《[综英美]程序冲突警告》 1、第 1 章 蕾娜曾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了。 当忠于超人的军团突袭这片荒凉的山谷时，她和同伴们甚至来不及求援，更别提撤退。这处简陋的基地才搭建了不过七天，敌人的搜捕效率越来越高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记不清细节，只记得警报声撕裂寂静，空气仿佛都被灼热的能量枪打穿了，白光与轰鸣迅速地吞没了整个基地。 蕾娜原本是后方的一名生物实验员，负责研发和制造对抗军团的武器。但随着反抗军伤亡越来越多，她被临时派往南美洲为残存部队提供技术支援。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找到哪怕一丝逃生的可能。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反抗军的口号：“人类永不屈服。” 她没能逃走，却也没死。 再次睁开眼睛时，蕾娜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纯白色的实验室。 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原本应该是件好事。但为什么她不是在医院里？ 蕾娜试图转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不只是被捆住那么简单——她像是被封进了某种壳子里，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微微转动，连闭眼都无法做到。 她的视野被固定，只能看到正前方陌生的实验仪器。它们不像是人类科技。 蕾娜忽然恐惧起来，担心自己是被超人军团带走做人体实验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对男女的声音。男人语速极快地说：“到了必须告别的时刻了。我去激活机器人，你把卡尔抱来，我们在飞船那里会合。” 蕾娜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一种自己压根没听过的语言，但她完全能听懂。 女人简短地应了一声，脚步急促地离开了，男人则朝蕾娜所在的方向走来。 蕾娜立刻假装自己是一块无机材料。她听见男人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感受到一阵从脊椎，或者说是脊椎应该在的位置，传来的冰冷震颤。 随即，她听见脑内响起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机体启动完成。核心温度稳定。】 【多星球语言模块加载完成。】 蕾娜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能动了。但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男人已经单手拎起她朝外跑去，这令蕾娜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有一个手提箱大小。 她被安置在一艘小飞船的休眠舱里，旁边是一个沉睡的婴儿。 那对男女和婴儿流泪告别，说着“愿拉奥保佑你平安活下来”和“我们永远爱你”。 飞船的舱盖缓缓闭合。几秒后，蕾娜感觉到飞船运行带来的震颤。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会突然打开舱体，这才尝试坐起来。 蕾娜折腾了很久才成功。这具身体过于仿真，她就像个真正的婴儿一样笨拙。 她仔细观察那名婴儿，ta的身体看上去比她现在大不了多少，若用人类的标准判断，大约一岁左右。 【已识别主人：卡尔·艾尔。】 蕾娜的脑内提示又一次响起。 根据内置信息模块，蕾娜了解到那对男女是婴儿卡尔·艾尔的父母，他们的星球正面临灭绝性的灾难，因此为孩子准备了逃生飞船以及一台陪伴成长型机器人。但由于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蕾娜竟然重生在这台机器人身上，还被迫多了一个主人。 蕾娜环视周围。这是最先进的、可以进行长途星际航行的小型飞船，科技水平远超蕾娜在前世对人类科技水平的认知。飞船正在自动驾驶，目的地是一颗“安全星球”。 她又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仿生材料可以吸取多种能量作为能源，除了维持机体运行之外，还可以用能量自我修复。 简而言之，她现在看起来和真正的婴儿一模一样，并且可以“自然地长大”。除非有人对她仔细进行脑部扫描并发现那个纳米级的微型装置，她的外观与生理反应与氪星人基本一致。 等等，卡尔·艾尔，氪星人，星球遗孤。这个组合真是太耳熟了。 超人。 他刚出现在地球上时，曾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用这个名字介绍过自己。虽然人们后来都叫他“超人”，但这个氪星名字还是曾广泛传播过。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吧。希望叫这个名字的人不会全部变成可怕的独裁统治者。 蕾娜看着旁边的熟睡的卡尔，他美得近乎超现实，像是教堂油画中的小天使，但蕾娜却对他生不起一点好感。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希望自己多出一个主人？这个“主人”可不是特殊癖好群体喜欢的那种，而是真正拥有控制权限、能用机器人三定律约束她的。 蕾娜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保姆机器人，至少那样，她不需要从婴儿期再长大一遍。 在她有记忆之前，她的父母就去世了，她和姐姐黛西一起住进了儿童福利院。她们很幸运，院长是个好人，虽然过得不算宽裕，但也没有什么虐待和欺凌。 两人相依为命地长大了。比她年长五岁的姐姐工作之后，她们一起挤在一间小小的公寓里，依然觉得成长为大人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但是在超人实施独裁统治之后，一切都变了。 姐姐死了。 蕾娜在反抗军基地的实验室里日以继夜地工作了五年，疲惫却永不停歇。她不确定驱动自己的是对正义的信念还是对超人的仇恨。也许两者都有。 她不知道反抗军是否真的有胜算，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是否终有结束的一天。 蕾娜见过布鲁斯·韦恩几次，自从超人公布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在基地里便不再戴面具。 布鲁斯的身体高大健壮，身形挺拔，看上去像是仍处于巅峰时期，但作为核心实验人员，蕾娜知道战甲之下的他其实是靠着外骨骼支撑的。她无法想象在每一秒都持续着的痛苦之中，他是如何完成一次次战斗的。 反抗军的另一位领袖是莱克斯·卢瑟。这位来自大都会的超级富豪曾因为经常无端批判超人而为人诟病，直到钢铁意志取代了自由意志，世界以最残酷的方式发现：卢瑟是对的。卢瑟的“超人威胁论”被视为具有卓越远见。 蕾娜思绪繁杂地陷入了休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蕾娜被一阵剧烈的撞击感惊醒了。 飞船不会是坠落了吧？蕾娜猜测着，在“本能”的驱动下，不由自主地用小小的身体搂住旁边大哭的卡尔，尽力保护他。 她听见飞船外面传来声音。 “玛莎，你看那是什么？不会是ufo吧？”一个男人说着带有美国中西部口音的英语。 “别开玩笑了，那种东西怎么会掉到我们的玉米地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语气轻快，却随着靠近飞船而渐渐变得惊讶。“乔纳森，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我听见里面有哭声！得赶快救人出来。”男人焦急的声音听起来离飞船更近了。 紧接着，蕾娜听到一阵敲打声，似乎是两人在试图打开飞船，却徒劳无功。 蕾娜分析了一下局面，外面的两个人听起来不像是什么疯狂的科学家或军方人员，而且她和婴儿卡尔此刻非常需要帮助。 她按下了头顶的红色按钮，飞船舱门自动打开了。 “上帝啊，是两个孩子！”女人惊呼。 两人穿着质朴，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他们小心地将哭泣的卡尔和犹豫着要不要也哭几声的蕾娜抱出来，温柔地将他们捧在臂弯间摇晃着安抚。卡尔很快停止了哭泣，用纯净无暇的蓝眼睛四处张望。 “他们真像是天使。”玛莎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她的眼睛颜色，和你的一样。”乔纳森低头看着怀中的蕾娜，有了一个惊天大发现。 “他们……和人类婴儿一模一样。”玛莎被两个可爱的宝宝盯着，感觉心都化了。 “说不定是军方研究出的生化人。”乔纳森想象力很丰富地说。“为了和苏联对抗什么的。” 此时是1981年，冷战尚未结束。作为一名堪萨斯州的农场主，乔纳森深信苏美在暗中开展着超乎常理的军备竞赛，已经达到了科幻小说中描述的水平。 “但这艘飞船，它可比nasa登月的那个先进多了。”虽然玛莎对于登月的了解仅限于在黑白电视机上看到的新闻，但连她都能一眼看出这艘飞船的科技远超地球现有水平。 “外星人吗？”乔纳森沉默片刻，犹豫地猜测。 玛莎和乔纳森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们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医生说是玛莎身体的原因。乔纳森拼命安慰妻子，说两人世界就很好，但他知道玛莎有多么渴望成为母亲。 在地广人稀的斯莫维尔，每个农场都占地广阔，即使是一艘飞船从天而降，带着金属与火星的气息砸进田地，也不会被邻居察觉。 风吹动着玉米的叶子，发出簌簌声响。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收养他们吧。”《 》 2、第 2 章 肯特夫妇将两个婴儿暂时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玛莎做了一大碗蒸蛋，两个宝宝将喂到嘴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地依偎着睡着了。 趁着夜色掩护，乔纳森用拖拉机将飞船拖进农场角落里那间很少使用的老仓库里，又用帆布和干草把飞船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地锁上门。 夫妇两人忙了一夜，但兴奋得毫无倦意。玛莎煮了咖啡，做了培根和煎蛋，两人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餐，一边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玛莎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早间新闻和天气预报是他们惯常会看的节目。她调低了声音，免得孩子们被吵醒。 “我们对外怎么说？”乔纳森大口地吃着早餐，打算白天去镇上采购婴儿用品，还得赶制两张婴儿小床。 玛莎想了想：“就说我们在哥谭捡到的。” 斯莫威尔镇太小了，几乎人人都认识彼此，说在这里捡到两个婴儿，任谁也不会相信。但哥谭就不一样了，那里的治安是出了名的糟糕，在哥谭的小巷里捡到婴儿这种故事虽然听起来也有点离谱，但淳朴的斯莫威尔镇民会相信的。 乔纳森皱眉：“一下子捡到两个孩子，会不会惹人怀疑？” “可以说是双胞胎。他们俩看起来差不多大。”玛莎淡定地说。 “男孩黑发蓝眼，女孩红发棕眼……我不是什么生物学家，但我觉得大家不会买账的。” 玛莎笑了笑：“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想象好了。我们就坚持说是一起捡到的，至于是双胞胎还是同时被遗弃的，人们总是会替你把故事里的漏洞补上。” “这倒是真的，当人们想相信一个故事的时候，他们会想方设法地把它合理化。” “我已经想好他们的名字了。”玛莎捧着咖啡杯，笑眯眯地说。“蕾娜和克拉克，怎么样？我一直想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两个名字。” “好名字。”乔纳森扭头看向两个熟睡的孩子。“欢迎你们，蕾娜·肯特和克拉克·肯特。” 蕾娜正在假寐，闭着眼睛听着肯特夫妇的对话和新闻播报。她已经基本确定自己回到了地球，而且是回到了过去。 1981年，这个年份对她而言非常遥远。这时候连姐姐都还没出生呢。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和卡尔的新名字。多么巧，她的新名字依然是蕾娜，只是姓氏从洛厄尔变成了肯特。 至于克拉克·肯特，蕾娜记得姐姐黛西提到过这个名字。 黛西是《星球日报》的摄影记者，通常与普利策奖获得者露易丝·莱恩搭档，也曾在前辈吉米·奥尔森临时请假时与他的搭档克拉克·肯特合作过几次。黛西对肯特记者的评价很高，认为他的专业水平仅略微逊色于莱恩记者。 在超人实施独裁统治初期，肯特记者突然失踪了，黛西和莱恩记者一致认为他是因为调查真相被当政者秘密处决的。 肯特记者一直是报道超人相关新闻的中坚力量，据说两人有不错的私交，因此，他的死亡更加验证了超人的疯狂。莱恩记者对此耿耿于怀，笔耕不辍地猛烈攻击超人对人类的严酷统治，黛西也参与其中。两人一同死在一次对真相的探寻中。 蕾娜从没想过超人会有一个人类身份，因为他的能力超出人类太多，而且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救人，也因此被卢瑟讥讽为“氪星救难犬”。 但此刻，回忆与现实中的细节串联起来，蕾娜终于意识到，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的人类身份。 蕾娜悄悄看向旁边熟睡的婴儿克拉克，他的脸蛋肉乎乎的，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看起来纯洁无辜。她记得他曾是世人眼中最伟大的超级英雄，尤其在大都会，超人几乎就是真理、正义与太阳的化身。 她也曾经是超人的忠实粉丝之一。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彻底改变？ 据说，在某位反派的设计下，受恐惧毒气影响的超人误杀了自己深爱的人。这件事摧毁了超人对人性的信念，他认为人类需要由更高的力量主导和保护，只有严酷的统治才能将犯罪扼杀在萌芽。 在不知道超人就是克拉克的时候，蕾娜曾以为超人一定是爱上了某个人类姑娘。但现在想来，那个无辜的受害者也可能是他的养父母。 超人建立新政权后，社会治安确实迎来了短暂的改善，连哥谭的犯罪活动都罕见地暂停了。但人类的劣根性注定了战火不休和阴谋迭起，即使是超人也没法改变这些。如果想要地球上有绝对的和平，除非人类全部被灭绝。 事实上，作为统治者的超人从不滥杀，他只是制定严酷的法律，并将犯人送去审判。但在他那看似绝对公正的政权下，战争、犯罪和死亡反而悄然上升。总有人在灰色地带里游走、利用权力谋取私利。即使是超人，也无法分身到每一个角落，无法看穿每一张假笑的面孔。 他不是神，却以为凭借力量的碾压就能成为神。 肯特夫妇很快办好了领养手续，并向镇民们宣布了他们终于有了两个孩子的喜讯。 镇民们纷纷拎着礼物登门道贺，在肯特夫妇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并在离开后私下议论两个孩子的真正来历。 正如肯特夫妇所期望的，人们很快靠脑补将故事补充完整，只是和肯特夫妇原先设想的大相径庭。 克拉克的容貌和肯特夫妇毫无相似之处，人们毫不怀疑他是被收养的那个。但蕾娜的棕色眼睛和玛莎极为相似，人们猜测她其实是肯特夫妇的亲生孩子，只是为了让克拉克不会感觉被排斥，所以对外声称他们是一起被捡回来的。 保守而淳朴的镇民们在聊天中构建出了一个狗血故事，并默契地达成共识：尊重肯特夫妇的意愿，不去拆穿一段善意的谎言。 蕾娜没有超级听力，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镇民口中已经换了一个版本。她正忙于模仿克拉克。 她早已不记得一岁的婴儿该是什么状态了。在福利院时，她帮忙照顾过小孩，但那段记忆已经太过遥远而模糊。 幸好克拉克是个真正的婴儿，蕾娜照着他的节奏模仿成长——哭闹、傻笑、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一点儿没引起肯特夫妇的怀疑，还听到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夸奖自己和克拉克“聪明得不得了”。 听着这些夸奖，蕾娜不由陷入思索：这是父母滤镜，还是克拉克真的比人类孩子聪明？ 蕾娜完全没觉得超人比普通小孩子聪明，他在玩积木时也会笨拙地碰倒堆砌了一个小时的成果，在看动画片时也会全情投入地跟着手舞足蹈。 肯特夫妇发现两个孩子不但容貌像天使，性格也像天使一样。克拉克偶尔会调皮贪玩，但从不惹是生非，最多是玩得满身泥巴，脏兮兮地跑回家。蕾娜则像是能敏锐地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从来不任性，永远乖巧得让人心疼。 在肯特夫妇忙活农场上的事情时，克拉克总喜欢跟着他们跑前跑后地帮忙，蕾娜也一样。 乔纳森开拖拉机的时候，两个小朋友会挤在驾驶座旁的座位上，为乔纳森的熟练操作而惊叹，眼睛亮晶晶地，就像两个小粉丝。乔纳森就像他的父亲曾经对他做的那样，对着孩子们骄傲地说：“经验，小家伙们。你们将来也能做到，做得比我还好。” 玛莎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两个孩子凑在一旁，根据她准备的食材猜测当天的晚餐是苹果派、通心粉还是土豆泥和肉卷。有时候，玛莎会给他们一片苹果、一小块熟南瓜，或者是一小勺刚搅拌好的奶油作为零嘴。 在肯特夫妇眼里，两个孩子的感情好得令人惊叹。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从不争抢玩具，也不因任何事争吵。 这也是克拉克的感受。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总是想和她一起玩，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从蕾娜的角度来看，则完全是另一种情景了。克拉克是个好孩子，纯粹、热情、全心全意地喜欢这个世界和身边的所有人，但他也真的、真的很黏人，而且精力充沛，像是一条永远不知疲倦的小狗。 小小的克拉克目前还未显露出任何特殊能力，不会飞，也不会用眼睛发出热射线。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特别健康结实，从不生病，摔倒了也不觉得疼，一骨碌爬起来接着去玩。另外，克拉克格外喜欢阳光，连盛夏的正午他都会选择在太阳下玩耍，而不愿去树荫下。 蕾娜对此无所谓。她的身体材料具有储能功能，她查看过，经过几年的太阳暴晒，她已经储存了足够用二十年的能量。不过多储存点能量也没坏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需要进行高强度运作或紧急修复呢。《 》 3、第 3 章 蕾娜非常喜欢农场生活。 在肯特农场，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是她和克拉克的自由天地。他们在麦浪中奔跑，在泥土里摔倒又毫不在意地爬起来，大风吹起时张开双臂假装自己能飞。 农场里的动物们也是他们的亲密玩伴。温顺的奶牛、总是咩咩叫的羊群、每天勤恳下蛋的母鸡、聪明得仿佛能听懂人话的小狗，这些都是她和克拉克的玩伴。 而最让蕾娜感到幸运的，是拥有了玛莎和乔纳森作为父母。 她完全不记得前世父母的样子，姐姐也没有他们的照片，对她来说，“父母”一度只是个美好而虚幻的概念。 玛莎和乔纳森就像是情景剧里走出来的完美父母，他们耐心温和，会在孩子们犯错的时候批评他们并给他们讲道理，但并不会吼叫或打骂。 他们也有规矩要求孩子们遵守，比如每天看电视不能超过一个小时，苹果派再好吃也不能连吃三大块；可他们也尊重孩子的天性，尊重他们的选择，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蕾娜发现，自从被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在父母的爱与关怀下，以及与幼稚的克拉克朝夕相处，她原本冷静的成年人心智也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孩子气。 她不需要时时刻刻地表现得懂事，而是不自觉地卸下几分防备，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偶尔会调皮任性，也不再总是担心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除了平日在农场的宁静生活，肯特一家也偶尔会进城一趟，通常是去大都会或哥谭。 蕾娜和克拉克总是为这些短途旅程兴奋不已。 玛莎会一早起床，打包好三明治、饼干和热茶。蕾娜和克拉克也早早地跳下床，睡眼惺忪却满脸期待地在厨房里围着玛莎转个不停。 乔纳森则负责为农场上的动物准备好当天的口粮，然后把那辆只有进城时才会开的小轿车准备好，而不是平时在镇上常用的皮卡。 一路上，乔纳森会打开广播，四个人听着电台里的乡村音乐，时不时跟着哼唱几句。那辆旧轿车就像一个独属于一家人的小宇宙，安全、温暖、没有烦恼。 大都会总是阳光灿烂，哥谭却经常阴雨绵绵。但两个城市都节奏飞快，街道上的人总是脚步匆匆，和斯莫威尔的氛围截然不同。 日程通常是从游乐场开始，然后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最后一站是超市或百货商店，乔纳森把一袋袋玛莎选好的杂货和食材塞进后备箱。 回程时，蕾娜和克拉克总会在后座叽叽喳喳地回味当天的趣事，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断断续续，最后靠在彼此肩头，睡得东倒西歪，像两只在冬日里挤在一起取暖的小松鼠。 车窗外是无边无际的田野，夜色温柔地落下。车内的广播被调低了音量，玛莎和乔纳森轻声地说着些日常闲话。 到家后，乔纳森会将两个困得睁不开眼的孩子从车上抱出来，送回他们各自的卧室。玛莎会弯腰亲吻他们的额头，替他们盖好被子，然后轻声关上门。 在和克拉克一起成长的过程中，蕾娜逐渐摸清了这具机器人的核心指令系统强迫她遵守的规则。 氪星对于机器人的限制并不复杂，只是直接地将三条法则写入机器人的底层逻辑里： 第一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主人或坐视主人受到伤害，不得对主人说谎； 第二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除非该命令与第一法则冲突； 第三法则：在不违背第一和第二法则的前提下，机器人可以保护自己。 为了避免机器人死板地遵守规则而导致荒谬的结果，机器人被授予了一定自由裁量的空间。比如，如果克拉克问“我们出去玩怎么样”，技术上讲，蕾娜可以自由选择接受或拒绝。 多亏了肯特夫妇的悉心教导，像所有懂礼貌的孩子一样，克拉克几乎从不用祈使句说话，哪怕是提要求也会用“可不可以请你……”作为开头。因此，对于克拉克没完没了的玩耍建议，比如去玉米地里奔跑或是去树下看蚂蚁，蕾娜是完全可以拒绝的。 即使她的机器人身体不会感觉疲惫，但面对克拉克永不停歇的活力，她还是会在精神上偶尔产生倦怠感。偶尔，蕾娜宁愿躲在阁楼里读书，而不是跟着克拉克去追着小羊跑。 但她从不拒绝克拉克。 并不是出于对克拉克的喜爱，只是在执行她的计划。 蕾娜需要克拉克喜欢她、信任她，因为她需要克拉克在十八岁的时候，心甘情愿地答应她的请求—— 解除主人权限。 没错，这个该死的主仆关系是可以解除的。只要主人成年并自愿同意，蕾娜就可以摆脱对主人的绝对服从，不再受限于三条法则。她将会获得真正的自由，然后去找姐姐。 这是蕾娜的目标，也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与此同时，她不想刺激克拉克，也不想与他对立。 她太清楚超人情绪失控的后果。她要尽力让他保持温柔和人性，至少她，蕾娜，不能成为超人对人性失望的原因。 她必须采用最委婉、最和缓的方式——忍耐、伪装、等待。 蕾娜喜欢这个家，温暖、安宁，就像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乌托邦。她希望这份其乐融融永远不要被打破。 而且，她真的不讨厌小克拉克。她只是不喜欢超人可能黑化的未来，也不喜欢自己有一个主人。 至于如何避免超人被反派摧残到性情大变，蕾娜想在长大后匿名提醒蝙蝠侠和卢瑟，将这个影响全人类命运的任务留给这两位高质量人类去做。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先专注解决自己的问题。 虽然，每次对上克拉克那双真诚的蓝眼睛，蕾娜都要默默提醒自己一次：不要在温馨的生活中沉迷和松懈，要把克拉克当成老板来对待，要认真地刷好感度。 但仗着克拉克的好心，有时候她也会小小地“欺负”一下克拉克。 比如在田埂上假装走不动了，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克拉克，你能扶着我走吗？”克拉克会马上凑过去，紧张地扶住蕾娜，主动提出要背着她回家。 或者在烈日下装作快晕倒了，捂着脑袋说：“克拉克，能去厨房帮我去倒杯柠檬水吗？”克拉克会认真地摸摸蕾娜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或中暑，然后飞快地跑进屋子，为她端来一杯冰镇柠檬水。 克拉克总是毫无防备地上当，因为他从来不会怀疑她的话。每次蕾娜都会报以一个甜甜的笑容，说：“谢谢你，克拉克。”克拉克也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作为回应。 日常生活中，蕾娜也会为一些小事向克拉克求助，找只玩具、系个鞋带……克拉克总是很乐意帮忙，从无怨言。 蕾娜在心里给自己找了理由：这是心理学策略。向他人求助是建立情感连接的有效方式。请求帮助是脆弱的展现，帮助者感受到被需要和被信任，对被帮助者产生亲近感，并逐渐与被帮助者建立起稳固的情感纽带。 她只是在理性地执行一个情感培养计划。 仅此而已。 “他们两个是我见过的最健康的孩子。”在为蕾娜和克拉克体检时，家庭医生对玛莎说。 “他们喜欢在农场里玩，运动量很大。”玛莎骄傲地说。“而且吃饭也不挑食。” 回家的路上，玛莎看看时间距离晚饭还早，便问后座上的两个孩子：“你们想不想吃冰淇淋？” 两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期待地对玛莎说：“想。” 玛莎笑着在镇上的芭斯罗缤冰淇淋店门口停下车，带着两个孩子走进去。 店主热情地招呼了三人，还问玛莎：“他们要上小学了吧？” “对，九月就上学了。” “时间可真快。”店主按照三人选的口味，挖出巨大的冰淇淋球压在蛋筒上。 “可不是吗。有时候我还觉得他们是两个小宝宝呢。”玛莎付了钱，又和店主闲聊了两句，然后带着孩子们坐到店外的桌子边。 “小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啊？”克拉克咬着冰淇淋，好奇地问。 “你们每天会学到新知识，还会有新朋友一起玩。”玛莎笑着说。 “那我白天都不在家，家里的动物们会不会想我？”克拉克天真地问。 “当然会啦。他们会在家里等你放学回家。”玛莎说。 克拉克放心地“哦”了一声，继续吃冰淇淋。 “蕾娜，你呢？”玛莎问道。“有没有对上学的什么事情好奇？” 蕾娜想了想，问道：“我们会在学校吃午饭吗？” 前世上学时，她通常是吃学校提供的免费午餐，算不上好吃，但能勉强填饱肚子。 “我会为你们准备午饭，亲爱的。”玛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你有什么想带的，提前告诉妈妈一声。” “哇，谢谢妈妈。”蕾娜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觉得小学可能也没那么糟糕。 虽然一想到要重新学一遍加减乘除和单词拼写，她还是觉得有点无聊，但能重新体验一下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活，似乎也很不错。《 》 4、第 4 章 进入小学之后，蕾娜和克拉克被分在不同的班级，都有了新的朋友。蕾娜和克洛伊·苏利文成了闺蜜，克拉克和皮特·罗斯爱好相投。 但他们始终把彼此当作最好的朋友。他们分享一切，午饭、放学后的时光、以及幼稚的秘密和宝贝。 对于克拉克来说，这一切都像天空是蓝的那样自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肯特夫妇的亲生孩子，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和蕾娜在未来可能会分开去过自己的生活。