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追妻，奈何小王妃只想赚功德》 第1章 扒皮阎王 三月末，一场春雨过后，山间冒出开春的第一抹新绿。 挂着沐国公府牌子的马车摇摇晃晃，在山林中颠簸。 沐国公府来人，是为了接刚找回的嫡出大小姐，回汴京与摄政王司徒倾墨完婚。 国公府五公子沐浩轩脸色阴沉的坐在马车里，只觉浑身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该死的。 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罢了，派个嬷嬷来接就是，父亲干嘛让他亲自跑一趟？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走了大半日，连一户人家也未看见。 他们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沐浩轩心烦意乱，催问车夫：“还要多久？” “回五少爷，还要一炷香左右。” 车夫话音落，沐浩轩便看见一抹纤细身影自林中小路徐徐而来。 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翠衣白裙。墨发用桃木簪挽着，浑身上下只手上戴着一串漆黑看不出质地的珠子，身上挎着个绣了八卦的布包。 但通身气度恬静淡然，落落大方，脊背挺直如松如柏，分外惹眼。 沐浩轩叫停马车，望着那缓步而来的少女：“沐南汐？” 少女点头：“是我。” 说话间，到了马车跟前。 沐浩轩抬眸打量，骤然愣住。 这乡巴佬……长得还挺好看的。 皮肤白如雪锻，纯黑的眸子清透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看人的时候又莫名像是能洞彻人心。 这丫头回到国公府，不会抢了止薇妹妹的风头吧？ 沐浩轩皱了皱眉，反正他承认的妹妹只有薇薇一个，这沐南汐休想越过她去。 “我叫沐浩轩，是你的五哥。”沐浩轩语气不善，“上来吧，父亲还在等着我接你回去。” 沐南汐抬眸瞄了他眉心一眼，没等车夫放矮凳，抬脚飘然上了马车。 弯腰打起帘子准备进去时，微微怔住。 沐浩轩一看，眼底划过一抹鄙夷。 果然是乡巴佬，没见识，长这么大估计没见过这么豪华精致的马车。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来。”沐浩轩嗤笑一声，催促。 沐南汐又看了他一眼，眉尖蹙了一下，要不要跟他说他煞气缠身，快死了呢？ 看他衿傲不屑的样子，怕是说了也不会信。 左右他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到时候再说吧。 沐南汐弯腰进了马车，在侧边位子上坐下。 马车里沐浩轩肉眼看过去空荡荡的身侧，白衣女鬼慌忙抹了抹脸上血污，将自己坐在角落。 随后小心翼翼，冲沐南汐露出一抹畏惧讨好的笑容。 沐南汐：连鬼都比这所谓的五哥有眼色！ 不等她坐稳，车夫便在沐浩轩的催促下调转车头。 沐南汐并指在车厢上画了一道神行符，来时颠簸的马车变得平稳，车速都更快了。 沐浩轩觉得自己该趁着还没到家，给这乡巴佬立立规矩，让她知道嫡庶尊卑。 刚要开口，对面少女清透眼神望了过来，漫不经心一般开口：“五哥，你不觉得马车内有些冷吗？” 沐浩轩怔了一下，皱眉不耐烦：“山间温低，马车跑动时有风，自然会冷些。” “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言语间的不屑，让沐南汐登时歇了提平安符的心思。 扫了眼不停朝他脖子后面吹冷气的女鬼，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罢了，等他命在旦夕的时候，自然会来求她。 那时，便是另外的价钱了！ 正在养神，一抹旁人看不见的流光突然闪现。 沐南汐眉头微动，手指隐晦的掐了个法诀。 淡淡的黑金字体一点点浮现在她眼前的空气之中。 【今月所欠本君功德，何时归还？】 沐南汐面色一苦，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 想到那人出现，自称冥王，来向她讨债，她就想画个招魂符把天云那老头子叫回来暴打一顿。 本是一时心软，才在天云老道羽化时接下云雾观。 谁知接下才知，云雾观竟欠了地府大把功德。 她这一接，就把这因果给接了过来，这笔债也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而且，这一届的幽都之主属周扒皮的吧？ 日日追讨那点欠款，简直有失格调。 心中抱怨，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指尖在空气中勾画一番。 【还请冥君稍待几日。】 那头，穿着光秀黑金龙袍，戴着冠冕的俊美男人指尖轻点桌案；【去汴京了？】 沐南汐：【嗯。】 那头再没动静。 沐南汐长叹口气，散了法诀。 马车行了半日左右，汴京护城河的城墙居然就遥遥在望。 车夫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哆嗦着：“五、五少爷，我们、我们到、到了……” 马车内，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被沐南汐说完后的心理作用，沐浩轩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跟泡在冰水里一样，遍体生寒。 听到这话，不耐烦的嚷了句：“到了就到了，嚷嚷什么。坐了这几日马车，本少爷浑身都跟要散架了一样。” “赶紧去给本少爷找家客栈，要间上房，本少爷要沐浴，好好歇息。” 沐浩轩一边说一边打起马车帘子，等看清眼前景象，猛然一愣。 这是……护城河？ 他们到京城了？！ 不、不可能，他去接人时从京城出发，走了足足两日才到，这才过去半日，怎么会这么快。 沐南汐弯腰从马车里出来，语气淡淡：“神行符，日行千里，一张五两，诚惠。” 沐浩轩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白嫩嫩的小手，半晌反应不过来。 他是听说，这位妹妹从小在山林长大，被道士收养，继承了一座道观。 但那道士只是乡野间没什名气的江湖骗子，她竟将这些手段用在他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沐浩轩神情不爽：“小丫头，别说为兄没警告你。咱们沐国公府不同于你那山野道观，汴京也不是你长大的山沟沟。回去之后你最好时刻谨守规矩，这些江湖骗子的手段就莫要拿出来献丑丢人了。” “今日这五两银子，为兄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赏给你。日后再这般丢人现眼，别怪为兄行兄长之责，教你规矩！” 说着，将一锭银子放在沐南汐掌心。 沐南汐看了眼掌心银子，又掀眸看向沐浩轩：“说好五两便是五两，你给太多了。” 沐浩轩怒了，直觉受到了轻辱：“我堂堂国公府嫡子，出门都是用银票，哪儿来的散碎银子。” “就这一锭银子了，爱要不要！” 说着就要伸手来拿。 沐南汐掌心一收，将银子攥紧：“既如此，这两张平安符送你。一张可保你一命，两张用完，记得早点来找我。” 说完，扭头又回了马车里：“暴雨将至，快些回家吧。” 第2章 止薇妹妹 沐浩轩抬眸看了眼天。 青天白日的，连片云都没有，怎么可能下雨！ 这小丫头，果然神神叨叨，满嘴胡话！ 再看掌心两张平安符，简直想直接撕掉。 然而皱眉要撕，又鬼使神差住了手。 算了算了，这丫头好歹也是他妹妹。就当是做妹妹的刚回府，给兄长的见面礼吧。 这般想着，沐浩轩将平安符放进胸前，吩咐马夫赶紧驾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在沐国公府门前停下。 沐老国公是跟随先帝打天下的那一批元老忠臣，所以沐国公府所在的位置，也是整个汴京最贵胄云集的城东正武阳街。 府门巍峨，建得相当气派。府内更是雕梁画栋，华美异常。 花园中种满了名贵花草，假山耸立，说不出的气派。还有一大片荷花池，翠绿中带着一抹淡粉花苞。池上修了廊道和凉亭，供府里的主子们赏荷用。 