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服从测试》 1、第 1 章 ——少年倒在血泊之中,白皙的面颊划过殷红的血泪。救护车和警车的灯光交织闪烁着,急救人员只是摇摇头。 没救了。 系统的声音飘来:“恭喜编号1029,成功扮演《贵族学院的病弱beta》中被车撞死的小炮灰!” 温竹是一个小炮灰,编号1029,系统赋予的人物性格软弱、无能、爱哭、可怜兮兮,是狗血文中专业推进剧情,激化攻受感情,随时都可以下线的炮灰人员。 遭遇车祸、被绑匪撕票、甚至喝水噎死,只要剧情需要,小炮灰的死法千奇百怪,因为不是主角,他们下线的时候往往只被一笔带过,比如现在…… 主角beta遭遇连环车祸,只是微微擦破了皮,无人在意的角落,温竹这个小炮灰在血泊之中静静的躺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下线成功】 四周骤然黑暗,鲜艳的血色,刺耳的警笛,还有主角攻对主角受嘘寒问暖的嗓音,瞬间灰飞烟灭化为齑粉,在绝对的黑暗之中,时间好似定格了一般,变得并不再那么重要。 【恭喜编号1029,完成第999个副本】 【距离退役所需完成副本:1】 温竹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钝疼的手腕,用手背擦掉眼角的血泪:“快开始下一个副本吧,早收工,早退休。” 温竹自小家境贫寒,在孤儿院长大,是因为丰厚的奖金和退休福利,才进入系统当牛做马的。 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温竹只差这最后一个副本,就可以光荣退休,享受往家里一躺,想买买,想吃吃,想玩玩的悠闲生活,从此和牛马与加班说再见。 系统:“正在为编号1029开启新副本!” 【喜欢狗狗么?】 系统副本每次开启之前,都会例行询问一些问题,这些问题都与狗血文的内容相关,系统会根据温竹的作答,帮他匹配最合适的炮灰人物。 温竹:“喜欢。” 【恭喜开启《炮灰美人的服从测试》副本!】 【扮演人物:炮灰美人】 【服从测试内容如下:】 1.吹响狗哨,筛选出符合条件的狗狗们。 2.树立主人的高位权力。 3.鞭策驯化,一手遮天。 温竹:“……”? 系统好像坏了。 此炮灰虽然也是炮灰,但显然炮灰美人并不是狗血文中随随便便的小炮灰,而是这个副本的主角。 不等温竹修复系统,系统的嗓音再次欢快的响起:“3、2、1……副本已开启!” 温竹:“等……” 一抹金色的光芒从无边的黑暗中倏然落下,直接掉入温竹的掌心之中,是一枚——金色的哨子。 漂浮眩晕,混沌像潮水,铺天盖地向温竹席卷,将他拉入更深的黑暗…… * 骨碌碌—— 摇摇晃晃,庸庸散散。 温竹好似躺在一叶扁舟之上,漂浮在水面。一股温热,带着浓烈幽香对着温竹的鼻尖吹来,暧昧又缠绵。 温竹:“咳……咳咳咳!” 好呛鼻!温竹一向对香气敏感,意识猛地从黑暗中拔出,来不及睁开眼眸,一个翻身捂住自己的口鼻开始咳嗽。 “啊呀!”娇俏的嗓音传来:“衙内!衙内你没事罢?” “必然是省得急了,这才呛到了,奴儿喂衙内喝一杯酒,润润喉咙。” 温竹压抑着咳嗽,八双手从四面八方搭上温竹的肩膀、后背、脖颈,争相恐后的缠上来,不知情的还以为掉进了盘丝洞。 定眼一看,是八个美艳的妓子,一个个穿着暴露,不是纱衣,便是小衫,挤在温竹身边争相现弄。 “衙内,奴儿伏侍您——” “让奴儿伏侍您,你一边儿呆着去。” “你才是,一边呆着去!” 温竹被他们吵得头疼:“停。” 他一开口,妓子们瞬间鸦雀无声,似乎温竹的话是圣旨一般,分明软绵绵清亮亮,却犹如寒冬最凛冽的风,将妓子们全部冻得犹如冰凌,筛糠似的瑟瑟发抖。 四周安静下来,温竹这才看清楚,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之上。六马驾车,腥红色的斜纹宝相花纹蜀锦细致的铺在车上,一张红漆走兽小案,堆满了各种美果佳肴,杯槃狼藉,滴滴答答的流淌着玉液琼浆。 奢华的马车中挤满了妓子,原来这些妓子之中,有两个还是男人。不,合该说是小男生,唇红齿白,露着平坦坦的小胸脯。 温竹:“……”原身这是什么烂七八糟的癖好? 温竹揉了揉额角:“都下车。” “可是,衙内……” 一个妓子刚开了口,对上温竹的眼神,单薄的身子骨儿寒颤激灵,又开始瑟瑟发抖,好似温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衙内饶命,饶命啊!奴儿这就退下!” 妓子们连连告饶,根本不等马车停稳,下饺子一般从马车上连滚带爬跳下去,生怕跑慢了一步,会被温竹生吞活剥。 温竹:“系统。” 系统的声音凭空出现:“编号1029,小系统很高兴为你服务~” 温柔已然是穿越的老牛马,不,老员工了,很有这方面的经验,说:“前情提要。” 系统:“小系统正在为你展开前情提要~” 叮—— 【你的父亲是大庸城父,掌管庸都兵马,手握大权,威名赫赫。】 城父的意思其实就是司马,掌管兵马的官员。 每次穿越,温竹担任的都是炮灰的任务,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是身世凄惨的弃子,从来不能拼爹拼妈。 系统果然出错了,温竹更加肯定这一点。 【你是城父家最受宠的三公子,小衙内。】 原主出身大富大贵,根正苗红,皮相姣好,素有庸都第一美男子之称,可谓是出生既巅峰。 【可是,架不住你会作死。】 【你暴戾乖僻,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好色贪杯,吃喝玩乐,一无是处!】 温竹:“……”怪不得方才那些妓子看自己,像见鬼一般。 系统侃侃而谈:“你是一个短命小炮灰,因为与小和尚厮混,败坏名声,将自己的亲爹活活气死,温家从此落寞,墙倒众人推,充公流放,最终,你死于饥寒交迫的路上。” 温竹点点头,很符合炮灰这类人设了。 “但是!”系统说:“请编号1029逆天改命,从一事无成的富二代,逆袭成为大庸丞相!” 问题来了,果然此炮灰,不是彼炮灰。 温竹叫停:“副本是不是进错了?我是炮灰没错,可这个副本的主角才是炮灰,我要穿的炮灰,是那种一秒钟就可以惨死,一眨眼就会领便当的炮灰。” 系统:“……” 系统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终于发出了声音:“小系统,不知道诶。” 对比起不靠谱的小系统,温竹还是见多识广的,说:“修复系统。” 系统:“小系统修复中……” 系统:“小系统修复失败。服从值不足,无法修复!” 系统贴心的将服从值的概念展现在温竹眼前。 【服从值】也就是系统点数,需要温竹完成系统指定的任务才可以获得。 【炮灰美人的服从测试】副本,简而言之,便是炮灰美人利用自己的美貌皮囊,吹响狗哨,训狗收备胎,为自己铺路,一路逆袭的故事。 温竹看向自己掌中的金色哨子,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摩挲。 系统:“每驯服一只备胎狗狗,都会奖励服从值,请编号1029积攒服从值,修复系统吧~” 温竹挑眉:“那我的退休金呢?” 系统有些为难,明显支支吾吾:“嗯……那个……等小系统修复之后,就可以带编号1029离开脱轨的副本,去完成最后一个炮灰副本啦!” “而且!”系统着急的辩解:“训狗也有奖金的!奖金相当丰厚哦~” 温竹抛出了一个疑问:“如果完不成训狗的任务,有什么惩罚么?” 小系统苦思冥想了一阵:“好像没有什么惩罚。” 温竹突然笑了起来,他的面相清雅,尤其是那弯弯细细的双眉,犹如远山,犹如溪流,唇角荡开一只浅浅的小酒窝,只是看着,便觉得清甜回甘,叫人心窍蠢蠢欲动,莫名想要一亲芳泽,尝一尝那香软的滋味儿。 小系统却打了一个寒颤摆子:“1029你……” 温竹:“完不成训狗没有任何惩罚,那岂不是可以摆烂了?” 要知道,牛马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除了光荣退休,那自然是上班摸鱼摆烂了。免费喝公司的水,用公司的电,玩公司的电脑,最好再在公司带薪拉屎,每一个牛马都知道有多爽。 小系统纠正:“训狗是可以获得丰厚奖金的哦~” 温竹又笑了:“可我现在是衙内,城父之子,家里应该……很有钱罢?” 系统:“……” 温竹点点头:“老父亲有权有钱,听说我上面还有两个体面的哥哥,继承家业光耀门楣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而我,自然是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咸鱼富二代,混吃、摆烂,这和提前退休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些区别的,脱离了系统副本的温竹,无父无母,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儿,而现在,温竹拥有了一个宠爱他的父亲,还有两个哥哥。 简而言之,温竹有家了。 温竹轻轻抚掌:“既然如此,留在这里也不错。” 系统:“……”无法反驳! 小系统支支吾吾的开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虽然嗯……但是嗯……编号1029你说的都对,但是小系统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乘坐的马车正在赶往青山寺,是传说中,与小沙弥偷情的‘作死快车’。” 如果温竹记得没错,原身的炮灰美人就是因为与小和尚滚床单,把便宜老父亲给活活气死的。 温竹:“……” * 青山寺后山小路。 梁璟站在重重叠叠的苦竹之后,一双反顾狼目,平视之时隐隐约约露出三白,青眼阴鸷,白眼冷彻,幽幽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寺宇。 沙沙。 黑衣武士蓦然从林间窜出,带动微微风向,单膝跪在梁璟身畔,伏低头颅,毕恭毕敬的抱拳:“拜见太子殿下。” 梁璟没有看他,那双狼目还是平静的注视着远处的寺庙,开口:“来了?” “回太子殿下。”黑衣武士说:“庸都城父之子温竹,正在赶往青山寺的路上,不消一炷香功夫,便可抵达。” 大庸没有太子,大庸的天子尚且年轻,膝下无子。大庸国力衰微,整个朝廷犹如蚁穴,蛀虫横生,因而这些年归顺了强盛的大梁,作为大梁的附属国家,夹缝求存。 至于梁璟,乃是大梁的储君太子。 最近大梁国内变天了。大梁老天子病故,梁后竟与小叔子清河王偷情,小叔子谋图皇位,梁后是个恋爱脑,一心帮助情夫上位,狠下心来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梁璟下毒。 与此同时,清河王又偷偷勾结了大庸的庸都城父,私下买卖兵铁,豢养私兵。 市井流传,太子梁璟在母亲的背刺之下,身中剧毒,“仓皇”逃离梁京。 “咳咳……”梁璟抬起手来,抵住自己的嘴唇,轻微的咳嗽着。他的面色如常,只是嘴唇微微粉白了一些,不见太多血色,兴许是余毒未消。 “太子,”黑衣武士不解:“殿下明明已经识破了清河王那狗贼的奸计,为何……为何还要服下毒药,离开梁京?这岂不是、岂不是被那个狗贼占了先机?” 世人只知晓太子梁璟身中剧毒,被狠心的母亲背刺,但他们不知,其实这一切都是梁璟的计谋。 梁璟苍白的嘴唇微微绽开一抹浅淡薄凉的笑意,说:“如今的梁京,朝廷蠹虫营生,犹如蛛网灰玷,朋朋党党,勾连根深。孤便是要清河王得意,孤便是要清河王嚣狂,让他的朋党彻底浮出水面……” 梁璟慢慢展开掌心,他的手心中遍布薄茧,一看便是常年习武所致,一点点缓缓握拳,仿佛将什么攥入掌中,凉丝丝的说:“然后,连根拔起。” 黑衣武士俯首:“是,太子英明!” 梁璟微微侧头,又说:“再者,朝中对孤的诟病颇多,说什么,孤手段残狠,暴虐天常,可笑……” 梁璟撩起眼皮:“孤身为大梁储君,杀个把佞臣贼子,便是手段残狠了?孤不过是掏了他们的心窍,挖了他们的肠子,把他们的脑浆做成漆料涂在墙上,切了……他们的男#根,又如何值得暴虐二字?” 黑衣武士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记,又说:“是,太子英明。” 梁璟的语速平静而缓慢,仿佛将一切都笼罩在自己的棋盘之下,说:“清河王兵变,太子被亲生母亲下毒,如此一来,孤便成为了那个最是可怜儿的苦主,市井的舆论一夜之间逆转,等孤回到大梁,还有谁会以为孤是暴君?他们只会敬重孤,可怜孤,爱惜孤。” 黑衣武士目光一凛,第三次说:“是,太子英明!” 梁璟收回目光,略显薄情的嘴唇轻轻开合,说:“眼下,让孤会一会那个胆敢与清河王勾结的庸都城父罢。” “听闻……”梁璟的笑容扩大了,他的面色冷硬阴鸷,却莫名的喜欢笑,笑容阴霾而深沉,仿若漆黑的深渊,阴湿的泥沼。 “庸都城父最为宠爱的,便是他的小儿子……温竹。” 黑衣武士回答说:“回禀太子殿下,正是。卑职打听到,这小衙内今次前来青山寺,是借着为父祈福的名义,私底下与寺中的小沙弥厮混。” 梁璟黑漆漆的瞳仁深不见底,他又笑了,笑意残忍薄凉胜过最寒冷的凛冬,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甚好,孤陪这位小衙内顽顽。”《 》 2、第 2 章 青山寺。 肃穆质朴的寺宇禅房之中,叮叮当当—— 一只镂空鎏金百花香囊垂在梁上,囊中除了香粉,还放着一只银制小球,随着微弱的冬风,叮叮当当的发出不该属于寺宇的靡靡之响。 生着木刺的木质茶桌上,两盏葵花银托盘捧着双彩单耳花口瓷杯,隐隐约约的酒酿醇香从杯盏中溢出,与寺庙清雅的禅香交织融合…… 一个明艳的小沙弥坐在桌前,他的身子扭成水蛇柳条,羸弱不能自理,捧着胭脂漆合,浓浓的往自己脸上补粉。 小沙弥口中埋怨:“衙内怎么还不来,真真儿叫人好等,这个坏厮!” 小沙弥的脸色从娇俏突然转而凌厉,不耐烦的站起身,捶着茶桌骂骂咧咧:“哭哭哭!一天到晚的,不知晓的还以为在给谁哭丧!晦气!” 他将香粉往桌上一摔,来到隔壁的屋舍,粗鲁的踹开大门,屋中竟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和尚,与小沙弥穿着几乎误差,只不过小沙弥的僧袍更轻、更薄、更软、更透…… 他们嘴巴里堵着粗布,根本无法发声,只能呜呜的呜咽着,惊恐的看向来人。 小沙弥冷笑:“哭!哭!有人能看上你们,下半辈子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罢!还在这里哭?你们这些穷胚修了三辈子的福气,也不一定能赶上这样的好事儿!给富贵人家做嬖宠,总比在寺中敲一辈子木鱼要强,我这是在渡化你们!” 小沙弥指着他们恶狠狠的说:“一会子温家小衙内便要到了,要是叫衙内听到你们哭丧,坏了衙内的雅兴,我便扒了你们的皮!” 一甩袖子,小沙弥横楞着白眼,大摇大摆的离去,又回到隔壁的禅房。 他走进去,还在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一把子穷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我好心给他们指条明路,不知感恩戴德便算了,还跟我这儿哭丧,他们以为我能吃多少回油钱?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啊!!” 小沙弥自言自语的声音突然化为尖叫,瞪着眼睛,看着禅房中如鬼魅一般出现的黑影男子。 男子静静的坐在禅房的茶桌之前,他背对着身,慢条斯理的把顽着银制莲花茶托。 “你……你是什么人!?”小沙弥惊叫:“怎么进来的?” 梁璟静静的坐着,没有回答小沙弥的问题,反而幽幽的开口:“你们庸人,真脏。” 小沙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我要叫人了!” 梁璟仍旧自说自话:“便是连清修之地,也是脏的。” 小沙弥张开嘴巴,作势大喊,然他的嗓音还未出口,身子一软,嘭一声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黑衣武士看着被自己打晕的小沙弥,说:“请太子示下。” 梁璟摆摆手,说:“先拖下去。” 他的眼眸抬起来,露出更多的三白:“想来……小衙内也该到了。” 骨碌碌—— 奢华马车在山林间飞驰,六马拉车,虽快却稳,犹如穿行云端,流畅无阻。 温竹难得一顿,这便是传说中的——偷情专属,作死列车? 哗啦!温竹将车帘子打起,往外看了一眼,朦朦胧胧的浓雾之后,一座简陋质朴的寺宇就在眼前,门前挂着牌匾。 青、山、寺。 寺宇门口,两个小和尚伸着脖子,垫着脚尖,日盼夜盼,就盼着冤大头一般的温家小衙内前来“上香祈福”,一看到那辆马车,立刻兴奋的喊着:“来了来了,快去迎着!” 温竹一双眼眸微微睁大,轻轻拍着窗棂:“快停车,不,立刻调头。” 骑奴总驾士发懵:“小、小郎主?寺庙到了,您不去上香了?” 温竹说:“上什么香?调头。” 骑奴总驾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敢违逆自家小郎主一分一毫,当即下令:“马车调头!” “调头——” 六匹高大骏马,引颈长嘶,雕梁画栋的庞然马车轰隆隆开始调头,几乎是擦着青山寺的石墩子,这才堪堪调转车头。 “衙、衙内——”寺庙的门童小和尚追上两步:“衙内!到了到了,请下车罢!” 温竹稳稳坐在马车之上,挑起珍珠串成的帘笼往外看,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我方才小憩时做梦,一位老神仙对我说,我与你们寺庙八字不合,犯冲,往后便不来了。” 开顽笑,原身便是与小沙弥厮混,活活气死了亲爹。 温竹不傻,自然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亲爹乃是当朝城父,虽然大庸不算是鼎盛大国,但身为城父之子,亦是吃香的喝辣的,可做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咸鱼。 温竹是最想让便宜老爹长命百岁之人了。 小和尚听得呆了,傻着眼睛:“衙、衙内,您说甚么?” 温竹也不解释,更不纠缠:“回城。” 骑奴总驾士不敢有违,下令:“启程!回城!” 骨碌碌—— 车马急匆匆而来,急匆匆而去,牵起一阵阵林间轻尘,只留下厚重的车辙印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殿下。”黑衣武士窜身进入禅房,低声回禀:“那小衙内……不知怎的,突然调头回城了,没有入青山寺。” 梁璟长身而立在窗前,凭借着他的武艺,早就听到了寺门口的吵闹。 温家小衙内分明已经到了寺庙大门,却突然转了性子,如避蛇蝎的匆忙离开。 黑衣武士心惊:“难道……温家衙内是知晓殿下伏击在此,所以……” 梁璟抬起手,打断了黑衣武士的猜测,他们此次前来十足隐蔽,旁人只当此时的大梁太子疲于奔命,自顾不暇,如何能有这等闲心? 梁璟的一双狼目微微眯起:“这个温竹,愈发有趣儿了。” “唔唔——唔——”沉闷的呼喊传来。 黑衣武士侧头,说:“殿下,是那个小和尚醒了,眼下如何,还请太子示下。” 梁璟的嗓音很轻,带着隆冬特有的寒冷:“他见过孤的脸……” 说到此处顿了顿,又说:“孤厌恶不干净的物什。寺庙,本该是清静之地,既然这里已然不干净,烧了。” 梁璟回头看着昏暗中,被五花大绑的小沙弥,唇角化开一丝薄凉的笑容:“让这些肮脏之人,与这座肮脏的寺庙一同,化为齑粉。” 黑衣武士毫无磕绊,应声:“殿下英明!” 六马架车,一路疾驰。 温竹坐在马车之中,眼看着青山寺越甩越远,连一片砖瓦也瞧不见,微微舒出口气,轻轻一撂手,将帘笼放下,重新端坐回马车席间。 什么温柔乡,哪里有提前退休做咸鱼重要? 温竹不止不能气死便宜老爹,还要做一个好儿子。 温竹:“系统。” 系统:“编号1029,小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温竹如有所思:“这大庸城父,平时可有什么偏好,喜欢吃什么,饮什么?” 温竹这趟出门,本是去寺庙偷情的,突然改道回府,若是两手空空回去,未免惹人嫌疑。因而温竹打算带一些爹爹喜爱食的饮的回去,也好讨爹爹欢心,做个乖巧的幺儿。 系统:“根据大数据分析,大庸城父喜好甜食。” 原来便宜老爹喜欢吃甜,倒不似一般的武将。 系统:“尤其喜爱庸都城平宜坊刘家甜水的冰沙绿豆糕。” 温竹笑起来,甜甜的酒窝在唇角荡漾:“这便好办了。” 打起车帘,温竹吩咐:“进城之时取道平宜坊,在刘家甜水铺子停一停。” 骑奴总驾士一连懵了无数回,小衙内素日里最讨厌甜食,总说糖水黏糊糊,食了便恶心,闻到便烧心,全家上下恨不能都要迁就小衙内,见不得一丁点的甜口,今日…… 怎么转了性子? 但骑奴总驾士不敢置喙,毕竟他只是一个家奴,点头如捣蒜:“是是,请小郎主安坐……哎呦!” 总驾士惊呼出声,一阵剧烈的颠簸,马车天摇地晃,巨响止后突然止住。 “怎么回事?!” “惊扰了小郎主,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待?” “没用的畜类!” 温竹的肩膀撞到了窗棂,疼得嘶了一声:“发生了什么?” 总驾士咕咚跪在地上叩头:“小郎主饶命!小郎主饶命!马车……马车不仔细陷入了泥坑,请、请郎主稍待,小人们这就将马车推出来。” 温竹摆摆手,总驾士如蒙大赦,擦了擦滚滚而下的冷汗,愈发觉得今日的小衙内比往日都要好说话。 总驾士从地上爬起来,指指点点,指挥着身边十几个下等骑奴:“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去后面推车,你们几个在两侧推车,务必稳住马车,若再颠簸,惊扰到衙内,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你们砍的!” “是是是,小人们记住了。” 总驾士又指着角落一个十足没有存在感的黑衣骑奴,说:“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推车?” 那黑衣骑奴身形高大,肩膀宽阔,但看不到形容,总是微微垂着头,佝偻着后背,他被总驾士点名,面容稍抬。 终于,脸面袒露了出来。 ——梁璟。 梁璟一身骑奴的装扮,怯懦应声:“是、是,总驾士。” 温竹随手放下车帘的的动作一顿,懒洋洋的眼眸明亮起来,好似雾后的晴朗,紧紧盯着那名高大、魁伟、俊美无俦,却怯懦如大白花的侍卫。 对味儿。 温竹一直知晓自己的性取向,只不过从未遇到令他心动之人。而眼前这名唯唯诺诺的下等骑奴,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令温竹心窍狠狠一跳。 原来,温竹反思,我竟是个颜狗。 温竹:“系统。” 系统:“小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温竹笑盈盈:“调取这名骑奴的资料。” 【资料】 【姓名:???】 【性别:男】 【属性:可驯服备胎犬】 【犬种:狼】 系统的资料并不齐全,连名字也不显示。 温竹靠在车窗之上,白皙的掌心轻轻摩挲着系统道具——金色的狗哨。 他的眉眼笑盈盈,好似饧饴一般清甜回甘,却不粘腻,扬声说:“你叫什么名儿?” 下等骑奴胆子似乎很小,被温竹这柔软的嗓音吓了一大跳,缩了缩宽阔的肩膀,分明生着一双凌厉的眼眸,怯懦颤抖的偷偷瞥向温竹。 总驾士呵斥:“发什么呆!衙内在问你话,快回话儿!” 梁璟这才垂低了脑袋,一副不敢与小衙内对视的模样,沙哑轻声说:“小人阿奴。”《 》 3、第 3 章 阿奴…… 大庸虽国力并不强悍,但乃是诸国中最大的盐田国家,因此十足富饶,又是经济中心。如此一来,富贵的可不是平头老百姓,而是让豪绅显贵更加富有,让素衣百姓更加困苦。 富得更富,贫得更贫,两极分化愈发拉开,便多了许多像阿奴这般之人,连正儿八经的姓名都没有,随便寻个诨名,勉强分辨出来便可。 城父府最不缺的便是奴隶仆役,这不奇怪。 温竹重复:“阿奴。” 阿奴低垂着头,分明高大挺拔,却自有一种小可怜儿的怯懦,没有任何言语。 温竹的笑意好似可以融化隆冬的冰雪,说:“像你这般俊美的骑奴,我方才一路上怎么没有发现?” 阿奴还是没有抬头,一双与怯懦背道而驰的阴鸷狼目下意识眯起,因为借着低头的掩护,谁也没看到那眼目中的阴湿与冰冷。 温竹似乎话里有话。 骑奴总驾士却没有这份考量,城父府中的骑奴何止五十,他手下的骑奴每日都要换新,有来的也有去的,他自己个儿都无法分辨全面。 总驾士眼珠子来回打转儿,满心都是盘算,谁不知咱城父府的小衙内,那素来就是好色贪欢之人,一准儿是看上这雄气高挺的骑奴了。 总驾士赔笑:“小郎主,不如……让阿奴上马车,陪小郎主您单、独、说说话儿,聊聊天儿?” 总驾士还强调咬重了单独二字,便是聋子也听得出来,此聊天并非什么正经聊天。 温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他虽在系统中做炮灰,但无论是身条还是颜值,都无话可说,无可挑剔,自觉并非面目猥琐,怎么总驾士一开口,无论是黑的白的,都给说成黄的呢? 温竹摆摆手:“都来与我聊天,谁还推车呢?推车罢。” 说完直接放下了车帘子。 哗啦——随着珠帘噼噼啪啪的敲击声响,阿奴终于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狼目没有了任何遮掩,幽幽的注视着摇曳的车窗珠帘,透过名贵的宝珠,城父府小衙内的身姿,只影影绰绰,看不真实…… 骑奴推车,因着人数众多,轰隆一声便将庞然大物的马车从泥坑中推了出来。很快,马车粼粼驶出山林,往庸都城而去。 进入庸都城,总驾士立刻让骑奴改道平宜坊,往刘家糖水铺子而去。 庸都城五十八街坊,平宜坊字如其名,便是小摊贩小百姓扎堆居住的街坊,这里的店铺难登大雅之堂,但根据小系统的大数据分析,温竹的便宜老爹,就喜欢刘家糖水铺子这一口儿。 温家的马车停靠在简陋的糖水铺子跟前,铺子前已然聚拢了一队排队的人群,全都侧目看过去。 “快看,好大的马车!” “还挂着明珠呢,是哪户有钱人家?” “啊——”人群中炸起惊叫,颤巍巍的喊:“是、是、是城父府小衙内的车!” 一瞬间,整齐的排队人群犹如惊弓之鸟,哗啦一声向四周散去,有多远躲多远。 温竹:“……” 温竹无奈:“系统,我有这么可怕么?” 系统:“根据小系统的大数据分析,编号1029扮演的炮灰美人小衙内,好色、贪财、凶狠、暴虐,一言不合就踹断别人的肋骨,踩断别人的手指!” 小系统侃侃而谈:“有一次,小衙内因为与旁人对弈输了棋,竟然抡起青白玉鎏金棋盘,将对方的脑袋砸开了花儿,棋盘都砸成渣儿了!对方还是乾康殿主寝上士的亲侄子,主寝上士可是伏侍当今大庸皇帝的大红人。” 温竹点点头,若有所思:“嗯,可惜了那张棋盘,青白玉鎏金的,很贵罢?” 系统:“……” 小系统:“总而言之,编号1029你扮演的小衙内,乃是庸都城第一恶霸,当今群国第二可怖之人。” 温竹:“第二?” 系统:“是的是的,根据大数据分析,在诸国之中,最可怖之人排行榜,排名榜首的是大梁太子,梁璟。” 温竹轻轻的叨念了一声:“梁璟。” 小系统又开始侃侃而谈:“梁璟生性残暴,冷性冷清,他在做太子的时候,就被废立了整整三次。” 温竹挑眉:“废立三次?那还能重新做回太子之位,也是个奇人了。” 大梁太子梁璟,暴虐天常,听说他和普通人不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情,他的宫殿之中,专门有一个杂库,并非是堆砌乱七八糟没用之物的地方,而是堆放死人头骨,储存死人男#根的地方。 系统压低了声音,用讲鬼故事的口吻说:“而且——梁璟从小就喜食心肝内脏。” 温竹笑起来:“内脏处理干净,我也喜欢吃,这么一说,都馋卤煮火烧、火爆腰花了,火锅烫的大刀腰片也不错,又鲜又嫩。” 系统:“……”要不说,梁璟排第一,你排第二呢。 