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君大人轻点宠》 第1章 送新娘嘞! 漆黑狭长的山谷里,凄厉的唢呐声不绝于耳。 我揪着大红嫁衣的裙摆,没命地往前跑。 身后,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追上来,一把将我按在了地上。 我奋力挣扎、反抗,砂石割破了皮肤,鲜血不停往外渗,可还是被拖回去,绑在了龙头石上。 炸雷冷不丁地打响,闪电照亮了整个山谷,血雨瓢泼而下。 “惊雷起,血雨至,龙抬头,万象生。” “吉时已到,送新娘嘞!” 十三根筷子长的梅花棺钉压在我身上,村民手中的榔头狠狠砸下来。 我惊恐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凄然。 十年了,我终究还是躲不过被献祭的命运。 嘭!嘭嘭!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流自我身下冲出,一时间,周围惨叫声四起。 有什么东西钻进我的裙摆,攀着我的腿一直往上,粗粝的鳞甲刮得我浑身颤抖。 我猛地睁开眼睛,却被血雨迷蒙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湿冷的呼吸在我耳边盘桓,他亲吻我的眉角,舔舐我的伤口,毫不客气的索取,让我无处可逃。 情到深处,我只听他在我耳边呢喃:“真真,你终于回来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山里跑出来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回到家里。 灵堂上,奶奶的棺材还停在那里,尸体却不在。 我转身又往村口跑。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今天是二月二,每年这个时候,村民们早已集聚一堂,准备进山去供龙头香。 可今天,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整个村子静得像坟墓。 我抬脚狠狠踹向村长家的大门,十几下之后,半边木门轰咚倒地。 “你……你是人是鬼?” 村长就站在院子里,战战兢兢地问我。 我冲上去,一把薅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我奶奶的尸体在哪?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你还活着?”村长哆嗦着嘴唇反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整个人一愣。 真真,因为这个名字。 我叫槐烟,并不是什么真真。 但显然,那东西把我认成了真真,这才让我逃过一劫。 村长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塞给我:“后半夜村里来了人,带走了你奶奶的尸体,交代我如果你活着从山里出来,就把这个给你。” 信封里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坝下村,风家。 · 我重新回到家里,洗漱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又从奶奶房间的衣柜里翻出那四本婚书,马不停蹄的赶到镇上。 一直等坐在了出租车里,我才慢慢松懈下来。 手指轻抚眉心,那儿有一枚梅花形胎记。 所有见过我的人,都感叹它好看。 可是他们不知道,从我出生起,每年二月二生日那天,这胎记就会变成血红色,冰寒刺骨,犹如钢针一般刺入骨髓,让我生不如死。 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二月二,我身上都会新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胎记。 从一岁到十二岁,从眉心到喉管再到双肩、双手…… 那些胎记连成一片,犹如一条昂首望月的长蛇缠遍我全身,却堪堪少了蛇尾。 奶奶说,这是我们锁龙村的诅咒,如果我身上再长出第十三枚梅花形胎记,便活不成了。 那一年,奶奶忽然离家半个月,再回来,手上多了四本婚书。 她竟给我定下了四门婚约,说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我身上的诅咒,暂时保我性命。 坝下村风家就是其一。 奶奶说过,这四门婚约就是我的保命符,对方受了她的恩,除非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否则婚约一直有效。 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今奶奶刚死,村民便绑我去献祭,风家连夜带走我奶奶的尸体,怕是要逼我亲自上门退婚。 树倒猢狲散,他们都想我去死! 第2章 你不乖 坝下村位于我们村北面,属于隔壁县城。 村落不大,百来户人家,村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正面刻着村志,背面雕着一只拜月的老龟。 我被带去祠堂,祠堂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等着我。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叹道:“像,太像了。” 我心中疑惑,但却没问出口,而是从包里拿出与风家的婚书,放在祠堂的供桌上。 “你们想要的,我给,我奶奶的遗体,请还给我。” “是个不卑不亢的好孩子。” 他负手而立,眉宇间尽显沧桑:“十年前就是在这儿,我与你奶奶一起订下婚约,为的就是压制锁龙村的诅咒,保你性命。” “如今那东西缠上你,槐烟啊,婚约不可退,退了,你就没命了。” 我苦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当然有。”老者掏出一张黑色纸符塞给我,“那东西刚刚苏醒,元气还没完全恢复,等他再来找你,你把纸符贴在他身上,其他的,交给我们即可。” 我捏着纸符,没作声。 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如果一张纸符就能克制住那东西,当年我奶奶求上门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拿出来? “只要将那东西拿下,重新镇压进锁龙谷,我们风家立刻履行婚约,槐烟,从此风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坚强后盾!” 我摇头:“我诅咒缠身,不会逼任何人娶我,我只要奶奶入土为安。” 老者满口答应,跟我说了很多话,中午还给我煮了长寿面,祝我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在我临走前,他保证事成之后立刻帮我厚葬奶奶。 折腾了一天一夜,傍晚回到家,我累极了,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就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 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蹭着我的脸颊,很是痒痒。 我伸手去挠,手却被另一只大手反握住。 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正对上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 男人束着冠,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衫,长眉入鬓,凤目有神,特别是那对琥珀色的竖瞳,就那样盯着你,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魅惑诱人。 “醒了?” 他顺势倚在了我的床头,侧着身,身形高大,我几乎被包裹在他的怀里。 我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那张纸符。 虽然我对风家老者给的这张纸符存疑,但眼下这种情况,不贴,我绝无退路,贴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我没有犹豫,反手就把纸符拍在了男人的胸口。 纸符无火自燃,刹那间烧成了灰,长衫上留下老大一个洞,隐隐还能看到男人的腹肌。 男人却毫发无伤。 从始至终,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眼神越来越冷。 一击不中,我翻身便想跃下床逃跑,却被他掐着脖子压回了床上。 “槐烟,你不乖!” 男人的手指又长又有力,掐得我喘不上气来,憋得脸通红。 转而他又讥讽一笑:“既然这样,我们就来做个游戏。” 他手一挥,一团火凌空而起,瞬间点燃了窗帘,手臂粗的白色蛇尾缠着火团在房间里乱舞。 一时间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你疯了!想死别拉我一起!” 我一把推开他,直冲房门,可是门怎么也拉不开。 我转身又去翻窗,窗户也打不开。 我这才发现,男人点的火只烧了窗帘,其他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 老房子门窗都是木质的,平时上了锁都能用脚踹开,今天却打不开了,着实奇怪。 火越烧越旺,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响,不用多久,这房子就得塌。 一只手握住我的腰,耳边风声呼呼,天旋地转间,我已经被带到了外面,就站在西边的大槐树下。 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也让我看清了一切。 我家老房子四周贴满了纸符,那些符文在火光中闪着蓝色的光。 就是这些纸符形成了什么阵法,才会导致我怎么也打不开房门、窗户。 三辆轿车停在我家不远处,车前站着不少人,为首三人手里都拿着大红色的婚书,其中一个就是风家老者。 轰! 房子彻底倒下去的那一刻,风家老者一步上前,将手中的婚书扔进了火海里。 其他两个中年男人也紧跟而上。 “槐烟已死,婚约自动作废,坝下风家,恭送亡魂!” “丹梧朱家,恭送亡魂!” “监浜白家,恭送亡魂!” 第3章 柳玄意 看着眼前情景,我不自觉的浑身发抖。 我已经主动上门退婚了,他们竟还想要我的命! 原来他们三家早已沆瀣一气,做了这个局,引我入瓮。 轰!噼啪! 惊雷毫无预兆的炸响,一道接着一道,闪电在天边连成了网。 男人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紧紧护着我。 十三道炸雷围着我家老房子炸了一圈,那三家人早已驱车逃离了村子。 我窝在男人怀里,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婚书!常家的婚书没带出来。” 我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就要去火堆里找婚书。 风家、朱家和白家单方面烧毁婚书,我手里的那一份烧了也不足为惜。 但还有一家:苍山常家。 常家没有参与今夜的行动,或许与其他三家不一样。 男人一把将我拽回,捏着我的下巴戏谑道:“怎么,其他三家悔婚,你仍不死心,还想嫁常家?” “不是。”我急得都要哭了,“奶奶的尸体还在风家,如今只有常家能帮我,如果婚书被烧了,我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男人松开了我:“你奶奶的尸体并不在风家。” 我:“?” “还有,”他俯身逼近我,“常家帮不了你,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我。” 我嗤笑:“我连你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别忘了,刚才我还想用纸符封印你,我们是敌人。” “柳玄意,我的名字。”琥珀色的竖瞳盯着我,他极其认真道,“槐烟,我们从来不是敌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家被烧了,锁龙村也不安全,那三家人随时都有可能杀个回马枪。 至于常家…… 没有婚书,我拿什么去求人家帮忙? 现在我除了跟柳玄意合作,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 “条件呢?” 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我。 果然,柳玄意给了我一串钥匙和一个地址:“找到这儿,开门进去之后,先给牌位上香,再把屋里的两个白皮灯笼挂起来,开门营业。” 我讶然:“开门营业?做什么生意的?” 柳玄意没有回答我,大手一挥,我只感觉脚下一轻,再落地,人已经在村外了。 · 柳玄意给我的地址在县城东郊。 大晚上的很难打车,等我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那是一座两进院的四合院,青砖红瓦,院墙很高,占地面积也大。 推门进去,右手边是储物房,左手边倒座房更像是一个会客厅,厅里有供桌,供桌上的确供着牌位。 我仔细看去,那牌位供奉的竟是苍山常家常五爷! 柳玄意是苍山常家人! 我愣了愣,随即给牌位上香。 那两盏白皮灯笼就在墙角,拿出去挂在大门头上。 微风轻拂,白皮灯笼自己亮了起来,红阴阴的烛光有点瘆人。 做完柳玄意交代的事情,我便往后去。 转过照壁就是前院,院子挺大,靠墙边堆着不少东西,用油纸布盖着,不知道是什么。 穿过垂花拱门是内院,内院房间很多,个个都上着锁。 我开了正房的门,门一推开,我整个人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正房供桌上点着两盏长明灯,下首竟停着一方金丝楠木大棺,棺材上贴满了符纸,符纸上面用墨斗线串着古铜钱压着,最上层又用手指粗的红绳捆了一圈。 棺材头上放着一只八角宫灯,中间是透明的,每只角上都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蛇。 不管这是谁的棺材,它都是大凶之物,毕竟做了这么多道镇压。 我惹不起,不敢进去打扰,双手合十冲棺材拜了拜,锁上门就退回前院去。 刚回到会客厅,外面忽然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人未到,声音先到了:“五哥!我的常五爷,您老人家终于回来了!” 第4章 我老婆 来人树高马大,至少一米九五,皮肤黝黑,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络腮胡子,那两只紧握的拳头估计能锤死一头牛。 他看到我,明显一愣,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是你?” 我疑惑:“你认识我?” 他摇头,自顾自道:“不对,你不是她。” 我已然明白,他应该是把我认成了那个叫‘真真’的女孩了吧? 他又看到牌位前燃着的香,说道:“原来你是五哥的弟马啊,五哥人呢?” “你说的五哥是柳玄意吗?”我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常狄,五哥过命的兄弟,你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五哥。” 这一夜我都快累死了,现在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只想早点关了门睡觉。 “他在锁龙谷,你要找他就自己去,我……” 我话还没说完,常狄揪着我的后领子,提着我跪在了牌位前,命令道:“摇鼓,请五哥过来。” “?” 他是真把我当柳玄意的弟马了,我哪会摇什么鼓啊。 “快点!” 常狄一嗓子,感觉能把房顶掀了。 我被他一吓,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柳玄意!” 凭空起了一阵阴风,下一刻,柳玄意竟站在了屋里。 常狄激动的上去给了柳玄意一个熊抱:“五哥,真的是五哥!我就知道你没死!” 等我反应过来,一股无名火在心中乱窜:“柳玄意你明明可以瞬移,为什么还让我自己从锁龙村跑过来,我两条腿都快断了!” “娇气。”柳玄意推开常狄,环视一周,感慨道,“一百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一……一百年?” “对,一百年。”柳玄意抚了抚我的脸颊,温和道,“锁龙村的传说,你应该很清楚。” 据说一百年前,锁龙谷遭遇了一次堕蛟事件,锁龙村的诅咒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的真身被困锁龙谷,最近刚刚苏醒,元神还没完全恢复,没有弟马的供奉与召唤,想要离开锁龙村,还得要一些时日。” “弟马?弟马是谁,我?” 柳玄意点头,我顿时跳脚:“我从没答应做你的弟马!而且招收弟马,不是还有很多仪式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柳玄意凤目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槐烟,你有的选吗?” 我愣住。 我的确没得选。 常狄啧嘴:“槐姑娘,你知道这天底下想做我五哥弟马的人有多少吗?我劝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不满的小声嘟囔:“谁稀罕。” 柳玄意也不管我,转而和常狄商量事情去了。 “这些年,你手里的兵马还剩多少?” “当年你无缘无故消失,我顿觉情形不妙,便让手里得力的兄弟隐入市井自保,到如今常联系的,还有三成。” “三成,应该够了。” 柳玄意点头,吩咐道:“常狄,你尽快联系这些兄弟,最迟后天晚上我们要送一趟镖,目标顾家。” 常狄:“顾家?就是百年前你接手的最后一镖?” 得到肯定之后,常狄双手抱拳,转身就走。 我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送镖?这就是你的生意?” “百年前的镖,现在还能送?” “送什么?” “不会是……是正堂那口棺材……唔……” 柳玄意低头吻住了我,一手圈着我的腰,天旋地转间,已经把我带到了一张古色古香的拔步大床上。 他吻得凶猛,如痴如醉,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恨不得将我吞进肚里。 我好不容易找到喘气的机会,低吼道:“放开,别碰我!” 他轻笑:“你是我老婆,我不碰你碰谁?” 第5章 阴镖局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醒来的时候,柳玄意已经不在了,我与常家的婚书端端正正的放在枕头旁边。 原来这本婚书没被烧掉,被柳玄意带出来了。 又想起夜里他说的那句话,不由疑惑。 当初奶奶带回来的四本婚书,只说明与哪家联姻,并没有写对方的名字。 我只知与常家有婚约,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柳玄意。 怎么会是柳玄意呢? 毕竟从一开始,奶奶为我定下这四门婚约,就是为了镇压他啊。 我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了,吓了我一跳。 那人五十上下,慈眉善目的,怀里抱着一堆新衣服。 “姑娘醒了啊,里间有热水,您先去洗漱,一会儿出来先吃饭,然后试试新衣服,尺寸不合适的告诉我,我拿去让人改。” 她说着便来收拾床铺,我很是尴尬,想要拒绝,她又继续说道:“五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他的生活起居就由我照顾,一别百年,他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姑娘,我真是高兴坏了。” “……” “我姓黎,大家都叫我黎婶。” 我赶紧叫道:“黎婶好。” 如果百年前的堕蛟事件是真的,那么,柳玄意百年前便已修炼成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能在他身边受他重用的这些人,怕也都是精怪修炼成人形的,谁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丁。 我恭敬点准没错。 黎婶笑着应声,推我进里间洗漱。 等我再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床单被罩全都换成了新的,衣服整齐的收拾进衣柜里。 我心里有好多疑问,一边吃饭,一边试探着问黎婶。 “黎婶,柳玄意是常家人,对吗?” “对。” “那他为什么姓柳不姓常?” “常仙儿是咱们这个族群的总称,下面有很多分支,不光有姓常的,姓柳的,还有像我一样姓黎的,姓白的,姓墨的,等以后五爷把您带回常家去,您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他以前是做镖局生意的,但镖局早已被现代快递业取代,咱们这儿以后要改成快递代收点吗?” 黎婶顿时笑了起来,她摇头:“姑娘,咱们这是阴镖局,不是普通接送快递的,并且咱们堂口也不单单只做这一样,放心,五爷不会饿着您的。” 我脸上一红,心想我有手有脚,养活自己根本不成问题,谁要他养啊。 我刚想问问黎婶什么是阴镖局,就听外面常狄粗声粗气的喊道:“槐姑娘,你收拾好就出来,咱们谈谈。” 黎婶冲我点点头,我就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运动服穿上,尺寸刚刚好。 从房间里出来,穿过耳室就是正厅。 那口棺材还停在那儿,常狄站在一边等着。 我走过去问道:“找我有事?” “你会骑马吗?” “会。” 江城山多,其实并不适合骑马,但不知道为什么,十二岁那年,奶奶从外面回来,非逼着我学骑马。 大二那年,我代表我们学校参加省内马术比赛,拿了季军。 “会骑就好,省我事了。” 常狄提起棺材头上那只八角宫灯,递给我说道:“我们今夜押镖去顾家,到时候你骑马提镖灯开路。” “我?”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常狄,“我也要去,还开路?” 常狄看向我左手无名指,那儿戴着一只古朴的蛇形银戒。 那是昨夜柳玄意给我戴上的,并且教了我催动口诀,这样我可以随时联系到他。 “你手上戴的蛇戒是咱们阴镖局镖头的象征,镖局重新营业的第一镖,你怎么可以不去?” “……” “你不仅得去,还要打头阵,镖没送到,镖灯决不可灭。” “镖灯很容易灭吗?灭了会怎样?” “镖灯熄灭,送镖失败,轻则损耗阴德,重则反噬丢命。” 我顿时脸上一白:“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谁提都比我保险吧?” “你肉体凡胎,的确是个累赘。”常狄毫不客气道,“但五哥选了你,我们相信五哥的选择。” “并且这是百年前,五哥接的最后一镖,原本送完这一镖他便功德圆满,要不是……” 说到这儿,常狄咬牙切齿,顿了顿又说道:“五哥刚回来,知道消息的人不多,劫镖的人也会相对少很多,总之,今夜这一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6章 白狐劫镖 整个下午前院都很热闹。 常狄带回来几个大汉,把院墙边上堆着的东西倒腾了出来。 那是一架通体透黑的镖车,材质像铜又不是铜,表面雕着繁复的花纹,车前套着一匹足有两米高的铜钱马。 铜钱马,顾名思义就是用铜钱串起来扎成的假马,空心的,头上套着铜面具,额前还嵌了一撮红缨,看起来耀武扬威的。 吃过晚饭,常狄拿过来一套黑红色的软甲,让我穿上。 那软甲柔韧性极好,穿着不重,却很有安全感。 他领着人在正厅上了香,做了法事,然后让我提上镖灯去前院,身后,十六个大汉喊着号子抬起那口金丝楠木大棺。 棺材架在了马车上,又用浸了黑狗血的红绳绑了三道,常狄仔仔细细检查之后,走到我面前说道:“槐姑娘,上马吧。” 他说着俯下身去,单膝跪在铜钱马边上。 他让我踩着他的背上铜钱马。 这让人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知道这种时候,常狄不会跟我开玩笑。 “常狄,你起来吧,我上得去。” 常狄起身,有些怀疑的看着我,我退后两步,一个缓冲,利落的翻身上马。 常狄冲我竖起大拇指,然后将镖灯递给我,让我放在马头前。 镖灯亮起的那一刻,铜钱马忽然一声长鸣,两只前蹄高高抬起,稳稳落地,竟真的活了过来。 九点我们从四合院出发,常狄扛着白色的招魂幡走在最前面,我骑马提灯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架着棺材的马车。 马车两侧有两队人马,他们扛着鸦青色镖旗,镖旗上绣着红色的玄字,特别醒目。 队伍最后是两排红男绿女,它们描眉涂腮,走路脚尖点地,一飘一飘的,很是诡异。 我们走的是郊区小道,到处黑漆漆的,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 以及常狄时不时喊出口的号子声:“苍山常五爷押镖,阴人借道,活人退避,合吾!” 一边喊一边撒纸钱,风一吹,纸钱漫天飞舞。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相安无事,再有一刻钟便到顾家老宅。 就在我默默松了一口气,以为今夜不会发生意外的时候,前方路中央忽然拦了一只通体透白的狐狸。 那白狐体型很大,犹如小狼一般,朱红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散发着妖冶的光。 常狄收起白幡,手心往上,只见白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开山斧便出现在手中。 常狄一脚点地,身体飞起,开山斧扬起又劈下,内力直逼白狐。 白狐一个后空翻躲过,身后忽然伸出五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尾巴瞬间伸长,缠着开山斧朝常狄回劈过来。 同一时刻,身后传来一片鬼哭狼嚎,我转头看去,几十只黄鼠狼从黑暗中涌出,撕咬最后方的红男绿女。 那些纸人根本不堪一击,护棺扛镖旗的两排镖兵迎上黄鼠狼,一时间打的不可开交。 我骑在两米高的铜钱马上,视线开阔,只见右侧杂树丛中忽然烧起一张符,顿觉不妙。 我夹紧马腹,刚想冲过去一看究竟,常狄吼道:“槐姑娘,护好镖灯!”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打下一道炸雷,直直劈在了金丝楠木大棺上,红绳瞬间崩断,墨斗线烧了起来,铜钱顺着棺材往下掉。 有人用引雷符招来天雷,想要开棺。 我虽然没亲眼看见棺材里的尸体,但却知道,那必定是一具凶尸,被困在棺材里上百年,现在成什么样了,谁都不好说。 半夜三更劫凶尸,对方其心可诛。 就在这个时候,杂树丛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铜铃声,棺材几乎同时颤动了起来,指甲抓抠棺木的声音直往我耳朵里钻。 不好,要起尸。 我看了一眼镖灯,一犹豫的空档,嘭的一声,棺材盖被掀翻,里面的尸体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尸体穿着深蓝色官服,脖子上挂着朝珠,獠牙翻出嘴外,指甲又黑又长,上面长着黑毛。 最让我惊恐的是,整个尸体黑筋暴起,筋上长白毛,隐隐有犼的雏形了。 这样的凶尸,本身就极具攻击性,如果被有心之人炼化,后果不堪设想。 杂树丛中作祟的那人,怕就是干这一行的。 铜铃声急骤起来,凶尸一蹦老高,跳出棺材,冲着杂树丛蹦过去。 常狄终于甩开白狐,提着开山斧大步追上去,狠狠劈在了凶尸背后。 凶尸张嘴吼吼叫着,不停甩动,开山斧砍得太深,常狄握着开山斧被甩起来。 他身上被白狐抓出了血,这一甩,血滴滴在了凶尸身上,那凶尸顿时凶猛了几倍。 侧面,白狐卷土重来,四爪跃起,冲着常狄抓过去。 我两脚狠狠踢向马腹,铜钱马一声嘶鸣,我勒紧马缰,驾着它踩着棺材一跃而起,一手摸向脖子,扯断红绳,借着铜钱马的力量,精准的将红绳上挂着的五帝铜钱塞进了尸体嘴里…… 第7章 各怀鬼胎 凶尸轰咚倒地,连带着常狄也被甩了出去,他翻滚几下,爬了起来,从怀中抽出一根银丝,迅速捆绑凶尸。 他刚捆好凶尸,杂树丛中忽然又冒出几具尸僵,围了上去。 白狐转头对上我,龇着尖牙,满目凶狠。 它步步紧逼,铜钱马慢慢后退,十几只黄鼠狼圈过来,我成了困笼之兽。 “区区肉体凡胎,也敢挡本爷的路,你是找死!” 那白狐口吐人言,伸出五尾一下子卷过来,勒住我的脖子和四肢,那架势,感觉下一刻我就要被五马分尸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阴风拔地而起,只见几道白光闪过,狐尾嗖嗖回缩,狐狸毛黏着血迹掉了好几撮。 它尖叫着往后退,密密麻麻的小蛇缠在它身上,嘶嘶的叫着,它愤恨的转头看了我一眼,钻入杂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眨眼功夫,一切恢复平静。 我惊魂未定,被身后的男人拢在怀里,镖灯也被他拿了过去,索性灯火一直亮着。 常狄招呼大家把凶尸关回棺材里,重新捆好,扛起白幡,走到马边讪讪道:“五哥,你怎么来了?” 柳玄意冷冷道:“为什么提前一天送镖,还瞒着我?!” 常狄心虚:“你刚回来,元气还没完全恢复,我想着趁消息还没散播出去,应该……” “常狄,你太不稳重了!” 柳玄意撂下这一句,搂着我驱马往前走,常狄挠了挠头,赶紧扛着白幡跟上。 一刻钟后,我们终于来到顾家老宅。 顾家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远远看到我们,便有人喊道:“老太爷回来了!老太爷回来了!” 他们将棺材抬进灵堂,孝子贤孙上前磕头,常狄帮忙做超度,所有人都在忙。 我一手揪着柳玄意的袖口,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脸色很臭,就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 “蛇戒为什么不用?” “啊,我,我忘了。” 他忽然转身,一手掐住我下巴,咬牙切齿道:“是忘了,还是压根不想用?是不是觉得自己本事很大,用不着我?” “柳真,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我被他吓坏了,两只手无助的把着他的手臂,小声道:“我是槐烟,不是柳真。” 柳玄意如梦初醒,这才松开了我。 我揉了揉下巴,低着头,心里也很乱。 灵堂里唢呐声、哭声、超度念经声混成一片,我俩站在夜风中,各怀鬼胎。 夜风吹过,冻得我打了一个寒噤。 柳玄意顺手将我裹进他的长衫里,下巴抵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喃:“槐烟,以后别逞能。” 我顺从的点头:“好。” 默了默,我试探着问道:“柳玄意,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说。” “帮我把凶尸嘴里的五帝铜钱拿出来,那是奶奶留给我护身用的。” 我奶奶在我家那一片,是有名的接生婆。 她不仅帮人接生,牲口也接,甚至是身怀六甲横死的尸体,她也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时候就会碰见起尸的情况。 她是懂点风水之术的,我从小跟在她身边打下手,为了护我,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这枚五帝铜钱,一直挂在我脖子上。 后来我念书,考上大学,学业越来越忙,帮奶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今天要不是这枚五帝铜钱,我们未必能撑到柳玄意赶来。 如今五帝铜钱含在凶尸嘴里,总不能跟着它一起下葬吧? 可那凶尸已然初具白犼雏形,如果强行拿出五帝铜钱,恐怕会再生事端…… 第8章 不帮 我忐忑地等着柳玄意的回答,却没发现有人过来了。 来者是顾父,他脸色发青,走几步便气喘吁吁,一只手捂着心口,看起来很不好。 他走过来,恭敬的将一份契书递上:“常五爷,这是我爷爷当年与您定下的契书,如今老太爷落叶归根,顾家感激不尽。” 柳玄意收下契书,说道:“我本该在百年前送回顾老的尸身,奈何中途出了差错,这些年顾家怕是不太平吧?” 顾父苦涩道:“从我爷爷那一代开始,顾家子孙无一例外都深受怪病折磨,子嗣凋零严重,不瞒您说,我这身子骨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顾父解开上衣扣子,露出心口位置,那一片都是黑的,上面长着黄白相间的毛,散发着一股恶臭。 我只看了一眼,柳玄意就捂住了我的眼。 顾父穿好衣服,说道:“我家祖上做皮毛生意发家,得罪了山里修行的大仙,遭此报应也是罪有应得,只是顾家早已改行,这报应依然还在,难道真要顾家断子绝孙才肯罢休吗?” 柳玄意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对方要的是你家老太爷的命,跟怪病无关。” “真的?”顾父顿时两眼放光,“这样说来,常五爷有办法再救顾家于危难?” 柳玄意点头:“顾家的怪病是因顾老尸变而起,顾老的尸身不能留,最好火化后再葬入祖坟。”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符,递给顾父说道:“烧掉纸符,符灰化水,召集你家老小滴血进去,喂顾老喝下,当年他客死他乡,心结便在于放不下子孙后代,了他心愿,他自会入土为安。” 顾父领着纸符激动的去办了。 · 折腾到鸡鸣时分,我们才回到四合院。 常狄犯了错,自己去领罚了。 洗漱之后,黎婶端来饭菜,吃完了,柳玄意便陪我上床休息。 我裹在被子里,还是不确定的问他:“等顾老火化之后,他们就会把五帝铜钱送回来,对吗?” 柳玄意点头。 我这才安心睡下。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儿梦见尸僵,一会儿又梦见那只白狐,最后终于被吓醒。 黎婶开门进来,关心道:“姑娘做噩梦了吗?” 我点点头,环视一周,问道:“柳玄意走了吗?” “五爷在前院呢,坝下风家来人了,聊了有半个钟了。” “坝下风家?他们来干什么?” 难道是发现我没被他们弄死,来抓我的? 黎婶摇头,我赶紧穿衣服,刚出正厅大门,常狄迎面走来了。 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一手捂着屁股,看来被打得不轻。 “槐姑娘你起来啦,刚好五哥让我来问你,风家有难求上门,帮还是不帮?” “风家有难?什么难?” 常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抬脚就往前院去。 前院会客厅里,柳玄意和风家老者并排坐着,桌上放着茶盏,茶已凉,却没人喝一口。 风家老者看到我并不意外,甚至冲我笑了一下,客套道:“槐烟也在啊。” 我直接无视他,走到柳玄意身边,冲他说道:“刚才你让常狄问我的话,我亲口给你答案,不帮!” 柳玄意唇角微勾:“你都不问问风老所求何事,就说不帮?” 我斩钉截铁:“不帮!” 第9章 槐烟从来不是外人 会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风老脸色很不好,他应该没想到我的态度会如此恶劣。 至少柳玄意的面子我得给。 却没想到柳玄意拉过我的手,宠溺道:“好,你说不帮就不帮,常狄,送客。” 常狄:“风老,请。” 风老没动,隐忍道:“常五爷,阴镖局姓柳不姓槐,帮或不帮,不该由一个外人来决定。” 柳玄意举起我戴着蛇戒的手,耸肩:“不好意思,风老,阴镖局现在姓槐不姓柳,槐烟从来不是外人。” 