当然，如果荷花池里没有皮肤泡的肿胀发白的水鬼，假山上没有趴在上头晒太阳的无头鬼，满园名花下头没有红衣女鬼梳理血污长发，或许会好看得多。 这个沐国公府……怎么跟鬼窝似的？ 沐南汐越走眼睛越亮—— 这么多鬼，就算驱一只只有一点功德，凑在一起也够还这个月的功德债了。 沐浩轩看着她这副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轻嗤一声。 正准备说教一番，前头月亮门拐出一道月白身影，朝他们迎了过来。 看见她，沐浩轩脸上登时绽开笑容：“止薇妹妹。” 喊完又忍不住凑到沐南汐耳边压低声音警告：“虽说你才是真正的沐国公府嫡女，但止薇妹妹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就算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早已亲如一家。” “而且她身子不好，你若敢欺负她，我定不会轻饶！” 听到这话，原本不打算理会的沐南汐缓缓抬眸，倒是很好奇这位鸠占鹊巢，还能叫沐国公府上下维护至此的止薇妹妹究竟是何模样。 就见一穿着精致华美月白对襟衫子，浅粉绣桃花百褶裙的少女款款而来。 满头珠翠环佩叮当，扑鼻而来的香风差点将她送走。 那少女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倒是精致。双眼微红像是哭过，看见沐南汐的时候，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姐姐，你回来了。” 绵软柔弱的嗓音，透着一股可怜巴巴惹人怜爱的委曲求全。 当真是我见犹怜得紧。 就是如果她肩膀上没有趴着一只冒着黑气的嫉妒鬼，画面会和谐很多。 沐南汐微微颔首：“你比我年长一炷香，倒也不必叫我姐姐。” 沐止薇一怔，而后面色更苦，眼圈红红泪悬于睫，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姐才是沐国公府嫡女，如今你即回来，这嫡长女的身份我自该是要还给姐姐的。” 沐南汐微微偏头，好心提醒：“既如此，那你便将心胸放得开阔一些，否则妒鬼缠身，熏黑了心脏，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沐止薇被这话怼的当时就绷不住了，嘤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知我出身卑微，能继续留在国公府已是天大的福气，万万不敢嫉妒姐姐，跟姐姐争抢。姐姐就算不喜我抢了你的身份，也请给止薇留些体面吧……” 沐南汐看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双低垂眉眼眼尾流露出妒恨怨毒的光，肩头那只嫉妒鬼的黑气趁着机会疯狂往她胸口钻，不由长叹口气。 果然，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她摇摇头，不准备再说，转身走开。 “我的院子在哪儿？” 谁知走出一步，胳膊就被拉住了。 回头，就对上沐浩轩那双满是愤怒的眼：“止薇妹妹好心来迎接你，你怎地这般说她？向她道歉！” 沐南汐抬眸看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眸仿佛能直透人心。 沐浩轩被那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识松手。 反应过来，自己被个乡巴佬眼神吓到，顿感丢人。 就要再去，沐止薇已经抓住他的胳膊：“算了，五哥哥。是我不好，明知姐姐不喜欢我，还要凑上来讨嫌。” 沐浩轩赶忙安慰她：“与你无关，当时你尚在襁褓，这些事又不是你想的，你也是受害者。” 沐止薇眨眨眼，泪珠成串儿的滚落脸颊：“那姐姐……” 沐浩轩恨恨瞪了沐南汐一眼：“她就是山里来的土包子，不懂礼数规矩，她即对你出言不逊，那你日后也莫叫她姐姐了。咱们沐国公府，没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沐止薇这才破涕为笑，拿帕子点了点眼角：“五哥哥莫要这般说，姐姐从小在乡野长大，想必吃了很多苦。性子粗野些也在情理之中，日后请先生好好教导就是了。” 兄妹俩说这话丝毫没有避着沐南汐，显然根本不怕她听到。 沐南汐也不在意，视线低垂，瞅着花园里不知何时爬出一只小鬼，绕着两人转圈圈。 一边转，一边讨好的朝她笑了一下，而后张口往沐浩轩腿上咬。 沐南汐屈指一弹，一抹流光打在小鬼身上。 小鬼吃痛，委屈巴巴的朝沐南汐看，被她一瞪，屁股一扭爬回花丛里了。 沐南汐再度看了眼满院子的鬼，这些可都是功德啊！ 可惜，沐家人不信。 见那边两人还在兄妹情深，沐南汐干脆拽了路过的一个丫鬟：“我的院子在哪儿，我要休息了。” 丫鬟倒是恭敬，蹲身福了福：“回大小姐，夫人给您安排的是清风苑。” “带我过去。” 小丫鬟似乎有些惊讶，抬眸怯生生看了她一眼：“大小姐，奴婢只是国公府外院最下等的促使丫鬟，没资格进内院。” 沐南汐瞄了眼她的面相：“现在有了，以后你就贴身伺候我，带路吧。” 小丫鬟先是一怔，而后狂喜，激动的就要跪在地上给沐南汐磕头。 谁知刚要跪，却觉得膝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阻止，根本跪不下去，整个人轻飘飘、晕乎乎的带着沐南汐往内院走。 身后，沐止薇见状，低垂的眼角流露出一抹不屑和鄙夷。 果然是个土包子，怕是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滋味，一个粗使丫鬟都看得上。 愚蠢！ 眼神不及收回，就见前方沐南汐突然回眸，清凌凌眸子似是将她看透了般。 红唇微扬，嫣然一笑：“你们俩若是需要驱邪，可以找我，给你们打折！” 第3章 一点小手段 沐南汐跟着小丫鬟到了清风苑，看了眼几乎可以称为破败的院子，表情淡淡。 倒是小丫鬟自己有些尴尬：“大小姐，这、这几日府上事忙，国公爷和夫人日日都要赴宴，疏于准备。” “小姐不妨先安顿下来，缺了什么，再告知夫人补上便是。” 沐南汐扫了两眼，不以为意的迈进院门，在院中四方桌上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云烟。” 沐南汐指尖掐算一番：“你先去将里面的屋子收拾一番，我没什么要求，干净就成。” 小丫鬟立刻转身进屋去收拾。 沐南汐这才打量起院子里的布置陈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路走来，院中布景看似随意，实则都按照风水阵法布置，可见沐家人是信玄术的。 可这清风苑…… 沐南汐看着院中幽幽冒着阴气三人合抱的槐树，缓缓勾唇。 敢把手伸到玄术师的头上，那就别怪她给剁了！ 单手掐灭阴气，慢悠悠从布包里摸出几张符篆，按照八卦方位屈指一弹。 符篆飞到半空，形成法阵，将清风苑护卫其中。 金光一闪，符篆和阵法隐匿无形。 云烟做惯了活计，手脚很是利落，不多时便顶着一脑门的灰匆匆出来。 “大小姐，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您快些歇着吧。” 沐南汐点头，起身越过她往屋里走的同时，屈指给她施了一个清洁咒。 云烟看着自己灰蒙蒙的衣裙瞬间光洁如新，又惊又骇：“大小姐……” “一点小手段罢了。”沐南汐不以为意，抬眸看了眼天色，“要下暴雨了，你也回房休息一会儿。明日陪我出去一趟，买些东西。” 说完就要推门。 云烟急急行礼：“大小姐缺什么，直接问库房拿就是了……” “我要的东西，库房没有。” 她需要买一些朱砂符纸，和布置风水阵法的摆件。 她还要在汴京停留些日子，住的地方，自然不能将就。 云烟还要再说，沐南汐已经推门进去了。 坐在屋内的八仙桌旁，沐南汐将斜跨的布包放在桌子上，开始往外面掏东西。 七星铜钱剑，祖师爷的排位，檀香，香炉…… 铜钱剑一拿出来，就在桌上欢快的蹦跶着。 沐南汐屈指在剑身上敲了敲：“别闹，此处的鬼暂时不能收。” 铜钱剑瞬间萎靡，趴在桌子上装死。 沐南汐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在它身上敲了敲：“院子里有三只，你可以先找他们玩玩。” 