刘家糖水铺子的掌柜迎出摊子,浑身打着抖,咕咚跪在车马旁边,以头抢地:“小衙内饶、饶命!饶命啊!小人不知衙内今日大驾,实在该……该死、该死!” 温竹没有打起珠帘,隔着薄薄的纱窗向外说:“我是来买绿豆糕的。” 掌柜使劲点头:“是是是,小人这就……这就为衙内包上绿豆糕,全、全都包上!” 温竹真真儿哭笑不得,自己果然这般可怖? 温竹:“不必包那么多,我只要一盒足够,还有……” 掌柜应声:“是是是,衙内您吩咐!” 温竹的声音很轻:“我们来的晚,理应排队,让前面的人继续买罢,我们在边上等一等。” 随即对总驾士说:“将马车靠边,别挡路。” 总驾士一惊,老爷是庸都城的城父,说句大话,庸都城都是他们家开的,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平宜坊了,小衙内竟然吩咐靠边? 总驾士回过神来,一打叠说:“是,小人这就将马车靠边。” 糖水铺子排队的人群慢慢归拢,一缕缕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瞥向马车。 “城父府的小衙内,好似……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怖。” “是啊,这不是挺亲和的么?虽没瞧见人,但听嗓音,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是个翩翩公子呢。” “嘘!快闭嘴,你们不要命了?温家小衙内也是你们能谈论的?” 温竹排了一会子,终于买到了一盒冰沙绿豆糕,叫奴人付了银钱,马车调头,准备离开平宜坊,回到城父府去。 嘭! 一声闷响,不知怎的,马车刚刚起步,还未挪动一寸好似被什么绊了一般,剧烈震颤,那颠簸比之前陷入泥坑还要惊人。 温竹怀里抱着绿豆糕的小合子,平头百姓的糖水铺子没有太多的奢华包装,只是用纸包了包,这么一颠簸,瞬间碎了好几块。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总驾士并着十几个骑奴,呼啦啦跪了一地:“惊扰了小郎主。” 温竹奇怪:“为何颠簸?” 总驾士额角冷汗涔涔,瞥向一旁的骑奴:“是……是……是防跑滑的横栓,没有……没有放下来。” 六驾马车,车身自然庞大沉重,停驻之时为了防止跑滑,会放下横栓,其实就相当于现代汽车的手刹。 负责启车的骑奴一时大意,竟忘记抬起横栓,马车轰然行驶,马匹带动车轮,一下子撞在横栓上,把横栓撞得裂开毛刺,这劲力之大,能不颠簸么? 负责启车的骑奴吓得魂儿都散了,骨碌瘫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口气儿也不敢喘。 总驾士心惊肉跳,小衙内素来都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之人,若是问罪,哪还有命苟活?况且那启车的骑奴不是旁人,正好和总驾士沾亲带故,乃是总驾士的亲侄儿。 总驾士灵机一动,指着一旁不起眼的高大骑奴:“他!是他!回禀小郎主,就是这个阿奴,他本是负责启车的,却糊涂大意,走了神魂,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忘记撤下横栓,都是他!” 梁璟,也就是伪装成城父府骑奴的阿奴,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对上总驾士的栽赃陷害。 总驾士义愤填膺,越说越真:“小郎主,是小人管教不严,小人这就替小郎主,狠狠教训这个无礼的骑奴!” 总驾士高高的扬起手,往阿奴脸上凶狠的抽去。 叮—— 系统:“请编号1029接取【炮灰美人的服从测试】no.1任务~” no.1任务:树立主人的高位权威! 【你的骑奴笨手笨脚,驭车不稳,险些将你磕伤。赏赐骑奴两记耳光,以彰显主人的高位权威!】 任务奖励:白银五万钱。 在大庸,五万白银足够作为一次赈灾银,可见这五万的分量不小。 有钱?温竹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而且这任务看着也不难。 嗖—— 总驾士的巴掌还未落下去,便听到一声清脆尖锐的哨声,好似打猎的猎犬训导之音。 回头一看,小衙内温竹已经从马车中弯腰步下,踩着脚踏子,一步一步款款而来,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枚金色的哨子。 周边围观的人群躁动起来,他们还以为城父府的小衙内,庸都城第一个恶霸,合该生得青面獠牙,体毛茂密,腰粗如碾盘才对,岂知晓…… “这便是温家小衙内?竟是这般斯文的小公子?” “原庸都第一美男子的名头,不是温家使钱买来的?” “这面皮白嫩的,他定是用了甚么名贵的脂粉!” 温竹打断了总驾士的巴掌,说:“你说,是他负责启车?” 总驾士支支吾吾:“是……是这样儿的。” 温竹笑了笑,也没有戳破,又说:“既然如此,他冲撞了本衙内,自是该本衙内来教训他,你一个骑奴的头领,也敢替本衙内来教训人了?” 总驾士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不敢不敢!小人不敢越俎代庖!” 温竹点点头,走到阿奴面前,说:“那便由本衙内,狠狠抽你两记耳光,叫你长长记性。” 小系统:“编号1029请加油!你以前扮演的都是凄惨炮灰,从没有抽过别人耳光,要不要小系统帮你从大数据库中,调取《抽耳光必备工序》《如何抽耳光才不伤手》等实用攻略教程?” 温竹嘴唇不开,在心中与系统对话:我虽从未抽过别人耳光,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小系统:“是哦,也对!” 众人只见那美貌斯文的小衙内高高举起手。 然后…… 轻轻的在阿奴的脸颊上,摸了两把。 果然啊,温竹感叹,这骑奴的面皮硬邦邦的,侧脸的弧度也好看,虽咬肌微微发达了一些,但并没有发腮的表现,脸部轮廓反而深刻紧致。 一个字,美。 两个字,好摸。《 》 4、第 4 章 "他冲撞了本衙内,自是该本衙内来教训他。" 这是梁璟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顽笑。 梁璟幼年在做太子的时候,权臣左相一手遮天,他将女儿送进宫做侧妃,只等女儿诞下男儿,便夺取梁璟的储君之位。 那一年宠妃趁着大梁皇帝出巡,在宫中作威作福,苛待梁璟,将饭食泼洒在地上,左右武士押解着小小的梁璟,让他学犬一般舔食。 宠妃娇笑连连:我是未来大梁的帝后,合该替你的父皇教训教训你! 后来,大梁皇帝巡幸归来,发现长子梁璟迷上了养花。小小的身影矫健挺拔,蹲在花圃之中,一锄一锄头的埋着土,只不过那土壤的颜色,比之一般更加鲜红、夺目…… 宠妃被做成了花肥,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教训梁璟。 那也是梁璟第一次被废储君之位。 梁璟听着温竹的嗓音,他垂着头,唇角却一点点勾起,他的笑容突然愉悦起来,是那种沾染着血腥气息的欢愉。 梁璟的黑衣武士也扮作骑奴,混在温家的队伍之中,他听到温竹“不知死活”的这句话,心窍狠狠一提,猛地想起了当年太子做花肥的目光。 黑衣武士名唤陆笱,笱是一种捕鱼的器具,腹大口小,鱼儿一旦游入很难逃脱。 陆笱小名狗子,祖上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到了他父辈这一辈儿,因着大梁连年征战兵荒马乱,陆笱一家子活不下去,便将体弱多病的陆笱卖到宫中做阉人换取果腹的银两。 陆笱被领进宫中,没成想遇到了正在栽花的太子梁璟。 无错,栽花。 一锄、一锄。 黑压压的云鬓还有一半露在泥土之外,那油光净亮的鬓发,一看便是精心保养的,却混合着发臭的泥土,缠缠绵绵,再也分不开彼此。 殷红的色彩缓缓蔓延,领着陆笱去净身的小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叽里咕噜软倒在地上,吓得手脚并用的磕头。 唯独狗子,贼大胆子站在原地,对上了大梁太子爷黑漆漆的双眸。 梁璟:“你不怕?” 狗子:“……” 陆笱岂是不想回答?岂是在装高冷?如今已然成为武弁卫总统令的陆笱,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麻嗖嗖,如坠地狱一般的冰冷彻骨。 他那是被吓得动弹不得。 梁璟笑了:“你倒是有趣儿,做内官可惜了,往后跟着孤罢。” 从此,狗子摇身一变,从一个穷困的渔夫之子,一路高升。 朱褠衣、乌皮履。 陆笱成为了统领三千禁军的武弁卫总指挥使。 饶是见多识广的总指挥使陆大人,此时听到温竹的言辞,心里也是霍朗一声,好似打翻了杯盏碟槃。 陆笱心想,恐怕这温家小衙内也就活到今日了,可惜了年纪轻轻,谁叫他不知死活,触动了太子爷的逆鳞呢? 梁璟慢慢抬起头来,迎上温竹的目光。 只见温竹一步步走过来,但他的面容并不似当年宠妃那般嚣张,分明是他说要教训梁璟,不过…… 在梁璟眼中,这温家小衙内竟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慢慢举起羸弱纤细的手臂,那细溜溜的手腕子,宽大的袖袍滑落下去,清晰的露出白皙的皮肤,迎着日光润洁光滑,比任何的美璧都要通透姣美,手腕的骨节玲珑精致,轻轻一碰就会坏掉一般。 小衙内举起手,还有些哆哆嗦嗦,一点子也不像扇人的行家,反而弱小、可怜、无助。 高高举手,轻轻拍下,在梁璟的脸上,如清风、如鸿毛、如霡霂的蹭了两下。 梁璟:“……” 他…… 梁璟心想,胆敢摸孤的脸? 温竹“扇了”驾车不稳的骑奴阿奴,环视四周,迎上围观群众们大为震惊的目光,稍微有些得意。 从今日开始,温家的小衙内便是温竹,温竹要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富二代退休生活,自然不可能到处作死,什么为非作歹了,什么欺男霸女了,都实在太过麻烦,不如安安心心的混吃混喝。 叮—— 【撩拨成功】 温竹心里缓慢的打出一个问号。 小系统体贴的解释:“编号1029,根据小系统的大数据分析,你已成功撩拨阿奴。” 温竹:“……”?? 温竹心里的问号,变成个两个,翻倍。 “嗬!”倒抽冷气的声音传来,是陆笱。 温家小衙内要教训太子爷的时候,陆笱已然很“害怕”了,陆笱害怕血溅当场,太子爷直接宰了那不知死活的大庸衙内。 而眼下他更“害怕”了。 没有人敢打太子爷的耳光,更加没有人敢调戏太子爷。 方才那风流纨绔的小衙内,竟当众摸了太子爷的脸面,何其轻儇! 叮—— 【任务完成】 系统:“任务奖励白银五万已到账,编号1029可随时查看银行账户。” 温竹检查了一下银行账户,挥了挥手,说:“好了,教训也教训了,启车,回府。” 总驾士完全没反应过来,多看了好几眼阿奴,一打叠的说:“是是是,小郎主请坐稳,启车——” 马车粼粼而动,骑奴们这才如梦初醒,赶紧都垂首扶着马车,按部就班的前行。 有两个骑奴落后了几步,是梁璟和陆笱。 梁璟一双眼眸暗昧不明,嘴唇微微张合,他说话不怎么用力,总有一种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错觉。 梁璟:“你方才可看见了?温竹上车之时……笑了。” 陆笱躬身说:“回殿下的话,卑职看见了,那温家小衙内确实笑了,且笑得十足……”阴险轻儇! 温竹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获得五万白银开门红,这可是穿越入副本之后的第一桶金,爱财如此,自然会笑。 不等陆笱说完,梁璟的嗓音更加幽深,说:“他竟笑得如此腼腆。” 陆笱:“腼……”腼腆? 陆笱从小清苦,家里从未教他读过书断过字,自从进了太子府之后,才开始识字,但陆笱偏爱习武,不喜文人的那些劳什子酸词儿,读读便罢了。 如今陆笱忽然恨起来,恨自己读书太少。太子爷口中的“腼腆”二字,是自己识得的意思么? 梁璟的目光很深,遥遥看向前方的温家马车,说:“那温竹方才教训孤,也不过做做模样,柔柔弱弱,哆哆嗦嗦,好似从未打过人一般。” 陆笱:“……”哆嗦?谁? 梁璟又说:“看起来,温竹的为人,与坊间传闻的不尽相同。” 陆笱语塞了一瞬,很快抱拳:“太子英明!”《 》 5、第 5 章 城父府的马车堪堪出了平宜坊,街头躁动起来。 “快看,失火了!” “那是城郭的方向罢?” “哎呦!青山寺!” 温竹打起车马的纱窗珠帘往外看,果然,身后的天边滚着浓浓的黑烟,一层一层的腾空而起,翻腾的火蛇吞吐信子,随着凛冽的冬风,火势越烧越大。 那可不正是青山寺的方向么? “这么大的火?” “庸都本就干燥,还是冬日,怕是林子见了火星子罢?” “依我说……”一个围观的城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就是造孽!你们可不知,青山寺的和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暗中与瓦舍勾连,不知拐卖了多少投奔寺中,孤苦无依之人,拿回油钱呢!” “甚么?竟还有这样的事?我还去青山寺拜过,捐了不少香火钱呢!” “可说呢,烧得好,把这些冒充菩萨的恶鬼,全都烧死,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温竹看着汹汹的火势,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分明是冬日的阴天,天边竟被打得一片通红,好似花灯一般绚烂。 温竹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幸而没有在青山寺逗留,福大命大。” 他说着钻进马车中,道:“继续走罢。” “是,小郎主。” 车马继续前行,梁璟这才转过头去,无言的凝视着天边的火蛇,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城父府门前。 “恭迎幼郎主回府!” 小衙内打道回府,早有骑奴飞马回去通传,城父府的管事儿一接到通传,手脚麻利儿的带着一众婆子丫鬟、仆役下苦等,排列整齐,守在大门口等候。 只消一看到马车的轮廓,便大喊…… “恭迎幼郎主,回府——” 一众丫鬟争相打起帘笼,殷勤备至:“幼郎主请下车。” 早有下苦准备好了脚踏子,摆放在马车跟前,铺上猩红色的蜀锦垫子,只是一个脚踩的垫子,织秀却比旁人家的锦衣华服还要精美华丽。 “幼郎主一路奔波劳累,请用茶。” 温竹还未下车,又有一个丫鬟垂着首,恭敬的捧上来一只金制的莲花茶托莲花茶盏,通体金灿灿,在冬日稀薄的日光之下仍然熠熠生辉,差点闪瞎温竹的眼目。 温竹:“……”有钱,这便是富二代的生活。 从今往后,这便成了温竹的退休生活。 温竹呷了一口茶,滋味儿没有尝出来,主要是想试试这只黄金莲花茶盏。 温竹:“果然,沉甸甸的。” 伏侍的丫鬟一愣,没听清:“幼郎主,您、您说什么?婢子该死,未能听清郎主的吩咐。” 温竹摆摆手:“无事,进府罢。” 丫鬟如蒙大赦,方才一瞬冷汗都从额角冒了出来,差点打湿了鬓发。没成想今日的小郎主,说话竟温温柔柔的,没有莫名其妙的恼怒,也没有借风撒邪用下人出气,难道去了一趟青山寺礼佛,连……连秉性都变了? 温竹进了府门,转过猛虎踏莲影壁不见了身影,骑奴总驾士的腰杆子立刻挺直,拿出一副半个主子、上等下人的模样,趾高气昂挺胸叠肚,指着一旁不起眼的骑奴。 总驾士:“你!说的便是你,耳朵聋了?” 阿奴慢慢抬起头来,对上总驾士嚣张的眼神。 一瞬间,总驾士只觉冬风凛冽,莫名后背发凉,缩了缩肩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才得以缓解。 总驾士又说:“就是你,跟我来。” 阿奴没说话,很本分的模样,跟着总驾士进了城父府,一路往里走。 从西侧路绕过了两进,终于进入了下人们居住的院落,总驾士带着阿奴进了一间屋舍,淘换了一样什么东西,扔在阿奴手中。 总驾士:“去,把这衣裳换上,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做骑奴了,跟着小郎主身边伏侍伺候,若是……嘿嘿。” 总驾士的笑容油腻起来,搓着掌心:“若是将小郎主伺候的舒舒服服,往后有你的好处!” 阿奴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软绵绵滑溜溜的,原是一领衣裳。 不同于骑奴的粗布麻衣,这领衣裳一看起来便是好料子,虽比之温竹的脚踏垫子还是差了一些个儿,却也是满庸都城,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名贵衣料了。 紫罗兰色的衣裳,银线点缀,仿佛缀满了夜空的繁星,随着波光粼粼的衣料流转,滑不留手。还有那花纹,是城父府小郎主最喜欢的莲花纹,一朵朵怒放,不像是圣洁的莲花,反而莫名妖冶,牵动心神。 阿奴拎住衣裳轻轻一抖,衣裳的形制展现在眼前。深深的领口,从前襟恨不能一直看到腹部,这若是穿在身上,不说冬日里冷不冷,该看的不该看的,岂不是一览无余? 尤其料子还那么薄,那么软,那么朦胧,比之青山寺那个伪装菩萨蒙混众生的小沙弥,也差不得多少了。 总驾士见阿奴一直打谅衣裳,笑起来:“别看了,就是让你穿这身!穿好了,便去伺候小郎主。” 总驾士也不再多话,一甩袖袍,迈着方步离开。 他出了门没走多远,沾亲带故的侄儿立刻迎上来。这侄儿可不是粗心大意,没有扯下横栓就启车的糊涂人?总驾士之前为了保他,故意栽赃陷害给阿奴。 侄儿拉住总驾士,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叔父,我方才去查了咱们府里的档子,那个什么阿奴,根本没有卖身契在阁子库之中!我就说以前怎么的没见过,十足面生,一看便是个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之辈,谁知道挤进咱们城父府是不是别用有心?没准——” 侄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拍手:“他没准,就是故意来勾引小郎主的!” 总驾士并不以为然,说:“你管他有什么用心?你管他有没有身契?只要能哄小郎主欢心,他是骑奴还是马奴重要么?哄好了小郎主,比甚么都重要!” 侄儿不服,嘴里咕唧:“那、那小郎主若爱男色,叔父你干脆引荐于我算了,干什么便宜了外人,白白叫肥水流到旁人家中。” 总驾士声音拔高:“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混到总驾士不容易,别被你给糟践了!” 侄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更是不服气,却也不敢再执拗一声。 总驾士没走多久,陆笱便悄无声息的进入屋舍,低声道:“殿下,那贱奴可有为难殿下?” 梁璟没有说话,将手中的衣裳递给陆笱看。 陆笱的脸色瞬间落下,黑压压一片:“这该死贱奴,让卑职现在便去扭掉他的脑袋!” 梁璟则是慢悠悠的说:“别着急。” 陆笱不甘心:“可、可他如此折辱殿下!殿下乃我大梁储君,如今先皇驾崩,太子便是我大梁最为尊贵之人,无人能及,一个小小的奴人,怎敢如此……如此……” 陆笱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晓有一个词儿唤作——有辱斯文! 这一领衣裳真是、真是没眼看,比勾栏瓦舍的小倌儿还要露骨。 陆笱胸口起伏,气得胸肺都要炸裂,反观梁璟,平静的令人生怖。 梁璟幽幽的说:“这不是正好么?” 陆笱:“……”??? 正好?甚么正,甚么好? 梁璟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腹都是习武而成的茧子,轻轻的摩挲着滑溜溜的紫衣,说:“我正缺一个接近温家小衙内的法子。” 陆笱打了一个磕巴:“太子、太子英明!” * 温竹进了自己的屋舍。古时候的卧舍为了聚气,都不会设计的过大,尤其庸都地处北方,冬日里很冷,因此小衙内的卧舍并不大。但毗连着卧舍的暖阁、茶厅、棋室等等,一个比一个大。 温竹转了一圈,头晕眼花,险些便要在自己的屋舍中迷路。 叩叩—— 是敲门声。 温竹:“是谁?” 来人还未作答,小系统已然贴心的说:“编号1029,门外是阿奴。” 小系统还有话说,忍不住叮嘱:“经小系统的大数据分析,阿奴虽然属于可驯服犬种,但属目为‘狼’,很难驯化。请1029一定一定,格外小心,千万不要以身饲狼呀!” 叮—— 【姓名:阿奴(??)】 【驯化程度:*】 驯化程度一共五颗星,因为之前的“撩拨”,阿奴的驯化程度已经升级为最低的一颗星。 温竹查看着系统,摸了摸下巴,只是不知为何,阿奴的名字后面,还有两个问号。 叩叩! 又是敲门声。 温竹走过去,将门打开。一股凛冽的冬风窜入,牵起来人片片紫色的衣角,那柔软滑腻的布料,轻飘飘的蹭着温竹的脸颊,带起一股莲花的熏香之气。 阿奴站在门前,换下了一身骑奴的粗衣麻服,薄薄的紫衣波光粼粼,前襟开叉,深v衣领恰到好处的包裹住挺拔傲然的大胸,一路深邃而下,腹肌隐约可窥,随着冬风一吹一伏,简直“春光”无限。 温竹:“……”这哪里是狼? 分明是狐狸精。《 》 6、第 6 章 梁璟长身而立在门边,眉眼分明和柔和不沾边际,偏偏叫这轻薄的紫衣衬托之下,显得那般深情脉脉。 梁璟直视着温家小衙内,说:“阿奴是总驾士遣来伏侍伺候小郎主的。” 温竹:“伏侍……” 不太好罢?温竹也算是穿越过无数副本的人,总驾士那油滑的性子,一看便知想向上巴结,总驾士所指的伏侍,一定不是什么单纯的伏侍。 阿奴的样貌,温竹是极喜欢的,饶是穿过如此多的副本,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着的男子,尤其是温竹的取向也是如此。 不然,温竹想着,一上来便潜规则还是不太好,应当循序渐进才是。 温竹收回自己的目光,点点头:“那你进来罢。” 梁璟身为大梁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见得多了。油滑的、奸诈的、轻儇的、两面三刀的等等,还有许多人见到梁璟第一面,便会露出痴痴然的神色,一方面是因着梁璟崇高尊贵的储君地位,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着梁璟完美无瑕的俊美容貌。 可温竹…… 梁璟本在与温竹对视,哪知温竹并没有多看自己,也没有龌龊的打谅,而是收回了目光,稍微有些不知放在何处,最终落在了屋舍的玉制条案上。 仿佛,有些腼腆。 梁璟还未踏入屋舍,一个仆役从远处跑来,大喊着:“少郎主,不好了不好了!” “老爷回来了!” 温竹奇怪:“老爷回来,怎么就不好了?” 城父是温竹的父亲,也是这府邸的一家之主,听说便宜老爹很是疼爱幺儿,老爷回个家,这不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么? 那仆役用一脸震惊的面容,上下扫视温竹,支吾了半天,才说:“小郎主您……您不是趁着老爷外出,去青山寺……去礼佛了嘛!老爷……老爷不知怎么的,突然被二郎主叫回来了!” 温竹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原身趁着老爹外出,打算偷偷溜出去与小沙弥厮混,但没成想,老爹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仆役嗫嚅:“定然是二郎主,二郎主与小郎主一向不对付,怕是听说了甚么风声,故意将老爷给找回来了!” 小系统:“编号1029,你还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大哥温栈,二哥温檀。” 城府温匡正只有一位妻子,府上没有任何妾室,便是连个通房的丫鬟也没有。温匡正的夫人在诞下第三子,也就是温竹之时难产而亡,后来温匡正再也没有续弦,是难得一见的痴情男儿。 老大温栈是武将,不怎么回家,不是住在公廨,便是外派公干。 至于老二温檀,那是庸都城赫赫有名的“别人家的儿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形容俊美,身形高挑,富有第一才子之称,是庸都城万千贵女的梦中郎君。 老二温檀一直与原身不对付,原因有二。其一,温檀年幼之时十足粘着母亲,当年母亲诞下弟弟而亡,温檀大哭了三天三夜,觉得是弟弟害死了母亲。 后来年纪大了一些,他也知晓并非真的是幺弟害死了母亲,可温檀还是对这个弟弟喜欢不起来。再加上其二,温家小衙内恶名昭彰,堪称恶贯满盈,清高如斯的温檀,便更是看不惯眼。 偏偏城父温匡正,心疼小儿子从小没有母亲的照顾,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所以多少偏袒一些这个可怜见儿的娃,对小儿有些子偏心。 小系统侃侃而谈:“原身是个油滑的性子,最是能说会道,总是说些好听的将城父哄得团团转,掩盖自己的恶行!所以你的二哥温檀,便更加讨厌你~” 温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仆役见温竹发呆,着急跺脚:“小郎主,您快去看看罢。” 温竹回了神,说:“无妨,不必着急,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去前面看看。” 他抬步往外走,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奴抬起头来,凝视了一眼温竹。 阿奴自言自语笑说:“温府,还真是热闹。”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亲眼见一见大庸的城父温匡正,于是也跟了上去。 城父府的正厅,还未走进大门,温竹便能听到传来的告状之声,那嗓音一定是二哥温檀。 “父亲!您平日里就是太惯着老三了!” “父亲前脚堪堪离开府邸,老三便迫不及待的溜出去,什么礼佛?压根儿便是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父亲若是不信,只管去打听打听,那青山寺是什么好地方?如今朝廷局势紧张,好多双眼睛盯着父亲,尽是等着咱们温府出事儿,作成一本参奏的。” 温檀板着一张清秀儒雅的面容:“父亲现在去老三的院儿看看,若是有人,我温檀的名字便倒过来……” 念…… 不等他说完,一道清朗的声音笑着说:“父亲,二哥,你们寻我?” 温竹步履轻盈的走入厅堂,迎上二哥温檀不可置信的面容。 温檀:“你……你怎么……” 温竹眨了眨眼睛:“二哥,弟弟怎么了?” 温匡正见到“乖巧听话”的小儿子,说:“竹儿这不是在府上么,看你,老把你弟弟往坏处想。” 温檀:“……” 温檀瞪着眼睛,狠狠盯着温竹:“你怎么在家中,你不是……” 温竹一脸乖巧的说:“父亲,二哥,是这样儿的。今日一早,我的确出了府……” 温檀迫不及待的说:“父亲您看!我说的无错,他就是去厮混了,真真儿有辱斯文,有辱门楣!” 温竹却说:“二哥误会了,我出府是去了平宜坊刘家糖水铺子。” 温檀狐疑:“你去糖水铺子做什么?你又不食甜。” 温竹的笑容更加乖巧,捧出一只承槃,上面是摆盘精美的冰沙绿豆糕。 温匡正的眼眸瞬间锃亮:“绿豆糕?” 温竹点头:“正是父亲最爱食的绿豆糕。平日里父亲和哥哥们公干辛苦,唯独儿子游手好闲……” 温檀冷笑打断:“你还知晓自己游手好闲?” 温匡正嘶了一声,说:“老二,不要打断弟弟说话。” 温檀很不服气,但也不好再说甚么,只能闭上嘴巴,又用眼目狠狠瞪着温竹。 温竹继续说:“儿子便想到了父亲喜爱的这一口儿,一早儿去刘家铺子排队,排了好一阵子这才买到了父亲最爱食的冰沙绿豆糕,只不过……” 温竹有些歉疚:“绿豆糕太过细腻,被儿子颠散了一些,不好看了。” 温匡正笑得合不拢嘴:“无妨无妨!我儿有心了!你能想着给为父买吃食,为父高兴还来不及,来来,把绿豆糕拿来,为父尝尝。” 