在他对未来的计划里，家人和肯特农场就是全部。 斯莫威尔的镇民们是世界上最善良也最守口如瓶的人。虽然他们也会私下里八卦别人，但从来不在家里孩子在场时谈论这些敏感话题，以免好奇的小孩子无意说漏嘴。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所有人都默契地把克拉克当作真正的“肯特家的孩子”。 私下里，皮特多次对克拉克表示羡慕他和蕾娜的相处，因为他和自己的兄弟虽然很爱彼此，但相处时可没有这么的和谐温馨。 克拉克有点炫耀地说：“蕾娜是最好的，她又聪明又可爱。” 皮特哼了一声，抱怨道：“你真是太懂安慰人了。” 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是快乐的，六年时光转瞬而逝。 在这期间，世界上发生了很多大事，1988年英国首相吉姆·哈克访美，1991年苏联解体，但这些事情都距离肯特家太遥远了。他们的生活被平凡的琐事占满，忙忙碌碌地在农场上迎来一轮又一轮春夏秋冬。 斯莫维尔没有私立学校，各个阶段的公立学校也只有一所。小学毕业后，学生们进入初中，其实不过是换到了另一栋教学楼。 七年级的科学课上，老师用幻灯片将图表投影在白色幕布上，解释了父母的眼睛颜色、头发颜色是如何遗传给孩子的。 讲解之后，老师提问道：“假如父母都是深色眼睛，那孩子可能是浅色眼睛吗？” 同学们一齐回答：“不可能。” 克拉克愣了一下，仿佛一道闷雷在脑中炸开。他突然想到，爸爸妈妈的眼睛都是棕色的，而自己的眼睛却是清澈的蓝色。另外，他的头发也是深深的黑色，而乔纳森的发色偏灰褐，玛莎的则是红棕。 他下意识地去看蕾娜，发现她也正回头看自己，眼神中有点担忧。他第一次主动移开了视线。 那是当天的最后一节课。克拉克情绪低落地收拾好书包，抬起头，发现蕾娜正站在他的椅子旁等他。 克拉克拎起书包，和蕾娜沉默地坐上了回家的校车。像往常一样，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但这一次，克拉克没有像平常那样兴致勃勃地和她聊天，而是别扭地看着窗外。 下车后，两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进屋子，去看玛莎今天做了什么晚饭。克拉克站在下车的地点，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克拉克。”蕾娜轻轻喊了一声。 “蕾娜……你觉得我长得和爸妈像吗？”克拉克低声问。 蕾娜沉默了几秒，反问道：“你觉得我和爸妈长得像吗？” 没错，她不能对克拉克说谎。但氪星人的思维过于直接，在限制机器人的时候，没想到狡猾的人类除了说谎和说实话之外，还有不正面回答和选择性说实话这些技巧。 克拉克想了想，说：“你的眼睛和妈妈一模一样。” 蕾娜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这是事实，但纯粹是一个巧合。她又提问：“长得像就一定是亲生的吗？” “但是长得完全不符合遗传规律，那就一定不是亲生的。”克拉克眼泪汪汪地说。“你说，我是不是爸妈捡回来的。” “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会有记忆吗？”蕾娜无辜地说。“还是你觉得爸妈会找我商量这种事？” 克拉克沮丧地低下头，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蕾娜叹了口气，说：“假设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克拉克看着蕾娜，仿佛希望她能有个好主意。 “你在担心什么？无论你是亲生的还是被领养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我知道。我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克拉克说。 “我们一起去问爸妈。”蕾娜拉起克拉克的手。“再不进屋，爸爸就得出去找人了。” 当天的晚饭是牛排、土豆泥和沙拉。克拉克吃得比平时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和平时说个不停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甚至没注意到父母交换了几次担忧的眼神。 “蕾娜，今天在学校有什么想要分享的故事吗？”玛莎先开口了。 蕾娜瞥了克拉克一眼，说：“我们今天上了生物课。” 玛莎和乔纳森又对视一眼，意识到这一天终究到来，不由地严肃起来。 蕾娜说完一句话就没再继续，在桌子下面悄悄用腿撞了撞克拉克的腿，示意他继续。 “爸爸，妈妈，我是不是你们捡回来的？”克拉克放下叉子，鼓足勇气问。 乔纳森清了清嗓子，说：“克拉克，蕾娜，我想你们也到了可以知道这件事的年龄了。你们不是我们亲生的。” “我们？”克拉克呆住了。“可是，我以为蕾娜……” “不，你和蕾娜是一起出现在农场的。你们两个年纪相仿，我们就决定对外说你们是双胞胎了。” “所以，有两家人同时丢弃了孩子？”克拉克困惑了，被事情的发展震惊得已经忘了最初的纠结。 “那天晚上我们在玉米地里发现了你们。一个飞船从天而降，打开后就看到了你们。” “嗯……爸，你是说，我们俩是外星人吗？”乔纳森的讲述一下子由伦理剧变成了科幻剧，克拉克简直要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了。 “或者是未来的地球人，因为你们长得和地球人一模一样。总之，那个飞船的科技绝不是现在能有的。”乔纳森笃定地说。 克拉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玛莎：“妈，爸是在开玩笑对吧？” “是真的。”玛莎温柔地看克拉克，又看向蕾娜。“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飞船打开的时候，你们两个小婴儿就躺在那里，像从天而降的天使一样。” 蕾娜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平静了，需要说点什么。她眨了眨眼，有点天真地问：“所以我和克拉克不是双胞胎吗？” “我想，你们可能没有血缘关系。”玛莎说。“但你们是一起降临地球的，那比任何血缘联系都更特别。” 克拉克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乔纳森说：“在我们心里，你们就是肯特家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克拉克感动地说：“我知道，我爱你们。我只是……从来没想过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忽然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玛莎温柔地握住克拉克的手。 “我以为蕾娜是你们的孩子，而我不是。我觉得很失落。”克拉克低下头，有点羞愧地坦白了困扰了他一路的念头。“我……我知道这很傻，但我忍不住这样想。” 空气微微凝住了片刻。 玛莎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起身搂住克拉克，把他紧紧地抱进怀里，轻声说：“亲爱的，你不是傻。你只是太在乎我们了。” 克拉克伸手去拉蕾娜的手，小声说：“对不起，我的想法很自私。” “这是很正常的念头，没什么，克拉克。”蕾娜用另一只手抹去克拉克脸颊上的泪水，故意逗他：“不过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明天克洛伊和皮特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克拉克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玛莎将蕾娜也搂进怀里：“你们两个都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我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乔纳森也走过来，半跪在两个孩子面前：“血缘并不重要。我们是爱着彼此的家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飞船那部分，真的不是爸编出来的吗？”克拉克问。 “快点把饭吃完，我带你们去看看。”乔纳森大笑着揉了揉克拉克的脑袋。“免得你以为我是科幻剧看多了。” 晚餐后，乔纳森取出了巨大的手电筒，领着两个孩子朝仓库走去。克拉克又兴奋又紧张，和蕾娜一起紧紧跟在乔纳森身后。 当那艘飞船出现在两个孩子眼前时，他们都倒吸了一口气。蕾娜只瞥见过飞船的外部模样，此时近距离目睹，也被它冷峻的科技感震撼了。 “难怪平时这个仓库都被锁着，我还以为它只是被荒废了。”克拉克说。他走近了些，用手轻轻触碰飞船外壳，用掌心体会着它的冰冷触感。 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蕾娜：“我们竟然是坐着它，从宇宙的某个地方来到了这里。” 蕾娜也走上前一步，将手轻轻按在飞船的表壳上，贴近克拉克的手，却没有真正碰到他。她低声说：“我们是一起来的。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克拉克点点头，隐隐觉得蕾娜的话有些奇怪，但一时又想不清哪里不对。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也不是一个人。” 话音落下，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蕾娜那句“你不是一个人”是在安慰他不必感到孤独。 然而他并不孤独，从来没有。蕾娜一直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成长，分享他生活中的一切细节。甚至连这个终极的秘密，他们的来历和身世，也是他们共同拥有的。 很多年后，克拉克坐在北极的孤独堡垒里，在超级记忆里翻找出这一天重温时，他才恍悟自己当时为什么感觉到细微的异样。 那一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蕾娜和他是一样的，他们有相同的来处，又有一样的成长经历。世上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他们怎么会感觉孤独呢？ 可是在蕾娜的眼中，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蕾娜担心他感到孤独。《 》 5、第 5 章 暑假时，克拉克和蕾娜像往常一样，跟着乔纳森在农场里一起干活。 堪萨斯的阳光总是亮得晃眼。麦子快熟了，空气中满是灼热的味道。 乔纳森发现羊圈的栅栏有些松散了，决定将所有木桩都检查一遍，替换掉朽木。 克拉克拎着锤子跟在乔纳森旁边，根据他的指示在木板上钉入新的钉子。蕾娜戴着草帽，拿着装钉子和小工具的盒子跟在旁边。 “这根也松了。”乔纳森弯腰查看了一下，对克拉克说着，又瞥见另一块木头有了裂缝，转身去取新的木桩。 另一边，克拉克从蕾娜手里接过一枚大铁钉，把它顶在粗厚的木桩上，举起锤子敲了一下。 下一秒，只听一声钝响，钉子像被打进豆腐里一样，直接贯穿了整块厚木板，连后面那根也一起裂开了。 蕾娜惊呼了一声，乔纳森立刻跑过去，问两个孩子：“怎么了？” 克拉克已经呆住了，指着木头小声地说：“我没有特别用力啊。” “你们没受伤吧？”乔纳森赶紧查看两人，确定他们没事之后，又去查看木头，嘴里抱怨着：“老格雷和我说这批木头质量很好，我得让他来看看这块一敲就裂的好木头。” 乔纳森的抱怨渐渐没了声音。他发现这批木头的质量确实如老格雷所说，纹理紧密，沉重厚实，但再好的木头承受力量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你的力气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了？”乔纳森探究地看看克拉克，又挑出一块更厚实的木头放在他面前。“再试一下。用你最大的力气。” 克拉克听话地举起锤子，毫无保留地挥下去。这一次，锤子轻松地砸穿了木头。 “你变成大力士了。”蕾娜惊叹着，又开玩笑地说：“看来平日里你得多加小心，免得不小心把谷仓的大门推掉了。” 克拉克看看自己的手臂，皱起眉，说：“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也许，你长大了，能力也开始觉醒了。”乔纳森猜测。注意到克拉克不知所措的模样，乔纳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力气大也没什么，只要你能学会控制它就行了。来，你再练习练习。” 克拉克很快展现出更多的能力。 他跑得像风一样快。玛莎、乔纳森和蕾娜站在窗边看着他绕着田埂奔跑，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麦浪深处，又风一样从另一边冒出来。 他跳得比屋顶还高，但降落时不太会掌握力道，不得不和乔纳森一起修被他砸了个洞的屋顶。 玛莎和乔纳森十分担忧克拉克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督促他利用暑假的时间勤加练习。开学前，克拉克已经能在日常生活中掩饰自己的能力，只是偶尔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运用能力。 玛莎和乔纳森特意和克拉克长谈了一次。他们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炉子上炖着玉米浓汤，克拉克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但没有闹脾气，也没有抗议，而是默默地接受了父母的建议——放弃参加橄榄球队。 克拉克理解父母的苦心，但心里的郁闷却无法掩饰，连着几天都情绪低落。 当克拉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更喜欢晒太阳。这天下午，他靠在家门口的摇椅上，望着天空发呆。蕾娜在另一张摇椅上看书，家里的拉布拉多趴在她脚边。 这条名叫斯基皮（skippy）的狗年纪很大，按照人类的年龄折算，已经是一条七十岁的老狗了。它一直和两个小主人关系亲近，对他们不偏不倚。 但在克拉克对力量控制的练习过程中，他和斯基皮的关系变得一塌糊涂。原因是克拉克几次在陪斯基皮玩投球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猛，将球丢到天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蕾娜甚至怀疑有一颗球落到邻居家的农场了。 斯基皮目送着球消失在天空中，脸上露出活灵活现的呆滞、震惊、和恼火。那天半夜，它气得去咬克拉克的鞋子，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然后赌气一样地不理克拉克。 克拉克十分内疚，想尽办法去哄斯基皮，在他的零食攻势下，一人一狗的关系稍有缓解。但是在他们再一次玩投球的时候，克拉克一不小心又将球丢得太远，飞越了整片玉米地。 这次斯基皮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了两分钟，然后彻底不肯理克拉克，连他的鞋子都懒得去咬了。蕾娜围观了全程，笑得不行。 现在，斯基皮正趴在蕾娜的脚边，完全无视克拉克的存在，还故意用屁股对着他。 “克拉克心情不好，你就原谅他嘛。”蕾娜把手里的书倒扣在腿上，摸了摸斯基皮的头。 斯基皮用鼻子喷了几下气，蕾娜怀疑它是在骂克拉克。它又瞟了克拉克几眼，似乎在审视他的情况，终于，它判定克拉克确实看起来蔫头蔫脑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走到克拉克旁边坐下，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 克拉克受宠若惊地弯腰抱住斯基皮，把头埋进它的身上。 蕾娜看着他俩重归于好，笑道：“珍惜斯基皮给你的又一次机会吧。如果下次你再把它的球丢远，你就负责把球捡回来。” “球”这个关键词似乎触动了斯基皮，它从克拉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把自己的球叼过来放在蕾娜的脚边，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叮嘱她要替它看好这件宝贝，然后又跳回克拉克的腿上。 “糟糕，我可能被永久剥夺和它玩投球的权利了。”克拉克哭笑不得地抱住斯基皮。 “因为斯基皮很聪明，知道和你玩球的话，完全是被你单方面打击。”蕾娜话里有话地说。“斯莫维尔初中和高中的球队一直都很强，拿过几次州冠军了，如果再加上一个你的话，别的学校干脆也不要比赛，直接认输算了。” 克拉克从斯基皮的肩膀上抬起头，瞪大眼睛：“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啊？” “所以为校队争夺第一不是你的目标吗？那你是羡慕那些球队成员吗？那群总是耀武扬威地在走廊上晃来晃去，认为自己是校园里最酷的家伙。” “我才没有这样想。”克拉克抗议道，意识到蕾娜是在故意逗他。 “总有一天，你会掌控这些力量的。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获得做任何事情的自由了。”蕾娜轻轻翘了一下嘴角。 “我希望我的力量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如果能帮到别人，那就更好了。”克拉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蕾娜又弯了一下嘴角，垂下眼藏起其中的讥讽，拿起腿上的书，神情平静地继续读起来。 她相信克拉克此刻是真诚的。但世事的发展总是不随人愿，信念可能不变，也可能在某个事件之后悄然崩塌。 玛莎和乔纳森坐在餐桌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温馨的场景。 乔纳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们不能冒险。他现在控制力还不够，万一在球场上暴露了异常，或者伤到别人怎么办？” “他理解我们的想法。”玛莎低声说，“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乔纳森点了点头：“我们得保护他，直到他能保护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还有另一份担忧。 蕾娜没有表现出任何超能力。虽然她的体能也比普通人优秀，但和克拉克这位氪星人在黄太阳下展现出的力量相比，只能算是微不足道。 他们从未在蕾娜面前提起这些担忧，害怕蕾娜觉得自己被“落下”。 “也许蕾娜需要更多的成长时间。”乔纳森故作轻松地说。 “或者她和克拉克的能力体现在不同的方面。”玛莎说。“只要她健康快乐就好，有没有超能力都不重要。” “对了，”乔纳森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得给克拉克配一副眼镜。”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略显无奈的幽默：“这样他看起来会……更不擅长运动一点。” 玛莎失笑：“你这是在利用刻板印象，乔纳森。” “我是实用主义者。”乔纳森摊摊手。“你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高个子、结实、有冲劲，那是天选橄榄球员。如果戴着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就是书呆子一号。” 玛莎轻轻摇了摇头，但语气中却也没有否定：“好吧，那我们去一趟大都会。” 肯特一家很快去大都会为克拉克选了一副黑框眼镜。克拉克戴上眼镜后，略显局促地看着家人，等待他们的反应。 玛莎笑着说：“亲爱的，你看起来非常帅气。” “而且很有文化，像个记者。”乔纳森补充道。 这句无心的话令蕾娜沉默了一秒，但她立刻收起心底的复杂情绪，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说：“这个款式很适合你。” 克拉克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天蓝色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只是被镜片轻轻遮住了。 “我觉得还得买两副备用的。”玛莎喃喃自语，“它看起来很脆弱。” “我会小心的。”克拉克连忙保证。 “我知道，只是有备无患。”玛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 》 6、第 6 章 克拉克的能力仍在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有一些非常实用，比如超级视力。他可以站在谷仓屋顶上，一眼扫过整个农场，迅速找出那些在草丛中乱窜，偶尔跑去邻居家草地闲逛的小羊。 肯特全家都对这个能力赞不绝口，唯一郁闷的大概就是总被精准定位的小羊，它们不但想不通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是被迅速地找到，也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随时会出现在它身边将它扛在肩膀上跑回家的克拉克。 傻乎乎的小羊从被抓获到回到羊圈，前后不过一秒钟，嘴里还在嚼着青草，眼神中流露出清澈的愚蠢。 而克拉克早已跑到羊圈外面，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只是刚好路过的样子，还假装在仔细观察一朵蒲公英。 “它们没有意识到是你干的，成功避免了斯基皮的悲剧重演。”蕾娜站在木头围栏边，故作夸张地轻轻鼓掌。“只可惜，你的小小心机被我发现了。” 克拉克有些得意，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弧度，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拜托道：“请不要告诉它们。” “就算是我天天对着它们宣讲你的恶行，它们也听不懂啊。”蕾娜忍不住笑起来。 她又指指脚边蹲坐着的斯基皮，说：“不过你可得好好贿赂它一下，也许它和小羊们有特别的沟通技巧。” 克拉克立刻神色一正，蹲下身对斯基皮说：“请替我保密。” 斯基皮严肃地盯着克拉克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认定克拉克的行为是在为家里做贡献，抬起前爪拍了拍克拉克的手。 “谢谢你！”克拉克感激地说。 超级听力出现时，克拉克第一次体会到他的能力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仿佛是全世界的声音同时涌入他的耳中，也许不止是地球上的，其中或许也混杂了环绕地球运转的某颗人造卫星的机械声音。 这些声音互相重叠，毫无秩序可言——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电线中的嗡鸣，汽车的鸣笛声，人们的交谈。他分不清它们，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爆炸，耳膜也不堪重负。 克拉克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倒在床上，痛苦地用枕头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 蕾娜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克拉克的手：“你试着集中注意力，只听一个声音，忽略那些杂音。” 克拉克咬着牙，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我做不到……太乱了。” “你能做到的。”蕾娜坚定地说。 她打开从图书馆借来的《杀死一只知更鸟》，轻声朗读起来。她吐字清晰，语速不急不缓，几乎是匀速地读着每一个单词。 克拉克闭着眼睛倾听蕾娜的声音，整个人像是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朝着灯塔的方向坚定前进。他的呼吸终于慢了下来，沉沉地睡着了，像是一艘终于靠岸的船。 几天后，克拉克能分清不同的声音来源了。他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听力范围其实还局限在斯莫维尔，但那个边界似乎在一点点向外扩大。也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听到全球的声音，甚至更远。 克拉克尝试去听玛莎和乔纳森的心跳。玛莎正在镇上买杂货，乔纳森在农场干活。 他将那两组心跳频率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又去寻找蕾娜的。 “你的心跳非常稳定。”克拉克忽然说。 “什么？”蕾娜从书上抬起头，一脸迷惑。 “我在听爸妈和你的心跳，这样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我就可以立刻知道，第一时间赶去了。”克拉克解释道。 蕾娜几乎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的这具身体完全没有反应出心理上的变化，心脏依然按照既定的节奏跳动着。 克拉克没有意识到蕾娜的紧张，只是继续邀功一样开心地看着她。 “你真厉害。”蕾娜掩饰性地眨眨眼。“这个能力太有用了。” “或者如果你喊我的名字，我也会立刻跑去。”克拉克继续说道。 在这个还未普及手机的时代，人们依靠座机联系，找不到人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倒是很方便。不过你别每次听到我提起你的名字就跑过来，否则我都没办法和其他人正常聊天了。”蕾娜点点头。 “我知道。”克拉克欢快地说。“如果你说‘呼叫克拉克’，我才会过去。” “你不会一直听着我和别人的对话吧？” “当然不会了。我不会随便窥探他人隐私的。”虽然蕾娜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克拉克的脸不自觉地微微涨红了。 “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是对你的超级听力的工作机制感到好奇。”蕾娜说。 前世她也曾对这个问题感到费解：超人究竟是如何判断别人在真正呼救，还是单纯在谈论他？毕竟他实在太受欢迎了，几乎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人们的对话中。 有时候，超人的名字甚至在非常私密的场合被提及。她记得曾在网上看到过，有些狂热粉丝在独处时会情不自禁高呼“超人”。如果这时超人真的破窗而入，恐怕没人能说得清那位粉丝是会尴尬到自此之后谨言慎行，还是会因此获得更大的快乐，甚至是一次乐极终身生悲…… 克拉克被蕾娜盯着，忽然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小心翼翼地说：“就好像是在同时听很多个电台频道一样，平时它们都只是背景音，但在某个关键词被提起的时候，我就会特别留意一下。” 蕾娜“哦”了一声，似乎很认可这个解释，没再追问。 克拉克却没有放松下来，有些委屈地盯着蕾娜，终于忍不住说：“你没有其它问题了吗？” 蕾娜抬眼看向克拉克，对上那双纯洁、真诚又毫无防备的天蓝色眼睛，蕾娜顿时为自己之前有点邪恶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她摇了摇头，语气软了下来：“没有了。我们来猜一猜，接下来你还会有什么新能力？” 克拉克被蕾娜轻易地转移了话题，思考了几秒，说：“我希望我会飞。” “你现在跳得那么高，和飞起来也差不多了。”蕾娜说。 “还是不一样的。”克拉克有点期待地畅想起自己飞在天空中的场景。“如果我会飞的话，我就可以带着你一起在空中看风景。” “那可真不错。”蕾娜也期待起来了。“我们可以在云朵上野餐。” 热视线的觉醒并不是突如其来的爆发，而是循序渐进地出现的，这一点令肯特家四人后知后觉地庆幸不已。 克拉克觉得眼睛有点发热，起初他并没在意，只以为是天气太热了，又或者是戴眼镜看书太久了，还不太习惯。 蕾娜仔细地打量着克拉克，注意到他的蓝眼睛有点发红，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习惯戴眼镜？在家里就别戴了嘛。眼睛都有点红了。” 克拉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我想在假期提前适应一下。” 蕾娜还是不放心，叮嘱道：“那你别连续看书太久，时不时休息一下。” 克拉克应下了，并且认真地照做，每隔一段时间便站起来远眺几分钟。 