铜钱剑震动一下，咻地一声飞走了。 等沐南汐把祖师爷的排位摆好，香火供上，云烟又来敲门。 “大小姐，今日国公爷、夫人和公子们要去参加金亭侯府的晚宴，晚膳……让您一个人在院子里用。” 这声音不无委屈，阖府的公子小姐们都去了，连庶出的那几个也都去了，偏将她家小姐一个人留在府上。 这不是诚心戳小姐的肺管子么？！ 沐南汐浑不在意。 修道之人五弊三缺，而她缺的是权，也就是福气。 因此她凡事都看得很淡，毕竟没福气享受的东西，多思无益。 擦黑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 毫无征兆，倾盆直下，将天地冲刷干净。 金亭侯府，原本正跟几位兄长添油加醋抹黑沐南汐的沐浩轩听到外头动静，骤然怔住。 莫名想到回来时那土包子在马车上说的那句“暴雨将至”，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是巧合，还是……的确有些本领？ 沐浩轩眉头微蹙，心底莫名有些慌。 “五弟，你这是怎么了？”坐在他身侧的沐国公府二公子沐铭皓，见他脸色不佳，关切询问。 沐浩轩有些心神不宁的敷衍：“没事。”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前几日还去法华寺进香，若他当真有什么问题，法华寺的高僧不可能看不出来。 更何况他当日还抽了一支上上签，签文说他福泽深厚，一生得遇贵人，遇难成祥，定能长命百岁呢。 那土包子应该就是凑巧撞上了，毕竟乡野山林长大的，有些辨别天气转换的本事，没什么稀奇。 对，一定是这样。 沐浩轩这般安慰自己，便觉心头好受多了。 用过晚膳之后，暴雨便停了。 云层散开，月朗星稀，正适合沐浴月华，吸收天地灵气。 沐南汐足尖轻点，翩然飞上大槐树的树顶，正准备盘膝开始修炼，黑暗中灵气突然卷起漩涡。 一扇漆黑雕刻着古朴花纹的木门出现在半空。 沐南汐见状，忍不住摁了摁额头。 这个周扒皮，要不要逼的这么紧？！ 心中吐槽，面上却已经恭敬起身，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微微垂首等待着。 木门自另一端打开，一身黑色锦袍，玉冠高束，墨发披散，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人自门内走出。 “见过冥王殿下。” 少女的声音清脆又柔和，一身翠色衣裙在月华中翻飞，颇有一股出尘谪仙的味道。 男人目光幽冷，盯着她手腕漆黑珠子上飘动的三点金光，冷到让人觉得刺骨的声线幽幽响起：“不错，刚来就收集到三点功德金光了。” “可惜，离本月的份额……还差得远！” 这声音落在沐南汐耳中，便如催命的符咒，叫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殿下稍安，我即答应了，便不会赖账。” 沐南汐皮笑肉不笑：“不过是请殿下再稍待几日罢了。” 冥王墨倾袍摆一展，在树冠上坐下来，身子斜躺，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倦怠慵懒。 “说说，这回想让本王延期几日啊？” 沐南汐嘴角抽了抽：“七日。” “七日啊……”墨倾屈指，剔了剔自己的指甲，“那这七日的利息……” 沐南汐眸子圆凳，“你这周扒皮”几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悬在冥王幽幽目光中生生忍住。 后槽牙咬得咯吱响：“殿下不妨直说。” 瞧着小姑娘被气得脸颊鼓鼓，瞪着一双眼睛又不得不屈服的模样，冥王心情甚好。 袖袍一挥，沐南汐手上便多了一捧灰。 垂眸扫过，眼角抽搐得厉害：“这是……” 第4章 狐狸精冥王 “此乃山河令，可镇凡世三川五岳精怪妖魄。” 沐南汐手一抖，两缕灰飘落，她赶紧足尖一踢，将那两缕灰尘卷回掌心。 妈耶，这可是冥界圣物，与判官笔、酆都界齐名的三大圣物之一！ 少一缕，这扒皮阎王都怕是要剐她一层皮。 不过，传说山河令不是一枚令牌吗？ 怎么……成一捧灰了？ 似是看穿她心中疑惑，墨倾嗓音冷淡：“百年前，人间动荡。山河令为护山河，耗尽灵气，崩碎了。” 沐南汐心头一跳，什么动荡，能把冥界三圣物之一的山河令逼到崩碎的地步？ 好奇抬眸，恰好与冥王目光对上，心口又是一震。 怎么觉得这扒皮阎王看自己的目光，暗藏了一丝幽怨呢？ 不不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沐南汐将这匪夷所思的想法摇出脑海，垂眸扫了掌心崩碎的山河令：“殿下将此圣物交给我的意思是……” “修好此物，你与冥界的功德债，便可一笔勾销！” 沐南汐，“……”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冥界圣物，就她？！ 一个金丹都没结出来的小丫头，能修好有鬼了！ 冥王是在耍她吧？！ “殿下……” 沐南汐就要委婉拒绝，却见冥王突然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子突然逼近，骇得她下意识就要后退。 一时忘了自己是在树冠，这一退，登时一脚踩空，眼看就要从树冠上摔下来。 虽说她自己掐个清风诀，也能保证无事，然法诀还没掐出来，腰上便多了一只手。 那手强壮有力，圈着她的腰身，带着她斜仰着站在树顶。 冰冷的呼吸迎面洒落，墨倾菲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小丫头，这天地间，还没有人敢拒绝阎王爷的命令。” “你……想试试？”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导致沐南汐能格外清楚的看见冥王五官。 这才发现，他长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眼尾狭长，勾着一抹弧度，似邪似妖，魅意无边。偏眼睑下还长了一颗泪痣，是极妖艳的红，愈发衬得他不像幽都之主，倒像是…… 倒像是山林间修炼千年，终化成了人形的狐狸精！ 沐南汐一颗小心肝被迷得吱哇乱颤，她慌不迭从冥王怀里挣脱出来。 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裙，垂着眼眸：“自然不敢，只是小女子法力微末，山河令又是上古圣物，怕是……” “即给了你，你便是能修。” 墨倾指尖摩挲了下，只觉上面似乎还带着小丫头腰肢的温度，嘴角的弧度不自觉便深了些。 “可是殿下……” “小丫头，百年后，这天地间还会有一场浩劫。山河令若是修不好，到时山河崩殂，天地覆灭，可全都是你的锅！” 沐南汐，“……” 被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砸得晕头转向！ 这么大的因果她承受得起吗？又敢承受吗？ 不敢！ 咬了咬后槽牙，沐南汐挤出一句：“不知这山河令，该如何修复？” 冥王又恢复了慵懒闲散的模样，语调冷淡：“简单，日日以功德淬炼。待得淬炼了足够的功德，它自能重新聚合。” 沐南汐，“……” 那她得淬到猴年马月？ 送走扒皮阎王，沐南汐捧着山河令的灰烬飘然回屋。 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个玉瓶，将灰烬小心翼翼装进去。 一边装，一边不忘将某个黑心肝的阎王爷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骂一骂。 前脚刚踏入酆都冥王殿的墨倾华丽丽打了个喷嚏，想到这必然是某个被摆了一道的小姑娘在念叨自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急匆匆过来的判官见状，脚步登时不乱了。 “冥主可是见到那位了？” 墨倾嘴角笑容收敛，神情和声音霎时冷得如九幽之下的玄冰：“嗯。” “那位可还好？”判官急吼吼的问了句。 墨倾乜他一眼：“即这般想念她，不如自己去人界看看？” 判官身子一颤：“冥主误会了，属下只是随口问问。” 墨倾冷哼一声：“找我何事？” “冥主此前让属下为您寻一人界身份，已经寻到了……” …… 沐南汐盯着一瓶子山河令的灰烬长吁短叹了半晌，刚准备睡下，沐国公府就闹了起来。 