温檀:“……”啧。 温竹双手捧着莲花承槃上前,给温匡正寻了一块最整的绿豆糕,说:“父亲,食这块,这块没有碎掉。” 温匡正连连点头:“哎,好!” 这绿豆糕一口咬下去,比平日里还要甜,还要甘,还要细腻,还要顺口!原因无他,这可是小儿子辛辛苦苦排队买回来的。 温檀更是不屑,嘟囔说:“油嘴滑舌。” 温竹又捡了一块整的,转身说:“二哥也食绿豆糕。” 温檀翻了一个白眼,抱臂:“不食。” 温竹并未理会温檀的冷淡与敌意,这都说了,真诚是必杀技,伸手不打笑脸人。温竹打算缓和家庭关系,毕竟家和万事兴,上面有爸爸和哥哥罩着,才能做一个混吃混喝的富二代。 温竹递到温檀嘴边:“二哥,尝尝看,好吃的。” 温檀向后仰脖子,可是架不住温竹一脸笑盈盈,便是再生气,也像是一拳打在空气上。 无奈之下,温檀只好张口,他和父亲一样,喜食甜味,刘家绿豆糕口感细腻好似冰沙,一口下去豆香回味无穷,温檀的火气莫名也降了下来。 温檀哼了一声:“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可别叫为兄抓住。” 温竹笑笑,他可没有那般重口,去寻甚么小沙弥厮混。 再者,家中的骑奴不好看么?干甚么巴巴的往外跑? 叮—— 【姓名:温匡正】 【性别:男】 【犬种:猎犬】 温竹:“……”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没想到这个训狗系统连便宜老爹都能驯服。 温竹眼眸转动,那二哥是不是也…… 【姓名:温檀】 【性别:男】 【犬种:布偶猫】 温竹:“???” 训狗系统里,混入了一只猫咪。不过便宜二哥那高贵的劲儿,傲娇的劲儿,还有粘人的劲儿,的确像是一只布偶猫。 温匡正食了绿豆糕,似乎想起了甚么,板起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叮嘱说:“我儿,最近外面乱得紧,有消息说,大梁的太子被清河王击败,已经逃入了我大庸境内。” 温匡正脸色严肃:“这梁太子梁璟,是个暴虐无常的主儿,你们可都要小心一二。” “为父还记得,当年……曾见过他一面。” 站在角落的紫衣阿奴微微抬起头来,他的存在感一向不高,尤其是默默无言之时。 温匡正陷入了自己个儿的回忆,缓缓的说:“当年,为父随先皇争战庸水……” 那是小太子被第一次废立之后,左相因女儿之死怀恨在心,撺掇大梁皇帝用小太子做血饵,诱惑大庸兵力。 当年的温匡正还不是城父,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裨将军。 “大战过后,为父奉命带人去战场为捐躯的兄弟们收尸,便看到一个小娃儿,摇摇晃晃的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正是那梁人的太子,梁璟!” “为父虽不忍杀害一个孩子,可那孩子乃是大梁的太子,于是为父带兵一路追击,那孩子拼死逃命,最终消失在毒障林中。” 后来小太子死里逃生,回到了大梁。左相却重伤诟病于他,说一个血饵,陷入敌方万军之中,竟能全须全影的回来,必是庸人的细作! 那是太子梁璟第二次被废。 温匡正长长的叹口气,说:“老夫已然不记得那梁人小太子的长相,但仍清晰的记得那双眼目,永远也忘不掉,好似反顾的狼目,锐利而贪婪……全是对活下去的贪婪。” 他说着,正好对上了厅堂角落,紫衣阿奴的双目……《 》 7、第 7 章 “眼、梁太子的眼睛……” 城父温匡正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突然,恍惚的回忆与真切的现实交织在一起,朦朦胧胧的重叠。 他对上了紫衣阿奴的眼睛! 温匡正指着阿奴说:“诶?你看着面生……非也,又有些子面善。” 二哥温檀只顾着给弟弟告状,根本没有注意角落站着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仆役。这会子看过去,只觉那仆役的存在感一点子也不低,无论是高大的身材,还是俊美的容貌,亦或者…… 那风骚轻薄的衣着。 温檀只看了一眼,立刻撇开眼目:“这穿得什么乱七八糟,有辱斯文!” 温竹笑了笑,二哥说得对,有辱斯文是有辱斯文,不过好看也是真好看。不得不说,骑奴总驾士是会挑衣裳的,简直扬长避短,阿奴那挺括的胸型毕露无疑。 至于“短”,衣裳也不算完全暴露,下裳该穿的都穿了,短不短甚么的,温竹暂时看不到。 温竹说:“父亲,这是咱们府上的骑奴。” 温匡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是骑奴,怪不得有些子面生,又觉着面善呢,怕是以前见过。” 温檀一直别着目光,一副正人君子的作风,说:“父亲,这是面生还是面善的问题么?您看看三弟的骑奴都穿成甚么模样,这若是叫外人看到了,岂不是……” 温竹知晓便宜二哥又要“借题发挥”,给自己告状,可这衣裳也不是温竹让阿奴穿上的,着实冤枉。 于是温竹一笑,打岔说:“父亲,您方才说梁人太子第二次被废,是因着被左相诟病通敌卖国,那第三次呢?第三次是因着甚么缘故?” 虽是打岔,但温竹的确很想知晓。 无论是大庸还是大梁,亦或者其他群国,一提起梁太子梁璟,那都是闻之变色的,仿佛梁璟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只要稍微谈论一嘴,便会通体生寒。 温匡正:“这……” 温檀:“……” 奇怪,便宜老爹和便宜二哥瞬间沉默下来,二人的面容均有些尴尬,尴尬得着实统一。 温匡正爱惜的摸了摸温竹的发顶:“竹儿啊,你还小。” 温竹:“?” 梁太子第三次被废,和我还小有什么关系? 温匡正突然抚掌:“是了是了!为父还有公干,不能在府中逗留太久,为父先出门了!” 说完,一溜烟儿走了。 温竹更加好奇,梁太子第一次被废,和第二次被废,可谓轰轰烈烈,这第三次被废想必也是大有文章,可偏偏父亲不想讲。 温匡正匆匆离开,温竹只好说:“二哥,那你给弟弟讲……”讲讲罢。 他的话还未说完,温檀也装作很是匆忙:“我还有事儿,哪里像你那么闲得发慌,我也走了。” 温檀摆摆手,同样步履匆忙的离开。 温竹:“……”有猫腻,定是有猫腻,更加令人好奇了。 紫衣阿奴不着痕迹的退出正堂,一道黑影瞬间跟上去,正是陆笱。 二人站在无人的拐角之处,陆笱脸色犹如烧糊的锅底,嗓音沙哑愤怒的说:“殿下,那些人胆敢议论诟病殿下,让卑职现在便杀了他们,扭掉他们的脑袋,荡平城父府,鸡、犬、不、留!” 阿奴慢慢抬起手来,制止了陆笱的愤怒。 相对比陆笱黑压压的脸色,阿奴的唇角甚至挂着笑容,只不过那笑容有些许的薄凉,并不达眼底。 阿奴幽幽的说:“不着急。” “可……” 陆笱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可是他们胆敢谈论殿下您……您第三次被废立之事!” 阿奴说:“诟病于孤的人,不止这一两个。” 他唇边的笑容幽幽扩大:“原来……当年追杀于孤,险些将孤赶尽杀绝的老东西,竟然便是温匡正。如今温匡正又与清河王勾连,新仇旧恨,岂不有趣儿?” 陆笱完全不知太子殿下所说的有趣儿,是如何有趣儿,只是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因着太子爷笑起来,比隆冬的冰雪还要刺人。 * 温竹:“系统。” 小系统:“编号1029,小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温竹实在好奇,梁太子梁璟第三次被废,到底是因为甚么,为何便宜爹爹和便宜哥哥提及此事,都是一脸难言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尴尬。 有甚么事情,是可以跨越国界,需要他们替梁太子感觉到尴尬的? 温竹问:“系统的数据库中,可有梁太子第三次被废的经过?” 系统:“小系统为你查询~” 副本中已发生过的情节,全都存在系统的大数据库中,小系统不需要一瞬,已然调取了资料数据。 小系统将资料展现在温竹面前。 第二次被废黜之后,梁璟经历了很长一段废太子的阶段。除了梁璟之外,大梁皇帝还有两个儿子,都不是皇后嫡出,梁帝首先立了庶长子为太子。 小系统:“但是庶长子外出打猎的时候,被老鹰叼走了,寻到之时,只剩下一颗脑袋,和一副心肝。” 温竹:“……” 痴儿才会觉得是老鹰干的。贵胄打猎的猎场,都是有专门官员上士维护,里面的猎物也都是精心饲养,然后放进去供人狩猎享乐的,如何可能出现如此巨大一只老鹰,把庶长子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这是古代副本,又不是末世副本。 温竹眨眨眼:“这老鹰还挺挑嘴,不吃内脏。” 小系统:“……” 庶长子去世之后,第二年梁帝又立了庶次子为太子。 温竹:“让我猜猜,这个倒霉的庶次子,是不是也死于非命了?” 小系统的嗓音惊讶:“编号1029,你好聪明呀~” 庶次子成为太子之后,因为害怕像皇兄一样被老鹰叼走,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很快脑子便不太好了。 会突然大喊大叫有人要害他,有人要绑架他,有人在控制他。会被一阵微风吓得满头大汗,被走路的跫音惊得彻夜难眠,甚至随意一只小猫小狗,都能令庶次子大喊救命。 小系统:“庶次子只做了半年的大梁储君,大梁腊祭庆典之时,宫中例行准备大傩驱邪,庶次子犯了癫邪之病,不顾众人阻拦,竟投身傩舞的火盆之中,被活活烧死啦!” 如此一来,梁帝的两个儿子,梁璟的两个庶弟全都死于非命,除了梁璟之外,梁帝再没有其他子嗣。 梁帝没有法子,想重新立梁璟为太子,但又恐其暴虐卑劣的秉性难承大统。梁帝亲自来到幽禁梁璟的乌巷,发现长子梁璟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盛怒盘问之下才知晓,庶长子和庶次子因为觉得梁璟失势,恶意报复,买通宫奴阉人,日日虐待打骂。 梁帝心疼可怜坏了,当日便将梁璟接出乌巷,复立储君之位。 梁璟成为了大梁唯一的正统血脉,虽很多老臣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改变策略,巴结奉承梁璟,这其中就包括两次针对梁璟的左相。 左相为了笼络势力,绵延自己的权威,于是撮合自己的小女儿与梁璟,想要小女儿成为大梁储君的太子妃,未来的下一任皇后国母。 温竹笑起来:“左相这是有多少女儿,大的嫁给老子,小的嫁给儿子?” 那梁帝和太子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叫我爸爸,我叫你妹夫,咱各叫各的? 左相的小女儿与梁璟相看之后,很是满意梁璟的容貌,婚事很快提上日程,筹备起来。 然,在大婚前夕,梁京突然传出震天动地的骇俗流言,据说…… 小系统神神秘秘的说:“梁太子梁璟他……他患有不举的隐疾,而且是绝症,这辈子都不能人道!” 左相之女听闻之后,大闹太子府,当街羞辱太子梁璟,将梁璟患有隐疾的事情嚷嚷得沸沸扬扬,梁京尽人皆知。 婚事,自然也便作罢了。 梁璟与陆笱走进小郎主的内院,刚要提手叩门。 隔着门板,温家小衙内的嗓音虽不大,却清透至极,清晰的传出来。 那嗓音带着浓浓的惊讶:“梁璟不举?” 陆笱浑身一抖,汗毛倒竖,下意识瞥斜了一眼身边的太子爷本尊。 从未有人……从未有人敢这般高声,这般直白的说出那两个字,还是在太子爷的跟前! 陆笱膝盖发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梁璟叩门的动作一顿,生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攥拳,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眯起深不见底的狼目,死死凝视着门板……《 》 8、第 8 章 陆笱强忍着颤抖的膝盖,他的确没有跪下来,但已然一头冷汗,涔涔的往下坠落,忍不住抬手抹了抹。 吱呀—— 卧舍的房门打开,温竹往外看:“我便听到有声音,是你们啊。” 温竹奇怪的上下打谅阿奴:“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陆笱:“……”是了,太子爷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你竟还敢问? 从未有人这般大胆,敢对太子爷高谈阔论的,还、还谈论的是太子爷……那方面! 阿奴没有开口,温竹点点头:“一定是天气太过寒冷,你穿得实在太过单薄,去换衣裳罢。” 温竹一转头,对上满头大汗的陆笱的眼神,挑眉说:“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这天气,到底是冷还是热? 因为以后阿奴便要跟随着温竹做贴身的仆役,下人们很快为他准备好了屋舍,就在温竹卧舍的不远处。 下人还捧来了一套上等仆役的服饰,那用料也比一般人家强上许多,气派的厉害。 阿奴拿了衣裳,便进屋去换。 温竹站在原地,一双黑亮亮的眼眸微微转了转,鸦羽一般的长长眼睫颤抖着,唇角慢慢挂起笑容,那甜甜的小酒窝隐露出来。 他抬起步伐,往阿奴的屋舍走去,脚步相当轻盈,甚至踮起了脚跟,好似一只偷偷祟祟的小猫咪。 小系统:“???” 小系统:“编号1029,你做什么去?你的房间在后面,前面是阿奴的房间。” 温竹低声回了一句:“看看蛋奶。” 小系统:“蛋奶?经系统大数据缝隙,编号1029你不喜欢吃鸡蛋,也不喜欢喝牛奶。” 温竹的笑容扩大了:“你不懂,此蛋奶,非彼蛋奶。” 温竹很快来到阿奴的窗根底下,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小系统恍然大悟:“!!!” 阿奴走进屋舍,将那轻儇的紫衣退下来,随手扔在一边,拿起仆役的衣裳准备更换,便听到“吱呀——”的轻响,有人鬼鬼祟祟顶开了屋舍的户牖。 阿奴没有回头去看,但他耳聪目明,武艺惊人,仅仅听跫音便知窗根子底下是谁。 他眯起眼目,故意突然转过身去。 温竹刚刚推开一丝丝窗户缝,口中突然发出:“嗬!” 阿奴突然转过身,虽下裳齐全,可是上身袒露,那高大的身量,挺括的肩膀,丰满的胸肌线条,流畅的腹肌线条,还有…… 隐约可见的人鱼线,好像巨大的特写,一下子撞在温竹眼前。 温竹后退两步,险些没站稳,晃晃悠悠蹲下,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嘭! 与此同时,阿奴走过来,将窗子关上,还低沉的说了句:“窗子怎么被风吹开了。” 温竹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蹲在地上不敢吱声,用手掌扇着风,缓解两颊火辣辣的烧烫。 小系统发出嫌弃的声音:“不是你要看的嘛?怎么现在不敢看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有贼心,没贼胆?” 温竹:“……” 温竹知晓自己的性取向,可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毕竟温竹是系统副本中的牛马,只等赚够了养老金,退休之后再好好儿享受生活。 温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从未见过阿奴这般好看,身材又这般好的。现在回想起来,只可惜方才看得不够清晰,没成想阿奴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脱下衣裳来竟如此有料。 小系统:“1029醒醒,别想蛋奶了。” 温竹:“……”系统学会吐槽了。 温竹从墙根底下站起来,打岔说:“什么声音,那么吵?” 他说着,赶紧大步离开。 温竹一走,房门这才被推开,阿奴换下了轻薄的紫衣,一身上等仆役的服饰,也衬托的他端端君子,俊美而出尘,只一点子……偏偏有股阴湿的味道。 陆笱走过来,黑着脸说:“这温家小衙内,果然是个淫#荡纨绔,他竟然敢偷看殿下您、您更衣!” 梁璟的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握拳,骨节嘎巴作响。 梁璟幽幽的发问:“前面什么声音?” 陆笱说:“回禀殿下,是大庸丞相府的衙内登门了。” 温竹走到前厅,寻了个仆役打听。 那仆役说:“回禀小郎主,是丞相府的衙内来了,寻咱们家二郎主出去吃酒看曲儿呢,二郎主今儿个晚上怕是又不回来用晚膳了。” 温竹正好看到一个穿得花枝招展,敞胸漏怀的纨绔子弟从厅前路过,应当正是仆役口中丞相家的衙内了。 这衙内看起来是个风流富二代,与一板一眼的便宜二哥一点子也不相衬,很难觉得他们是一路人,完全格格不入。 偏偏老二温檀的确与他一并子出门了。 温竹摸着下巴:“奇怪。” 系统:“编号1029,小系统竭诚为你服务,请看资料~” 这话儿要从城父府说起。温匡正年纪大了,加之早年在沙场留下了不少老病根,一上了年纪便开始力不从心,因而温匡正想从城父这个职位上退下来。 要知晓,大庸城父管理着庸都兵马,那可是精锐中的佼佼者,且护卫京师安全,必然是大庸皇帝的心腹,可谓是荣宠万千。 温匡正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温府,想让温家的门楣绵延下去,便有心将城父一职留给自己的儿子继承。 大庸是家天下的制度,很多重要的官职,例如丞相、太尉或者城父等等,虽不算世袭,但可以“举荐”,且举荐的分量极重。 温匡正打算举荐自己的儿子继承城父之位,那么问题又来了。 小系统:“城父一共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温栈,乃是常年不在京畿的武将。二儿子温檀,文韬武略第一君子。至于小儿子,便是你了。” 城父乃是武职,大儿子不仅是武将,还是长子,按理来说理应让大儿子继承。但偏偏大儿子有点憨,性子过于耿直,他常年不在京畿,也是因着得罪了京中的权贵,被贬出去三年,如今已然是第三年。 二儿子的武艺虽不拔尖儿,但绝对说得过去,又是能文能武的全能型人才,最重要的是,温檀有野心。 温檀觉得,温家的百年家业落在自己手中,必然可以发扬光大,光耀门楣,比由横冲直撞的大哥继承要强。 小系统说:“更比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老三败家子要强。” 温竹:“……”系统又吐槽。 温檀想要继承城父之位,父亲的举荐固然很重要,还要有朝廷的支持,因而他最近与丞相府走得很近,想要得到老丞相的支持。 丞相只有一个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飞鹰走狗,便是不干正经事儿。其实他顶看不起温檀这样自命清高的君子了,偏偏这个衙内总是被丞相克扣月钱,但凡手头发紧,便会来找温檀,名义上是一起出去走动走动,其实就是想让温檀使钱,做冤大头。 温檀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要得到丞相府的支持,只得硬着头皮做这个冤大头。 叮—— no.2任务:成为pua大师吧! 【pua温檀,逼哭温檀,让他知晓谁才是上位。】 任务奖励:白银五万钱。 温檀:“?” 系统:“小系统为你展开剧透~” 温檀是副本中温文尔雅的温家二公子,但如此温文尔雅之人,多半是要黑化的。 丞相之子看不惯温檀的清高正经,带他去喝酒看曲儿,趁温檀不备,在其酒中下药,逼迫温檀与众多男女厮混,留下温檀的把柄,以此要挟,令他从此为自己做事。 从此,温檀坠入泥沼,万劫不复。 温竹眼眸微动,便宜二哥刚刚和丞相之子离开,正是去喝酒看曲儿,也就是说…… 小系统:“1029你只需要静静等待明日,天亮之后温檀回府,当着城父之面,揭穿他放荡厮混、败坏门楣的行为便好了。” 温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要奚落几句,便可以轻轻松松获得五万白银,可是…… 从此二哥黑化,家宅不宁。 小系统:“1029你去哪里?” 温竹已经行动起来,匆匆往自己的院落而去,唇角噙着些笑容:“选几个能打的壮汉,去踢馆,把便宜二哥捞回来。” 小系统:“???” 系统迷茫:“你不打算完成任务了么?” 温竹条理清晰,振振有词:“如果便宜二哥黑化,从此家宅不宁,我便要多开一条宅斗路线,费神费力。但如果我能救下二哥,依照他清高的性子,必然会还我人情。” 温竹笑盈盈,唇边的小酒窝甜滋滋:“换你,你选宅斗,还是团宠?” 系统:“……”竟无法反驳! 温竹回到院落,一眼便看到了阿奴和陆笱。 他的眼睛雪亮,阿奴不错,高大挺拔,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 不过,阿奴生得太过好看,若是真的闹事儿起来,碰坏了脸面实在罪过…… 温竹的眼神从阿奴身上转过,最后盯住旁边的陆笱,一双毫无攻击力的丹凤眼,露出更加“贪婪”的光芒。 这个骑奴好,虽然与阿奴差不多高,但关键是壮。看那胳膊,大臂的肌肉总是微微隆起,手背的青筋一条条暴凸,好似随时都在戒备。 脸面也是,凶神恶煞,一看便知不、好、惹。 温竹笑眯眯走过去,抬手,在陆笱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轻轻捏了两下陆笱大臂上隆起的肌肉。 温竹:“好硬,就你了。” 陆笱:“???” 梁璟:“……”《 》 9、第 9 章 温竹挑选了二十来个身强体壮,年轻孔武的仆役。 二十个仆役浩浩荡荡扶着温家小衙内的车驾,前呼后拥的出了门。 有人实在憋不住纳闷,问:“小郎主,咱们这么多人,这是去哪里?” 温竹随和一笑,神秘的说:“干架。” 原小郎主带咱们去打人?仆役们瞬间明了起来,小郎主昔日里最喜在外面儿惹是生非,招三逗四,挑选十来个二十来个打手出门找茬儿,也是在情理之中,没甚么可奇怪的。 很快,温家的车马便停了下来。 小系统:“就是这里了,温家二郎主会在这里被丞相府做局。” 温竹点点头,刚要下车。 小系统又说:“等等,编号1029你可要想好哦!如果你不按照任务进行,老二温檀没有黑化,那么整个主线都会偏轨。” 小系统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但还是说:“按照……嗯你们三个兄弟的各项能力对比来说,大数据觉得你成为下任城父的机会,少之又少,少之又少!” 这可不只是五万白银的奖金问题,而是事关炮灰美人的逆袭主线。 无法成为下任城父,那么就等于无法逆袭。 温竹一笑:“早就说了,我是来享受退休生活的,即使不完成任务,照样有使不完的财帛。” 小系统:“……” 温竹心意已决,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炮灰,这次说什么也要摆烂。 温竹踏着猩红色的脚踏子,一步步款款走下马车,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作响,香草散发着君子芬芳。 小郎君纤细如杨柳,羸弱而柔韧,白衣银线,翩然若仙子。 然而,就是这样神仙一般的小郎君,他家的马车停靠在枕膝楼跟前。 枕膝楼,乃是庸都城华香坊最大的……妓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多少风流才子的毕生梦想。可事实上,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失败者总是比成功者要多得多,而这里就是排解忧闷的温柔乡。 有钱的人肆意挥霍,没钱的人从牙缝里抠饬出来,也要在这里一解千愁。 放眼华香坊,最为繁华的就是这座枕膝楼了。 “这……” 陆笱只当不成器的小衙内又要去找谁家麻烦,挑选了如此多的壮士浩浩荡荡的出发,谁知重点却在这里,如此腌臜之地! 陆笱从小穷苦,有幸跟在大梁太子身边,全部的心思都扑在如何辅佐太子之上,从未去过青楼楚馆,没想到来了庸都,竟然让他逛窑子! 温竹步下马车,正好看到陆笱发红的脸色。陆笱的皮肤不算白,一般发红还是发青是看不出来的,但眼下的陆笱好似被煮了的螃蟹。 温竹笑盈盈的说:“你没去过青楼么?” 陆笱对温竹本就有敌意,没有回答,反而问:“那小郎主呢?可去过这种地方?” 温竹瞥斜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向存在感很低的阿奴。 阿奴是天生的衣裳架子,不管穿甚么衣裳都好看,之前薄薄的紫衣衬托得阿奴风流多情,如今一身上等仆役的衣裳,又衬托的阿奴略显冷酷。 温竹的目光在阿奴身上逗留了一圈,他打算在crush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自然是回答不曾去过青楼。 再者,温竹也不算说谎,他以前的确未曾去过这种地方。 不等温竹开口,一旁的仆役挺胸抬头,很是自豪:“我们家小郎主可是这里的常客!” 温竹眼皮一抖:“……” 温竹是个颜控,但凡是个颜控,绝没有不对阿奴一见钟情的。虽温竹觉得一见钟情太过夸张,但好歹可以培养培养。 于是解释说:“我……” “啊呀!”一道娇俏的惊呼传来,枕膝楼中跑出一位中年女子,热络亲昵的挽住温竹的手臂,小拳拳砸在温竹的胸口上,香喷喷的帕子糊在温竹的脸上。 “小衙内!哎呦喂——你怎么才来呀!往日都是没日没夜的往咱们枕膝楼钻,这两日怎么就不来了呢,怕是找到比我们枕膝楼更好的地儿消遣了?” “那可不行呀,咱们楼里的露华、清雪、夏霜、怜梦四大头牌都等着小衙内您呢!日也盼,夜也盼!” “小衙内快快,里面儿请!闺女们,温府衙内到了!” 温竹:“……” 温竹被热络的拖着往楼子里面走,回头去看阿奴,自己的名声还能救一救么? 阿奴的表情倒是淡淡的,看不出是欢喜,还是嫌恶,好似没有任何波动。 陆笱低声说:“这个温竹,想来是妓馆的常客,果然不是甚么好鸟。” 来都来了,温竹总不能白来,他反而拉住枕膝楼的老鸨,微笑说:“我问问你。” 老鸨热情点头:“小衙内,您说!奴家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温竹:“我二哥是不是刚来了?” 老鸨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来这里的客人甚么样的身份没有,有些人愿意叫旁人知晓,有些人不愿意叫旁人知晓,因此老鸨都是保密的。 温竹又问:“与我二哥一道来的,是不是还有丞相府家的?” 老鸨笑容更僵硬了。 不需要他回答,温竹已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果然,二哥和丞相之子就在这座楼子里。 温竹唇角慢慢展开,笑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甚至给人一种柔弱的错觉。 温竹:“规矩我懂,自然不会平白无故为难你,你给我开一间雅间儿,就要我二哥隔壁那间。” 他说罢微微抬起下巴,身后的仆役立刻丢过去一颗硕大的碎银,虽然被切割了好几次,不是完整的银锭,但也沉甸甸的压手。 老鸨眉开眼笑:“好嘞好嘞!小衙内,您三楼请!” 温竹无声的啧舌,往日都是做穷困潦倒的炮灰,如今突然变得出手阔绰,真别说……还挺爽。 众人刚步上枕膝楼三层,还未进入雅间儿,这么巧便听到了丞相之子的嗓音。 大嗓门毫无顾忌,放肆大笑:“给我按住了他!狗娘养的,还敢咬我?!” “老子平日最看不惯你那清高劲儿了!以为给我使几个财币,就能巴结我们丞相府了?” “你算是个甚么东西?今儿个老子就陪你顽顽!虽你这个模样儿不如你家幺弟水嫩,哎呦,你那幺弟啊,我看一次心窍便痒痒一次,酥麻的我夜不能寐啊!不过,你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雅间儿中传出轰然的笑声,听得出来里面人数不少,五六个人至少是有的。 “哈哈哈哈!!