我心中一颤,风老眼神闪了闪,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努力平复心情,掷地有声道:“风家毁约在前,亲手斩断我们两家的交情,所以今日,我槐烟帮风家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说完我抬脚就要走。 风老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急道:“槐烟,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带走了你奶奶的尸体?” 我冷哼一声,脚步没停。 我当然想知道奶奶的尸体被谁带走了,我也曾求上风家,但现在,没必要了。 比起风老,我更相信柳玄意。 “槐烟,我孙儿沉睡十年之久,都是拜你所赐,当年我与你奶奶本就约定在先,如若你身上的诅咒苏醒,便立刻解除婚约,以免被反噬……”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反问道:“风老,我没主动上门退婚吗?” 风老顿时被堵了回去。 我去退婚了,是他道貌岸然的说不要。 现在竟还有脸将这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槐烟是泥捏的不成,就这样杵着任人宰割? 风老脸上挂不住,几次去看柳玄意,想要他出口解围。 柳玄意低眉敛目的坐在那儿,端着茶盏慢慢的品着冷茶,就像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似的。 风老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四合院。 等彻底冷静下来,我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虽然柳玄意把蛇戒给我了,但阴镖局真正的主人是他。 他刚刚回归,元气还没完全恢复,我就给他找事,实属不该。 这样想着,我心虚道:“我……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咄咄逼人?” “为什么不该?” 柳玄意放下茶盏,慵懒的靠在太师椅里:“阴镖局开门营业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他风家有求于人,难道不该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吗?” 一边常狄终于忍不住了,闷声闷气道:“五哥你就纵着她吧,常家与风家几代世交,得罪他有什么好处?” 柳玄意讥讽一笑:“我怕他?” 这态度让常狄敢怒不敢言,捂着屁股气鼓鼓的出去了。 柳玄意冲我招招手,我走过去,他长臂一伸,圈着我的腰让我坐在他大腿上。 我局促的挪了挪,腰上被他捏了一把:“一点肉没有,待会让黎婶给你做点有营养的补补。” 我拽着他不规矩的手,红着脸转移话题:“风老的孙子怎么了?” 柳玄意这才正经道:“他叫风月玖,与你同一天生日,生于农历二月二正午一点。” “纯阳命格?” 我对这个日子特别敏感,是因为我生于农历二月二凌晨一点。 奶奶曾说过,如果我是男孩,生于当天正午,便是纯阳命格,锁龙村的诅咒就不会落在我身上。 而我偏偏是女孩,又生在凌晨一点,命格恰恰相反。 “风月玖的纯阳命格比一般人更烈,生来两眼通红,心火如岩浆,烧得全身皮肤寸寸爆裂,风家将他养在寒潭池十二载保他性命,直到你奶奶找上门去。” “风家答应奶奶订立婚约,是为了让我与他中和命格?” “这本是两全之策,却不曾想,订立婚约当天,风月玖便昏迷不醒,一睡就是十年,虽生命体征平稳,但风家唯一继承人怎可一直沉睡?” 信息量太大,我脑袋里不停地分析:“所以风月玖是被我反噬才昏迷不醒,风老想弄死我,烧毁婚书,解除婚约,就是想救孙子。” 柳玄意点头。 “不对,风老这样做算是孤注一掷,那又何必等上十年?” 柳玄意满意的笑了:“所以一定是有人告诉他,还有别的办法救风月玖。” 我恍然大悟:“那人就是带走我奶奶尸体,做出这个局的背后之人!” “东夷盐海之下曾生活着一只老龟,每万年蜕一次壳,据说它的壳阴寒无比,碎之做引,风月玖便可有一线生机。” 我猛地从柳玄意身上弹开,戒备的看着他。 他哈哈大笑起来:“看把你吓的,你以为我就是做局之人?槐烟,别忘了,我与你也是有婚约的。” 我手心里全是汗,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静。 四本婚书将我与他们四家绑成命运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柳玄意的确不可能是破坏契约之人。 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风老找上阴镖局,是因为东夷盐海是极阴之地,在这世上,能帮他从那儿将龟壳带出来的,只有我苍山常五爷的阴镖局。” “这才是你让我重开阴镖局的真正原因?” 这一招引君入瓮着实是高。 背后那人以东夷盐海老龟的消息刺激风老,风老为救孙儿做局害我、悔婚,但他应该是事后才知道,那老龟的壳不好拿。 这时候阴镖局刚好重新营业,他上赶着来了,却万万没想到柳玄意将蛇戒给了我。 “不对,还是不对,风老知道阴镖局是你常五爷开的,又怎么会拿纸符让我去害你?这样说来,风老真正要封印的那东西不是你,锁龙谷一直镇压着的,也不是你!” 这就解释得通,当年那四本婚书中为什么会有常家。 其他三家都悔婚了,唯独剩下常家,柳玄意把我养在身边,这是要保我到底了。 这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柳玄意与锁龙谷里真正镇压的那东西对上了。 既然如此,柳玄意又怎会不帮风家? 他任由我驳了风老的面子,做足了姿态,必定是有所求。 我重新对上柳玄意的眸子,沉声问道:“帮风家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第10章 申 柳玄意这人太复杂了,我看不透他。 但也庆幸他不是站在我对立面的,否则献祭那晚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玄意站起来,抬手揉我的头发:“槐烟,你太紧绷了,放松一点。” 黎婶叫我们吃午饭,之后整个下午柳玄意都在书房跟常狄聊事情。 傍晚顾父来了,我激动的去迎。 顾父抱歉道:“槐姑娘对不起,五帝铜钱被偷了。” “被偷了?”我有点不解,“知道是谁偷走的吗?” 顾父摇头,说顾老火化之后,他就将五帝铜钱锁在卧室的保险柜里,等顾老入了祖坟,他准备带上五帝铜钱来这边的时候,就发现它不见了。 顾家本就很有家底,这些年生意做的也不错,家里各个角落都安了摄像头,他立刻调取所有监控,并没发现有可疑人员进入卧室。 我的那枚五帝铜钱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顾父很是愧疚,我也有些伤心,毕竟那是奶奶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遗物。 “我会再仔细找找,如果真的找不到了,我也会想办法弄一枚相似的赔给槐姑娘。” 我摇头:“一枚古铜钱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 因为风家的事情,我有些心神不宁的。 晚上柳玄意还在书房忙,我端了杯热茶送过去,看他正在研究一张古旧的地图。 我试探着问道:“要出门吗?” 柳玄意点头。 “去哪?” “东夷盐海。” 我一惊:“你决定帮风家了?” 柳玄意拿着放大镜还在仔细的看,嘴里淡淡道:“看他的诚意。” “诚意?” “等两天吧。”柳玄意直起腰,看向我说道,“两天后无论他的诚意到没到,我们都要出发去拿龟壳。” 我张口便想问为什么,但随即明白过来:“你是势在必得。” 风家有柳玄意想要的东西,东夷盐海的那只龟壳是逼迫风老拿出那东西的关键。 柳玄意伸手将我抱进怀里,一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小书。 那小书巴掌大,很破很旧,里面画着一条条昂首望月的蛇,小书扉页上写着一排娟秀的小字:呼吸万里,吐纳灵潮。 落款只有一个字:真。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本小书应该是柳真送给柳玄意的,他拿出来给我干什么? “吐故纳新,这是道家养生之道,亦是修炼之根本。”柳玄意将书放在我手里,“槐烟,拿回去好好研究,对你有好处。” 我不想要:“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学校论文答辩,完成学业,柳玄意,我的人生规划中没有修炼之说。” 柳玄意却不以为然:“人生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试试看不吃亏。” 我只得收下,之后两天就被柳玄意逼着学习吐纳。 可惜我肉体凡胎,空有动作,却根本感受不到身体有任何变化。 · 两天后,常狄清点物资、兵马,做好一切准备,就等柳玄意一声令下,出发去东夷盐海。 我有些紧张,也没人告诉我该带些什么,就准备收拾几套衣服带上。 柳玄意靠在门口看着我,笑道:“你这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去?” “啊?”我疑惑,“我不用去吗?” “你知道东夷盐海在哪?什么样的?” “我是学古文物修复和保护专业的,看过一些关于东夷盐海的野史,好像是在东海的一个支流上,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东夷盐海是东海一个支流长期倒灌形成的一片死海,沿海百米内寸草不生,不仅阴寒无比,腐蚀性也极强,普通人掉进去,连渣都不会剩。” 我大惊失色:“那我跟去,岂不是有去无回?” “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去。” 好吧,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柳玄意走过来,严肃道:“我们这一去,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学习吐纳,等我回来是要检查的,学得好有奖励,学不好有惩罚。” 我不服气:“惩罚什么?” 柳玄意一手抬起我下巴,在我唇上轻啄一下。 我顿时满脸通红,刚想挣扎,常狄冲了进来,扬着手中的盒子激动道:“五哥,风家老头子派人送东西来了。” 我尴尬的躲在柳玄意身后,柳玄意轻咳一声,常狄似是什么都没看到,屁颠屁颠的将盒子送过来。 那盒子是青铜制的,筷子长短,上面密密麻麻的雕着各种符文,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他终于舍得拿出来了。”柳玄意转手将盒子交给了我:“打开看看。” 我接过盒子,心里明白,这就是柳玄意想从风家拿到的诚意了,手下小心掀开。 青铜盒子里包裹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打开锦缎,里面赫然躺着一支筷子长的梅花棺钉。 我尖叫着甩掉盒子,一下子倒在床上,身上的胎记瞬间变得阴寒刺骨,疼痛难忍。 “常狄,关好门窗,带人好好守住四合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 常狄立刻领命出去了。 柳玄意抱住我痉挛的身体,右手捏剑指抵在我眉心,一股暖流冲进我的身体,让我稍稍冷静了一点。 “槐烟,别怕,我在,你不用怕。”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它。” 我直摇头,牙齿都在打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而且浑身都在疼,柳玄意你别逼我,把它拿走!” “它叫申,对应你右脚外踝下五分的穴位,一会我会将它钉进去,会很痛,你忍着点。” 我浑身一僵,抬眼对上柳玄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说什么?” 柳玄意凝重道:“槐烟,这是必经之路,我们都没得选。” 我几乎条件反射似的从他怀里逃出,直往床尾缩过去。 柳玄意拿起那枚梅花棺钉朝我走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右脚。 我两手扒着床沿,甩着右腿,想要逃脱。 可我哪是柳玄意的对手,很快被他拽回去,冰冷的梅花棺钉压在了我右脚脚踝下方。 这让我想起了二月二那一夜,那些村民也是这般将那些梅花棺钉压在我身上。 只是那些梅花棺钉跟这一枚不一样,没有这么冷,这么让我恐惧…… 第11章 丫头片子 我从一开始的挣扎大叫,到后来哭着喊着求他放过我,柳玄意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他手上带了真气,那只叫做‘申’的梅花棺钉被他一寸一寸推进我的身体。 钻心的疼痛传来,鲜血喷薄而出,眼泪哗哗往下掉,我张着嘴却哭不出声。 一阵尖锐的噪音钻进我脑子里,有很多人在对我说着什么,很多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听到有人叫我‘真真’,我甩着头想说我不是,可是说不出来。 我仿佛掉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身边一切都是虚妄,紧紧包裹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伸手拼命去撕扯,努力从那层包裹中钻出来,直到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 我昏迷了两天。 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一只硕大的红色鱼头趴在床边,吓得我弹了起来。 “槐姑娘,你醒了?” 黎婶声音传来,我闭了闭眼,再朝鱼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脸关切的黎婶。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去给你端吃的。” 黎婶说着就出去了。 我赶紧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只以为刚才是我眼花了。 黎婶很快端着饭菜进来了,我握着筷子却吃不下。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挥之不去,一想到柳玄意我就心惊胆寒。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也根本分不清身边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五爷他们两天前夜里就出发去东夷盐海了。”黎婶一边劝我吃饭,一边说道,“四合院里只剩下我们俩,待会我要出去接个人,是五爷找来保护咱们的,姑娘吃完再休息一会儿。” 我赶紧吃了两口,一脸认真道:“黎婶你忙你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黎婶不疑有他,等我吃完收拾了碗筷,就出门接人去了。 她前脚刚走,我后脚也出了门,打车直奔学校。 我心里很乱,不敢再随便相信任何人。 柳玄意找来的人,谁又知道到底是保护我的,还是看着我的? 如果我现在不离开四合院,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我需要脱离那里的环境,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 回到宿舍,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地狼藉。 我其中一个舍友孙明月正弯着腰低着头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她妈妈静静地站在一边,挺着大肚子。 我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阿姨就像没听到似的,木然的站在那儿,眼神都没给我一个。 倒是孙明月猛地抬起头来,两眼又红又肿,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问道:“槐烟,你在叫谁?” “你妈妈啊。”我指着她身边说道,“她不就在那儿站着?” 孙明月哇的一声哭了,哑着喉咙冲我吼:“我妈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就快不行了,怎么可能站在我身边,槐烟,你故意的吧!” “……” 我有些无措的看看孙明月,又看看她妈妈。 这时候,另一个舍友刘娟回来了,看到孙明月哭,就问怎么了。 “槐烟说我妈就站在我旁边,刘娟你说,我妈在不在我们宿舍?” 刘娟摇头。 我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再次确认:“你也看不到吗?” “没有,宿舍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刘娟的回答让我心惊,我赶紧又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孙明月妈妈依然站在那儿。 我这是怎么了? 之前看到大红鱼头,现在又看到孙明月妈妈,难道被梅花棺钉钉过之后,我开始出现幻觉了? 孙明月收拾好行李箱,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得回家了,刘娟、槐烟,我们毕业答辩再见。” 她提着行李箱往外走,她妈妈也跟着,脚尖点地,一颠一颠的。 我心中有了猜测,一把拦住孙明月问道:“我记得之前你说你妈妈怀二胎了,对吗?” 孙明月点头:“对,就是因为大龄怀胎,二月二那天去老家上香,回来她就喊累,一躺下就再也没醒来,气息越来越弱,医生说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我更加确定:“明月,你妈妈可能是走胎了,带我去找她,应该还来得及。” “走胎?什么是走胎?”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我拉着孙明月下楼,她打的顺风车到了,我们一起上车,直奔她家。 孙家人已经在搭灵堂了,正厅靠墙位置铺着一层稻草,孙妈妈挺着大肚子躺在上面。 我走过去,一手按向孙妈妈的肚子,闭眼感受不到任何胎动,再去看孙妈妈的面色,她眉心一根青筋连着双目,嘴唇也泛着黑青色。 奶奶说过,走胎之人多是受了惊吓导致,母体魂魄不定,胎惊而走,七日内如能召回母体魂魄,还有一线生机。 孙明月小心问道:“槐烟,我听说你奶奶以前就是替人接生的,你是不是也懂这些?” 我点头:“明月,以我的经验来看,阿姨的确是走胎了,我有办法救阿姨,但孩子必定保不住。” 孙明月立刻说道:“不要弟弟了,槐烟,你救救我妈!” “谁说不要弟弟了?” 孙明月奶奶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扯开,恶狠狠道:“哪来的丫头片子,闪一边去!” 然后又冲门口点头哈腰道:“卢大师,快救救我孙儿。” 我这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土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瘦得跟竹竿似的,肩膀上搭着布袋,一双黄豆大的眼睛也在打量着我。 我皱眉:“敢问这位大师是要救大人,还是孩子?” 孙奶奶叉腰吼道:“当然是救我孙子,医生都说大人没用了,救她纯属浪费时间。” 卢大师点头默认。 我推开孙奶奶,对上卢大师:“我奶奶14岁便帮人接胎,一接就是六十年,像阿姨这种情况,她遇见过不止一次。” “阿姨大龄怀胎,回乡上香,一定是受了惊吓,母体受损,导致走胎,胎魂已走,你接出来的只会是死胎!” 孙明月立刻说道:“对,我妈那天被人撞了一下,从田埂上摔下去,的确受了惊。” “胡说八道!” 孙奶奶一把将我和孙明月推了出去,回头就请卢大师快点施法,救她孙子出来。 卢大师从布袋里捏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符纸贴在了阿姨的肚子上。 看到符纸上符文的走笔,我竟觉得熟悉。 这走笔跟白狐劫镖那夜,杂树丛中燃起的符纸一模一样。 难道眼前这位卢大师,就是当夜杂树丛中控尸之人? 第12章 开天眼 随着卢道士的动作,符纸烧了起来,灵堂里起了风,纸灰香灰打着旋儿围在孙母身边。 孙明月抬脚就要冲过去护住她妈妈,我伸手将她拽回来:“先别动,他在烧胎。” 烧胎,就是将孕妇身上招惹的祟气赶走,这样有利于将本体流落在外的残魂召回。 果然,一直跟在孙明月身边的残魂,迅速朝地上的本体冲过去,同一时刻,另一道残魂也不知道从哪儿被召回,一起进入本体。 符纸已经烧完,地上孙母长吁一口气,身体开始扭动起来。 她的肚子也跟着一鼓一鼓的,孙奶奶激动的叫道:“动了,我大孙子动了!” 孙明月手上也跟着一紧,转脸来看我。 她妈妈醒过来了,肚子也有了胎动,很显然跟我之前说的情况不同。 她在质疑我。 我却脸色凝重的盯着孙母的肚子,一团黑气笼在那儿,烧胎并没有把她身上的祟气赶走,反而全都积聚在她肚子上了。 孙母的胎有问题。 我正想着,就看到卢道士挨着孙奶奶的耳朵小声说了什么,紧接着便冲过来几个人,把我和孙明月绑了。 卢道士走过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几天不见,没想到姑娘就开了天眼,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 我开了天眼? 怪不得忽然就能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随即我又反应过来,卢道士这是承认自己就是那夜的控尸之人了,我现在落在他手里,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再联系孙母的肚子,心里更加不安:“你准备拿孙家母子做什么?” 卢道士呵呵一笑:“很显然,我是在救人。” 我信他个大头鬼! 我和孙明月被关在了杂物间里,门被锁了,没有窗户,我俩还被绑着,逃都没法逃。 孙明月大声喊她奶奶,没有人理她。 我疑惑道:“明月,为什么没有看到你爸爸?”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孙父不该不到场。 孙明月咬着嘴唇,眼泪又出来了:“去年暑假,我爸出了车祸,没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同在一个宿舍,孙明月从未提起这件事情。 “对不起,明月。” 孙明月摇头,低声抽泣着。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她爸爸刚死几个月,她妈妈又出事,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按照时间推算起来,孙父应该是在孙母刚怀孕的时候,就出了事。 “都怪我奶,要不是她一直逼我妈要孙子,逼她喝那些偏方,我妈身子也不会这么虚。” 我顿时一个激灵:“偏方?什么偏方?” “生男孩的偏方呗。” 孙明月擦了眼泪,靠在墙上,开始跟我说这些年她家发生的那些破事。 孙明月家以前很穷,住在江城远郊一个小村落里,村子里重男轻女盛行,谁家没有儿子,最终都会落得个被吃绝户的下场。 孙母生孙明月的时候伤了身体,怎么也怀不上二胎,孙奶奶就到处找偏方,逼她生儿子。 七年前,孙母终于怀上了,怀胎八个月的时候摔了一跤,早产下一个死胎。 是个男娃。 一开始全家人都很伤心,但很快,孙父做生意挣了一大笔钱,买了现在的房子。 孙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孙奶奶想要孙子的心情越来越强烈,就在去年,她又得到一个偏方,非逼着孙母喝下去。 那时候孙母已经45岁,喝下偏方没多久,竟真的怀上了。 正当她喜出望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孙父的时候,孙父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我有些疑惑:“我看你妈的肚子,预产期就在最近吧?这一胎是遗腹子,她们那么宝贝这一胎,二月二那天回老家烧香,你奶奶去就行了,你妈为什么也非得跟去?” “她们是去给胎神烧香,我妈怎能不去?” “胎神?” “当年我妈生出死胎之后,我爸说不吉利,从外面请回来的,一直供在我老家的房子里。” 我仔细捋了捋,孙母七年前生了死胎,孙父恰巧发了一笔财,又在家里供了胎神,七年后孙母再次怀胎,孙父又恰巧横死。 这一切的巧合,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明月,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告诉你,你妈这一胎不正常,那个卢道士更不是好东西。” 孙明月苦笑:“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们还不知道要被绑多久,什么也做不了。” 我曲起手指,轻抚那枚蛇戒,内心做着挣扎。 发生梅花棺钉那事之后,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信任柳玄意,如今他人又去了东夷盐海。 那里那么凶险,我如果现在催动蛇戒,他能不能出现是个问题,会不会给他造成生命危险,又是一个问题。 思来想去,我最终还是没有去催动蛇戒。 再等等看吧,看那卢道士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刘娟的声音,我和孙明月赶紧回应。 刘娟确定我们的位置,砸锁,很快便冲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和孙明月简直喜出望外,刘娟一边帮我们松绑,一边说道:“你俩走得匆忙,我有点担心,给你们打电话都不接,就翻了明月家地址找来了。” 天已经黑了,灵堂还在,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推测道:“应该是去明月老家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到处看,很快在灵堂地上稻草里找到了我俩的手机。 刚拿起来,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我立刻朝她俩做噤声动作,孙明月拉着我们躲到一边。 很快,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进来了,他们直奔杂物间,显然是冲我和孙明月来的。 孙明月带我们从后门出去,一路狂奔离开。 等确定安全了,我们才找了一家小吃店进去,三个人坐在角落里,惊魂未定。 刘娟小声问道:“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好凶。” “他们应该是卢道士的人,抓我的。”我分析道,“卢道士一边把孙家人骗去孙家老家,一边又派人来抓我,双管齐下,他是一个都不放过。” 刘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 孙明月紧紧抓着我的手,乞求道:“槐烟,求你救救我妈。” 第13章 柳松钰 那一刻我犹豫了。 我很想帮孙明月,可是我能力不够。 卢道士的控尸能力我是见过的,而我跟奶奶学会的,只是接生和一些帮助接生的小术法,跟卢道士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现在过去,纯纯的送人头。 刘娟不明所以:“遇到事情找警察啊。” 孙明月立刻阻止:“不行!” 我明白孙明月想救她妈妈的心情,打草惊蛇只会让她妈妈死得更快。 孙明月一个劲的求我,我捏着眉心,很是苦恼。 救人要紧,保命也要紧,但更重要的是,孕妇胎死腹中,形成母子煞,落在卢道士这样的控尸高手手里,简直后患无穷。 所以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应该隔岸观火,助纣为虐。 而眼下,我其实是有两条路可以选的。 一条是回四合院去。黎婶说了,柳玄意请了人来保护我,我可以带上那人去救孙母。 另一条是去求风老。柳玄意去东夷盐海拿龟壳,就是为了救风家独子,所以这种时候,我们还是利益共同体,风老未必不会帮我。 想到这儿,我心中苦涩,兜兜转转,我其实根本逃脱不开柳玄意为我框的圈圈。 跑出来这一趟,让我猛然意识到,从我奶奶去世那一刻,我已经跳不出这个圈子了。 我折腾个什么劲呢? “啊,蛇!槐烟你手上有条蛇!” 刘娟指着我手低吼,我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盘上来一条淡青色的小蛇,但也只是一瞬,小蛇便消失不见了。 随后,黎婶的声音便传来:“槐姑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转头看去,就看到黎婶急匆匆的找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鸦青色长衫的女孩。 女孩眉目英挺,器宇轩昂,手腕上戴着一只淡青色蛇骨钏,眼神正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我。 这应该就是柳玄意找来保护我的人了。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黎婶拉着我的手就要带我回去,孙明月赶紧抓着我不放。 我为难道:“黎婶,我……遇到了点事情。” “什么事啊?”黎婶担心道,“别怕,我把松钰接来了,她会帮你的。” 黎婶冲女孩招招手,女孩走过来,双手抱胸,高傲道:“我叫柳松钰,五哥不在的这些天,我护你小命。” 黎婶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给松钰听,以前她可是咱们阴镖局的领兵王,可有本事了。” 堂口里的领兵王,是打仗盘道时的主帅,放在阴镖局,就是押镖时护镖的主力了。 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很正常的。 我冲她点头:“你好。” 随即我把孙明月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刘娟听得目瞪口呆。 柳松钰听完,眉头一挑,说道:“阴镖局走镖为主,但其他堂口做的,我们也都做。”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契书,递给孙明月,说道:“你求我们堂口帮你救母亲,便要与堂口订立契约,事成之后,支付我们所要的报酬即可。” 孙明月问道:“那你们要什么报酬呢?” “金钱、功德、阴器、供奉等等,都可以商量。” 孙明月当即答应下来:“只要能救我妈妈,让我卖房子都行。” 柳松钰让我和孙明月在契书上按手印,然后将契书收回怀里。 我让黎婶送刘娟回去,刘娟不肯,说要跟我们一起去见见世面,被柳松钰一瞪,吓得缩了脖子。 黎婶一步三回头:“姑娘,松钰办事的时候你躲远点,别伤着,办完事情早点回来,我做好吃的等你。” 我冲黎婶摆手,鼻头酸酸的。 不管怎么说,黎婶对我是真的好。 像我奶奶一样的好。 · 让我没想到的是,柳松钰竟然有车,一辆有些老旧但是改装的很拉风的吉普车。 上车之后,孙明月报了她老家的地址,柳松钰油门一踩,疾驰而去。 一路上,孙明月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她很紧张。 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试探着跟柳松钰商量:“以我的推断,整件事情的关键点在胎神身上,只要咱们把胎神弄出来,之后一切应该都好办了。” 孙明月直点头:“胎神就供奉在我老家阁楼上,一直上着锁不让我进去,但我知道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 “松……松钰,到时候我和你在下面吸引卢道士的注意力,明月上去偷胎神,咱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成功的。” “是啊是啊,里应外合,一定行的。” 我和孙明月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柳松钰两手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直看着前方。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我听说风家、朱家和白家都与你强行退婚了?” 我一愣,没想到柳松钰知道这件事,点点头道:“嗯,婚书都烧了。” “常家没退?” 柳松钰侧过脸看我,眼神锐利。 “嗯,柳玄意没说退。” “你呢?”柳松钰反问我,“你为什么不主动退?” “啊?”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柳松钰什么意思? “你不是柳真。” 柳松钰是这些天来,第一个说我不是柳真的人。 “你和柳真长得有九分像,但气质跟她完全不同,她天生根骨惊奇,灵力超群,就连五哥也要仰望她,她是五哥最爱的女人,而你,” 柳松钰不屑的扫了我一眼:“你肉体凡胎,唯唯诺诺,还很任性,你配不上五哥,跟在他身边,只能是累赘。” “……” 我说什么呢?她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婚约是你的保命符,你不想退婚也情有可原,但也不必要缠着五哥。” “我没有……” “不想退婚也可以,我们常家青年才俊多的是,哪一个拎出来,配你都绰绰有余,槐烟,我可以帮你介绍。” 我恍然大悟,原来婚书上没写名字,与我有婚约的对象,并不是特定的。 我与常家的婚约,也不一定就是跟柳玄意的。 那柳玄意为什么要我? 他骗我委身于他,分明没有半分好处。 难道是为了梅花棺钉? 我想不明白,柳松钰又说道:“槐烟,无论五哥出于什么原因把你留在身边,请放过他,好吗?” 第14章 死性不改 柳松钰的语气很淡,却分量十足,她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孙明月搂着我膀子,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明显替我不平,却敢怒不敢言。 毕竟我们现在有求于人家。 我倒是很平静,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柳真的存在,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拍了拍孙明月的手,让她冷静,然后说道:“正如你所说,我就一普通人,普通人在仙家面前,是没有做选择的权利的。” 柳松钰一脚刹车,吉普车猛地停下,她气鼓鼓道:“反正你不配!” 说完,她摔门下车。 我和孙明月被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才发现我们已经在村口了。 小村子又老又破,到处长着杂草,很多砖瓦房年久失修,歪歪倒倒的,一路走过去,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 孙明月家在村子最西头,三间大瓦房带个院子,西屋上面又另加了一层作为阁楼,现在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能听到说话声。 孙明月小声说道:“待会我绕到房子后面的枣树下,顺着枣树爬上去,哎,你别……” 嘭! 孙明月话还没说完,柳松钰右手一挥,手腕上的蛇骨钏化为一根蛇鞭,直接抽翻了院门。 院门裂成两半,轰咚倒地,所有人愣在当场。 这……这也太刚了吧! 