凄厉的哭喊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大叫，闯入沐南汐的耳中。 她坐起身朝外头喊了一声：“云烟，府上出什么事了？” 云烟推门进来：“大小姐，不好了，五少爷出事了？” 沐南汐皱眉：“沐浩轩怎么了？” 云烟把打听来的事情禀告沐南汐：“听说五少爷从金亭侯府上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太对。也没给老夫人请安，直接就回院子里休息了。” “睡到半夜，突然发疯似的砸东西，还打伤了房里守夜的丫鬟。闹腾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突然倒地不动弹了。” “府医来给把了脉，说是命不久矣，老夫人、夫人这会儿都在五少爷院子里哭呢。国公爷已经让人拿了名帖，连夜去请太医了。” 沐南汐满是疑惑的“咦”了一声：“怎么会这么快？” 云烟没听清：“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沐南汐从床上下来，“替我更衣，我去看看。” 沐浩轩身上的煞气虽重，但好歹还能撑个日，更何况还有她给的护身符，没道理发作的这么快。 云烟手脚麻利的伺候她更衣，带着她去了沐浩轩的院子。 沐浩轩住在踏雪院，与她所在的清风苑成对角。 两人一路过去，还能看见丫鬟小厮忙碌奔走，个个神色凄惶。 沐南汐刚走到踏雪院门口，就听里面爆发出一声凄厉哭喊：“我的轩儿啊……” 痛哭声，声声泣血，闻着生悲。 随即有婆子红着眼睛推门出来，大喊：“五少爷去了！” 沐南汐眉头一皱，几步走到卧房门口，不等守在门前的婆子反应，抬脚踹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阴煞之气，让四周温度如同冰窖。 秀眉拧在一起，沐南汐扫了铺在床前痛哭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出去，我能救他。” 一语激起千层浪！ 卧房里哀哀哭着的女人们纷纷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翠衣白裙的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还是沐止薇站出来，眼圈通红的看着沐南汐，哽咽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第5章 妹妹救我！ 这一声姐姐，登时让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老夫人眉头一皱，看沐南汐的眼神多有嫌弃：“你便是南汐？” “正是。”沐南汐不卑不亢的应了一声。 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虽说眼前这个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十四年未见，加之一早得知这女儿山野长大，又跟着一个江湖道士学了一堆骗子招数，实在难以生出什么母女情分。 此时听她说有法子救沐浩轩，想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儿子一夜之间撒手人寰，只觉胸口被利剑贯穿一般，痛得她忍不住揪着胸口的衣襟。 “你一个乡野长大的村妇，莫不是以为什么土方僻法都能救人？！” 她哭得泪水涟涟：“你五哥哥已经去了，你难不成还想糟践他的尸身？你的心怎么能这么歹毒？” 好心来救人，却被人扣了一顶歹毒的帽子，沐南汐脸色有些难看。 但想着屋子里那一堆等着功德淬炼的山河令灰烬，便忍了忍。 “他现在还没死，不过你再继续拦着，他就当真是死定了。” 沐止薇闻言，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姐姐，我知道五哥哥接你回府，你对他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 “但苏大夫说五哥哥已经没了气息，姐姐又不会医术，还是莫要伤心太过，胡言乱语的好。” 她这一番话，包含的信息量有点多。 国公夫人和府上的府医双双变了脸色。 国公夫人想起来，自家儿子前两日还生龙活虎，去法华寺抽签都说是上上签，富贵命，怎么出去接这乡野长大的土丫头一趟，回来就死了？ 轩儿莫不是被这丫头给克死的吧？！ 府医苏胜则是老脸寒霜，他的医术在汴京是数一数二，被国公府聘请多年从未出错。 如今这位抱错的大小姐一回来，就说他诊错脉。 这可是死脉，他连这种脉象都能诊错吗？ 简直岂有此理！ 苏胜当即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看着沐南汐：“大小姐懂医术？” “山医命相卜，玄门五术，皆略知一二。”沐南汐语气谦逊。 苏胜却是冷哼一声：“即然略懂，便该看出来五少爷此时已经心脉停跳，断绝生息……” “他心脉虽停跳，却只是假死。”沐南汐语速飞快的打断，“不信，你用针扎他百会穴，入五寸试试。” 苏胜面色一变：“你可知百会入五寸，是致死的行针手法，你这……”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左不过再死一次，有什么要紧？” 沐南汐紧盯他双目：“试，则有一线生机。不试，则机会全无。他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你们自行考虑清楚。”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道苍老却隐含威仪的嗓音道：“试！” 暗自垂泪的国公夫人闻言一愣：“母亲……”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为了轩儿，也当试试。”老夫人看都不看她，只对苏胜道，“苏府医，有劳。” 苏胜无法，只能取来银针，照着沐浩轩的百会穴下针五寸。 针法刚落，原本死透了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满面惊恐的腾坐而起，大叫着：“有鬼，有鬼……” 国公夫人大喜过望，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轩儿，轩儿你醒了！” 沐浩轩艰难扭头，一眼看见伫立人群后的沐南汐，顾不得国公夫人，连滚带爬滚下床朝她扑去。 “妹妹救我！” 他一把抱住沐南汐的双腿：“有鬼要害我，妹妹救我，救救我……” 所有人被他的举动搞得一懵，沐止薇更是试图过来扶他：“五哥哥，你……” 谁知沐浩轩一把甩开她的手，死死抱着沐南汐不放：“妹妹，之前是哥哥有眼不识泰山，只求妹妹救我……” 沐止薇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自己被打掉的手，再看沐南汐时，眼中妒恨几乎满溢出来。 沐南汐皱眉看了眼她肩上趴着的嫉妒鬼，鬼身比她之前所见壮大不少，不觉有些无语。 这沐止薇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美人吗？ 风头无两的人怎么嫉妒心还这么重！ 国公夫人见儿子如此失态，状若疯魔，忍不住沉声喊了一句：“轩儿！” 起身就要去拉他。 老夫人却一把将她拦住，看向沐南汐：“这是怎么回事？” 沐南汐语调轻飘飘的解释：“此前他来接我，我便看出他命犯凶煞，曾问他要不要驱邪，是他自己不信。” “不过，我不是送了你两张平安符，可保你两次无虞吗？” 闻言，抱着她大腿的沐浩轩眼神闪烁：“那、那平安符我、我沐浴时不小心打湿了，便扔在一边……” 难怪！ 沐浩轩见她面色有些难看，赶紧将她的腿抱得更紧了一点。 “是哥哥错了，还求妹妹救我。” 苏胜这会儿已经从“五公子死而复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沐浩轩此时生龙活虎，好得不能再好，便想挽回自己的颜面。 上前拱手行礼：“五公子不必如此，你即醒过来，便是无碍了，无需求大小姐也无妨。” 说着，就要拔他头顶的针。 沐南汐见状哼了一声：“你若拔了，他便又要死了。” 