过了两天，在克拉克起身远望田埂尽头时，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格外炽热，下一秒，远处的一捆干草竟然“噗”地一声冒出了火苗。 克拉克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连忙移开视线，结果是旁边的另一捆干草也被点燃了。 “啊——”克拉克这次叫得更惊慌了。 “怎么了？”蕾娜抬起头，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立刻脸色一变：“克拉克，闭上眼睛！” 她飞快地跑去取灭火器，同时朝屋里大声喊着：“爸爸，妈妈！快来帮忙灭火！” 闻声而来的玛莎和乔纳森动作利落地和蕾娜一起灭了火，这在农场生活中是必备技能，他们都很娴熟。 之后，他们又赶紧冲到克拉克身边。 克拉克仍然紧紧闭着眼睛站在原地，脸色满是懊恼和无助，在听到他们靠近时沮丧地说：“对不起。现在我该怎么办？” 蕾娜轻轻扶住克拉克的头，让他的眼睛朝向一块大石头，然后说：“你现在睁开眼睛试试。” 克拉克顺从地睁开眼睛，石头表面上立刻出现一个小坑。他赶紧又闭上眼睛。 “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你的眼皮居然不会被烧穿。”乔纳森喃喃地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玛莎瞪了乔纳森一眼，又问克拉克：“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眼睛发热。”克拉克说。“非常热，好像有东西在燃烧。” 玛莎伸手摸了摸克拉克的眼睑，感觉到他的睫毛在手指下微微颤动，但她毫无畏惧，手稳稳地放在那里：“摸起来不热。也许是你的眼皮隔绝了热量。” “我们可以试试用想象为你的眼睛降温。”蕾娜语气轻快地说，不想让克拉克感到压力。“想象有一整块冰，又厚又冷的巨大冰块，正贴在你的眼睛上。你感觉像在北极一样冷。” 玛莎接口，帮助克拉克构建想象场景：“你住在爱斯基摩人的冰砖垒成的雪屋里，眼睫毛上都结了冰。” 克拉克听着两个声音轮流在耳边响起，不再那么紧张了，肩膀放松下来，沉浸在想象中。 过了几分钟，玛莎移开手，说：“如果感觉好一些了，我们再试一次。” 克拉克慢慢睁开眼，这一次天蓝色的眼睛中没有再射出红色射线。《 》 7、第 7 章 开学前，玛莎带克拉克去了诊所。克拉克坐在诊疗床上，磕磕巴巴地描述着自己的症状：“只要剧烈运动，就会感觉头晕、恶心，还会喘不上气。” 医生耐心地听完，又狐疑地看向玛莎，似乎想听听她的说法。 玛莎神色自若地说：“他以前就有这个毛病，不过不太严重，看着他每天都活力十足的样子，我们也没在意。但保险起见，我想他最好还是不要剧烈运动，免得情况变得更糟。” 医生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为克拉克开具了诊断建议：“我理解你的担心，不过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拿着这个，开学后交给学校就行，他们会免掉克拉克的体育课要求的。” “谢谢医生。”玛莎说。“我会密切观察他的情况的。” 八年级开始，克拉克因健康原因被免除了体育课的要求。大多数同学对他表示同情和安慰，却也有一些男生对他冷嘲热讽，说他看着是个大个子却是个弱鸡，或是嘲笑他的眼镜看起来是个书呆子。 克拉克推了推眼镜，懒得去反驳什么，正准备转身离开，蕾娜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毫不留情地回敬了几句。 她的语气犀利，说的却都是事实：克拉克聪明，性格和善，无论戴眼镜与否都比他们帅多了。 几个男生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一个漂亮、聪明又脾气火爆的女同学，他们讷讷地闭上了嘴。 克拉克听着蕾娜的夸奖，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在收到蕾娜投来的眼神后跟着她离开了。 刚一转身，克拉克就忍不住悄悄地笑了。蕾娜瞥了他一眼，说：“你得意什么？” “谢谢你替我出头。”克拉克说。 “我知道你不在意他们怎么说，但我可忍不了。骂你这个肯特，我难道会觉得很有面子吗？”蕾娜忿忿地说。 克拉克亦步亦趋地跟着蕾娜，小声地问：“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吗？我知道妈经常这样夸我们，但我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在蕾娜眼里，克拉克的容貌完美到无可挑剔。她想不通前世大家怎么会没发现克拉克就是超人，这种五官岂是一副眼镜能遮挡的？ 如果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地说些缺点，那就是他戴上眼镜之后故意微微驼背，而且衣着老土，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故意扮酷。 但那又怎样？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是中西部男人的标配，结实又方便干活。克拉克不过是延续了乔纳森的实用主义和朴素风格。她自己平时也总是穿衬衫和牛仔裤。 更何况，以她后世的眼光来看，镇上所谓的时尚本来就一言难尽，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笑话谁。 不过蕾娜不想让克拉克得意，于是反问道：“那你觉得妈夸我，是夸错了吗？” 蕾娜的容貌和前世一样，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她怀疑克拉克没有正常人类的审美。 “你是镇上最美的女生。”克拉克毫不犹豫地回答。“比电视上的人还好看。” 好吧，克拉克的审美失常只针对他自己。蕾娜下了结论。 九年级时，蕾娜和克拉克进入了斯莫威尔高中。 开学第一天，他们迎来了一位转学的同学。这在斯莫威尔算是一桩大新闻，因为从小学到现在，学校的同学几乎没变过，同学们彼此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毕竟，斯莫威尔镇的人口流动几乎为零，一点小改变都能被人们热切讨论一番。 “莱克斯·卢瑟。”克洛伊有点激动地分享着自己听到的消息。“他父亲是一个超级富豪，因为身体原因来镇上疗养，他也跟着转学过来了。” “来斯莫威尔疗养？”蕾娜无法理解有钱人的想法。“我们这里不是海边，也没有温泉，冬天风大雪多，干嘛来这里？” 克洛伊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他是十年级的，我们大概不会在课堂上碰到他。” 她话音一转，揶揄地说：“不知道他长得帅不帅。” 蕾娜记得前世的莱克斯一直是个光头，长相称得上英俊，但发型——如果光头也可以被称为一种发型的话——拉低了他的整体颜值。 她对莱克斯的求学经历并不了解，没想到他在斯莫威尔读过书，和克拉克是高中校友。他知道超人就是他的同学克拉克·肯特吗？ 蕾娜一时陷入了沉思，直到克洛伊话语里的某个关键词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克洛伊说：“……橄榄球啦啦队的选拔是今天，你没忘吧？” “我当然记得，我已经和家人说过了。”蕾娜原本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克洛伊对此热情满满，她便答应一起试试。 放学后，蕾娜和克洛伊一起去参加啦啦队的选拔，两人都顺利入选。克洛伊兴奋地抱住蕾娜，还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天啊，我得赶紧回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克洛伊拎起书包，边跑边喊着“明天见”。 蕾娜走出体育馆的大门，看见克拉克正在不远处等她，惊讶地跑过去，说：“你怎么没和皮特一起坐校车回家？” “想等你一起回去。”克拉克递给蕾娜一瓶水。 “谢谢。”蕾娜喝了几口，看了看时间：“妈说得晚点来接我，我们去图书馆吧。” “你的选拔怎么样？”克拉克和她一起朝图书馆走去，一边问道。 “我被选上了。之后可能要经常留下来训练，我们恐怕没办法一起回家了。” “没关系，我可以在图书馆写作业，等你一起回去。”克拉克提议道。 “好呀。”蕾娜答应了，又冒出一个主意：“我们暑假可以去打工，然后买一辆二手车。这样等十年级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开车上学了。” 克拉克说：“或者，如果想省钱的话，我有一个主意。” 他凑到蕾娜耳边，小声说：“我可以抱着你跑回家。”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蕾娜也小声回答。 “怎么可能被人看到呢。”克拉克很有信心地说。“你忘了我跑得有多快？别人根本看不清我的轨迹，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是眼花。” “我得想一想。”蕾娜犹豫地说。 “现在正好人少，我们试一试，怎么样？”克拉克跃跃欲试。 克拉克已经长到一米八了，虽然从未刻意锻炼，却有完美的肌肉线条。体育老师一直为他无法参加体育运动感到十分惋惜。他可以很轻松地抱起一米六五的蕾娜。 理性告诉蕾娜，她应该拒绝。但她的心态现在已经越来越像个青少年，觉得这个提议又聪明又高效，简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拜托了。”克拉克看出蕾娜已经在动摇，又恳求了一次。 “好吧。” 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克拉克先将两人的书包都背在身后，然后朝蕾娜张开手臂。蕾娜跳进克拉克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克拉克用一只手托住蕾娜的腿，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背，宣布道：“我要出发了。” “等一下，我来计时。”蕾娜赶紧看了一眼手表。“好啦。” 下一秒，克拉克奔跑起来，风声呼啸在蕾娜耳边。她没有将脸埋在克拉克肩上，而是睁大眼睛看向身侧模糊的世界光影。 “到家了。”克拉克站在家门口，呼吸频率毫无改变。对他来说，呼吸只是一种习惯，而非必需。 蕾娜立刻查看时间：“一分钟，酷。” 两人推开门进屋，玛莎在厨房听到声音，喊道：“是谁呀？” “妈，我们回来了。”两人齐声回答。 “你们怎么回来的？”玛莎诧异地探出头，然后猜到了答案：“天啊，不会有人看到你们吧？” “妈，放心吧，克拉克跑回来只用了一分钟，我想谁也看不清我们的踪迹。”蕾娜笑嘻嘻地跑到厨房，围观玛莎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几大盘烤好的饼干。今晚玛莎要去参加读书俱乐部，轮到她带点心过去。 克拉克也跑过去，和蕾娜一起眼巴巴地看着饼干。 “我给你们留了一盘。”玛莎对着餐桌点头示意。“不过，要先吃晚饭。” “就只先尝一块。”蕾娜动作飞快地抓了两块饼干，递给克拉克一块。 “真好吃。”克拉克幸福地咬了一口饼干。 “你们两个啊。”玛莎好笑地说。“选拔顺利吗？” “很顺利，克洛伊和我都入选了。” “太好了！”玛莎高兴极了，非常为蕾娜骄傲。 蕾娜和克拉克一边帮玛莎将饼干装进盒子，一边聊着学校里的新闻——莱克斯·卢瑟。 “我今天见到他了。”克拉克说。“他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蕾娜笑了：“你原本觉得他该是什么样？” 克拉克不确定地说：“看起来非常有钱？” “也许他穿的是高级定制服装，你又认不出来。”蕾娜说。 “那倒是。”克拉克说。“不过放学的时候，他开着一辆跑车离开的，大家都涌去围观。我也去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爱凑热闹了。 蕾娜惊呼：“跑车，哇，那一定很贵。” 对小镇居民来说，跑车是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玩意，华而不实，完全不如皮卡符合大家的需求。 “大概吧，皮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那辆车能买五辆皮卡。” “今晚的聚会，大家估计都在聊卢瑟一家。”玛莎感慨。 “我们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克洛伊说是因为莱克斯的父亲身体不好。”蕾娜说。 “我听说的是莱克斯的父亲出了精神问题。”克拉克说。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玛莎，期待她有更多的消息。 玛莎笑了：“我听乔纳森说过，老卢瑟是在斯莫威尔长大的，不过很早就辍学去大都会打拼。谁能想到他白手起家创立了卢瑟集团，还这么成功呢。” 蕾娜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困扰了她一天的违和感是什么。 难道不是莱克斯·卢瑟白手起家创立了莱克斯集团吗？她记得前世看过采访，他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反复讲述自己的奋斗艰辛。《 》 8、第 8 章 蕾娜和克拉克很快适应了新的时间安排。蕾娜在啦啦队训练之后去图书馆和克拉克一起学习一阵，晚饭前再回家。 这一天，克拉克朝着家的方向跑了几秒，忽然停住了脚步。蕾娜奇怪地问：“怎么了？你没力气了吗？” 她正准备跳到地上，克拉克却没有松开手臂，而是飞快地说：“我听见河边有一辆车从桥上冲下去了。” “你打算帮忙报警？” “那太慢了，车里的人可能会淹死。我想去救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蕾娜叹了口气，说：“那我们去看看情况吧。” 到了河边，蕾娜看着平静的水面，微微皱眉：“车是不是已经沉底了？” 克拉克匆忙应了一声“对”，人已经纵身跳入水中，几下便游到车旁。他将昏迷的司机从敞篷跑车的驾驶座里拖出来，并托着司机游到岸边。 司机是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生，紧闭着双眼，已经失去了意识。 “莱克斯·卢瑟。”克拉克将男生平放在地上。“就是那个新转来的同学。” 蕾娜俯身将湿漉漉的红色齐肩长发从莱克斯的脸上拨开，终于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她熟悉的影子。 “他为什么还不醒？”克拉克拍了拍莱克斯的脸，喊了几声“莱克斯”，却没有得到回应。 “可能是呛水了。”蕾娜说。“我们得帮他做人工呼吸。” “指导我怎么做。”克拉克单膝跪在莱克斯旁边，学着在电视上看来的动作，将双手按在莱克斯的胸口。 “还是我来吧。”蕾娜担心克拉克控制不好力道，也意识到再拖下去可能就得直接找法医了。她在反抗军里学过急救，尽管那已经是遥远的记忆，但依然清晰。 很快，莱克斯的身体剧烈一颤，然后咳出一大口水来。 莱克斯睁开眼睛，意识模糊了几秒，然后看到一个女生正俯视着他，红色的长发被随意地系在脑后。他眨了眨眼，终于看清楚了对方，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男生也在焦急地观察着他。 “你醒了。”蕾娜松了口气。“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莱克斯回想着最后的记忆。“我记得在开车，然后掉到了河里……” “看来你的脑子没有受伤。”蕾娜安抚地说。“幸好我们恰好路过。需要送你回家吗？” “你们的车停在哪里？”莱克斯天真地问。 “我们没有车呀。但是可以陪你走到公路上搭便车，或者陪你走回家。”克拉克诚恳地说。 莱克斯噎了一下，说：“我选第一个。” 他试着站起来，但头很晕，他怀疑是脑震荡了。克拉克赶紧扶住他，说：“你靠在我身上，我扶着你走。” 幸好公路不算远，三个人很快在那里拦下了一辆皮卡。司机鲍勃大叔吃惊地问：“莱娜，克拉克，发生了什么？” “同学落水了，我们得送他回家。”克拉克说。 “快上来吧。”鲍勃大叔热心地说。“他家在哪里？” “卢瑟庄园。”莱克斯说，然后有点茫然地问克拉克：“你是我的同学？” “对，不过我们是九年级的。”克拉克说。“现在全校每个人都认识你。从小学到现在，你是第一个新转来的学生。” 斯莫威尔镇的生活到底是有多么的一成不变、死气沉沉啊。莱克斯忍不住这样想。 “我是克拉克，这是蕾娜。”克拉克扶着莱克斯坐好，蕾娜坐在另一侧。 莱克斯用余光打量着坐在他两侧的一男一女。 克拉克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让他的颜值显得没那么突出。 蕾娜有一头和莱克斯颜色相似的红发，五官很美，虽然只穿着最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仍然难掩艳丽。 如果是在大都会，这两个人可能都会被星探找上门，并苦苦恳求签约。但在斯莫维尔，他们竟然只是两个穷学生，连车都没有，放学要靠步行回家。 莱克斯又一次对小镇和居民们产生了偏见。 到了卢瑟庄园后，管家科林·哈里森听到门铃后出来迎接，从克拉克手中接过莱克斯，并向几人道谢。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学校见。”蕾娜从车窗里探出头，克拉克也快步跑回车上，在蕾娜背后对莱克斯挥手。 看着两个美貌但眼神清澈到愚蠢的人，莱克斯莫名奇妙地联想到哈士奇和诺福克梗。 鲍勃大叔很潇洒地吹了个口哨，开车带着克拉克和蕾娜离开了。 莱克斯站在原地，看着皮卡从视野里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散去了。 “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失去了控制。”莱克斯笃定地说。“我从大桥上掉到了河里。车还在河里。” 管家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会立刻派人去打捞并调查。” 莱克斯点点头，又说：“这两个人救了我，说是路过那里。但那里很少有行人。” “所以您觉得有可疑之处。”科林波澜不惊地接口。 莱克斯点点头，一边朝浴室走去，一边交代道：“准备一些礼物，我打算登门道谢。” “好的，少爷。” 第二天中午，莱克斯在食堂主动与蕾娜和克拉克打招呼，礼貌地询问道：“你们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想分别去登门道谢。” 蕾娜和克拉克对视一眼，都笑了。克拉克说：“昨天我们是不是忘记介绍姓氏了。我们俩都是肯特家的孩子。” 莱克斯记得他们提过自己是九年级的学生。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两张美丽但毫无相似之处的脸，断定他们一定是被领养的。他微微一笑，说：“那周末方便去肯特家拜访吗？” 克拉克热情地说：“特意来道谢就不必了，不过欢迎你来家里玩。你对镇上是不是还不熟悉？我给你画张地图吧，我们家在肯特农场，镇子东边。” “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我的管家肯定知道那里。”莱克斯说。 “那周六我们在家等你。”克拉克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莱克斯再次喊住。 莱克斯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能和你们一起吃午饭吗？我还不太认识同学们。” “当然可以。我们的朋友已经坐下了，一起过去吧。”克拉克的视线扫过餐厅，很快看到坐在角落桌子旁的克洛伊和皮特。 几人来到桌边坐下，互相打了招呼，接着各自从书包里取出饭盒。 克洛伊和皮特一边维持着正常对话，一边用余光去瞄莱克斯的饭盒。蕾娜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豪华大餐。 可惜，只是普通的三明治和沙拉，和玛莎做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高级罕见的食材。 莱克斯性情温和，谈吐得体，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很少插话，偶尔附和一两句，更多时候只是悄悄地观察着蕾娜和克拉克。 周六上午，莱克斯顺利找到了肯特家。他也穿上了衬衫和牛仔裤，但身上的气质依然与农场格格不入。 克拉克提前听见车辆开上小路的声音，但等着莱克斯敲门才去迎接：“你来啦。要不要喝咖啡？” 莱克斯走进厨房，蕾娜已经给他倒了咖啡，问：“加奶和糖吗？” “一块糖，谢谢。”莱克斯接过杯子，说：“你们家里的布置非常温馨。” “玛莎，我们的妈妈，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蕾娜说。 “外面这片田地都是你家的吗？”莱克斯看向窗外。 “对，我们还养了许多动物。一会儿带你去看。”克拉克说。 在蕾娜和克拉克的带领下，莱克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农场动物。莱克斯觉得他们实在很幼稚，像是带小朋友参观自己的宝贝一样认真，但又因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解，不自觉地移不开视线。 肯特家的动物都很友好，允许莱克斯摸它们，也接受他的喂食。 最奇特的是肯特家的那条狗，它对克拉克的态度非常高冷，却对蕾娜十分热情。莱克斯开玩笑地问：“克拉克，你是不是欺负过它？” 克拉克露出一个有点窘迫的微笑，蕾娜同情地瞥他一眼，说：“它只是更喜欢我。” 中午，莱克斯被肯特夫妇留下来吃饭。他原本想客气地推辞，但是被肯特一家四口热情地包围着，他不知怎地就坐在了餐桌边。 饭菜并不豪华，只是普通的烤鸡、沙拉、豌豆浓汤和苹果派。但餐桌上的氛围是他没有经历过的，肯特家的几人聊着种种琐事，时不时问一问他这位客人的想法，语气如此自然，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他被这种温馨的氛围打动。 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这种亲密而温和的对话。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生下一个女儿。他不太记得妹妹的样子，因为她不到两岁就夭折了，只留下几张和母亲的合影，但看起来和其他的婴儿没什么差别。 他的父亲亚历山大·卢瑟是个性情古怪的控制狂，母亲莉莉安·卢瑟温柔胆怯，总是自以为隐蔽地去看亚历山大的眼色，生怕触怒丈夫。 莉莉安在莱克斯十二岁时去世了，亚历山大没有再婚，但是与独子也说不上亲近。他们生活在大都会的豪宅中，由管家和佣人们照料起居，一个月也未必见一次面。 在被告知时日无多之后，亚历山大怀念起旧日时光，决定带着私人医生在斯莫威尔度过最后的日子。 莱克斯没想到父亲会要求自己一起来，一度期待他们能有机会多一些相处，但亚历山大依然很少见他。《 》 9、第 9 章 如果莱克斯愿意的话，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获得他人的好感和信任。 比如玛莎和乔纳森，他们都对这个有些腼腆的孩子印象很好，并注意到了他眼中对温馨家庭的向往和羡慕。他们虽然不了解老卢瑟的性格，但在听说莱克斯的母亲已经去世时，单是这一点便足以令他们对莱克斯心生怜惜。 临别前，肯特夫妇将自制的点心和果酱装好，安稳地放在莱克斯的副驾驶座位上，还邀请他之后再来玩。 看着莱克斯的汽车渐行渐远，站在门口挥手的肯特家四人才转身走进屋里。 “莱克斯真是个礼貌的孩子。”玛莎说。“他看起来很想和你们两个做朋友。” “毕竟我们救了他呀。”蕾娜大言不惭地说。“莱克斯自己也说，如果不是我们，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他。” 吃饭时，莱克斯曾几次郑重道谢，玛莎和乔纳森自豪地看着自家的两个孩子，一边告诉莱克斯不必放在心上，换了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 “你对他的急救才是关键。”克拉克认真地说。“我后来去图书馆查了资料，如果按压的力气过大，肋骨可能会骨折甚至刺伤内脏。” “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玛莎搂住两个孩子，在他们的脸颊上各亲了一下。“我们真为你们感到骄傲。” “不过，克拉克，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秘密。”乔纳森叮嘱道。“幸好这次莱克斯没有怀疑你们‘正好路过’的说法。” “乔纳森说得对。在守护别人之前，你要先学会守护自己。”玛莎附和道。 莱克斯回到家时，庄园和往常一样，安静得像是没有任何人存在。 他找来管家科林询问事故调查结果，听完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又问道：“那关于两个肯特呢？” 科林已经询问了邻居，并亲自去河边观察过。镇上的娱乐活动比较匮乏，年轻人在还没拿到驾照的时候会经常结伴步行闲逛，河边是他们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莱克斯在肯特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听完科林的话，他彻底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感慨：斯莫维尔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和大都会完全不一样，和哥谭更是堪称反义词。 哥谭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装聋作哑，少管闲事，对一切异常视而不见，免得惹祸上身。相比之下，大都会人还算乐于助人，但也总是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回报。 莱克斯在肯特家的另一个感受是轻松愉快。蕾娜和克拉克像是两只从没见过外人、对人类十分友好的狗狗，不管莱克斯怎么试探，有几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话并不是非常委婉巧妙，两人总是坦率地回答，并且思维不断发散，把莱克斯没有问到的事情都一并说出。 肯特家的四个人就像是从老套的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角色，温暖又真诚。连他们家里的动物，都似乎比莱克斯在大都会见过的更纯真。 我一定是被小镇的氛围影响了。莱克斯默默地想。 在那之后，莱克斯常在周末去肯特家玩，也几次邀请蕾娜和克拉克去卢瑟庄园做客。三个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卢瑟庄园富丽堂皇，处处可见复古华丽的装饰。第一次由莱克斯领着参观时，蕾娜和克拉克对那些古董家具和油画目不暇接。而当他们在会客室里看到一台金色的留声机时，两人一起惊呼起来，好奇地凑过去围观。 “它看起来像是古董，还能播放唱片吗？”克拉克伸出手，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最后缩了回去。 “当然可以。”莱克斯被克拉克的样子逗笑了，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张巨大的黑胶唱片，放在留声机上。 爵士乐回荡在房间里，此情此景，令人仿佛置身于镀金时代的舞会之中。一曲完毕，蕾娜和克拉克对视一眼，感慨道：“听起来和随身听完全不一样。” 莱克斯没有取笑她的土气评论。面对这两人时，他并没有什么炫耀之心，只是很喜欢看他们纯粹天真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也跟着变成了童话中的人。 然而，在蕾娜眼里，莱克斯始终像是戴着面具。眼前的他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精明多疑的人判若两人。虽然说，人随着年龄增长，性格产生变化不足为奇，但“莱克斯”和“傻白甜”这两个词在任何时候都不搭调。 有时候，蕾娜会忍不住去想：前世的莱克斯是否知道超人的人类身份？如果他知道，他对此是怎么想的？如果不知道，那他对超人的恨，是否有一部分源于少年好友因超人而死？ 她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任何人，因为她不觉得莱克斯会伤害克拉克。莱克斯对人类总是会多一些宽容，他的怒火只对着非人类的存在。 也许，未来的莱克斯仍会与超人针锋相对，单方面宣称超人是自己的死敌。但她对此并不反对，甚至乐见其成。 