柳松钰大步往院子里走,动静太大,院子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此刻,孙家正厅上,孙母正躺在一张门板上,两条腿支起来,被一张被单盖着。 腿前放着一碗血米饭,上面插着三根燃着的黄香,四周点着一圈蜡烛,到处都是烧纸钱的味道。 卢道士一手摇着铜铃,一手在半空中不知道画着什么,孙奶奶站在一边,怀里竟抱着一个泥娃娃! 院子里还有几个小道士,应该都是卢道士的手下,他们首先迎上来,想拦住柳松钰。 柳松钰手中蛇鞭抽得啪啪响,既果断又精准,势如破竹,没一会儿,那几个小道士就皮开肉绽的躺在地上哀嚎了。 孙明月像只鹌鹑似的躲在我身侧,一个劲儿的嘀咕:“太莽了,太帅了!” 卢道士手中铜铃一摇,院墙上忽然翻进来十几只黄鼠狼,我大叫一声:“松钰,小心。” 柳松钰一个响指,院子里陡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十几条筷子长的竹叶青涌了出来,追着那些黄鼠狼咬。 我反手抱住孙明月,一边护着她,一边四处看。 送镖那天夜里,黄鼠狼和卢道士都在,但战斗力最强的,还是那只挡道的白狐。 今夜,它是不是也来了?此刻是不是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观战? 柳松钰的确很强,但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她也很难再顾及到我们,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不给她添麻烦。 柳松钰握着滴血的蛇鞭往前去,我和孙明月亦步亦趋的跟上。 就在这个时候,卢道士咬破手指,带血的指头在孙母肚子上迅速画符,孙奶奶手中的泥娃娃骤然炸裂,一股黑气腾腾笼罩过来,眨眼间整个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我能听到蛇鞭抽动的声音,说明黑气之中有东西。 而正屋方向,孙母撕心裂肺的叫喊,孙奶奶急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用力,我大孙子快出来了。” “我奶奶真是死性不改,这种时候了,脑子里还只有她大孙子!” 孙明月一把甩开我,直奔正屋方向。 我一惊,抬脚去追,狠狠的撞上了什么东西,跟石板一样硬。 那东西发出桀桀的声音,尖锐的獠牙压下来,是尸僵! 没有五帝铜钱,我控不住尸僵,只能拿脚去踹。 右脚脚踝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我的皮肉,冲了出来。 下一刻,眼前尸僵桀桀的叫声陡然拔高,一股股黑气从它身体里冒出来,带着浓郁的恶臭,不多时便化成了一滩黑水。 周围的黑气直往我脚踝下钻去,我整个右腿阴寒无比,冻得僵硬,站都站不稳了。 黑气越来越淡,光亮透了进来,柳松钰看清了周边围着的几头尸僵,蛇鞭利落的将它们干掉。 她第一时间冲过来,扶住就要倒下去的我。 我揪着她的衣服刚站稳,就听到孙明月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摔了它!” 孙明月两只手支着,手上捧着什么,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她一把掀开红布,下面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雕像。 不,那不是雕像,那是一具婴儿的干尸,轮廓分明,盘腿而坐,经过特殊处理,体型比正常婴儿小很多。 “奶奶,这就是你们一直供奉的胎神吗?它……它不是我那七年前已经流产的弟弟吗?” “死丫头,把胎神放回去!” 孙奶奶几乎是跳了起来,冲过去要抢,孙明月举高干尸用力摔下去,干尸竟真的碎了。 祖孙俩扭打起来,孙奶奶的巴掌毫不犹豫的往孙明月脸上扇,歇斯底里的叫喊:“死丫头,你个绝户头,你还我大孙子!” 另一边,卢道士还在摇铃念咒,并不在意已经被摔碎的干尸,从始至终,他要的都是孙母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孙家一直供奉的胎神,是七年前流掉的死胎。 死胎怨念深重,成了别人炼化的材料,死胎的阴灵一直就躲在干尸里,那人又指点孙父供奉它,由此发了横财。 请神容易送神难,孙家一心想要孙子,触了这死胎的逆鳞,孙父才会被反噬,出了车祸。 那么,当年指引孙父的人是谁? 很可能就是这卢道士。 他布局七年之久,为的是什么? 借胎还魂。 他要借孙母的肚子,让婴灵重返人间,这是逆天改命,祸乱阴阳。 孙母成了他炼化婴灵的载体,一个孕育阴灵的壳子,等到婴灵降世,孙母必死。 不,不能让她生下那东西。 我急了,拖着僵硬的右腿冲过去,柳松钰的蛇鞭也甩向卢道士。 卢道士一边躲一边做法,我抽出血米饭上还烧着的黄香,就往孙母身下扎去…… 第15章 活该 奶奶说过,无论什么时候,血米饭上烧黄香,都是为了接灵。 灵从哪里来,黄香就往哪里送。 反其道而行,则为送灵。 孙母痛得大叫,一股黑气从她肚子里钻出来,同时身下流出一片鲜血。 阴灵离体,这胎没了,孙母晕死过去。 那黑气冲我撞过来,想跟我拼命,就在要碰到我的时候,忽然转了方向,被一股力量吸入我的右脚脚踝下方,吸进了我的身体。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脚踝下方那枚梅花形胎记不见了。 脑海里瞬间有什么炸开了一般,嗡嗡作响。 是因为柳玄意吗? 他将从风老那儿逼来的,叫做‘申’的那枚梅花棺钉扎进我的脚踝下方,之后我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我开了天眼,失去了一枚梅花形胎记。 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申。” 我不自觉的叫了一声,右脚踝下方一痛,嗖的一声,筷子长的梅花棺钉破开皮肉,悬在半空中。 正屋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打了,不可思议的看看我,又看看梅花棺钉。 卢道士倒抽一口凉气:“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愤恨的眼神射过去,这老东西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孙家被他害惨了! 随着我的动作,“申”像受到了什么指令,嗖地朝卢道士刺过去。 卢道士不察,眼看着就要被刺中,凭空里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纸符,无火自燃,黑烟炸开。 等黑烟散去,卢道士已经不见了。 “申”也不见了。 我脚踝下方又冷又痛,我就知道它回来了。 “我的大孙子没了!我的大孙子没啦!” 孙奶奶爬过来,看着一地的血,鬼哭狼嚎地喊着,伸手想要将血捧起来,送回孙母的肚子里。 她竟然就这样疯了。 孙明月把她拉到一边,又去摇孙母,孙母怎么也醒不来。 孙明月只能求柳松钰开车送孙母去医院,我忍着浑身的不适帮忙做简单的止血。 等安顿好孙母,孙明月在医院守着,我就被柳松钰抓回了四合院。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我下半截身子都不能动了,脸色黑青,气都喘不上来。 黎婶吓坏了,一边帮我擦身体换衣服,一边询问柳松钰情况。 柳松钰站在床边,一直冷冷的盯着我。 她不说话,两只手握成了拳头,整个人绷得很紧。 其实我能感觉到,她在挣扎。 她不想救我,她想我去死。 柳玄意还没回来,黎婶不知道整体情况,如果我死在今夜,一切都可归罪于卢道士。 柳松钰不想我留在柳玄意身边拖累他,今夜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以后不一定再有。 我冲她虚弱的笑了一下,她今夜不知道救了我几次,还救了孙家,她不欠我什么。 柳松钰闭了闭眼,一咬牙,骂道:“都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她走过来,手上凝力,从我脚踝逆着筋脉往上推。 我只感觉一股热流钻进我身体,整个人瞬间舒服好多。 “会不会运气?” 我摇头。 “吐纳呢?最基本的,你别告诉我你也不会!” 我赶紧点头,回想着之前柳玄意教的要领,以及那本小书上画的样子,试着吐纳。 后半夜,柳松钰一直守着我,不准我睡过去,逼我一直吐纳,教我怎么运气。 我从一开始半身僵硬的躺着,到慢慢坐起来,再到盘腿吐纳,都是她在一旁帮忙,指导我要领。 直到天亮,她才允许我睡觉。 黎婶赶紧送来饭菜,让我吃饱了再睡。 “这两天就待在床上,哪里都不准去,除了吐纳运气,别的什么都不准做。” 柳松钰一边吃饭,一边交代。 黎婶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活该。” 柳松钰撂下这句话就往外走,黎婶喊道:“你去哪?” “洗车!” · 我听柳松钰的话,接下来三天不停练习吐纳运气,身体也越来越舒服。 只是她再也没来我房间。 第四天一早我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吃过早饭我就跟黎婶说,想去医院看看孙母。 孙明月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孙母人是醒了,只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眼神很恍惚。 我猜测可能是她残魂归体后不稳,所以决定过去再帮忙稳一稳。 几天不见,孙明月看到我,就一把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槐烟,我好后怕啊,我差点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谢谢你,要不是你,还有那个帅姐姐,我就成孤儿了。” 我轻拍她后背,安抚她一切都过去了。 又去查看孙母的情况,跟我猜测的差不多。 我让孙明月给孙母办完出院手续,回家的时候,在家里对应的地方烧纸钱、埋头发等等,之后孙母就会好起来的。 孙明月一一记下,我就回去了。 我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从医院大门出来,要穿过一个巷子才能到路对面去坐车。 巷子不长,又是白天,我却走得有些心慌。 “槐烟。” 身后忽然传来柳玄意的声音,我眉心一跳,转身看去,就看到他倚着墙壁站着,唇角上扬,邪邪的冲我笑。 我下意识的就往他那儿走,嘴里说道:“你回来啦。” 走近了,猛然顿住脚步,连连后退:“不,你不是柳玄意,你是谁?” 这人的确是柳玄意的外貌,但他没有竖瞳。 柳玄意长着一对琥珀色的竖瞳。 “竟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那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同样束着冠,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 他跟柳玄意个头差不多,但更瘦一点,眉骨很高,眼角上斜,一笑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媚。 我微微一愣,转身就要逃。 噹! 一声铜钱响,我立刻回头,看着顾家弄丢的,我的那枚五帝铜钱,被他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回他手中。 我捏紧了拳头,质问道:“是你偷了五帝铜钱!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他把玩着五帝铜钱,好心提醒,“顾家凶尸。” 我脱口而出:“白狐!你是那只劫镖的白狐!” 第16章 胡今昭 在孙明月老家那天,我一直担心白狐会出现,后来卢道士差点被拿下,最后被人救走了。 会不会就是白狐干的? “别白狐白狐的叫,我叫胡今昭。”那双魅惑的狐眼上下打量着我,惊讶道,“你开了天眼?还契约了阴器?” 我皱眉:“那天你救走卢道士,不是都看到了吗?” 胡今昭一头雾水:“什么卢道士?” 我哂笑:“别装了,劫镖那天夜里,你们不是合作的很好?前几天救走他的,也是你吧?” “哦,你说的是那个控尸的老道啊。”胡今昭摆手,“我并不认识他,劫镖我是一个人去的,他只不过是借了我的东风。”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一伙的,卢道士也不是胡今昭救走的。 卢道士背后另有高人。 胡今昭撩了一下头发,不屑道:“那种炼尸控尸的脏人,怎能与我这种清风霁月的仙家相提并论?” “那你劫凶尸,不是为己所用,又是为了什么?” 我毫不客气的反击,胡今昭终于正经了起来:“我劫凶尸,是为了我妹妹,这也是今天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妹妹?” 胡今昭点头,娓娓道来:“我本是顾家祖上供奉的保家仙,顾家祖上几代做皮毛生意,一直顺风顺水,积累起大量财富,都得归功于我。 到了顾福生这一代,顾家已经很富有了,人一上了年纪就开始怕死,他不知道从哪听说吞食仙家内丹能延年益寿,甚至修炼飞升,便起了歪心思。 他能接触到的仙家,除了我,就只有刚刚炼出四尾的穗岁,也就是我妹妹,他趁我闭关修炼的空档,雇佣懂行的人,抓走了穗岁,生剥了她的内丹,还制造出她出了意外的假象,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我着实吃惊,原来顾家老太爷是这样阴险无德之人! 生剥内丹,胡穗岁该有多痛苦啊!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被我一眼识破,他逃到了外地,吞食穗岁的内丹,遭到反噬,死在了外地,我本想杀过去拿回穗岁的内丹,却没想到那老东西太狡猾了,请了阴镖局为他押运尸体回乡! 既然尸体要回来,我就留在顾家等他,眼看着阴镖局押镖进江城了,忽然就没了消息,这一百年来,我几乎翻遍了整个江城,都没找到阴镖局的下落,直到前些天,阴镖局突然重新开张,才有了后来的劫镖事件。”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阴镖局要尸体呢?非得自己冒险劫镖?” 这样做不是风险更大吗? 胡今昭冷笑:“阴镖局有阴镖局的规矩,一旦接镖,就不存在毁镖,我去要尸体,他们不会给我,况且,他们为了躲我,藏了凶尸一百年,能是什么好货色?” “那个,你可能误会了。”我解释道,“阴镖局不是因为躲你才隐匿了一百年,而是因为阴镖局的主人飞升失败,被封印了一百年。” 胡今昭懵了:“飞升失败?被封印?” 我直点头。 他捏了捏眉头,有些烦躁道:“不管怎样,最终他们到底是把顾福生的尸体送回来了,但尸体里根本没有穗岁的内丹,我想内丹应该还在阴镖局,所以,” 他晃了晃手里的五帝铜钱,“找你做个交易。” 我犹豫了一下。 胡今昭生怕我不同意,又说道:“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灵器,你不帮我,我就留着自己用了。” 五帝铜钱竟是上品灵器? 奶奶为了护我性命,真是煞费苦心了。 “好,我可以帮你问问,但事情已过百年,我不保证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丑话先说在前面,总没错的。 胡今昭一口答应下来:“一周之后我去找你,还你五帝铜钱。” · 我刚回到四合院,就听到常狄的大嗓门,他正在吩咐手下卸东西。 我小跑过去,看到常狄就问:“你们回来啦,柳玄意呢?” 常狄懊恼道:“东夷盐海太凶险,五哥为了护住兄弟们,被盐锥砸中,伤得不轻,现在回锁龙谷疗伤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槐姑娘你不知道,那盐锥有一人多高,阴寒无比,锥口锋利,就那样从五哥的肩膀刺下去……” 常狄一个劲的比划着,诉说当时有多凶险。 我听得心惊肉跳,出了一身冷汗。 又想到胡今昭的话,他说我开了天眼,契约了阴器。 阴器,指的应该就是‘申’了。 柳玄意与风家做交易,不就是为了逼风老交出‘申’吗? 这样联系起来,他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我。 所以这伤也是为我受的。 我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我看柳松钰不在,就问了一嘴。 黎婶回道:“松钰去锁龙谷了。” “哦。” 我应了一声,放下碗筷出去散步。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柳玄意的伤。 我也想去锁龙谷看看,可是我不知道他之前具体被封印在什么方位。 而且据我推断,锁龙谷里应该还封印着别的什么东西,我去怕又惹出麻烦。 一直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被窝里忽然一凉,我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是我。” 柳玄意从后面把我整个人搂进怀里,埋首在我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我伸手要去开灯,想看看他的伤势。 他却按着我的手,吻了上来。 他来势汹汹,根本不给我喘气的机会,直到我感觉都要窒息了,不停推他胸口,他才松开我。 我动作又不敢太大,害怕牵扯他肩上的伤,没好气道:“不是在锁龙谷疗伤吗?怎么跑出来了?” 大手不安分的到处游移,他闷闷道:“怕你太想我,就回来让你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我顿时满脸涨红:“谁想你了!别自作多情。” 他轻笑:“好,你没想我,是我太想我家媳妇儿了,老婆,让我好好抱抱……” 第17章 避嫌 常狄肯定是骗我的,否则受了那么重的伤,柳玄意怎么还这么精神? 我被他翻来覆去的缠了好久,浑身像是水洗过的一般,缩在被窝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后来他终于开了灯,抱我去里间冲洗。 直到那时我才看到柳玄意肩膀上的伤口,伤痕从肩头一直贯穿到后背心,能看到里面血红的皮肉,伤口周围渗出一些透明的晶体,像细小的盐粒。 我心疼道:“松钰不是帮你疗伤了吗?伤口怎么不愈合?” “松钰去了,但我没让她帮我。”柳玄意解释道,“男女有别,我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要懂得避嫌不是?更何况,盐锥的毒我自己就能逼出来,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我小心地去摸伤口,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又想起婚书的事,以及之前我离开四合院时的彷徨,抬眸盯着他,十分认真道:“柳玄意,看着我,你看清楚,我是槐烟,不是柳真。” 柳玄意很坚定:“我知道。” “那是因为婚书吗?我可以主动退婚的。” 柳玄意拧起了眉头:“槐烟,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我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像是在做梦,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很不安。” 柳玄意牵起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它在跳,感觉到了吗?” 我点头,嗯了一声。 “一百年前,它曾经死过一次,”柳玄意低头细吻我的眼角,“十年前,它感应到了你,又活了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眼泪无声的滑落,一颗一颗又被柳玄意吻掉。 心口酸到说不出话来,整个身体被柳玄意按在怀里,仿佛要将我揉碎了,嵌入他的骨髓里一般。 · 早上我是被外面的争论声吵醒的。 柳松钰气急败坏的吼道:“五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不在锁龙谷好好养伤,半夜跑回来做什么?” 柳玄意声音淡淡:“小点声,没那么严重。” 紧接着我就听到拉扯的声音,我赶紧起床,穿好衣服出去。 柳松钰看到我,狠狠地瞪我一眼:“害人精!你怎么不睡到太阳晒屁股!” 柳玄意一把将我拉过去,搂着我的腰,把我按坐在腿上:“我媳妇儿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你管得着?” 柳松钰气得跳脚:“她不是你媳妇儿,她不配!” 柳玄意挑眉:“她不配,谁配?” “全天下只有我柳真姐姐才配做我五嫂!” 柳松钰脱口而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忽然都变了,像是这话触到了谁的禁忌一般,黎婶赶紧来拉柳松钰,让她别说了。 我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柳玄意大手在我腰上捏了捏,说道:“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你们的五嫂是槐烟,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带她回常家补办婚礼。” 柳松钰气得一跺脚跑出去了。 我张嘴想喊她回来,却被柳玄意阻止了:“别管她,我们吃早饭。” 黎婶给我盛了粥,我拿着筷子满腹心事:“柳玄意,我开天眼了。” 他帮我夹菜:“我知道。” “还契约了阴器。” “它叫‘申’,是我帮你契约的,以后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是可以控制它做你的兵器的。” “它帮过我一次了。” “什么?”竖瞳猛地一缩,柳玄意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就把孙明月家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跟他说了一遍。 柳玄意伸手便压上我的脉搏,仔细的摸:“以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控制阴器,大概是因为‘申’吞噬了大量祟气才主动帮了你一次,但它吞噬了那只婴灵却消化不掉,差点要了你的命。” 我赶紧点头:“后来还是松钰给我输真气,帮我运气,我才缓过来的。” “松钰那丫头刀子嘴豆腐心,她肯帮你就是把你当真正的朋友了,她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别放在心上。” 柳玄意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掀开我的裤脚,右手双指捏剑指,指尖凝起一股真气。 紧接着,我就看到一团黑气在我脚踝下方迅速凝聚,柳玄意剑指一翻,那只婴灵就被拽了出来。 那婴灵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一副凶相,柳玄意从怀里掏出一块晶石,直接将婴灵吸了进去。 然后他喊常狄进来,将晶石交给他。 等常狄出去了,我才问道:“你把婴灵封印在晶石里了?” “嗯。” 柳玄意又摸了我的脉,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继续说道:“你现在几乎没有修为,吞不下这样的凶物,让常狄先帮你存着。” 直到这一刻,我才理解柳松钰那天说的‘贪心不足蛇吞象’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激动道:“所以我这肉体凡胎也能修炼了?” 柳玄意摇头:“这具肉体桎梏了你,你能开天眼,是因为你的体质以及……” 他欲言又止,我却迅速反应过来:“梅花胎记,对吗?” 柳玄意不作声,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脑子飞速运转:“‘申’被我契约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而我身上一共有12枚梅花胎记,现在因为‘申’消失了一枚,如果……” 说到这儿,我猛然顿住,有些不敢置信道:“还有另外11个‘申’,对不对?” 但我随即又否认了自己:“不是,确切的说,应该是还有12个。” 奶奶说过,我身上本来应该长出13枚梅花胎记的,是她为我订了四门婚约才阻止了第13枚胎记的出现,保住了我的小命。 ‘申’的出现,像是替我开了命门。 而它是柳玄意从风老手里强逼过来的,所以从一开始,柳玄意就知道它的存在,以及它的作用。 那么,他是不是也知道另外12枚梅花棺钉在哪儿? 如果把它们全部找出来…… 我两眼放光,希冀的看向柳玄意。 柳玄意却眉头紧皱,很显然是后悔揭开了这个秘密。 短暂的激动之后,我又迅速冷静下来,我想到了柳玄意的伤。 为了帮我拿回‘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只是一枚,还有12枚啊! 柳玄意修为再高,也禁不住这么造的…… 第18章 定格 一想到柳玄意的伤,所有的妄想便立刻被击退。 我催他快点吃饭:“吃完饭你就回锁龙谷闭关疗伤,其他事情等你伤好了再说。” 柳玄意伸手摸摸我的头,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槐烟,相信我,但凡有机会帮你,我都义不容辞。” 我伸手搂住他脖子,想说谢谢,常狄急匆匆的进来了。 “五哥,风家那边听说你回来了,派人来请,车就在门外等着。” 风家的消息还真灵通。 我问:“直接把龟壳给他们不行吗?你五哥还伤着。” 常狄摇头,为难的看着柳玄意。 柳玄意问我:“要一起去吗?” 我想了想,点头:“要。” 风家与我纠葛一场,我当然想去看看风月玖长什么样子。 也想盯着点柳玄意的伤。 · 上次来坝下村,我只去了祠堂和风老家,而这次,风老将我们带去了后山。 后山脚下高矮不齐的立着大量的石碑,形成一片碑林。 他领着我们穿过碑林,前方竟是一个大裂谷,沿着裂谷一直往里,温度也越来越低。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风老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右边陡峭的山壁下,忽然出现一个山洞。 山洞高而窄,只容一人身,黑漆漆的,钻进去磕磕绊绊的再往前走大概两百米,豁然开朗。 那里面竟是一个天然的寒潭池,池上腾着白茫茫的水汽,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阖眼静静地漂在潭水上方,一动也不动。 这就是风月玖? 不是说风月玖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吗? 为什么他22岁的年纪,身体却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风老飞身而起,脚尖点着水面,一手将风月玖捞上来,放在了岸边的龟形石床上。 石床的四个角上,分别又用铁链连着四座古老的矮碑,矮碑上方点着四盏长明灯。 “我这孙儿,自从12岁那年昏迷之后就再未醒来,身体也没有再长分毫,他的人生仿佛被定格在了十年前。” 风老扫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柳玄意说道:“只希望东夷盐海的龟壳真能唤醒他,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柳玄意手一挥,手心之上便多了一枚小巧的墨绿色龟壳。 那龟壳只有半个鸡蛋大,表层蒙着一层莹白色的盐粒,精致的像件艺术品。 风老眉头皱紧,质疑道:“据说东夷盐海的老龟大如鲲鹏,每万年脱一次壳,它的壳不可能这么小吧?” “风老有所不知,这龟壳越小反而越珍贵。”常狄解释道,“老龟早已修炼成精,肉身对它来说只是桎梏,长到一定年岁,它修的不再是肉身,而是灵体,蜕的也是灵壳。” 柳玄意接着说道:“是不是好东西,一验便知。” 说着,他向龟壳注入真气,那龟壳瞬间通体绿透,边缘散着金光,金光投射在石壁上,满壁龟纹犹如梵文,让人心生敬畏。 真气转瞬散去,龟壳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风老已经满目精光,几步上前接过龟壳,舀了寒潭水,一手击碎龟壳,以寒潭水化之,送进风月玖的嘴里。 不多时,风月玖竟真的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环视一周,眼神最终定格在我的身上,冲我微微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炸雷毫无征兆的从上面劈下来,正中风月玖。 下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冒出一团火,皮肤寸寸皴裂,裂口里的血肉仿佛岩浆一般颤动。 他痛苦的闷哼出声,风老急得手足无措:“怎么回事?怎么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了!” 风老不顾风月玖浑身的火,一把将他拎起,又扔进了寒潭中。 寒潭水激起几米高,回落下去,咕嘟嘟的泛着泡,水花溅落出来,落在皮肤上,滚烫! 紧接着,又是一道炸雷劈下来,直冲风月玖而去。 风老想都没想,扑过去,生生替风月玖受了雷击。 可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第三道天雷接连而来。 所有人都慌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风月玖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导致天雷追着他打? 此情此景,忽然让我想起了他们烧掉婚书的那一夜,我家周围整整落下十三道天雷! “风月玖是被婚书反噬了!” 奶奶为我定下四门婚约的时候,他们都曾发过誓,如果他们主动悔婚,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风月玖醒了,婚书却被烧了,风家悔婚在先,这是遭报应了! 我这么一喊,风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烧了婚书,却并不代表婚约真的退了,关键在我。 只有我才能彻底断了婚约。 风老一抹嘴角的血迹,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槐烟,求你放我孙儿一条生路。”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柳玄意,他微微颔首。 毕竟风月玖是无辜的,风老也主动交出了‘申’,我没必要薅着别人的小辫子赶尽杀绝。 我扶起风老,问道:“我该怎么做?” 风老略做思考,便有了答案:“当初订立婚约,我与你奶奶歃血为盟,如今婚书不在,便也滴血解约吧。” 他话音刚落,柳玄意长臂一伸,搂着我的腰将我带起,飞向风月玖。 我咬破手指,借着柳玄意的力量,将血直接滴在了风月玖的身上。 柳玄意带着我稳稳落回原处,风月玖身上的火焰却烧得更旺,整个人被火团包裹住,只能听到皮肤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难道风老推断错误,滴血解除婚约也救不了风月玖? 风老再次冲向风月玖,想要以自己毕生修为压制火焰,救下风月玖。 “风老且慢!” 柳玄意拽了风老一把,风老刚想挣扎,就听嘭的一声,火焰炸裂开来,潭水咕嘟嘟的往外直冒血水。 “月玖!我的孙儿!” 风老绝望的大喊,身体几乎站不住,大家全都冲向寒潭帮忙捞人。 没多久,风月玖就被捞了上来,放在了石床上。 让人吃惊的是,他之前浑身皴裂的皮肤都已经蜕去,新长出一层坚硬的皮肤,犹如龟甲一般护住他的血肉。 更重要的,他的眉心处,一枚绿色水波纹印记时隐时现。 风老看到那枚印记,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御水令!风家失传十多代的御水令回来了!我的好大孙,我就知道你天赋异禀,是我们风家所有人的希望!” 第19章 问心无愧 风月玖算是因祸得福,经历这一次脱胎换骨,他不仅外貌身高恢复到正常二十多岁男子的状态,还意外觉醒了御水令。 他很快醒了过来,眉心间的水波纹印记隐去。 风老有些患得患失,非让他尝试再催动御水令。 风月玖两手掐诀交叉,口中念念有词,很快水波纹印记再次显现,他双手往寒潭一推,潭水立刻挑起一头,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游走。 风老终于满意了,抱着风月玖夸个不停。 · 风家事情就此了结,风老千恩万谢,派车送我们回去,一个劲的往我们后备箱里塞谢礼。 柳玄意拒绝:“风老,我们想要的谢礼你早已给了,不必这样。” 风老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道:“槐烟是个好孩子,可惜……”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风家祖上遭受重创,御水令失传十几代,致使整个族群无所依靠,在咱们四大家族中实力最弱,常五爷,我能给的,其他两家未必能给啊!” 柳玄意笑道:“这就不劳风老操心了。” 回去的路上,我反复揣摩风老的话。 风老给的,是‘申’这枚梅花棺钉,他提到其他两家未必肯给,也就是说,朱家和白家手里应该也握着梅花棺钉。 甚至常家也可能有。 我抬眼看了看柳玄意,他正闭着眼睛,我以为他睡着了,却听他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放弃了。 梅花棺钉的事情,不可强求,问得多,烦恼更多。 我转移了话题:“柳玄意,阴镖局是不是有镖就接,不问好坏?” 柳玄意疑惑道:“怎么这样问?” 我坐直身体,认真道:“据说当初顾福生客死他乡,是因为躲避仇人追杀,而他自身是死于内丹反噬,你接他的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那只白狐来找过你了?” 柳玄意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竖瞳微缩,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只能和盘托出:“他叫胡今昭,顾福生当初生剥了他妹妹的内丹,他找我是想让我帮忙问问,你有没有见到他妹妹的内丹。” “因此你得出结论,阴镖局不分好坏,什么镖都押?” 柳玄意很少这样咄咄逼人,我心里一下没了底:“可是你的确把顾福生的尸体运回来了。” “顾福生最终不是死于反噬,他是自我了结的。” 柳玄意捏了捏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找到我的时候,身体筋脉已经开始外突,长出白毛,初具白犼雏形,他跟我忏悔,求我帮他解脱。” 我不解:“他的白犼状态,不是死后这百年形成的?” 柳玄意摇头:“顾家祖上几代都做皮毛生意,造下的杀孽太重,阴气积聚于身,被有心人盯上,设下陷阱,意在炼化顾福生。” 我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生剥四尾白狐,吞食内丹,都只不过是为了让他脱离保家仙的保护,顺便积累杀孽,当他逃往外地那一刻,他的死期便也到了。” “这样一头尸犼,任由他流落在外,受人控制,我做不到。”柳玄意说道,“我接他的镖,问心无愧。” 我抱住他膀子,附和道:“你做的没错,现在想来,白狐劫镖那夜出现的卢道士,跟当初炼化顾福生的人绝对脱不开关系。” “那夜白狐和卢道士一同出现,我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没想到白狐劫镖另有所图。” 