苏胜冷哼：“大小姐不必吓唬老朽，五公子此时脉象强壮有力，已然恢复健康，根本不会有事。” 沐南汐闻言不再阻止。 苏胜伸手就把沐浩轩头顶的针拔了。 速度之快，沐浩轩想阻止都来不及。 银针刚离体，刚还活蹦乱跳的人登时身子一软，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卧房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轩儿……”国公夫人凄声一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沐止薇赶紧跟丫环婆子一起，将她抬到贵妃榻上安置好。 苏胜人都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群人里，只有老夫人稍显镇定，唇瓣哆嗦看向沐南汐：“汐儿，你方才说你有法子救你五哥？” “是。” “动手。” “驱邪除祟，黄金百两。” 沐止薇闻言，期期艾艾的开口：“姐姐，五哥哥也是你的哥哥啊。” “同为血亲，你救五哥哥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怎么还要银两？！” 沐南汐笑了：“瞧你这话说的，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苏府医看医问诊不是也要收钱吗？” “再说，我之前给过他机会的。” “事到临头来求，自然就是这个价钱！” 第6章 谁跟你是一家人？ 沐止薇还要再说，老夫人却已经扶着嬷嬷的手站起来。 “百两便百两，苏嬷嬷去开我的小库房，取百两黄金出来。” 老夫人定定看着沐南汐，见她通身气度沉稳自信，落落大方，眼底不由划过一抹赞赏。 国公府嫡女当如是！ 嘴上却道：“银子，我可以给。但有一事，我需事先说好！” 沐南汐眼波流转，已然猜到她要说什么，当即笑了笑：“老夫人，我若不出手，沐浩轩必死无疑！” “如今是你们求着我，而非我求着你们。” “身处劣势，便没有谈判的资格，这一点，想必老夫人心里应该很清楚。”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眼底划过不悦。 但她说的是事实，她又无可反驳。 一旁沐止薇见状，赶紧站出来刷存在感。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祖母说话呢？” 沐止薇一脸沐南汐太不懂事了的模样：“都是一家人，本该相亲互助才对，何来求与不求一说，你……” “谁跟你是一家人？” 沐南汐扬唇，打断她的话：“别忘了，你只是被抱错的而已。你真正的家人，早已不知所踪。” 沐止薇脸色一白，扑面而来的羞辱让她红了眼眶，摇摇欲坠。 悠悠醒来的国公夫人闻言，当即从软塌上下来，抱着沐止薇：“放肆！止薇永远是我沐家的孩子，是我沐国公府的嫡小姐。哪怕是你，也休想越过她去！” 说这话的时候，国公夫人情绪激动，一双眼瞳似有红光划过。 沐南汐看见，忍不住蹙了下眉。 那是…… 可惜不等她看清，那抹红光已然消失。 她不由眉头皱得更凶，转而若有所思的看向沐止薇。 沐止薇这会儿正埋首国公夫人胸前，嘤嘤嘤委屈的哭个不停，直把国公夫人哭得看向沐南汐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行了！”还是老夫人出声打断，“闹腾什么？！救轩儿要紧！” “汐儿，只要你今日救回你五哥，你日后便是我国公府最尊贵的嫡长女！若救不回……” 国公夫人闻言，急急打断：“母亲，不可！” 沐止薇也是红着眼睛望过去，委委屈屈：“祖母……”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然老夫人半点不为所动，一锤定音。 国公夫人脸色立时阴沉难看，沐止薇眼圈更红，眸子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死死瞪着沐南汐，恨不能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沐南汐看着她胸口翻腾的黑气，暗暗摇头。 她对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不感兴趣，尊贵与否也不在意，可惜这个沐止薇妒心太重，根本看不明白。 如今妒鬼与她心脉相连，再想除掉，她不死也得褪层皮。 何苦来哉！ 恰好苏嬷嬷捧着一个匣子回来，匣子里面躺着金灿灿圆润可爱的元宝，一共十个，正好百两。 老夫人示意苏嬷嬷将匣子递给沐南汐：“救人吧！” 沐南汐一挥手，苏嬷嬷手上的匣子就不见了。 众人见状，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手段？ “把人抬到床上去，你们都退远些。”沐南汐却不管他们如何惊讶，只淡声吩咐 身形健壮的婆子赶紧上去将沐浩轩搬上床，丫鬟们扶着主子退到门口。 沐南汐走到床边，双手快速掐诀：“清风灭鬼，雷霆除煞，三清太元，填元补精。急急如律令，敕！” 众人就只见她朝着沐浩轩凌空一指，然后便转身道：“好了。” 众人，“……” 这就好了？ 这要是能好就有鬼了！ 沐止薇嘴巴动了动，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妹妹，你若没办法治好五哥，照实同母亲和祖母说就是了。” “何苦这般装神弄鬼一遭，徒惹母亲和祖母伤心。” 沐南汐看着她：“你肉眼凡胎不懂，我不怪你。” “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是心怀敬畏比较好。否则口业过重，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沐浩轩煞气缠身，精元被夺，才会猝死。她以灵力为他补充，再以雷霆清风咒为他除煞，本就不难。 她不懂，还一心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妹妹，你……”沐止薇说着又要哭。 沐南汐烦了她的眼泪，干脆伸手点在她的眼皮上。 沐止薇只觉眼睛一阵刺痛，仿佛有金光划过。 她刚想扮柔弱控诉沐南汐两句，谁知一抬眼，突然对上肩头一张黑漆漆张着血盆大口的鬼脸，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啊啊啊啊……鬼啊！” 她像是被吓坏了，朝着鬼脸胡乱打去。 手拍在鬼脸上，鬼脸登时溃散成一团黑烟。 沐止薇刚要松一口气，谁知那黑烟在空中飘荡一会儿，又渐渐凝为实体，盘踞在她肩上。 沐止薇瞳孔骤缩，愈发凄厉的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母亲救命，有鬼，有鬼啊……” 国公夫人忙一脸慌乱的抓住她：“止薇，止薇你怎么了？你别吓母亲？” 扭头，满面厉色的看向沐南汐：“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不管你从何处学来的阴诡手段，快点放了止薇。” 沐南汐意味深长看了沐止薇一眼，方才她打鬼脸那一掌，她分明在她掌心看见了一团灵气金光。 沐止薇一个普通人，怎会有灵气护体？ 她看着沐止薇，缓缓勾出一抹笑容：“她方才不是说我装神弄鬼么，我只好向她证明一下咯。” “不过她肩头那只嫉妒鬼，与我无关。实在是她妒心太重，戾气缠身，一点点养出来的。” 沐止薇虽然还怕肩上那只鬼脸，但是听到沐南汐这话，还是忍着恐惧哆嗦着泪水盈盈的看向国公夫人。 “母亲，止薇没有。我不知道姐姐为何这般诬蔑止薇，但止薇向来纯善，何曾嫉妒过别人。” 国公夫人赶紧拍拍她的肩膀：“母亲知道，这一切定是她搞得鬼。” “你放心，母亲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沐止薇苍白小脸挤出一抹柔弱笑容，刚要道谢，那妒鬼突然缠上来，伸出猩红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啊啊啊啊……” 沐止薇吓得惨叫一声，两手胡乱拍打，想将妒鬼拍开。 实则那些巴掌，却结结实实的都落在了国公夫人脸上。 “止薇妹妹，你在做什么？！” 第7章 吹一辈子！ 虚弱却震惊的声音，自拔步床上传来。 