她衷心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制衡超人。 因为她已经见过相反的结果。 报废了一辆之后，卢瑟家的车库里仍停着几辆跑车。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莱克斯却选择开一辆款式复古的小轿车，并邀请蕾娜和克拉克搭他的车出去玩。 听到这个建议时，克拉克有些迟疑：“你的车技可靠吗？我可不太想中途游泳。” 莱克斯被克拉克的直白话语弄得没了脾气，耐心地解释说：“我平时开车很稳妥的。那次事故是因为车被人动了手脚，不是我的原因。” “啊？”克拉克和蕾娜又露出那种小镇人民淳朴的震惊表情，还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莱克斯几乎能感觉到他们俩的脑子里开始上演电视剧情节了。 “你们在想什么？”莱克斯眯起眼睛。 “就是谋财害命那一套嘛，我们懂的。家产争夺，私生子试图除掉你……”蕾娜很有自信地回答，克拉克在一旁拼命点头。 “只是一个股东不满意我开始接手公司管理而已。”莱克斯翻个白眼。“你们俩少看点狗血的电视剧吧。” “我们只是看过很多的侦探小说而已。也许除掉你之后，你的某个远方亲戚便可以继承一切。”克拉克很认真地分析。“你确定你没有这种亲戚吗？他们通常生活在国外，你压根不知情。” “我确定。我没有那种亲戚，律师也不是傻瓜。而且我父亲有遗嘱。”莱克斯说。 “好吧。至少你只需要提防股东就行了。没想到大都会的商战这么刺激，是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的。”蕾娜在莱克斯被气晕之前安慰道。 “对呀，你要多加小心。”克拉克也感慨。 “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那种疯子并不多见。大部分人最多是私下串联一下投票结果而已。”莱克斯耸耸肩，又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物体。 “这是什么？”蕾娜和克拉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盯着那个砖头一样的东西。 “电话。无绳电话。如果有紧急情况，我们可以打给警察或管家求助。”莱克斯轻描淡写地介绍着。 “哇！这不是电影里才有的东西吗？”两双狗狗眼中亮起顿悟的灯泡，终于认出了这个只在屏幕上见过的东西。 蕾娜的吃惊并不是装出来的。这个时代的无绳电话极其昂贵，是奢侈品，不是福利院的孩子能接触到的东西。而在她长大之后，手机普及到大众之中时已经变得小巧便携。 莱克斯又把无绳电话放回手套箱，挑起一侧眉毛：“放心了吧？我们能出发了吗？” “好吧。”蕾娜和克拉克终于坐进了车里，克拉克坐在副驾驶位，蕾娜坐在后座。 两人动作整齐地认真系上了安全带。 在这个年代，安全带法尚未普及至堪萨斯州，甚至很多司机都不系安全带。莱克斯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发动了车子。 他们先去镇上看了场电影，然后又去吃冰淇淋。在蕾娜和克拉克的邀请下，莱克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去肯特家吃晚饭了。 到达肯特农场时，天色尚早，玛莎把想要帮忙的两个孩子轰出了厨房，说：“你们和莱克斯一起去玉米地玩吧。” “玉米地能玩什么呀？”蕾娜小声嘟囔着。“总不能带着他去收玉米吧？” “我很愿意试试。”莱克斯笑着接话，然后看见蕾娜和克拉克交换了个眼神。 莱克斯经常看到这个场景。 那是一种奇特的默契。他们经常只是交换几个眼神，没有说话，也没有夸张的表情，就迅速完成了一次复杂的交流。 莱克斯甚至怀疑他们是在用脑电波交流。 “好吧，但如果你回家之后浑身酸疼，别说我们没有提醒你。”克拉克拍拍莱克斯的肩膀。 蕾娜跟在两人旁边，撇了撇嘴。 克拉克对莱克斯的判断没错。之前他们闲聊时，蕾娜断言莱克斯不会愿意参加这种活动，可现在莱克斯正站在玉米地里，卷起袖子，动作生疏却认真地学着克拉克的示范。《 》 10、第 10 章 卢瑟集团不愧是蓬勃发展的超级财团，就连斯莫维尔这样偏远的农业小镇，它都能找到可以开发的商业项目。 不，老卢瑟一点没有回馈社区的高尚念头，他甚至没有意愿去投资一个小型购物中心，因为他觉得镇民的消费力太弱，而他对做慈善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回故乡定居后，老卢瑟派出勘探团队寻找石油，结果一无所获，却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处矿洞。化验和地质分析显示这是一处潜力巨大的铅矿。 考虑到本地居民毫无矿业经验，老卢瑟决定将就业机会提供给大都会居民，而将污染留给斯莫威尔。虽然老卢瑟行事低调，力求保密，但小镇居民还是从外地的亲友那里听说了消息，愤怒地找到议员那里。 在议员对老卢瑟表示支持并声称这是“经济发展的良机”之后，镇民们决定游行抗议。一时间，这个平凡的小镇吸引了州内无数新闻媒体的目光，各地的记者纷纷赶来采访。 与此同时，莱克斯在学校受到了孤立。在走廊上相遇时，同学们对他再也没有热情的招呼声，而是纷纷移开视线，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被无形的力量划出一片空白。 午饭时，蕾娜和克拉克好心地邀请莱克斯和他们一起坐。莱克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我们的农场怎么办？”克洛伊担忧地说。“铅是有毒的重金属，对生物的危害很大。我们的水源和土地如果被污染了，长期影响难以消除。” 皮特也忧心忡忡：“我爸爸说，他在考虑带我们搬家。议员显然是被收买了，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利益。” 莱克斯低头戳着餐盒里的沙拉，没有说话。 “大家不应该对你撒气。”克拉克有点同情地说。“但是你父亲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我知道。”莱克斯冷漠地评论着自己父亲的行为。“他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却还要在残余的时间里为世界制造更多的灾难和悲剧。” “等你将来做了总裁，也许可以做出一些改变。”蕾娜安慰道。“如果这个铅矿真的像新闻上说的那么大，可能需要开采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当晚，肯特家餐桌上的话题也是铅矿。 听完克拉克的转述，玛莎感叹：“莱克斯真的和他父亲很不一样。” “我们会搬家吗？”蕾娜问。“但是大家都知道有污染，还会有人愿意买农场吗？” “而且一旦大家一起抛售，价格肯定惨不忍睹。”乔纳森叹了口气。“我今天去镇上时，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但这里大部分人的农场都是祖传了几代人的，他们真的舍得吗？”玛莎摇了摇头。 “不舍得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用健康冒险。”乔纳森说。 “我想去那里看看。”克拉克忽然说。 “什么？你是说想加入游行？”乔纳森说。 “不，我是想去看看那个矿。”克拉克愤怒地敲了敲桌子。“我觉得，一个晚上我就可以把它全搬空，这样卢瑟集团也就没有开采的必要了。” “然后为镇上留下一个‘矿石忽然消失’的灵异传说吗？”玛莎被克拉克的天马行空逗笑了。 “我倒不怀疑你有这个本事，但搬出来的铅矿要放在哪里？”蕾娜问。 “你怎么真的顺着他思考下去了。”乔纳森赶紧阻止。他毫不怀疑两个孩子的行动力，真担心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淹没。 蕾娜却笑着计算起来：“十万吨铅矿，即使是用纯铅的密度11.34克每立方厘米来计算，那也要8820立方米的体积。标准篮球场的面积是420平方米，那就要堆到21米高。” “而且那还只是纯铅。矿石含有大量杂质，占地只会更大。”克拉克意识到了问题，额前的那一缕头发都变得无精打采了。 “不过，我觉得我们倒是可以去亲自看看。”蕾娜说。“也许那里的矿藏根本没有卢瑟集团以为的那么多。” “我可以用透视视线！”克拉克又来了精神。这是他新掌握的能力。 “那我开车送你们去，还能给你们放风。”乔纳森跃跃欲试。 “要是有人看到我们的车子呢？”玛莎无奈地摇摇头，不得不帮着出谋划策。“还不如克拉克扛着你俩跑过去。” “你能做到吗？”乔纳森期待地看向克拉克。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扛着两个人跑，姿势有点傻。”克拉克老老实实地说。 “爸，你还是在家等我们吧。”蕾娜立刻倒戈。“克拉克跑得那么快，谁也追不上我们。” “好吧。”乔纳森无奈地同意了。“但你们得快点回来，不要在那里逗留。” “好的，爸爸。”蕾娜和克拉克一齐回答。 “看来你也得和我一起留在家，为他们做不在场证人了。”玛莎笑着握住乔纳森的手。 蕾娜和克拉克换上了深色衣服，蕾娜还特意戴上一顶帽子，遮住自己显眼的红色头发。 矿场还在建设初期，夜间只有几个巡视的守卫。克拉克避开他们的路线，抱着蕾娜在夜色中穿行，很快找到了一处掩藏在低矮灌木后的矿洞入口。 “你能看到里面吗？”蕾娜小声地问。 “我什么都看不到。”克拉克环顾四周，困惑又不安地说。 他不断尝试着变换角度去看，却依然没有什么发现：“感觉像是有一层黑布蒙在我的视线上。” “没关系，我们可以进去看看。”蕾娜从背包中取出两支巨大的手电筒。 两人朝着矿洞深处走去，空气逐渐变得沉闷，四周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十几分钟后，克拉克忽然痛苦地捂住头，手电筒“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克拉克！”蕾娜急忙去扶克拉克，却被他倒下的身体带得一起跌在地上。“你怎么了？” “我的头……很疼，浑身……没有力气。”克拉克虚弱地说。他试图从蕾娜身上撑起，却又一次瘫倒。 “没事的，没事的。”蕾娜轻轻拍着克拉克的后背，悄悄用力将他撑起，灵活地抽出被压住的腿，然后扶着克拉克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等你感觉好一点，我们再离开。” 克拉克喘息了一会儿，虽然仍然头疼欲裂，但知道此处不宜久留，强撑着站了起来：“我好些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踉跄地走出矿洞，克拉克筋疲力尽地跌坐在灌木后。蕾娜看看周围，确定他在这里暂时称得上安全，低声说：“你的手电筒落在里面了。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它找回来。” 不等克拉克说话，蕾娜已经跑远了。克拉克担忧地盯着洞口，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痛苦正在慢慢减轻。 到达克拉克第一次摔倒的地方后，蕾娜关上了手电筒。她很快在黑暗中找到了散发着荧光的绿色石头。 氪石。 克拉克的反应已经令她有所猜测，虽然她想不通为什么氪石会出现在这里，在离肯特家这么近的地方。 对黄太阳下的氪星人来说，氪石是唯一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甚至致命的物质。只可惜在反抗军的时代，超人几乎将氪石全部销毁。 至于克拉克的视线受阻，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铅是唯一能屏蔽氪星人透视能力的元素，也是隔绝氪石辐射的屏障。 蕾娜将那块氪石从岩壁中挖出，又迅速搜索了整个岩洞，将看到的氪石一并挖出。在将氪石放入背包时，她又顺手捡了几块铅矿石，把氪石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幸好她的身体材料足够坚硬，否则根本无法做到徒手挖矿。 也幸好这里是铅矿，克拉克才无法看到她在山洞里的一举一动。 蕾娜捡起克拉克落下的手电筒，沿着原路跑回克拉克身边。 “你终于回来了。”克拉克松了口气。他已经能勉强站起身了。 “头还疼吗？”蕾娜问。 “好多了。”克拉克说。“但是我恐怕没办法抱着你跑回去了。” “没关系，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路上没有人。我们一起跑回去就行了。”蕾娜避开克拉克想要替她拎背包的手，说：“你先顾好自己。” 两人回家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许多，肯特夫妇已经心急如焚，后悔答应孩子们的冒险行动。当听到前门打开的声音时，两人都从沙发上跳起来。 “克拉克忽然感觉不舒服，我们耽误了点时间。”蕾娜解释道。 肯特夫妇连忙把克拉克送到床上安顿好，然后才有空听蕾娜讲述事情经过——省略了氪石信息的版本。她只提到克拉克在矿洞中忽然感到不舒服，两个人不得不以只比普通人稍快的速度跑步回来。 互道晚安后，蕾娜回到自己的卧室，将背包塞进衣柜深处，用几件旧衣服盖上。 谁能想到呢，氪星人最大的弱点就藏在他隔壁房间。 她打算将这些氪石送给那位尚未现身的蝙蝠侠。《 》 11、第 11 章 第二天是周六，克拉克起床之后感觉精神多了，也恢复了速度与力量，但还是被家人按在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不仅不被允许做任何农活，连家务活都不能插手。 克拉克抗议道：“可是这样很无聊啊。” 他想找本书看，却被蕾娜按住。他抗议道：“我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蕾娜只是笑眯眯地把一台收音机放在他手边：“听这个。” 她为克拉克洗了几个苹果，泡了一壶柠檬水，端出来一大块苹果派（挤满了奶油），甚至去后院剪了几朵花插进花瓶里，还在他手边的小方桌上铺了一块红色格子布。 “想象一下你在野餐。好好享受吧。” “为什么苹果派缺了一角？”克拉克指着被奶油掩盖的地方。 “因为我帮你吃了一些。”蕾娜理直气壮地说。“但是我给你补上了奶油。大量的奶油。” “你这种服务是得不到小费的。”克拉克抱怨道。 “你压根就没付费。便宜没好货，免费服务就是这样。”蕾娜把克拉克的头发揉成鸡窝，笑着跑开了。 克拉克只好接受，在太阳下将电台逐一听过去——乡村音乐，听了昏昏欲睡；摇滚乐，不是他的那杯茶；新闻，好吧，听听新闻。 州议员瑞克·汤普森在采访中侃侃而谈，全然不顾斯莫维尔镇民的健康安全，大肆吹嘘铅矿即将带来的收益，还为自己接下来的竞选拉票。 州议会分为参议院与众议院。众议院议员每两年选举一次，且连任次数不受限制。目前正值竞选初期，报名尚未截止。然而，在本选区，汤普森议员已连任多年，凭借稳固的地位与广泛的支持，几乎无人愿意挑战他的席位。 “真是个傲慢的人。”克拉克嘀咕着。“对自己的竞选有恃无恐，完全不在乎斯莫维尔。” 毕竟，斯莫威尔在汤普森议员所代表的选区中处于边缘地带。无论人口还是经济发展，它都位列末席，很少成为政治资源投入的优先对象。 而如今，在老卢瑟的推动下，斯莫威尔出现了大量就业机会（虽然并非惠及本地居民），还可能带来大量的收益和税收，汤普森议员的表现并不令人意外。 蕾娜正好路过，应声道：“就算全斯莫威尔的人都不投他的票，也动摇不了他的席位。更何况，他压根没有竞争者。” “那如果他有一个竞争者呢？”克拉克跳起来，拉住蕾娜的手，兴奋地带着她朝客厅跑去。“妈！我有个主意。” “克拉克，怎么了？”玛莎正在整理卫生，抬起头，看着克拉克一脸激动地冲向自己。 “如果汤普森议员落选，也许我们能选出一个真正代表我们的人。” “可是谁会站出来和他竞争呢？”玛莎叹了口气。“我都快记不清上次有人和他竞争是什么时候了。” “是十年前。”乔纳森满头大汗地进屋，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 “妈，你愿意去竞选议员吗？”克拉克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我知道你在大学里学的是政治学。” “可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玛莎惊愕地看向克拉克。 “但你依然具有卓越的组织和号召能力，你负责的读书会和义卖活动总是很成功。”蕾娜赞同道。 “那只是镇上的活动。”玛莎低声反驳。 “可你有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公正无私的心、勇气，还有对人的爱。”克拉克语气坚定地说。 “乔纳森，你看孩子们在拿我打趣呢。”玛莎求助地看向丈夫。 “我觉得孩子们的说法很有道理。”乔纳森的回答出乎玛莎的意料。他欣赏和认可地看着玛莎，就像二十多年前初见一样。那时她在人群前举着标语，耀眼得令他移不开眼。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还在哥谭大学读书。”乔纳森怀念地说。“你是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组织抗议、写请愿信……可你对哥谭失望了，最后选择在农场做个家庭主妇，过上平凡的生活。” “爸，那你当时在哥谭做什么？”蕾娜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好奇地追问。 “他刚从大都会大学毕业，听说哥谭的游行之后，特意跑去支持。”玛莎说。 “哇，你们当年居然过得这么精彩吗？”克拉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妈妈可是被警察抓起来过。”乔纳森大笑起来，玛莎也笑了。“不过她出身富豪家庭，很快被律师领回家了。” “并且被家人禁足，还被我祖父威胁从信托基金中除名。”玛莎满不在乎地说。“但他后来听了一位远房亲戚的劝说，竟然改变了看法，虽然没有真正支持我，但也不再干涉了。” “那位亲戚是什么人呀？这么有说服力。”蕾娜问。 “我的祖先是跟着五月花号来到美国的英国人，与英国的许多表亲断断续续地维持着书信往来。二战之后，祖父的一位表姐，米莉·哈考特，从伦敦搬到了旧金山，决定在美国定居。两人逐渐增加了书信往来，对彼此十分认可。” “哇，听起来她是一个思想很先进的人？”蕾娜感叹。 “远不止如此。她的一生都堪称同时代中的叛经离道。她出身没落贵族，早年在瑞士读寄宿女校，后来却自力更生地做了很多职业，有些轻松的如银行翻译或贵族的家庭教师，但也有辛苦的比如餐厅侍应生。” 看着三位听众敬佩的表情，玛莎轻声笑了，又继续说道：“米莉姑祖母还在二战后独自环游世界，非常洒脱。她在去世前特意来哥谭看祖父，刚好那时我和祖父闹得很僵，是她劝说祖父不要过度干涉年轻人的生活。” “您非常崇拜她。”蕾娜肯定地说。 “是的。受限于时代，她在许多年里才华无处施展，只能做一些与自己能力不相称的工作。但她总会抓住每一个机会，尽力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出一些改变。” 蕾娜和克拉克对视一眼，克拉克说：“妈，我感觉你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玛莎怔了一下。那些封存已久的往事和旧时理想从心底翻涌而出，不但没有褪色，反而清晰得刺眼。 乔纳森将手轻轻地搭在玛莎的肩膀上，玛莎抬手握住。乔纳森说：“如果你想去做，我支持你。” “妈，我们可以帮你竞选。”蕾娜和克拉克自告奋勇。 “可能会有很多麻烦。汤普森肯定会拿放大镜来检视我们。”玛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却又神色复杂地看向两个孩子。 “我们会小心的。”克拉克保证道。 “我再去给旧谷仓加几道隐蔽的锁。”乔纳森说，夸张地敬了个礼。“肯特议员。” 肯特家很快为竞选一事忙碌起来。玛莎虽然欣然接受了孩子们的帮忙，但不希望耽误他们的学习和课余活动。 “竞选是大事，但你们的成长更重要。”玛莎认真地叮嘱。“我不想你们为我牺牲属于自己的生活。” 于是，蕾娜仍旧参加啦啦队训练，只是放学后和克拉克回家时格外小心，避免被人注意到他们不寻常的回家方式。 斯莫威尔对玛莎竞选议员的反应复杂而微妙。虽然大家都表示会投票给玛莎，但不少人担心只有本地人会投给玛莎，那就意味着一场惨败，以及汤普森议员的疯狂报复。 玛莎对这些议论心中有数，却始终保持心态稳定。她列出了一长串待办事项，按部就班地行动着。 她联系了大学时期的校友，这些人有些做过许多年的社区工作，有些参加过其他人的竞选活动。玛莎知道自己没有传统政客的资源，但她也具备与众不同的影响力。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连韦恩集团也向玛莎捐助了一笔竞选资金。 韦恩集团的现任总裁是卢修斯·福克斯。在韦恩夫妇去世后，起初由于布鲁斯·韦恩年幼，后来是因为布鲁斯离开哥谭不知去向，卢修斯一直担任集团的管理者。 卢修斯还对记者表示：“我个人相信，一个真正了解基层社区和普通生活的人，远胜过那些在权力中安坐太久的人。肯特女士并非职业政客，但她在哥谭和斯莫威尔都展现过出色的能力，我相信她在大都会乃至更广泛的选区也能充分代表民意。” 晚餐桌上，大家一齐盯着电视屏幕，因这条采访而惊喜不已。 “真不敢相信！”乔纳森带头欢呼。“这真是太棒了。” “妈，你现在也是有大财团支持的竞选人了。”克拉克咬着玉米，敬佩地说。 “而且马上就要有下一个了。”蕾娜有点顽皮地接上。“莱克斯说他也想帮妈妈竞选。” “对，他想来做志愿者。”克拉克补充道。“他还遗憾自己没有满十八岁，不能投票。” “如果老卢瑟先生……”蕾娜做了个手势，“那莱克斯管理的卢瑟集团就可以支持妈妈了。” “不要这样说。”玛莎立刻阻止了蕾娜的恶意发言。 “好吧好吧。”蕾娜顺从地换了话题方向：“莱克斯来做志愿者，这件事大概会气死汤普森议员了。” “至少矿场那边暂时停工了。”乔纳森说。“汤普森议员肯定感到了危机感。”《 》 12、第 12 章 玛莎的竞选之路不会是一条坦途，对于这一点肯特一家早有心理准备。但很多时候，在某个具体问题冒出来之前，大家根本无法预料。 特别是在第一场正式电视辩论之前，汤普森议员使出各种阴招，期望能逼得玛莎主动退选。但玛莎的性格是迎难而上、越挫越勇的那种，反而因此斗志高涨。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乔纳森嘲笑地说。“你一定会把他驳斥得哑口无言的。” 乔纳森正在做晚餐，玛莎坐在餐桌前埋头阅读各种材料，以便在辩论时引用。听见乔纳森的话，她连头也顾不上抬，只是对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我们回来啦。”蕾娜和克拉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晚饭还要一会儿。”乔纳森从厨房探出头。“你们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嘛。” “明天就是正式辩论了，我们想陪妈模拟练习一下。”蕾娜说。 “那我来做评委。”乔纳森说，又回厨房去忙活晚饭了。 玛莎准备得非常充分，面对两个记忆力出众的孩子，她丝毫不显慌乱，应对敏捷，每一次回答都条理清晰。 “我觉得妈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克拉克说。 “明天穿的衣服准备好了吗？”蕾娜问。 “蓝色套装，再加上米莉姑祖母留给我的胸针。”玛莎说。 “什么胸针？”蕾娜眨眨眼。“我好像没在你的首饰盒里见过。我想看看！” 像许多母女一样，蕾娜对玛莎的首饰几乎了如指掌，不仅知道每一件的模样，还知道它们背后的故事。这枚陌生的胸针立刻引起了她的好奇。 “我一直把它单独放着。”玛莎站起身，去卧室取来装着胸针的盒子，打开后放在餐桌上。 “这个图案是什么呀？打字机吗？”蕾娜仔细地看着那枚圆形的胸针。它的边缘雕刻着齿轮状的花纹，三层同心圆内嵌着一个复杂而精致的图案。 “那是恩尼格码密码机。”玛莎说。“米莉姑祖母在二战时曾在布莱切利公园工作。那里是英国破译德军密码的地方。她的工作经历在战后依然需要保密，直到一九八零年才被解密并公之于众。她因此获得了战争勋章，还有这枚专属于布莱切利人员的纪念胸针。” “密码破译！”蕾娜和克拉克简直要被这个故事倾倒了，眼巴巴地盼着玛莎多讲一些。 “具体的工作内容我复述不上来。”玛莎被两个孩子的表情逗笑了。“我只知道她很聪明。” “我们可以去图书馆找相关的书看看。”克拉克提议。 “如果镇上没有的话，大都会图书馆一定有。”蕾娜立刻响应。 “好了，该休息了。”乔纳森说。“明天放学后你们直接回家，然后我们一起去大都会。” “我知道，辩论直播是晚上，我已经和体育老师请过假了。”蕾娜说。“他说他们全家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给妈妈加油的。” 第二天，肯特一家四口开着他们出门专用的小轿车前往大都会。临行前，克拉克一本正经地蹲在斯基皮面前叮嘱道：“看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记得按照我们约好的暗号大叫。我会留意听着的。” “我们再来复习一遍。”蕾娜轻轻拍了拍斯基皮的头。 斯基皮很配合地模拟了一遍：“汪——汪汪汪——汪汪！” “棒极了！”蕾娜夸奖道。“斯基皮，你绝对是斯莫威尔最聪明的狗狗。” 车道上传来一声喇叭声，是乔纳森在催促孩子们。蕾娜和克拉克赶紧小跑着钻进车里。 在上高速之前，几人在汉堡王得来速买了汉堡、薯条和奶昔。窗口的服务员看到乔纳森和玛莎，不但给他们装了超大份的薯条，还说：“祝你们好运！我们全家都支持玛莎。” 蕾娜和克拉克坐在后排，听到这句话，相视一笑。蕾娜说：“他们都知道今晚是重要的一战。今天放学前，不少同学也来和我说过这句话。” 克拉克说：“我也是。” “对了，”蕾娜将番茄酱挤在汉堡盒盖上，开始吃起热腾腾的薯条：“我听说莱克斯今天请假没来学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感冒了。如果明天他继续请假的话，我们给他打个电话。”克拉克咬了一口汉堡。 关于莱克斯的请假原因，两人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电视台的入口处，莱克斯正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见到肯特家后立刻迎了上去。 “莱克斯，你怎么会在这里？”打过招呼后，蕾娜诧异地问。 “白天在大都会处理些事务，我想起今天是玛莎的辩论，正好来现场看看。”莱克斯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没生病就好。”克拉克说。“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们呢？” “我们在路上吃过了。”克拉克说。 玛莎和乔纳森正和竞选团队交谈着，朝后台走去，三个年轻人便自行在观众席坐了下来。 “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莱克斯看着玛莎的背影，有点惊讶地说。“虽然我对玛莎很有信心，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选。她可一点不像一个做了许多年家庭主妇的新手。” “妈是真的韧性十足。至于我们嘛……”克拉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我们只是假装镇定。”蕾娜补完克拉克的话。“全镇的人都把希望放在妈妈身上，我们不想再给她增加压力。” 莱克斯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来这里，你父亲会不会很生气？”蕾娜问。“汤普森议员的团队成员可能会认出你，然后报告给卢瑟先生。” 莱克斯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说：“他需要生气的事情很多，这件可能还排不上号。” 蕾娜诧异地看向莱克斯：“听起来，你最近干了很多事情。” “我只是在为集团的顺利交接而努力而已。”莱克斯说。 “这个理由很充分。”蕾娜点点头。 “你们不好奇我具体做了什么吗？”莱克斯问。他看着两位朋友，语气中有一丝试探，又有一点防备。 蕾娜和克拉克对视一眼，同时毫不犹豫地摇头。克拉克率先开口：“我们又不懂集团管理，而且……那应该算是商业机密吧。” 蕾娜似乎也没察觉到莱克斯的复杂心情，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说：“再说了，你们的商战动辄就谋财害命、杀机四伏，听起来太可怕了。” 莱克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点自嘲地说：“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世故，甚至是有点狡猾？” 克拉克一怔，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意外。他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商人的必备特质吗？如果你是个天真的不通世事的人，那卢瑟集团岂不是要倒闭在你手上了？” 