我不由笑起来:“这里面误会真大了去了,你误会他跟卢道士是一伙的,他以为你为了躲他,把顾福生的尸体藏了一百年,白白大战了一场。” “当年顾福生求我帮他把四尾白狐的内丹剥离出身体,但内丹已经沾染了尸犼的祟气,我只能另想办法渡化内丹。” 柳玄意看向我:“等我恢复几天,你联系胡今昭吧。” 我直点头:“他跟我约定好一周后来找我,你安心养伤,不着急。” 柳玄意送我回到四合院,他就准备去锁龙谷疗伤了,临走之前叮嘱我不要乱跑,那卢道士不是个善茬,我接连坏他好事,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接下来几天,我安心在家练习吐纳运气,遇到不顺的地方,就跑去缠着柳松钰教我。 柳松钰每次都嫌弃的要死,不耐烦的指点几句,却又次次正中关键。 等我盘腿继续吐纳的时候,她就坐在一边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我有些好笑的推她:“你再这样看下去,我要害羞了。” 呕! 柳松钰做呕吐状,闹得我俩笑个不停,然后她又喃喃道:“你不说话的时候,还真像我柳真姐姐。” 我一怔,顺势说道:“你跟柳真的感情真好。” “那当然!”柳松钰眼神开始迷离:“柳真姐姐就是我们族群的神,她是这个世上最无私最伟大,最最好的人,谁也比不上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怪不得当初她第一次见我,对我敌意那么大。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她喜欢柳玄意,所以看我不爽,现在才明白,她只是单纯的在捍卫她的柳真姐姐。 我循循善诱:“她和柳玄意的感情也一定很好吧?” “他们本来是要结婚的。”柳松钰小脸垮了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真姐姐忽然就不要五哥了,当时两个人闹得很凶,五哥为此离开了常家,从此他们再也没见过。” 我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不明白五哥为什么遇到你之后,又栽了。” 柳松钰嫌弃的看着我:“他明明喜欢柳真姐姐那样不作不闹,浑身都是本事的女孩,而你呢,啥也不会,净惹麻烦,可是他却宠着你,纵着你,你说他为了什么?” “……” 我哪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才是被动的那一方。 虽然被柳松钰这个直肠子这么说,让我有点尴尬,又有点不舒服,但不得不说,她说的很对。 柳玄意对我真的很包容。 柳松钰双手握着我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槐烟,你有想过,如果我柳真姐姐有一天忽然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第20章 人间清醒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没必要。 柳松钰的纠结在我这里并不存在,我想都没想就说道:“柳真回来我就走呗,本来就是我鸠占鹊巢。” “那如果你爱上五哥了呢?”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允许自己爱上柳玄意的。” 柳松钰嗤笑:“我不信!五哥这么帅这么强,任哪个女孩子跟他朝夕相处都会爱上他的。” “可我有自知之明啊。”我掰着手指头开始分析,“第一,柳玄意百年前就差点飞升,他是要修炼成仙的,到时候他两袖一甩去天庭了,我插上翅膀也追不上啊;第二,就算他不飞升,但他有修为加身,能活几千几万岁,而我呢,区区几十年寿命,我可没那个自信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毕生难忘;第三,我会老的,到时候抬头纹、鱼尾纹啥啥的都出来了,你确定柳玄意不会嫌弃我?第四……” “好啦好啦,别说了,槐烟你可真是人间大清醒,我服了。” 柳松钰拉着我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就算你老得牙齿都掉光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我满头黑线:“那我谢谢你啊。” 我俩又笑又闹,直到柳松钰一抬头,叫道:“哎,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转头看去,就见柳玄意长身伫立在房门口,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柳松钰上前去询问他的伤势,寒暄了几句,就被他打发出去了。 我也冲着他笑:“看你气色恢复的不错,伤口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柳玄意几步上前,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琥珀色的竖瞳透着危险。 我努力回忆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在想到底是哪一句说错了,惹怒了这尊大佛。 还没等我想清楚,柳玄意却开口了:“修炼的苦,你清楚吗?” “?”话题怎么又转到修炼上来了? 没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奶奶应该跟你说过,你骨重极轻。” 我竖起一根手指,小声道:“只有一钱。” 奶奶说过,我妈把我生在了老房子旁边的大槐树下,骨重只有一钱,轻薄的如烟如雾,稍微重一点的字我都压不住,所以给我取名槐烟。 “全阴命格,骨重一钱,你这样的人如果修炼,极易成魔,你身上还带着……诅咒,”柳玄意前所未有的凝重,“槐烟,你若想修炼,最先要做的,就是扭转你的命格,脱胎换骨。”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扭转命格?那岂不是逆天而行?” 柳玄意点头:“你的出生本就是逆天而行。” “啊?”我一脸懵逼,“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是吗?” 柳玄意不答反问:“想修炼吗?” 我的手指搅在了一起,焦躁的搓动着,好半晌才说道:“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我比较惜命,能苟活着就不错了。” 柳玄意没再说话,只是坐在那儿看着我,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那一晚他也没有留在四合院,弄得我好像犯了什么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孙明月给我发了微信。 我点开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背景很暗,拍的是一口透明水晶棺,水晶棺里躺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 我正看着,又一张照片发了过来,拍的还是水晶棺里的女人,只是嫁衣被掀了起来,一根梅花棺钉赫然钉在她的脐下两寸位置。 看到那根梅花棺钉,我浑身一紧。 孙明月的信息接连而至: 【槐烟,看到梅花棺钉了吗?是不是跟你的那枚一模一样?】 【我现在还在实验室,不好给你打电话,你看过了尽快给我回信息。】 【这是张教授的最新课题,据说拿下了,可以破格保研。】 【速回!速回!】 古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本来就很冷门,我们学校在这个领域又是全国领先的,之前孙明月想考张教授的研究生就没考上。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怎肯放过? 而对于我来说,每一根像‘申’的梅花棺钉对我来说都意义非凡。 我赶紧回信息: 【还有照片吗?能确定不是普通的梅花棺钉吗?】 【有,但我偷拍不到,都在张教授那边,但我听他的助理说是青铜材质,上面雕着符文,祭祀用的。】 我的手都在抖,思来想去还是让她先别声张,尽量多的再打听点消息出来。 这下我更睡不着了,不停翻看那两张照片,越看那枚梅花棺钉,越像。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来,孙明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槐烟,你今天有空吗?张教授说想跟你当面聊聊。”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把我的事情都说出去了?” “没有没有。”孙明月抱歉道,“槐烟,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不想错过,所以就跟张教授说你曾经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梅花棺钉,然后张教授就让我约你。” 我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好,我尽快回去一趟。” 吃过早饭,我跟黎婶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孙明月早早在学校门口等着,一见面,她就联系张教授,我们约在实验室那边碰面。 实验室里,几个师兄师姐正在整理资料,张教授在里面独立的办公室里。 一见面,他就取出一沓照片,铺开让我仔细看看。 那些照片都是前几天刚洗出来的,从各个角度拍摄水晶棺、女尸以及梅花棺钉。 “我们本来想把梅花棺钉取出,带回来仔细研究的,但根本取不出来,只是从钉头的纹路以及字迹来看,能确定女尸是献祭品。” 他说着,拿起其中一张正对钉头拍摄的照片,指着上面说道:“你看,这个字。” 经由他的指引,我才发现钉头纹路凹陷的部分,竟是一个小篆体文字。 我略微一看,就认了出来:“是小篆体的玉字。” 第21章 除了我,你还想嫁谁? 张教授又在手机里一通翻找,找出一张很多年前拍下的照片给我看。 “槐烟,你再看看这个字。” 那也是一枚梅花棺钉,筷子长短,躺在一个上好的檀木盒子里。 钉头位置的纹路凹陷部分,同样是一个小篆体。 “是小篆体的枕字。” 张教授点头:“对,是枕字。” 我手心里全是汗,没想到从张教授这儿,一下子看到了两枚梅花棺钉。 试探着问道:“张教授,我能问一下,这枚梅花棺钉是在哪儿发现的吗?” “是很多年前,我的一个老朋友帮别人迁坟,从人家祖坟里挖出来的,他知道我素来喜欢研究这些,便拍了照发给我。” 张教授看向我,问道:“我听孙同学说,你也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梅花棺钉?” 我硬着头皮点头:“嗯,见过,那枚梅花棺钉的钉头,应该是一个小篆体的申字。” 张教授一拍大腿,激动道:“那就对了!” 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这才冷静下来:“槐烟,不瞒你说,十年前我见到‘枕’字梅花棺钉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这个课题,但当我得出一些结论的时候,因为找不到更多的样本去验证,这个课题就一直被搁置了下来。” “直到半个月前,我们的考古队发现这个墓穴,拍到‘玉’字梅花棺钉的时候,才重新燃起了这个课题的希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纸,迅速画出一张人体穴位简易图,然后换了红笔,在上面描出了两个红点。 一个在头顶,一个在脐下三寸。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你见到的那枚梅花棺钉,钉在的位置,应该是右脚踝下方。” 他说着,又描下了对应的位置。 我只感觉右脚踝下方一凉,‘申’就埋在那儿。 张教授见我点头,又换了一支蓝笔,描出了另外十个点儿。 他每一次下笔,我的心都跟着颤抖,因为他描下的每一个点,在我身上都对应长着一枚梅花形胎记。 除了心口那一枚。 “这些梅花棺钉,每一个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名字,它们所在的穴位就是它们名字的由来。” “这些梅花棺钉统一都是青铜制,上面雕着龙图腾,钉头位置以小篆体标注它们的名字,一共有十三枚,在上古神话传说中,这是一种可怕的封印术,是用来封印成魔的轩辕黄龙的。” 孙明月不合时宜的发出质疑声:“轩辕黄龙?神话传说?这……有点扯吧?” 张教授狠狠瞪了她一眼,严厉道:“你懂什么?很多神话传说也是脱胎于当时的现实生活,如果我们能从这些梅花棺钉上找出证据证明这种封印术的存在,那么是不是就能证明,我们历史上龙是真实存在的?继续往下推测,四灵是不是也存在?” 孙明月还想说什么,我拉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 考古系的每一个研究的突破,对于历史、文化传承等等方面,都是质的飞跃,意义重大。 张教授毕生投身于考古事业,他此刻的心情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而对于我来说,他的推断与我身上的梅花形胎记完全吻合,是不是说明,或许他说的这些,真有可能都是对的? 我看着桌上的那些照片,忍不住问道:“张教授,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下墓去亲眼看一看这枚梅花棺钉,可以吗?” 孙明月连忙说道:“我也想去。” 张教授斟酌了一下,说道:“槐烟可以,孙同学你留在实验室,完善后续工作吧。” 孙明月有些失落,但很快她又高兴起来,连声答应。 毕竟能留在张教授的实验室,已经是很多同窗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张教授说考古队将在后天早晨再次下墓,到时候他会带上我,让我做好万全的准备。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不断挣扎,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柳玄意他们。 我知道接触梅花棺钉会有一定的危险,但这次不一样,我是跟着考古队下去的。 考古队之前已经下过墓了,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我跟在张教授后面,只看不动,应该不会有任何危险。 甚至我不跟柳玄意说,他都不会知道我下过墓吧? 一直等回到四合院,我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 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柳玄意,我揉着额头看向他,心虚的笑:“你……你在啊。” 柳玄意嗯了一声:“去哪了?” “学校有点事情,回去了一趟。” “嗯。” 他的态度有点冷,让我有些说不下去了。 正想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柳玄意又说道:“听说前些日子,隔壁县城大雨造成山体滑坡,冲出来一个古墓。” 我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柳玄意:“你知道?” “古墓里有一口水晶棺,水晶棺里躺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身下钉着……” 柳玄意停顿了一下,我一把揪住他的袖口,希冀道:“你去过古墓了吗?看到那枚梅花棺钉了吗?” 竖瞳深深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什么。 我一咬牙,和盘托出:“其实今天我回学校,就是得到了新的一枚梅花棺钉的消息,后天一早,我会跟着考古队一起下墓。” “不准去!”柳玄意沉声喝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踏出四合院半步。” 说着,他就拎着我往后院走。 我挣扎着反抗:“柳玄意你放开我,你无权软禁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权自己做决定!” “柳玄意你以为你是谁,有修为有法力就能无法无天吗!” “……” 柳玄意把我拎进房间,反手按在了门板上,颀长的身形笼罩下来,一字一句道:“记住,我是你男人!槐烟,在我的地盘上,你就得听我的。” 这话太过霸道,触了我的逆鳞,我对他拳打脚踢:“你说你是我男人就是了吗?我承认了吗?婚书上只说我与常家有婚约,没说必须就是你!” 柳玄意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尾通红:“除了我,你还想嫁谁?” 第22章 金屋藏娇 柳玄意当时的状态吓到我了,我真的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大。 他此刻的霸道与独裁让我感到窒息。 似乎有那本婚书在,他就吃定了我一般。 冲动之下,我口不择言道:“柳玄意,我们解除婚约吧,我不是提线木偶,我想过我自己该有的生活。” 我说着就去衣柜里翻婚书,还没等我拿出来,柳玄意已经走了,房门差点都被他摔坏了。 之后我就被软禁了,一出房门就被拦下,手机也被收走了,一日三餐都是黎婶送进来。 我翻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我的那本婚书。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我实在坐不住了,让黎婶帮我叫柳玄意过来,我有话跟他谈。 “他们出任务去了,都不在。” “那我的手机呢?我答应张教授明天一早汇合的,就算不让我去,我也得给人家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吧。” 黎婶有些犹豫,我保证不会胡来,她才答应帮我去常狄房间翻翻看手机在不在。 黎婶刚走,我就听到外面几声闷哼,我赶紧跑到门口,就听到墙头上传来一声口哨。 “哈哈,真有趣。” 胡今昭靠坐在墙头上,戏谑道:“别人家的弟马整天被仙家指挥的团团转,看病迁坟搞风水,为仙家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你这弟马当的,都被人金屋藏娇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我们约定好的。”胡今昭捏出五帝铜钱晃了晃。 我伸手去要:“你妹妹的内丹的确在柳玄意手里,他会当面跟你谈的,五帝铜钱还给我。” 胡今昭又把五帝铜钱收了起来,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我接回穗岁的内丹再给你。” 他从墙头上跳下来,稳稳落在我面前,一本正经道:“也别怪你家仙家关着你,那个墓,你不能下。” 我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我要下墓?” “都是这条道上的人,那么大个墓被雨水冲出来,我怎么会不关注一下?” “那个墓怎么了?你下去过了?” 胡今昭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忽然靠近,神神秘秘道:“今晚我来带你出去玩。” 说完他手指翻飞,我就看到几点银光闪过,晕在地上的几个人醒了过来,胡今昭已经不在了。 紧接着黎婶过来了,把我推进房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声道:“姑娘你快点弄,晚上我还得送回去,常狄知道要数落我的。” 我谢了黎婶,打开手机,就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微信信息。 张教授和孙明月都联系过我,微信信息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事情有变,下墓计划暂时搁置。 我赶紧打给张教授,没有人接,又给孙明月打,这次很快被接通了。 我张口便问什么情况,孙明月说道:“小道消息,好像是考古队里有人染了怪病,病因跟那个墓有关,所以下墓计划被叫停,驻扎在那边的考古队都撤回来了。” “张教授呢,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都一整天没看到张教授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考古队的领头者,现在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吧。” 想想也是。 挂了电话之后,我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学校去。 可是我出不去,睡前还把手机还给了黎婶。 黎婶帮我关了灯,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回荡着胡今昭临走前说的话。 他说今晚要带我出去玩。 如果放在之前,他半夜三更翻墙来找我,我是绝对不会跟他走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墙上的挂钟刚敲过十一下,我就听到外面有闷哼声,一翻身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走。 果然,看门的几个又晕倒在地上,胡今昭一身月白色长衫,背着手,大喇喇的站在院子里赏月。 我走过去小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 胡今昭长袖一挥,我只感觉眼前一片迷蒙,耳边风声呼呼。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长衫,大概过了一刻钟,两脚终于落地。 等我看清楚眼前的情景,狠狠惊住,我竟然已经在学校的体育馆了。 体育馆很大,中央是一个室内篮球场,四周全是座位,学校平时有大型表演节目,都会在这里举行。 此刻体育馆里黑漆漆的,我们蹲在角落里,心里直发怵。 我刚想问胡今昭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篮球场上方的灯忽然亮了,投射在正中央,我就看到场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纯正的戏腔唱起来的时候,我瞬间汗毛直竖。 唱的是桃花扇,两人一边唱一边舞,走过的地方全是血迹。 唱到高潮的地方,隐隐有婴孩的啼哭声掺杂其中,既凄楚又诡异。 就在这个时候,体育馆的门被打开,有人冲了进来,直奔篮球场。 这些人有学校领导,医务人员,张教授也在其中。 他们冲到台上,将正在唱戏的两个人绑了,医务人员立刻进行检查。 我哪里还能藏得住,迅速跑过去,踮起脚尖往里看。 那两个人已经不唱了,意识恢复了清明,痛苦的呻吟着。 他们的两条腿,包括两只脚血淋淋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剥了一般,狰狞恐怖。 张教授看到了我,立刻挤过来,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哪里能说是一只狐狸精带我来的,还没想好措辞,张教授便拉着我出了体育馆。 “外面人多眼杂,去我办公室说。” 等到了他的办公室,我立刻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好端端的怎么跑到体育馆去唱戏?他们的腿怎么了?” 张教授捏了捏眉心,很是疲惫道:“他们是考古队成员,之前跟着一起下墓,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病了,更可怕的是,他们不是第一对发病的成员了。” “从前天夜里开始,就有成员忽然失踪,发现的时候就在体育馆唱戏了,他们不仅唱戏,身体也开始从脚往上溃烂,不致死,却让人生不如死。” “这也是为什么我忽然叫停下墓计划的原因。” 我疑惑道:“为什么就确定跟下墓有关呢?” “我们做了大量的研究和随访。”张教授说道,“有迹象表明,水晶棺里的女子,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戏子。” 第23章 为博红颜一笑 他们怀疑是水晶棺里的女尸在作祟。 “当时我们一共有12个人下墓,如今其中6个已经发病,我随时也有可能跟他们一样。” 张教授懊恼道:“本来我已经上报有关部门,等他们派人下来,我们就可以再下墓去一探究竟,却没想到昨天后半夜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脑子一时有些周转不开:“相关部门?捷足先登?” 张教授解释道:“国家安全部门,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里面养着一批能人异士,当然,这个部门是不往外公开的。” “这个不重要,等以后有机会,我会介绍给你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墓本身,昨天夜里有两拨人先后下了墓,并且都是有备而来。” “两拨人?”我好奇道,“会不会也是考古队?还是……盗墓的?” 张教授打开电脑,翻出一段又黑又模糊的录像给我看:“我们的人撤回来之前,在墓穴周围安了一些摄像头,大多数都被毁坏了,只拍到了这一点图像。” 单从图像来看,真的只能隐约看到先后有两拨人下了墓,但根本分辨不出确切的人像。 可我却一眼从两队人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形,先下去的一队里有卢道士,后下去的一队,分明就是常狄他们! 黎婶今天还说柳玄意他们出任务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任务是下墓。 柳玄意为什么下墓? 是有人来阴镖局下镖了?还是…… 为了帮我拿梅花棺钉? 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卢道士那一队先下墓的,柳玄意他们后下去,两队人马碰头,会不会打起来? 昨天后半夜下墓的,现在又半夜了,他们从墓里出来了没有? 刚好有人打电话给张教授,他匆匆忙忙离开了。 我出来就开始到处找胡今昭,他带我来这里,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别瞎转了,我在这儿。” 我头一抬,就看到正眯着眼,趴在玉兰树上打盹的白狐,他甚至还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我心里着急:“胡今昭,你知道柳玄意下墓的事情,是吧?” 白狐一跃而下,落地已经幻化人形,他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点头:“知道啊。” “那你带我来学校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下墓?” “我还不想找死。”胡今昭挑眉,“你家仙家宁愿自己以身涉险,也不愿意让你去冒半分险,我把你带过去,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穗岁的内丹我还想不想要了。” “你得庆幸自己不是个蠢货!” 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和胡今昭都被吓了一跳。 柳玄意就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那套鸦青色长衫,衣摆血迹斑斑。 我赶紧跑过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他却一手扣住我的后脖颈,逼我对上他的眼睛。 他眼中有怒火在跳跃:“为什么不在四合院好好待着?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知道危险你还下墓?”我反击,“别跟我说你是去拿梅花棺钉的。” 柳玄意薄唇紧抿,显然被我说中了。 一时间,我心里五味陈杂:“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还会去吗?” 柳玄意不说话。 一旁的胡今昭嘲讽道:“这世上真有些大情种啊,为博红颜一笑,连命都豁得出去。”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竖瞳冷冷的射过去,胡今昭耸了耸肩,转过身去不看我们了。 我又气愤又心疼,揪着他的衣襟低吼:“柳玄意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你的真真,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拼命。” 之前我分明还错怪他控制欲强,跟他吵了一架,现在回想,我真该死啊! 柳玄意沉声道:“我分得清。” 他一把将我捞起,抬脚就要走,胡今昭赶紧跟上:“哎,那个柳兄,我妹妹的内丹……” “等这件事结束再说。” 柳玄意撇下他就要走,胡今昭却步步紧随:“既然这样,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柳玄意脚下一顿,语气森然:“我警告你,离槐烟远一点。” 我赶紧冲胡今昭使眼色,让他先走,别在这种时候跟柳玄意对着干。 哪知胡今昭也是个犟种,根本不怂的:“堂堂常五爷,难道还怕我拐了你老婆不成?虽然我胡三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曾经……” “滚!” 柳玄意撂下这一个字,带着我大步离开。 柳松钰的吉普车就在学校大门口等着,他带我上了车,疾驰而去。 一路上,我都憋着不敢问东问西,眼神不停往柳玄意身上瞟,想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最后还是柳松钰忍不住了:“他衣服上的血迹都是别人的,上次那个卢老道真是阴魂不散,躲在墓里埋伏我们,差点着了他的道。” 我赶紧问道:“卢老道呢?抓到他没有?” “那家伙狡猾的跟个贼似的,哪里那么容易抓到!他倒是不足为惧,厉害的是他背后之人。” 我点点头,上次在孙明月老家,‘申’都差点扎到他了,还被他背后之人给救走了。 那人连面都不露,隔空一张黑符就能把人救走,足见道行不浅。 我更担心的是墓穴本身:“卢老道先下墓,他得手了吗?” 柳松钰气得牙痒痒:“光顾着打架了,谁还管得了水晶棺啊,墓穴都差点被我们打塌了,不过我能确定卢老道也没得手。” “那老东西跟水晶棺绝对脱不了关系。”柳玄意忽然开口,“他比我们早将近一个小时下墓,却没有急着开棺,而是先在水晶棺周围布阵,像是在压制什么。” 我急忙说道:“水晶棺里的女尸有问题,考古队之前下墓的人先后发了怪病。” 我将整件事情说给他们听,柳松钰一踩刹车,转头看向柳玄意:“五哥,管不管?” 柳玄意犹豫了一下,转而问我:“之前你说那个教授还见过另外一枚梅花棺钉?” 我直点头:“对,十年前他见过枕字钉。” 柳玄意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说道:“你联系他吧,让他方便的时候,来四合院一趟。” 第24章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第二天一早,张教授就找上门来了。 我出去迎他的时候,发现他今天脸色很差,走路姿势也有点怪。 我把他引进会客厅,他一眼就看到了供桌上的牌位,有些意外的问我:“你是常仙弟马?” 我解释道:“我遇到了点事,被逼无奈做了弟马,刚做没多久。” 张教授在一旁坐下,我给他沏了杯茶。 他接过去说道:“以前我的学生中也有做出马仙这个课题的,但搜集题材的时候,遇到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子。” “……”我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没想到他继续说道:“大千世界,包容万象,存在即合理,遇不到只是没有机缘罢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我以为张教授更相信科学。” 张教授笑着摆手:“丫头,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下过那么多墓,研究过那么多古文物,接触过的能人异士也不在少数,不往外宣扬,只是心存敬畏罢了。” 正说着,柳玄意进来了。 他头上束着玉冠,身着绛色长袍,袍脚绣着金丝蟒纹,乍一看还真像是从古代画卷上走下来的翩翩公子哥。 我有些懊恼的瞪他一眼,因为要见张教授,我今天一早就叮嘱他换身现代点的衣服穿,他根本不听我的。 张教授一看到他,立刻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还没开口,就听柳玄意说道:“别站了,脚不疼吗?” 我有些懵,张教授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坐下来脱鞋,一股腥臭味立刻弥漫开来,袜子上全是血。 等他把袜子脱下来,露出两只血肉模糊的脚,我就明白了,张教授也着道了。 “我今天一早这么着急慌忙的赶过来,就是因为后半夜我脚上的皮肤就开始溃烂,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夜我和另一个受害者会出现在体育馆唱戏。” “这是鬼扒皮。”柳玄意说道,“我现在就能帮你治。” “真的?”张教授一喜,但随即又摇头,“不,暂时不用帮我治疗,等熬过今夜再说。” “你想以身为饵,揪出始作俑者?” 张教授诚恳道:“到时候还请常五爷助我一臂之力。” “张教授是槐烟的老师,这忙我应该帮。”柳玄意话音一转,“但我们堂口有堂口的规矩,受人所托要签订契约,事成之后,也要收取相对应的报酬。” 张教授连忙说道:“规矩我都懂,只要能把事情解决掉,一切按您说的办。” “张教授先别急着答应,我要的报酬你不一定能给。” 我赶紧给柳玄意使眼色,生怕他狮子大开口,让我不好做人。 张教授倒比我平静得多:“还请常五爷明说。” 柳玄意拿出契书,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我要的报酬有两样,一,事成之后,女尸身上的那枚玉字钉,归我;二,我想知道枕字钉的下落。” 张教授犹豫了一下,为难道:“枕字钉现在在谁手里,我可以告诉您,但我们考古队下墓,发现的任何线索都是上报过的,按规矩来说,女尸身上的任何东西都不是我能随意处置的。” 柳玄意手指轻敲桌面,循循善诱:“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古墓已经经历过一次打斗,毁了点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可玉字钉是关键,恐怕……” “不瞒张教授,无论是玉字钉,还是枕字钉,它们本来都应该属于槐烟,有她在,你们任何人都带不走那枚梅花棺钉。” 一语激起千层浪,我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柳玄意对张教授的坦诚,让我感到意外。 而张教授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我,视线最后定格在我的眉心之间。 柳玄意右手捏剑指,手指上蓝光跳跃,他反手一提,我只觉得脚踝下方一痛,紧接着,‘申’便飞出来,停在了半空中。 张教授呼啦一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脚痛,盯着‘申’仔细的看:“对,就是长这样。” 随即他又不确定的问道:“刚才如果我没看错,它是从槐烟身上飞出来的?” 我纠正:“是从我右脚踝下方。” 