堂堂城父府的二公子,不会还是个雏鸡罢?没开过荤?岂不是和那梁人的废物太子一模一样儿?!” 阿奴一直垂着首,站在角落的位置。不管温竹到枕膝楼是来消遣也好,还是旁的甚么也罢,都与他毫无干系。 偏偏没想到,丞相之子突然要提到大梁太子。 “谁不知晓梁人的废物太子,就是个不举的,鸡儿软还活着做什么?要我就一头撞死去了!哈哈哈哈……” 温竹站在门口招手,白色的袍子顺着手臂微微下滑,露出一截柔软而细腻的手臂,无害的眼眸眯起,说:“给我冲进去,见人就打,无需手……” 软。 嘭—— 不等温竹一声令下,雅间的大门应声被踹开,门板狠狠砸在墙面上,巨大的轰响伴随着巨大的尘土,门板竟被踹掉了。 阿奴脸色漆黑,狼目深不见底,已然踹门而入。 温竹:“……” 丞相之子的嗓音大喊:“谁他娘的……啊——” 不等他骂人,粗鲁的嗓门儿已然被惨叫代替。 “你是谁?!敢打我们家郎主,你可知我们家郎主是……哎呦!” “救命——别打了,饶命啊……” 温竹回头看了看带来的二十来个壮汉,又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雅间儿里面。 雅间之内果然有六个男子,除了丞相之子外,还有五个狐朋狗友,全部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抱头蠕动,哀嚎不止。 温竹抿起嘴唇,没想到阿奴还挺能打的,还以为他这斯斯文文的模样,不会打架呢,早知晓不带这么多壮男一起逛窑子了。 温竹缓过神来,小跑进包间,一眼便看到被绑在软榻上的温檀,他的衣裳虽凌乱了一些但还算整齐。 温檀嘴上有血,想必是方才咬人留下的。 温竹给他解开绳子:“二哥别怕,弟弟来救你了。” 温檀怔愣的张着嘴巴,满眼的复杂,又是羞愧,又是感激,说:“你……你怎么……” 嘭! “啊!救、救命……” 咚! “别打了……我有钱,我给你财币……” 乒乓—— “我的脸……别打我的脸……” 温竹顺着惨叫声一看,阿奴还在打呢,以一敌六,局势完全碾压,完全就是一边倒,那六个纨绔子弟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阿奴,一张斯文俊美的脸孔,此时仿佛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突,一双狼目赤红充血,露出冰冷的三白。 他打人的模样不像是在帮主子踢馆,反而……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温竹说:“阿奴,别打了。” 阿奴没有回答,好像没听到,心无旁骛的打人。 陆笱一头冷汗,谁叫那些人做甚么不好,非要背地里议论太子爷隐疾之事,触怒了太子爷的逆鳞。 陆笱见温竹似有怀疑之色,尴尬上前,掏空了自己肚子里所有的墨水,支支吾吾的说:“阿奴他……他是嗯,对小郎主您的吩咐,太过言听计从,一时太、太投入了。” 温竹挑眉:“你是说本郎主叫他打人,所以阿奴才打得如此……投入?” 陆笱擦了擦额角滚落下来的冷汗,硬着头皮说:“……小郎主英明。”《 》 10、第 10 章 陆笱冲上去,硬着头皮阻拦阿奴。 “别、别打了……” 陆笱压低声音:“这些纨绔子弟不禁打,小心打死了。” 说着,险些被阿奴误伤,若不是撤得快,眼眶此时已经被砸青。 陆笱:“……” 之前温家小衙内提起那件事儿,太子爷都未曾动怒,陆笱还以为太子爷心中的逆鳞已经抚平痊愈了,哪知晓…… 看着满地打滚皮青脸肿的纨绔子弟们,陆笱深深的叹了口气,看来太子爷不是不生气,而是分对谁。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温竹,难道,殿下对这个小衙内,是不同寻常的? 嘭!砰砰—— 阿奴又是两拳下去,其中一个纨绔子弟登时没了声儿,仰头到在的地上,一坨烂泥的模样。 丞相之子惊恐的瞪着眼睛,张大嘴嚎叫:“他、他他死了!他死了——” 阿奴终于停下手,活动了活动手腕,淡淡的说:“死不了。” 温竹看着阿奴的背影,好看的男人打架就是不一样,便是连打架的动作都很好看,尤其是挥拳头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力度和野性#交织,就好像…… 嗯,好像一头狼。怪得不系统在犬种定义中,给阿奴定义的是狼种。 丞相之子可没有功夫欣赏阿奴是美是丑,他跌在地上,四脚朝天,颤抖的声音像筛糠,说:“你、你敢打我?” “噗嗤……” 阿奴自然不会发笑,没忍住发出笑声的是温竹。 温竹一下子笑开,娇嫩的少年容貌舒展,酒窝浓郁而甜蜜,让本是淡颜风的温竹一下子浓艳起来。 丞相之子瞬间看呆了,忘了自己满脸的淤青,满身的酸痛,痴痴然盯着温竹。好看,真真儿好看,便是天上的仙子也比不得一分一毫。 温竹别他逗笑了,说:“打你又如何?” 丞相之子终于反应过来,那盈盈的笑容是嘲笑! 他收敛了痴迷的表情,瞪着眼睛,可惜一脸的淤青毫无威慑力,恐吓说:“我可是丞相的独子!!你们敢打我?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温竹微微歪头:“那你怎么不说说,你都干了什么腌臜事儿。” 对方嗤之以鼻:“哈哈?腌臜事儿?我干甚么了?我干甚么了!不过是来眠花宿柳,消遣消遣罢了!” 他的笑容无赖,又说:“再说了,温二公子一个男子,我便算是干了甚么,又如何?怎么的,你们要去大街上嚷嚷?这若是闹大了,看看是我不要脸,还是温檀不要脸!” 温檀气得浑身发抖,他素日便知丞相府的独子不是好鸟,可他低估了对方的无赖,没想到会发生今日之事,若不是温竹来得及时,后果不敢设想…… 而如今,温檀硬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他说得对,若是事情闹大了,整个庸都城,几十个街坊都要知晓温家二公子一个男子,差点被旁的男子轻辱,温檀以后还如何见人?如何立足? 陆笱眯起眼睛,低声说:“这竖子端端的不要脸。” 阿奴已然收敛了怒气,回归了平日里冷漠疏离的模样,他瞥眼看向温竹,倒是很想知晓,温家的小衙内会如何处理此事。 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息事宁人食哑巴亏? 温竹终于开口了:“我们城父府,自然是要脸面的,我二哥哥素来都是正人君子,也是要脸面的……” 他说到此处,丞相之子得意的表情像发酵的泥沼,那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恨不能让每一个人闻得清清楚楚。 却听温竹话锋一转,又说:“可是你要不要脸,便另当别论了。” 温竹指着对方,笑盈盈的说:“我也不难为你,你不是来喝花酒消遣的么?那好,这喝酒的钱,可别想让我们温府出一个子儿!” 温竹之前都打听过了,丞相府本是不屑于和温檀走动的,但是丞相之子被断了月钱,袖囊中一个子儿也没有,所以才摽着温檀来喝花酒。 说白了,就是当温檀冤大头,叫他使钱呢。 温竹招手,道:“老板,你来给衙内算一算,这顿酒钱合该多少。” 闹这么大动静,老鸨早就来了,但不敢劝架,躲得远远儿的,不管是丞相府还是城父府,他们都惹不起。 老鸨为难的说:“这……一共一百零五两。” 丞相之子大吼:“甚么?!” 脸色都绿了,长了厚厚一层苔藓。 老鸨吓得激灵,哆嗦说:“抹零抹零!便算一百两整!” 枕膝楼那是庸都城最大的妓馆。在大庸,声乐场所是合规开放的,当然了,这种场所的税银非常之高,羊毛出在羊身上,消费自然也就高出一大截。 别的小酒馆,一两银子放开得吃,奢侈得吃,能吃三四顿还拐弯儿,可枕膝楼一盏茶便要一两银子,那是比不得的。 一百两,顶多算是轻奢消费。 丞相之子平日里也不在乎这一百二百两的银子,可偏偏他手头没有宽裕,被家中断了月钱,一个铜板也摸不出来。 丞相之子左顾右盼,看着自己那几个鼻青脸肿的狐朋狗友:“你!你掏钱!拿钱啊!” “我……我……” “衙内,我没银子啊……家中也断了我的钱使。” “我……我的银子月初便干净了。” 丞相之子愤怒:“废物!” 温竹摆了摆手:“我二哥哥吃酒的钱,一个子也不少,但我二哥哥与他们不熟,他们吃酒的钱,自己出。” 立刻有仆役上前,送上银子给老鸨。 老鸨支支吾吾:“这……这……” 丞相之子还待开口赊账,温竹抢先说:“吃酒付钱,天经地义,便是丞相府的人也不能食霸王餐,是也不是?” “这样罢……”温竹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好似一只享受日光的小猫咪。 笑盈盈的说:“这些人吃霸王餐,付不起银子,老板,我替您把他们丢出去。” 温竹挥手说:“还等甚么?” 几个仆役面面相觑,把、把丞相的独子丢出去? 就这样儿丢出去?丞相的独子因为要办坏事儿,衣衫敞开,脱得七零八落,敞胸漏怀这四个字都太体面了,下面恨不能都露着,这要是扔出去…… “我看谁敢?!” 温竹只重复了三个字:“丢出去。” 别看温府小衙内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不说话的时候柔弱万千,偏偏还是个倔性子。 仆役们不敢,阿奴撩起眼皮,看了陆笱一样。 陆笱会意,立刻上前:“我来!” 丞相之子挥手大吼:“你敢!你敢?!” 陆笱正好抓住他的手臂,一举,抗麻袋一样将他举起来,大步走下二楼。 “我乃丞相独子——” “岂有此理!丞相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啊!” 丞相之子的狠话还未完全撂下来,已然被丢出了枕膝楼,叽里咕噜滚下台阶。 如今是华香坊最热闹的时辰,枕膝楼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突见甚么东西滚出来,好事儿的人忍不住驻足围观。 “这是哪家的败家子儿?” “估摸着是没钱被赶出来了。” “啧啧,活该!” 温竹凭着二楼的栏杆,低头往下看,拢着双手朗声喊:“大家来看一看啊,丞相府的独子出来嫖还不带钱,要吃霸王餐了,没脸没皮。” 咚、咚、咚咚…… 又是几声,那几个狐朋狗友也被丢了出来。 丞相之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揪住自己的衣衫使劲遮蔽,可是他没有穿下裳,怎么揪都挡不住,只能放下狠话。 “温竹!!你给我等、等着!!” 说完,跑了…… 小系统的声音响起:“1029你是玩得尽兴了,不过任务2怕是要失败了。” 温竹摇摇头,失败就失败了,反正是来摆烂的。 温竹走回榻边,说:“二哥,你没事罢?” 温檀裹着衣衫,抬起眼皮去看他,嗓音微微有些颤抖:“你……你是专程来救我的?” 温竹点头:“弟弟看那厮不是什么好东西,唯恐二哥吃亏,便跟来看看。” 温檀的声音更加颤抖:“为何……” 温竹歪头,像是再问甚么为何? 温檀又问:“我平日里待你那般、那般刻薄,你为何……要救我。” 温竹一笑:“那是平日里弟弟不争气,总是做一些惹哥哥和父亲生气的事情,所以二哥才会如此,也是为了弟弟好。再者,我们是兄弟啊,我来救哥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没错没错,温竹心中点头,虽然他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但扮演一个好弟弟,应该就是这样儿的。 他还在沾沾自喜,小系统突然说:“编号1029,你怎么把哥哥惹哭啦!” 温竹定眼一看,是真的,温檀好像哭了,虽然没有声音,但眼眶通红,泪水憋着打转儿,最终还是忍不住流淌下来。 叮—— 【任务2完成】 【姓名:温檀】 【驯化程度:****】 温竹:“……” 等等,我何曾pua便宜二哥了? 小系统:“经大数据分析,可你哥哥确实哭了……” 陆笱在一旁围观,低声啧舌说:“这个温家小衙内,言辞滴水不漏,心机……”颇深。 阿奴已然幽幽的开口:“这世上,当真存在兄友弟恭不成?” 陆笱:“?” 阿奴盯着温竹的目光更加幽深:“这世上……当真有心地如此纯善之人?” 陆笱:“???” 太子殿下自从入了大庸,眼神一直水土不服……《 》 11、第 11 章 温竹扶着二哥温檀上了马车。 温檀低垂着眉头,抿着嘴唇,恨不能连山根都皱起来,一进了马车,立刻说:“今日之事,你不准告诉父亲。” 温竹一笑,了然的点头:“哥哥放心,我谁也不说,这是咱们二人的小秘密。” 温檀诧异的抬起头,对上温竹清澈的眼神。 这个幺弟,哪里不一样了…… 平日里合该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只会讨父亲的欢心,装可怜卖可怜。眼神何曾这般清澈过?温檀本以为,他会用今日之事要挟自己,讨得许多许多好处,不如何如何,就要向父亲告发,毁掉自己遴选新任城父的机会。 岂知晓…… 温竹还以为他不相信,再三保证:“今日之事,我只管烂在肚子里,一个字儿也不会吐出去的,不然我就,嗯——” 温竹拉长了声音,显然在考虑:“嘴上长火泡,吃饭咬舌头,拉屎便秘!” 小系统:“噫——” 小系统的声音凌空响起,显然很嫌弃:“1029你好粗鲁。” 温檀盯着他,眼神微微晃动,嘴唇颤抖了两记,终于开口了:“我……我以前总是针对你,觉得你是个纨绔的败家子,想来是我错了,今日之事多谢你。” 温竹:“?” 温文儒雅的二哥,竟然没嫌弃我粗鲁? 小系统的声音解释说:“驯服度自带超级buff——柔光滤镜。” 但凡是被温竹驯化过,且有驯服度的备胎“狗狗们”,都会自带滤镜buff,简单来说,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温竹,和一般人看到的不太一样。 一般人如果觉得温竹粗鲁,那么“狗狗们”便觉得温竹性情率真,天真烂漫,不可多得。 小系统:“一颗星驯服度相当于一百度近视眼,二颗星二百度,三颗星四百度,四颗星八百度,五颗星……” 看来近视眼的程度是翻倍。 温竹在心中默默的说,五颗星那就不是近视眼,是瞎子…… 温竹救下二哥温檀,温檀的驯服度一下子飙升至四颗星,简而言之,他现在是一个八百度的超级近视眼。 在他的眼中,温竹身上恨不能冒着圣光。 那很好嘛,温竹挑眉,本以为要舍弃任务二才能防止二哥黑化,现在好了,二哥没有黑化,任务二也完成了,现在温竹的总资产拢共十万两,可谓是一夜暴富。 温檀坐在马车里终于镇定下来,仔细看了看温竹,说:“你的脸,如何这般红?” 温竹下意识用手蹭了蹭自己的脸:“是有点热。” 这数九寒天的,怎么会热呢?且温竹一向是畏寒的体质,更不应该觉得燥热。 小系统:“小系统温馨提示,编号1029你中了传说中的——春、药!” 温竹:“……”? 温竹的脑海中满头问号。 系统解释说:“刚才的枕膝楼中,点燃的焚香都是具有一定催情功效的。” 温竹心中问:可是我二哥怎么没事?别人怎么没事? 系统老神在在:“因为别人是别人,你现在的人设是娇软美人呀,体质异常敏感,精神异常脆弱,稍微一点点的催#情药物,就能让你欲#火焚身!” 系统又说:“且经过大数据分析,此催情焚香对你的药效将持续四个时辰!” 八个小时?温竹心头一震,那还不精尽人亡? 温竹摇头,不可不可,我需得想一个破解的法子。 他第一个想到了系统,还未开口。 小系统:“小、系系统……受催情春药影响,暂……暂……” 耳边都是接触不良的呲呲声,温竹连忙扭头,压低了声音说:“系统?系统?” 小系统:“小、、小系统统……统很、不……高兴*&#为你……服务……” 温竹:“……”他还不高兴了。 系统声骤然消失,温竹的耳畔变得静悄悄。 “三弟?三弟?” “三弟!” 温竹回过神:“二哥,怎么了?” 温檀蹙眉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的脸愈发的红,可是害了风邪?” 他说着伸手触碰温竹的额头。 噌—— 一股剧烈的电流感冲上头顶,温竹被电得一个激灵,险些瘫软在马车中,幸而身后靠着软毯,这会子还觉得腰肢软绵绵的,拿不起个儿来。 “唔……”嗓子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同样软绵绵,甚至糯唧唧。 温檀吃惊:“三弟你……” 温竹连忙说:“这车里好似有些热,哎,到了,咱们下车罢。” 马车正好在城父府门口停下,骑奴摆好脚踏子,温竹迫不及待的想要从马车中下来。 超绝敏感体质,诚不欺我。 总驾士的侄儿积极伸出手,想要搀扶温竹下车,满脸殷勤备至,眼角堆满了褶皱。 温竹如今是敏感体质,谁也不愿碰,撇过对方的手,自行步下马车。 哪知,他刚踏上脚凳子,膝盖软得不像话,根本无法受力,稍微一抖没能站稳。 “三弟!” 温檀发出一声惊呼,伸手去捞,但反应慢了一拍,根本没有碰到温竹。 温竹斜着摔下去,嘭一声,没有预期的疼痛,并未摔在地上,也未磕在马车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阿奴反应迅捷,眼睛微眯,一步抢上去,甚至距离温竹最近的总驾士侄儿都未反应过来,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动作的,阿奴已然抱住了小衙内。 温竹怯弱的身子狠狠打了一个抖,比方才剧烈百倍的电流感惊涛骇浪一般拍来,脑海中昏昏沉沉,说不上来的舒服,又说不上来的难受,犹如隔靴搔痒,反而贪婪的想要渴求更多。 温竹一个激灵,猛地推开阿奴。 温竹:“二哥,我先进府了。” 他丢下这句话,匆匆忙忙的窜入城父府中,活脱脱一只慌乱的小猫咪。 阿奴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他好像不曾张嘴,是个哑子。 只是阿奴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拳,指尖被轻轻的摩挲,变得有些焦躁。 掌心中还残留着一股细腻的温度,那是方才触碰小衙内留下的。 小衙内的皮肤是那么的滚烫,又那么的娇细,仿佛吹弹可破的蛋皮,阿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垂下深不见底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掌心…… 温竹几乎是跑入府邸的,跌跌撞撞,脚步踉跄。 一边跑一边唤:“系统?系统?” 系统:“小~~~小、系统统,很不高兴兴兴兴兴……” 好好,温竹在心中感叹,不高兴就不高兴,还卡住了。他一挥袖袍,卡住的系统声终于消失在耳畔。 系统是靠不住了,温竹吩咐仆役:“准备一些凉水,我要沐浴。” 仆役惊讶:“小郎主,凉、凉水?” 温竹严肃点头:“凉水。” 仆役没法子,知晓小郎主的性子说风就是雨,于是应承说:“是小郎主,小人这就去将浴堂准备出来,请小郎主移步。” 温府的小衙内平日里生活极其奢华讲究,沐浴是不会在卧舍之中的,一来会弄脏卧舍,二来也会让卧舍积攒湿气,这对运势可不好。 小衙内有专门的浴堂,就在卧舍不远处,仆役们快速准备,没一会子功夫便准备好了满满一池的……凉水。 凉水中注入了舒缓的精油,撒上花瓣。 汤池边点上朦胧的焚香,烛火盈盈。 波光粼粼的水中,飘荡着一只木承槃,美酒佳酿安置其上。 几个妙龄的婢子与仆役站在一旁,温竹堪堪踏入浴堂,便殷勤的说:“婢子侍奉小郎主沐浴。” 温竹连忙摆手:“都下去。” 婢子与仆役面面相觑,不知小郎主今儿个怎么转了性子,不需要人侍奉了?可谁也不敢违逆,立刻垂头应声,匆忙退了出去,将浴堂的门带上。 轰——浴堂的大门关闭,温竹迫不及待的跑到池边,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池水。 “嘶……” 温竹打了一个冷颤:“好冰!” 这么冰凉的洗澡水,正好压一压身子的燥热。 温竹干脆把衣裳除掉,咬紧牙关,顺着汤池包金的玉矶,一步步踏入冰凉的水中。 白皙如羊脂玉的皮肤,在盈盈的烛火下白润生光,犹如秋风中颤栗的树叶,瑟瑟发抖,搅动着平静的池水,勾勒着小衙内不盈一握的纤腰。 温竹一狠心,抿住颤抖的嘴唇,深深的坐入水中…… * “殿下。” 骑奴已经各自散开,阿奴兀自站在原地。 陆笱看不懂太子爷在做甚么,在想甚么,硬着头皮上前。 阿奴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却依旧深沉,好似见了血腥的野兽。 陆笱见他一直握着拳,担心的说:“殿下,您的手……可是方才在妓馆中受了伤?” 太子爷刚才揍人很是凶猛,甚至癫狂,怕是伤了手掌。 阿奴慢慢放开紧握的手心,说:“无事。” 转而又说:“今日夜间,你我分头去搜索城父勾连清河王的罪证。” 梁璟和陆笱都已经混入城父府,这可是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若是能拿到清河王勾连庸人的证据,那么到时候清河王的罪名就不只是篡位,还有勾结外敌,通敌卖国。 梁璟的唇角微微舒展:“孤不会让叛变者死得太容易,太轻巧。” 陆笱打了一个寒颤:“是!” * 温竹几乎要习惯这冰凌彻骨的凉浴,习惯之后,莫名的燥热再次席卷上来,一点点剥夺温竹的理智。 好热,未曾体会过的躁动,让温竹不由自主的想起坠入阿奴怀抱的感觉。 温竹使劲摇头,掬起凉水泼在脸上。 吱……呀…… 有甚么声音打断了温竹的遐想,一条黑色人影,犹如鬼魅一般灵巧,悄无声息的窜入浴堂殿中。 叮—— 【任务3:找出与你颠鸾倒凤发生一夜情的男子】 温竹:“……”任务是不是剧透了太多?《 》 12、第 12 章 夜色黑得透彻。 天幕黑压压的覆盖下来,千斤之重,笼罩在庸都城的上空。 城父府早已入了禁门的时辰,各个大门关闭,仆役仆妇们挑了灯,兀自去歇息,一切都陷入沉沉的安宁之中。 沙沙…… 是冬风拂动树叶的声音。 仔细一听,原是轻微的脚步声。 梁璟与陆笱分头寻找,陆笱往城父府的南面搜寻,而梁璟则往城父府的北面搜寻。 巧了,北面大部分都是城父府小郎主的居所。最顶北头是小衙内最喜欢的花园子,有山有水有湖池,依靠着一个春日里被花海包围的戏园子。 谁不知城父府的小衙内最是奢靡,往日里对城父哭诉,说是夜间梦到了去世的阿母,阿母托梦给他说想看戏,于是小衙内便央求着城父修建了这么大一个戏园子。 城父也是心疼小儿子早早没了母亲,又是怀念亡妻,真的便修建了这么大一个戏园子。平日里都是空置的,唯独逢年过节才请一些戏班子来。 如今一看,萧条冷清的很,没有一点人气儿。 顺着戏园子往南,是小衙内一溜儿三座打马毬的毬场,光是马球的杆子和球,便足足装下了一个仓库,至于打马毬的行头衣饰,又装下了一个仓库。 毬场隔壁是画室,画室隔壁是茶室,茶室旁边是棋室。 而棋室的隔壁的隔壁,是浴堂…… 梁璟一路搜寻下来,除了冷清萧条的顽乐场所,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样的地方平日里无需用到,下人们也怠慢懒惰,疏于洒扫,屋舍中灰扑扑都是尘土,旁的一概没有。 现在便只剩下浴堂没有找过。 浴堂中点着微弱的烛光,已然是深夜,光斑摇曳,仍然未有熄灭。 若是梁璟记得没错,小衙内黄昏便入了浴堂,叫人准备了沐浴的温汤,旁人不得打扰,便没有再踏出浴堂的大门。 此时此刻的浴堂,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小衙内温竹还在里面。 梁璟眯着眼睛,如狼一般的眼目一错不错的盯着浴堂的户牖,只差此处没有搜查。 他的掌心一动,一颗石子猛地打出,嗖一声撞在户牖的窗角之上。 一声闷响,窗子被石子巨大的冲击力崩开。 呼——!! 冬风灌入浴堂,不出任何意外,浴堂中的烛火瞬间被冬风无情的熄灭,室内变得黑压压一片。 梁璟这才借着黑暗的掩护,堂而皇之步入浴堂。 因为是冷水浴的缘故,浴堂之内毫无温热可言,没有雾气蒙蒙,更没有热气袅袅,一切都如此清晰,尽收梁璟眼底。 梁璟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看得一清二楚,再真切也没有。 黑漆漆的浴堂之中,一抹白皙的身子笼罩在稀薄的月光之下,因为寒凉战栗颤抖,细细的腰肢仿佛被大风肆虐的柳叶儿,抖得花枝乱颤。 “好……好冷。” 光溜溜的少年人感叹了一声:“窗子怎么被风吹开了。” 温竹根本没有发现有人闯入浴堂,兀自从池水中站起来,光洁细腻的大腿,修长白嫩的小腿,还有修剪的圆润似贝壳的脚趾,一点点露出水面,冷得抱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摩挲,跨步来到窗前,努力将户牖关起。 嘭! 稀薄的月光被温竹阻隔在户牖之外,浴堂更加昏暗。 然,这并不妨碍梁璟的感官。 梁璟站在暗昧的角落,幽幽的凝视着从池水中走出的温竹,好似一朵出水的莲花,每一寸肌肤都沾染着晶莹的露珠,如此圣洁,又如此脆弱,不堪亵顽。 梁璟的眼神加深,黑色的眼眸滚起惊涛骇浪。 梁璟的真实身份乃是大梁的太子爷,名正言顺的储君。他的父亲是大梁的一国之君,母亲是大梁的一国之母,出身何其尊贵,怕是再没有人可以与梁璟比拟出身。 可偏偏便是这样,梁璟却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童年。 梁璟的父母是政治联姻,但也有爱慕缱绻。梁璟随了父亲的高大挺拔,轮廓深刻,他的父亲本就是一个俊美的男子,不知迷倒了多少贵女千金,这其中也包括梁璟的母亲。 梁璟的母亲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爱慕之人,并非一个政治对象。成婚之后举案齐眉,很快便有了梁璟,只是好景不长。 梁璟的父亲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他可是一国之君,大梁还等着他开枝散叶,于是梁璟的父亲纳了一个妃子、十个妃子、一百个妃子。 梁璟的母亲开始郁郁寡欢,嫉妒使她用尽了各种手段,却换不回夫君的心思。梁璟的母亲开始反思,一定是梁璟的错误,我的儿子秉性怪癖,无法招惹夫君的喜爱,所以夫君才不愿到这里来的。 于是,每一次大梁的皇帝临幸其他妃嫔,梁璟都会被母亲叫过去,用她特制的细针,一根一根的扎在梁璟的身上。 ——都是你因着你! ——是你不会讨你父皇欢心,他才对我疏远冷淡的! ——都是因着生了你,我满身皱纹,脸上也出了斑块,陛下才会对我蹙眉的! ——因为你!是你这个孽障!! 梁璟起初很可怜自己的母亲,一个女子,只是深深的爱慕着她的丈夫,有甚么错呢?错在他的丈夫花心、烂情,可随着一根一根的细针扎入他的皮肉,深入腠理,甚至连启都启不出来的时候,梁璟的同情心,也在慢慢变得单薄。 后来,梁璟的父亲在壮年病逝了,梁璟知晓,应该是母亲下毒的缘故。因为母亲有了新欢,那个捧着她、顺着她、护着她,甚么事儿都依着她的清河王。 清河王联合了梁璟的母亲,一直在偷偷给梁璟的父亲下毒,梁璟全都看在眼中,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是他们之事,这与孤何干? 唯一与他有干系的,便是梁璟的隐疾。 不知是从小看到了宫闱的放荡,还是因着母亲的虐待,传闻的大梁太子隐疾,是真的。 丞相之女为了嫁给梁璟,曾经暗中给梁璟下药,妄图生米煮成熟饭。然而,饮了烈药的梁璟一丁点儿的冲动反应也没有。 那也是梁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子真的有无法言明的隐疾。 无论任何人,无论任何事,都无法挑起梁璟的丝毫冲动,在他的眼中,美与丑没有任何区别。 哗啦—— 是波动水流的声音,温竹再一次迈入冰冷的池水之中。 凉丝丝的池水,好似野兽的大嘴,一点点吞没少年白皙的皮肤,先是流畅的足尖儿,后是精巧的足踝,然后是那弧度正好儿的小腿,薄薄窄窄的腰肢。因为寒冷,少年不断的颤抖,深深地吸气,那平坦的小腹紧致的不像话,一起一伏的勾弄着池水,荡起浅浅的涟漪。 梁璟的手掌又在发烫,那只手在黄昏之时才将小衙内温竹接了满怀,掌心还残存着细腻的温度,是属于温竹的温度。 梁璟透过昏暗,深深的盯着温竹的身子,他的剑眉越压越低,总是冷漠的狼目中升起一层朦胧的不解,当时丞相之女给他下药,梁璟只感觉到了嫌恶与恶心。 