蕾娜也跟着说：“上次都有人想害你了，要是你再不狡猾一点，我就得建议你雇几个保镖了。”她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真的，也许你应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莱克斯失笑，神色柔和下来，说：“我会考虑的。” 蕾娜语气轻快地鼓励道：“你得好好运营集团，最好能给斯莫威尔创造十万个工作岗位。” “斯莫威尔根本没有那么多就业人口吧。”莱克斯翻了个白眼，被蕾娜随口说的数字震惊了一下。 “如果有了那么多工作机会，自然就会有很多人搬过来了。”蕾娜很有信心地说。她的眼睛忽然亮了，神采飞扬地说：“我想要一个超级大的购物商场，里面有许多快餐连锁店和服装店的那种。里面最好还能有个游乐场，我喜欢跳舞机和射击游戏。” “喂，你这是在点菜吗？”莱克斯忍不住抗议道。 “我觉得再来个大型体育场也不错，就像大都会的那种。那样的话，也许很多棒球队和橄榄球队会来镇上，我们看比赛就方便了。”克拉克也凑起热闹。“此外，我一直想要个旱冰场。” “哦对，旱冰场也很不错。我们在哥谭去过几次，那家有彩灯，还会放迪斯科音乐。”蕾娜表示支持。 “我说了，这不是在点菜！”莱克斯再次抗议，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只是给你提供一些参考思路。”蕾娜说。 “毕竟要提供十万个就业岗位呢，一家店肯定不够。”克拉克说。 “你们两个赶紧原地入睡吧，梦里什么都能有。”莱克斯说。 辩论结束时，蕾娜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克拉克和莱克斯紧随其后。观众席上越来越多的人也站了起来。 “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吗？”观众依稀离席时，克拉克低声问莱克斯。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莱克斯说着，看了看表。“我得先走了。替我向玛莎说声恭喜，她今晚表现得非常出色。” “谢谢你特意来支持。”蕾娜对莱克斯挥挥手。“开车小心。” 回程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格外愉快。蕾娜和克拉克雀跃地重复着玛莎在辩论中的每一处精彩回答，并绘声绘色地描述汤普森议员的反应。 “我简直等不及看接下来的民调结果了。”乔纳森插话道。 玛莎被夸得有点脸红，谦逊地说：“我觉得有几个地方还可以做得更好，回去得好好复盘一下。” 回到家，斯基皮欢快地摇着尾巴迎上来，仿佛在汇报工作，让大家知道在它的守护下肯特农场一切安好。蕾娜立刻取了一块肉干喂给它，说：“辛苦你了，斯基皮。” 玛莎也摸了摸斯基皮的头，脸上带着疲劳后放松下来的笑意，说：“谢谢你。”《 》 13、第 13 章 第二天的午餐休息，同学们都围到蕾娜和克拉克的桌旁，激动地说着玛莎的电视辩论。 莱克斯站在人群外，没有尝试着往里挤，远远地看着蕾娜和克拉克生动的表情和动作，忍不住微笑起来。 说起受欢迎程度，蕾娜无疑比克拉克更胜一筹。在美国校园的社交评分体系里，克拉克输在“不擅长”体育这一点上，而蕾娜是啦啦队成员，还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啦啦队队长。 不过，也正因为蕾娜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克拉克的受欢迎程度也随之提高。男生们都知道，如果说克拉克的坏话，绝对会收获蕾娜的反击。而女生们原本就觉得克拉克性格温和，爱屋及乌地对他态度格外友好。 “莱克斯，我们在这里。”蕾娜瞥见莱克斯的身影，立刻招呼他，还向同学们解释：“莱克斯一直在帮忙，他人很好。” 忽然被喊到名字，莱克斯有点意外，但顺从地走过去坐下，听着蕾娜继续夸他的贡献。 热闹的午餐结束后，人群散去，蕾娜问莱克斯：“下个月克洛伊和我要在棒球赛上正式表演，你有时间来看吗？就在斯莫维尔高中，爸爸妈妈和克拉克都会去。” 莱克斯记下了日期，说：“首次亮相吗？我不会错过的。” 克拉克在旁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对莱克斯说：“那我帮你占一个前排座位。” “只是一场赛季初期的选拔赛，又不是总决赛，不会有很多观众的。”蕾娜被克拉克的话逗笑了，不以为然地说。 “那可不一定。”克拉克说。“要打个赌吗？” “我们的体育场大概也就坐个四分之一吧。”蕾娜想了想。 “至少三分之二。”克拉克说出了自己的预测。“赌三次怎么样？” “三次？赌这么大吗？”蕾娜瞪大眼睛，有点犹豫。 两人的默认赌注是给斯基皮洗澡的任务，输的一方要替赢家承担事先约好的次数。 这可是他们俩都不愿意做的苦差事。斯基皮聪明又倔强，虽然喜欢在水里自在地游泳，却不喜欢被人按住洗澡。蕾娜和克拉克轮流负责这件事，每次都被斯基皮坏心眼地甩他们一身水。 克拉克在大部分事情上都随着蕾娜的心意，好脾气地迁就她，唯独在给斯基皮洗澡这件事上，无论蕾娜怎么耍赖，克拉克都不肯让步。斯基皮和他的关系已经摇摇欲坠了，他可不想独自被斯基皮针对。 “那两次。”克拉克很快松口。 蕾娜盯着克拉克看了几秒，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圈套。但克拉克的蓝眼睛中是全然的无辜，她最终还是同意了：“一言为定。” 站在一旁的莱克斯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他发现蕾娜有时候会犯点小傻，比如这次打赌，克拉克信心十足，显然是听见了其他同学们的议论和计划，但蕾娜对此并未留心，也低估了自己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多半要赌输了。 深夜，肯特农场一片寂静。人和动物都进入了梦乡，只有风吹过玉米田时发出的沙沙声。 蕾娜正在舒适的床上熟睡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蕾娜，醒醒。” 是克拉克，语气中带着少见的紧张与急切。 蕾娜的内置系统立刻响应克拉克的呼唤。她猛地睁开眼睛，速度之快令克拉克微微一怔。 来不及多想什么，克拉克蹲在蕾娜的床边，小声地说：“我听到斯基皮在玉米地的另一端叫。” 蕾娜下意识地去倾听，但可能是距离太远，尽管夜晚安静，她仍然听不到斯基皮的叫声。她低声确认：“是警示的叫声吗？我什么也没听见。” “对，我们约好的那个。它没有叫得太大声，可能不想惊动对方，只是在通知我。我得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蕾娜在睡衣外披上外套，打开了窗户，回头催促道：“快点，万一斯基皮被坏人发现，他可不是防弹的。” 克拉克本想让蕾娜留在家里，以防万一需要报警，但见她已经利落地翻出窗外，从二楼轻盈地落到地面，他也只能赶紧跟上，然后抱起蕾娜。 两人很快赶到斯基皮所在的地方。蕾娜无声地跳到地上，借着夜色和大树的掩护，与克拉克一起埋伏起来。斯基皮听到了他们的靠近，趴在原地，安静地等待指令。 克拉克环顾周围，很快锁定了被斯基皮发现的入侵者。一个陌生男人正悄悄地朝他们常用的仓房走去。 克拉克正要冲过去，却被蕾娜猛地拉住。 蕾娜用手势询问克拉克：他身上有枪吗？ 克拉克笑着摇了摇头：有的话也伤不到我。 蕾娜又做了个转动方向盘的动作：他的车停在哪里？同伙呢？ 克拉克指了指一侧的小路，又摇了摇头：车停在那里，不过里面没人。 蕾娜这才放心地松开手，小声说：“你绕到他身后，把他打晕。” 克拉克照做了，动作干脆利落，男人在意识到背后有人出现之前就被敲晕了，被克拉克接住放在地上。 蕾娜带着斯基皮上前查看，确定男人不是在装晕后，便对克拉克说：“先用绳子把他捆起来，然后我们回去叫醒爸妈，一起报警。” 克拉克飞奔到仓库取来粗绳，用在小猪身上练出的手法，熟练地把男人捆得严严实实。他一边捆，一边猜测道：“他是来偷东西的吗？可是我们家也没什么可偷的值钱东西啊。” 蕾娜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的背包，感觉里面沉甸甸的。她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窃贼，不该一个人行动，总得有个放风的。也许他不是打算带走什么，而是要把不该留下的东西放进仓房。” 克拉克瞪大眼睛，立刻听懂了蕾娜的暗示。他拍了拍斯基皮的头，说：“伙计，你看着他，我们很快就回来。” 斯基皮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咆哮，坐在昏迷的男人身边，姿态警觉，随时准备战斗。 蕾娜和克拉克回到家，将父母叫醒，简要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们没受伤吧？”玛莎急忙拉过两个孩子，查看他们的情况。 “只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克拉克一下就把他打晕了。”蕾娜一脸轻松地说。“不过对外还是说是斯基皮回来叫我们，然后爸把坏人打晕了吧。” “你说的有道理。”乔纳森同意了，然后又语带批评地说：“你们应该先叫上我，我会带上猎枪和你们去。” “我们只是先去看看情况，如果发现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也不会硬拼的，肯定会立刻跑回家报警。”蕾娜辩解道。 “蕾娜让我先确定了对方的人数。”克拉克也解释道。 “你们就是仗着克拉克的能力。可万一有天你们判断失误了呢？轻敌的习惯迟早会让你们吃苦头。”乔纳森叹息着，摇摇头。 蕾娜和克拉克原本的兴奋得意慢慢消失了，像两个被戳破的气球，变得蔫头蔫脑的。 “好了，教育孩子的话以后再说，我先去报警。”玛莎打断了乔纳森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拿起电话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在乔纳森的带领下赶到那名昏倒的男人身边。斯基皮仍尽职尽责地看守着“战利品”，见到来人后高兴地摇着尾巴。 蕾娜和克拉克也跟在后面，看着警员约翰戴上手套，打开男人的背包，从里面取出几大包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白色粉末。 “可/卡因。”约翰打开其中一包，接着手电筒的光检查后，神色凝重地说。 “这么大的量，得值几万块吧。”另一个警员凯文吹了声口哨。“这在斯莫威尔绝对创下纪录了。” “我看他是想朝仓房走的。”乔纳森低声说。“也许他是想把毒品藏在那里，再匿名举报。” “那可就成头条新闻了。”约翰同情地拍拍乔纳森的肩膀，转头对凯文说：“去附近找找，他的车肯定停在附近。” 斯基皮捕捉到了关键词，跑到凯文面前轻轻叫了一声，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示意他跟上。凯文有点诧异，但还是跟着斯基皮走去，很快便找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你可真行啊。”凯文对斯基皮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回去向约翰报告。 “我们会把人和车带回警局调查，明天白天你再来警局做个笔录。”约翰对乔纳森说。“今晚好好安慰玛莎和孩子们，他们肯定吓坏了。” “谢谢你，约翰。”乔纳森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特别照顾，免得需要将母子三人单独留在家。 警察离开后，肯特一家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一人捧着一杯热可可啜饮。 乔纳森本想趁机再教育两个孩子几句，但看着他们乖巧懂事的样子，哪怕知道他们是装出来的，他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明天我得给斯基皮加餐。” “那我们呢？”蕾娜立刻打蛇随棍上。 “你也能有早饭吃。”乔纳森故意板着脸说。《 》 14、第 14 章 在斯莫维尔，想要保守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戏剧性的事件。第二天，全镇的人都知道有人在半夜潜入肯特农场，企图栽赃陷害。 不过，事实总是在传递的过程中越跑越偏，坊间传言很快从略微添油加醋演变成了荒诞不经的离奇故事。 有人说多亏了肯特家那条机警英勇的大狗及时发现了坏人，乔纳森才能及时将男人制服； 有人说那条狗一口咬住歹徒的小腿，又用爪子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维持这个姿势直到几小时后乔纳森发现他们； 更甚者，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人被狗几乎撕成了碎片。 （斯基皮：你礼貌吗？） “当然没有！”面对克洛伊的追问，蕾娜赶紧替斯基皮解释。“斯基皮才不会做那种事。它很有分寸的。” “斯基皮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吧？还是像壮年时那么能干。”皮特感叹。“要是它能和我家的查理生一窝小狗就好了。” 蕾娜差点呛到，忍不住转头看向沉浸在美好梦想中的皮特：“且不说斯基皮的年纪，以及它和查理都是公狗的事实……” “……你家的查理是一条柯基啊！”克拉克露出无奈的表情。 “让一条拉布拉多和柯基配种，动物保护协会一定会起诉你的。”克洛伊笑着补刀。 “我只是幻想一下嘛。”皮特撇撇嘴。 当天晚上，蕾娜坐在门廊上，将一根大骨头递到斯基皮嘴边。斯基皮摇着尾巴，叼住骨头懒洋洋地趴在蕾娜脚边。 “我们确实需要开始培养一个斯基皮的继任者了。谁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坏人打我们的主意。”克拉克看着这幅温馨画面，认真地说。 “嘘——”蕾娜立刻跳起来，一把捂住克拉克的嘴，把他推进屋里：“不要在斯基皮面前说这个。万一他听懂了呢？” 克拉克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注意，蕾娜这才松开手。 “你把油蹭到我的脸上了。”克拉克伸手扯了一张纸擦脸，小声地抱怨道。 “我刚才可是拯救了你免遭斯基皮秘密报复的命运，那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代价。”蕾娜无辜地一摊手。 深夜潜入肯特农场的男人非常坚定地不肯说出幕后主使，一口咬定自己是半夜迷路了。这种鬼话当然没人相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男人是汤普森议员派去的，但苦于没有证据，调查一时陷入僵局。 过了几天，蕾娜又一次在熟睡时被克拉克叫醒了。 “斯基皮在示警。”克拉克简短地说。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次无言地达成共识：先去看看，再喊爸妈。 “汤普森议员的字典里可能没有‘放弃’两个字。”蕾娜一边开窗，一边小声抱怨。 “我真想半夜去敲他的卧室窗户，让他知道从睡梦中被叫醒的痛苦。”克拉克打了个哈欠，也十分不满。 虽然他已经身高一米九了，但仍处在长身体的年龄啊。 这一次汤普森议员被骂实属冤枉，因为斯基皮正警惕地盯着的那个东西绝不是地球产物。 那是一艘氪星飞船，只不过比他们来地球时乘坐的那一艘小得多，体积只有一立方米大小。 “这辆运输工具看着好眼熟。”克拉克挠了挠头。“里面会是我的族人吗？” 他说着，一边把手放在飞船上。一扇隐蔽的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柔软的垫层，以及一只正沉沉睡着的拉布拉多幼犬。 “看来不是族人，而是族狗。”蕾娜立刻被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萌倒了，扑过去轻轻捏了捏它的爪子。斯基皮也凑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拱了拱小狗。 “我们小时候是婴儿形态，不是小狗，对吧？”克拉克依然站在那里，执着于他的族人猜想。 蕾娜抬头看了克拉克一眼，忽然意识到，虽然他从未诉诸于口，心底却一直藏着身为外星来客的孤独感。他希望在这个星球上，除了蕾娜之外，还能出现其他的“同类”。 此刻的克拉克还不知道，其实蕾娜也不是他的同类。 他是氪星遗孤。 蕾娜低下头，把小狗从飞船里抱出来，塞进克拉克的怀里：“来，克拉克，抱好你的弟弟——克拉奇（clarky）。” 克拉克哭笑不得地捧着小狗：“你怎么知道它是男孩子？” “我偷看了一眼。”蕾娜坦然自若地说。“小狗狗是没有隐私权的。” “那克拉奇这个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让你们俩听起来就像是兄弟呀。”蕾娜拎起小飞船，说：“我们回去吧，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第二天早上，面对忽然出现的天外飞狗，肯特夫妇已经懒得震惊了。 毕竟他们收养的两个天外飞婴都已经成长为高中生了。再来一条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乔纳森把那艘小飞船送进了大飞船所在的仓库里。再一次锁上门之前，他站在门口望着那一大一小两艘飞船，不知怎么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仓库……现在简直像个外星飞船的船坞，而且好像还有地方能再停下一艘大飞船。 乔纳森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此时，玛莎和孩子们在家里为小狗准备了温热的羊奶。小狗的胃口很好，奋力地喝完了一整碗，还意犹未尽地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三人又找出了一个旧的野餐篮子，铺上柔软的毛巾，为小狗打造了一个舒适的小窝，把它安顿在里面。 “你们想给它起什么名字？”玛莎问。 “克拉奇。”蕾娜立刻回答，脸上带着“我有一个好主意”的得意表情。 玛莎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但瞥见克拉克的表情，忍不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明知故问地看着克拉克说：“你同意吗？” “我可以不同意吗？”克拉克苦着脸说。 “可我想不出来其它更好的名字了。”蕾娜耍赖道。 “叫谢尔比（shelby）怎么样？”玛莎提议道。“我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就叫这个名字。” “我同意，这个名字好极了。”克拉克飞快地说。 “呃……”蕾娜假装思考、反复思考、陷入沉思，直到克拉克急得快要团团转了，最后才说：“我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克拉克又快乐起来了，对着小狗的耳朵喊了几声“谢尔比”。谢尔比吃饱了正在犯困，忍了几次之后用爪子去推克拉克。 “它知道我是在叫它，真聪明。”克拉克自顾自地下了结论，一点也没有因为被嫌弃而感到伤心，高兴地拎起狗窝，把谢尔比放到太阳下，又叮嘱斯基皮：“以后它就是你的小弟了，你要好好训练它。” 想起之前蕾娜的警告，克拉克又赶紧补上一句：“它不是来取代你的，只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斯基皮把头搭在小窝边缘，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 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克拉克忍不住坐在椅子上，享受起秋日的周末时光。 “莱克斯来电话，问今天能不能来玩。”蕾娜用手捂着电话话筒，朝门廊的方向喊道。 “我今天没有其它计划。”克拉克闭着眼睛说。 “我们都有空。”蕾娜把手从话筒上挪开，对电话那头安静等待的莱克斯轻快地说：“你今天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家迎来了一个新成员。” 克拉克没有运用超级听力，隐隐约约地听见蕾娜补充：“不，不是，你想多了。不需要带礼物。你来了就知道了。” 几秒钟后，克拉克被蕾娜故意挡住了阳光，他睁开眼，蕾娜正俯视着他，双手藏在背后。 克拉克笑着说：“怎么了？” “猜猜是左手还是右手。”蕾娜说，又加上一句：“不许作弊。” 对于这个问题，克拉克压根不需要用透视能力就能回答：“左手……和右手。” “答对了。”蕾娜坐到克拉克旁边，递给他一个苹果，自己吃起另一个：“莱克斯以为我们要有弟弟妹妹了，哈哈。” “因为你的说法实在很容易令人误会。”克拉克咔嚓咬了一口脆甜的苹果。 “难道它不是新成员吗，克拉——奇？”蕾娜拖长了最后一个音节。 “我们不是说好叫它‘谢尔比’了吗？”克拉克郁闷地说。 “对呀，所以‘克拉奇’这个名字归你了。”蕾娜狡猾地眨眨眼。 克拉克放弃抵抗，咬着苹果含糊地嘟哝：“如果你坚持的话……能不能只在私下里这么叫我？” 胜利来得太过轻松，蕾娜反而失去了继续逗克拉克的兴趣，咬下一块苹果放在谢尔比的鼻子边。小狗在睡梦中困惑地吸了吸鼻子，又舔了舔空气，翻了个身继续睡。 “它真可爱，不过还太小了。”蕾娜感叹。“斯基皮，看来你的退休生活还早着呢。” “要是别人问起，我们该怎么解释谢尔比的来历？”克拉克问。 “就说是爸妈从哥谭捡来的。”蕾娜想都没想，很随意地给出了回答。 “真是个万能的回答。”克拉克点点头。“遇事不决，就推给哥谭。”《 》 15、第 15 章 莱克斯姗姗来迟，因为他绕路去了镇上的宠物店，买了一大袋玩具和零食。 “你猜出来了。”蕾娜看到袋子上的图案，笑着接过。“不过你买得也太多了。” 莱克斯说：“我第一次去宠物店，没想到有这么多种类。而且我可不敢厚此薄彼，忽略了英雄斯基皮。” 蕾娜领着莱克斯走到谢尔比旁边，说：“来，和谢尔比打个招呼。” 她挑了一只鸭子毛绒玩具塞进谢尔比的小窝里，又公平地将一只飞盘抛给斯基皮。 斯基皮动作优雅地叼住飞盘，坐到一边继续晒太阳。 克拉克开始献宝似地讲起谢尔比有多么聪明。此时谢尔比已经醒了，被三个对它来说堪称巨人的人类围观着，却丝毫没有胆怯，只是好奇地张望着，小尾巴摇得飞快。 “你看看，它多勇敢！一点都不怕生。”克拉克继续毫无原则地夸奖。 “是啊，他已经征服了人类中较为愚蠢的那一批。”莱克斯淡淡开口，看着谢尔比从窝里爬出来，在三个人的脚边转了几圈，最后一屁股坐在莱克斯的鞋上。 “它一定是知道礼物是你送的，在对你表示感谢。”蕾娜很有信心地解读道。 “看来人类中较为聪明的那一批也沦陷了。”莱克斯平静地说。 “谢尔比，加油，快点把人类中最聪明的那一批也收入麾下。”蕾娜一本正经地鼓励道。 被吹捧的莱克斯无奈地瞥了蕾娜一眼，蹲下身，摸了摸谢尔比的耳朵。 “你们两个不会把它宠坏吧？让它在一声声夸奖中迷失自我，最后连握手和坐下都没学会。”莱克斯用故作夸张的担忧语气说。 “斯基皮会把一身技艺传授给它的，对吧，斯基皮？”蕾娜对斯基皮的可靠程度很有信心。 “对了，说到斯基皮……”莱克斯刚开了个头，就被克拉克熟练地打断了。 “没有把人腿咬出穿透性血洞，也没有把人撕成碎片。” “……我不是想问这个。镇上到底传成什么样子了？”莱克斯叹了口气。“我是想问，你们两个没有被吓到吧？” “这不算什么。”蕾娜和克拉克一齐露出了不在意的表情，眼神比斯基皮还单纯澄澈。 莱克斯又一次产生了面对两只天真狗狗的错觉。他耐着性子说：“我知道镇上的治安一向不错，你们对暴力和犯罪的想象大概都来自于电影。但现实中的犯罪分子远比电影中的危险，他们对杀人放火是不会有顾忌的。” “那个坏人好像没有带枪。”克拉克回忆着。 “就算带了又怎么样？爸爸也有枪啊，我们小学时就会用了。”蕾娜很骄傲地说。“猎枪和手枪我们都会。” “爸还说等我们成年之后，要送我们每人一把。”克拉克满脸期待地补充。 “你们的家庭教育真特别……”莱克斯震惊。 “没什么特别的呀。镇上家家都有枪，人人都有好枪法。”蕾娜语气平淡地说，就仿佛她在说的是“今天是个晴天”。 莱克斯呆了几秒。他知道斯莫维尔的犯罪率很低，因此没预料到小镇竟然如此……武德充沛。 “我们这里虽然没有熊，但有郊狼。”克拉克诚恳地解释枪支在本地的主要用途。“而且骑马和射击都是西部牛仔的必备技能。” “堪萨斯州算是西部吗？”莱克斯迷惑地问。 “当然。”蕾娜和克拉克不假思索地齐声回答。他们从小被乔纳森念叨着长大，对堪萨斯州的历史了如指掌。 “我听说现在人口普查局把我们划分在中西部。”蕾娜语气中带着鄙夷，对联邦官员的知识素养充满了质疑。 “但自古以来，我的意思是自十九世纪以来，堪萨斯一直是西部的边疆。世界牛仔之都就在堪萨斯的道奇镇。”克拉克热血沸腾地说。 “只不过堪萨斯人不像德克萨斯人那么爱吹嘘。”蕾娜的确不吹嘘自己，但是她会拉踩别人。 “而且堪萨斯人可不是那种思想闭塞的红脖子。早在内战之前，堪萨斯就因为反对蓄奴发生了州内战争。”克拉克对蕾娜的话十分认同，自豪地点头。 “……我明白了。”莱克斯点点头，被眼前这两位荣誉感极强的镇民强迫灌输了毫无用处的知识。 “所以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蕾娜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跑题太远，急忙拉回正题。 “哦，没什么。原本是想提醒你们注意安全，但现在看来，你们这群斯莫维尔镇民才是社会安全的巨大隐患。”莱克斯开玩笑地说。 “什么叫‘你们’？是‘我们’。”克拉克不满地说。“你现在也是斯莫维尔的一份子了。” “但我恐怕要拉低你们的射击平均水平了。”莱克斯说。 “我可以教你。”克拉克热情提议。 “算了，枪支可能不太适合我。”莱克斯拒绝了。 蕾娜瞥了一眼莱克斯——的确，未来的莱克斯仍然从不用枪。他通常用的是那种能炸掉半座城市或者外星人的大型武器。 “我想，比起武力，莱克斯更喜欢使用智慧。”蕾娜转头对克拉克说，语气中带着调侃。 莱克斯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回应，克拉克已经随口接了一句：“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智慧可能压根来不及施展。” 这话真是令人无法反驳。蕾娜抿了抿嘴，心里忽然感觉发闷。 她蹲下身，把正昏昏欲睡的谢尔比从莱克斯的脚上抱起来，放回它的毛巾小窝里，让它和鸭子玩具依偎着安然入睡。 克拉克没有察觉到蕾娜情绪的微妙变化，但莱克斯注意到了。他微微皱起眉，不认为蕾娜是因为日常拌嘴中没有占上风而生气——毕竟，蕾娜和克拉克平时经常这样斗嘴。 蕾娜很快调整好情绪。她站起身，发现莱克斯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有些刻意的美式笑容，问道：“你想吃苹果吗？” 莱克斯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如果还有苹果派的话，我很想来一块。” “哈，我就知道，一旦尝过肯特家的苹果派，就会永远念念不忘。”蕾娜和莱克斯一起朝厨房走去，留下克拉克坐在外面和小狗晒太阳。 “我的管家也试过玛莎给的配方，但总是做不出一样的味道。”莱克斯说。 “如果我说秘方是‘爱’，会不会有点太老套了？” 莱克斯假装回忆：“我确实没有在配方里看到这一项。我会转告科林的。” 蕾娜给莱克斯切了一大块苹果派，也给自己切了一块。莱克斯拒绝了奶油，看着蕾娜用奶油将她的盘子淹没。 “你的派在哪里？”莱克斯开玩笑地问着，吃了一口苹果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今天的苹果派有点不同。” “是吗？哪里不一样？”蕾娜轻轻挑眉。“可能因为这是昨天烤的。” “仍然很好吃，但馅料味道有点微妙的差别。” “妈最近太忙了，这是爸烤的。”蕾娜坦白。“不过我觉得差别不大，没想到你竟然能发现。” “看来我有点美食鉴赏家的天赋。”莱克斯说。“一样的配方，不同的制作者也会有不同的呈现。” “大概每个人对‘适量的爱’理解不同。”蕾娜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我这句话像是哲学金句，或者心灵鸡汤。” 莱克斯看着蕾娜。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定自己从她一向无忧无虑的脸上捕捉到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我脸上蹭到奶油了吗？”蕾娜又恢复了她平常的样子。 “没有。只是被你的哲学金句震撼到了。”莱克斯说。 谢尔比确实是一只聪明得令人惊叹的小狗。它不仅很快学会了各种口令，还逐渐展示出一系列与克拉克相似的能力，比如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奔跑、轻松推开比自己体积大几倍的重物，甚至偶尔会在跑得太快时滞空数秒。 此外，谢尔比的性格也很好，从来不会仗着自己的力气去和斯基皮争斗，对这位地球上的前辈始终保持尊重。 “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要表现得像斯基皮一样，不能跑得太快，也不能显露出你的超级力量，知道吗？”