得到满意的答案,张教授情绪激动起来,他微做权衡便下了决定:“常五爷的要求我答应,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槐烟,我之前跟你说过,十年前我就在做梅花棺钉这个课题,却苦于没有样本而一直搁置着,如今玉字钉和申字钉相继出现,这个课题应该可以继续了,我想特招你做我的研究生,这个课题交给你来做,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 “不行!” 我和柳玄意同时出声,给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柳玄意一把将我拉过去:“堂口里事多,槐烟没时间帮你研究课题。” 我不干了:“堂口里那么多兄弟,个个法力修为甩我几十条街,有他们在就行了,我这肉体凡胎的,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回去继续念书。” “不想找回你奶奶的尸体了?不想弄清你的身世之谜了?不想解除你身上的诅咒了?” “我……” 在现实面前,所有的理想立刻被击得粉碎。 “那个,”张教授适时出声,“槐烟不用整天待在学校,我培养出来的学生,从来不是纸上谈兵之士。” 我感激的冲张教授鞠躬,柳玄意臭着一张脸站在那儿,终究没有再逼我。 张教授签了契书,我们约定好今夜去体育馆帮他,之后柳玄意也会替其他受害者治疗。 送走张教授,回头我就拉着柳玄意的袖口,讨好道:“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好看的凤眼睨了我一下。 “你在外人面前开诚布公的谈我与梅花棺钉的事情,不再像以前一样藏着掖着,把它当成禁忌了。” “我倒是想藏,可你不愿意。”柳玄意沉声道,“诚如你所说,我不可能把你一辈子关在四合院里,外面的豺狼虎豹,你总有一天要去面对。” 我心中颤颤,原来他这么在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槐烟,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再苦再痛,你自己受着,别指望我可怜你!” 第25章 耍赖 傍晚,柳松钰开车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常狄带人去墓穴那边。 “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只守不攻,有任何动静,立刻派人来传话。” 柳玄意再三叮嘱,常狄一一记下。 等坐上车,我就问道:“你是觉得卢道士今夜还要下墓?” “他必定会来。”柳玄意捏着我的手,语气坚定,“不将他们连根拔起,后患无穷。” 我隐隐预感到,水晶棺女尸的事情,牵扯可能有点大,否则柳玄意不会这么谨慎。 “一会我们办事你躲远点。” 我不服气的撅撅嘴,心想着我有‘申’,还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自从上次在孙明月老家我叫出‘申’之后,就再也没自己召唤过它,这会儿便试着叫了几次,可是它毫无动静。 我又试着运气召唤,可还是没有成功。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修为几乎为0,召唤不动阴器。” “可是明明上次我叫它名字,它就出来了,杀伤力还挺强的。” “因为在那之前它吞噬了大量祟气,吃饱了心情好。” 我惊讶道:“它还得吃饱了才干活啊。” “五哥骗你呢。”柳松钰笑道,“阴器与宿主之间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关系,宿主法力修为高强,就能激发出阴器最大的能量,反之,阴器吸收了大量外在能量,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宿主。” 原来是这样。 我伸手朝向柳玄意:“把之前抓到的婴灵还给我,我要喂‘申’。” “婴灵是契约得到的报酬,属于堂口。” 我顿时毛了:“柳玄意你耍赖。” 柳松钰赶紧说道:“槐烟,五哥说的没错,孙明月找堂口办事,最终我们所要的报酬,就是这只婴灵。” 我这才想起来,之前孙明月是说卖房支付报酬的,后来事情结束之后,我就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看来之后柳松钰又找过孙明月,确定了报酬是那只婴灵。 “堂口不是你一个人的,得到的酬劳按等级分配,作为弟马,你得做到绝对公平,才能服众。” 柳玄意一字一板的说着大道理,柳松钰打哈哈:“五哥,你就别吓槐烟了,堂口里现在就咱们几个,没人会跟她抢的。” “等以后兵马多起来,再教她就迟了。”柳玄意严厉道,“听懂我的话了吗?” 我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啦。” “嘁!”柳松钰从后视镜里看我,“槐烟你别怕他,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低级婴灵罢了,你作为仙家弟马,独吞又怎么了?他只是担心那只婴灵祟气太重,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要等把婴灵彻底净化之后才能喂给你。” 柳玄意黑了脸:“柳松钰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柳松钰在后视镜里冲他吐舌头,挑衅道:“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啦?那你来打我啊!” 柳玄意瞪她,她更放肆:“你敢打我,我就不开车,看你自己能不能把车开到学校去。” 我捂嘴偷笑:“原来你不会开车啊。” 一百年间沧海桑田,柳玄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老古董了。 但柳松钰不同,她是一直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步着的。 我忽然就有些心疼起柳玄意来了,足足一百年的封印,太可怜了。 柳玄意冷冷道:“我不需要。” 我瞬间不心疼他了,我怎么忘了,人家修为高深,能御风飞行的,只是需要消耗大量真气罢了。 没想到他又问我:“你会开吗?” 我点头:“会啊,驾照拿了两年了,只是我买不起车,没机会开罢了。” · 等我们赶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下车,迎面就看到胡今昭在朝我们招手。 柳玄意有点烦他:“你怎么又来了!” 胡今昭伸手就去搭他的肩:“柳兄这话说的,你有事,我当然要来帮忙。” 柳玄意一把拍开他的手:“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我意在哪儿?”胡今昭冲我挑眉,“难道是来拐你老婆?” 柳玄意一个狠厉的眼刀子杀过去,胡今昭立刻缴械投降:“我认输!我是怀疑当年撺掇顾老头生剥我妹妹内丹的幕后黑手,跟卢老道是一路人,所以有卢老道的地方,我怎能不来?” “胡三爷要不要加入我们堂口?”柳松钰贸然问道,“咱们分堂还没有堂主,您正好可以过来坐镇。” 柳松钰是真不怕死,胡今昭当初在顾家也是保家仙来着,这样的人又岂能甘愿屈居人下? 虽然分堂主也只是比柳玄意这个仙家低一级,我想胡今昭也是不愿意的。 果然胡今昭直接拒绝:“你家庙太小,装不下本仙爷这尊大佛。” 柳松钰也不恼,仍然笑脸相迎:“胡三爷别把话说太满,说不定将来哪一天就改变主意了,我们堂口随时欢迎您的加入哦。” “柳兄你瞧瞧人家。”胡今昭冲柳松钰抛了个媚眼,“真是人美话甜,招人喜爱。” 柳松钰小脸忽然就红了。 转眼到了体育馆,张教授提前安排好与我们对接的人领我们去体育馆一侧小门等着。 我记得昨天他们就是从这边冲进去的。 小门上开着窗,能直接看到台中央。 等到十一点左右,体育馆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隐隐约约的唱戏声传来。 我踮起脚尖从小窗往里看去,就看到张教授和另外一个学生正在舞台中央一边唱一边舞,台上留下了一片血脚印。 “松钰保护好槐烟。” 柳玄意说完,开门冲了进去,胡今昭紧随而上。 一蓝一白两道真气首先打在台上两人身上,我只看到一道红光腾起,紧接着又被柳胡两人以真气压了回去。 柳松钰拉着我冲进去,还没冲到台上,就听到一声凄楚的哭声:“求二位仙家救救我和孩子,救救我丈夫!” 伴随着那女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呜呜咽咽的在空旷的体育馆里不停回荡,十分吓人。 等我好不容易跑到台上,就看到台上跪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她的肚子高高隆起,上口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一张惨白的婴儿小脸…… 第26章 坊间传闻 婴儿似乎感应到了我,空洞的大眼睛朝我这边转过来,四目相对,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嗖地一下缩回肚子里去了。 我顿时满头黑线,明明他才更吓人好吧? 女人也看到了我,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连求救都忘记了。 “你……你是谁?你身上为什么也有锁魂钉?” 原来这对母子是感应到了我身上的梅花棺钉才害怕,毕竟当初他们就是被梅花棺钉钉死的。 我赶紧安抚:“别怕,我不会害你们的,我们都是来帮你们的。” 柳玄意说道:“你们可以游离在外的时间不多,有冤伸冤,错过这次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们,”女人有些迟疑,“你们真的可以帮我吗?” 胡今昭反问:“如果不信我们,为何又以这种手段来引起我们的注意?” 女人摇头:“我本来以为……算了,能遇见两位仙家,算是我和孩子的福报。” 她说着,竟对着我们重重的磕了两个头,然后才说道:“求两位仙家救救我们一家三口。” 夜已经很深了,体育馆里静悄悄的,女人的时间不多,说话有些急。 “我叫梅澜音,师兄叫梅林枫,同在一个戏班子做角儿。” “民国16年,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我和师兄随戏班子南下,在定南落脚,当时定南军阀赵大帅的女儿赵云棠时常来我们戏园子听戏,尤其迷恋师兄的扮相和戏腔。” “赵云棠总是约师兄出去,师兄不肯赴约,她便让人来请戏班子去她府上唱戏,戏班子不敢得罪赵大帅,只能逼师兄过去,一来二去,他在大帅府走动频繁起来。” “赵云棠对戏曲的痴迷到了病态的地步,师兄每每从大帅府回来,身上都带着伤,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从来不说。” “我与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定下婚约,只是因为时局动荡,婚礼被搁置许久,直到我发现怀孕,师兄便立刻筹办婚礼,可是婚礼当天,师兄被赵云棠派来的人抓走了。” 说到这儿,梅澜音抽噎起来:“我去求班主帮我上门要人,班主不敢,我就自己去,我在大帅府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要回来的,是一具被剥了皮,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顿时倒抽凉气,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草!”柳松钰气得爆粗口,“后来呢?” “坊间有传闻,说赵云棠是个霸占欲极强的女人,但凡她看上的戏子,生是她的人,死也是她的鬼,大帅府上养着一个术士,手段非常,能将人的魂魄困于皮囊之中,让他不断重复着生前所做的事情,而我的师兄就被做成了这样的傀儡,留在大帅府中,日日夜夜为赵云棠唱戏。” “那段时间,市井之间传得神乎其神,说赵云棠的房间里,夜夜人影幢幢,戏声不断,直到有一天夜里,赵云棠的屋子着了火,所有的戏子皮囊连同赵云棠一起葬身火海,从那以后,大帅府再无安宁之日,每天都有人得了怪病死去。” 胡今昭问道:“怪病?都是跟考古队一样的怪病吧?” 梅澜音点头:“所有染病的人,先是皮肤从脚往上溃烂消失,然后到了夜里,就会跑去赵云棠被烧掉的房屋废墟里唱戏,直到浑身皮肤被剥完,声嘶力竭而死。” “他们都说是我师兄新婚之夜被抓走,心有不甘,怨念横生,回来报复了,想要平复师兄的怨气,只能送我下去跟他团圆,他们把我抓到大帅府,换上新嫁衣,最终将我钉死在了那片废墟之中。” 梅澜音说着,身形开始若隐若现,她不停磕头,求我们一定要帮帮她。 常狄派来的人到了,向柳玄意汇报了什么,柳玄意点点头,说道:“梅澜音被召唤回水晶棺去了。” 胡今昭问道:“柳兄,你觉得梅澜音的悲剧,真的是赵云棠一手造成的吗?” “那还用说?”柳松钰捏紧了拳头,“要不是赵云棠,梅家一家三口不知道多幸福,这女人真恶心。” 柳玄意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整件事情的破绽就出现在坊间传闻上。”胡今昭分析道,“当时割据一方的军阀大帅,就是当地妥妥的土皇帝,深宅大院里的丑闻,只要他想,不可能轻易传出去,赵云棠能这样为非作歹,足见她在家中受宠程度,赵大帅又怎会让女儿死后还背负那样的骂名?” 我出声做了总结:“除非,他要用女儿的丑闻,去掩盖更加骇人听闻的秘密。” 胡今昭摸着下巴思索:“这大帅府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大帅府里好端端的养术士做什么?” 柳玄意一句话,似乎抓到了重点,但时隔久远,这一切无从查起。 他蹲下身,手上凝真气弄醒张教授,然后咬破手指在张教授身上画了一道龙飞凤舞的血符,血符无火自燃,瞬间燃烧干净,张教授一口黑血吐出来。 吐完之后,他的脸色反而好看了很多,他环视四周,确定了自己的位置,问道:“她来过了吗?” “来过了。” “怎么样?抓到了吗?” “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柳玄意说道:“张教授投生考古事业大半生,对周围地界的既往发展史应该都有所了解,隔壁县城曾属于定南地界,我需要你帮忙找到百年间,记录定南大小轶事的县志。”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队人,为首的胖子老远就喊道:“老张,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老宋,你来的刚好。”张教授介绍,“这是上面派下来协助我调查这件事情的专员,本来我是打算让你们两拨人先碰头的,只可惜路途遥远,老宋来晚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从一开始,梅澜音想等的人,就是张教授要请的专员,结果来的是我们,她才会感到吃惊。” 老宋人长得胖,面容可掬,看起来很随和。 但当他视线对上柳玄意的时候,顿时僵住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常……常五爷?” 第27章 连成一线 老宋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柳玄意被封印百年,他竟张口便叫出了常五爷的名讳,着实奇怪。 柳玄意问道:“你认识我?” 老宋激动的直点头:“常五爷的阴镖局声名赫赫,安全局里至今还挂着您老人家的画像,我爷爷说他曾经还跟您打过交道呢。” “那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张教授笑道,“宋胖子,这丫头叫槐烟,是我特招的学生,以后多多关照。” “丫头长得真俊。”老宋掏出名片递给我,“以后遇到事儿,打电话给宋叔叔,能帮的一定帮。” 名片上写着,宋叙言,国家安全局二部门,然后是他的电话号码。 我小心收好名片,礼貌的叫了一声:“宋叔叔好。” 张教授又说道:“你来的正好,我需要定南百年间的县志,你尽快帮我弄来。” “这个没问题,只要有记载,我就能帮你从库里调出来。”宋叙言看了一眼张教授的腿,问道,“你腿好了?” 我们这才发现,张教授腿上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好了,他立刻站了起来,赤脚活动了几下,完好如初。 他连忙感谢柳玄意:“常五爷医术高明,还请您帮忙救治我的组员们。” 另外五个受害者很快都被抬了过来,柳玄意和胡今昭都能帮忙救治。 柳玄意叮嘱道:“浅表的伤已经治好了,但毕竟煞气侵体,还是需要好好休养。” 张教授连声应下。 另一边,宋叙言带来的人摆弄着电脑,忙着从数据库里找寻定南县志。 私下里,我拽着柳玄意的袖口,担心道:“梅澜音离开的时候,魂魄很不稳,应该是那边有人施法召唤,需不需要派人过去支援常狄?” “不用。”柳玄意搂过我,让我靠在他身上,“我交代过常狄,只守不攻,等待事情自然发酵,折腾一夜了,你靠着我睡会儿。” 我摇头:“我不累。” 柳玄意揉揉我的脑袋,沉声道:“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累?先睡会儿,等有进展我叫你。” 连续熬夜,我确实有点困了,就缩在他怀里闭目眼神。 大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我的后背,让人安心,我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宋叙言那边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百年来,定南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域划分也几经变动,安全局组员费了好大劲才终于锁定目标。 军阀割据时代,圈地自封者不在少数,这个赵大帅就是其一。 他本是占山为王的匪寇,是受人指点慢慢积累起兵马,打下了定南这一片天。 并没有县志记载关于赵大帅的事迹,反倒是一些奇闻异事上轻描淡写的提到过这个人。 说他用兵诡谲,出其不意,麾下军师善用符咒,一张黑符可退敌军三千士兵。 但他的下场似乎并不好,圈地定南后,他身上染了怪病,久治不愈,人也变得有些不正常,赵云棠死后没多久,他就疯了。 “疯了?”我皱起眉头,“没有说他最后是怎么死的?他一手带起来的兵将最终又何去何从?” 宋叙言无奈道:“我们查遍了数据库,没有找到这些信息,我们都找不到,那大多是不会找到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刻意掩盖了这些信息。” 胡今昭若有所思:“你们说,赵大帅身边的那个术士,会不会就是卢道士背后之人?” 极有可能。 事情兜兜转转,竟连成了一线。 “从顾福生,到孙母婴灵,再到梅澜音,卢道士都有在场,他也的确是用符咒控尸控灵的。”我细细琢磨,“而且在孙明月老家的时候,也是一张黑符忽然出现,救走了卢道士。” 说着说着,我猛然顿住,一手不自觉的抓住柳玄意的膀子,紧张道:“我奶奶的尸体,会不会也在卢道士的手里?” 我说着就掏出手机,想给村长打电话。 当初我奶奶尸体被带走,那人让村长给我带话,后来村长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算没看到脸,身形体态也看到的吧? 我把卢道士的样子描述给村长,说不定他能辨认出来呢? 柳玄意却拿过我的手机,说道:“别问了,带走你奶奶尸体的,另有其人。” “是谁?”我追问,“柳玄意你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种时候,柳玄意总是沉默,让人心生怒火。 “槐烟,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胡今昭双手抱胸倚在一旁的门框上,吊儿郎当道,“别人你可以不信,你家仙家那么宝贝你,他你还信不过?不跟你说,无非就是怕你自不量力去送死罢了。” 柳玄意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我也冷静了下来,鼻头发酸,但还是说道:“好,我不问,既然暂时目标锁定卢道士,咱们就先把他攻下来再说。” 柳玄意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说道:“我想要的信息已经查到,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所有人都一愣,张教授问道:“常五爷,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吗?” “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堂口接手。”柳玄意说道,“张教授请放心,既然签订了契约,我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张教授最终点头:“好,我等您的好消息。” · 我们回四合院,胡今昭也跟着一起来了。 柳玄意这次没赶他走,默许他留下来了。 黎婶把早饭端上来,我们凑在一起边吃边聊。 柳松钰首先问道:“五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不急。”柳玄意成竹在胸,“槐烟的出现,给了卢道士当头一棒,玉字钉迟早要回归本体,现在急的是他们。”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只要我下墓,玉字钉就一定会回到我身上来,那还犹豫什么,带我下墓吧。” 柳玄意犹豫良久,最后竟看向了胡今昭:“吃过早饭,我们去接你妹妹的内丹。” 我急了:“胡穗岁的内丹被你藏了一百年了,迟一天早一天去拿有什么区别,这种时候你怎么一心二用啊。” 胡今昭也附和:“是啊,我可以再等几天。” “等不了。”柳玄意看向我,“槐烟你也一起去。” 第28章 做我妹妹好不好? 江城郊区有座三清观,香火特别旺盛,前两年我还和朋友一起来烧过香。 没想到柳玄意吃过饭就把我和胡今昭带到了三清观。 站在大门口的时候,胡今昭有些激动:“柳兄,穗岁的内丹一直放在三清观里?” 柳玄意点头,带我们进去。 胡今昭一路上碎碎念,他怎么也没想到,找了一百年,胡穗岁的内丹就在江城。 我们在正殿上了香,然后就被一个小道士领着往后走,进入一个很大的禅房。 禅房里,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等着我们,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前方是供桌,供桌前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叠放着编着号码的红檀木小盒子。 我们一进门,老道就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迎接:“阔别百年,常五爷终于回来了。” “是啊,终于回来了。”柳玄意介绍道,“这位是青灯大师,这是槐烟、胡今昭。” 我们分别跟青灯大师问好。 青灯大师让我们先上香,道袍下的手指往上一点,783号檀木盒子便飞了下来,落在他手中。 他将檀木盒子递给柳玄意,柳玄意却示意我去接,我双手接过檀木盒子,又转交给胡今昭。 我有些疑惑,明明可以直接交给胡今昭,何必假手于人呢? 胡今昭双手颤抖的接过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躺着一块水晶石,水晶石中央,一颗红色的珠子在不停地脉动着。 “这枚内丹刚送来的时候,祟气缠绕,很不稳定,在三清观正殿受香火净化五十几载,后转到禅房来等待接她回家的人。” 胡今昭眼角都红了,他轻抚水晶石,喃喃道:“穗岁,哥哥来接你了。” 内丹交接要走一系列流程,我陪着胡今昭办理,青灯大师和柳玄意单独有话说。 等走完流程,胡今昭将水晶石装好,神神秘秘道:“别出声,带你去听墙角。” 我皱眉:“听谁的墙角?这样不好吧。” 胡今昭挑眉:“信不信,他们是在聊你,你也不听?”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是在谈我?” “傻丫头,你接过檀木盒子的时候,就被人摸过骨了。” 我惊讶的看着胡今昭,这才明白过来柳玄意为什么非得让我先接檀木盒子。 胡今昭拎着我的后领子上了假山,假山周边有流水,青灯大师和柳玄意就站在假山对面,背对着我们交谈。 “她的灵骨碎了,骨重不过一钱,能平安长大已实属不易,婚书十年间为她积累的纯阳之气在第一根锁魂钉回归的时候,就已经消耗光了,现在再吞噬第二根,不死也定入魔。”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补救?” 青灯大师捋了捋白胡子,为难道:“有,肯定是有,但是很难,也讲究机缘。” 柳玄意急道:“别卖关子了,你先说说看。” “眼下无非两条路,第一条就是丢弃这具桎梏她的肉身,送她回真身里去。” “不行,绝对不行!” 青灯大师还没说完,柳玄意便直接否定,情绪有些失控:“你知道我等她再现世间等了多久吗?她好不容易出现,你让我送她回去?你让我再等她多少年?” 青灯大师静静地看着柳玄意,等他慢慢冷静下来:“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就是脱胎换骨,灵骨碎了,这具普通的肉身很难再修炼出内丹,如果能找寻到合适的内丹,融入她的身体,只要她能熬过来,便是她的造化。” “一般的内丹不行吧?” “如果你想让她按部就班的从零开始修炼,一般的内丹足以,但如果想让她重回巅峰,就得找回所有锁魂钉,拼凑齐她的灵骨,这颗内丹就要仔细挑选了。” 柳玄意颓然摇头:“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了,有人推着我们必须往前。” 青灯大师语重心长道:“常五爷,急功近利要不得,最终只会害人害己,没事的时候,多让那丫头来三清观坐坐,对她有好处。” · 离开三清观,我们三个人都很沉默。 等到了山下,柳玄意便说道:“你妹妹的内丹我已归还,胡三爷,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我和柳玄意上了车,他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心事重重。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不能挑明,毕竟我是偷听到那些话的。 好一会儿,柳玄意才说道:“槐烟,今夜的行动你就别参加了,我会尽力摆平一切,把玉字钉带回来的。” 我心里有数,虽然不甘,但还是说道:“好,我不去,玉字钉也不一定要拿回来,那东西埋在我身体里,又不听我的话,要了也是麻烦。” 柳玄意很诧异,他没想到我忽然这么好说话了。 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我的手,他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我抱着他膀子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青灯大师说的那些话,不停在我脑子里徘徊,灵骨碎裂、重回真身等等,这些词让我意识到了些什么。 柳真…… 那个在柳松钰嘴里犹如神袛一般的女人,难道跟我真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柳玄意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逆天改命,他要通过我找回以前那个他深爱的柳真。 我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酸意,掀开眼眸看了一眼柳玄意,他也在闭目养神。 回到四合院之后,我就说好累,洗了澡上床补觉。 其他人都在前院忙,傍晚他们就要出发去墓穴了。 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就盘腿练习吐纳运气。 “真的不要玉字钉了?” 胡今昭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看到白狐懒洋洋的趴在花瓶上,伸出舌头理顺身上的皮毛。 我无奈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会害人害己,他们又不欠我的。” 狐眼眯了起来,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运气都不顺畅了。 我刚想撵他走,毕竟女孩子的卧室,他一个大男人怎能随便进? 就听他忽然严肃道:“槐烟,做我妹妹好不好?” 第29章 黑色斗篷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白狐。 白狐纵身一跃,从花瓶上跳下来,幻化成人形。 胡今昭将胡穗岁的内丹拿出来,递给我说道:“送给你。” 我有些不敢接,毕竟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胡穗岁出事之后,胡今昭为了找回这枚内丹,等了一百年。 这么珍贵的东西,说给我就给我了? “当年,穗岁被生剥内丹之后,真身已经被毁,拿回内丹是我的执念,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妹妹最后的交代。” 胡今昭伤感道:“但穗岁回不来了,这是事实,留着她的内丹,也不过是睹物思人,倒不如融入你的身体里,还能发挥它的余热。” 他苦涩一笑:“还能白得一个妹妹,怎么算我也不亏。”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感激他。 胡今昭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剑指翻飞,红色的内丹从水晶石里破出,下一刻就被他打入我的身体。 我痛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柳玄意第一个冲了进来:“槐烟,你怎么了?” 等他看到胡今昭两手凝着真气推着内丹在我身体里运行,他立刻就明白过来。 “槐烟,忍着点。” 柳玄意上了床,双手凝力拍在我后背,和胡今昭一起帮我运行内丹。 这是一枚四尾白狐的内丹,狐狸修炼法力如何,是根据修炼出的尾巴条数来算的。 胡今昭五尾就已经能做保家仙,可见四尾修为很高了,如果我能吃下,稳稳的脱胎换骨,如果吃不下,很可能被反噬而死。 柳玄意和胡今昭两人一刻也不敢懈怠,真气源源不断的往我身体里灌,我只感觉浑身皮肤紧绷的像是要炸裂开来一般,周身气血不断冲撞,最后竟晕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冗长琐碎的梦,梦里面,一只小白狐从呱呱落地,到跟着哥哥慢慢修炼,到长出两尾、三尾…… 她幻化出了人形,漂亮夺目,欢快的在丛林间穿梭,她说她以后要修炼出九尾,要带哥哥重回族群,谁也不能再把他们赶走。 画面一转,她被绑在了一口硕大的铜棺上,身上贴满了黑色的符纸,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不停念着什么咒语,直到所有黑符瞬间烧起,吞噬了女孩的身体,最终留下了一枚血红色,周身缠绕着黑气的内丹…… 我猛地惊醒,有泪从眼角滑落,我茫然的看着帐顶,久久不能平静。 “槐烟,你醒了?” 柳玄意的声音传来,我翻身而起,一把抱住他。 他轻拍我的后背,连声安慰:“别怕,没事了,胡穗岁的内丹和你的身体融合的很好。” “我看到她了。”我忍不住落下眼泪,“我看到她的内丹被生剥出来,黑符烧掉了她的真身,我还看到了凶手!” 嘭! 胡今昭冲了进来,双目通红:“你看到凶手了?他是谁?” 我推开柳玄意,摇头:“他穿着黑色斗篷,包裹全身,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但我能确定他用的黑符,跟卢道士用的一模一样。” “卢道士!”胡今昭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穗岁的死跟他背后之人脱不开干系,我胡今昭发誓,一定手刃凶手,替穗岁报仇。” 柳玄意说道:“胡兄对槐烟有再造之恩,你妹妹的仇,我不会袖手旁观。” 胡今昭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他摆手:“一码归一码,我帮槐烟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帮我报仇,我胡三爷也不是吃素的。” 他拿出五帝铜钱,手指一弹,五帝铜钱飞了起来,我伸手稳稳接住:“谢谢哥哥。” 胡今昭狭长的狐眼微蹙,恶趣味道:“柳兄,槐烟都叫哥哥了,你呢?” 柳玄意手一挥,掌风扇过去,胡今昭立刻跳出门外,人不见了,还听到他的声音:“不叫就不叫,恼羞成怒干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俩,我将五帝铜钱重新挂在脖子上,柳玄意说道:“现在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控制‘申’了。” 我赶紧运气,立刻感觉到身体里一股澎湃的真气直往右脚踝下方集聚过去,那儿猛地一痛,申字钉立刻飞在了半空中。 我激动道:“真的可以了。” “四尾白狐的内力不容小觑,你能完全融合内丹,也是造化。”柳玄意摸摸我的头,叮嘱道,“但毕竟它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一旦出现排斥,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我直点头:“那今夜我能跟你们一起下墓了吗?” “天快黑了,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 常狄一直带人守在墓穴周边,从他传回的信息来看,这两天并没有人再下墓。 柳松钰开车,胡今昭坐在副驾驶,我和柳玄意坐后面。 胡今昭首先开口:“上次你们不是跟卢道士交过手吗?按道理来说,他不会放任我们随意下墓吧?” 柳松钰说道:“我总感觉这是个陷阱,对方正在暗处守株待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柳玄意比较镇定,“不下去探一探,永远不知道这个墓穴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开始部署:“到时候,我和槐烟先下墓,你们跟常狄汇合,守住外围,看到我发信号,你们再下墓营救。” “卢道士背后之人没那么容易揪出来,咱们今夜的主要目标是打开水晶棺,拿出玉字钉,大家都牢记,不要恋战。” 柳松钰看了胡今昭一眼,说道:“我们听五哥的。”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柳玄意牵着我的手往墓穴洞口走去,我手心里全是汗。 “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等你出现,下墓之后一定要紧紧地跟着我,千万不要落单。”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墓穴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身,越往里走,寒气越甚。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口透明的水晶棺,我们猛地顿住脚步。 那口水晶棺停在一个石台上,整个棺体上贴满了黑色的符纸,微风从穴口灌进来,符纸相互拍打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第30章 戏搭子 柳玄意握着我的手退了两步,警惕的环顾四周。 我小声问道:“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 “我们上次下墓,水晶棺上还没有这些黑符。” 