所有人被这声吸引过去，就看见死而复生，自己坐起来的沐浩轩，纷纷震惊。 “轩儿……”老夫人被嬷嬷扶着，颤巍巍走到床边，“轩儿你没事了？” 沐浩轩也反应过来，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还活着？” 老夫人看向沐南汐：“汐儿，你五哥……” “没事了。” 沐浩轩欣喜不已，朝沐南汐拱手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妹妹救命之恩！” “不必，我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沐南汐淡声说完，扭头要走。 “姐姐……” 沐止薇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沐南汐的袖子， 眼睛闭着，头偏向一边，小脸煞白，浑身都在哆嗦，可见是被吓坏了。 她抖着嘴唇，话都说不利索：“求、求姐姐收了神通吧，止薇、止薇再不敢质、质疑姐姐了。” “还请姐姐看在母亲的面子上，饶过止薇这一回。” 沐南汐啧了一声，到这地步了，还不忘给她上眼药。 这沐止薇，当真是没救了。 国公夫人一把将她拉过去搂在怀里，对沐南汐横眉冷对：“止薇你别求她，母亲这就带你去法华寺，主持大师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可是母亲……” 沐止薇扭头想说她都要被肩上的鬼物吓死了，哪还能撑到法华寺去。 但是一扭头就对上那张血肉模糊的鬼脸，又是一声惨叫，抓沐南汐袖子更紧了。 “姐姐，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疼止薇一点，把这鬼东西赶走吧，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说着就要往下跪。 沐南汐自然不能让她真跪，并指做了个往上抬的手势，沐止薇弯下去的膝盖就不由自主打直。 她惊疑不定的看向沐南汐。 后者神色冷淡：“我只是暂时为你开了天眼，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十二个时辰以后自会消散。” “至于你肩头那只妒鬼，我方才也说过了，与我无关。是你自身阴郁养育而成，如今已与你心脉相连。” “除她，你必然也会伤损，你还愿除吗？” 沐止薇一愣，眼圈红红的又要施展白莲花大法。 沐南汐见状，赶紧摆手：“罢了罢了，你不信就算了。”并指往她眼皮上一抹，“好了。” 沐止薇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扭头往肩头看，果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骤然的如释重负让她膝盖一软，居然咚一声跪在了沐南汐面前。 沐南汐：“……” 沐止薇：“……” 正准备动手把人拖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在做什么？！” 沐南汐手一僵，偏头看去，便见一穿着青色锦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迈步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长身玉立，穿各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个个面如冠玉，俊美非常。 沐南汐只多看了一眼，手腕就被人擒住，耳边砸落愤然嗓音：“你竟逼止薇向你下跪，还要对她动手？” 沐南汐：“？？？” 她什么时候让沐止薇给自己下跪，还要打她了？ 正打算开口解释，沐止薇已经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俱是慌乱畏惧，怯生生看了沐南汐一眼，才福身行礼：“父亲误会了，姐姐没有欺负止薇。” 可那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有委屈往下咽，温婉又大度的样子。 “你不必为她说话！”沐国公重重哼了一声，“为父方才看得很清楚！” 沐南汐闻言，抬眸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男人。 人至中年，叫他两鬓染上些许风霜，但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嘴角向下抿着，不怒自威。眼睑下方微微青黑，看起来略显疲惫。因为愤怒，才显得精神一些。 视线又往上，看了眼他头顶盘旋的替死鬼，眸子眯了眯。 这沐国公府到底做了什么，聚了满府的鬼也就算了，府上主子一个个也都是怨鬼缠身的。 轻易挣脱钳制，沐南汐揉了下自己的手腕：“有些时候，眼见，未必是真。” “还敢狡辩！”沐国公面沉似水，“向止薇道歉！” 沐南汐：“我为何要道歉？” “放肆！” 沐国公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人，举起的胳膊突然被人给抱住了。 “父亲喜怒，父亲确实误会了。方才是止薇自己腿软，汐儿妹妹没有欺负她。” 抱着沐国公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死而复生的沐浩轩。 他已经被沐南汐的神鬼手段给彻底折服了，一心只想抱住这位大佬妹妹的大腿。 别家妹妹都是比诗书才艺，谁有他家妹妹这么厉害。 别的不说，令他起死回生这一件事，就够他吹一辈子！ “轩儿！”国公夫人不满的瞪他一眼。 这丧门星一回来就差点将他克死，又将止薇吓得半死，他竟还帮她说话。 真是糊涂！ 沐国公却是惊了，顾不得沐南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 “轩儿，你没事了？” 沐浩轩咧嘴一笑：“嗯，是汐儿妹妹救了我。” “她？”沐国公这才扭头看她，皱了皱眉，“你还懂医术？” 不是说这个女儿从小在山林中，跟着个老道士长大吗？ 就算学了点医术，怕也是穷山沟里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怎么能治好轩儿。 “算是吧。”沐南汐言简意赅。 老夫人站出来，将这个话题岔过去：“此事我稍后与你细说，轩儿无事，就最好了。” “今日也晚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众人闻言，各自称“是”。 沐国公叮嘱了一下沐浩轩好生休息，便扶着老夫人离开了。 他一走，国公夫人立刻带走了沐止薇。 剩下沐国公府几位公子，各自关心了一下沐浩轩的身体，见他没事，也就纷纷告辞。 沐南汐也要走，却被沐浩轩给叫住了。 “汐儿妹妹。” 沐南汐扬眉：“有事？” 沐浩轩有些窘迫，欲言又止：“就是……那个……” “我来的时候，覆在你身上的怨鬼已经将你体内精元吸干离开了。不过你放心，你体内残存的煞气我已为你尽数清除。” “至于缺失的精元……” 她蓦然停顿，沐浩轩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第8章 识趣得不像话！ 难不成，这精元找不回来了？ 那他日后岂不是要成为像四哥那样的病秧子？ 万一更严重，他日后都无法一展男人雄风，那他…… 沐浩轩生生被自己的脑补吓白了脸。 却听沐南汐微顿之后，淡声补了一句：“我可以为你开个药膳方子，你照着吃。” “再多晒晒太阳，差不多十来日便能好。” 沐浩轩：“……” 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不是，妹妹，咱能别这样大喘气吗？” 吓死个人了！ 沐南汐挑眉看向他：“有意见？”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沐浩轩极有眼色的找来文房四宝，“还请妹妹赐药方。” 识趣得不像话！ 沐南汐倒没多说什么，执笔蘸墨，在宣纸上写方子。 她一边写，沐浩轩一边抻头看，见她写得一手极好看的簪花小楷，有些惊讶。 “妹妹这字，娟秀精美，自成风骨，竟比止薇妹妹写得还要好看。” 