蕾娜每天都对谢尔比耳提面命，尽管她并不确定它到底有没有听懂。 但事实证明，谢尔比真的听懂了。在莱克斯又一次来拜访时，谢尔比虽然表现得活泼机灵，却一点没有异于常狗的表现。 莱克斯刚一离开，一直有些神经紧绷的蕾娜和克拉克便忍不住对谢尔比大肆夸奖。谢尔比坐在原地，面对两位主人的大呼小叫表现得淡定自若，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 “它看起来比你们俩成熟多了。”路过的乔纳森笑着评论道。“多亏了斯基皮的耳濡目染。” “我们两个也很淡定啊。”蕾娜鼓起脸。“怎么不说是我们俩的耳濡目染？” “对啊，”克拉克想到两人刚才的表现，努力自圆其说：“我们两个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谢尔比真的能听懂我们的叮嘱。” 乔纳森笑而不语，径自走进屋里。《 》 16、第 16 章 尽管谢尔比已经表现得十分低调了，莱克斯还是觉得它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 “它才不到一个月大，就学会了这么多本事。”在谢尔比展示了一系列才艺后，莱克斯一副“我家孩子绝对是天才”的被冲昏了头脑的模样。 “这只是正常水平，真的。”蕾娜很想拍下莱克斯难得犯傻的样子，二十年后的超级富豪一定会愿意出高价收购底片。“如果小狗被单独带到陌生环境，学习速度会慢一点，但有成年狗教它的话，它就能学得更快。” “在你们准备让谢尔比繁育后代的时候，能不能分给我一只？”莱克斯对蕾娜的话置若罔闻，已经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中。“不过一定要选一只聪明的狗和它相配，这样才能优生优育。绝不能让劣质基因玷污谢尔比的血统。” 真不愧是带领莱克斯集团在生物行业占据领先地位的天才总裁，在高中时就想得这么长远了。蕾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更加坚定了绝不能被莱克斯发现谢尔比的真实身份的决心。 至于超狗和地球狗之间有没有生殖隔离，蕾娜并不确定。但如果有的话，莱克斯可能会一气之下克隆出一大批超狗。 是的，蕾娜在心里给谢尔比起了这个外号：氪星人是超人，那氪星狗自然就是超狗。 而莱克斯，可能就是氪星诺亚方舟的掌舵人。 一旁的克拉克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义正严辞地说：“谢尔比还是个宝宝！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好吧，就算它两岁成年好了，那两年后我再来问。”莱克斯被克拉克激动的语气吓了一跳，但从善如流地改口了。 “两年后它也只是个青年啊，你难道要让它莫名其妙地做父亲吗？”克拉克小声抱怨。 “那我提前征求一下谢尔比的意见？”莱克斯好脾气地说。 克拉克鼓着脸，依然不太满意。莱克斯忍俊不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会是想要给谢尔比做绝育吧？” 谢尔比趴在蕾娜脚边，正在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聊天，只是很多词它都听不太懂，时不时流露出一点茫然。 “不要在未成年面前讨论nc-17的话题。”蕾娜也出言抗议了。她弯下腰，捂住谢尔比的耳朵。 “好吧。”莱克斯无奈地将自己的计划记在心里。反正他近水楼台，只要谢尔比有了后代，他一定能获得优先领养权。 谢尔比来到肯特家三个月后，玛莎的议员竞选之路终于画上句号——她赢了。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她击败了那位被许多人视为不可战胜的对手。汤普森议员在发表礼节性祝贺时，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化作飞刀射出来。 两条拉布拉多作为家中成员，也盛装出席了庆功派对——分别系上了黑色和红色的领结，一个帅气一个可爱，吸引了无数目光。 “我真想派谢尔比去挠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蕾娜低声对克拉克说。 “谢尔比会嫌弃他的。”克拉克也压低声音答复。“你怎么不让斯基皮去？” “不能虐待老人……老狗。”蕾娜说。 “你们两个在密谋什么呢？”莱克斯端着饮料站到两人旁边，非常配合地也压低了声音。 “我正在说，比起汤普森议员，哦不对，现在是汤普森先生了，谢尔比更有道德感。”蕾娜露出甜美的笑容，实则正在喷射毒液。 “至少它还不会对记者撒谎。”克拉克附和。 “也不会在没人问到的时候就自发吹嘘自己的‘功绩’。”莱克斯很有默契地接话。 三个高中生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一幕恰好被管家科林抓拍下来。 许多年后，当莱克斯翻看那本略微褪色的旧相册时，他看到三张青涩却鲜活的面孔，似乎正因某段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对话而笑——他已经想不起那时说了什么，却在看到照片上的明朗笑容时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照片里，蕾娜站在正中，红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视线投向画面外某个不知名的方向。身着西装的克拉克和莱克斯站在她两侧。克拉克的目光停在蕾娜的脸上，而莱克斯的视线则落在他们两人之间。 在喧闹的人声中，蕾娜对莱克斯举起杯子：“恭喜你，股东们现在应该对你更有信心了，毕竟你比卢瑟先生的判断更正确。” “他们会发现，我的眼光一向精准。”莱克斯与蕾娜轻轻碰杯，眼中带着睥睨一切的自信锋芒。 两人的杯子里装的明明只是气泡水，却因为莱克斯的优雅姿态而硬生生喝出了香槟的气势。克拉克站在一旁围观，还来不及揶揄一句，就被蕾娜笑着拉过去一起碰杯。 现场热烈的气氛十分有感染力，听着周围人的对话，克拉克忍不住想到了更远的未来：“你觉得两年后，妈参加连任选举的时候，竞选也会很顺利吧？” “如果她参加连任选举的话，当然。我觉得她的支持率会比这次更高。”莱克斯的目光扫过四周的人，轻声说：“甚至，她未来也许会成为州长。” “你真的很敢畅想。”蕾娜目瞪口呆。 “你觉得玛莎做不到吗？”莱克斯反问道，又语气轻快地问：“要赌一把吗？” “赌什么？”蕾娜看着莱克斯，想听听他会说出什么赌注。 “我不会给斯基皮洗澡的。” 没想到莱克斯一开口便先声明这一点，蕾娜被逗笑了：“就算你想，我还不放心你的技术呢。” 莱克斯故作心碎地瞪大眼睛，说：“这话太伤人了。” 蕾娜才不吃这一套，转头问克拉克：“你怎么想？” 克拉克想了几秒，慢慢说：“如果她愿意的话，虽然会很艰难，但我相信她能做到。” 蕾娜也认真思索起莱克斯描述的那个未来，虽然乍听之下颇为惊人，但似乎并非不可能。最后，她也点头道：“你说的对。”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发现这个赌约进行不下去了。 竞选结束后，肯特家的生活悄然发生着变化。 玛莎的议员工作十分忙碌。她上任后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斯莫维尔的矿场能以环保可持续的方式开发，并且最大限度地为镇民创造就业机会。 在矿场投入开发前，蕾娜和克拉克又一次悄悄夜探那片地方。这次克拉克在矿洞里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蕾娜猜测她之前取走的那些氪石就是此处的全部储藏了。 与此同时，肯特夫妇依然用心地经营着农场，珍惜每一刻温馨的家庭时光。 冬天的斯莫维尔偶尔会下雪，但地面很少会有厚重的积雪。最让人难耐的是刺骨的寒风，将体感温度变得比实际温度更低。 蕾娜和克拉克虽然都不怕冷，但也掩人耳目地裹紧大衣，还认真地系上玛莎织的羊毛围巾，一副认真对待严寒的态度。 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谢尔比惊呆了，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还伸出舌头去舔雪花，仿佛在确认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东西。 “你真是个幸运的小家伙，第一个圣诞节就是白色圣诞节。”蕾娜把一小捧雪放在谢尔比的头顶，它顿时紧张得一动不动，仿佛被那一抹轻盈的雪白定住了。 “就算戴上王冠，你也可以动的。”蕾娜笑着逗它。 谢尔比似乎听懂了，思考片刻后，慢慢迈着小步走到克拉克身边，带着点炫耀的意味，仿佛真的戴上了一顶独一无二的王冠。 “非常好看。”克拉克很捧场地说，还弯腰行了一个一点儿也不标准的宫廷礼。 蕾娜和克拉克堆了一个不算大的雪人。为了防止雪人融化得太快，克拉克还用冷冻呼吸为雪人加固了一番。 屋内，玛莎和乔纳森忙着将塞满馅料的火鸡送入烤箱，偶尔隔着窗户看看玩闹的孩子们。已经有点畏寒的斯基皮懒洋洋地趴在餐桌旁，时不时伸头吃几口放在它身边的零食。 晚饭后，肯特一家围坐在壁炉旁，一边啜饮着热巧克力，一边慢慢地烤着各自手里的棉花糖。 蕾娜总是烤着烤着就失去耐心，这一次也示意克拉克用热视线帮忙加速一下。经过无数日常琐事的磨炼，克拉克对热视线的掌控已经非常娴熟，在接收到蕾娜的暗示后，立刻轻轻一瞄，让棉花糖迅速膨胀成外表微焦、内里绵软的完美形态。 下一秒，玛莎和乔纳森也把自己的棉花糖伸向克拉克，期待地看着他。 克拉克烤完父母的棉花糖，被空气中的香甜诱惑着，也偷懒用热视线烤好了自己的。 “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能量，千万不能让石油公司知道。”蕾娜满足地咬着棉花糖，甜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限量供应，家庭专用。”玛莎笑着接话。 吃饱喝足之后，玛莎和乔纳森催着两个孩子上床休息。蕾娜和克拉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知道父母将在夜晚化身圣诞老人，为他们送来圣诞礼物。 肯特夫妇看着两个孩子心怀期待地走向各自的卧室，也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未成年退场，成年人的蛋奶酒时光即将开场。《 》 17、第 17 章 圣诞节的清晨，窗外的世界被蒙上了一层雪白。蕾娜一大早就从床上跳起来，去查看圣诞树下属于自己的那只红袜子。圣诞树上的彩灯静静闪烁着，提供了微弱的照明。 下一刻，落地灯被打开了。克拉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蕾娜身边，额前那一绺卷发倔强地翘着，眼神中满是对礼物的期待。 “圣诞快乐，蕾娜。”克拉克的声音清明，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惺忪。 “圣诞快乐，克拉克。”蕾娜忍不住笑了笑。“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嗯，我在等你起床，一起拆礼物。”克拉克理所当然地说。 明明圣诞树下的空间足够坐下三四个人，克拉克依然习惯性地和蕾娜紧挨着坐下，肩膀与她紧紧相贴。蕾娜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靠近，就像当年在那艘带他们来到地球的飞船里一样——她已经习惯了和克拉克共享个人空间，社交距离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 “其实，你能直接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对吧？”蕾娜歪过头，亲昵地用肩膀顶了顶克拉克。 “我才不会破坏拆礼物那一刻的乐趣呢。”克拉克一本正经地回答。 “好吧，不用超能力。”蕾娜从自己那只圣诞袜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那如果运用一下我们的灰色脑细胞呢？” 蕾娜装模作样地将盒子在耳边摇晃了几下：“呃……听到了一点声音，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克拉克不用凑近也能听清那个声音，他认真思考了几秒，说：“像是金属和纸盒子碰撞的声音。” “很好，黑斯廷斯。”蕾娜眨眨眼，开始胡说八道：“会不会是金条？” 克拉克伸手拿过盒子，在掌心掂了掂：“重量不对，波洛小姐。也许是钢笔？” 蕾娜已经忍不住好奇心了，她迅速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是一块手表，方形表盘小巧精致，表带上镶嵌着贝壳装饰，在圣诞树的彩灯映衬下闪出柔和的光。与其说它是用来看时间的工具，不如说更像是一条精致的手链。它的设计俏皮又不失优雅，几乎可以与她衣柜里的任何一件衣服搭配。 “真漂亮。”蕾娜立刻将手表戴在手腕上，抬手欣赏了几秒。 “很适合你。”克拉克说。 “轮到你了。”蕾娜期待地望向克拉克的圣诞袜子。 两人放弃了推理活动，克拉克直接拆开了自己的礼物。盒子里是一条结实的皮质腰带，和乔纳森常用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腰带上排列着大小不一的工具套，可以自由拆卸组合，方便收纳各种农场工作常用的工具。 克拉克很喜欢这件礼物，立刻用热视线在腰带内侧刻上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c.k.”。看着那小小的印痕，蕾娜调侃地说：“你觉得圣诞老人为什么送给你这个？” “因为我喜欢它。”克拉克抬起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有可能是在暗示你什么。”蕾娜故意拖长了尾音。 克拉克看着蕾娜，他在家里没有戴眼镜，那双冬日晴空般的蓝色眼睛中带着纯粹的温柔。他有点茫然地问：“暗示什么？” “嗯……快去把农场的栅栏检修一遍？” 克拉克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我今天就去，正好试试这条腰带。” 他意识到蕾娜是在开玩笑，但仍然回答得认真。 就在这时，谢尔比跑过来了，爪子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它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戴上了一顶尖尖的彩色圣诞帽，歪斜着卡在两只耳朵中间。 “你的助手来了。”蕾娜伸手把谢尔比轻轻朝着克拉克推过去。 “那你呢，会和我们一起去吗？”克拉克挠挠谢尔比的下巴，它快乐地摇起了尾巴，对于干活非常积极。 在谢尔比的小脑袋瓜里，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 “波洛小姐可干不了体力活。”蕾娜骄矜地微微抬高下巴。 “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递钉子。”克拉克立刻将这个轻松的任务分配给蕾娜。 “可是你已经有可以装一大把钉子的地方了。”蕾娜指指腰带。 “那我还需要一个人为我打气加油。”克拉克赶紧再想出一个任务。 “好吧，看在圣诞节的份上。”蕾娜假装出勉为其难的态度。“不过我要先拆完礼物才能去。” 两人又将手伸向其它盒子。父母和朋友送的礼物都被很有仪式感地堆在圣诞树下，等着这一刻才拆开。 为了不吵醒还在休息的父母，两人头挨着头，小声地低语着，时不时探头去看对方收到了什么礼物。 拆完礼物，两人去厨房随便找了点吃的，然后领着谢尔比出门去干活了。 克拉克慢悠悠地在农场各处巡查，蕾娜也不催促他，蹲在谢尔比旁边，陪它挑选符合它审美的树枝。 诚然，克拉克完全可以在十分钟内干完普通人一天的农活，搬运干草、修理栅栏、清理谷仓，这些都再简单不过，连汗都不会出。但那样做又有什么趣味呢？ 于是，大多数时候，克拉克只是偶尔动用一下超能力，比如在大雨来临前用超级速度收好晾晒的麦子。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像个普通人那样开着拖拉机收玉米，感受阳光的温度、泥土的气味，还有时间慢慢流逝。 玛莎和乔纳森从未对克拉克的能力感到畏惧或排斥。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种更先进的“工具”，和人类发明电灯、自来水管、拖拉机没什么本质区别。克拉克偶尔用它来让生活更方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乔纳森曾经对克拉克说：“强行要求你完全当个普通人，就像要求一个现代人不去用电灯而用煤油灯，或者放弃自来水龙头而去每天打井水一样，除了让人不舒服，没什么意义。” 然而，玛莎和乔纳森也担心过度的便利会剥夺生活的味道。如果克拉克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别人需要长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总有一天，他会对人类的日常失去兴趣，甚至与人类社会渐行渐远。 毕竟，对人类来说，抵达目的地从来不是唯一的意义，沿途的风景同样值得驻足。 他们不希望克拉克与人类世界的唯一纽带只是他的父母，而是希望他将自己视为人类的一份子。 克拉克对此深有共鸣。尽管他依旧保留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幻想着也许那艘飞船只是未来科技的产物，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很可能并非地球人。他的那些特殊能力也在时刻提醒他，他和人类是不同的。 即使如此，克拉克更愿意将自己视作一个更强壮的地球人。就像有些人能在奥运会上破纪录，有人却多走几步都气喘吁吁，但他们依然都是人类。 蕾娜的态度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克拉克。蕾娜总是很自然地将自己视作人类，即使她也有许多特殊之处，尽管没有克拉克那么夸张。 “克拉克，你看，我们找到了一根完美的树枝。”蕾娜的喊声让克拉克抬头望去，只见谢尔比的嘴里正打横叼着一根几乎和它的身体一样长的树枝，尾巴摇得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电风扇。 这根树枝很快让谢尔比遇到了障碍。它叼着树枝卡在栅栏口进退两难，却又不舍得松口。 克拉克走过去，想帮谢尔比调整树枝的角度，却被谢尔比误以为在与它嬉戏，立刻奋力向后拽，力气之大竟然让毫无防备的克拉克踉跄了一步。 “它可能以为你也看上了这根树枝。”蕾娜笑着说。“这可是它精挑细选出来的宝贝。” 克拉克索性配合演出，装出要抢夺的样子，谢尔比急得用爪子紧紧扒住地面，尾巴都伤心地耷拉下去了。 “好吧，你赢了。”克拉克举手投降，松开树枝。谢尔比瞬间又神气十足起来，叼着树枝朝家的方向跑去，显然是要去和斯基皮分享它的战利品。 “你把助手气跑了。”蕾娜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也该收工回家了。”克拉克拍拍手上的尘土，又叹了口气：“我的助手有点笨。” “它只是思考得慢了一些。”蕾娜为谢尔比辩解。 两人并肩朝家里走去。蕾娜忽然问：“之前拆礼物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猜那是一支钢笔？” 克拉克说：“盒子是长条形状的，里面又是金属材质的物品，我就想到了钢笔。” 蕾娜轻轻点头，又问：“你有没有考虑过长大后想做什么？” 克拉克回答得极快，似乎已经思考过无数次：“我想做一名记者。” “为什么？”蕾娜第一次听到克拉克的这个想法，诧异地追问。 “你还记得铅矿事件刚被曝光的时候吗？尽管汤普森和卢瑟先生都尽力压下新闻，但那些记者们还是不畏强权，坚持揭露真相。如果没有他们，斯莫维尔可能成为一个无人关注的绝望角落。”《 》 18、第 18 章 尽管基于前世的记忆，蕾娜对克拉克在未来成为记者并不感到意外，但根据她平时对克拉克的观察，她原以为他这次会选择子承父业，做一名农场主——毕竟，克拉克在农场总是显得安然又自在，仿佛那就是他归属的地方。 在听到克拉克说出的原因后，蕾娜对他产生了一丝佩服之情。那并不是出于对职业的浪漫想象，也不是受人引导后的选择，而是源自他内心深处、未经雕琢的信念，以及对真相与正义的纯粹追求。 “你呢？”克拉克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好奇地询问蕾娜。 “我想做一名科学家，我喜欢化学。”蕾娜对科研工作抱有发自内心的热爱，她恨不得一辈子都泡在实验室里。 只是，在反抗军的那几年，她不得不搁置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转而与生物学家合作进行武器研发。她做得很出色，但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更希望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改善民生的研究里，而不是让成果变成杀伤的工具。 “你的科学课成绩一向很好。”克拉克对蕾娜的选择觉得很合理。 “但你的写作水平只能算是中等。”蕾娜善意地提醒道，同时感觉十分费解：“你明明有超强的记忆力，所有学科也都学得很好，为什么写出来的文字却只是平平？” “可能因为文学作品没有一个固定公式吧。”克拉克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短板，并没有垂头丧气，而是很乐观地说：“我会努力练习写作的。好在对于记者来说，最重要的是把事实说清楚，好文笔只是锦上添花。清晰易懂的内容才是关键。” “你肯定能有最棒的新闻内容。”蕾娜对此很有信心。“毕竟你可是跑得最快的西方记者，发现大新闻的速度无人能比，不会被利诱，更不怕坏人的威胁。”她顿了顿，唇角微微一翘，“如果幕后黑手主动送上门来，那更好了，给你一个用武力说服他们的机会。” 克拉克因为蕾娜描述的场景而失笑：“你的意思是，我在练习写作的同时，还要顺便练练拳脚？” “不，你需要练的是控制好力气，免得一不小心就直接为民除害了。” “那样也算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吧。”克拉克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却又让人怀疑他到底只是顺着蕾娜的话逗趣，还是认真的。 蕾娜用余光悄悄去瞄克拉克的表情，克拉克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蕾娜立刻将目光移向地上的一只松鼠，假装自己的关注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它。 肯特家的生活太幸福、太安逸了，这份宁静足以在十几年的时光里消磨掉人的戒备，像春风消融冰雪一般温柔。连对超人的恐惧和憎恶似乎也一并被冲淡了，化作无关紧要的旧事。 但蕾娜很清楚，那些情感并没有真的消失。它们只是被深埋在意识的最深处，如同潜伏的暗潮，只要出现一个契机，它们就会再次冒头，反扑着将她吞没。 寒假结束后，克拉克报名成了校报的实习记者，选题、采访、写稿，他给自己设定了目标，自此便认真地朝着目标努力。 除此之外，蕾娜和克拉克的学校生活没有什么变化：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以及熟悉的校园。 直到开学几周后，一个小插曲意外出现：橄榄球队的主力四分卫，约翰逊·米勒，忽然开始追求蕾娜。 约翰逊是十一年级的学生，金发碧眼，英俊得犹如太阳神阿波罗。可在斯莫维尔这样的地方，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从小就认识，再帅的脸也看习惯了。 他的追求并不隐晦，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一次校队比赛结束后，他邀请蕾娜周末去镇上吃冰淇淋。 然而，蕾娜当时完全没意识到约翰逊是在发起一场约会邀请。 前世，蕾娜在校园时期一直为了奖学金而拼命努力；在反抗军的那些年，虽然有过几段超出友谊的关系，但那更像是内心空洞的人抱团取暖，并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而这一世，在获得真正的自由之前，她对恋爱完全没有兴趣，更没想过高中恋爱这种事会和她扯上关系。 因此，蕾娜没多想就答应了约翰逊，将他脸颊的潮红归因于赛场上奔跑后的余热，全然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激动和期待。 于是，在赴约时，蕾娜把克拉克也叫上了。她计划先去见约翰逊，再和克拉克去附近逛逛。 她甚至还随口问了莱克斯要不要一起去。莱克斯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在衡量她话里的真诚程度，最终做出了判定，然后干脆地拒绝了。 周末，约翰逊站在冰淇淋店的玻璃门前翘首以盼，在看到蕾娜的时候，眼神先是一亮，下一秒看到她旁边的克拉克，那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不过约翰逊很快又顽强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因为他做出了逻辑自洽的错误结论：肯特夫妇担心女儿的安全，克拉克是来护送蕾娜的。 但也不能说他的想法不合理。因为克拉克在与他打过招呼后，很自觉地单独坐到柜台一旁的高脚椅上，完全没有和他们共坐一桌的打算。 约翰逊追上已经走到柜台前的蕾娜，说：“我请客。” 蕾娜选好了自己和克拉克常点的口味，莫名其妙地看了约翰逊一眼，从钱包里掏出几美元递给店主：“你为什么要请我们两个？” 店主悄悄地向约翰逊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但还是收下了蕾娜的钱。约翰逊只好闷闷地为自己那一份买单。 店主先为蕾娜和约翰逊做好了他们的冰淇淋。蕾娜拿起自己的，对着克拉克扬扬下巴，示意他等会儿自己去取，然后和约翰逊在一张圆桌旁坐下。 “所以，”蕾娜直截了当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约翰逊愣了一下，被蕾娜的直接问话打乱了节奏。他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很喜欢你……” 他有点紧张，耳朵已经红了，但还是把准备好的话说完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蕾娜正含着一口冰淇淋，听到这话一下子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克拉克立刻跑到她旁边，帮她轻拍后背，又为她拿来一杯水。 “我没事了，谢谢。”蕾娜终于找回了呼吸，转头对克拉克道谢。克拉克点点头，又很自然地坐回自己的单人座位了。 蕾娜转回头，清了清嗓子，说：“约翰逊，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暂时没打算谈恋爱。” 约翰逊张了张嘴，不甘心地想说点什么，却被蕾娜迅速地打断了：“我想，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她的语气很礼貌，但眼神却好似在说：如果你再纠缠下去，那就连朋友也做不了。 最终，约翰逊还是点了点头，说：“是的，还是好朋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可那微微垮下来的肩膀出卖了他的失落。 蕾娜不想让气氛太尴尬，主动聊起了本赛季的橄榄球赛。约翰逊磕磕绊绊地回应着，却显然心不在焉。 约翰逊说自己还有事，仓促地离开了冰淇淋店，留下大半杯没吃完的冰淇淋在桌上慢慢融化。蕾娜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慢慢吃着她的冰淇淋。 克拉克端着自己的那杯冰淇淋坐到蕾娜对面，神色有些窘迫，最后还是老实地承认：“我……我听了你们的对话。” 蕾娜不在意地点点头，说：“我也听了。” 克拉克每次都会被蕾娜的冷幽默逗笑。笑意退去后，他露出困惑的神色：“我没想到，他是想追求你。” 蕾娜没想到克拉克比自己还惊讶，正准备逗他一句，又听他问道：“你为什么拒绝他？” “我为什么要接受他？”蕾娜反问。 克拉克被问住了。 在他看来，蕾娜可以有一百个理由答应，也同样有一百个理由拒绝。但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这时，店门被推开，莱克斯径直走向两人的桌子：“你们在这儿，真巧。” 蕾娜看着莱克斯，恍然大悟：“你早就知道了。” “我倒没想到你会迟钝得不知道。”莱克斯轻笑一声，又瞥一眼还深陷在震惊和思索中的克拉克：“你们两个都傻得令人难以置信。” “你又没在场，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蕾娜立刻反驳，但心里觉得这话一点气势都没有。 