常狄这几天一直在周围守着,没看见有人再下墓,那这些黑符是怎么出现的? 是常狄开小差了,还是说,墓穴还有别的入口? 整个墓穴空荡荡的,除了水晶棺,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不对劲。 根据张教授的研究,这本就是一个献祭墓,梅澜音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婴儿是献祭品,那么,他们是被献祭给谁的呢? 大帅府着火之后,事态才慢慢压制不住,一切都要从梅林枫被抓进大帅府说起。 所以他们要压制的是梅林枫,而以他的妻儿献祭,是最能压制住他的方法。 这样推演下来,梅林枫也应该在这墓穴之中。 想到这儿,我看了一眼柳玄意,他也正好看向我,四目相对,我俩默契的冲对方点了一下头。 我往旁边撤开一点,柳玄意一掌风朝水晶棺扇过去,黑符瞬间噼里啪啦的烧成了一片。 墓穴里阴风骤起,柳玄意第一时间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回他身边。 轰! 一声闷响,地面都跟着摇晃起来,水晶棺整个朝下面陷落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 胡今昭第一个冲了进来,柳松钰他们也紧随而来。 柳玄意吼道:“都给我出去守着。” 柳松钰和常狄刚退出去,我们脚下猛地往下一陷,灰尘四起。 梆。 一声梆子响,紧接着,锣声鼓声唱戏声连成一片。 胡今昭靠过来,我们三个背对着背,全方位扫视四周, 水晶棺就落在前方不远处,就在水晶棺的旁边,还有另一口双人大棺。 这个墓穴就建在之前那个墓穴下面,穴壁上挂着色彩斑斓的戏服,每一套戏服里面,都有一个人皮戏子。 那些皮囊鼓胀起来,呈透明状,描眉画腮,活灵活现。 随着乐声高亢起来,那些人皮戏子竟从穴壁上飘了下来,在半空中唱着舞着,婉转动听的戏腔钻进我们的耳朵里,却像是带着一股魔咒,让我们头晕脑胀。 脑袋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那些人皮戏子手中大刀银枪冲着我们劈过来,我们三个立刻凝起真气迎上去。 “槐烟,这些人皮戏子交给我们,你去开棺!” 柳玄意一边部署,一边接连出招,打退一波又一波攻上来的人皮戏子。 胡今昭在我前面为我开路,五条白色的狐尾几乎横扫一切。 很快我便已经站在了两口棺材中间。 右边是水晶棺,里面躺着挺着大肚子的梅澜音;左边的双人大棺竟是铁做的。 木棺葬魂,铁棺锁魂,双人大棺里锁着的会是谁? 我稍作犹豫,就决定先开双人大棺。 毕竟玉字钉是锁魂的关键,如果我先开水晶棺拿玉字钉,很可能来不及开双人大棺,里面的东西就已经苏醒了。 可当我双手按在铁棺棺盖上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铁棺的棺盖被人打开过,轻轻一推,轰咚一声,棺盖便落在了地上。 铁棺里并排躺着一男一女两套戏服,女式戏服里包裹着一具白骨,而男式戏服里竟是空的。 可从戏服有些凌乱的状态来看,这里面本来应该也是有东西的,或许也是白骨,亦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很显然,在我们下墓之前,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弄走了。 我转身去开水晶棺。 水晶棺盖被推开的那一刻,墓穴里的戏子皮囊忽然发出一阵阵尖啸,大有背水一战的豪壮。 梅澜音身上的大红嫁衣衣角翻飞,露出脐下三寸处的玉字钉。 我手上凝力,轻轻覆手过去,玉字钉开始不停的颤动起来,嗖地一声,玉字钉脱离梅澜音的身体,在半空中飞了一圈,一头扎进了我的身体。 我只感觉脐下三寸一凉,顿时浑身的血液冲着那一点倒灌下去,我赶紧运气,压制那股不适感。 如果没有胡穗岁的内丹,我根本承受不住玉字钉的阴寒祟气,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就地而坐,双手凝力往下压,柳玄意和胡今昭都已经退到我身边,一左一右护住我。 就在这个时候,水晶棺里的女尸坐了起来,胡今昭下意识的伸出狐尾卷住了她的脖子。 我大叫一声:“慢着。” 我缓缓吐匀气息,站了起来,柳玄意不放心的握住我的手,我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我们下墓之前,铁棺里一直被锁着的东西已经被人弄走了,留下来的,要么是无关紧要的线索,要么就是他们带不走的东西。” 胡今昭松开了梅澜音。 梅澜音捂着肚子从水晶棺里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我们面前。 从她坐起来那一刻开始,她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生变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腐化,肚子也在不断的变小,有腐臭的黑水顺着两条腿往下流。 她强忍着一切,抬手,手腕轻轻一颤,只听一声沉重的‘梆’,半空中的人皮戏子一个个炸裂开来,瞬间全部消失。 梅澜音冲我伸出右手,摊开,手心里是一只木雕的小巧的梆子。 那只梆子很是粗糙,看起来像是小孩子随意雕刻出来的小玩具。 “槐姑娘,这个送给你。” 梅澜音将梆子放在我手心,捂着肚子,痛苦的说道:“四岁那年,我爹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一个小男孩,说他天生戏骨,还有一把好嗓子,让他给我做戏搭子,陪我一起入戏门。” “小男孩没有名字,我爹给他取名梅林枫,他教他唱戏、耍枪,当接班人来培养,师兄天赋极高,可我除了喜欢打梆子,怎么也学不好该学的东西,经常挨罚。” “七岁那年,我又一次挨了板子,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师兄偷溜进来,将这只他拿小刀雕刻出来的梆子塞进我手中,对我说, 澜音,别哭,等有朝一日师兄接下戏班子,允你日日只需打梆子,再也不用学别的……” 第31章 私人任务 “我的师兄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那么善良,不会随意害人的,如果不是为了我和孩子,他又岂会受制于人?” 梅澜音哭了,黑色的血从眼眶里往下流,身体已经腐烂不堪,魂魄也若隐若现。 “槐姑娘,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我师兄,一定替我告诉他,我和孩子已经堕入轮回,让他一定、一定要为自己再活一次。” 说完,凄厉的婴儿啼哭声乍然响起,又瞬间消失。 梅澜音的尸体化作一滩黑水,魂飞魄散了。 被锁魂钉钉过的魂魄,又有几个能逃得过魂飞魄散的下场呢? 可是到了最后,梅澜音还想给梅林枫一丝念想,让我告诉他,她和孩子是去轮回转世了。 这世间,唯有真情动人心。 可梅澜音和梅林枫之间,终究是夹进了一个赵云棠,造成了这一系列的悲剧。 我难过的捂住了脸,柳玄意伸手把我搂进怀中,大手轻拍我后背:“别难过,对她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这里面竟埋着这么多尸骨。” 胡今昭忽然出声,把我们从悲伤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就看到他不停的拨弄着墓穴周边的泥土,从里面翻出来一层又一层的白骨。 柳玄意看了一眼铁棺,说道:“铁棺里原先躺着的,应该就是梅林枫和赵云棠,从赵云棠的尸骨来看,她应该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 我皱眉:“但现在梅林枫的尸骨不见了。” “不,你忘了,”柳玄意提醒道,“梅澜音说过,当初她在大帅府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要回了梅林枫的尸骨。” 是啊,当时梅澜音要回的,是被剥了皮的梅林枫的尸骨。 所以,原先陪着赵云棠躺在铁棺里的,是梅林枫的皮囊。 就像那些人皮戏子一般。 我不解:“可是他们为什么独独带走了梅林枫的皮囊?” 柳玄意若有所思:“那应该从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盯上梅林枫说起,我想,梅林枫这个人本身就带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胡今昭在仔细检查过那些尸骨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尸骨都很强壮,不像是普通人,而且他们都是活生生的被人抽取魂魄之后死掉的。” 正说着,地面又晃动了起来,玉字钉被抽出,封印解除,墓穴要塌了。 我们三个立刻往外冲,半路上又撞见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救我们的常狄。 我们刚跑出墓穴,轰隆一声,墓穴彻底塌了。 常狄直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跑不出来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胡今昭说道,“我们来之前,该搬的,都被人搬空了。” 常狄急了:“不可能!我在这守了几天几夜,我敢说一只苍蝇都不可能从我眼前偷溜过去。” “召唤术。”柳玄意说道,“当年他们压制不住梅林枫的怨气,不得已用梅澜音献祭,将他封印在了这里,考古队下墓,动了水晶棺,封印破损,他们趁机以召唤术,召唤走了梅林枫。” 常狄明白过来:“所以上次我们下墓,遭遇卢道士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柳玄意点头:“卢道士比我们早一个小时下墓,当时我就奇怪,他下墓不是为了水晶棺,而是忙着布阵,到底为了什么?现在想来,他布阵就是为了召唤梅林枫离开。” 也就是说,上次柳玄意他们下墓的时候,梅林枫就已经不在铁棺中了。 常狄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大树上,树叶哗哗往下掉,他恨恨道:“该死!我们竟被那老道士耍了!” 我往四周看了一圈,问道:“松钰呢?” 常狄这才回过神来,朝西边一指:“刚才她说看到了什么东西,追过去了。” 我们赶紧往西边去找,没一会儿就跟柳松钰碰到了。 柳松钰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黄鼠狼,气呼呼道:“那老道士肯定知道我们要来,这玩意儿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 看到那血淋淋的黄鼠狼,我胃里一阵翻滚,喉咙口一股腥甜涌上来,竟吐了一口血。 柳玄意一把捞起我,说道:“先回去再说。” · 我是被玉字钉的阴寒祟气冲撞了,虽然有胡穗岁的内丹,但毕竟它刚融合进我身体,我也没有真正开始修炼,终究有些抵抗不住。 气运顺了之后,我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一个梦都没有做。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柳松钰正靠在我床边打盹。 我一动她就醒了,睁开惺忪的大眼睛问道:“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没有,都很好。” 又问道:“你怎么守在这儿?柳玄意呢?” “他出任务去了。” 我眉头一皱:“出任务?什么任务啊?” “私人任务。”柳松钰撇嘴,“五哥以自己的名义接了一个看风水的任务,活不大,钱给得豪爽,本来这种事情都用不着常狄出手,五哥他非得自己去。” 我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是太闲了吗?没事找事做?” 这些天接连劳累,他也不嫌折腾。 柳松钰也是一脸的不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我这个五哥了,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小九九。” 这时候黎婶进来了,催我们去吃饭。 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下床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们正吃着,柳玄意回来了,他直接坐到我旁边,说道:“吃完了陪我出趟门。” 我问:“去哪?” “快点吃。” 天都黑了,柳松钰又开车载我们出去,最后去了一家4s店。 柳玄意将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说道:“卡里有15万,你看着选一台合适的车。” 我拿着那张银行卡,瞪大了眼睛:“你要给我买车?银行卡哪来的?钱哪来的?” 之前接的单子,要的酬劳里可都没有钱。 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你接私人任务,不会就是为了挣钱给我买车吧?” 柳玄意一脸不耐烦:“让你买就好好挑,哪来那么多废话!” 柳松钰在一旁直咋舌,却不敢说半句揶揄的话。 我一边忍着笑,一边认认真真的选起来。 柳松钰是个懂车的人,帮我出谋划策:“这台不好,虽然外观好看,性能不行,你看这一台,丑是丑了点,但空间大,上山下乡都能跑,买回去再做个改装,简直无敌……” 我不懂这些,最后听柳松钰的建议,定了一辆,三天后来提车。 回去的路上,柳松钰最开心:“槐烟,等拿到车,先让我开几天玩玩。” 我肯定答应:“好,到时候你去提车。” 柳松钰隔空给了我一个飞吻,我俩笑成了一团。 我伸手默默握住柳玄意的手,想起上次他问我会不会开车的事,原来那时候他就打算挣钱给我买车了。 被人在乎、宠着的感觉真好…… 第32章 八门聊 回到四合院已经很晚了,柳玄意还有事情交代给常狄,我就先回房洗漱。 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柳玄意回来了,他拿了衣服进里间洗漱。 我坐在床上,耳朵竖的老高,听着哗哗的水声,不自觉的耳朵根子都红了。 过了一会儿,柳玄意套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衫出来了,头上裹着毛巾在擦水珠。 长衫很单薄,沾了水之后,他健壮的好身材若隐若现。 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红着脸移开视线,拿来电吹风,狗腿子似的让他坐在床边,我帮他吹头发。 该说不说,这男人一头长发又黑又亮,散开来跟瀑布似的,着实让我羡慕。 他闭着眼睛任由我摆弄他的头发,右手随意的搭在我腰上,若有似无的轻捏着。 “柳玄意,谢谢你。” “嗯?” “谢谢你帮我筹谋;谢谢你帮我拿回玉字钉;也谢谢你给我买车。” 长眉挑了挑,他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竖瞳看着我:“就这?” “啊?”我一愣,“不然呢?难道要我以身相许吗?我现在不已经是你的人了吗?” “是我的人。”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柳玄意,他抚着我后腰的手微微用力,就将我整个提了起来,跨坐在他身上。 他拿走吹风机,一手挽起长发束在头顶,嘴里嘀咕着:“头发太长着实碍事。” 我还没来得及偷笑,嘴唇就被吻住,他重新搂住我的腰往下按。 我推搡着不让他为非作歹,还有事情要跟他说。 可这男人旷了这些天,憋着一肚子火气,今夜似乎找到了出气口,按着我就不给我喘气的机会。 “槐烟,我会让你更快乐的。” 他在我耳边喃喃轻语,第一次听那些混不吝的话从他这样一个谪仙似的人嘴里说出来,让我既羞愧难当,又有些疯狂不自持。 后半夜,等他终于放过我,抱着我又去里间洗漱了一遍,再躺回床上的时候,我累得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半点精气神跟他说事情。 ·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等我醒来的时候,黎婶午饭都做好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张教授和宋叙言都来了。 墓穴被毁了,最伤心的就数张教授,但玉字钉被我拿回来了,他心里到底好受很多。 饭桌上,张教授将枕字钉拥有者的资料递给柳玄意,说道:“李家是名门望户,当年我朋友帮着迁坟,也只是拿钱办事,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一切都得看你们自己去商量了。” 柳玄意点点头,收下资料,看向宋叙言:“宋先生,我有点事情想请教。” 宋叙言立刻两眼放光:“常五爷您说。” “我记得阴阳行当里,有一门捞阴门的技艺,是跟登台唱戏有关。” 一提到登台唱戏,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等着宋叙言的答案。 我昨晚想跟柳玄意聊的,也就是这个。 宋叙言点头:“民间捞阴门的手段层出不穷,最有名的便是五花八门,登台唱戏属于八门中的最末席,叫做八门聊。” “据说这些登台唱戏的戏子,有能力者,能以戏腔让人入戏,听凭其摆布,出神入化者,甚至能调动千军万马,为祸人间。” 我心里一惊,不自觉的想到,之前我们下墓,就是听到一声梆子响,那些戏子皮囊才开始动起来的。 最后,也是梅澜音以一声梆子击碎了那些戏子皮囊,结束了一切。 这些事情,不正是印证了宋叙言的话吗? “只是据我所知,八门聊的技艺,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常五爷问这个做什么?” 张教授是受害者,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常五爷是怀疑梅澜音……” “不,不是梅澜音。”我纠正道,“如果真要说谁更像八门聊的后人,梅林枫更像。” 柳玄意点头:“能在乱世之中让戏班子正常演出,梅澜音父亲这个戏班主,能力可见一斑,当初他从人牙子手中一眼就看出年幼的梅林枫有戏曲天赋,他的眼光不会错。” “天赋根骨这种东西,是与身俱来的,也是家族底蕴造就的,再联想到后来,梅林枫进了大帅府,真的仅仅是因为赵云棠的痴迷吗?” 我摇头:“梅澜音说过,梅林枫最后一次回家,是让她赶紧收拾东西逃跑,他一定是发现了大帅府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才会那么惊慌。” 越往下分析,越能发现问题。 大帅府的术士到底是何许人也?他隐身于大帅府到底意欲何为?梅林枫为什么被盯上? 还有墓穴里的那些白骨,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还会再遇到梅林枫的。”柳玄意最后做了总结。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如果梅林枫真的是八门聊的后人,他已然成为卢道士背后势力的傀儡,再遇见,必定是刀兵相向。 一顿饭吃得大家心事重重,送走张教授和宋叙言,我们几个又围坐在一起。 常狄随手翻了翻宋叙言给的资料,眉头拧成了川字:“李家,江城三大家族之首,家主李贺庆更是多重身份不易接近,五哥,你真的决定要去李家要枕字钉吗?” 柳松钰扣着指甲啧嘴:“这样的大户人家,咱们估计还没开口,就被人扫地出门了吧。” 我也赶紧说道:“咱们堂口人手太少,还是先别主动惹事的好,枕字钉留在李家,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敢觊觎的。” 常狄立刻附和:“槐姑娘说的对,就算五哥你志在必得,也等咱们的兄弟完全汇合,招兵买马,势力壮大之后再出手也不迟。” 柳玄意抬手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咱们现在是被人推着往前走的吗?” 我们仨都是一愣,没明白柳玄意的意思。 “考古队下墓动了水晶棺,导致封印松动,卢道士一流既然能趁机召唤走梅林枫,为什么独独没有动玉字钉?” 是他们动不了吗? 未必。 就算动不了玉字钉,他们也能对水晶棺、对梅澜音的尸体做手脚,可是他们没有。 他们将玉字钉留在那儿,像是故意等着我去收回它一般…… 第33章 暴殄天物 柳玄意让我们都别多想,这几天好好休养生息,静观其变。 之后几天,他果真以身作则,几乎一有时间就跟我腻在房间里。 一开始还能好好的教我运气、修炼入门,慢慢的手上就开始不老实,摸摸这里,捏捏那里。 我一反抗他就亲我,堵住嘴不让呼吸,等到我因为缺氧浑身瘫软在他怀里,最后只剩下一个结果,被他拆骨入腹,渣都不剩。 第三天晚上,我就赖在柳松钰房里不肯回去了,一直僵持到了半夜,黎婶过来套着柳松钰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柳松钰就开始撵我。 我气鼓鼓的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柳玄意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 我慢慢挪过去,质问:“你拿什么威胁松钰了?” 他耸耸肩,无辜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她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让她回常家看看了。” 哼! 这人太过奸诈狡猾,最知道怎样拿捏别人。 他被封印一百年,这些兄弟姐妹们早就急坏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谁轻易还想离开? “过来。”柳玄意淡淡的命令。 我揪着衣服下摆,站在原地不动。 他挥了挥手里的书,说道:“这里面有一种特别适合你修炼的方法,又快又好,要不要学?” 我当然想学。 在墓里跟那些人皮戏子打斗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空有胡穗岁的内丹加持,却没有能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它的威力。 修炼是我当下最紧要做的事情。 我咬了咬嘴唇,挪过去,伸手抢过柳玄意手里的书,快速的翻起来。 可等我看清书里的内容,顿时脸红耳赤,一把又将书砸回去,气急败坏道:“你骗我!” 柳玄意一脸无辜:“我怎么骗你了?” “你……”我掐着腰低吼,“你无耻!” 书里面没有多少字,大多都是两个小人在纠缠,那哪里是什么修炼之法! 柳玄意长臂一伸,把我捞了回去:“好不好,试试不就知道了?” · 我们在四合院里修整了一周,其间常狄也出过一个小任务,很快便解决了。 让大家震惊的是,再接到任务,竟是李家下的帖子。 帖子是下给我的,请我上门为李家小儿媳接生,车子就在门外等着。 “李家为什么找上我?我奶奶接生的本事,在十里八乡倒是有名气,我算哪根葱?” 就算李家一开始想找的是我奶奶,可知道我奶奶已经去世之后,也不会想要找上我这个没学医的女学生帮他家小儿媳接生吧? 大门大户人家最看重子嗣,现代医疗那么发达,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冒这个险。 我捏着那张烫金的请帖有些拿不定主意,柳玄意却搂着我的腰,说道:“别怕,我陪你去。” 我们上了李家的车,一路往市中心开,最终进了寸土寸金的富人住宅区。 李家的宅院真的很大,山水园林设计,管家领着我们从前门一直往后走,走了十几分钟才到正厅。 一进正厅大门,我就感觉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心里想着不愧是大户人家,这天还没热起来,冷气竟开得这么足。 正厅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等着我们,看到我的时候,她明显皱了皱眉头,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我。 却根本没有往我身边的柳玄意看一眼,我才意识到,这一路上似乎都没有人跟柳玄意客套过一句话。 敢情他陪我来,却只让我一人看到,别人都看不到他的。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问道:“你就是龙婆婆的孙女,槐烟?” 我点头:“我奶奶是龙仙芝。” 老太太叹了口气,伤心道:“龙婆婆是名副其实的妇科圣手,当年要不是她,我也没办法生下我家庆儿,一别几十年,她竟走在了我前面。” 我惊讶的扫了一眼柳玄意,没想到李贺庆竟是我奶奶接生的。 老太太感慨过后,便问道:“你是龙婆婆唯一的继承人,她接生的手艺,你应该也学到一二了吧?” 我如实回道:“我大学没有学医,所以,接生方面,只跟奶奶学了一点点皮毛。” “你这孩子,真是暴殄天物。”老太太竟怒了,“不过能学到一点皮毛,应该也够用了。” 她终于切入主题:“我今天把你请过来,是想请你为我的重孙媳妇儿接生。” 管家立刻将一张纸递给了我,我接过来展开一看,纸上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只是这个生辰八字不是过去时间,而是在今夜。 我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玄孙儿必须在这个时辰出生。”老太太坚定道,“槐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催生,只要成功,报酬你开。” 其实这种事情,我也听说过。 很多大户人家会提前给未出生的孩子算生辰八字,为的就是让他出生在一个极佳的时间点,得到一个大富大贵的命格,据说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生下短命鬼、败家子。 我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但眼下还是隐忍的问道:“请问您重孙媳妇的预产期是哪天?” 老太太说了日期,我粗略一算,顿时惊道:“她怀孕才七个多月,您确定要让孩子在今夜出生吗?” “当然!”老太太中气十足,“我找人算过,近五年只有今夜这个时辰出生的孩子,才配做我们李家的继承人,他出生时不能动刀,不能大出血,会折了他的气运,所以不能去医院提前做剖腹产,我才让人去找龙婆婆,结果才知道龙婆婆已经故去。” 这简直荒谬,我当即表态:“对不起,李老太太,恕我没有能力帮你这个忙,告辞。” 说完,我转身就走。 这种地方,多待一秒我都感觉窒息。 可我刚走没几步,四周就围上来好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将我团团围住。 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坚实,一看都是练家子。 李老太太冷哼:“槐烟,你以为我李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34章 祸到临头 李老太太话音刚落,所有保镖还没来得及动作,却一个个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她顿时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睨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柳玄意,抬脚离开。 都快走到大门口了,后面忽然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在后面大声喊道:“槐姑娘,请留步。” 我没有停,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助纣为虐的。 管家追了上来,挡在我面前恭敬道:“槐姑娘,我家老太太出此下策,是有苦衷的,她请您海涵,李家的事情,还想继续请您帮忙。” 我摇头:“李家的事情我恐怕帮不了,还请李老太太另请高明。” 管家哪里肯放我走,苦口婆心的劝,李老太太拄着拐杖也亲自过来了:“槐烟,槐姑娘,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看在我老婆子一把年纪的份上,别跟我计较。” 李老太太都快八十了,身份也摆在那儿,一辈子又跟几个人服过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又怎能不给面子,便说道:“无论你有什么苦衷,都不该拿孕妇和孩子的命去赌,我奶奶一辈子替人接生无数,她从来只救人,不害人。” “我知道,我都懂的,但我没有办法。” 李老太太握着拐杖头的手青筋暴起,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槐姑娘,请跟我来。” 我看了一眼柳玄意,他冲我点点头,我便答应下来,跟着李老太太往后去。 一直走到后院,管家留在了垂花拱门外面,李老太太独自带我一人,一间一间的打开那些卧房的门。 每一间卧房的床上都躺着人,他们气息沉重,身体浮肿,身上或多或少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河底的淤泥味。 看到最后一间的时候,床上躺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女方的肚子明显隆起,分明是怀孕几个月了,这应该就是李家的小儿媳了。 李老太太心痛道:“这就是我的重孙和重孙媳妇儿,之前你看到的那些,分别是我的儿子李贺庆,以及我的孙儿、孙儿媳妇他们。” 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李家作为江城三大家族之首,产业遍布全国各地乃至海内外,我儿子李贺庆是核心人物,一旦他倒下,一切都乱了。”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不仅他倒下了,我的孙儿、重孙儿他们陆续也都倒下了,我封锁了所有消息,不敢往外公布,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们醒来。” “槐姑娘,不是我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而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不解:“我理解你的不容易,但这跟提前催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李老太太立刻说道:“因为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既然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让他提前出生?足月出生不是更好吗?” “不,槐姑娘你不了解李家。” 李老太太情绪有些激动,身子都站不稳了,我赶紧扶着她在一旁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喝完她才缓缓道来:“李家向来人丁单薄,当年我嫁来李家十几年,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怀上孩子,后来遇到了龙婆婆,她告诉我说,李家想要孩子,必须迁坟。” 我好奇道:“我奶奶帮李家迁过坟?” 李老太太摇头:“龙婆婆说李家的坟她迁不了,让我另请高人,后来我花重金请了一位民间术士,迁坟之后,当年我便怀上了贺庆。” 我警觉道:“术士?是哪位大师如此厉害?” “大师淡泊名利,只告诉我他的号,叫潜龙居士。” 我心里冷哼,潜龙居士,这名号一点都不低调吧。 “潜龙居士叮嘱过我,说李家子嗣金贵,代代单传,如果哪一代出现双生或多生情况,必定冲撞祖坟,如果想保住子嗣,还得迁坟。” “李家几十年相安无事,可偏偏到了我重孙儿这一辈,出现了双生现象,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小重孙儿。” 我问:“那你的大重孙儿呢?刚才我看过的房间,好像没有他的。” “都怪我!”李老太太自责道,“当年孙媳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我又喜又忧,我年年回老家祭祖,祖坟没有任何异样,我便存了侥幸心理,看着一对重孙儿长得那么好,我就觉得或许是那术士说的不对。” “可直到十年前,大重孙儿忽然出了意外,小重孙儿也病恹恹的,我才慌了,又请大事去迁祖坟,之后,小重孙儿果真一日日的好起来,直到他结婚,重孙媳妇怀了孕。” 李老太太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潜龙居士说过,双生或多生事件之后,必有伤亡,李家子嗣孽债会更加严重,再有子嗣,一定要算准生辰八字,否则那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如今,这孩子还没出生,李家上上下下已经这样,果真印证了潜龙居士当年的话,也难怪李老太太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她拉住我的手,乞求道:“槐姑娘,如今能救李家的,只有你了。”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拿不定主意。 毕竟兹事体大,想不想帮,能不能帮,有没有十全的把握去帮,都是问题。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老太太,实话不瞒你说,我奶奶死后,我做了仙家弟马,如今我接任何活儿,都得通过堂口,我家仙家点头,我才能与你签订契约,上门帮你办事,所以,我得回去先问问我家仙家,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李老太太哪里肯放我走:“可是错过今晚,一切就来不及了,我听说弟马是可以召唤仙家过来的,槐姑娘,你就在这儿召唤你家仙家吧。” 我为难的看了一眼柳玄意,哪知道他竟然立刻现了身,吓得李老太太妈呀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柳玄意却拉着我的手撂下一句话:“祸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李家活该断子绝孙,槐烟,这事儿咱们不接!” 第35章 执迷不悟 柳玄意拉着我就要离开,李老太太猛地站起来,一下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我赶紧去扶,这老太太要是出了事,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老太太反手紧紧抱住我的腿,一个劲儿的保证:“槐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敢对天发誓。” “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故意隐瞒没说的呢?” 柳玄意一句质问,让李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 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抖着声音问道:“槐烟,这位……是你家仙家?” 我点头。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柳玄意手捏剑指,一个翻转,床上的男人立刻翻滚在地,落地的那一刻,身体撞击地面,竟迸射出一片水花。 我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水?还有淤泥味!” 