沐浩轩满脸好奇：“妹妹不是自小在山林长大吗？这一手好字，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师父教的。” “你师父不是个江湖骗子吗？竟还写得一手好字？” 沐南汐眼眸微动：“天云不是我师父。” 话到此处，药方落成。 沐南汐将笔搁下，朝着纸页吹了口气，将药方递给他。 “切记叮嘱厨娘，按照方子上的剂量和火候下药，万不可错了顺序。” “妹妹放心。”沐浩轩珍而重之的将方子叠好贴身放着，“那汐儿妹妹的师傅是谁啊？” 沐南汐：“与你无关！” 说罢，抬脚离开。 沐浩轩还想追，沐南汐随手一挥，他就被一股巨力推得倒飞回床帐里。 “夜深了，五哥早些休息。” 等沐浩轩从拔步床里跳下来，院子里早没了沐南汐的身影。 他不由得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院门口。 汐儿妹妹好厉害！ …… 沐南汐踩着月色，步上了荷花池上的九曲回廊。 本意是想找池子里的水鬼聊聊，他们都是为何会聚在此处。 谁知刚踏上去，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润如风的呼唤。 “汐儿妹妹。” 沐南汐回头，月光下一袭淡青色锦袍的公子哥如同一棵松柏，俊俏挺立在一丛墨竹旁边。 她眨了眨眼，淡声开口：“六哥。” “汐儿妹妹如何知道我行六？”沐颜弘满脸好奇。 “算出来的。” “算？” 沐南汐不愿解释太多，免得他们又将她当做江湖骗子。 “六哥等在此处，是有事与我说？” 沐颜弘温声开口：“确实有些事，想同妹妹说。” “不如我们边走边说，正好送妹妹回去。” 沐南汐看了眼月色下漂浮在池水中游来游去的水鬼，不无惋惜的收回目光。 “那走吧。”看来只能明晚再来问他了。 两人并肩而行，都是极出众的长相，行走于月色下，仿佛连月华都被衬得黯淡了几分。 或许是双生子之间奇怪的感应，沐颜弘是府上最早怀疑沐止薇不是沐家子的人。 因为沐止薇不仅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而他对她也难生出什么兄妹情分来。 但府上只沐止薇这一位嫡出的小姐，府中上下对她都很娇宠，他幼时还曾提过几次，但都被父亲和母亲狠狠责罚了一通，渐渐的也就不再提起了。 两人走出一段路，沐颜弘却一直未曾开口。沐南汐偏头看时，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六哥为何这般看着我？” 许是沐颜弘看她的目光分外温和，叫沐南汐心底生出一丝亲近，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柔和了些。 沐颜弘却因此心中更是愧疚，不自觉叹息一声：“汐儿妹妹这些年，想必受了很多苦吧？！” 沐南汐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我五弊三缺缺的是权，所以倒不觉得苦。” 命中注定了不会拥有的东西，便不会多想，也就不会不甘，不觉辛苦了。 她这么说，倒是让沐颜弘更加心疼。 他虽不懂何为五弊三缺，但听说妹妹自小在偏远山中长大，跟随的又是一个江湖骗子，怎么可能会不吃苦呢。 左不过是不想家中人担心，所以才不说罢了。 只是妹妹性子如此豁达，家中却…… 想到父母为了给沐止薇撑腰，竟带着他们参加一场本不需要参加的宴席，沐颜弘心中便五味杂陈。 “妹妹……” 沐颜弘刚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就见沐南汐脸色突变，扭头豁然看向东南方向，秀眉紧蹙在一起。 “妹妹，怎么了？” 沐南汐收敛神色，飞快道：“夜深了，六哥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有点事，要出府一趟，六哥再会。” “这么晚，妹妹要去哪儿……” 话音未落，沐南汐已经足尖轻点，翩若惊鸿一般飞身而起，踩着屋脊房瓦，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沐颜弘惊愕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妹妹这样的本事，似乎并不像母亲他们以为的那般，只是个山林长大，粗鄙不堪的农女！ 沐南汐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此时她正运着清风绝，飞快往东南方向风驰电掣赶过去。 就在方才，她感觉到那边煞气冲天，似乎是有极厉害的鬼物在那方作乱。 身为玄门中人，降妖除魔，乃分内之事。 东南方向一处宅院之中，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些头疼的掐了掐眉心。 在他面前，几十只形状可怖，形容凄厉的鬼物正在肆虐纵横。 院子里的护卫已经倒下不少，剩下几个还在勉强支撑。 虽然他们手上的刀都经过高僧加持，能伤到鬼物，但他们毕竟只是凡人，撑不了太久。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犹豫着自己此刻出手，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还不等他估算清楚，一抹窈窕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翩然之姿，宛若神女。 “何方鬼物，竟敢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伤人作祟！” 沐南汐一声厉喝，并指掐诀朝前一指：“去！” 斜跨的布包之中，七星铜钱剑铮一声飞了出来，朝着混战中的鬼物砍去！ 第9章 身负功德的凡人 沐南汐捏诀御剑，七星铜钱剑如臂指使，在鬼物中纵横往来。 但凡被它看中的鬼物，必然惨叫一声灰飞烟灭。 不过片刻功夫，现场鬼物就被砍杀殆尽。 几个侍卫侍卫都受了伤，伤口还汩汩冒着黑气呢，见鬼物被除，立刻朝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扑了过去。 “王爷，您没事吧？” 沐南汐眉骨跳了跳，王爷？ 忍不住抬眸看去，就见那人穿一身黑色锦袍，玉带腰封压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蟠龙玉佩。墨色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固定玉冠的发簪两端有璎珞垂下，尾端缀着几颗墨色珠子。 他眉目清朗，一双桃花眼狭长，眼尾上挑，眼睑下方有一颗红色泪痣。瞳仁很黑，是那种极致纯粹的深黑，看着颇让人感觉高深莫测。 沐南汐眯了眯眼，这双眸子，总让她想起那位扒皮阎王。 若不是这人五官与他不同，又确确实实是个凡人，她都要以为是不是那扒皮阎王闲着没事跑来人间溜达了。 不过……这个凡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厚的功德金光？ 厚得简直可以原地塑身成仙成佛了！ “本王没事。”男人徐徐抬眸，看向她，“多谢姑娘仗义援手。” 她摆摆手，对移动的功德金光态度友好：“降妖除魔，乃玄门中人应尽之责，不必言谢。” “不过既然鬼物已除，我也该告辞了。” 说罢就要走。 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沐南汐回头，就见那些受伤的侍卫一个个面皮发青，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眼见着是要活不成了！ 沐南汐皱了下眉，罢了，救人救到底吧！ 于是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瓷瓶，朝那些侍卫走过去。 倒出一颗，掐了他的下颌将药塞进去。 所有人都塞了一颗，这才站起身，叮嘱道：“你们的身体被阴气侵蚀，伤了元气。” “我虽然用药物驱除阴气，但想要补足丢失的元气，还需接下来三日每日正午晒足一个时辰的太阳才行。” 吃下灵药后身体好转的侍卫们纷纷爬起来，齐齐躬身行礼：“多谢姑娘赐药！” 沐南汐摆摆手，转身又要走。 