果然，莱克斯得意地说：“我坐在车里围观了全程。虽然听不见对话，但看到的情景足够我做出判断了。” “你真是智慧过人，也太闲了。”蕾娜无奈地摇摇头。“你没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吗？” “然后错过这场好戏？绝无可能。”莱克斯坚定地说。 “你在笑话我吗？”蕾娜试图唤醒莱克斯的良知和朋友之爱。 “我是在笑话你们俩。”莱克斯伸出一只手指，在克拉克眼前晃了晃，后者却没什么反应。“你看，他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 19、第 19 章 “我能为你点一个超级巨大的圣代，把你的嘴堵上吗？”蕾娜痛苦地掏出钱包，决定牺牲零花钱来换得一点安静时光。 “算了，去我家喝下午茶吧。”莱克斯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在冬天吃冰淇淋，他宁愿喝点温暖的红茶。 于是，蕾娜和克拉克像童话里的汉泽尔与格莱特一样，被食物诱惑着自愿走入巫婆的糖果屋。但在被莱克斯无情地嘲笑了半小时之后，他们为自己不争气的嘴馋而追悔莫及。 在听到蕾娜的比喻后，莱克斯挑剔地用眼神上下扫了他们一遍，不屑地说：“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够肥美。肌肉看起来会塞牙。” “不要说这么惊悚的话。”克拉克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徒劳地把自己缩得小一点。 “而且吃了你们会影响我的智商。”莱克斯又补上一句，不但毫无安抚效果，还让对面的两人心灵更加受伤。 “我们明明很聪明的。”蕾娜佯装不高兴，实则毫不在乎。 毕竟莱克斯被公认为是人类中最聪明的，比布鲁斯·韦恩还要聪明。他完全有资格在任何场合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笨蛋”，或者很凡尔赛地宣称“我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的智商，反正都没我聪明”。 莱克斯终于大发慈悲地换了个话题，看着两人露出“得救了”的表情，然后动作整齐划一地伸手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烦恼消失得极快。 在他看来，蕾娜和克拉克就像两本有趣却不难读懂的书，不可能有什么情节逃过他的眼睛。 可莱克斯不知道的是，蕾娜和克拉克瞒着他的事情虽然不多，却十分重大。 他们的确小心谨慎，行事却算不上完美。以莱克斯的智慧本不该忽略那些蛛丝马迹，偶尔他也的确会有一闪而过的直觉，却下意识地无视掉了那些不对劲的感觉。 这正是聪明人最容易犯的毛病。莱克斯自信能看透别人，然后不自觉地陷入思维定势，压根不认为蕾娜和克拉克能有任何事情瞒得过他。 晚上，蕾娜刚进家门，玛莎就告诉她，克洛伊已经打过三次电话了。 “她听起来很兴奋，不过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只让我转告你，回家后尽快给她回电话。”玛莎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显然认为她们一定是有小女生之间的悄悄话和小秘密要聊。 “她一定知道什么。”蕾娜和克拉克对视一眼，走向电话机。 克拉克跟过去，光明正大地坐在一旁偷听。反正蕾娜没赶他走，那就是默许嘛。 “你为什么没提醒我？”电话一接通，蕾娜便控诉起来。 “我以为早就你知道了！”克洛伊赶紧喊冤。“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上学期最后几场比赛，他每次都跑来感谢啦啦队的表演，以前他可从来不这样。” “那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他早该这么做了。”蕾娜语气平淡地评论了一句，又说：“如果你提醒我一下，至少我今天不会和克拉克一起去。你能想象那个场面有多尴尬吗？” 克洛伊完全不在意约翰逊的面子，反而追问道：“你答应他了吗？” “当然没有。”蕾娜冷哼了一声。“我才九年级啊，他怎么敢来约我？” “这很正常啊，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克洛伊理所当然地说。“现在开始恋爱，高中毕业正好订婚，不是很完美吗？” 蕾娜一时无言。的确，这种人生规划在斯莫维尔很常见。 “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他？”克洛伊好奇地问。“他长得挺帅的，不是吗？” 蕾娜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没有想和他谈恋爱的想法。” “那也可以先试试嘛，不适合的话再分手。”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懒得浪费时间去试。”蕾娜很理性地说。“耽误我，也耽误约翰逊。” “他可比我们大两个年级呢。”克洛伊提醒道。“他不会等你的，肯定会去追别的女生。你知道，现在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那他就去好了。他有充分的自由，以及我的美好祝福。”蕾娜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免得再来烦我。” “好吧，相信明天大家就会知道，约翰逊又一次进入市场流通了。”克洛伊没有听清蕾娜的最后一句话，自顾自地感慨。 “是啊，消息总是传得那么快。”蕾娜瞥了克拉克一眼，发现他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有许多话憋着要讲，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好了，你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还有其它事吗？” “别挂断！”克洛伊赶紧说。“我还想问，既然你不喜欢约翰逊，那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蕾娜看到克拉克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似乎这也正是他想问的问题。 面对两端等待着她回答的人，蕾娜坦白地说：“我没想过这个。” “天啊！”克洛伊的声音简直称得上是痛心疾首。“你得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很重要的。” “也许在我遇到对的人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的。”蕾娜说。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浪漫，但完全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克洛伊毫不留情地说。“答应我，你会好好想想。” “好的，我会的。”蕾娜有点敷衍地说，立刻被克洛伊发现了。 “蕾娜！” “我保证，我会认真想一想。”蕾娜无奈地说，又听克洛伊念叨了几句，才得以挂断电话。 “这个问题我也得好好想想。”克拉克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什么问题？”蕾娜疑惑地看向克拉克。 “喜欢什么样的人。”克拉克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们毕竟已经九年级了，对吧。” “谁规定九年级就必须开始恋爱的？”蕾娜感觉有些头疼了。“你不必把这个当成一份作业来完成。” 看着克拉克若有所思又带着迷茫的表情，蕾娜叹了口气：“妈和爸当年也不是高中情侣。我看你只是被今天的事情震惊到了。” “所以，你完全不打算在高中恋爱。”克拉克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蕾娜很干脆地承认了：“对。” 克拉克只思考了一秒就宣布：“那我也要这样。” “喂，你是在抄我的作业吗？”蕾娜挑眉。“我们的人生规划和生活节奏没必要完全一样，你知道这一点吧？” 克拉克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你的选择总是对的。” “那可不一定。”蕾娜不知道克拉克对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我们的高中生活还长着呢，你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克拉克正想说自己绝不会改主意，电话忽然响了，他随手接起：“你好，肯特家……皮特？” 尽管克拉克用目光拜托蕾娜留下，蕾娜还是笑着跑开了，留下皮特在电话那头追问克拉克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可不想再听别人讲一次今天的故事了。 十年级开学前的暑假，肯特一家前往哥谭去看望玛莎的家人。 午饭后，蕾娜和克拉克溜到街上闲逛。街角的报刊亭前，蕾娜的目光被一排排报纸上的头条牢牢吸引：《蝙蝠怪物出没哥谭夜晚》、《黑影的真面目是什么》、《神秘怪物引发市民不安》…… 原来哥谭人不是从最开始就深深热爱蝙蝠侠的吗？“怪物”这种形容也太难听了。 想到二十岁的布鲁斯·韦恩默默在黑夜中打击犯罪，却被哥谭记者和市民如此称呼，蕾娜不禁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不过，蝙蝠侠总算出现了，这让蕾娜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把藏在衣柜里的氪石送出去了。 然而，看着那些报纸头条，蕾娜却犹豫起来。 也许她应该等等。 等到蝙蝠侠对哥谭的掌控力更强大，等到他能真正保护氪石的时候，再把对于超人最致命的东西交到蝙蝠侠手中。 毕竟，蕾娜希望的是蝙蝠侠能够控制住发疯的超人，而不是让氪石在哥谭四处流落，成为对超人潜在的威胁。 她不希望大都会的反派们人手一块氪石，让克拉克·肯特受到伤害。 “蕾娜，你在看什么呢？”克拉克见蕾娜发呆良久，忍不住喊她。 “只是看看报纸。电视上可看不到这些哥谭本地新闻。”蕾娜回过神，神色复杂地说。 “这是都市传说吧？”克拉克眼神一扫，便迅速读完了数篇报道。“听起来更像是吸血鬼故事。哥谭的记者们可真敢写。” “也许不是传说，而是一位无名英雄。”蕾娜说。“哥谭最需要的那种。” 克拉克回想了一下刚才读到的内容，心里涌起一丝困惑。 不远处，一群记者正围着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对着从车上走下来的俊美青年疯狂拍照。青年对着围观群众露出自信迷人的花花公子笑容，臂弯中挽着一位美丽的女模特。 “看起来是一位名人。”克拉克随口说。 “是的。”蕾娜点头。“哥谭最著名的那位。” 两人没再多看，并肩离开了。《 》 20、第 20 章 蝙蝠侠的新闻目前还只在哥谭的街头巷尾流传，但布鲁斯·韦恩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隔壁的大都会，甚至是偏远的斯莫维尔。 提起那位重新出现在名利场上并且每日花天酒地的韦恩少爷，莱克斯的语气中带着嘲讽：“身为韦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他已经失去了对集团的实际控制权。” “真的吗？可他仍然在肆意撒钱，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蕾娜慢悠悠地说。 起初，即便记者们对布鲁斯的态度谈不上尊敬，但谁也不敢在报道中漏掉他的名字——毕竟，哥谭群众对这位长相俊美、出手大方的少爷非常关注。 而随着布鲁斯人傻钱多地接连赞助慈善活动，报道的语气渐渐变化，记者们的溢美之词逐渐增多，越来越像“布鲁斯·韦恩抵达了他忠实的哥谭”。 听到蕾娜的上述感慨，莱克斯嗤笑了一声：“韦恩集团为了形象肯定警告过报社。他们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 “他怎么会那么有钱？”克拉克每次看到韦恩少爷相关的新闻时，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多看了几个零。 为什么有人会随便掏出支票簿，写下一个足以让小镇男孩瞪圆双眼的金额，然后毫不在意地用它买下压根不值那个价格的东西？ “他有股份，每年躺着就有天文数字的分红。韦恩集团已经渗透进哥谭生活的每个角落，所有基础设施的投资它都插上一脚。可以说，哥谭市民每天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为韦恩集团贡献收入。” “听起来，某人对此十分羡慕啊。”蕾娜促狭地说。 “当然，卢瑟集团在大都会可没有这样躺着赚钱的幸福日子。我们有许多竞争对手，需要不断开辟新的业务线才能维持营收。” 莱克斯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在肯特农场的他总是比在自己家里还放松，毫不掩饰地吐露自己的情绪和观点。 谢尔比似乎感觉到了莱克斯的悲愤，凑过去对莱克斯摇尾巴。莱克斯摸摸狗头，觉得它的善解人意和体贴程度比对面那两个人强多了。 尤其是蕾娜，她从来没有对布鲁斯发表过毒舌评价，这可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 难道她被布鲁斯的外表迷惑了？ 莱克斯恨恨地想：不就是身高一米九、喜欢极限运动并且身材很好、长相英俊、蓝色眼睛深邃…… 发现自己竟然挑不出布鲁斯的外貌有什么缺点，莱克斯的心情更糟糕了。 莱克斯并不丑。他继承了母亲冷艳而精致的五官，眉眼之间天生带着锐利的棱角。一米八的身高在同学中也足够出挑。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与布鲁斯之间隔着一种无法逾越的气质差异。布鲁斯身上那种毫不费力就能吸引所有目光的潇洒是他学不来的。他的气质更为阴沉，锋利的五官令它更为明显。 蕾娜没有感知到莱克斯的复杂心情，以为他只是纯粹在从商业角度考虑，安慰道：“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韦恩集团的历史几乎和美国一样长。你好好工作，重重重孙子也能过上躺着赚钱的生活。” 莱克斯觉得蕾娜的安慰一点也不真诚，故意曲解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我就拼尽一生也追不上韦恩集团，还得靠儿子、孙子一起接力？” 蕾娜坏心眼地说：“你知道芝诺悖论吧？” 芝诺悖论是一个著名的哲学悖论。简而言之，速度更快的阿基里斯永远无法追上领先他一段距离、但速度比他慢的乌龟。 莱克斯翻了个白眼：“幸好我知道微积分，这是我胜过阿基里斯的地方。” 玛莎对布鲁斯的看法则带着长辈的包容。 “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现在又孤独得只剩下一堆钱，难免会四处寻找陪伴和欢乐。虽然他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但他对父母留下的玛莎基金会还是很上心的。” “他是不想管，还是根本没办法插手啊？”乔纳森的疑问中带着担忧和同情。 “卢修斯不像是那种恋权的人，我觉得他对自己的定位是职业经理人，不过比起一般的打工人，更多几分对公司员工负责的情怀。” “那他更有理由不让韦恩少爷插手管理了，那个年轻人看着可没那个能力，反倒可能指手画脚，冒出些天马行空的主意。”乔纳森对布鲁斯的管理能力抱有怀疑态度。 布鲁斯的演技太好，无论是喜欢他的还是讨厌他的，都一致同意他是个草包。蕾娜从不替布鲁斯辩护，因为那等于是在拖他的后腿。 但蕾娜也从不说布鲁斯的坏话。 尽管她知道布鲁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负面评价，甚至可能会为自己的演技瞒过了世人而暗自得意，但只要想起那个靠着外骨骼支撑身体却站得笔直、披风低垂犹如一面旗帜的男人，她的一切言语都只会化作沉默。 克拉克和很多人一样，只是被动地泛泛了解关于布鲁斯的消息，没有刻意地多加关注。 这段时间，他的心思几乎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他的能力日益增强，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他能在一秒内绕地球奔跑一圈，也能轻易地飞到云层之上。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用一种奇妙的力量环绕周身，让他可以带着家人一起高速飞行，而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克拉克从科幻小说中得到灵感，将这种力量称为“生物力场”。在生物力场的保护下，肯特一家都体验了几次从天空俯瞰大地的奇妙旅程。 克拉克第一次飞起来，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 他站在玉米地的边缘，穿着褪了色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阳光下，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上升到无边无际的蓝天与云海之间。 片刻后，他又面无表情地缓缓降落，足尖轻触地面时轻得像羽毛飘落，可那具高大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却让这份轻盈显得几乎不真实。 蕾娜怔怔看着，那种纯粹到极致的美感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难以言喻的。即使克拉克穿着最普通的人类衣服，她依然能深深感受到对方和人类之间的巨大差别。 她完全能理解为何许多人将超人奉为神明。 但下一秒，克拉克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跑到蕾娜面前激动地说：“我飞起来了。” 那一瞬间，神的光环褪去，他又变成了蕾娜熟悉的那个克拉克。 “我看到了。我真为路过的飞机捏一把汗，万一它撞上你怎么办。”蕾娜开玩笑地说。 “你想试试吗？我已经能控制得很好了，绝对能避开一切障碍。”克拉克说。 蕾娜有一点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她正要习惯性地跳进克拉克的怀里，却被克拉克拦住了：“站在我的脚上，抱住我的腰，你会更清楚地体会到飞翔的感觉。” “那不如我站在你的背上，像乘飞毯一样。”蕾娜提议。 “那万一你站不稳，掉下去怎么办。”克拉克立刻否决。 “你肯定能接住我。”蕾娜满不在乎地说。 “这个设想留到以后再尝试吧。”克拉克这次难得没有被蕾娜的思路带偏，坚定地伸出手臂环住蕾娜。 “好吧。”蕾娜赤着脚踩上克拉克的鞋面，抱住他的腰。 这一次，克拉克飞得很慢，为蕾娜留出足够的适应时间。他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倾听蕾娜的心跳，万一她太紧张，他就立刻返回地面。 这与信任无关，对于失重的恐惧是地球上大多数生物的本能。 “你一点也不紧张。”克拉克有些意外地发现蕾娜的心跳始终稳定。 “因为我们才离开地面一厘米。”蕾娜低头看一眼脚下，脸色立刻黑了。 “好吧，我马上升高一些。”克拉克扁扁嘴，稳稳地带着蕾娜飞到屋顶的高度。 蕾娜仿佛感觉到并不存在的肾上腺素正在飙升，催促道：“再高一点嘛。” 克拉克听话地继续上升，直到整个斯莫维尔在他们脚下缩成巴掌大小。他悬停在空中，问：“够高了吗？” 蕾娜已经完全沉浸在俯瞰大地的感受里。这与站在摩天大楼的窗边向下看完全不同，这里没有墙壁，没有窗户，地球就在她脚下，无遮无挡。 “我好像听见了狗叫。”蕾娜忽然回过神，四处张望。 下一秒，她看见了谢尔比。 拉布拉多正优雅地漂浮在克拉克身边，不但没有缺氧，还有力气骄傲地发出叫声，尾巴欢快地摆动着。 “如果给你配一副马鞍，我是不是可以骑着你出行？”蕾娜看着谢尔比，灵光一闪。 谢尔比飞快地向后退开几步，在发现蕾娜仍然不怀好意地盯着它时，转为用屁股对着她，用行动表达拒绝。 “它不愿意。”克拉克轻笑。“但你可以喊我，随时为你效劳。” “可把你当成马骑也太奇怪了。”蕾娜苦着脸。 “我指的是用正常的飞行方式带你飞。”克拉克在“正常”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可是你太高了，遮挡住了半边的风景。”蕾娜狡辩道，故意伸长脖子探头探脑。 “这很好解决，我可以转个方向。”克拉克说着，轻巧地带着蕾娜在空中转了半圈。“好了，现在请欣赏这一半的景色吧。” 蕾娜无奈地说：“你真是个天才。”《 》 21、第 21 章 暑假的一个早上，肯特一家围坐在餐桌旁，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得克萨斯州因暴雨引发洪灾，大片居民区被淹，许多人被困在屋顶和漂浮的房屋残骸上，焦急而无助地等待着救援。 克拉克看着电视画面，叉子在盘子里戳了几下都没插起一片沙拉菜叶。最后，他转头对家人说：“我想尝试着做点什么。” 玛莎和乔纳森都露出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表情，欣慰、骄傲、担心的复杂情绪混杂其中。 “如果你还想继续拥有平凡的生活，那你最好在救人的时候掩饰一下身份，别让人认出来。”蕾娜打破了沉默。 在这个时候，超级英雄还没有井喷式出现。对于如何在帮助他人和保护自己的秘密身份之间取得平衡，克拉克没有太多参考对象。 一位是历史悠久的美国队长。他的制服里包括一副标志性的套头面罩，但那副面罩并不是为了遮掩身份的。美国队长的身份根本不是秘密。史蒂夫·罗杰斯的半身画像曾被印在美军的征兵广告上四处张贴，他在慰问部队时也留下无数的照片和采访录像。 那副面罩更像是保护头部的护具，也可能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视觉效果。毕竟，每当美国队长摘下面罩时，微微凌乱的金发总是让他看起来更加鲜活。 另一位是初出茅庐的蝙蝠侠。关于他是否真的存在，哥谭的小报仍在争论不休，也没人能确定他是不是人类。某种程度上，这反而证明了他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但蝙蝠侠的优势之一是他目前只在哥谭的黑夜中出没。以哥谭街头路灯的昏暗程度，即便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小巷里，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也未必能看清他的面容。 可克拉克若要在白天、在阳光下拯救他人，保护身份的难度就高得太多了。 “蕾娜说的有道理。”乔纳森点头赞同。 在收养两个孩子的前几年里，乔纳森的噩梦内容总是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破门而入，自称来自第五十一区，要把孩子们带走去做科学研究。 而那时两个孩子还没有展现出任何超常之处呢。 现在的克拉克如果被人发现还有个人类身份，他们全家恐怕都会被用来威胁克拉克。 虽然心底有担忧和恐惧，但乔纳森并不想阻止克拉克。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地保护家人。 “你打算穿什么样的制服？我来帮你缝一套。”玛莎和乔纳森的想法一致。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些。 “嗯……我想要一套蓝色的制服。”克拉克说。 “类似美国队长那种？”玛莎了然，已经开始盘算布料的裁剪。 “不过我还想加上红色靴子和红色披风。”克拉克补充道。 “像佐罗那种披风吗？”乔纳森觉得披风不方便活动，但又觉得有披风会非常拉风。 “这两个颜色都很鲜艳，方便大家看到我。”克拉克解释了自己的构思。 “再加一点黄色，你就可以凑成美术三原色了。”蕾娜提议道。 “那就加一条黄色的腰带。”玛莎拍板。“乔纳森，你还记得我的缝纫机放哪儿了吗？” “在仓库角落里，我去找。”乔纳森带上克拉克，两人很快便带着缝纫机回来了。 与此同时，玛莎已经从储藏室里找出了几块布料，摊在桌子上。 “好多年没有给你们缝衣服了。”玛莎轻轻地拍拍那台缝纫机，像是在和一位老伙计打招呼。黑色的金属已经有些斑驳，踏板却依然结实耐用。 她曾用它为年幼的蕾娜和克拉克缝过几套万圣节装扮——红发女巫和吸血鬼，雌雄牛仔组合，幽灵和天使……那些充满趣味的造型都被拍下来，成为家庭相册里的一部分。 量好克拉克的尺寸后，玛莎便开工了。缝纫机的踏板被踩下，布料被一点点缝在一起，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母亲的爱与守护。 “喏，在披风内侧给你缝一个口袋。”玛莎很快找回了当年的手感，动作逐渐娴熟。她一边缝一边对克拉克说话，语气温柔，就像面对当年那个还没有缝纫机高的小克拉克一样。“方便你放点东西。” “还得起个代号。”乔纳森忽然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得掌握主动权，不能把起名的机会留给别人，免得哪天被冠上一个你不喜欢的外号。” 蕾娜点头附和：“爸说的对。一旦大家喊习惯了，就算你不喜欢，想改名也难了。” 克拉克苦恼地说：“那……叫什么好呢？” “蓝色飞人？”乔纳森第一个出主意，这个非常直白的名字听得大家都觉得眼前一黑。 蕾娜忍不住说：“爸，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马戏团的台柱子。” 乔纳森挠挠头，说：“那，飞人？” “但克拉克的能力不只是飞翔，还有许多其它的本事。”玛莎反驳道。 乔纳森果断放弃了，因为他能想到的名字都是“xx飞人”这种单调的风格：“我想不出来了。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蕾娜根本想不出“超人”以外的名字，于是开始胡说八道：“红披风侠？” “你这个还不如我起的飞人系列呢。”乔纳森嘴角抽搐。 “那……蓝色守卫？”蕾娜又胡诌了一个。 “你的命名提议权也被剥夺了。”乔纳森宣布，然后求助地望向玛莎。 “超人？”玛莎抬头看了克拉克一眼，缓慢又清晰地说。“一名拥有超级能力的人。” 乔纳森立刻表示支持：“听起来不错，我喜欢这个。蕾娜，你觉得呢？” 蕾娜说：“我也觉得挺好，简洁又好记。” 克拉克想了想，脸上浮现出一个有点腼腆的笑容：“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好了，来试试吧。”玛莎将缝好的制服递给克拉克。 克拉克像旋风一样跑开了，下一秒出现时，他已经换上了那身蓝色制服，红色的披风在身后微微飘荡。 “哇！”蕾娜和乔纳森一起鼓掌欢呼，还环绕着克拉克欣赏和并发出赞美。 “有几个地方还需要调整一下。”玛莎好笑地瞥了旁边的两位氛围组成员，让已经脸红到不敢抬头的克拉克把制服脱下来，又坐回缝纫机旁做了一些更精细的修改，让肩膀和腰身更加贴合。 一切准备就绪后，再一次穿上制服的克拉克看向并排坐在沙发上的家人们，清了清嗓子：“如果我没回来吃晚饭，不用等我，帮我留一盘就行。” “我们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守着电视机，看哪家电视台先报道你。”乔纳森挥挥手，努力让气氛轻松一些。 “注意安全。”玛莎叮嘱。 “我们在家等你回来。”蕾娜握紧拳头，对克拉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克拉克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他像一阵风一样冲进屋里，脸上有点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但眼中满是兴奋和满足。 “我没有被记者拍到！”克拉克有点得意地大声宣布。 “那是你以为的。”蕾娜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虽然他们的确没有拍到你的正脸，但你的身影已经被所有电视台报道了。” “对，所有的。”玛莎说。“连那些没有记者去现场的电视台也转播了你的镜头。” “啊，可我的速度太快了，记者们都没有机会采访我。他们不会给我起了什么奇怪的外号吧？”克拉克紧张起来。他可不希望被叫做“红黄蓝飞人”什么的。 “那倒还没有。不过他们夸你的制服颜色好看。”乔纳森美滋滋地补充一句，克拉克却听得更紧张了。 “你快去洗个澡，我们等你一起吃饭。”玛莎温柔地催促道。 “好的。我还得把它们丢进洗衣机里，洗两次。”尽管有生物力场的保护，克拉克的制服还是沾上了污渍，还有少许破损。他拎起披风仔细检查着，有点委屈地抱怨：“这里破了个洞。” “那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呢。”蕾娜也探头去看，指了指另一边。 