柳玄意冷冷道:“那就要问问她了。” 趁着李老太太慌神之际,我立刻逃脱开来,站在了柳玄意身侧。 李老太太坐在地上,好久好久,久到我们以为她不会再开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李家造的孽!可是李家的摊子越铺越大,我已经没有办法帮他们收手了!” 她缓缓跪直了身子,竟冲柳玄意虔诚的跪拜下去:“求仙家救救我的孩子们。” 我有些动容,李家老太太今时今日的地位,在上流社会都无比矜贵,可是今天她的表现,时而落魄、时而疯癫,现在又如此卑微。 让我不由猜想,李家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把她逼到如此境地。 “李老太太,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算槐烟帮你扭转了这个孩子的命格,你家的这些人也不会醒来,因为根结并不在孩子身上。” 柳玄意掷地有声道:“如果你想清楚要请槐烟帮你办事,就去我们堂口签订契约,记住,以诚相待。” · 回到四合院,我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柳玄意,我们离开之后,李老太太会不会请别人催生孩子?” 柳玄意摸摸我的头,语重心长道:“槐烟,这天底下千奇百怪的事情那么多,每个人最终做出的选择都不一样,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因此带来的业果,咱们这儿可不是慈善堂,懂吗?” 我点点头:“道理都懂,就是被李老太太弄得有些烦躁罢了。” 顿了顿,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李家的事情,根节点其实在祖坟,对吗?” 柳玄意点头:“李老太太本末倒置,大抵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李家祖坟的秘密,才想从孩子出手,但她显然大错特错。” “李家的事情,张教授应该知道一些。”我说道,“你还记得嘛,张教授说他朋友十年前帮李家迁过坟?” 柳玄意反问:“怎么,你想打听李家祖坟的秘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柳玄意,他笑道:“问问也无妨。” 我立刻拿出手机给张教授发信息,一边说道:“我估计张教授朋友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李老太太捂得那么严实,但事关枕字钉,多知道点情况准没错的。” 张教授很快回了信息,说李家刚刚请他朋友过去了。 我顿时耸肩无奈道:“得了,弄了半天,李老太太还是执迷不悟。” 既然没办法从孩子这边下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迁坟。 柳玄意一把搂住我肩膀,将我抱进怀里:“别想了,先去吃饭,吃饱了再说。” 他就那样抱着我,把我往前推着走,弄得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 半夜,四合院的大门被拍得咚咚响,李家管家又找上门来了。 我赶紧穿上衣服,跟柳玄意去前院看看什么情况。 那管家一眼看到我,立刻说道:“槐姑娘,出大事了,我家老太太让我来接您过去,想当面跟您签订契约。” 我两只手跟着紧张的攥起拳头,问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点。” “今天你们离开之后,我家老太太又请了几位大师回老家迁坟,结果湖里的水越抽越多,家里的人却越来越不好。” 我一脸懵逼:“湖里?” 管家点头:“李家的祖坟葬在湖里。” 常狄半夜被吵醒,本来就不高兴,一听这话,顿时嘲笑了一声:“你耍我们玩呢,谁家祖坟葬在湖里啊!嫌家里日子过得太平稳了是吧!” 管家急了:“千真万确,李家的祖坟的确一直葬在湖里,虽然几次迁坟,但都没有迁出那条湖。” 常狄挠了挠头,问道:“五哥,有这么葬的吗?” 柳玄意想了想,问道:“祖坟里有多少口棺材?都是竖葬吗?” “对,竖葬。”管家点头如捣蒜,“大仙您果然厉害,祖坟里具体有多少口棺材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每次迁坟动的只有一口棺材,并且的确是竖葬。” 柳玄意又说道:“那条湖应该就在李家老宅子门前不远处。” 管家看柳玄意的眼神崇拜中又带着一点怀疑:“大仙您是不是调查过李家?” 柳玄意扯了一下嘴角,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急道:“怎样?” 柳玄意没回答我,只是答应跟管家再走一趟,这一次带上了常狄。 车子直接往李家老宅子的方向开,路越开越窄,周围也越来越黑,最后隐隐约约的能看到远处山脉的阴影。 还没到老宅子,我们就听到了一声一声,犹如牛叫的哞哞声传来,那声音好像是来自地底一般,每叫一声,地面都跟着微微一抖。 车前灯能照到的地方,有水光慢慢朝着我们的方向推过来,越来越近,车子也一点一点的往后退。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管家一边开车,一边自言自语道,“老宅子三面环山,只有门前横穿一条湖,湖面虽然挺大,但湖水也不至于漫到山路上来啊!” “往前开。”柳玄意忽然开口。 管家不解:“前面都是水,开不过去了。” 常狄一把薅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不开就让开,老子来。” 管家本来就有点慌,被常狄一吓,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常狄一把将他拽开,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他踩了油门,迎着湖水往前,水面越来越高,溅起的水花拍打在车前玻璃上,眼看着车子就要被湖水淹没,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口漆黑的竖棺,挡住了去路。 柳玄意沉声道:“冲过去!” 常狄一脚油门,车子狠狠撞向竖棺…… 第36章 满盘皆输 管家被吓出了猪叫声,抱着椅背闭着眼睛不敢动。 我也紧张的抓着车座边缘,眼睛却盯着前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也害怕,但我更相信柳玄意的判断,他不会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常狄也够猛,油门踩到底,那一刻,仿佛水都失去了阻力。 车头怼着竖棺冲上去,棺身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边咕嘟嘟的响,整个人都像是溺水一般的难受。 我下意识的就憋住气,四肢做划水动作,想要游出去,挣脱出漩涡。 哞~ 一声厚重的牛叫将我彻底惊醒,周围黑暗瞬间退去,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那口竖棺顶上。 竖棺直插入湖水之中,从水面底下伸出十根铁索,铁索朝各个方向延伸出去,那一头深深的钉入石碑之中。 十块石碑都是背面朝向竖棺,没入水中,仅剩半圆形的顶部露在外面,那些铁索活像是从后脑勺钉进去的一般。 脚下再次传来牛叫声,这一次无比清晰,声波震动水面,连带着铁索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甚至好像听到竖棺之中也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劈开水面,我只感觉脑袋里一痛,紧接着便听到柳玄意的声音:“槐烟,醒醒。”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在柳玄意怀中,四周没有水,也没有竖棺,车子停在进村的山路上。 要不是管家还抱着椅背瑟瑟发抖,我都要以为刚才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揉了揉脑袋,问道:“刚才我怎么了?” “你被魇住了。”柳玄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便将自己看到的,全都跟他们说了。 柳玄意若有所思:“难道是十绝阵?” 常狄问道:“咒人断子绝孙的十绝阵?” 柳玄意没回答,只是说道:“把车头灯打向李家老宅的方向,我们下车。” 管家终于缓过神来,在前面为我们带路。 “李家村在很久之前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落,里面住着的,都是李家同族同宗的兄弟,后来好像是发生了一场变故,死了不少人,最后只剩下我家主人这一脉,后来重修了祖宅和祠堂,慢慢才富裕了起来。” 刚进村子,我们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手电筒晃了晃,这才发现整个李家庄周围,种满了桃树。 三月底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可是李家村周边的桃花,此时却都还是生花骨朵儿,所以虽然桃树数量多,桃花香味并不浓。 进村走了没多远,前方便出现一条大湖,湖面呈半拱形,朝老宅方向反弓过去,湖面上架着一座又长又直的木桥,活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 常狄说道:“怪不得李家子嗣如此艰难,这么明显的反弓煞对着他家老宅,没让他家灭门都算是轻的了。” 我也觉得奇怪,李老太太多年前便已经跟江湖术士打交道,明显是相信风水之说的,又怎会不知道反弓煞? 可是她始终没有动这条湖,还把祖坟葬在湖里,为什么? 我又想到刚才被魇住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如今湖水荡漾,湖面上什么都没有,我不确定湖底是否跟我看到的一样。 我们穿过木桥,走到老宅前方。 常狄眯着眼睛远眺后方,又说道:“不过这老宅三面环山,后方山脉更是犹如一把天然的龙椅护着老宅,倒是一方风水宝地。” “宅后靠山主贵人,宅前有水主财运,左青龙高起旺盛,右白虎低头盘伏,李家老宅的选址,的确是旺人旺财,特别是旺男主人的。” 柳玄意竖瞳微缩,话锋一转:“但这么好的风水,却被有心之人动了手脚,风水格局彻底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宅里亮起了灯光,李老太太浑身湿淋淋的瘫坐在正堂上,她身边躺着不少人,有道士,有保镖,全都呈昏迷状态。 管家小跑着过去扶起李老太太,我们走过去,她便颤抖着声音说道:“常五爷,我想跟你们堂口签订契约,求你们救救李家,条件你们开。” 常狄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契书,刚要拿出来,我却上前一步阻止了他。 我略微回想之前看到的,以及我们讨论的一切,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座祖宅、后面的祠堂,包括湖底的祖坟,其实都不属于李老太太你们这一脉。” 李老太太面色一僵,嘴唇抖了抖,似要反驳,但看了一眼柳玄意,到底没说话。 我继续说道:“你们用反弓煞、十绝阵压制原主人,又用桃花阵除煞,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财。” “李家每一次迁坟,不是为了让后代更好,而是为了更好的压制原主人的冤煞之气,以保全你们自己这一支。” “所谓迁坟,也不是平常那种挖出棺材,重新选址下葬,而是根据五行方位移动竖棺的方向,方向选择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风险极大,一旦被反噬,你们便满盘皆输。” 我一边说,一边看柳玄意,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赞赏,这让我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 我每说一句,李老太太身体颤抖得便更厉害,整个人面如死灰。 我环顾四周,眉头皱紧:“一路过来,方圆百米内,到处都光秃秃的,没有树木花草,只有黄土砂石,唯独李家村郁郁葱葱,这又是为什么?” 柳玄意说道:“因为李家村有镇水兽。” 话音刚落,李老太太整个人跪倒在地,失魂落魄道:“藏不住了,到底还是藏不住了,我熬了几十年,李家的家业,难道真的要折在我手里吗?” 她忽然又挺直脊背,风骨飒飒:“但常五爷,李家的孽债不是我们造下的,作为李家后代,我们没得选!我们也不想这样啊!” “这些年,李家财富不断堆积起来,我们不停地做慈善,捐钱捐物,帮助有需要的人,我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先辈赎罪,可为什么到头来,一切还是无法改变……” 第37章 镇水兽 李老太太没有说谎,李家能长年位列江城三大家族之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家慈善事业做得相当漂亮。 “如果李家真的无法逃掉这一劫,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把李家的秘密宣扬出去,至于李家所有产业,我们也愿意捐出去。” 李老太太说着,便要打电话联系律师,我劝道:“老太太你别急,你还没把事情原委全都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了你呢?” 李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让管家守住这儿,然后她带我们往后面去。 推开李家祠堂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十几个漆黑的牌位,那些牌位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你们猜的没错,这儿供奉的所有牌位,没有我们这一支的,但也都是我们的亲人。” 接下来,李老太太向我们坦白了李家隐藏了几代人骇人听闻的秘密。 李家祖上是靠打渔为生的,曾经这一片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湖泊,住着不少渔民。 可好景不长,连年干旱,导致周边大小湖泊慢慢都见了底,农田干裂,民不聊生,死的死,走的走,这一片很快荒凉起来。 李家却意外发现了这处藏在山坳中的湖泊,外面不管怎么干旱,这条湖明明是死水湖,却从未干涸,湖水清澈甘甜,只是温度偏低。 作为渔民,李家祖上明白,这水底必定有东西在镇守这一片水域,或许是河神,或许是传说中的镇水兽。 再看湖对面,三面环山,形似一把龙椅,山下那一片土地,分明就是上好的风水宝地。 李家当时一家四口便决定留在此地,建起房屋,开耕种地,自给自足。 不久,儿媳怀了孕,生下一对双胞胎,老大圆滚滚的惹人喜爱,老二生来又小又瘦,一条腿还是残疾,大人都说是老大在胎里挤到了老二,才导致他落下残疾。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家的日子果然越来越好,老大健壮能干,娶了一妻三妾,接连生下了六子四女,一大家子热闹非凡。 再看老二,一个接一个往家娶,可是每个媳妇都活不过一年,更别说怀孕生子了。 就有人跟老二说,老大命格太硬,从胎里便开始抢夺他的气运,只要有老大一天在,就永无老二出头之日。 老二年过半百,仍孤苦伶仃一人,一事无成,在老大不断的断层碾压下,心态终于崩了,一个可怕的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型。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老二在饭菜里下了毒,毒死了老大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奇怪的是,当天夜里,门前的这条湖,即使天上还下着大雨,水面依然不停往下落。 老二联系了懂行的人,人家推断这条湖里有镇水兽,镇水兽是灵兽,天生喜欢亲近水命之人,之所以一直留在这条湖里,是因为李家有水命之人,而如今这人怕是不在了,所以镇水兽要走。 李家老大便是水命之人。 老二这才明白,镇水兽是老大留住的,李家的气运是老大带来的,这让他更加嫉妒老大。 他甚至想,镇水兽走就走吧,反正有老大留下的钱财家产,他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可是天还没亮,他就感觉自己病了,身体不停肿胀起来,鼓鼓囊囊的全是水,散发着一股淤泥味。 他被镇水兽反噬了。 为了保命,他花重金找来高人,高人帮他用五行阵困住镇水兽,以锁魂钉钉入老大头顶,用竖棺以蜻蜓点水的葬法,葬老大于五行阵中,彻底将镇水兽封印在了湖底。 高人还说,镇水兽留住了,老大的气运便也留住了,作为老大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有血脉关系的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老二是有可能继承老大剩余的气运的。 老二本是一辈子穷困潦倒,孤苦无依的命,但只要他舍得给钱,那高人便可以帮他扭转这一切。 老二做梦都想过上老大以前那样的生活,便求高人帮他。 高人让他为老大一家立祠堂,祠堂里供奉老大一家牌位,然后教他怎样用反弓煞截取老大剩余的财运。 又让他将老大十个子女葬在竖棺周围,以石碑镇压其上,石碑顶部用铁索连接五行阵,以此做十绝阵,截断老大的子孙运,转嫁到自己身上。 为防老大一家怨念横生,又让老二在李家村周围种满了桃树,以桃树阵截煞。 做完这一切,老二离开李家村,很快在外面做起了生意,娶了老婆,生下一个男孩。 但大师也叮嘱过他,他的子孙运是偷来的,只有那么一丁点,能代代单传已是极限。 如果有哪一代忽然出现双生或者多生现象,便是阵法有了松动,毕竟随着时代变迁、地壳运动,五行阵也会跟着变动,五行阵动,镇水兽也跟着动。 一旦镇水兽苏醒,老二的家族便会迎来反噬,遭受灭顶之灾。 除非老二家族中能够再出现一位水命之人,契约镇水兽,否则,再无办法逆转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于李家的故事,却也明白过来:“这就是为什么你非得让重孙媳妇儿在特定时间生产的原因,那个生辰八字便是水命。” 李老太太颓然点头,老泪纵横:“可惜晚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我找人看过,近五年间,再无与我家命格契合的水命八字了。” 噼啪! 外面冷不丁的响起一道炸雷,祠堂里的牌位齐刷刷的裂开,大雨倾盆而下。 李老太太忽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来了,报应来了!李家完了!” 管家冲了进来,惊慌失措的指着外面说道:“湖水涨起来了,我们出不了李家村了。” 哞~ 随着一声低沉的牛叫,地面跟着颤动起来,紧接着,我们便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牛叫声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水声由远及近,也是来自于地底下。 一愣神之际,水声已经到了我们脚下,柳玄意一把将我捞起,手上翻飞,以真气做结界,护住了我们几个。 下一刻,地面裂开手臂粗的缝隙,汩汩水流从里面冲刷上来,瞬间淹没了祠堂地面…… 第38章 杀器 供桌断了一条腿,香炉滑落下来,下面压着的一张小画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波飘荡。 小画上画的是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支筷子长的梅花棺钉,分明就是我在张教授手机里看到的图片。 原来当年他朋友拍的是这张小画。 水波忽然迭荡起来,只听一声牛叫,一只青铜牛角拔地而起,直接刺穿了小画。 柳玄意立刻把我推给常狄,吼道:“先带他们离开!” 地面剧烈震动,水位不断飙升,随着阵阵牛叫声,祠堂轰然倒塌。 一头浑身铺满铜绿的铜牛站了起来,它的头顶上直立着一根牛角,两边还有两只牛角往下弯曲,背上驮着竖棺,竖棺底部,能从铜绿下隐隐看到五行图。 五行图周边有断裂的铁索,随着铜牛的移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柳玄意一掌便朝着铜牛脑门拍下去,常狄没有迟疑,化出真身,竟是一条尾染金边的大黑蛇。 他将我甩到背上,蛇尾卷起管家和已经晕过去的李老太太,一头扎向水面,迅速朝李家村外游去。 水位上升太快,整个李家村已是一片汪洋,就连湖上的那座桥都看不到了。 我忍不住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铜牛背上的十根铁索齐刷刷的朝着柳玄意扎过去,柳玄意一个后翻,化身白蛇,蛇尾横扫回去,铁索瞬间断裂,铜牛哞哞叫着往水中沉了沉。 我跟柳玄意相处这段时间,其实看到过他的真身,但却没有一次看得这么全。 我最熟悉的是他的蛇尾,白色粗壮的蛇尾上布满了鳞甲,在阳光下甚至会反射出粼粼的光。 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头,蛇头又白又大,琥珀色的竖瞳压迫力十足,耳朵两侧长着扇形的鳃,头上竟还有一对白色的小角。 呼吸猛地一滞,蛇哪里来的角? 锁龙谷百年前的堕蛟事件看来的确是真的,当时柳玄意就已经是蛟了,他离飞升成龙只有一步之遥。 可惜他没能飞升成功,遭了天劫,修为损失惨重,被封印百年,如今还能保持一部分蛟的形态,实属不易。 蛇身卷上黑棺,层层缠绕,拽着黑棺慢慢移动方向。 之前我就推测过,黑棺与五行阵必须保持一定的位置,才能很好的封印住黑棺里的尸体,压制住镇水兽。 柳玄意显然正在寻找那个位置,铜牛不停哞哞叫着,牛角变化角度攻击蛇身,同时操控身边的水流形成水箭,一波又一波的射向柳玄意。 “坐稳了!” 常狄忽然出声提醒,我回过头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被石碑围住了,石碑顶部拖下来的铁索浸在水中,另一头从水下扎进蛇身,蛇身周围水里晕出一大片血。 常狄受伤了,他甩动蛇身,想要挣脱那些铁索,可是根本甩不开,石碑不停变化位置,十绝阵的威力困住了蛇身。 一阵一阵桃花香传来,我这才发现,四周桃树上的生花骨朵,此刻大多都呈现半开状态,我顿时意识到,桃花阵启动了。 桃花阵将李家村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此刻,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法力会受阵法限制,大幅度下降,常狄在这两层夹击之下,难以翻身。 我屏气凝神,调动真气,手捏剑指,指向最近的石碑,大喝一声:“申,去!” 脚踝下一痛,申字钉瞬间冒出来,刺向石碑。 叮的一声响,申字钉钉向石碑与铁索交接处,我乘胜追击:“玉,去!” 玉字钉也刺了出去,狠狠打在申字钉钉头上,两股力量作用之下,竟真的钉穿了石碑,铁索断裂,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常狄趁机一个翻滚,以内力顶出被我打穿的铁索,蛇尾狠狠砸向没了铁索的石碑,石碑应声而碎,一股黑气腾起,伴随着凄厉的叫喊声。 被封印在石碑里几十年的冤魂,终于解脱,下一刻,那团黑气就被竖棺吸了进去。 十绝阵有了缺口,常狄缓过一口气来,但剩下的石碑又迅速变动位置,形成新的阵法。 我一鼓作气,再次调动申字钉和玉字钉,以相同的方式钉入另一个石碑,铁索被打穿的时候,一口腥甜涌上喉咙,我的嘴角已经有了血丝。 这一次我没有停歇,在常狄忙着挣脱第二根铁索的时候,我趁新的阵法没有形成,再次打出申字钉,想要乘胜追击。 嘭! 申字钉还没碰到石碑,几十枚白色蛇鳞犹如一枚枚飞刀一般扫过来,深深扎进石碑之中,八个石碑同时炸裂。 “常狄,带他们走!” 柳玄意蛇尾仍然紧紧缠着竖棺,尾巴上的鳞甲缺了一小片,血斑点点,竖棺吸收了石碑里的冤魂,怨气大涨,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柳玄意帮我们扫平了前路,却给自己增加了负担,其实他明白,破阵的关键就在于竖棺。 镇水兽受制于竖棺,竖棺不破,镇水兽就会一直兴风作浪,可竖棺一旦破开,怨气肆虐,伤及无辜。 柳玄意是想等常狄把我们带出去之后,他再破棺,独自收拾接下来的残局。 可他低估了李家村的阵法威力,常狄根本破不出去。 我盘腿坐在黑蛇背上,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应黑棺里的枕字钉,申字钉和玉字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竟嗖嗖朝着黑棺冲过去。 柳玄意警觉到我想干什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长叹一口气,松开蛇尾。 同一时刻,申字钉和玉字钉钉入黑棺,汩汩黑气从缝隙中涌出来,我大喝一声:“收!” 申字钉、玉字钉首先回到我身体里,紧接着,就听一声爆裂,黑棺炸开,漫天黑气犹如蘑菇云一般腾起,阴风大作,水浪翻天。 轰隆隆的声音从后方山脉中传来,那股黑气逐渐分成两拨,朝左右两边山头凝聚过去,左边的黑气昂首高立,活像一头骄傲的黑龙,右边的黑气俯首趴伏,状似一头伺机待发的黑虎。 这就是李家老大的气运,活着的时候,风水旺他,死了之后,风水亦是他最大的杀器…… 第39章 心疼吗 黑龙昂首一声长啸,首先腾空而来,柳玄意立刻迎了上去。 白色的大蛇在黑气中穿梭,杀红了双眼。 就在我们注意力都在黑龙身上的时候,黑虎猛然蹿起,直奔我而来,根本不给我们反应的机会,刹那间已经黑气压顶。 敦厚的虎爪眼看着就要踩碎我头顶,千钧一发之际,我身后一道水浪冲起几米高,犹如一把利剑,直接劈散了黑虎的爪子。 黑虎连连后退,缺了的爪子慢慢又回拢成型,但还没等它再次出击,镇水兽,那头铜牛忽然从水底冲出来,牛角狠狠刺中黑虎心,黑气一下子散开。 另一边,柳玄意一声低吼,白色的鳞甲击碎黑龙,黑气也迅速退开。 黑气弥漫在空中,李家村周边所有的桃花,刹那间全部开放,浓郁的香气熏得我们头疼。 桃花阵开到最大,却已是穷途末路,刹那芳华,一团烈火凭空而起,将桃花桃树全部烧成了灰。 黑气彻底消失,李家村的阵法就这样被破了。 水位迅速下降,铜牛重新卧进湖底,乖巧的不像话。 形势逆转太快,让我们疑惑。 就在这个时候,清脆的男声传来:“槐烟,你没事吧?” 我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孩子站在不远处,眉心间的水波纹若隐若现。 “风月玖?” “你果真记得我。” 风月玖笑着朝我跑过来,向我邀功:“我刚才御水的本领是不是很帅?镇水兽都得听我的。” 我说那头铜牛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反过来帮我们,原来是被风月玖操控了。 风月玖的御水能力,是风家失传了几代的绝学,他是风老的骄傲。 觉醒之后,他在家恢复这么多天,我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还救了我们。 我是感激他的,便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他:“风家御水术果然不同凡响,特别棒!” 风月玖伸手捏了一下我鼻尖,宠溺道:“槐烟,你也很棒,之前在风家,是你唤醒了我……” 还没等他说完,柳玄意一把拉开他,挡在了我面前:“她不是你能碰的。” 风月玖不服气的回怼:“我们之前有婚约,我为什么不能碰她?” “你也知道是之前!”柳玄意强调,“你爷爷已经替你退婚了,现在她跟你没关系。” 风月玖捏紧了拳头,信誓旦旦道:“要退婚的是我爷爷,不是我,我喜欢槐烟,之前的退婚不作数!” “小屁孩,你以为婚约是儿戏,你想退就退,想续就续吗?回去跟你爷爷问清楚再来跟我抢女人!” 说完,柳玄意掐着我的腰,直接把我带离了李家村。 我挣扎着要下去,他却搂得更紧,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回了四合院。 我一落地便苦口婆心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风月玖都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应该谢谢人家,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柳玄意凤目一横,反问我:“怎么,他立功了?我没护住你,你要倒戈了?” 这人…… 我刚想发火,就看到他脚边流了一滩血,想到他这次为了护我,舍掉那么多片鳞甲,估计疼死了。 顿时心软了下来,伸手去撩他的裤脚,一边说道:“你跟他比什么呢?他是外人,帮了我,我当然要感谢他,你是我男人,你帮我护我,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难道非要我像对外人一样感谢你,你才高兴?” 掀开裤脚,果然看到他腿上一片鲜血淋漓,转身就要去拿药,却被他一把抱住,揉进怀里。 我也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推开他,说道:“别闹,我去拿药给你处理伤口。” 柳玄意却不让我走,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喃:“心疼吗?” “幼稚鬼。”我伸手戳了戳他心口,数落道,“堂堂一仙家,幼稚起来跟个小孩子似的。” 柳玄意脸上挂不住,弯腰把我抱起往床上送,俯身便来吻我。 我大惊失色:“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之前教你的双、修之法,可比上药有用多了。” 说着,大手已经开始扯我衣服,我直往床里侧躲,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冲了进来。 “五哥,我听说你受伤啦?你们出任务怎么也不叫上我?” 柳松钰闯了进来,说完话便愣住了,我赶紧一脚踹开柳玄意,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脸上热得跟要烧开了似的。 柳玄意倒是不慌不乱,反将一军:“你一整天看不到人影,心里哪还记得堂口的任务?” 柳松钰成功被转移视线,气鼓鼓道:“还不是那头死狐狸,说发现卢道士的行踪了,非拉着我去追踪,这才耽误了堂口里的大事。” 我一惊:“你们追踪到卢道士了?” 柳松钰一把推开柳玄意,一歪身子坐在床沿,绘声绘色跟我描述:“梅澜音那件事情虽然了结了,但终究没能挖干净,我们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胡三爷更是,他怀疑梅林枫就在卢道士他们手里,所以就费了心思追查,果然被他盯到了,你猜他现在跑去哪里了?” 我摇头:“狡兔三窟,卢道士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哪能猜得到!” “说出来都不敢相信。”柳松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是丹梧朱家。” “谁家?” “丹梧朱家?” 我和柳玄意同时出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柳松钰得意的挑眉:“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也会很吃惊,丹梧朱家一向高风亮节,竟也会跟卢道士这种恶臭之人沆瀣一气,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对丹梧朱家并不了解,只是之前有过婚约,所以听到这个名字更敏感一些罢了。 可柳玄意不一样,他们四大家族是世交,他是了解丹梧朱家的。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问道:“胡今昭呢?” “潜进朱家去了。”柳松钰答道,“我是收到你受伤的消息才赶回来的,不然就跟他一起去了。” 柳玄意抬脚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先处理你身上的伤,其他的容后再说。” “我没事。”柳玄意严肃道,“我得立刻去一趟朱家,否则要出大事。” 第40章 凤凰蛋 柳玄意走得太快,步子又大,很快就出了四合院的门。 他刚跨出大门,一只小鸟落在他肩膀上,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叫了几声就飞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只小鸟竟有三条腿。 柳玄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吩咐柳松钰:“天黑之前,胡今昭如果离开朱家,让他来见我。” 柳松钰立刻应下,出门去了。 我和柳玄意一起回到房间,他脱了衣服去洗漱,我也跟着一起,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问道:“刚才那只鸟是怎么回事?” 柳玄意压低声音说道:“是朱家派来送信的,约我俩今夜偷偷过去。” 我手上动作一滞,不解道:“一边与卢道士勾结,一边又暗中约我们前去,朱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柳玄意摇头:“现在一切都还说不准。” 我问:“那我们今夜去吗?” “去。”柳玄意坚定道,“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朱家和卢道士勾结在一起。” 我有些担心道:“可朱家先约了卢道士,会不会已经埋下了什么陷阱,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柳玄意换上干净衣服,拉着我坐下,这才回道:“你不了解朱家现在的家主,那是个高风亮节又肯忍辱负重的人,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他是绝不可能跟卢道士那样的人勾结的。” 我皱眉:“那他有可能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吗?” 柳玄意默了默,我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朱家跟风家一样,手里都握着一根梅花棺钉,但我可以用手段逼风家交出申字钉,却不可以逼迫朱家。” “为什么?” “因为朱家上一任家主修炼走火入魔,差点亲手灭了整个族群,现任家主集全族之力才堪堪把他拿下,用一枚锁魂钉将他封印了起来。” 梅花棺钉就是锁魂钉,所以如果他们交出锁魂钉,就要放出大魔头,再次面临被灭族的危机,任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如果是因为这个,完全可以跟我们挑明,也不必要勾结卢道士吧?再说了,他们勾结卢道士能做什么呢?” 柳玄意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说道:“再等等吧,或许胡今昭能带回一点有用的消息。” 不多时,常狄他们都回来了。 风月玖本来也要跟来的,半路上被风老叫回去了,说是有要紧事交代给他。 接下来半天,柳玄意就待在房间里盘腿打坐,修复身上的伤。 傍晚,柳松钰和胡今昭终于一起回来了。 胡今昭带来的消息不容乐观:“朱家戒备森严,我潜进去这么久,都没找到他们把卢道士藏到哪儿去了。” 柳玄意拧眉:“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朱家内部有一块禁地,不准任何人靠近,但日常有人看守,我跟踪换班的人偷听到,好像是说禁地里的封印松动了,找卢道士去,或许是为了加固封印。” “不可能。”