而眼下,梁璟看着温竹的身子,竟没有半分恶心。 甚至,甚至心窍的跳动变得躁动,胸腔和腹腔之中顶起一股火焰,直冲梁璟的头顶。 梁璟不解,这是为何? “谁?” 四周太黑了,窗子一闭温竹根本看不清,试探的说:“谁在那里?” 梁璟没有说话,身为一个残暴的大梁储君,一向我行我素,他毫无在乎理由,也不会亏待自己,大步走上,直接迈入冰冷的池水之中,宽大的掌心一把钳住温竹,低头强硬的含住温竹的嘴唇。 他想试试看,那种躁动是不是真实的。 温竹吓得一个激灵,嗓子里发出唔的惊呼,极力睁大眼睛,可四周太过昏暗,二人距离又太近,根本甚么也看不清楚。 是谁?浴堂里怎么有人? 温竹头一次接吻,对方也毫无章法,横冲直撞甚至有些粗鲁野蛮,温竹下意识狠狠落牙。 “嘶……”对方果然发出疼痛的抽气声,立刻放开了温竹。 梁璟的唇上溢出丝丝血珠,齿痕清晰可见,他抬起手,轻轻的抹了抹血迹,鲜红的血液甚至带着温热的温度,在梁璟的指尖晕开。 还有,说不出来的冲动,同样在梁璟的心窍中晕开…… “你、你是谁?” 温竹再次开口,他想唤出系统,可是因为春药的缘故,小系统宕机了,很不高兴为他服务,唯有任务3明晃晃的弹出来。 温竹的心跳太快了,药效对于他来说过于猛烈,冷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温竹压抑着吐息,警告说:“你快出去,快走!不然我……我对你不客气了!” 没错,温竹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多久,系统又剧透了,他会和一个男子发生一夜情,想来便是眼前的男子。 温竹的警告色厉内荏,一下子将梁璟逗笑了。 梁璟笑出声来,嗓音低沉又沙哑,彰显着他愉悦的心情。他头一次被一个文文弱弱的小衙内威胁警告,十足有趣,再有…… 梁璟真实的感觉到了那种陌生的冲动,尤其是在温竹狠狠咬了他一口,见了血腥之后,疼痛伴随着冲动排山倒海一样席卷而来,更令他愉悦。 温竹伸手去推对方,再次警告:“你出去,不然我……” 他说到此处,打了一个磕巴,因为温竹推出去的手碰到了对方的腹部,隔着冬日的衣衫,温竹能感觉到对方的腹肌坚硬如磐石,好温暖的体温。 身材还挺有料,就是看不清楚脸。 但管不了这么多了,温竹心想,我是来体验退休生活的,活人总不能被春药憋死罢?只要对方不是小沙弥,阿猫阿狗都无所谓。 温竹的声音愈发软绵,也愈发焦急,抿了抿被冷水冻成嫩粉色的唇瓣,用最委屈的声音,放着最恨的话。 “是你自己不走的,可别怪我。” 温竹推拒的手掌突然揪住梁璟的衣襟,白皙的指尖紧紧绞着布料,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对方拽入池水之中。然后…… 哗啦—— 冰冷的池水摇曳,轻轻拍打着浴堂的池壁。《 》 13、第 13 章 异类! 不只是在庸人的眼中,在梁人眼中,大梁的太子爷梁璟也是个异类。 残虐、冷性、悖逆天常,甚至…… 甚至,还是个不能人道的怪胎。 梁璟的政敌总是用诸如此类的言辞,丑诋于他。梁璟并不惧怕,有的时候梁璟觉得,暴虐似乎是一个好听的词眼儿,至少证明那些缩头鼠辈惧怕了。 至于不能人道…… 浴堂的门窗紧闭,没有一根火烛是点燃的,漆黑缭绕着一切,却不妨碍耳聪目明的梁璟。 梁璟深深的凝视着怀中年轻怯弱的小衙内,此时此刻少年人昏昏沉沉的睡着,眼角甚至挂着脆弱的泪珠儿,一滴一滴,一串儿一串儿,划过润白的面颊,滴落在梁璟的手臂上。 梁璟侧头,看着那泪珠滚落,正巧落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 鲜红的抓伤还很新鲜,那是小衙内又痛苦又欢愉之时不小心留下的,圆润如贝壳的指甲在梁璟隆起的臂弯肌肉上,留下一条条鲜明的痕迹。 泪水刺痛了伤口,那微微的刺痛,带着一股麻痒,疼痛反而令梁璟更加兴奋,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在亢奋,都在叫嚣。 想要看到小衙内更无助的哭咽,想要听到小衙内更放肆的嘤咛。 可是,梁璟微微蹙眉,他磐石一般冷冰冰的心窍里,头一次莫名升起一股隐隐约约的恻隐之心,不忍再欺负更多。 他的身子这般纤弱,会受不了的,怕是要死过去。梁璟终于慢慢收回手。 失去了温暖的体温,温竹微微颤抖了一记,鸦羽一般的眼睫迷茫的睁开,被泪水侵染的眼睫眨了眨。 四周过于黑暗,温竹还是看不清对方是谁,他的脑海中浑浑噩噩,粘腻成了一片,嗓音极其的虚弱慵懒,轻声说:“完了么?” 梁璟听着他小猫咪一样的嗓音,心中那股不忍扩大了,从胥无变得充盈,那种感觉,竟是梁璟这个暴虐冷血之人,未曾体会过的怜悯之心。 哪知,温竹艰难的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儿攀住梁璟的肩背,抿了抿嘴唇,又是委屈,又是赧然,还有些青涩,低低的说:“我还要。” 昏暗的浴堂陷入了死寂的平静,梁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儿,他只是凝视着温竹,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来,迈出汤池,大步走到一旁,将挑衅自己的少年按在小榻之上…… 陆笱找了一晚上,天色蒙蒙亮之时回到屋舍,谨慎的从窗口翻入,回屋一看,太子爷并没有归来。 陆笱又等了一会子,眼看着天色都要大亮了,也不知太子爷是不是寻到了甚么端倪,或者被甚么棘手的情况绊住了手脚,若是再晚些回来,恐怕会引人怀疑。 吱呀—— 窗子再次被推开,一条黑影迅捷翻入。 “殿下!”陆笱走上前,恭敬的拱手:“殿下您可回来了,卑职还以为您遇到了甚么棘手之事。” 梁璟的眼眸微动,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颈侧,被领口挡住的位置,正好印刻着一个新鲜的咬痕,如今摸着还觉得刺辣辣,真实无比。 梁璟岔开话题:“可有收获?” 陆笱抱拳:“卑职无能,没有寻到城父勾连清河王的证据。” 他说罢,斗胆问:“殿下可寻到了甚么端倪?” 梁璟眼眸微垂,说:“未曾。” 陆笱点点头,不疑有他,说:“看来这个温匡正十足谨慎,将勾连的证据藏得很是隐秘!” 叮—— 系统:“编号1029,小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温竹脑海中昏昏沉沉的,疲惫席卷了全身,阳光晒在他的眼皮上,可他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只想再多睡一会子。 温竹勉强睁开眼睛,看似自言自语:“你还知道上线呢?” 小系统振振有词:“春药是最可恶的病毒,小系统也没有办法啊……” 他立刻岔开话题:“对了,又有新任务了!” 没错,任务3昨日已经发布,不过当时温竹没有仔细查看,因为头脑昏昏沉沉,根本看不清楚。 【任务3:找出与你颠鸾倒凤发生一夜情的男子】 任务奖励:财源滚滚,富可敌国buff! 温竹对做任务一向没甚么兴趣,不过误打误撞的完成了两个任务,得到了十万白银,可以说温竹现在已经算是小富了。 小系统谆谆诱导:“副本中的奖励,是可以在现实中提现的呦~现在你的账户之中已有十万白银存款,请编号1029再接再厉~” 钱嘛,谁不喜欢? 温竹也爱财,而且很爱。 温竹的眼眸转动,如果完成任务3,便可以得到财富buff,换句话说,以后赚钱会变得如鱼得水,这种好事儿谁不愿意要呢。 况且…… 温竹摸着下巴思忖,他也很想知道昨夜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虽看不见脸面,但身材也太好了一些,胸肌腹肌一样不缺,还有那流畅的人鱼线,昨夜只是用手摸了摸,都未曾亲眼看到,岂不是有些可惜。 温竹立刻穿戴整齐,身子比想象中还要酸软,对着浴堂的镜鉴一照。 温竹小巧的鼻子都皱起来:“他是属狗的么?” 锁骨上脖颈上腰窝上,全都是齿痕,虽没有见血,但有的青了,像烙印一般。 温竹整理好衣衫,动作艰难的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步伐比往日里都要斯文,一点点走出院子。 路过的仆役恭敬的说:“小郎主。” 温竹叫住他:“等一等。” 仆役说:“小郎主,您吩咐。” 温竹眼眸微微转动:“昨夜,可有人来过浴堂?” 仆役正好是昨夜准备汤水之人,说:“回小郎主的话儿,昨夜您吩咐谁也不可靠近浴堂,小人把仆役仆妇都遣走了,并未有人来过浴堂啊。” 他好像想起了甚么:“昨儿个虽没有人靠近浴堂,不过……小人看到骑奴阿狗匆匆从浴堂附近路过,看那方向,当是去马厩喂马的。” 温竹在脑海中思索着:“阿狗?” 仆役点头:“是是,就是阿狗。” 仆役比划着:“身材高高的那个,壮壮的那个,一条胳膊顶旁人大腿还要壮实的那个,小人看着眼生,怕是总驾士新挑选来的骑奴。” 温竹恍然大悟,就是总跟在阿奴身边的那个,国字脸,长得并不丑,倒是端正,但总是凶凶的板着脸,看谁都狠呆呆的。 温竹昨儿个去救二哥,便相中了阿狗,因着阿狗“虎背熊腰”,一看便是打架踢馆的好料子。 阿狗,可不就是陆笱么? 温竹听着仆役的词儿,一个一个对号入座。 高大。 没错,身材非常之高大挺拔。 壮实。 没错,肌肉紧绷如磐石,体力也是好到令人发指。 那人全程都没有言语一声,的确是阿狗少言寡语的性子。 一条一条的,都对上了! 温竹自言自语:“难道……是阿狗?” 温竹立刻抬步,朝着马厩的方向而去,他准备亲眼去鉴定一番。 一大清早的,总驾士训话完毕,骑奴们便开始喂马、洗马、套马,以备老爷和少郎主们临时出门所用。 温竹走进马厩的院落,骑奴们都在忙碌,唯独总驾士和他的侄儿甩着手,正在嗑瓜子儿。 总驾士险些被瓜子儿呛到,连忙掖起来,殷勤的说:“哎呦喂,小郎主您怎么来了,马厩肮脏,可别脏了您的衣角儿!今儿个是准备出门么?” 温竹摆摆手,懒得理会他:“随便看看。” 总驾士:“……”啊?随便……看看? 正巧了,陆笱正在洗马。 那马匹倔强的厉害,甩了陆笱一身的水,衣裳全都湿透了,陆笱又是不拘小节的类型,干脆把衫子退了,打着赤膊刷马。 陆笱的确是虎背熊腰的类型,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健壮得多,刷马的时候臂弯微微用力,肌肉隆起犹如小山,冬日稀薄的阳光打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柔润的光芒,野性之气磅礴而出。 陆笱的手臂上,有几条还算新鲜的划伤。 那是方才从井里打水的时候,不小心被井壁蹭伤的,一点点小伤,他肯本没有在意。 温竹的眼眸立刻亮堂起来,手臂上的伤痕,好像是我昨晚抓伤的。 温竹的目光晃到他的颈侧,陆笱的脖颈上,又刚好有一块红斑。 那是…… 温竹抿了抿嘴唇,难道是我昨儿个咬的? 昨夜温竹实在哭得疲累,受不得了,无论如何求饶,对方只会更加凶狠的掠夺,于是温竹干脆牟足了劲儿,狠狠的咬在他的颈侧。 陆笱刚好抬手抓了几下颈侧,嘴里抱怨了一句:“痒死了。” 其实那根本不是甚么齿痕,而是过敏。别看陆笱身强体壮,但他是地地道道的大梁沿海人,庸都城地处偏北,环境干燥,冬风又大,陆笱自从入了庸都城,总是隔三差五的水土不服,偶尔冒出两个风团,但并不严重,只要不抓挠,一两个时辰也就掉下去了。 温竹的眼眸愈发明亮,轻声说:“看来真的是他……” 陆笱生性机敏,立刻发觉了温竹的目光,他背过身去。 低声对身旁的梁璟说:“殿下,这小衙内贼眉鼠眼的,不知有甚么算计。” 梁璟也发现了,温竹一走进马厩,便目光灼灼的盯着陆笱,一寸肌肉一寸肌肉的打谅,那目光只恨不能上手摸一摸。 梁璟的心情莫名很差,冷冷的沉声说:“把衣裳穿上。” 陆笱:“……”???《 》 14、第 14 章 穿衣裳? 可我的衣裳还湿着啊。 陆笱好生奇怪,他光着膀子没有半个时辰,也有一炷香的功夫了,都是在太子爷的眼皮子底下打赤膊的。 怎么小衙内来之前没事儿,偏偏小衙内来,他便被殿下给瞪了眼睛。 难道…… 陆笱眯起一双锐利的眼眸,心窍灵机一动,必然是太子爷怕我身上那些在沙场上留下的伤疤,令温家的人起疑心,庸狗都是多疑的。 没错了,还得是殿下英明! 陆笱当即二话不说,唰唰两下穿上衣裳。 温竹有些遗憾,自言自语的说:“怎么就穿上了呢,还没看清楚。” 不过无妨,温竹可是温家的小郎主,这个家里,除了家主温匡正,那就数温竹说话最有分量,阿狗是家中的骑奴,自然要听小主人的吩咐。 温竹嗽了嗽嗓子:“咳咳……” 果不其然,骑奴们立刻看向温竹,等待着小郎主的发话。 小衙内是城父府中最不得招惹的人,平日里就属他事儿多,活儿难,倘或惹了小郎主不欢心,那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罢! 骑奴们战战兢兢,等待着小郎主的刁难。 温竹看似随意,抬了抬瘦削的下巴,他这动作正好露出自己颈间的红痕,殷红的暧昧。 温竹:“我需要一个力气大的骑奴,就你罢。” 陆笱瞪起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我?” 有的骑奴庆幸,太好了,万幸不是我,谁知小郎主又要找甚么茬儿? 总驾士的侄儿却很是遗憾不甘,怎么小衙内又看上了长相平平无奇的阿狗,日前不是图阿奴的新鲜劲儿么? 果然,小郎主的宠爱,来得快,去得也急。 温竹点点头:“你与我过来,有事吩咐你。” 陆笱看着温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迟疑不定,雾霾腾起,浓浓的塞住心窍。 陆笱低声说:“殿下,这个庸人小衙内突然叫我单独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憋着甚么坏心肠呢?为啥这么多人,偏偏叫我一个儿过去?” 梁璟眯起眼眸,似乎在想甚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手摩挲着自己颈侧的咬痕。 “殿下?殿下……”陆笱低唤了两句,殿下怎么在出神? 梁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且过去。” 陆笱狠狠点头:“请殿下放心,卑职定当谨慎,绝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给那个庸人小衙内任何可乘之机!” 陆笱走入小郎主的卧舍,一张端正却平平无奇的面容严肃,戒备的盯着温竹,粗声粗气的说:“幼郎主,您寻我?” 温竹笑得一脸亲和:“坐下说罢。” 陆笱更加戒备,甚么顽意?笑成这个模样?我们大梁的狐媚子都不这样笑,实在太孟浪了。 陆笱说:“我不坐了,怕弄脏了小郎主的椅凳。” 温竹也没有强求,笑盈盈的道:“阿狗啊……你唤作阿狗,可是?” 陆笱点点头,心中不耐烦,到底有事儿没事儿,竟是扯这些口水话。 温竹话锋一转:“昨儿个晚上,你去了何处?” 咯噔! 陆笱的心头,脑海中,只剩下咯噔的落差声,一下一下的回荡着。 怎么回事?他发现我昨儿个夜探城父府了? 陆笱强自镇定:“没、没去那里啊,哦,我一直搁屋儿里睡觉呢,一早上才醒来,睡得可香了。” 温竹反诘:“是么?” 陆笱更是结巴:“是、是是啊。” 温竹说:“可是有仆役看到,你路过浴堂,去了马厩。” 陆笱支支吾吾:“哦哦,我记起来了,我是去过马厩,喂马嘛!骑奴……嗯,骑奴每日都要做的,昨儿个轮到我给马匹添夜肥了!” 陆笱一紧张,话就多起来:“小郎主您寻我有甚么事儿么?马厩还挺繁忙的,却不得人手,若是无事的,我就……” 不等他开溜,温竹说:“不忙走。” 温竹看到陆笱脖子上的过敏,又看他胳膊上的划伤,误以为陆笱就是昨夜与他一夜情的“奸夫”。 尤其,这个陆笱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很心虚的模样。 温竹可不知陆笱是梁人,陆笱也不知温竹是在找一夜情的对象,于是二人便说岔劈了,各怀心事。 温竹更加认定便是陆笱,可他偏偏不承认,挑眉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笱方才紧张,一直在挠自己的脖子和下巴,这会子过敏已经蔓延到了下巴上,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晕开了一片,稍微有些子严重。 陆笱还未反应过来,温竹说:“你这是不服之症,别挠。” 陆笱摸着火辣辣的下巴,老毛病了。别看他高大健壮,但其实很容易不服,隔三差五就起风团,这属于体质的问题。 温竹说:“你这不服之症不能抓挠,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陆笱摇手:“不必不必!” 温竹却说:“不服之症可大可小,若是一直耽搁着,不加以调理,往后是会缠上一辈子的。” 他立刻朗声,叫仆役去请大夫。 城父府的医师都是现成的,麻利儿的过来给陆笱诊看。 陆笱果然是不服之症,加之庸都城风大土厚,所以引发了风团,瘙痒难耐。医师开了一副方子调理身子,又开了一盒清凉镇定的软膏,涂抹在风团患处,缓解瘙痒,只要不抓挠,并不是太严重。 医师将药膏留下,便离开煎药去了。 温竹往日里也是过敏的体质,但凡春秋换天,或者冬日干燥,都会犯上荨麻疹,加之他体质很弱,总也好不了。 对此他很有经验,说:“冬日里风大,你那样打着赤膊,肯定要引起风团的,平日里还是注意一些才好,可别以为自己身子壮便不当回事,老了是要留下病根子的。” 陆笱一时间呆呆的盯着温竹。 这个庸人,他分明是庸人,却来关心我? 陆笱出身贫寒,他被卖进宫中,合该是阉了做太监的。他这一辈子,唯独遇到的一个“好心人”,正是大梁的太子爷梁璟。 自从陆笱下定决心效忠梁璟之后,便成为了大梁百姓眼中的“爪牙”,他是暴虐的帮凶,是嚣张的走狗,是冰冷的杀器。 唯独,不是一个值得被关心的人。 无错,陆笱甚至不算是一个人,他只是一条狗。 而眼前的温竹,与陆笱毫不相干的温竹,竟然叫来了大夫,给他诊治风团与不服。 温竹挥了挥手,说:“怎么在发呆?” 叮—— 【姓名:阿狗(???)】 【性别:男】 【属性:可驯服备胎犬】 【犬种:中华田园犬】 【驯化程度:***】 温竹看着跳出来的系统资料。 好生奇怪,为何这个阿狗,和阿奴一样,名字后面都带着一堆问号? 不过值得欢心的是,这个阿狗好像……很好糊弄,驯服度一下就变成了三颗星,一路飙红涨势迅猛。 温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放软了声音说:“你身上的肿痕那么多,自己也看不见,我来帮你上药罢。” 温竹昨夜与“奸夫”颠鸾倒凤,虽看不清楚,但隐约间摩挲到,对方的后腰好像有一个非常深刻的伤疤,长长的,应是很明显。 方才陆笱打赤膊之时,温竹只看到了正面,没看到背面,他想确认一番。 陆笱脸色暴然通红:“不不不、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上药。” 温竹执意:“风团可不会挑你自己个儿看得见的地方长,自己怎么能上药呢?” 温竹循循诱导,好似一只纯良的小白兔,一只无害的小猫咪,能有甚么坏心思呢? “来,把衣裳脱了,我来给你上药。” 陆笱直勾勾的盯着温竹,不知怎么回事,分明平日里觉得这个小衙内,贼眉鼠眼,不安好心,这会子却觉得小衙内……越看越良善,越看越…… 越好看。 他的笑容,愣是比天上的月光还要皎洁。 陆笱哪里知晓,这就是驯服度三颗星自带的柔光滤镜特效。 温竹打开软膏的盒子,用指尖沾了一些:“快脱衣裳。” 陆笱的眼神还是有些直勾勾,在温竹白皙的手掌上打谅了好几眼,感叹的说:“你的手好小啊。” 温竹:“……”? 嘭——!!! 一声巨响,卧舍的户牖突然被冬风强硬的冲开,窗户扇子直接撞在墙壁上。 可偏偏,今日的冬风并不算大。 温竹眨了眨眼睛,歪头去看窗子:“窗子不是落了闩么?” 仔细一看,好家伙,冬风把闩都给折了。 陆笱吓得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朝窗外一看,登时对上了一抹肃杀阴霾的眸光,凉丝丝犹如冰刀片子。 是梁璟。 太子爷一直藏身在户牖之外。《 》 15、第 15 章 他手好小啊。 应当也很软…… 只是可惜,没能试一试,白皙怯弱的手心,是不是软如柔荑。 陆笱从小郎主的卧舍中退出来,还未走几步,险些撞到迎面走过来之人。 嗬……陆笱无声的倒抽一口冷气,是太子爷! 陆笱当即收起那些飘飘然有的没的心思,抱拳低声说:“殿下。” 梁璟抱臂而立,面色黑沉沉的,挂着没有任何感情的表情。 依照陆笱对殿下的了解,太子爷但凡是真的生气,从来不会挂脸,要么便是淡淡的笑,要么……便是如此面无表情。 殿下生气了,此时气性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为了甚么?陆笱满心的迷茫,太子爷到底为何而不快呢? 梁璟幽幽的开口:“温竹寻你何事?” 陆笱更加迷茫了,方才太子爷明明在窗户外面都听到了,按照殿下的耳力,肯定是听到了,那太子爷为何明知故问? 是了,他定然是在试探我的忠心! 陆笱一板一眼的回答:“回禀殿下,那温家小衙内将卑职唤过去,仔细的盘问了卑职昨夜去了何处,是否到过浴堂。” 梁璟眯起眼眸,自然,他都听到了,正是明知故问。 陆笱又说:“卑职起初以为那小衙内怀疑了甚么,不过小衙内没有再行追问,似乎也只是问了这一嘴,可有可无的,再说……” 陆笱忽然笑了起来,不是梁璟那种不怒反笑、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而是憨憨然的傻笑。 挠了挠后脑勺,陆笱说:“卑职私以为,那小衙内其实也不坏,心思良善的很,看来与传言不实,应当不会有甚么坏心思。” 梁璟轻笑了一声,没头没尾的说:“贼眉鼠眼。” 谁?陆笱迷糊的想,殿下说我贼眉鼠眼?不能够啊,但这话听起来十足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便在不久之前。 梁璟又说:“你之前说温竹贼眉鼠眼,居心叵测,怎么?如今只是去了一趟房中,就变成心思良善了?” 陆笱:“……” 这话…… 好像,也许,可能是我说的? 梁璟凉丝丝的说:“温竹给你灌了甚么迷魂汤?” 嘭—— 不说还好,陆笱突然下意识的脸红,一张小麦色的脸,暴涨的红彤彤,一张端正的国字脸上莫名浮现出一抹羞赧的好不意思。 梁璟:“……” 温竹轻轻的感叹:“阿狗跑得好快啊,我生得这般吓人么?” 以前在副本中做炮灰,系统都会根据剧情需要调整温竹的外貌,毕竟温竹在副本中的职务是短命小炮灰,颜值绝对不能抢镜的那种。 可偏偏,温竹本身的颜值就属于极其瞩目的类型。 眼下温竹用的便是自己原本的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吓人么? 小系统的嗓音响起:“不是1029你的容貌吓人,是1029你的气质吓人。” 温竹挑眉:“气质?” 小系统嗯嗯两声,说:“酷似狼外婆的气质。” 温竹:“……” 温竹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此时认定了,阿狗就是昨日与自己发生干系的“奸夫”,于是虚空挥手,将系统的控制面板调出来,在任务3的答案中输入…… ——阿狗。 嘟嘟—— 答案错误!!! 系统说:“小系统温馨提示,编号1029你还有2次机会填写正确答案,否则……任务失败!” 温竹摸着下巴:“不是阿狗?” 明明阿狗昨日来过浴堂,他的手臂上还有抓痕,脖子上还有红痕,身材也如此的顶尖,要腹肌有腹肌,要胸肌有胸肌,竟然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忽然响起:“这位郎君,您不能进去,小人们还未通传……” “郎君,请留步!郎君您不能……” “滚开!我乃丞相之子,就凭你一个低头等的奴人,也敢拦我?!” 隔着这般大老远儿,温竹都听到找茬之人自报家门的声音了,可不是昨儿个被温竹丢出妓馆的丞相之子么? 温竹推开舍门,便看到一行人往院落里走,丞相之子走在前头,好几个仆役拦在旁边,虽用手拦着,可架不住丞相之子横冲直撞,一看便知是来找不痛快的。 丞相之子一眼便看到了温竹,指着温竹的鼻子说:“好啊,是你!” 温竹笑盈盈而立,这里可是城父府,别说丞相的儿子了,便是丞相的老子,也不能在城父府撒野。 不等温竹开口,有人已经匆匆冲入院落,拔身护在温竹面前,只可惜对方的身材并不如何高大,只是比温竹高了那么一点点。 是便宜二哥温檀。 温檀平日温文尔雅,从未这般厉目过,呵斥着:“窦昶,你要做甚么?有甚么事你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弟亲。” 窦昶笑起来:“哈哈哈!别跟我这儿装甚么兄友弟恭,我今儿个找的就是他!” 窦昶隔着温檀,用手指温竹,说:“他!就是他!” 那口气,好像在告状。 温竹奇怪的打谅窦昶,原窦昶不是一个人来的,当然,除了带着一把子高壮打手之外,身后还跟着一位翩翩公子。 那公子身量不算矮,比一般的男子高大挺拔,起码比温竹要高上一个头,但绝不足阿奴和阿狗高挺。 公子脸上挂相,一看便知是个风流纨绔,一身贵气扑面而来,素白色的绸缎褂子,身上却用各种各样的绣线勾勒出簇簇团花,团花又用金线勾边,纵使在冬日稀薄的日光下,也能熠熠生辉,随机闪瞎路人的狗眼。 头上紫金冠,宝石大得怕是要生出颈椎病;腰上金蹀躞,金之重微微压身,那公子时不时用手拽两下腰带;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的,那是玉佩玉环压襟和牙签筒,光是牙签筒,都是象牙雕刻,小小一只筒子上两只螭虎戏珠,活灵活现堪比微雕。 有钱,太有钱了。 窦昶告状说:“小郎主,就是他,他就是温竹!” 那有钱的公子同样上下打谅温竹,饶有兴致的说:“就是你?昨儿个将窦昶光溜溜的丢出女闾?” 女闾就是妓馆的意思,这有钱公子一开口,莫名还有些文绉绉,用的不是日常百姓的字眼儿。 他说话直白,毫不考虑窦昶的脸面,意外的是丞相之子竟没有发怒,只是脸色绿了白,白了青,自己忍耐了下去。 温檀刚要护着温竹,温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温檀点点头。 然后,慢条条走出来,斯斯文文的说:“是我。” 有钱公子睁大眼睛,兴趣更浓:“当真是你?” 不等他再说甚么,窦昶使劲咳嗽了两声,凑上前去,殷勤备至的说:“小郎主!就是他,大家都传他才是庸都城第一纨绔,第一!!” 窦昶强调了一遍第一,又说:“他胆敢抢走小郎主您第一的头衔,又如此羞辱与我,小郎主,你可要给我做主!” 有钱公子点点头:“是了,你抢走了本……咳,本郎主第一纨绔的头衔,本郎主从小便有一个宏大的志愿,那就是做庸都城的第一纨绔,我大庸的第一纨绔!今日,我便是与你来一决雌雄的。” 温檀听得发懵,甚么头衔?不是第一公子,不是第一君子,也不是状元郎,而是……纨绔? 果然,与窦昶为伍的,能是甚么好鸟? 温檀安慰着温竹说:“三弟别怕,二哥把他们赶走。” 温竹缺摇头:“二哥,稍安勿躁,弟弟可以解决。” 温檀以前和老三不对付,这是全府上下都知晓的事实,可如今不同了,温檀的驯服度高达四颗星,相当于八百度近视滤镜,温竹浑身上下绽放着圣光,他的声音比菩萨的嗓音还要神圣。 温檀虽担心,但还是点点头,由得弟弟自己解决。 梁璟和陆笱刚刚离开小衙内的院落,便听到仆役们谈论,丞相府的那个恶霸郎主来踢馆了,专门找了老爷不在的时候,必然来者不善! 陆笱面露焦急:“是昨儿个那个被殿下打得鼻青脸肿的纨绔草包?他那凶神恶煞的,小衙内又文文弱弱,不会被欺辱了去罢?” 文文弱弱? 梁璟瞥斜了一眼陆笱,昨儿个哪个文文弱弱的小衙内,将别人光溜溜的丢到街坊上的? 他心想,温竹可不柔弱。 但思忖到这里,还是调头往回走,说:“去看看。” 二人进了院落,垂花门下一堆的仆役抻着脖子围观,他们显得倒也不那么扎眼。 温竹再次打谅了那有钱公子一遍,再看还是觉得太有钱了,这通体的气派。 但也不只是有钱。 