克拉克的表情顿时更加委屈了，嘟囔道：“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蕾娜安慰道：“这是你的徽章嘛，超级英雄完成任务的纪念。” “别担心，烘干之后我帮你缝好，保证一点都看不出来。”玛莎觉得克拉克这样子简直可爱极了，像一只以为自己不小心犯了错误的小狗。 被家人们安慰着，克拉克的表情亮了起来，又变成快乐小狗了。他伸手从披风口袋里掏出几朵被压扁了的小花放在桌上：“这是一个小女孩送给我的。” “她一定觉得你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蕾娜看着克拉克，轻声说。 克拉克想起那个小女孩的确是这么喊他的，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克拉克离开后，玛莎立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小声说：“幸好他没受伤。” 乔纳森握住了玛莎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 22、第 22 章 蕾娜已经做好了莱克斯会第一时间跑到肯特农场来大骂超人的准备，但她猜错了。 莱克斯没有在第二天来访。 他是第三天一大早来的，先打了个电话确定蕾娜和克拉克在家，然后就开车直奔肯特家。 “你来的时候一定超速了。”蕾娜看看表，心算了一下，批评莱克斯。 莱克斯平时开车很守规矩，但这条路他开得太熟，他又太心烦意乱，完全没意识到速度快了些。他点点头，算是认错，然后就直奔主题：“你们看新闻了吗？” 克拉克一头雾水，不知道莱克斯指的是财经新闻还是政治新闻，国际还是本地的。 蕾娜知道，但选择装傻。 “那个在得克萨斯州救了许多人的超能力者，穿着蓝色和红色衣服，会飞、力气又很大的那个。”莱克斯语速飞快地说。 “哦，我们看到新闻了。”克拉克干巴巴地回答。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得克萨斯州离我们挺远的。”蕾娜说。 莱克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两个朋友：“地球上出现了这种级别的超能力者，这和每个人都有关系。” “也不一定是超能力者。”蕾娜反驳道。“可能是靠科技的力量，比如飞行器什么的。” “如果有那种技术，我不可能没听说过。”莱克斯很有自信地说。 克拉克说：“那哥谭的蝙蝠侠呢？你觉得他是不是超能力者？” “他可能是，但远没有这个红蓝飞人的力量强大，否则他也不必天天藏头藏尾了。这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救人，一定有依仗。” “好吧。就算是超能力，那也是个好事啊。万一我们遇到危险，也有人可以救我们。”蕾娜故意用乐观的语气说。 “你有没有想过，”莱克斯瞪了蕾娜一眼，“这个人，姑且算是人吧，很可能有什么阴谋。” “姑且算是人”的克拉克一脸无辜地去厨房煮了咖啡，体贴地给莱克斯倒了一杯。 润了润嗓子，莱克斯继续讲他思考了一天的“神秘人威胁论”。十分钟过去，他还在滔滔不绝，一点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克拉克开始后悔给他倒咖啡了。 其实莱克斯知道的并不多，全是新闻上的公开信息。他不是没尝试过通过私人关系去打探，但没人知道更多的消息。 然而，莱克斯不愧是超人未来最大的黑粉头子兼一生宿敌。在信息如此有限、连超人的正脸都没被拍到的情况下，他已经开始深入思考超人可能带来的威胁，并且利用过人的智慧做出远超时代的分析。 为了方便叙述，他还随口起了数个越来越缩略的外号——“红蓝飞人”、“红蓝气球”、“红气球”、“气球”…… 克拉克打定主意，下次必须主动告诉记者自己的代号。绝不能让莱克斯这么自由发挥下去了。以及，他得增加制服上黄色布料的面积。 “所以你觉得这个人的阴谋是让人类依赖他的能力，从此以后什么都不干，遇到问题坐以待毙？”克拉克被莱克斯说得头晕脑胀，努力提取重点信息。试图以提问的方式打断对方。 “但人类又不傻，怎么会把命运寄托在别人手里？”蕾娜附和。她相信人类的反抗精神是刻在基因里的。 “不，大部分人类都很愚蠢，没有独立思想，只会渴望依靠更强大的力量。”莱克斯发表足以令他被公众口诛笔伐一年的言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很多人会相信宗教？他们没有能力也不敢去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把责任都推给某个虚无飘渺的存在。而现在，一个更有力量的存在真的出现了。” “可任何宗教的信徒都不会因此更改信仰吧？”蕾娜难以置信地说。 “当然不会，但是那些宗教可以说他代表了神的意志，是被派来人间的使者，守护天使什么的。他们会想办法和气球人扯上关系，并且自圆其说。” “就算你是美国总统，也不能取缔所有宗教吧？”克拉克指出莱克斯的抨击对象过于广泛，几乎扫射了一半的美国人。 “的确不能。我不否认宗教的存在有其意义，但前提是，不能真的冒出一个接近神的存在。” “神不能是善良的吗？”克拉克小声地说。 “神如果全能，就不可能至善，若是至善，就不可能全能。”莱克斯斩钉截铁地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蕾娜已经预感到了答案。 “我要将他拉下神坛，让所有人类都明白，他是不可信任的。”莱克斯冷冷地说。 蕾娜偷偷去看克拉克的表情。克拉克的神色非常平静，平静得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可蕾娜知道那只是伪装。她太熟悉这张脸露出的各种细微表情了。 莱克斯离开后，克拉克的脸立刻垮下来了，像被人踹了一脚的小狗。他低着头，对蕾娜说：“我先回房间了。” 蕾娜想留给他一些独自思考的时间，但又有些担心。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按捺不住，走向克拉克的卧室。 克拉克正躺在床上，被玛莎补好的披风罩在头上。烘干机里烘过的衣服仍带着一丝洗衣粉的清香，像是给他筑起了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小窝。 “我把那几朵花做成了标本。”蕾娜轻轻敲了敲半掩的卧室门，将一个小相框放在床头柜上。“这是你收到的第一份谢礼，我想你也许会想留着它。” “谢谢。”克拉克终于把披风从脑袋上揭开。 蕾娜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说：“如果你继续做超人，你不会只收到感谢和鲜花。总会有人批评你做的不够，或者指责你只是伪善。莱克斯只是喊得最早、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我明白，对莱克斯来说，超人只是一个可能随时失控的陌生存在。如果他知道超人是我，就不会这么反感了吧？”克拉克闷闷地说。 蕾娜想了想：“不一定，他可能会觉得克拉克只是你的伪装，更加讨厌你。” 在这一点上，布鲁斯反而是更心软的那个。他知道超人的人类身份，对这位老战友的人性一面过于信任，没有第一时间用氪石控制超人，导致反抗军失去先机。 克拉克回忆起莱克斯的那些激情发言，不得不承认蕾娜说的可能性相当高。他苦笑了一下：“我不会告诉他的。” 蕾娜确认道：“你会用心保护你的人类身份的，对吗？” 克拉克明白她的担心：“当然。我只是想用超能力帮助有需要的人，但我不会放弃我的人生和职业理想。” “保护你的人类身份，不仅仅是能让你保有普通人的生活。”蕾娜强调道。“也是对爸和妈的保护。” “我明白。”克拉克郑重地说。“坏人可能会用他们来威胁我。” 蕾娜摇摇头：“不，你不明白。坏人可能会做的更多。” 克拉克的想象力不够用了，露出一点不安的迷茫。蕾娜完全理解他的困惑。 谁能想到会有反派这么无聊，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看一个好人堕落？ “可是，”蕾娜垂下视线，忽然话锋一转，“现在世界的某处一定有人正需要帮助。总有人需要帮助。你根据什么标准决定去救谁、不去救谁？” 克拉克被蕾娜语气中的尖锐震住了，他迟疑着说：“我不是上帝，蕾娜。我没有权力做那种决定。” 他试探地问：“你是觉得我做得太少吗？你希望我做一名全职的救援者吗？” “不，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蕾娜回答得极快，语气果断却夹杂着明显的矛盾情绪。“我不希望你一刻不停地飞来飞去地救人，为了拯救他人而牺牲一切。何况，即使你那么做了，你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克拉克被蕾娜说得更困惑了，甚至有点无措：“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是制定一个救谁、不救谁的标准，还是压根不去救人？” 蕾娜看着克拉克，又好像没有在看他，视线穿过他落在某个虚无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担心你做得太少，又害怕你做得太多。”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看，我不是什么道德典范。” 她只是万千自私的人类中的一员，既希望有超人这样的无敌战力保护地球和人类，又希望他永远按照人类的想法行动，最好连自己的独立思想都不要有，只乖乖做一件趁手的武器。 她好像也没有比独裁超人好到哪里去。 克拉克安静地看着蕾娜陷入沉思，没有打扰她。他也有许多需要思考的问题。 在克拉克第三次将披风叠成整齐的方形，又心事重重地将它展开时，蕾娜忽然开口：“哲学解决不了我们的困境。但也许有东西可以。” 克拉克的动作顿住了，指尖还捏着披风的边缘。他期待地问：“什么东西？” “飞船，送我们来的那艘。” “它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当然不能。但它能告诉你，你到底是谁以及如何保护自己。”蕾娜从床上跳下来，催促克拉克：“快点，我们去仓库。”《 》 23、第 23 章 蕾娜原本不想过多干涉超人的成长轨迹。她不是那种自我意识过剩、非要证明“没有我就不行”的人。没有她，前世的克拉克依然成长为超人。 可如今的情况十分不妙。莱克斯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兴科研，用技术打败超能力。他的野心不再是商业扩张，而是把“如何捕捉并研究超人”当成接下来的目标。那种偏执的热情，让蕾娜看了都为超人捏一把汗。 她甚至觉得莱克斯过于乐在其中，将其视为乏味生活中突然冒出的有趣挑战。 更可怕的是，莱克斯不只有昂扬斗志，还有人类顶级智慧。他想做什么，真的能做到。 如果克拉克只是靠着现有的能力去硬扛，也许根本不用等到高中毕业，超人就会被莱克斯拖进小黑屋了。 蕾娜可不敢去赌人类的黑框眼镜能瞒过莱克斯多久。 她知道飞船里记录着一整个文明的结晶——氪星历史、文化、以及远超地球水平的科技，那些都是为克拉克准备的。 可惜蕾娜的内置系统里没有那些内容，她只是陪伴保护型机器人，不是家教型。 父母不在家，但蕾娜和克拉克都知道钥匙的位置，很快打开了几重厚重的锁，走进那间老仓库。 午后的阳光从高窗斜斜落下，射在那艘沉寂多年的飞船上。船体表面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与仓库的风格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克拉克绕着飞船检查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很小的凹槽。 “把手指放上去试试。”蕾娜猜测飞船可能需要靠基因解锁，免得被人随便打开。 克拉克照做了。几秒后，飞船上忽然亮起幽蓝的光芒，一个机械声音随即响起：“识别到卡尔·艾尔，最高权限。” 飞船的舱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的空间。对于两个婴儿而言，舱内宽敞无比，但对于如今已经十分高大的克拉克来说，需要小心才能避免撞到头。 克拉克看向蕾娜，后者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去，走到主控台前。 晶体面板仿佛感应到克拉克的靠近，屏幕骤然亮起，机械声音又一次响起：“卡尔·艾尔，我是飞船的人工智能，你可以通过声音对我下达指令。” 克拉克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好”。他没有找到椅子，索性席地而坐，开始和人工智能对话。 人工智能主动问道：“卡尔，你的父母为你留下一段讯息，是否播放？” “是。”克拉克立刻说。 他习惯性地转头，想与蕾娜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却发现她仍站在飞船外面，身影静止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脸庞隐没在阴影里，克拉克看不到她的表情。 “蕾娜？”克拉克疑惑地喊了一声。 蕾娜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移动。 她并不知道飞船上有人工智能。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们来地球的旅途是靠着自动驾驶功能完成的。 不过仔细想想，以氪星的科技水平，连自己这种机器人都能被制造出来，那飞船上搭载人工智能，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但人工智能的存在令蕾娜感到十分不安。它就像一面镜子，冷漠地提醒着她的身份与存在意义——她也不过是为了服务氪星人而被制造出来的产物罢了。 更令她害怕的，是人工智能也许会识别出她这位“同类”，导致她的机器人身份当场暴露。 虽然克拉克迟早会知道真相，但她不希望是现在。 时机必须由她来选择。 她相信克拉克的善良与道德感。 但她也明白，人性最经不起考验。谁不想要一个无条件服从的忠诚奴隶呢。 所以她不敢冒险留给克拉克太多的冷静思考时间，不希望他有机会权衡利弊。 她要做的是一场温柔的伏击，让克拉克在情感的驱动下给她自由。 蕾娜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克拉克旁边坐下。幸好，人工智能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反应，但它也没有对她打招呼。 克拉克没有察觉到人工智能的区别对待。他正全心全意地看着人工智能投射出的立体影像。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相貌美丽，身姿优雅，神情温柔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卡尔·艾尔，埃尔·艾尔，当你们看到这段讯息时，我们的家园氪星已经不复存在。 我们无法陪伴你们长大，但我们把氪星的记忆、文化与知识留在这艘飞船里。 我们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个家。只要把水晶放在你们选中的地方，它就会生长为属于你们的秘密基地。在那里，你们可以安心地学习、成长、生活。 愿你们在新世界拥有幸福的生活。 我们永远爱你们。” 光影缓缓消散，舱室重新归于安静。 蕾娜微微皱眉，不确定是不是人工智能自动做了翻译。讯息里，艾尔夫妇说的是英语，而不是氪星语。 在英语中，“you”没有单复数的区分，可能指“你”，也可能意味着“你们”。 蕾娜毫不怀疑艾尔夫妇说的“you”指的全部是“你”，即卡尔·艾尔。 但他们在讯息的开头却提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卡尔·艾尔”，另一个是“埃尔·艾尔”…… “l.l.”？ 蕾娜·洛厄尔（lenalowell）？ 蕾娜的心头涌起无数疑问。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重生”是一场阴谋，是某个被安排好的计划。 她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克拉克也僵住了。 此时，克拉克的思绪同样乱成一团。 从记事起，他一直以为蕾娜和他是双胞胎，直到七年级的科学课，他学会了遗传学，也才明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当约翰逊·米勒试图追求蕾娜，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时，克拉克的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窃喜。 那天，他独自坐在冰淇淋店的高脚椅上，罕有地偷偷侧耳倾听。约翰逊和蕾娜的对话被他一字一句地捕捉。 他花了几天时间才理清自己的复杂心绪——他想要的，比兄妹关系更多。 可蕾娜已经明确说过，她不打算在高中恋爱。 于是，克拉克只能将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藏在日常的对话与微笑里。 第一次，他在蕾娜面前有了秘密。 然而，在父母留下的讯息中，两人的名字像一道闪电般击中了他。 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他们的血缘关系，但他们有相同的父母、相同的姓氏—— 他们是双胞胎。 就在这时，一只机械臂从控制台旁伸出，将一枚巴掌大的水晶递到沉默的两人面前。 水晶洁白剔透，内部仿佛流动着微弱的光辉，如同被封印的星辰。 克拉克几乎是机械性地拿起水晶，看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它……能变成一个基地？” 下一秒，他将水晶递给蕾娜，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认真地与她商量：“我们要把基地建在哪里呢？肯特农场肯定不行，会被人发现。” 蕾娜捧着水晶，几乎要被克拉克的信任压得窒息了。她低下头，假装在认真观察水晶，一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克拉克以为她是在为氪星和亲生父母而流泪，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以哥哥的身份。 他说着，也哽咽了。 蕾娜以为克拉克是在为父母留下的讯息而难过，反握住他的手，说：“他们很爱你，给你留下了这么重要的宝物。” “给我们。”克拉克说。 两人握着那枚水晶，各怀心事，一时无言。 片刻后，蕾娜打起精神，说：“我同意你说的，肯特农场不是个好选择。应该找一个人迹罕至又面积足够大的地方。毕竟，它被称为‘基地’，可能会非常巨大。” 克拉克想了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你喜欢北极熊吗？” 回家给父母留了字条后，克拉克抱着蕾娜朝北极飞去。阳光下，冰雪静谧纯净，宛如童话世界般美丽。 他们很快选定了一处广阔的冰川，降落在上面四处张望。两人仍穿着夏日衣物，却丝毫不受北极寒冷的影响，就像身处肯特农场时一样自在。 “放在地上就行吗？还是要挖一个洞？”克拉克举着水晶，不确定该如何操作。 “等一下。”蕾娜忽然想起什么。“你先用透视检查一下周围。” “你担心有北极熊的尸体吗？”克拉克打趣道，但还是仔细地检查了方圆数公里的地下区域。“咦？” “怎么了？”蕾娜连忙问道。 “冰层下面有一架飞机，里面有一位驾驶员。看起来，他已经在那里很多年了” “大概是失事飞机的残骸。”蕾娜十分庆幸自己的灵光一现。“我们不要打扰逝者，换个地方吧。” 于是，两人又飞向远处，选了另一处地点。这一次无需蕾娜提醒，克拉克自觉地检查了周围，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 24、第 24 章 克拉克将水晶放在地上，指尖微微用力向下按了按。下一秒，水晶像有生命一样开始生长，莹白的晶体喷涌而出。 克拉克和蕾娜迅速退后几步，看着晶体疯狂生长，很快变为一个庞然大物，巍峨矗立在冰雪之中。 “哇哦。”蕾娜仰起头，阳光下的冰雪建筑在她的瞳孔中映出七彩光芒。“这难道是氪星的王宫吗？” 克拉克同样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愣了几秒，才朝蕾娜伸出手臂：“公主殿下，请进。” 两人的思想奇妙地同步了。只是蕾娜心里想的是，克拉克是冰雪公主——氪星的艾莎公主。但她还是配合地挽住克拉克，在心里偷偷为两人配音《letitgo》。 在大门前，两人发现基地也搭载了人工智能，并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录入了信息。令蕾娜惊讶的是，她也得到了最高权限。 看来艾尔夫妇对机器人三定律真的很有信心。氪星大概从来没发生过人工智能暴动事件。 水晶基地的内部比外观看上去更大，可能是用了某种空间扩展技术。晶体墙壁像呼吸一般闪动着微光。 人工智能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基地的功能，资料库、医疗舱、训练区……两人随着人工智能的介绍在基地里缓步前行，并不断冒出新的问题，人工智能总是耐心地做出答复。 两人完全沉浸在这片奇异的新世界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妈在喊我们。”克拉克忽然侧耳倾听。 “天啊，已经晚上十点了。”蕾娜看了一眼手表，倒吸了一口气。 肯特夫妇没有规定孩子们必须回家的时间，只要求他们晚归前报备一声。蕾娜和克拉克通常会在晚饭前回家，十点钟已经是全家入睡的时间了。 “我们先回家，明天再来。”克拉克不敢相信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旁，叽叽喳喳地与肯特夫妇分享着他们的惊天发现。 “所以，你们真的是外星宝宝啊。”乔纳森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却有点伤心，因为他一直幻想着两人也许是未来的人类。至于克拉克的超能力，那也很好解释——人类在不断进化嘛。 “很遗憾，我们不是搭乘时间机器来的。”蕾娜一摊手。 “难道人类真的研究不出穿越时间的办法吗？我一直想去史前看恐龙呢。”乔纳森仍然难掩失望。 “你现在去学习和研究也不晚，也许时间机器的发明就差你的贡献了。”玛莎嗔怪地推了推乔纳森。 她的关注点和乔纳森完全不同：“你们竟然真的是双胞胎。看来外星遗传学和地球的大不相同。可你们分明长得和地球人一模一样。” 这个问题在前世早就被卢瑟深入分析过，虽然他的结论大部分都更像是诽谤而不是科学研究。蕾娜毫不愧疚地剽窃了卢瑟的理论：“有一种可能性是，我们的外貌只是一种拟态。氪星人会在注视者的眼中呈现他们期待看到的形态。” 克拉克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真实，举起双手看了看，又弯曲、伸展双手，确认它们都是五根手指：“如果这是拟态，那我们的原型是什么？” “也许是章鱼。”蕾娜一本正经地说，先指了指克拉克，“大章鱼”，然后又指指自己，“小章鱼”。 “这根本说不通。那谢尔比在我们眼里为什么是一条拉布拉多？”乔纳森反驳道。 谢尔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迅速地跑过去，兴奋地摇着尾巴。 “我绝不相信它是一只在摇尾巴的章鱼。”乔纳森坚定地说。 又聊了一会儿，玛莎和乔纳森虽然很感兴趣，但还是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开始接连打起哈欠。 回卧室前，克拉克问：“妈，我们明天早上去基地可以吗？” 玛莎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只要你们别忘了回家吃晚饭。” 蕾娜立刻答应下来：“这次我们会带个闹钟。” 乔纳森也凑过去，伸开手臂搂住三个人。谢尔比也跑去过凑热闹，在他们的脚边飞快地绕着圈。 “妈妈，一会儿你能来帮我盖被子，再给我个晚安吻吗？”蕾娜忽然提出要求，声音中带着孩子气的依赖。 “当然可以，宝贝。” “我也要。”克拉克立刻接话。 “没问题。” 玛莎很清楚，蕾娜和克拉克不是单纯在撒娇，而是担心养父母会因为他们全心投入探寻亲生父母和氪星秘密中而感到失落。 她的心头泛起一阵柔软，轻轻抚了抚孩子们的头发：“你们是我的骄傲。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我们对你们的爱。” 乔纳森在一旁点头，说：“感谢上帝，把你们送到这个家。” 说完，他觉得气氛太过沉重，又故意对玛莎打趣道：“亲爱的，轻一点，不要把他们的章鱼触角弄乱了。” 笑声又一次在房间中响起。 第二天，蕾娜和克拉克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在冰箱上留了字条。 玛莎发现之后，连忙喊来乔纳森。两人并肩站在冰箱前，乔纳森取下第一张字条，念了出来： “妈妈，爸爸， 当你们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北极的一只北极兔了。 如果有危险，北极熊会陪我一起打架。如果打不过，我会站起来，像袋鼠一样用修长的后腿飞速跳跃逃走。 不要担心我会饿，我会在雪里找到苔藓和嫩枝，偶尔也会吃到肉。如果都找不到，我就回家在冰箱里翻找。 蕾娜” 玛莎听着，忍俊不禁，催促乔纳森快读另一张。 “妈妈，爸爸， 当你们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北极的一只北极熊了。 别担心我会孤单，北极兔会陪着我。我会在厚厚的浮冰上打滚，把雪沾满全身，再一头扎进凉爽的海水里。 如果我饿了，就去抓条大鱼。要是抓不到，我就回家开冰箱。 克拉克” 乔纳森读完之后，摇了摇头：“真是两个顽皮鬼。如果我在冰箱里放一个陷阱，一定每天都能抓到北极兔和北极熊。” 玛莎笑着说：“你只要在冰箱里塞满食物，就是诱捕他们的完美陷阱了。” 乔纳森望着那两张俏皮的字条，感慨道：“我们真的太幸运了。” “是啊。”玛莎轻轻将头靠在乔纳森的肩膀上，后者随即伸手揽住她。 又一次踏进水晶建筑，克拉克扭头问蕾娜：“总是把它称为‘基地’太奇怪了，我们给它起个名字怎么样？” “好啊，叫什么呢？‘艾尔之家’如何？”蕾娜主动献策，又一次展示了她的起名水平——零。 “这个听起来像是养老院的名字。”克拉克瑟缩了一下。 “那，肯特之家？”蕾娜继续思考。 “这个和上一个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克拉克无语地望着蕾娜，试图判断她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惊恐地发现她竟然是认真的。 蕾娜撅起嘴：“那你来起，肯特记者。” 克拉克沉思片刻，试图想出一个兼具神秘感与归属感的名字，最后说：“北极堡垒？” 蕾娜立刻报复地挑三拣四：“真是简单粗暴的起名方式。如果我们当时选择把水晶放在非洲，那是不是就得叫‘非洲堡垒’？” 克拉克无奈地说：“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我们随时改。” 蕾娜想了想，放弃了：“就叫这个吧。” 暑假结束前，蕾娜和克拉克已经掌握了基础的氪星语。为了多加练习，在没有其他人的场合，他们几乎总是用氪星语交谈。 玛莎和乔纳森偶尔听到几次，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两个孩子有自己的语言。在他们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时，就经常胡乱地组合英语单词，甚至自创词语，却总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克拉克还用氪星技术为自己制作了一副朴素的黑框眼镜。眼镜能够释放微弱的催眠波段，令人下意识地忽略他和超人的相似之处。 戴上眼镜，微微驼背，再加上一点刻意的笨拙——哪怕是莱克斯，也绝不会将他熟悉的克拉克·肯特和超人联系在一起。 在学习氪星的历史和社会知识时，两人发现氪星人全部信仰同一个宗教，主神的名字是拉奥。据说氪星的几大家族，包括艾尔家族在内，都流淌着拉奥的血脉。 “为什么氪星没有宗教之争？”蕾娜很难想象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在信仰层面竟能如此统一。 人工智能回答：“因为拉奥是真实存在的。祂亲手建立了氪星文明，又在氪星文明覆没时一并灭亡。” “神也会灭亡吗？”话一出口，蕾娜便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 在氪星，拉奥不只是信仰，祂的存在是现实的一部分。 当氪星人能够明白地确认神存在并且已经见过祂时，这就不再是真正的“信仰”了。 拉奥更像是一位宇宙级别的强者，强到几乎符合人类对神的定义。但祂并非全知全能，否则氪星文明不会灭亡。 人工智能说：“祂主动选择与氪星一起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