柳玄意笃定道,“就算要加固封印,朱家也不会找卢道士这样的人。”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叩桌面,他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因为那颗蛋?” “什么蛋?” 在场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柳玄意。 柳玄意瞥了我一眼,闷闷道:“那颗蛋,之前跟槐烟有婚约。” 我顿时满头黑线,这说的都是啥? “据说丹梧朱家是凤凰一族的后裔,族内一直供奉着一只凤凰蛋,数万年没有孵化,关于这只蛋的来历,众说风云,有人说它是凤凰一族的圣女在烈火中涅槃时所生,火性十足,尊贵无比。” 柳松钰切了一声:“都是传说罢了,数万年都没能孵化,已经成化石了吧!” “不会的。”我说道,“如果是一枚死蛋,就不可能与我订立婚约。” 胡今昭不解:“这蛋,跟卢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柳玄意猜测:“如果这枚蛋真的能孵化出凤凰,压制被封印的魔头就有望了,或许朱家请卢道士过去,就是为了孵化凤凰蛋。” 朱家需要一个能保护族群的绝对力量,凤凰蛋一直是他们的信仰。 “可为什么偏偏是卢道士?” “或许是因为梅林枫。” 柳玄意出语惊人,说完便开始部署:“今夜我和槐烟会去朱家赴约,你们所有人待在四合院不准轻举妄动。” “为什么?!”柳松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不去,如果朱家真的对你们下黑手,我们增援都来不及。” 柳玄意摆摆手,说道:“不至于,也用不着,我相信朱启洺的人品,也别低估了槐烟对朱家的威胁力。” 我顿时明白了柳玄意的意思,如果朱家不仁,也就别怪我们不义,只要我能靠近禁地,封印大魔头的镇魂钉就能感应到我,我想拿回它,易如反掌。 柳松钰还想阻止,胡今昭拽了她一下,说道:“你们放心去,我会看好她的。” · 晚上十点多,我们靠近朱家外围的时候,那只三只脚的黑鸟忽然出现,扑棱着翅膀在前面带路,帮我们悄悄潜入朱家。 我们走的那条路线,显然事先被清理过了,一个人都没遇到。 三脚鸟将我们带进一个阴暗的耳室中,随后便飞出去了。 我和柳玄意屏气凝神,在黑暗中默默等待着。 我特别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很容易被瓮中捉鳖。 等了足有一刻钟时间,隔壁正屋里传来了脚步声,灯光亮了起来,一道光束穿过墙面打进耳室里,我和柳玄意立刻意会,趴过去,找到洞口。 透过洞口,我们能看清正屋里的情况。 正屋很大,空荡荡的,朱启洺领着卢道士走进来,脚步声都有回音。 朱启洺对卢道士很恭敬,领着他一直走到对面墙边,伸手不知道打开了什么机关,地面猛地一个震动,一个火焰形的展台从下面缓缓升起。 刹那间,整个空间的温度仿佛提升了好几度。 展台上,玻璃罩里面罩着一只硕大的五彩蛋,朱启洺朝卢道士躬身:“卢先生,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第41章 百鸟朝凤 柳玄意之前的推测果然没错,朱启洺和卢道士合作,就是为了这颗凤凰蛋。 我盯着卢道士的每一个动作,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卢道士也很谨慎:“我会尽力一试,族长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朱启洺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他站到一边,卢道士从肩袋里掏出一张黑符,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还跳起了禹步。 不多时,只听一声梆子响,周围便响起了唱戏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抓住了柳玄意的手,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随着梆子声越来越紧密,一道戏子皮囊凭空出现在卢道士身边。 皮囊泛着透明的黄,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脸,但能确定是个男人。 他穿着华丽的戏服,绘声绘色的唱着,他的身边陆陆续续的又出现几十只戏子皮囊。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汇聚一堂,热闹异常。 就像是搭起了戏台子,准备开场表演了一般。 等到又一声梆子响,所有动静全都消失。 紧接着,我就看到卢道士和朱启洺双双隐进角落里,将空间留给那些戏子皮囊。 为首的那一个清了清嗓子,起了头,开口清脆嘹亮,犹如鸟鸣般婉转动听。 他唱的竟是百鸟朝凤! 他领头唱、跳,其他戏子皮囊附和,唧唧喳喳,竭尽全力的表演。 梅林枫,八门聊的后人,传说以出神入化的戏腔便能操控千军万马的存在,朱启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凤凰蛋。 可是百鸟朝凤唱了好一会儿,那枚蛋没有丝毫动静,朱启洺却忽然对卢道士出手,掌风毫不留情的朝着卢道士拍过去。 卢道士迅速反应过来,接连躲过朱启洺的招式,又烧了一张黑符,这边的戏子皮囊瞬间面朝那边,眼看着就要过去帮忙。 我急了,掏出梅澜音留给我的小梆子,敲了一下。 那小梆子就是个玩具,敲出来的声音很小,音也不纯。 可就是这一声响,为首的戏子皮囊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我们这边。 他不唱不舞了,踮着脚尖大步朝我们这边走来。 就在这时候,正屋地面上亮起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射线,不知道形成了什么阵法,将那些戏子皮囊全都定住了。 就连卢道士想要再次用符纸召唤求救的时候,都没办法发力了。 朱启洺拍了拍手,大声说道:“二位,出来吧。” 柳玄意牵着我的手走出去,卢道士不可思议的看看我们,又看看朱启洺,气急败坏道:“姓朱的,你陷害我!” 朱启洺冷笑:“是你太过自信,真以为我朱家为了保命,什么人都可交。” 然后看向我们,说道:“常五爷,槐姑娘,朱家送你们的大礼,可还满意?” 梅澜音墓穴一事,一直是我们咽不下的一口气,因为我们知道了梅林枫的存在,却没能抓到他。 而如今,朱启洺设计拿下了卢道士,控制住了戏子皮囊,的确是帮了我们大忙。 柳玄意说道:“朱族长在大是大非面前,果然拎得清,柳某没有信错人。” 朱启洺笑道:“你们敢来,我就绝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也希望,你们也别让我失望。” 他拍了拍手,外面进来几个人,将卢道士五花大绑拖了出去。 随后他走过来,看着我说道:“槐姑娘,听说你的一滴血,不仅解除了与风月玖的婚约,还意外觉醒了失传已久的御水令,朱某可否再借你一滴血用用?” 朱启洺筹谋这么多,用意原来在这里。 我用眼神询问柳玄意,看他点头,便说道:“我当然愿意试一试,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转身走到梅林枫面前,展开手掌,将那只小梆子递到他面前。 梅林枫捏着小梆子,整个皮囊都在颤抖,好一会儿他抬头问我:“澜音她……” 梅澜音灰飞烟灭前交代过我,如果我能见到梅林枫,就告诉他,她们母子俩已经堕入轮回,转世投胎去了。 我张嘴想要按照梅澜音的话说,可是话到嘴边我又改变了想法。 梅林枫已经够惨了,何必让他在谎言里继续痛苦挣扎? 我用力攥紧了拳头,最终决定如实相告:“当年为了封印你,他们母子俩被锁魂钉钉死,直到前些天,封印解除,他们……魂飞魄散了。” 梅林枫握紧了小梆子,皮囊上的眼睛通红,竟逼出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他极力隐忍着问道:“是我被召唤离开铁棺那一日?” 我摇头:“还要晚几天。” 他点点头,说道:“谢谢。”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梆子响,其他那几十个戏子皮囊全部消失,梅林枫冲我弯腰鞠了一躬,说道:“我必须得回去。” 我追问:“你是八门聊的后人,对吗?” “对,我是最后一个。”梅林枫答道,“我也是临死前才知道的。” 柳玄意便让朱启洺撤了阵法,放梅林枫走。 朱启洺当然不愿,可他有求于我们,不得不放手。 梅林枫离开之后,朱启洺立刻说道:“就这样放他离开,很可能后患无穷。” 柳玄意摇头:“一张人皮,却能流下眼泪,我相信他跟朱族长一样,是个眼里有情,心中有义之人。” 我已经走到凤凰蛋面前,抬手轻轻抚上凤凰蛋。 五彩色的凤凰蛋表面布满坑洼不平的纹路,我手接触到的地方,温度不断升高,颜色也越来越深,最后竟变成了火焰红。 太烫了,我想缩回手,可却怎么也动不了,手指像是黏在了蛋壳上似的。 直到柳玄意剑指翻飞,以真气弹击凤凰蛋,它才放过了我。 那只蛋竟晃了晃,隐约听到一声鸟鸣,我赶紧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滴上去,嘴里说道:“从此刻起,我与朱家的婚约彻底作废,从此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噼啪! 凭空一道炸雷透过房顶,不偏不倚的劈在凤凰蛋上。 火焰形的展台顿时烧了起来,火舌不停舔着凤凰蛋的表面,不多时,凤凰蛋竟真的裂开一道缝,一根彩色翎羽露了出来…… 第42章 名分 彩色翎羽动了动,又缩了回去。 火焰展台烧成了灰,凤凰蛋再无动静。 朱启洺急得恨不得伸手去剥蛋,几万年都不曾孵化的凤凰蛋,终于有了裂痕,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但他不敢造次,那蛋的表面温度也着实太高,最后他只能再次央求我:“槐姑娘,能不能再借你一滴血?” 我便将破了的手指伸向裂缝,用力挤了挤,几滴血滴进裂缝中,里面立刻传来欢快的鸟鸣声。 凤凰蛋晃了晃,咔擦一声,半边蛋壳裂开,一团火腾地冒出,火团里蹲着一只灰不拉几的小鸡,头上的彩色翎羽晃了晃,扑棱着翅膀跳上我的手,逮着我手指又舔了舔。 柳玄意伸手想把它拨开,却被火焰烫了一下,没好气道:“这是凤凰?看着像只翻毛鸡。” 翻毛鸡气呼呼的啄了他一下。 朱启洺却激动的搓手手:“怎么会不是凤凰呢?你看它头顶上的凤凰真翎,还有浑身的业火,这都是涅槃凤的显著标志,至于身上的羽毛……可能是品种不纯吧。” 传说这只凤凰蛋是它妈妈在涅槃时所生,所以它母亲是凤凰没错了,那就是说,它父亲不是凤凰? 看它这羽毛灰不拉几的,难道父亲真的是一只……翻毛鸡? “不过这都不重要。”朱启洺说道,“不管怎样,它孵化出来了,还是涅槃凤,我们朱家凤凰一族后裔的血脉,总算是保住了。” 他伸出双手,想接小凤凰到手心里,结果那小凤凰脖子一扭,往我怀里蹭了蹭,根本不肯到他手上去。 都说小动物刚刚被孵化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谁,就会把她当妈妈,这小家伙该不会是把我当它妈妈了吧? 我有些尴尬的捧住它,把它送到朱启洺手里,摸摸它的小脑袋哄道:“你是朱家的大宝贝,要留在朱家好好长大,我会经常来看你哒。” 小凤凰似乎能听懂我说话,又狠狠啄了一口朱启洺,飞回蛋壳里,捡起一边碎掉的蛋壳盖在身上趴窝不动了。 这小家伙气性还挺大。 正说着,外面有人推门进来,禀报说卢道士被人救走了。 朱启洺怒道:“怎么回事?” 那人惶恐道:“人已经被关进了地牢,一转头的功夫就凭空消失了,着实诡谲。” 我问道:“地牢里是不是有纸灰的味道?” 那人点头。 我便说道:“卢道士背后有一个控符高手,他的本事我也见识过。” 朱启洺摆手让那人出去,皱紧了眉头,说道:“其实今夜请二位过来,除了想试试能不能孵化凤凰蛋之外,我还想跟阴镖局做一笔交易。” 柳玄意挑眉:“哦?” “常五爷是知道的,朱家上任家主朱承霄修炼走火入魔,差点将整个族群灭了,近百年前,我得到一根锁魂钉,将他封印在了禁地,最近一段时间,封印隐隐有松动,他不能再留在朱家了。” “那你的意思是?” “圣女涅槃毁灭之后,朱家群龙无首,家族成员本就复杂,异心之人不在少数,小凤凰刚刚孵化,还没有足够能力震慑族人,为今之计,只有洗去朱承霄浑身的魔气,才能保全我们朱家。” 柳玄意顿时沉了脸色:“你想送他去洗髓池?” 朱启洺凝重道:“常五爷,如今只有你能帮朱家了,事成之后,锁魂钉你们拿走,朱家另外还会有大礼送上。” 良久,柳玄意才说道:“兹事体大,你容我再想想。” 朱启洺只能同意,但还是叮嘱道:“常五爷,留给朱家的时间不多了,成与不成,还请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柳玄意带着我从朱家出来,一路都很沉默。 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了风月玖。 我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风月玖很高兴:“是朱家家主说今夜朱家可能有变,请我们来帮忙的。” 朱启洺今夜走这一步险棋,也怕会失败,控制不住场面,请风家人守在外围,关键时刻能冲进去保我们的性命。 他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看情况,今夜算是有惊无险。”风月玖说着就来牵我的手,“天快亮了,槐烟,我请你吃早茶。” 柳玄意一把打掉他的手,将我拉到身边,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风月玖又来拉我:“常五爷,您没发现我在追槐烟吗?我们年轻人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吧。” 柳玄意直接薅住风月玖的领子,一字一顿的警告:“风月玖你给我听好了,我柳玄意的人,你肖想不得!” 风月玖张嘴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拦下他,害怕两人打起来。 “对不起风月玖,我更喜欢常五爷这种成熟稳重型的男人,你比我还小几个时辰,更像我弟弟。” 柳玄意搂着我肩膀带我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风月玖。 · 从朱家出来,柳玄意就心事重重的。 回到四合院,大家都在等着,一进门柳松钰就问道:“怎么样,朱家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我说道,“但他家想跟我们阴镖局合作,把朱承霄送去洗髓池。” “洗髓池?!” 柳松钰顿时拔高了声线,眼神闪烁的瞄了一眼柳玄意,常狄也小心问道:“五哥,你答应了吗?” 柳玄意坐在那儿不说话,脖颈间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绷得都很紧,他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我和胡今昭一脸懵逼,其他人脸色都不好看。 直到柳松钰打破了僵局:“不去!朱家的灭族危机凭什么要我们来担?给多少钱都不去!” 常狄也说道:“我反正是不想再回去看人脸色了!” 黎婶也战战兢兢道:“我也觉得江城的气候更舒服一点。” 所有人口径一致,更能说明问题。 好一会儿,柳玄意才长吁一口气,拉过我的手说道:“迟早要回去的,我得给槐烟一个名分。” 柳松钰立刻说道:“婚礼可以就在常家办啊,我保证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柳玄意摇头:“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 第43章 洗髓池 柳玄意身上有伤,回锁龙谷疗伤去了。 临走前交代柳松钰跑一趟朱家,把契约签订好,定下走镖的时间,让我们大家趁这几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押镖。 他一走,我就拉着柳松钰问道:“洗髓池到底在哪?为什么柳玄意一提这儿就不高兴?” 柳松钰看了一眼胡今昭,胡今昭立刻不爽道:“喂,咱们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吧,这点小秘密我也不能听?” “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柳松钰叹了口气,说道:“苍山常家只不过是常仙家族的一个分支,我们的主脉在长白山,洗髓池就在长白山天池脚下,它是三界六道灵气积聚之所在,也是很多修炼者望而却步的地方。” 我不解:“为什么会望而却步?” “洗髓池,洗的是魔气、祟气、邪气,乃至于人们的妄念、心魔等等,普天之下,谁敢说自己没点私心杂念?”柳松钰解释道,“特别是修炼者,修为越高,越容易进入瓶颈,走入心魔,或者急功近利等等,从古至今,敢下洗髓池的没有几个,能从洗髓池里走出来的,更是绝无仅有。” 她顿了顿,葱白似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有些艰难道:“五哥的父母就是被推入洗髓池,化得连骨头都没剩下。” 我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胡今昭也惊诧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被推下洗髓池的?” 柳松钰摇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噩耗传来的时候,五爷刚刚闭关出来。”黎婶擦了下眼泪,悲伤的回忆道,“从那以后,五爷就再也没有笑过,直到他小姨嫁到苍山常家,他跟着来到江城,才慢慢好起来,这不曾想,又得回去了。” 大家唏嘘不已,最后分开的时候,心情都不大好。 我躺在床上,分明很累了,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想着各种事情,烦躁得睡不着。 长白山是埋在柳玄意心中的一根刺,如果不是为了给我名分,朱家这一镖他是不会接的。 他不仅想给我婚礼,还要让主脉那一族认可我,让我名正言顺的做他妻子,这份深情让我有些无法承受。 他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是因为我是槐烟,还是…… 我忽然惊觉,自己竟不自觉的开始在意起来了。 明明以前我能很坦诚的面对柳真这个名字,以及柳玄意和柳真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患得患失了。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我索性翻身坐起,打坐运气,让自己的心定下来。 · 大家都忙了起来,常狄和柳松钰清点兵马、采买用具,黎婶也开始收拾衣服行李。 就连胡今昭也说,这一趟他要跟我们一起去长白山。 他说:“妹妹的婚礼我怎能不参加呢?” “不会有婚礼的。”我心里很清楚,“他只是带我回去露个脸吧,顺便拜祭一下他的父母。” 胡今昭双手抱胸:“那我更得去了,谁给你脸色看,我就捶得他满地找牙。” 我噗嗤笑了起来:“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你也不怕被扔出去。” 他傲娇道:“我胡今昭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他伸手揉揉我的头,让我安心,我忽然就觉得,有个哥哥真好。 · 柳玄意闭关疗伤一周,伤势已经恢复完全,大家也都修整好了。 他亲自去了一趟朱家,确定押送朱承霄的方案,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窝在被窝里都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往我被窝里钻,叽叽喳喳的,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手指上一痛,我猛地惊醒,掀开被子就看到小凤凰正咬着我的手指,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满头黑线:“你要吸血?” 小凤凰松开我,啄了啄已经愈合的伤口,叫了几声。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吸我的血? 怪瘆人的。 小凤凰似乎很焦躁,看我没有动作,便扑棱着翅膀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像个没要到糖,撒泼打滚的小孩子。 直到朱启洺找上门来,抱歉道:“自从孵化以来,小凤凰就没吃过任何东西,它可能需要槐姑娘的血喂养。” 柳玄意一掌风就往小凤凰身上拍去:“什么鬼东西。” 小凤凰也不是好惹的,灵活的躲过掌风,竟扑棱了一下翅膀,几团业火嗖嗖地朝柳玄意射过来,差点烧了柳玄意的长衫。 朱启洺赶紧拉架,为难道:“常五爷,其实我有想过为什么小凤凰数万年没能孵化,却偏偏在喂了槐姑娘的血之后就孵化出来了,究其原因,恐怕跟它父族的血统有关。” 柳玄意皱眉,我惊讶道:“小凤凰的父族难道跟我有关?” 朱启洺心虚道:“传说,只是传说啊,当年凤凰一族的圣女,也就是小凤凰的母亲,跟长白山的某位蛇君……有染。” 柳玄意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启洺,而我却心中一颤:“就算小凤凰的父亲是某位蛇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个普通人。” 我话说完,柳玄意脸色竟然缓和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有了光。 我有些莫名其妙,小凤凰却又扒着我的手在啄了。 “槐姑娘,小凤凰每一周只需要您几滴血喂养即可,作为回报,我可以送您一只血鸽。” 朱启洺拿出诚意,我还没弄懂情况,柳玄意已经开口:“好,这只翻毛鸡我们养着,血鸽一会就送过来。” 小凤凰气急败坏的又向柳玄意的长衫上甩出几枚业火,被柳玄意一一挡下。 朱启洺依依不舍的把小凤凰留下,我割破手指,挤出鲜血,喂给它。 果然,它贪婪的吸了几口之后,便在衣柜里找了个纸盒子就趴窝了。 柳玄意帮我清理伤口,我无所谓道:“一点点小口子,没事的,不过,朱族长说的血鸽是什么?” “那可是好东西。”柳玄意说道,“血鸽能送信,但跟普通鸽子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可穿梭阴阳两届,我们阴镖局曾经想驯养一只血鸽做通讯,可惜没能成功……” 第44章 大猪蹄子 血鸽能穿梭阴阳,阴镖局走镖有时候也需要横跨阴阳,有了血鸽,阴镖局如虎添翼。 我便说道:“那我就借花献佛,把血鸽送给你了。” 柳玄意宠溺的笑:“我的都是你的,我们不分彼此。” 我依偎在他怀里,有些担心道:“长白山那边的人好相处吗?” “你不用在意他们。”柳玄意搂着我郑重道,“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帮我盖好被子:“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快点睡。” 明天午后就要整装出发,被小凤凰这么一闹,也没几个小时可以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用羽毛在挠我痒痒,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叫着:“烟烟,烟烟……”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漂亮的鸟儿站在被子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它真的是太漂亮了,五彩斑斓的羽毛油光水滑的,长长的尾巴自然垂下来,比孔雀还要美上三分。 只是它头上的那根翎羽,怎么那么眼熟呢? “烟烟,我不是翻毛鸡,我是小凤凰哦。” 小家伙口吐人言,脆生生的,像七八岁小孩子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 我惊讶道:“小凤凰,你换毛了呀?” 小凤凰直点头:“烟烟的血很纯正,我很喜欢。” 它说着往我怀里拱了拱,亲昵的跟我贴贴。 我捧着它站起来,去看昨晚它待的纸盒子,里面果然有一层灰不拉几的羽毛,小凤凰真的换毛变漂亮了,还能开口说话了。 我好奇的问它:“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当然是男孩子!”小凤凰挺起胸脯,信誓旦旦道,“不是男孩子,怎么娶烟烟啊!” 我伸手轻敲他的小脑袋,笑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啦,当初订立婚约也是为了救我,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的帮助呢。” 小凤凰点点头,老气横秋道:“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她就跟我说,以后不准娶蛇族的女孩子做媳妇儿,烟烟,我注定不能娶你的。” 我哂笑:“我可不是蛇族的人哦,我就是个普通人。” “烟烟才不是普通人。”小凤凰一本正经道,“烟烟身上流着纯正的蛇族圣女的血,不仅滋补,还有利于修炼,烟烟要保护好自己哦。” 小凤凰的话让我惶恐,我又想到柳玄意对我的态度,以及在三清观,青灯大师跟柳玄意说的那些话,难道…… 我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又问道:“你妈妈为什么不让你娶蛇族的女孩啊?” 小凤凰说道:“我妈说,蛇性本淫,都是大猪蹄子!”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柳松钰的声音:“槐烟,起来了吗?” 她冲进房间,激动的指着外面:“血鸽,朱家送血鸽来了!” 然后她一眼又看到我怀里的小凤凰,瞪大了眼睛:“好漂亮的鸟儿啊。” “凤凰!我是小凤凰!” 小凤凰翅膀一扇,站到了我肩膀上,嘲讽道:“不就是一只血鸽嘛,真是少见多怪!” 这小凤凰跟我在一起还挺温和的,怎么跟别人,逮谁怼谁呢? 柳松钰也不恼,拉着我去看血鸽。 朱家送过来的不仅有一只通体血红,就连眼珠子都是红色的血鸽,还有另外二十只三脚鸟,说是派来路上保护小凤凰的。 其他乱七八糟的还送来好几箱东西,有钱,有生活用品,还有一些法器,说是为小凤凰、三脚鸟,还有镇压朱承霄用的。 朱启洺这人挺细心的。 我本以为这次走镖还得用马车,结果午饭后,一辆运冰鲜食品的货车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车是朱家的,后面车厢里装着的,是被做好封印的朱承霄,车厢温度很低,他整个人是被冻在里面的。 车头车尾各插着一面鸦青色镖旗,镖旗上是大红色的‘玄’字,开车的是常狄。 柳松钰把我的新车也开回来了,她说到时候会有人开她的吉普车在前面开路,她开车载我们走中间,常狄紧随其后。 “时代变了,咱们押镖的方式也要与时俱进。”柳松钰说道,“去长白山路途有点远,我们傍晚出发,晚上走高速人少一点,后半夜才能到那边地头,这还不包括路上耽搁的时间。” 黎婶招呼我们大家吃饭,吃饱了收拾东西,天黑之前启程出发。 等到上高速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上了高速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别的车。 应该是我们这几辆车周围都做了结界。 胡今昭坐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柳松钰聊着,柳玄意闭目眼神,小凤凰窝在我怀里,也一直在睡觉。 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在快要出江城地界的时候,小凤凰猛地惊醒,紧张的看着周围。 我以为他是做梦了,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就听他说道:“烟烟,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只听嘭咚一声,后面撞车的声音传来,柳松钰立刻踩了刹车,柳玄意和胡今昭冲了出去,直奔后面。 常狄已经下来了,说刚才感觉被追尾了,绕到货车后面,却没发现任何被追尾的痕迹,也没看到别的车。 “我们周围都做了结界,一般的车是不可能撞上来的。” 柳玄意说着打开货车后门,车厢里贴满了各种纸符,做了封印,朱承霄静静地躺在那儿,没看出有任何异常。 重新关上车厢,我们又四处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大家重新上车,启动车子,却个个紧绷,总觉得不踏实。 又开了一段,我忽然发现小凤凰没跟着上车,刚准备唤他,旁边柳玄意却让停车。 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大步朝后面货车走去,伸手又去开货车车厢门。 车厢门一打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车厢里众多纸符中间,有一张竟瞬间烧了起来。 它一烧,周边的纸符也跟着烧了起来,车厢里顿时火光一片。 紧接着,一直躺着的朱承霄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冰渣子扑簌簌的往下掉,人中处钉着的那枚梅花棺钉闪着凛冽的光…… 第45章 阴兵过道 镇压朱承霄的纸符中间,竟混进去了一张别的黑符! 常狄急道:“出发前所有封印我都亲自仔细检查过好几遍,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那张黑符也不是我们的。” 柳松钰说道:“这还用猜么,肯定是刚才疑似追尾的时候,黑符就被换进来了。” 她转头问道:“五哥,你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下车来查看的?” 常狄接着说道:“要不是五哥来查看,朱承霄跑了我们都不知道。” “不,你们错了。”柳玄意冷声道,“对方制造追尾假象的目的,不是为了换黑符破坏封印,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让我们打开车厢。” 朱承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有人中处的梅花棺钉在不停地颤动着,带着他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柳玄意看了我一眼,我恍然大悟。 常狄将朱承霄从朱家运回来,直到上了高速,从始至终我都没参与这件事情,所以也没有机会与朱承霄见面。 朱承霄身上有梅花棺钉做封印,一旦与我见了面,梅花棺钉势必要回到我身上来。 对方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让我们见面,而之前柳玄意打开车厢门的时候,我就站在他旁边。 换黑符毁掉符纸阵法,这只是辅助手段罢了。 梅花棺钉颤动的越来越厉害,钉头处凹陷下去的纹路,分明就是一个小篆体的‘鬼’字。 这是一枚鬼字钉。 所有人都围到货车周边来,一致对外,以防偷袭。 我想了想,提起真气,朝着头顶运过去,手捏剑指指向朱承霄:“枕,去!” 枕字钉立刻飞了出来,钉头狠狠钉向鬼字钉。 一直颤动的鬼字钉被钉得更深了,朱承霄轰咚一声倒了回去。 常狄立刻爬上去,再次布阵。 我松了一口气,收回枕字钉,正要和大家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鸟啼声从上方传来,紧接着,百鸟齐鸣。 刚刚躺下去的朱承霄一下子又坐了起来,常狄按都按不回去,我还没来得及故技重施,一只硕大的黑鸟破空而出,犹如一支离弦的箭,朝我冲过来。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只鸟就要啄向我的眼睛,横刺里,一团业火腾地打过来,直接将那只黑鸟打偏,业火瞬间吞噬了它的身体,只听啪嗒一声,它光秃秃的掉在了地上。 鸟毛被烧光了,就连皮肤都被烧出了香味,业火消失,小凤凰落在那只鸟身上,尖锐的喙啄进去,竟叼出一颗血红色的内丹,吞了下去。 一时间,鸟叫声都停止了。 领头鸟被一招拿下,还被吞了内丹,余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应该是被震慑住了。 可很快,一声戏腔响起,犹如鸟啼,那些隐在暗处的鸟儿,乌压压的从上空压下来,齐刷刷的冲向车厢。 柳玄意他们动了起来,不停厮杀,小凤凰的业火穿梭在鸟群之间,烧掉了一小片,地上全是鸟毛。 我朝戏腔传来的方向看去,知道是梅林枫来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帮卢道士那一方了吗? 随着戏腔不断高亢起来,越来越多的鸟集聚过来,它们杀红了眼,越战越勇,就连朱家给的那二十只三脚鸟都加入了战斗。 一片混乱中,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我便看到了黑色的军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阴兵!”胡今昭首先叫了出来,“阴兵过道,活人回避,这个咱们真挡不住!” 黑靴彻底露了出来,一排又一排,那些家伙穿着厚重的铠甲,每走一步都发出重重的响声,所经之处,草木成灰。 我们如果不退,硬杠这些阴兵,就算险胜,也会遍体鳞伤,哪里还有精力去护镖? 可如果退了,就是要把朱承霄拱手送上,朱承霄可是修炼走火入魔的大魔头,一旦放他自由,便是放虎归山。 还有那些该死的黑鸟,还在不停地纠缠着我们的人,车厢里,朱承霄磨牙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柳玄意上前一步,挡在我们身前:“你们先护着货车离开,这里交给我。” 胡今昭一步不让:“我帮你!” 常狄喊道:“我按不住这大魔头了。” 我赶紧跑过去,一次将三枚镇魂钉全部召唤出,剑指朝向朱承霄:“枕、玉、申,去!” 三枚镇魂钉狠狠打入朱承霄身上对应的位置,加上他身上原本的那枚鬼字钉,终于再次把他镇压住。 可我却被反噬,一口黑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柳松钰立刻跑过来要帮我顺气,我吼道:“别管我,开车走!” 常狄守在车厢里,柳松钰开车,直奔前方。 小凤凰的业火不断抛出,烧死一批又一批冲上来的黑鸟,他一边打一边吞噬那些黑鸟的内丹,无彩色的身影在黑夜中穿梭,尤其绚丽。 这边,几十个阴兵已经近在眼前,柳玄意和胡今昭手上真气凝结,随时准备开战。 今夜,所有人视死如归! 可就在这个时候,戏腔猛地一转,那些阴兵当即收到指令,转身朝另一边去了。 戏腔越唱越快,阴兵脚步声也越来越急,黑暗中有纸符烧起来,一张又一张,越烧越远。 穿着戏服的人皮戏子从黑暗中奔向我们,胡今昭打出真气要攻击,被柳玄意一把拦下:“是自己人。” 梅林枫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戏腔已经不稳,那些阴兵在纸符的控制下,又转过身来。 梅林枫慌道:“我修为有限,坚持不了多久了。” 柳玄意镇定了下来,他下了命令:“胡今昭,带他俩走。” 我一把抹掉嘴边的血迹,急道:“柳玄意你别逞能!” 胡今昭却一把拎起我和梅林枫,追着货车而去。 我身子悬在半空中,努力昂起头来看向柳玄意的方向。 就看到他长身而立,双手回环,掐指结印,身前凝起白色的蛇形印圈,越来越大,然后用力推出去。 蛇形结界接天连地,彻底将阴兵挡在了那一面,柳玄意身形晃了晃,单膝跪在了地上,我分明看到他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