窦昶乃是丞相的儿子,且是独子,所以他们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小郎主,绝没有其他的小郎主。而窦昶方才唤有钱公子为——小郎主。 窦昶素来嚣张跋扈,在庸都城横着走,便是连掌管兵权的城父府,他也不看在眼中,何时待人如此殷勤备至过? 此子一定大有来头。 甚么样的来头,能让窦昶放低身段,请他来撑腰呢?富,肯定不够,还要贵。 那必然是皇亲国戚了。 温竹进入副本之后,已经看过了大体的概述。如今大庸之中,皇帝堪堪登基,他是独苗儿,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如此年龄,还是皇亲国戚的,怕只有大庸皇帝本人了。 且系统的资料记载,大庸皇帝平庸无能,喜爱顽乐,懒理朝政,人设也对上了。 叮—— 【姓名:庸方宇(大庸皇帝)】 【性别:男】 【属性:可驯服备胎犬】 【犬种:西伯利亚雪橇犬】 西伯利亚雪橇犬,也就是哈士奇…… 温竹笑盈盈的说:“为甚么非要比?我观郎君通体的气派,实在自愧不如,这第一纨绔的头衔,我本也是浪得虚名,若是郎君喜欢,送给你可好?” 窦昶差点冷笑讥讽出声,哪知那有钱公子却双眸精亮。 “你当真将第一纨绔的头衔,让给我?” 温竹信誓旦旦的点头:“嗯嗯。”真诚是必杀技。 庸方宇忽然大笑起来,摇着手中的折扇说:“旁人听说我要做第一纨绔,都是又皱眉又啧嘴的,你却要将第一的头衔让给我?好好好,你这人与众不同,我喜欢你!” 陆笱不赞同的说:“这人怎能随随便便对一个男子说喜欢呢,实在孟浪、轻儇!” 嘎巴—— 是骨节发出的脆响。 陆笱一侧头,便对上梁璟阴沉沉的脸色,好似海啸前的水面。 陆笱心想,不知为何,殿下今日的气性一直很大……《 》 16、第 16 章 叮—— 【姓名:庸方宇(大庸皇帝)】 【驯服度:*】 庸方宇的笑容大大咧咧,一副完全超脱世俗,不知忧愁的模样。 “好好,我喜欢你,你这人与旁人都不一样!” 窦昶着急了。他带着庸方宇过来,是来撑场子的,绝不是来和对家惺惺相惜的! 窦昶是个卿族纨绔,又很会谄媚讨好,变着法子的寻花样儿,和当今的大庸皇帝走得很近。庸方宇又是别人说甚么是甚么的性子,喜好热闹,今日便跟来瞧瞧。 窦昶一看这情况不妙,连忙说:“小郎主,他是哄你的!你可别信他!这个温竹,嘴上一套心里一副,小郎主您可不能糊涂啊!” 庸方宇看向温竹,说:“那我问问你,你可是哄我呢?” 窦昶使劲点头:“对对,他就是哄你呢,别信他!” 温竹一笑,很是自然的说:“我与你第一次见面儿,以前又不识得你,为何要哄你?” 庸方宇若有所思:“也对。” 他堪堪即位,城父温匡正见过皇帝,可是小衙内温竹还不曾是官身,从未见过新皇帝。 温竹振振有词,又说了:“再者,这想做第一纨绔,还是做第一大官,不就跟喜欢食甜口,喜欢食咸口一个模样儿?各自有各自的口味,各自有各自的志向,没杀人不放火的,碍着甚么旁人了?” 他这么一说,庸方宇的眼眸亮堂起来,紧紧盯着温竹。 “你……你当真如此觉得?” 温竹信誓旦旦的点头。 这话儿简直说进了庸方宇的心坎儿里,撞在心窍最柔软的地方。 他从小便不喜欢做太子,也不喜欢做储君。只不过他的父皇生不出其他儿子来,所以他就是太子,就是储君,偏偏他想做第一纨绔,不知为此挨了多少责骂,都斥责他不务正业,胸无大志,不堪大用! 而今日,温竹竟将此说的如此简单,就好像只是个人口味的偏差,如此简单。 庸方宇欣喜的说:“我就说我喜欢你,没看走眼!这样罢!” 他一拍手心:“今日便在城父府,你我结拜!” 窦昶大喊出声:“结拜?!” 温檀直皱眉,来了一个人五人六的纨绔,还要和他宝贝弟弟结拜? 等等,温檀抬起手来,迟疑的揉了揉额角,宝、宝贝弟弟?老三甚么时候成我宝贝弟弟了?我……我不是很嫌恶他么? 温檀心中乱成一团,但还是担心的看向温竹,怕他结交一些不三不四之人,往后会惹麻烦上身。 温竹递给温檀一个安心的眼神,这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之人,这是大庸的九五之尊,万人之上,若是能傍上这条大腿,甚么丞相的儿子,便是丞相来了,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温竹笑盈盈的说:“若是这位郎君不嫌弃……” 庸方宇豪爽的阻止了他的话头:“甚么郎君?你怎么还能唤我郎君,从今日开始,你要唤我兄长了!” “哦是了,”庸方宇说:“你的名儿是……” 温竹说:“温竹。” 庸方宇点点头:“对对对,城父府的小郎主是唤作温竹的,从今往后,我便唤你竹弟,来来,咱们结拜。” 窦昶拼命阻拦:“郎主,不可啊!万万不可!” 庸方宇最厌恶别人阻止他,否定他,不耐烦的用折扇拨开窦昶:“为何不可,你滚一边儿去。” 窦昶眼看阻止不了皇上,只能指着温竹说:“郎主,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温竹,只是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心肠黑得紧!他那日将我丢出馆子,可见是个多么歹毒之人……” 窦昶越说越来气,他乃是卿族之首丞相之子,就那般光着腚被丢出妓馆,叫全街坊的人都看走了,少说一年之内,完全就是庸都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他心里生了火,越烧越旺盛,于是不甘心的向温竹推过去。 温竹挑眉,眼看着窦昶的手扒拉过来,按照温竹刷副本做炮灰的经验,这种时候便不能和窦昶争辩,别管有理没理,要显得柔弱。 无错,柔弱人设是最好的保护壳。 “唔……” 窦昶的手分明还没有碰到温竹,温竹弱不禁风的身子微微一斜,单薄的肩膀颤抖,好似被窦昶狠狠推了一记,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就要摔倒。 “三弟!” “竹弟!” 两道声音,三道人影瞬间冲上,全都向温竹伸出了手。 那两道声音,自然是温檀和庸方宇的,而冲上来的第三个人,则是一直在垂花门围观的陆笱…… 他们三个人都有驯服度,已然成为了温竹的备胎狗狗,眼看着温竹便要摔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焦急的劲头,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三个人全都伸着手,全都差一点才扶住温竹。 一条黑影斜地里插过来,比他们的速度都快,一把搂住温竹细若杨柳的小腰,将人稳稳的抱在怀中。 于是…… 温檀:“……” 庸方宇:“……” 陆笱:“……”太子爷? 那冲出来的第四条人影,正是梁璟。 温竹本只是做做样子,烘托烘托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从侧面彰显窦昶的刻薄张狂罢了,谁知装作踉跄的时候,脑袋里忽然晕乎乎的,膝盖发软,真的站不稳。 叮—— 系统:“小系统温馨提示,你正在发烧。” 怪不得有些冷。 温竹本以为是庸都城的冬日格外冷,原来是发烧的缘故。 昨日里,温竹是第一次发生那样的事情,尤其还中了药,难免没有分寸。且今日早上一睁眼,那“奸夫”早已不知去向,浴堂中唯独留下他一个人。 温竹简单的用冷水洗了洗身子,虚弱加上冷水浴,他这样单薄的身子,不发热才稀罕呢。 温竹脑海中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的体温很高很高,就好像…… 好像昨夜紧紧拥着他,肆虐掠夺的那个人。 温竹极力睁开眼睛去看对方,只是眼皮子沉重,眼前一阵黑一阵眩晕,根本看不清楚。 温竹张了张嘴,虚弱的呢喃:“阿奴……” 说罢,终于沉入了昏睡之中。 “三弟!三弟!” “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 “不是我,我没推他,真的不是我!” “快,请医师来!” 梁璟一句废话也没有,打横将温竹抱起来,直接冲入内苑,踢开卧舍的大门,将温竹放在软榻之上。 庸方宇焦急的用折扇敲着手心:“竹弟这是怎么了?对对,窦昶你去请御医来!去宫里给朕……咳——给我把平日诊脉的御医请来!” 窦昶不甘心,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走。 就在这慌乱之中,温竹的衣领子稍微被蹭开了一些,露出隐约可见的红痕。 那是……温檀眼眸一震,吻痕? 他虽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但生在卿族之家,从小什么没见过,自然知晓这些红痕代表着甚么,加之温竹突然发热昏倒。 温檀脸色瞬间落下来,不着痕迹的说:“诸位贵客,今日我三弟偶感风寒,家中琐事繁杂,实在不便款待各位,先请回罢。” 庸方宇还想说话,温檀却意外的强硬,毕竟这事关温竹的名誉,事关整个城父府的名誉。 温檀说:“送客。” 仆役恭恭敬敬的说:“二位贵客,请罢。” 庸方宇担心结拜弟弟,窦昶正好不想让皇上逗留,也劝着:“郎主,咱们先回罢,先回罢,别打扰人家休息。” 庸方宇这才作罢:“好罢,那我改日再来探看竹弟。” 一行人离开,温檀拿出主人家的架子,对梁璟和陆笱说:“你们也退下。” 梁璟凉飕飕的看了一眼温檀,他乃是大梁的储君,岂是一个小小的城父之子便能呼来喝去的? 陆笱咳嗽一声,梁璟这才最后看了一眼温竹,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卧舍。 嘭! 温檀吩咐去请医师,然后反手关门。 陆笱低声说:“殿下,这小衙内怎么就害病晕倒了?还有那温檀,他的反应好生奇怪,好似不想让旁人知晓小衙内的病情。” 梁璟也好奇,温竹到底怎么了?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了一分心思,绕过院落,来到户牖之下。 户牖虽然紧闭,但木窗变形留下了一条中缝,正好可供二人“扒墙根”,梁璟眯起眼目,从缝隙看进去。 屋中只剩下温檀和昏迷的温竹,温檀面色凝重,焦急又犹豫,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伸手解开了温竹的衣领。 陆笱奇怪:“他脱小衙内的衣裳做甚么?” 哗啦—— 随着柔软的布料滑落在榻上,温竹白皙的皮肤展露在众人面前,犹如羊脂一般的脖颈上肩头上,甚至锁骨上,都弥漫着斑斑驳驳的红痕。 “这……”温檀震惊:“哪个畜生敢这般欺辱我的宝贝弟弟,叫我抓到,我非要将他大卸八块!剁成肉糜!” 陆笱也大为震惊,随即咬牙切齿:“这谁干的?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畜生!简直猪狗不如,何止要大卸八块,合该阉了,送进宫做太监!” 罢了,还义愤填膺的问梁璟:“殿下,你说对不对?” 梁璟:“……”《 》 17、第 17 章 梁璟没有回答他,陆笱的正义感却席卷了心窍,头一次如此义愤不平。 陆笱絮絮叨叨的继续说:“小衙内如此良善温和一个人,怎会有人如此狠心对他,就该浸猪笼!沉塘!剁了男#根喂狗!叫他这辈子再无法人道!” 梁璟终于侧过头去,凉丝丝的瞥了一眼陆笱。 陆笱会错意,还以为是自己的嗓音太大了,连忙捂住嘴巴使劲点头,示意不会再出声。 医师很快便来了,温檀留了一个心眼儿,将温竹的衣裳整理好,这才叫医师进来诊治。 医师麻利的看诊,不出意外,温竹是体虚血亏,身子骨儿本就柔弱,因着着凉害了风邪,才会导致发热不退,突然昏厥。 温檀眼眸轻轻转动了两下,说:“你再留下一些清凉消肿的外伤药。” 医师奇怪:“可是小郎主有甚么外伤?” “不,没有。”温檀果决的说:“是我,昨儿个侍弄宣纸的时候,被裁纸刀划破了手。” 医师也不敢多问,点点头:“是是,那老朽为二郎主留下一些外伤药。” 医师开了方子,又留下来了外伤药,便离开去煎药。 温檀将门关上,松了口气,眼神深深的看着昏迷中的温竹,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见温竹出了许多的虚汗,转身亲自去盥洗了一条热毛巾,拧干了给他擦汗。 “二郎主!二郎主!” 仆役在门外哐哐敲门。 温檀蹙眉,放下帕子走过去,只是拉开一条门缝,不叫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蹙眉低喝:“做甚么慌慌张张?吵醒了小郎主有你好果子食。” 仆役缩了缩脖子,谁不知晓,温家的二公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是个斯文儒雅的君子,可其实规矩最多,半点也不得错。 仆役低声回禀:“二郎主,老爷突然从宫中回来了。” 温檀说:“父亲回来了?” 仆役使劲点头:“老爷听说小郎主病了,火急火燎的便从宫中回来了,说要看看小郎主的病情。” 不可,绝对不可让父亲知晓。 温檀头疼欲裂,父亲平日里最是疼爱三弟,若是叫他看到三弟这一身的伤痕,可不要把整个庸都城搅翻天?到时候别说城父府颜面扫地,三弟的脸上也不好看。 温檀这会子的驯服度是四颗星,满心满眼都是温竹,绝不能让温竹的名誉受到伤害。 他从门缝里跻身出来,反手关门,说:“我去看看,小郎主已然歇下了,谁也不许打扰。” “是,二郎主。” 温檀前脚一离开,陆笱立刻憋不住的说:“殿下,咱们进去看看罢?” 梁璟点点头,却说:“我进去,你回去。” 陆笱:“……啊?” 梁璟振振有词:“人多嘴杂,这里不需要留那么多人,你先回去。” 陆笱迟疑:“可是……” 梁璟一个眼刀扫过去,陆笱瞬间不敢说话了,虽不甘心,还是点点头:“是,殿下。” 陆笱依依不舍的离开,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院墙之后。 梁璟立刻推开户牖,一个拔身轻巧的翻入屋舍,快速反手关窗。 温竹静静躺在软榻上,兀自沉浸在昏睡之中,因着发热的缘故,一会子觉得冷,一会子又觉得热。 他踹了被子,单薄的身子却在瑟瑟发抖,衣领蹭得散乱,露出那一片片暧昧的红痕…… 梁璟弯腰捡起被子,轻轻拍打上面的尘土,重新给温竹盖好被子。温竹寻找到了暖源,立刻缩起来,紧紧裹着被子,好似一只蚕宝宝,甚至撒娇似的蹭了蹭梁璟的手别。 一股酥麻,从手背直窜头顶。 梁璟下意识缩手,那种感觉很熟悉,不只是令他手心滚烫,甚至身子骨里的血液同样在沸腾,这是昨夜他才体会过的,不同于万籁俱静的冷寂,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喧嚣,牵动着梁璟的心思。 梁璟垂目,冰冷的目光在温竹脆弱的脖颈间留恋,那里除了斑驳的吻痕之外,还有晶莹湿润的汗珠儿,慢慢滚落下来,浸湿衣领。 大冬日里出这么多汗,他的身子有如此羸弱,发热如何能好? 梁璟这般想着,已经拿起方才温檀盥洗好的热帕子,轻轻的擦拭着温竹的颈侧。 指尖不经意与温竹柔润的肌肤相碰,比鸿毛还要轻的一碰,梁璟却突然呆住,孤这是在做甚么,为旁人擦汗? 梁璟的手碰过很多脖颈,但无一例外是割喉,都是要见血腥的,从未给任何人擦过汗。 宽大的手背青筋暴凸,梁璟攥拳,握紧掌心中温热的帕子,脆弱的帕子几乎被梁璟撕裂,再三的沉默之后,他又对上了温竹那张因为高热不退,而泛着不正常殷红的面颊。 梁璟又想了,孤好不容易混入城父府,还未找到温匡正勾连清河王的证据,暂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于是梁璟终于慢慢的放下手,再次为温竹擦汗,这次的动作放下了负担,轻松流畅了不少。 “唔……”温竹轻轻的嘤咛出声。 梁璟这才发现,简单的擦汗已经变质,他的手掌抚弄上温竹微微湿濡的脖颈,那么纤细,那么脆弱,那么白皙,带着暖洋洋的体温,令人流连。 梁璟深吸了一口气,丢下帕子,一侧头看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消肿软膏。 昨夜也是梁璟第一次与旁人发生亲密的干系,在这之前,梁璟一直以为……他并不能人道。 没有任何经验,又生来高高在上,不懂得怜惜,梁璟根本没有想过要为温竹清理,更不要提上药了。 温竹倒是简单清理了一下,但是同样没有上药,谁知身子这么弱,竟就此害了风邪,发起高烧。 梁璟面部的肌肉绷紧,似乎是在思量,缓慢的伸出手,握住那只软膏药盒,轻轻一分,将盒盖打开。 一股凉丝丝的香气扑面而来,梁璟用生着薄茧的指腹抠了一些软膏,首先涂在温竹的颈侧,然后是锁骨上,还有…… 还有不盈一握的腰间,那里大大小小除了齿痕,还有一些桎梏的瘀伤。 梁璟涂好外伤,终于,将目光落在温竹单薄纤细的腿间,他的眼神愈发深沉,再一次慢慢伸出手。 温竹被梁璟搂在怀中,因为体型的差距,梁璟一只手便可以稳稳的将他捞住,如何也跑不掉。清凉的软膏刺激的温竹一个激灵,好似秋风肆虐之下的落叶,不停的颤抖颤栗。 温竹嗓音里发出无意识粘腻的呜咽:“不要了……” 梁璟还以为他醒了,上药的动作顿住,侧头一看,温竹并没有醒来,只是趴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垂着泪珠儿,无意识的嘤咛求饶。 不知小衙内梦到了甚么,面颊微微泛着驼红,贝齿轻轻开合,断断续续的喘息之后,呜咽道:“……不要再来了,我受不得。” 轰隆——梁璟的脑海几乎炸开,引以为傲的理智险些寸草不生。 他深深地吸气,这才克制住心窍中膨胀的燥热,额角青筋跳动,手下却很仔细,小心翼翼的继续为温竹上药。 温竹睡得很不安慰,眼皮子沉重,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照顾自己,很温柔,又细致。身为一个炮灰,从未有人这般如珠如宝的对待他。 且那感觉,和昨日缠绵的“奸夫”一模一样! 温竹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他的眼皮子沉重,用尽全力也只能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轮廓。 随后,温竹又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温竹足足的睡了一觉,体力回笼之后,终于挣开了眼目。 眨眨眼,温竹看清楚坐在榻边之人,惊讶的说:“二哥?” 温檀见他醒了,惊喜的说:“如何?身子好些了没有?” 他探了探温竹的额头,狠狠送出口气:“万幸,已然退热了。” 温竹眨眨眼睛,心中唤着:系统。 系统:“小系统竭诚你服务~” 温竹心说:我昏迷之时,是谁在照顾我? 小系统的嗓音显然有些为难,说:“编号1029你是我的宿主,你昏迷之时,小系统也……嗯宕机了,所以小系统也不知道呀!” 温竹:“……”竟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系统! 温竹干脆自己问,试探的说:“二哥,我昏睡的时候……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么?” 温檀说:“不是我还能是谁?” 温竹脑袋发紧,迷迷糊糊之中照顾他的人,分明和“奸夫”的感觉一模一样,那奸夫总不能是亲二哥罢? 这也……太禽兽了。 难道,二哥表面上看起来斯文儒雅,其实是个衣冠禽兽? 温竹眼眸波动,将系统控制面板打开,在任务3的答案中输入…… ——温檀。 嘟嘟—— 答案错误!!! 小系统:“你还有最后一次输入答案的机会,且填且珍惜呀!” “呼……”温竹吐出口气,不是便宜二哥就好,否则这也太刺激,太重口了。 叩叩—— 是敲门声。 温檀不知他在胡思乱想甚么乱七八糟的,说:“必然是汤药送来了,该饮药了。” 又冲着舍门朗声说:“进来。” 随着一道轻微的启门声,一个身量高大的仆役,端着承槃走入卧舍。 是阿奴。《 》 18、第 18 章 阿奴手中的承槃上,放着深褐色的药汤,热腾腾拢着又苦又涩的滋味儿。 温竹下意识皱了皱鼻子,很是嫌弃。 阿奴话很少,将汤药从承槃中拿出来,递给温竹。 温竹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指尖儿不小心触碰在一起,只是轻轻的摩擦,不到一瞬便立刻离开。 温竹惊讶的抬起头来,这感觉…… 好生熟悉。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昏迷之前,坠入阿奴怀抱的感觉,当时便觉得和“奸夫”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意识混混沌沌,再想不了太多。 难道,温竹寻思着,那夜之人是阿奴? 温檀可不知温竹此时此刻在想甚么,端着主家的架子说:“出去罢。” 阿奴还是没说话,看了一眼温竹,端着空掉的承槃转身离开,还将门带了起来,隔绝掉庭院中冬日的冷风。 等阿奴一走,温檀的面色转为焦急,忍不住的询问:“三弟,你老实告诉我……是谁做的?” 温竹不知是不是错觉,二哥说着话的时候,为何咬着后槽牙,一脸狠呆呆的模样儿? 他端起药碗来喝药,决定一口闷,这样才能长痛不如短痛,随口说:“甚么谁做的?” 温檀恨铁不成钢,又问:“你还瞒着哥哥,你……你身上那些伤痕,我都看到了,是谁对你做了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噗……咳咳咳!!” 温竹成功呛到了,汤药本就苦涩,一下子呛到了鼻子里,又苦又涩,还有点微微的辣度,一股子酸楚直冲天灵盖,令温竹的眼睛酸酸的,随时要堕下生理泪。 温檀双手攥拳,气愤的说:“你告诉哥哥,哥哥现在便去宰了他!不,宰他之前,定要阉了他,剁了他的男#根,丢到咱家的狗笼里!” 温竹:“咳咳咳……”二哥好狂野啊,和儒雅外表一点儿也不一样。 那“禽兽”到底是谁?这可把温竹难住了。 其实温竹也不知到底是谁,目前还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 而且,温竹觉得叫对方禽兽,也不太贴切,毕竟那天夜里是小衙内先不客气的,万一……万一是对方被强迫了呢? 温竹心底里偷偷的说:万一禽兽是你弟弟怎么办…… 温檀没听到他回答,催促说:“三弟,你倒是说话啊。” 温竹黑亮亮的鸦眸转动,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再者,二哥看起来稳重斯文,其实是个冲动的主儿,谁知道会干出甚么事儿来,别真的阉了旁人。 灵机一动,温竹的眼眶正好酸酸的,当即抬起一双被汤药呛得红彤彤的眼睛,水灵灵雾蒙蒙的注视着温檀。 温檀瞪大双眼,手足无措,说:“你怎么了?别、别哭啊,你别哭……” 温檀身为城父府的二郎主,显然没有哄过旁人,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好像犯错的禽兽是他自己个儿一般。 “你别哭,三弟你……” “三弟你受委屈了,哥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好好……哥哥不问了,不问了。” 温檀现在是驯服度四颗星,本就是八百度近视滤镜,根本架不住温竹双眼殷红的望着他。 如此可怜,如此委屈,如此怯弱,如此无助,如此令人心疼。 这天底下,哪个哥哥能不心疼宝贝弟弟? 温檀妥协:“别哭了,我不问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好生将养身子,把身子养好比甚么都强。” 又说:“父亲那面儿,我会替你瞒着的,就说你只是偶感风邪,没有大碍。” 温竹登时扬起笑脸,甜滋滋的说:“谢谢哥哥。” 温檀露出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嘴角克制不住的上翘,弟弟谢我的模样,果然,天下只他一人可怜儿。 温檀想起了甚么,嘱咐说:“你……把药涂了,那为兄先回避了。” 说着,将软膏塞给温竹,起身离开了卧舍。 温竹打开药盒,软膏竟然不是满盒的,被用掉了一小部分。 温檀刚才的模样,显然不曾给温竹上药,可软膏不是崭新的,被用掉了一部分,且温竹觉得自己的身子并不像之前那么酸疼,尤其是难以启齿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有些清凉,缓解了刺辣辣的肿痛。 温竹端详着软膏,自言自语的说:“有人在我昏睡的时候,给我涂过药?” 温竹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相当肯定。迷迷糊糊之间做的梦是真实的,的确有一个人在照顾温竹,为他擦身,给他涂药,仔细而温柔。 而这个人,知晓温竹身上的“伤痛”。 加之那熟悉的感觉,温竹更加确定,照顾他的人就是“奸夫”! 温竹摸着下巴,只不过奸夫故意躲起来,浴堂那一夜他连夜便离开了,照顾温竹也是,等温竹醒来便不见踪影。 温竹笑盈盈的说:“难道是田萝姑娘,故意躲着我。” 他的笑容看扩大了,喃喃的说:“那我可要把他揪出来。” 小系统嫌弃的说:“噫,1029你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你是想到什么坏点子了嘛?” 温竹没有回答系统,他掀开锦被,一面下榻一面口中故意说着:“口好渴啊,喝点水罢。” 温竹刚刚沾到地面,或许是病弱缠身,膝盖突然发软,“啊呀”惊呼一声,朝着案几栽了过去,这若是撞在案几的边角上,温竹那细嫩的皮肤,还不磕出一个大口子。 小系统着急:“1029小……”心呀…… 比系统惊呼的速度还快,嘭—— 户牖忽然撞开,凌冽的冬风夹杂着一条迅捷的人影,直接窜入卧舍,宽大的手掌一把捞住温竹的腰肢,将他稳稳抱在怀中。 温竹略带狡黠的目光与对方四目相对,睁大眼睛说:“是你。” 是那个高大俊美的骑奴——阿奴! 温竹靠在对方怀里,上下仔细打谅,原来是阿奴,不是阿狗。阿奴虽看起来有些斯文,远没有阿狗高壮结实,脱掉衣裳之后,没想到如此有料? 那夜温竹虽看不到,但是摸得到,温竹顺势将手搭在阿奴胸口一阵摸索,比想象中还要“魁伟”,就是这个感觉。 梁璟听到惊呼,下意识快速冲进来,没成想对上了小衙内如此狡黠的目光。 梁璟心中一跳,暗觉不好,立刻松开小衙内,后退了一步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温竹叫住他。 梁璟背着身眯起眼睛,虽然驻了足,但是没有说话。 温竹不动声色,用目光将系统控制面板挑出来,在任务3的地方输入答案。 小系统提示:“这可是最后一次输入答案的机会哦!请1029谨慎作答~” 温竹一点子也没有犹豫,输入…… ——阿奴 叮—— 答案正确!!! 【任务完成】 系统:“财源滚滚,富可敌国buff已生效!” 果然是他。 温竹慢条斯理的故意说:“阿奴,昨夜你在何处?” 梁璟回答说:“自然是在睡觉。” 温竹笑起来:“是嘛,那……跟谁睡觉?” 梁璟:“……”他发现了。《 》 19、第 19 章 梁璟的眼眸微微暗沉,他发现昨夜之人是我了。 梁璟不再说话,因着他发现这个小衙内聪敏的紧,但凡说一两句,都会被他揪住不放。 于是,他放开温竹,转身便要离开。 又要跑?温竹挑眉,这个阿奴是个闷葫芦么,不是不说话,就是要逃跑。 温竹被梁璟撇开,立刻无缝连接“啊呀”了一声,单薄的身子弱柳扶风,软绵绵的栽倒下去。 梁璟本不想理他,因为梁璟知晓,别看温竹文文弱弱的,但其实“一肚子坏水儿”,方才他便是假装栽下榻,如今不过故技重施摆了。 哪个痴儿会中这种便宜的圈套…… 梁璟的唇角化开不屑的薄凉笑容,偏偏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住,仿佛有自己个儿的想法,就像大狗的尾巴根本不属于狗的本体一般。 嘭…… 梁璟回身接住要摔倒的温竹。 梁璟:“……”孤是怎么回事? 他哪里知晓,是系统驯服度的功效,但凡带有驯服度的备胎狗狗,没有人可以逃过温竹的可怜,不管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 梁璟抱住温竹,好生后悔,头一次如此悔恨自己手快,他想放开温竹,但瞥见温竹没有穿鞋子便下榻。 这天寒地冻的,尤其小衙内身子骨儿柔弱,一般人都扛不住庸都城冬日的寒冷,更不要说这单薄的小衙内了。他本就害了风邪,怎的还这般不注意身子。 梁璟打横将温竹抱起来,轻轻放在软榻之上。 梁璟开始头疼,好似最顽固的头疾,又开始反思自己在做甚么,大梁最为暴戾的太子爷,甚么时候懂得怜香惜玉了? 他抽回手,但为时已晚,温竹牢牢抱住梁璟的手臂,为了防止梁璟逃跑,整个身子好像一只小秤砣,用尽了全力摽着梁璟。 因为生病而缺乏血色的脸蛋儿,此时泛着殷红,看得出来这小衙内有多卖力。 梁璟竟觉得……温竹有些子可爱,心窍里最冰冷的地方,好似冬雪融化,春风复苏,酥酥痒痒的,还有一股燥热在涌动。 温竹仰着头,干脆抛出直球问:“昨夜之人,是不是你?” 梁璟不说话,他平日里便少言寡语,这时候更是不开口。 温竹点点头:“既你不回答,那肯定不是你了?” 梁璟还是不回答,好像天生便是个哑子。 但凡是大梁的太子爷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令他打开尊口,这没有例外。 温竹自言自语的说:“本衙内就说嘛,肯定不是你,你这模样是中看的,但我听说……中看的人,不会一定中用。” 梁璟的面色终于动了,微微蹙眉看着温竹。 温竹竟说他不中用?昨日夜里,分明是温竹可怜兮兮,满面泪痕的求饶,呜咽着嘤咛着,恳求他不要再来了。 温竹又说:“而且你这身材也差了些,我知晓了,那一定是阿狗了!” 梁璟的面容又动了,眉角狠狠一跳。 温竹笑盈盈的说:“无论是阿狗高大的身量,还是宽阔的肩膀,亦或者那满身的筋肉,看着便觉得一模一样……只是看着怎么能行呢,本衙内得想个法子摸一摸。” 梁璟的面容第三次变化了,黑压压仿佛一个漩涡,阴沉得暗无天日。 说不清楚那心底里是甚么感觉,拧巴着,湿漉漉,拖泥带水,又如香橼一般酸涩。 梁璟冷漠的打断温竹的畅想,开口说:“是我。” 温竹并不惊讶,说:“你终于承认了?” 梁璟:“……”孤怎么就承认了。 温竹话锋一变,收敛了笑盈盈的表情,微微抿起嘴唇,迟疑的说:“昨夜……是我强迫了你,我会负责的。” 梁璟多看了温竹一眼。 温竹解释说:“昨日在妓馆,我不小心着了那香薰的道,因而才会那般……那般……” “咳咳,”温竹给自己找补:“其实本衙内平日里是个严肃正经之人,并不是那般随便轻浮的。” 这话从城父府小衙内的口中说出来,当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毕竟谁不知晓温家小衙内,那是最会花天酒地风鹰走狗的。 可偏偏温竹说的是实话,他在副本中奔波劳累做炮灰,一心想要赚钱退休,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昨夜是他的第一次。 梁璟本不相信这个小衙内说的话,一听便知是他哄人用的,用来哄那些无知少女少年的惯用手段了。 可,梁璟回忆起昨夜的种种,温竹的反应青涩之中夹杂着丝丝的羞赧,当真是个青瓜蛋子的模样。 “总之,”温竹信誓旦旦:“我会对你负责的。” 梁璟的眸光微微流转,温竹昨日中了药,以为是他强迫了孤?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顺水推舟,将这个笑话继续下去也好。 温竹说:“你有甚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我都可以弥补你。” 梁璟和陆笱虽顺利混入了城父府,但梁璟深知,眼前这个小衙内并不像市井流言的那般酒囊饭袋,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但是心眼子莫名很多,还很“狡猾”,就像一只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小狐狸,很会撒娇,但本质是狡猾的。 梁璟和陆笱并非真的城父府家奴,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不如…… 梁璟当即垂下眼目,摆出一副可怜而顺从的目光,沙哑的说:“不瞒小郎主,其实……我和阿狗并非府中的骑奴,而是混入府中的。” 温竹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梁璟又说:“阿奴出身贫苦,只有阿狗这么一个弟弟相依为命,若不是因着实在走投无路,也不想混入府中欺瞒小郎主。阿奴不求别想,只想一辈子跟随在小郎主身边,请小郎主不要将阿奴撵走。” 温竹凝视着阿奴,长得这么好看的骑奴可不多见,而且……昨夜阿奴除了“凶”了一些,大多时候还是令温竹很是受用的。 说实在的,温竹是来这里体验退休生活的,就是合该吃吃喝喝,欣赏美人,这么俊美的骑奴他可舍不得赶走。 温竹说:“放心,我不会将你们赶走的。” 梁璟抬起头来,对上温竹清澈的眼目,很快又低下头,借着遮挡幽幽的说:“多谢小郎主不弃。” 温竹笑盈盈的说:“毕竟你和阿狗都这般的高大俊美,带出去撑场子也好看。尤其是阿狗,往那一站,筋肉纠结的根本没有人敢找茬儿。往后,你们兄弟二人便都跟着我罢。” 又是阿狗。 温竹在他面前一直提起阿狗,好似很是爱见阿狗,之前还单独将阿狗叫到屋舍中,让医师为他诊治。 温府小衙内是个风流多情,见异思迁之人,看来市井流言也并非都是假话。 梁璟垂下眼眉,语气平静的开口:“小郎主昨夜辛苦,还有伤在身,不如……让阿奴为小郎主再上一次药。” 温竹的侃侃而谈陡然终止,脸颊嘭的红起来,长长的鸦羽眼睫快速颤抖:“你……你给我上过药了?甚么时候?” 狡猾的小狐狸破功了,一下子变成了炸毛的小猫咪。 梁璟微微挑起嘴唇,说:“在小郎主昏睡之时。” 温竹的心窍抖动,真的是他?昏睡之时一直照顾我的人当真是他,不只是为我擦身,还……还给难以启齿的地方上了药。 温竹变成了小结巴,磕磕绊绊的说:“不、不用了,本衙内现在感觉还好,不用上药,你先回去罢。” 他说着把锦被拉过来,一个劲儿的往被子里缩。 梁璟反客为主,坚持说:“医师叮嘱过,软膏一日多次涂抹,伤患之处才能快些好起来,小郎主切勿……讳疾忌医。” 温竹的眼睛眨得更快,虽他与梁璟发生过一次亲密的干系,可昨夜温竹中了药,完全丧失了理智,一切都迷迷糊糊的,且那时候浴堂黑漆隆冬,哪里有这般明晃晃的日光,看得一清二楚。 说实在的,温竹那个地方的确还有些不舒坦,虽然涂药缓解了不少,却还是奇怪的紧,若是能多涂一次药也是好事儿。 温竹咬着嘴唇天神交战,思量再三,壮士断腕一般突然开口说:“那你、你等会儿。” 大梁太子爷不过是突发奇想,逗一逗温竹罢了,谁叫他一副游刃有余,万花丛中过的模样,且还总是提起阿狗的筋肉如何如何? 不是梁璟自吹自擂,他自小习武,筋肉绝不比阿狗的差一点,只不过没有陆笱那般纠结罢了。 看着温竹殷红透彻的脸颊,梁璟的心情变得舒畅通透起来。 温竹将被子一蒙,整个人缩在锦被里,被子包鼓弄鼓弄,传出闷闷的稀稀疏疏的声音,好似是衣料的摩擦,也不知具体在做甚么。 很快,唰—— 温竹将被子掀开一个角,一点点露出自己的脑门和眼睛,因为隔着被子,温竹的嗓音变得闷闷的,带着一丝丝鼻音,显得更加软糯,还有那么一点点怯懦。 温竹犹豫说:“那你……你上药罢!” 唰—— 又是一声,温竹将被子一拉,再次盖过头顶,严严实实的蒙住自己的脑袋瓜子,整个人翻了个面,面朝下趴在软榻上,软下杨柳一般的细腰,顶起弧度浑圆紧致的臀瓣,将腰部以下全部袒露在锦被外面。方才稀稀疏疏的,竟是温竹除掉下裳的声音。细腻润洁的双腿甚至微微打开一些,为了方便阿奴上药。 梁璟凝视着眼前的风光,眼神愈发的深沉,掌心愈发的烧烫。 温竹还用他软绵绵的嗓音央求:“稍微、稍微轻一点,我怕疼。”《 》 20、第 20 章 陆笱回去之后,久久不见太子殿下归来。 这里可是庸人的城父府,不会出现甚么岔子罢?陆笱心中犹豫,又等了一会子,还是不见殿下归来,等时便等不住了,离开屋舍,往会折返。 陆笱一路回到小衙内的院落,都没有看到太子殿下的身影。 难道,已经回去了? 陆笱堪堪转身,刚要离开,一声低低的呜咽从小衙内的屋舍中隐隐约约的飘出。 也亏得是陆笱武艺精湛,耳目聪敏,若是换做旁人根本听不到。 那声音微弱的犹如幼兽呻吟,断断续续,还带着一股压抑隐忍,软糯中夹杂着委屈,一声一声从小衙内的户牖飘散而来。 陆笱手臂上的筋肉当即绷紧,怎么回事?小衙内哭了? 怕不是有人欺辱小衙内! 陆笱当即大步上前,抬起手来便要拍门…… 吱呀—— 与此同时,大门陡然打开,陆笱拍门的手差点落在对方身上。 陆笱瞪眼一看:“太……”太子殿下? 幸亏他及时噤声。 太子殿下怎么从小衙内的房中走出来? 梁璟走出来,面容平静似水,整个人没有任何波澜,还是往常那股冷冷的,淡淡的模样。 只不过,他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挑了一丁点,似乎心情甚佳。 梁璟没有让陆笱张望屋里的光景,反手直接关上门,淡淡的说:“走。” 陆笱应声,二人走出院落,他还是好奇,问道:“殿下,您怎么从小衙内屋中出来,方才……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小衙内的哭声,可是发生了甚么事情?” 梁璟瞥斜了他一眼,说:“没甚么。” 一句轻飘飘的没甚么,直接将事情揭过,陆笱更加迷惑了。 他刚要开口再问,梁璟已然截断了他的话头,幽幽的说:“陆笱,你往日里可不是多话多问之人,怎么,遇到温竹的事情,便如此好奇么?” 陆笱心中哐当一声,犹如铁石落地,差点把心窍砸穿。 是啊,身为爪牙,陆笱一直都是听令办事,从不多问一个字儿,怎么遇到小衙内的事情便如此好奇呢?就连陆笱自己个儿也觉得稀奇。 陆笱抱拳说:“卑职知错,还请殿下责罚。” 梁璟淡淡的说:“罢了,下次不要再犯。” 陆笱应声:“是,谢殿下悲悯。” 阿奴离开了,小衙内的屋舍中只剩下温竹一个人。 温竹面朝下趴在软榻上,藏在被子里,把自己包裹的犹如一只蚕宝宝,直到阿奴走了,也不愿意露出头来,完全是个正儿八经的小鸵鸟。 系统的声音响起:“人都走了,你怎么还蒙着被子?” 温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你不懂。” 小系统的确不懂,又说:“不是你让阿奴上药的么?怎么还不高兴起来?” 温竹哪里是不高兴,温竹只是……羞耻,脸皮涨涨的,无比烧烫,就算阿奴离开了,他也不想离开被子这只“大龟壳”。 温竹又说:“你、你不懂。” 呼呼—— 是冬风的声音,今日午后的北风尤其得大,一声巨响。 咚!! 好像有甚么东西砸在窗户上,直接将户牖砸开,冬风更是肆虐的灌入屋舍之中。 温竹本还想在被子里再躲一会儿,但实在太冷了,不得不起身关窗子。 他走到床边,哎一声,踢到了甚么东西,差点被滑倒。 低头一看,是一块黑漆漆的大疙瘩。 温竹弯腰捡起来:“石头?这么沉?” 黑乎乎的,的确像一块顽石,但是这入手的重量,可比石头重多了。显然刚才就是这东西砸了窗子,窗子差点砸出一个大洞。 叮—— 【财源滚滚buff生效~】 小系统的声音雀跃:“恭喜1029,你这正向buff生效的作用,在家里坐着都会被钱砸到。” 温竹仔细蹭了蹭那块黑石头,根本不是甚么石头,而是…… 温竹惊讶:“金子?” 一大块金子! 只不过有些氧化,再加上滚得黑乎乎,看起来像一块石头。 温竹笑盈盈:“这个buff这么管用?在家里坐着都有金子入账。” 温竹美滋滋的将金子收起来,赶紧又回软榻上去趴着,说实在的,他那个地方还有些难受,虽然涂药是缓解了不少,却还是隐隐约约不得劲儿。 温竹拉开系统的控制面版,果然财源滚滚buff是亮着的,一直显示生效中。 除此之外,阿奴的驯服度也有所变化,变成了——两颗星。 温竹感叹:“阿奴是甚么冷美人儿么?驯服度这么难涨,别人要不然三颗星,要不然四颗星,唯独阿奴,都……” 都发生一夜情了,竟还只有两颗星。 温竹抱怨着,疲惫的劲头又席卷上来,干脆拥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 “出大事了……” 温竹睡得正是香甜,耳朵里却灌进嘈杂的喊叫声。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揉着压麻的手臂走到门口,推开门说:“怎么回事?” 日头灰蒙蒙的,天色有些发暗,但并非是天黑,而是才天亮不久。 温竹这一睡,竟然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明,因着他身子不舒服,温匡正和温檀都没有来打搅温竹。 “小郎主,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他……” 温竹奇怪:“我爹?” 这个时辰,温匡正应当是进宫参政去了,怎么突然便不好了? 仆役惊慌的说:“老爷!老爷在宫中被扣起来了,被关在金吾狱中!” 温竹心窍中快速思量,按照副本的原线,城父温匡正没有入狱的情节才对,怎么会突然横生枝节呢? 二哥温檀快速走来,他的面色深沉,应该也是听说了事情。 温竹连忙问:“哥哥,父亲到底怎么了?” 温檀沉声说:“都是窦家干的好事!” 窦昶? 果不其然,温檀又说:“那个窦昶,显然是记恨你我叫他出丑,撺掇着窦相诬告父亲,他们竟然告父亲勾结梁人,通敌卖国!” 窦昶在妓馆出了丑,这笔账还没算完呢。他的父亲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且窦相一直以来与城父温匡正的政见不和,窦昶一撺掇,窦相便将温匡正污蔑下狱了。 温檀气愤的说:“窦相诬蔑父亲私卖金铁给梁人铸造兵器,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金铁其实就是铁。 大庸的冶铁技术非常出众,可以算是诸国之中拔尖儿的造诣,因而他们的兵器坚固锋利,许多小国家都因为这点子,无条件依附于大庸,只为了让大庸卖他们一些金铁。 大梁虽然兵强马壮,唯一不足的便是金铁,他们的武器比之大庸远远不及,每次打仗都在这点子上吃亏。这也是如此多年下来,为何大梁没有一口气吞并大庸的缘由。 可以说,金铁乃是大庸的“传家宝”,也是大庸的底气。 如果有人偷偷将金铁贩卖给死敌,那绝对是通敌卖国的死罪。 温檀说:“窦相竟还找来了一个梁人,说要指认父亲!” 温匡正今日一早进宫参政,直接便被窦相扣了下来,此事震动朝野,便是连多天不上朝的新皇,也被惊动了。 “不好了不好了!” 又有仆役跑进来,因为惊慌差点摔一个大马趴。 “二郎主,小郎主,大事不好了!” 那仆役险些哭出来,说:“皇上!皇上召见二位郎主进宫,说是要当庭审理老爷通敌卖国一案啊!” “甚么?”温檀心惊:“真的惊动了皇上?” 大庸的皇帝是个堪堪登基不过一年的新皇,新皇只有登基之日召开过朝议,从那以后便是吃喝玩乐飞鹰走狗,将一切事情全都交给窦相处理,再也没有踏入过朝堂,是个有名的纨绔昏君。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竟然连一年不踏入朝堂的昏君都惊动了。 温檀手心里都是冷汗,却安慰着温竹说:“三弟不要害怕,此事……此事有哥哥顶着,我进宫去,你留在府中,若是、若是我与父亲真的有甚么意外,哥哥会叫人快马移书与你,你便赶紧带着家当离开庸都。” 温竹比想象中镇定许多,他握住温檀颤抖的双手,说:“二哥,皇上要见的是温家的两个郎主,只去你一个算怎么回事?” “可是,”温檀激动:“若是我们都进了宫,按照窦相那阴险的秉性,不知还有没有命走出来!” 温竹安抚说:“不必惊慌,此事既然惊动了皇上,便容不得窦相一手遮天。” 温檀说:“三弟不在朝中走动,根本不懂,新皇一切都听窦相的,耳根子极软,又不担事儿,今日新皇坐纛儿与不坐纛儿,还不是叫窦相为所欲为?” 温竹摇摇头,那可不一样。 毕竟,新皇正是那有钱的公子哥儿庸方宇,已然与温竹拜了把子,结成异姓兄弟了。 阿奴和陆笱赶车,一行人进了宫。 新皇在金吾狱门口摆驾,准备庭审城父温匡正,窦昶也在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站在窦相身后。 窦相不等新皇发话,扬声说:“来人!将此通敌卖国之子抓起来!” 金吾卫刚要听令行事上前押解温竹与温檀,新皇突然开口:“窦相,先不忙,案子不是还没审嘛?” 温檀听着新皇的嗓音,浑身一震,豁然抬起头来,这一看更加震惊。 温檀颤抖的说:“你……你不是那个……” 窦昶充当了太监的角色,尖声大喊:“放肆!竟敢对陛下无礼?!” 新皇却十足的和蔼可亲,摆摆手,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温竹,说:“竹弟,你可还记得朕呢?” 大庸的新皇,果然是那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庸方宇。 温竹早就通过系统知晓了庸方宇的身份,不过他的面容还是恰到好处的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惊讶,懵懂又无害的说:“兄长?原、原你是天子?” 陆笱因为身份低微站得很远,但也看的真真切切,低声说:“殿下,那个纨绔竟然是庸人天子?” 梁璟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怪不得如此轻儇孟浪。”《 》 21、第 21 章 庸方宇可不知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还沾沾自喜,以为能吓温竹一大跳。 “竹弟。” 庸方宇笑眯眯的说:“没想到咱们这般快又见面了罢?” 说甚么亲审城父都是假的,其实庸方宇只是想见一见温竹。 温竹早就知晓庸方宇的身份,今日进宫,他也是因着这层干系,才会如此镇定自若的。 可温竹此时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股惊讶,微微睁大透亮的黑眸,粉嫩的嘴唇轻启,还小小的打了一个结巴:“这、这……温竹不敢高攀陛下。” 庸方宇被温竹的惊讶取悦了,对于他来说,这个朝堂更像是他取乐的地方,哈哈笑说:“是朕先要与你结拜的,甚么你高攀不高攀?” 满朝文武都列队在金吾狱之前,看到温竹与陛下“认亲”的场面,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甚么情况?陛下竟然和卖国贼的儿子称兄道弟,还在圄犴之前说说笑笑,拉上了家常儿? 只有窦相之子窦昶知晓其中原委。窦昶本想拉着纨绔皇帝给自己撑场子,没成想却叫他们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窦昶连忙呵斥:“大胆罪臣之子!” 说罢一个劲儿给窦相打眼色,窦相在朝野中只手遮天,他知晓皇上不喜欢朝政,便经常给皇上张罗好顽的好吃的,让他更加无心管理朝政,从而垄断整个朝廷。 窦相慢悠悠的开口了,官架子不是一般的大,说:“陛下,今日百官在此,合该提审罪臣温匡正了。” 庸方宇做了一年的皇帝,却甚么正经事儿也没干过,今日突发奇想才来审案,他对此根本不熟悉,咳嗽好几声说:“是了,提审罪臣温匡正。” 数名金吾卫走进狱中,不过一会子便将温匡正押解出来。 温匡正一身囚服,脖子上架着枷锁,手脚上缠缚着铁链。 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方才还一脸坚毅果决,登时变得慌张,说:“陛下!一切都无关臣的两个儿子之事,请陛下开恩,不要牵连无辜!” 庸方宇还未开口,窦相已经冷哼一声,甩袖说:“罪贼温匡正!死到临头你还嘴硬!你勾结梁人,走私金铁,罪大恶极,理当株连九族,你的儿子们一个都跑不了!” 温匡正跪下来,声如洪钟:“陛下!臣对大庸忠心耿耿,从未通敌卖国,从未走私金铁!还请陛下明察!” 庸方宇看一眼温匡正,看一眼窦相,说实在的,他从来没审理过案件,上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压根儿不知从何入手,一时有些慌神儿。 窦相则是步步为营的说:“启禀陛下,臣有人证,可以检举罪臣温匡正。” 庸方宇咳嗽一声,说:“哦,是何人?” 窦相说:“回禀陛下,此人乃是弃暗投明的梁人,便是他揭露罪贼温匡正的丑行。” 庸方宇奇怪:“弃暗投明?” 窦相点点头,说:“陛下有所不知,如今的梁地,老主驾崩,储君太子暴虐无度,昏庸无常,且是个不能人道的天阉!梁人清河王与一国之母纠葛不清,闹出丑闻,兵变篡位,将梁人撵出了梁地,如今的梁地可谓是一团乱麻,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他的话锋一转,开始歌功颂德:“可是反观我大庸!陛下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日理万机,臣工上下一心一体,整个朝廷蒸蒸日上,百姓衣食富庶,那真真儿是歌舞升平,天下盛世!敢问陛下,这样的鼎盛强国,谁不心生向往,谁不归顺依附呢?此梁人弃暗投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温竹:“……”好能拍马屁。 庸方宇被他逗笑了,使劲点头:“无错,我大庸的确富庶鼎盛!” 温竹:“……”哈士奇皇帝心里也没个数。 窦相终于把话说回来:“因而此梁人弃暗投明,专门前来检举罪贼温匡正,只求归顺我大梁,为陛下尽忠竭力,肝脑涂地!” 叮—— 【任务4:帮助城父洗清叛国嫌疑】 任务奖励:避免no.10086be结局 温竹刚刚才成为富二代,刚刚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若是城父被打为叛国贼,还如何逍遥挥霍? 温竹站出来,说:“陛下英明,自然乾纲独断,不如便将人证带上来,请陛下亲自审问,孰是孰非,孰黑孰白,自然一目了然。” 窦家明显想要扳倒城父府,若不是当着皇帝和羣臣的面子审案,很可能背地里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到时候根本没地方伸冤说理去。 温竹决定,把事情光明正大的摊开说,尚且有转圜的余地。 窦相哈哈冷笑,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好啊,既然罪臣之子你都这般说了,便让你们一家子,死个明明白白!” “来人啊,带人证。” 金吾卫押解着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看他的面相的确不像是庸人,更加深邃,身材也比庸人高大一些,的确是典型的梁人特征。 窦相挺胸叠肚,很是傲慢的说:“如今通敌卖国的贼子就在眼前,你把罪贼温匡正如何勾连清河王,走私金铁兵器,通敌卖国的事情,好好儿的给陛下说一说。” 梁人使劲点头:“是是,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不、不不不……” 温竹:“……?” 不不不的,怎么突然用嘴巴放上屁了? 那梁人本好好儿的,不知发生了甚么,目瞪口呆,一脸青色,好似看到了地狱修罗一般,全身筛糠,结结巴巴,下一刻便能如弱柳扶风般晕倒似的。 温竹奇怪,顺着梁人的目光寻过去,并未看到奇怪的东西。 金吾狱门前,天子伞盖仪仗奢华,百官垂手,外围还有许多金吾卫护卫,负责赶车而来的阿奴和阿狗就站在外围人群之中。 梁人那直勾勾的目光,不是看到了旁的,正因看到了阿奴! 陆笱压下眉头,沙哑的说:“殿下,是他?” 此梁人竟是老熟人,乃太子府的门卿。昔日梁璟还在做大梁太子的时候,这个门卿总是来巴结梁璟,没成想梁璟离开梁京之后,这个门卿竟然“弃暗投明”了? 庸人不识得梁璟,以为梁璟乃是城父府一个普普通通通、平平无奇的骑奴,但门卿识得。 门卿一看到梁璟,乍看以为看错了,仔细一看绝对无错,是大梁的太子爷,那个暴虐无常,喜怒不定,传说中喜欢用人血沐浴,人骨焚香的梁璟! 窦相呵斥:“放肆!还不快快指认叛国贼?” 温竹也走上前,说:“大庸天子就在你的面前,圣人慧眼,甚么是真话,甚么是伪话,自然一辨真假,希望你如实禀告。” 窦相笑得嚣张肆意:“那是自然的,谁人敢在陛下面前弄虚作假呢,是也不是?” 窦相侧目阴测测的瞪着门卿,那眼神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利诱,却没有如期对上门卿的目光。门卿不知怎么回事,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刚才那个方向,一副魂游天外,三魂少了七魄的鬼样子。 窦相再次呵斥:“做甚么发痴!快快回禀!” 梁璟侧身,从人群中慢慢往前走。之前他也得到了消息,庸人城父温匡正,勾连清河王,走私金铁给清河王扩充军备,以至于清河王的兵力大大增强,与梁璟的母亲里应外合勾连造反。 这几日梁璟混入城父府,却一直没有找到城父贩卖金铁的证据。 而今日,检举城父温匡正之人,竟然是太子府的人,这便令梁璟更加感兴趣了。 梁璟一步步走上前,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容貌本就俊美,即使衣着朴素,即使站在人群之中,也是最为出挑的那一个,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门卿眼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更是浑身筛糠般哆嗦,吓得咕咚跪在地上。 要知晓,他方才见到庸方宇都没有下跪磕头,这会子竟然五体投地的跪下来,哐哐哐不停叩首,好像见到了恶鬼一般。 窦相被他小鬼附身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他并不知发生了变故,催促说:“速速检举,旁的废话便不要说了,你快告诉陛下,到底是谁走私金铁,勾结梁人清河王!” 窦相唇角挂着游刃有余稳操胜券的笑容,他的笑容阴险,而势在必得。 门卿失声大喊:“我说我说!” “是、是窦相!!” 窦相的笑容还残存在脸上,惊恐的说:“你在浑说甚么!?” 门卿却一边磕头一边说:“是窦相!窦相勾连清河王,从清河王那里得到了很多美玉和宝马,偷偷将金铁卖给清河王!还欲图……欲图嫁祸给城父,清除异己,互利互惠!若是大庸的天子不信,大可以在丞相府搜一搜,那匹汗血宝马怕是还在府中,你们庸地根本没有这样的宝马啊!” 这回轮到窦相浑身打颤:“你……你胡说!!竟敢诬陷于我?!” 门卿哐哐哐磕头,额头见了血,却还是筛糠的停不下来:“奴不敢说瞎话,字字属实,饶命啊!饶命啊!!” 叮—— 【任务完成】 温竹:“……”任务4这么简单? 人证突然反齿儿,反咬窦相一口,他好像……在惧怕甚么。 那种惧怕,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气。 温竹再一次顺着门卿惊慌的目光回头,人群并无不妥,只不过不知何时,阿奴走到了温竹的身后。 阿奴就那样静静的拔身而立,垂目凝视着磕头磕到血肉横飞的梁人门卿……《 》 22、第 22 章 如果门卿看到了修罗,那么梁璟便是修罗。 门卿的眼珠子吓得收缩,随时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不停的磕头,鲜血染红了金吾狱门前的砖石。 窦相惊呼大喊:“陛下!!陛下您不要相信他,他说的都是胡话!” 温竹上前一步,说:“丞相何出此言,这不是您极力担保的人证么?怎么,方才信誓旦旦的,如今听到了不想听的证词,便准备食言而肥了?” “你……”窦相指着温竹。 温竹还是那副慢条斯理,与人无害的模样,继续说:“大庸的丞相,乃是百官之首,统领羣臣,虽不如陛下一言九鼎,但也是一诺千金,若都这般出尔反尔,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大庸?” 窦相没想到平日里一个纨绔衙内,竟如此能说会道灵牙利齿,气得他满头冒烟。 “老臣冤枉啊!”窦相大喊:“一定是城父府的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因而买通了梁人人证。陛下,梁人狡诈,他们的话万万不能相信啊!” 梁人惊慌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信我信我!没有半句虚言,我不敢说假话啊!” 这话儿听起来是对大庸皇帝和羣臣说的,可偏偏梁人的门卿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他眼里唯一惧怕的人,分明是城父府的骑奴——阿奴! 阿奴眯起眼目,幽幽的凝视着门卿,他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那眼神阴沉沉的,好似深冬的冰雪。 庸方宇从未审理过案子,此时也苦恼了,说:“窦相,分明是你检举城父的,怎么这会子反而把自己卷进来了?你这让朕……” 庸方宇很为难,一个是城父,一个是丞相。若是按照以前的亲疏远近,他和丞相府的窦昶顽得好,窦昶平日里总是搜罗奇珍异宝和新鲜的东西献上,庸方宇自然要偏袒窦相了,指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偏偏,今日的另外一方是城父府,城父府的小郎主温竹,可是庸方宇新结拜的弟弟。 驯服度自带柔光滤镜功能,在庸方宇的眼中…… 朕的竹弟怎么可以株连九族呢?竹弟如此清澈纯真,他的父亲温匡正也素有刚直不阿的威名,那决计是不会通敌卖国的。 温竹看出了庸方宇的为难,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陛下,其实想要审清楚到底是城父通敌,还是窦相通敌,十足的简单。” 庸方宇立刻睁大眼睛:“哦?竹弟你有好主意?快快讲来。” 温竹说:“方才梁人不是说,清河王为了勾连,送了窦相一匹汗血宝马么?不如请陛下派遣金吾卫搜查丞相府。汗血宝马非我大庸出产马匹,纵使在大梁也是金贵的皇室用马,绝不会流落到民间。倘或没有搜出汗血宝马,窦相便是被冤枉的,倘或搜出来……”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温竹虽然一直在副本里做炮灰,但他是个聪明人,尤其是扮演过那么多种类炮灰后,他的阅历便更是丰富。 温竹巧妙的提出搜查丞相府,如此一来,便将注意力和重点引到窦相身上,而在这片刻之前,还是窦相在审理城父,这会子就变成窦相自证了。 千万不要小看自证还是检举,主动和被动尤其重要,眼下的局面,窦相从上风跌落,反而被温竹牵着鼻子走。 窦相狠狠松了一口气,挺胸抬头的说:“陛下,便如同城父之子所言,请搜查老臣的府邸以证清白罢!” “爹……爹!”窦昶焦急的揪着窦相的袖子,有话要说。 窦相却没空搭理他,一副英肝义胆的忠烈表情,慷慨激昂的说:“老臣忠心耿耿于大庸,肝脑涂地于陛下,又怎么会勾结梁人,通敌卖国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今日老臣便在这里立下誓言,但凡搜出了汗血宝马,老臣便不做这个丞相!” “爹——!!”窦昶大叫一声。 窦相用眼睛横楞他,低喝:“做甚么哭丧!” 幸亏,窦相心想,那汗血宝马乃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别说在大庸,就是在梁地都十足扎眼。因而窦相留了一个心眼儿,早早的把宝马送到老家的祖宅别院去了,不管皇上是搜查丞相府,还是整个庸都城,便是把土地一寸寸掀开找,也找不到汗血宝马的一根鬃毛! 窦相的祖宅距离庸都城何止百里,那里地方又是他的地头儿,只要窦相随随便便送出一句话去,保证在皇上的人搜查之前,已经将汗血宝马安全运送离开。 万无一失! 窦昶打断了窦相缜密的思索,焦急的跳脚:“爹!爹啊!那马……那马……” 窦相奇怪:“怎么回事?” 窦昶如丧考妣的叽咕:“那马……我本想拿来和旁人炫耀,所以……所以偷偷叫骑奴留在府中了,没有送回乡下。” “甚么?!” 窦相的喊声冲天而起,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摇摇晃晃,那一脸精心打理的胡须差点瞬间变白。 温竹听得听得清清楚楚,摇头心说:猪队友,坑爹啊。 窦相颤巍巍的说:“陛下,不能……不能搜查,不能啊……” 庸方宇却奇怪:“为何不能?来人。” 不等窦相阻止,庸方宇已然让金吾卫前去搜查,说:“仔细的搜查,定要还窦相一个清白。” 咕咚—— 窦相膝盖松软,脚底打滑,竟是一个钻被窝,屁股着地摔在了石砖上。 “报——” 金吾卫很快折返而来,抱拳说:“陛下,卑将在丞相府真的搜到了汗血宝马!” 庸方宇大喊了一句“甚么!”,但他并不是震怒,而是眼神晶亮,急切的说:“快,牵过来给朕看看!朕还从未见过汗血宝马呢?听说天下骏马,无出其右!” 果然,温竹心中无奈,真的是个哈士奇皇帝。 汗血宝马乃是清河王挑选,便是在宝马之中也算佼佼者,与旁的马匹就是不一般,只要打眼一看,便知金贵的程度,那种贵气是无法遮掩的。 宝马牵到金吾狱大门前,窦相双腿发软,根本爬不起来。 庸方宇大为赞叹,抽空说:“窦相,如今你还有甚么可说的?” 窦相刚才放下了狠话儿,谁知有个拖后腿的逆子,哆哆嗦嗦的刚要开口。 温竹笑盈盈的说:“窦相与梁人清河王里应外合,走私金铁,私自交易,却将这罪名扣在我的父亲头上,陛下英明,乾纲独断,还请陛下还家父一个清白。” “对对!”庸方宇使劲点头:“来人啊,释放城父。” 他说着看窦相:“至于窦相……” 庸方宇琢磨着,若是查办了窦相,那以后窦昶还怎么陪朕顽儿?满朝文武都是无趣儿的,日子怕是更加无趣。 温竹看到庸方宇这面容,就知道他是个不靠谱的。 他走上前两步,低声对庸方宇说:“哥哥。” 这一声哥哥,瞬间把庸方宇叫得浑身通透,不知道多舒坦。 庸方宇使劲点头:“哎,竹弟。” 温竹笑眯眯的说:“哥哥你可还想做第一纨绔?” 庸方宇说:“自然想!做梦都想!” 温竹老神在在的说:“做纨绔,可是要使银子的,若是太过穷酸,又如何纨绔的起来?哥哥你如今是大庸的皇帝,虽然天下都是哥哥的,可偏偏财库和库银,哥哥用起来不顺手,又要户部同意,又要尚书省走章程,多麻烦。” 这话儿说到庸方宇心坎里了,每次用银子,那些老臣都叽叽歪歪的,好像用了他家的财币似的,搞得庸方宇很是扫兴。 温竹用手拢着袖子,偷偷的咬耳朵:“若是……能抄了窦相的家,那银子足够助哥哥成为第一纨绔的,绰绰有余。” 庸方宇的眼睛又亮了,活脱脱一只哈士奇。 当即下令:“来人,革去窦相顶戴,抄家罢田!胆敢有走私金铁,通敌卖国者,如同此贼!” 两个金吾卫立刻上前,摘掉窦相的官帽,窦相一口气儿没喘上来,咕咚晕死过去,一滩烂泥似的软在地上。 羣臣本是来看城父的热闹,没成想反而看了窦相的热闹。 窦相一手遮天,结果今日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直接跌下宝座,一时间,羣臣的丞相之位那是跃跃欲试,垂涎饥渴。 立刻有臣工正义凛然的说:“陛下,窦贼罪大恶极,德不配位,但丞相之职事关重大,无论是中书省、门下省,还是尚书省,都要等着天官太宰统领传达,是一日不可或缺。” 他们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还请陛下遴选出新的一国之相!” 温竹挑眉,选丞相他就不管了,爱谁谁罢,反正便宜父亲已经救出来了,而且毫发无伤,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 温竹和温檀来到温匡正面前,温竹问:“父亲,没有受伤罢?” “那好办啊!”那面儿庸方宇一派轻松,奢华的龙袍袖摆一挥,指向事不关己的温竹。 “就他了,温竹。” 温竹被点到名字,一脸迷茫。 臣工们一惊:“陛下!万万不可……这温家的小衙内,只是一个衙内,他还是白身,我大庸自建朝以来,从未有白身一步登天,封为天官太宰的先河啊!” 庸方宇的滤镜不是一般的厚,侃侃而谈:“为何不可?朕便要为他开这个先河!你们看看,方才温竹临危不惧,条理清晰,且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哪一点不是做丞相的料子,区区一个天官太宰,他当得!” 温竹:“……”把我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梁璟轻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上挑。 陆笱听到太子爷的笑声,吓得一个激灵,还以为他对门卿叛徒咬牙切齿,毕竟太子爷平日里的笑容都代表生气,或者很生气。 陆笱偷偷去看,却发现太子爷的唇角弧度淡淡的,浅浅的,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欢心? 深刻的眼目,深邃的眸光,欢心中还透露着一丝丝阴霾与狠戾。 梁璟慢慢摩挲着手指,他的指尖很烫,幽幽的心想—— 温竹那纤细的身子,柔软的腰肢,若穿上庸人丞相的官袍,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 23、第 23 章 城父还穿着囚服,陛下便要册封他的小儿子为丞相。 自从窦相掌管朝政后,大庸的丞相只他一个人,又架空了帝师这类的官职,以至于丞相独大,上面除了天子,可谓权倾朝野。 偏偏大庸的天子甚么事儿都管不了,除了吃喝玩乐便是瞎搅和。 如今窦相倒台,简直是为下一任丞相做嫁衣。 而这下一任丞相,便是温竹! 城父温匡正诚惶诚恐,拱手说:“陛下三思啊!犬子……犬子不合适。” 温匡正虽然宠溺小儿子,但也知晓小儿子的本事,怎么能让一个从未踏入过朝堂的稚子,担任百官之首的丞相呢? 这这、朝廷岂不是乱了? 到时候若是竹儿无法驾驭朝廷,弹劾参本是少不了的,登得越高,摔得便越狠,或许就是万劫不复啊! 庸方宇并不当一回事儿:“有甚么不合适?” 他虚点着在场的臣工,说:“你们都说温竹乃是白丁之身,不适合做丞相,可朕今日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温竹乃是朕的结拜弟弟,他的身份之高贵,在你们每个人之上!今日又戳破了窦贼的通敌诡计,难道不比你们强?” 庸方宇虽然是个哈士奇皇帝,但别说,他的这句话戳在点子上了。朝野之中,没有人敢撼动窦相的权威,不管是窦相一党,还是窦相的政敌,只要窦相咳嗽一声,他们都不敢开口。 今日窦相被革职,的确是震动大庸的绝顶大事。 而这件事情,被温竹一个稚嫩的小衙内,轻轻松松的完成了…… 庸方宇说:“朕不管那么多,便是要让竹弟做这个丞相,你们谁敢反对,大可以站出来,让朕看一看德行!” 羣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是谁也不敢站出来做出头鸟。 温竹:“……” 温竹头很疼,他是来这里享受富二代退休生活的,没想自己当官,毕竟当官多累呢。 可是如今赶鸭子上架,庸方宇都把话儿说成这样了,若是温竹站出来推辞搪塞,皇上给他丞相他都不做,在羣臣眼里看起来是甚么样子? 那必然是一朵——好大的白莲花! 还是茶香四溢的那种。 庸方宇看向温竹,笑得十足得意:“竹弟,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温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叫我做一个混吃混喝的衙内,不好嘛? 面子上却十足得体,走过去恭敬的谢恩:“陛下厚爱,臣诚惶诚恐,定当为陛下为朝廷尽心竭力,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恩德。” 温竹小小的年纪,在羣臣老油条的眼里,还是一个稚童,说话却有里有面儿,这叫庸方宇更是得意。 庸方宇哈哈大笑:“好好好,温相,那抄没窦贼府邸的事情,朕便交给你了。” 说罢,还对温竹挤了挤眼睛。 温竹:“……”看来哈士奇皇帝很需要抄家的银子去做第一纨绔。 庸方宇心满意足,很快便摆驾回宫,羣臣恭喜了新任丞相之后,也各自散班。 “竹儿!”温匡正冲过去,拉住温竹的手:“你……你没事罢?” 温竹笑起来:“父亲,这话应该儿子问您呢,在金吾狱里没有吃亏罢?” 温匡正叹气说:“我是没事儿,可你……满朝文武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相位,从今往后,你可要难了!” 温檀也走过来,天知晓刚才陛下亲审,他有多么紧张。平日里的镇定自若全都付之流水,甚么京城第一君子第一公子,都是瞎扯。 温檀激动的说:“三弟,你、你也太胡闹了!你刚才……若是有一丁点儿的闪失,那可……” 温匡正以为老二和老三不和,连忙打圆场。他混迹在官场几十年,虽看起来憨厚耿直,其实心里也有一杆秤。 老二聪敏,乃是庸都第一君子,只不过其实心眼子有点细,心思也重,他一心想要继承城父之位,势在必得,觉得老大和老三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偏偏城父最疼爱的是从小没娘的小儿子。 如今小儿子没能继承城父,却一步登天,坐上了丞相之位,比城父还要高出好几节,温匡正心里担忧,老二会不会生出不平之心,更加针对小儿子,从此家宅不宁? 不等温匡正打圆场,温檀再说不出话来,一步上去将温竹抱在怀中。 “你要吓死哥哥么?” 温匡正拉架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无处安放的双手在空中抖了抖,转了个弯儿,尴尬的抹了抹自己的囚服。 温檀现在的驯服度是四星,是“备胎”之中最高的一个,自然对温竹爱护有加,满心满眼,都是温竹的安危和利益。 温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哥哥,抱太紧了。” 温竹差点喘不过气儿,温檀这才松开一些,脸上微微泛着不好意思:“下次可不许如此胡闹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温竹乖巧点头:“嗯嗯,都听哥哥的。” 温匡正看一眼小儿子,看一眼二儿子,这几天公事繁忙,没怎么着家,明明是小儿子害了风寒病了一遭,怎么、怎么好像二儿子把脑子烧坏了呢? 不不不,温匡正摇头,甚么烧坏了脑子,儿子们兄友弟恭,这是好事儿啊! 温匡正一手拉着一个,笑容满足的说:“来来,咱们归家,为新丞相接风。” * 夜色凝重,笼罩着金吾狱。 梁人门卿缩在牢狱的角落,因着寒冷,抱着膝盖取暖,吐息渐渐平缓,马上便要坠入睡梦。 沙沙…… 一声轻微的响动,梁人门卿机警的睁开眼目,一抹黑色的衣角垂在他的面前。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视线好像慢动作,也像是特写,一点点映入眼帘。顺着那黑色的衣角,他看到了年轻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躯,还有那张俊美却阴霾的脸孔。 “太……” 梁人门卿只说了一句话,惊恐的睁大眼睛,黑色的眼珠子收缩起来不断颤抖震荡,整个人也跟着筛糠,所有的字眼全部卡在嗓子里,艰难的吐不出来,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粗喘声,额角也滚滚的落下汗来。 分明是冬日,庸都城的冬日冷得紧,梁人门卿却克制不住子的汗水,湿透了鬓角与衣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城父府的骑奴,大梁太子——梁璟! 梁璟垂目看着对方,语气淡淡的:“难为你还识得孤。” 梁人门卿不敢大声说话,框框叩头,沙哑的求饶:“太子饶命啊,太子饶了小人罢!” 梁璟轻笑一声:“哦?那你说说看,你都做了甚么叫孤饶命的事情?” 这梁人本是太子府的门卿,但后来偷偷投靠了清河王,当起了细作。今日从丞相府搜出的汗血宝马,其实是梁璟的坐骑。 梁璟“出事”之后,门卿为了表达对清河王的忠心,将那匹宝马送给了清河王。清河王因为与窦相勾连,又将宝马转送给了窦相做贽敬之礼。 这两翻转手,谁知道那么巧,便是让梁璟在庸都城看到了自己的爱马。 门卿吓得浑身颤抖,不敢隐瞒,将清河王勾连窦相,从窦相处私购金铁的事情说了一遍,清河王还许诺,等自己成为大梁皇帝之后,也会帮住窦相铲除异己,甚至帮窦相坐上大庸万人之上的宝座。 窦相第一个要铲除的异己,便是城父温匡正。 怪不得,梁璟眯起眼睛,他和陆笱进入城父府也有几日了,一直没有查到城父勾连的证据,原城父本就是清白的。 “饶命啊殿下……”门卿害怕的以头抢地:“小人、小人一时糊涂,瞎了狗眼,求殿下饶命,饶了小人一条狗命罢!” “狗?”梁璟挑眉:“你也配?” 他已然有些不耐烦,语气平静的毫无波澜,说:“你懂孤的脾性。” 梁璟只说了这几个字儿,便抽身离去,那门卿却像是失了魂儿一般,整个人呆呆的跪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眼中尽是焚尽的死灰…… 梁璟乘着夜色,施施然离开金吾狱,偌大的金吾狱,那么多金吾卫巡逻,竟没有一人能发现。 回了城父府,梁璟从后墙翻身而入,已然有人在等候。 “殿下。”陆笱上前说:“您请看!” 梁璟瞥斜了一眼屋舍中整理整齐的包袱行囊,说:“这是何意?” 陆笱很是自豪的说:“卑职趁着殿下外出之时,已然整理好了行囊。殿下入城父府,不就是为了查明勾连清河王之贼到底是何人么?如今真相大白,姓窦的已然入狱,殿下合该回到大梁,掌控朝政!” 梁璟淡淡的说:“谁说孤要走了。” 陆笱拱手,下意识说:“殿下英……啊?” 殿下刚才说甚么? 温竹回到城父府之后,一刻也没有消停,接二连三的臣工前来贺喜,大部分都是叫不上名字的人,以前压根儿见都没加过。 赶也赶不走,甚至腆着脸皮留下来用晚膳,还非要给温竹敬酒。 温竹的酒量一般般,两杯下肚已然东倒西歪,幸而也是醉了,那些巴结之人这才散去。 温檀将他送回卧舍,除去外衣和发冠,给他仔细的盖好被子,确定宝贝弟弟不会着凉,这才离开。 叩叩—— 是敲门声?温竹半梦半醒,隐隐约约好似听到了叩门的声音。 他的嗓音软绵绵:“谁啊……” 门外没有人应声。 温竹撑着棉花一样的手臂坐起身,东倒西歪蛇形前进,靠着半扇门板,使劲把另外半扇门打开,因着酒气上头而殷红的面颊泛起一抹甜滋滋的笑意。 温竹含糊不清的说:“是你啊,超好看的蛋奶。” 末了还补充一句:“也……很好摸。” 阿奴站在门外,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晰,可是连在一起竟听不懂。 温竹醉得打晃:“这么晚了,有事么?” 阿奴目光幽幽的凝视着他,摊开掌心,宽阔的掌心里赫然是一只小巧的软膏盒子。 嗓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一股令人躁动的沙哑,说:“阿奴是来伺候相爷上药的。”《 》 24、第 24 章 温竹饮了酒,本困得要死,眼皮子都黏在一起,恨不能立刻睡着。 可是,听到阿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赫然又清醒又迷糊,那种感觉…… 是了,好像被狐狸精灌了迷幻汤一样。 系统不是说阿奴的物种是狼么?怎么却像个狐狸精,没错,就是个男狐狸精! 温竹登时不困了,可更加昏沉,身子一软,没有靠住门板,向前跌去,一头撞进了阿奴怀中。 阿奴顺势将少年人打横抱起来,身子骨软绵绵的,一点子也不压手。 他的目光愈发深沉,抱着温竹侧身入门,嘭一声将舍门踢上,将温竹放在软榻之上。 温竹好像一只小巧的游鱼,在阿奴的身下不停的挣蹦,阿奴的眼神愈发很沉阴霾,干脆握住温竹纤细的手腕压在耳侧,让温竹不能乱蹭。 温竹对上阿奴那双阴沉沉的狼目,缩了缩纤细的脖子,圆润的肩头也颤抖了两下,轻声说:“你……你真的是来上药的么?只上药。” 阿奴的唇角慢慢划开:“相爷现在知晓怕了?那日……相爷强迫阿奴之时,可是豪横得紧呢。” 说起强迫,温竹的脸色嘭一下子烧红,滚烫滚烫的,好像随时都能沸腾。 “可、可……”温竹可怜兮兮的说:“可我怕疼,你那日太凶了,我还疼着……” 阿奴垂下眼目,看着弱小可怜的温竹,轻声道:“既然相爷只想上药,那阿奴便只伺候相爷上药。” 温竹咬了咬嘴唇,挣脱开阿奴的桎梏,软绵绵的手臂挽住阿奴的肩背,依靠着他的脖颈,低声说:“快一些。” * “昨儿个金吾狱死人了!” “是进了刺客么?金吾卫可都是千里挑一的精干,还能放刺客进去?” “我听说是那个梁人死了,不是刺客,自尽了!” “哎呦,死得可狰狞了,是用锁链把自己活活绞死的,那面目可怖,好像中邪了似的……” 温竹睡得迷迷糊糊,是被闲谈的声音吵醒的。 他努力睁开眼睛,迷茫的眨了眨鸦羽一般的眼睫,一瞬间有些卡壳,随即想起了甚么,迅速拽住锦被直接蒙在头顶,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团成一个蚕宝宝。 温竹:“!!!”我昨夜都干了甚么? 阿奴好像来给我上药了,然后我就……我就勾引了阿奴! 温竹试探性的轻轻扭了扭腰肢,好像不疼,难以启齿的地方也没有火辣辣的。昨夜他醉的厉害,实在记不清楚后面有没有和阿奴再发生亲密的干系,按照身子的情况来看,应当真的只是单纯的上药。 温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错,只是单纯的上药。” 小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那还叫单纯呀?” 温竹:“……”系统吐槽我。 温竹心中乱七八糟,就好像小猫倒毛线团,难道……难道我要谈恋爱了? “咳咳……”他岔开话题:“外面怎么那么吵闹。” 小系统:“好像是昨日诬陷城父的梁人,在金吾狱中自尽了,大家都在讨论呢。” 温竹一愣:“自尽了?” 温竹盥洗穿戴整齐,从卧舍中走出来,已然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只不过城父和温檀心疼温竹,让他多睡一会子,因此无人打扰叫醒。 “恭喜小衙内!”仆役跑过来。 连忙又改口:“不不!恭喜相爷,贺喜相爷!皇上的赏赐来了,相爷快快随小人去接旨罢!” 庸方宇派遣了内官前来,赏赐了一大堆的珍奇美物,温竹随着仆役来接旨,温匡正和温檀也在。 除了那些金山银山之外,庸方宇还赏赐了温竹一样世间珍宝。 便是那匹汗血宝马。 宝马在古代就相当于豪车,其实庸方宇也很爱见宝马,奈何这匹汗血宝马性子浓烈的很,谁也不许碰,更别提骑在上面飒沓了。 庸方宇想要驯服烈马,结果被烈马摔下来,幸而身边的内官太监们接着,否则必要断腿断肋骨。他实在无福消受这烈马,留在宫中也可惜了,便将这宝马一并子送给温竹。 内官叮嘱说:“相爷,这马匹倔强得很,您可要小心一些。” 温竹笑盈盈的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内官笑得花枝乱颤:“哎呦相爷,您可折煞奴了!奴在相爷面前哪里敢称甚么大人呐,折寿折寿了!” 窦相在位的时候,哪里看得起这些近臣阉党,从未给过好脸色,温竹就不一样,说话客客气气的。 温父乃是武将出身,自小便喜欢这些宝马,看到那匹汗血宝马手心里发痒,上前说:“来来,让老夫试试这匹汗血宝马!” 温竹提醒说:“父亲当心一些。” 反正温竹是不会作死的,身为一个职业炮灰,温竹深知,不作死就不会死。 温檀也说:“是啊父亲,这宝马烈性难驯,小心一些。” 温匡正笑得自信:“放心放心,你们都看好儿罢,老夫一生征战戎马,还从未有驯不服的烈马!” 温匡正当即走过去,一个纵身跃上马背,汗血宝马果然是烈马,瞬间躁动起来,昂起脑袋打响鼻尥蹶子,然后便是撒足狂奔。 也就是温家的马场宽敞,否则根本不够汗血宝马折腾的。 温檀一看这场面,立刻拦住温竹说:“三弟小心,往后面站一些。” 梁璟和陆笱如今是骑奴,自然在马场伺候着。 陆笱冷笑一声,很是不屑的说:“这匹汗血宝马可是殿下的坐骑,哪里是那些庸人凡夫俗子可以驯服的?” 不是陆笱瞎吹,那汗血宝马邪性的很,谁也不服气,陆笱曾经为了驯服这匹马,被摔了七八回,最后一回摔断了肋骨,若不是梁璟赶到及时,陆笱的腿差点也被踩断了。 梁璟没说话,只是继续喂马,好像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骑奴,但他的余光一直瞥着温竹。 温匡正一上马,便发觉小看了汗血宝马,大冬日里的渐渐出汗,马缰都握不牢靠,一声大喝,竟直接被甩下马背。 温匡正勉强在空中调整身形,落地之后踉跄了五六步这才不至于摔倒。 他本以为挽回了一点点面子,谁知晓温檀大喝一声:“三弟!” 那汗血宝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横冲直撞,竟然冲着温竹冲过去。 温竹也懵了,他虽然看到了马匹撞过来,但是按照温竹的反应速度根本躲不开,当即狠狠闭上眼睛。 唰! 一声轻响,是风声。 在汗血宝马冲上来之前,一道黑影闪电般迅捷而来,宽阔的手掌搂住温竹的腰肢,一把将温竹带向身后。 熟悉的感觉,温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那人便是阿奴。 阿奴带着温竹后退,另外一手抓住汗血宝马的辔头。 因着正在喂马,阿奴穿的是一身短打的装扮,袒露着两条胳膊。在冬日暖融融的午阳之下,阿奴手臂隆起的肌肉蒙着一层微微的汗水,野性之气扑面而来。 说来也奇怪,汗血宝马冲撞而来,被阿奴这么一拽,竟打了一个响鼻,猛然停了下来,甚至歪着头,主动将自己的鬃毛送到阿奴手中,模样亲昵的很。 “竹儿!” “三弟,你没事罢!” 温匡正和温檀跑过来,温匡正一打叠的说:“都怪为父!没撞到你罢?伤到了没有?” 温竹没有受伤,不过有些呆呆的,众人还以为他被吓坏了,毕竟温竹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人。 温竹却说:“这马……好像很亲近你?” 梁璟抚摸马鬃的手顿了一下,很平静的说:“阿奴是马奴,平日里与马匹们在一起,兴许是身上沾染了马味儿,这才侥幸叫宝马放松下来。” 他垂下手,仗着高大的身材掩护,手臂藏在背后轻轻一摆,那汗血宝马何其通灵性,竟看懂了梁璟的手势,立刻踏着蹄子,一脸高傲的离开,看不都不看旁人一眼。 梁璟上下检查了一遍温竹,说:“相爷,可有受伤?” 温竹摇摇头,幸好阿奴来得及时,否则他那小身板子,根本不够汗血宝马撞一下的。 温匡正满心的庆幸,温檀在一面却眯起眼睛,不过他的重点却不在汗血宝马上,目光在宝贝弟弟和马奴身上转了好几圈,若有所思起来。 “三弟。”温檀说:“陛下不是让你去查抄窦家么,还有上任之事也不能耽搁,你需得去尚书省露个面才好,这些朝廷的条条框框和繁文缛节,还得请教请教父亲。” 温匡正被打了岔,点头说:“正是如此,如今我儿也是朝廷之人,很多繁文缛节,是要学一学。” 温檀说:“那父亲便带三弟去习学习学,可别让弟弟去了尚书省抓瞎。” 温匡正不疑有他,立刻带着温竹离开了马场。 温竹则是有些奇怪,二哥这模样,怎么好像是想要把我遣走似的? 温竹的想法无错,温檀便是故意将父亲和弟弟全部遣走。 等人离开,温檀立刻来到梁璟面前,说:“你随我来。” 陆笱担心的说:“殿下,那个温檀来者不善,他是否看出了宝马的端倪?” 梁璟抬起手来,制止了陆笱的话:“无妨。” 梁璟来到厅堂之中,温檀正坐在主席上喝茶,他端着茶盏,轻轻的吹叶儿,通身都是主人家的气派。 咔哒! 温檀将茶盏一撂,发出脆响。 温檀清冷锐利的眼神,对上梁璟的目光,冷冷的说:“你根本不是府上的骑奴,处心积虑的混入府中,别以为我不知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