一个侍卫突然闪身，拦在她面前：“姑娘妙手回春，不知可有法子医治我们王爷的腿？” 沐南汐瞄了那人的腿一眼，只见上面盘踞着浓浓的怨煞之气，已经深入骨髓。 治倒是能治，就是麻烦。 不过这样的人，若是将他治好了，所获功德也要比旁人更丰厚就是了。 沐南汐狠狠的心动了，但还是秉持原则：“你家王爷是何身份？我不救大奸大恶之人。” 淮修闻言，立刻回道：“我家王爷是摄政王司徒倾墨，是大越赫赫有名的战神！” 沐南汐掐指算了算，而后点头：“可救！不过……” “不过什么？”摄政王司徒倾墨看着她。 那目光，竟透着几分饶有兴致。 沐南汐一心想着从他身上多捞点功德，一时没有发现：“恕我直言，王爷你命格特殊，应该是自小鬼物缠身。除了治腿外，身上还应该多备些保命的物件。” “否则这腿就是治好了，没准儿日后还得再坏。” 司徒倾墨挑眉：“什么保命的物件？” 沐南汐道：“我这里有平安符、除煞符、雷符、火符，凶鬼以下，都可保你平安。” “量大从优，还有优惠，王爷不妨考虑一下。” 做生意做到他头上了啊…… 他微微往后，靠着椅背，手指轻敲扶手：“姑娘即看出来本王命格特殊，容易招惹鬼物，不若替本王改换命格，一劳永逸？” “不不不，”沐南汐摆摆手，“这世上并无改换命格之类的道术，若有，也必然是邪术。” “正统修道之人，素来讲究一个顺应天命。也奉劝王爷一句，莫要听信一时谗言，误入歧途的好。” 司徒倾墨轻笑一声：“原来……你竟知道这是歧途吗？” 沐南汐一愣，总觉他说这话时语气神态都不对劲。 尤其那一双眼睛，莫名叫她想起那日扒皮阎王让她修山河令时的模样。 都含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幽怨！ 沐南汐皱了下眉：“王爷何出此言？” “没什么。”他却不再说，转了话题，“你刚才说的那些符，我都要了。一样各来十张，你算算需要多少银两吧。” “平安符、除煞符五两银子一张，雷符、火符十两银子一张，共计三百两！” 司徒倾墨从袖子里摸出一沓银票，翻了翻，从中抽出一张递给她。 “本王手中没有三百两的银票，这张五百两是最小面额。余下的银子，便当做是本王那些侍卫的药钱吧。” 沐南汐眼睛一亮，果然财大气粗！ 接过银票看了眼，确认无误，这才满心欢喜的折好放进布包里。 白嫩精致的脸颊上带着几分赚到大钱的喜意：“既然王爷这般大方，我便再免费送你一次驱邪吧。” 随后掐诀娇喝：“剑来！” 七星铜钱剑本在空中追打着鬼物消散凝聚出来的煞气，闻言咻地一声朝沐南汐飞了过来，而后稳稳停在……坐在轮椅上的司徒倾墨面前，剑身泛着欢喜激动的光芒。 沐南汐：？？？？ 那人含笑目光看来，沐南汐直觉面皮一阵发烧。 这柄剑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皮！ “咳咳……”她重重咳了一声。 剑身人性化的一僵，终于发现自己搞错了，赶紧飞回沐南汐手边。 沐南汐冷哼：“等回去再教训你。” 铜钱剑剑身颤动，铜钱碰撞间发出声音，如同人的呜咽一般。 沐南汐却不管它，屈指轻弹：“赶紧干活！” 铜钱剑又垂头丧气的朝着男人飞过去，绕着他咻咻咻飞了几圈，将新聚过来的鬼物砍了个干净。 司徒倾墨全程坐在轮椅上，纹风不动，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沐南汐：……这人到底什么体质，这么招鬼。 不过她还在呢，这些东西就敢聚过来，简直不给她面子！ 砍了干净！ 第10章 皮一下，很开心 等到空气中的阴气散个干净，司徒倾墨才淡声开腔：“有劳姑娘。” 沐南汐咳了一下，刚才七星铜钱剑皮那一下，还有些尴尬。 “举手之劳。” 随后低头在布包里一通翻找，拿了厚厚一沓符出来。 “这些是平安符，这是除煞符。这是雷符，这是火符。” 一一指给对方认过后，她又道：“平安符可抵挡鬼物侵袭，除煞符可驱散低级鬼物。雷符和火符可对付高阶鬼物，如恶鬼、厉鬼之类。” “不过因为你是凡人，无法用灵力驱使这些符咒，所以符咒威力只能发挥十之其三。” “但三张之内，也能搞死一只了。” 男人一一接过，贴身放好，而后掀起眼皮：“若遇更高阶的鬼物呢？” 沐南汐本来想说，厉鬼往上之类的鬼物，百年难得遇见一只。 但一想他命格特殊，再加之体质似乎格外吸引鬼物，于是想了想，从布包里掏出一张传音符递过去。 “此乃传音符，默念咒语便可与我传音。若遇上高阶鬼物，便祈祷你离我够近，我能及时赶到吧。” 司徒倾墨却没接，只是掀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玩味：“姑娘待任何人，都是这般……古道热肠吗？” 是错觉吗？ 为什么觉得他这话……有些吃味的意思？！ 不不不，肯定是错觉。 他们今夜分明第一次见，他怎么可能吃味呢？！ “倒也不是。”沐南汐道，“不过是恰好碰上，缘分使然罢了。” “我们修道之人，最讲究一个因果缘法。” 司徒倾墨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伸手将传音符接过来：“那便多谢姑娘了，不知这传音符……” “本就是我画着玩儿的，免费送你了！” 说话的功夫，他身边又缠上来四五只。 沐南汐蹙眉，就这体质，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该早被鬼物生吞活剥，吸干精气吗？！ 沐南汐心底微微烦躁，铜钱剑似有所感，不等她掐诀，已经乖觉的咻咻咻将鬼物斩个干净。 就在这时，有侍卫匆匆来报：“启禀王爷，国师驾到。” “转告国师，本王没事。夜深露重，还请他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沐南汐偏头看他一眼，这人跟那个国师不对付吗？ 语气怎么又冷又恶。 但她对别人的事向来不怎么好奇，是以也没多问。 “夜深了，我也该告辞了。”沐南汐打了个哈欠，“顺道提醒一句，王爷命格体质特殊至此，那十张平安符未必能护你多久。” “若王爷还要买符，可到沐国公府寻我。” 司徒倾墨盯着她看了半晌：“姑娘莫非就是沐国公刚寻回的嫡亲女儿？” “正是。”沐南汐眉间淡淡，不见什么喜色。 “如此，甚好！” 沐南汐扬眉，不明白好在哪里，但没兴趣知道，告辞转身离开。 摄政王安排了侍卫送她出去。 从月亮门出来，过了照壁，眼瞅着要出大门口，沐南汐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侍卫身上，欲言又止。 侍卫被她看得不自在：“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说？” 沐南汐：“露水情缘野鸳鸯，红纱暖帐颈边刀。” 侍卫瞳孔骤缩，眼神闪烁：“姑娘此言何意？” 沐南汐叹了口气：“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在你。” 说完，也不理会侍卫的愕然，掐了个清风绝，翩然乘风而去。 侍卫在门口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转身回去向司徒倾墨禀告。 “王爷，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 司徒倾墨看向他：“她同你说什么了？” 侍卫心头一震，下意识低头避开王爷视线：“姑娘没说什么，只交代手下等保护好王爷。” 司徒倾墨深深看了他许久，就在侍卫难以招架时，突然卸了威势。 “本王乏了！” “属下伺候王爷就寝。” 等到寝殿门关上，偌大空间内只剩司徒倾墨一人时，一道漆黑的古朴木门突然出现在房间之中。 原本紧闭双目的男人缓缓睁眼，看向从木门内出现的判官。 “见过冥主。”判官躬身行礼。 梨花木雕刻出的大床上，一抹虚影自司徒倾墨身上缓缓坐起，渐渐凝为实质，掀开床幔下来。 只见这虚影凝出的人墨发玄袍，肤白貌冷，一双狭长桃花眼潋滟光芒，眼尾一颗红痣自带风情，不是冥王墨倾又是何人。 墨倾发出一声冷笑：“你来得倒是快。” 判官垂头，愈发恭敬：“幽冥殿诸事繁杂，冥主不在，我等不敢擅决。” “是有事不敢决断，还是忙着来见别的什么人，你心中自然清楚。” 墨倾姿态慵懒的斜躺在软榻上，单手支颐：“说罢，寻本君何事？” “不知冥主附身在这凡人身上，可有探查到什么？” “此人体质的确特殊，即便有本君幽冥之主的气息镇压，依旧有不少鬼物被其吸引。” 说话间，墨倾菲薄的唇角扬起一抹淡笑：“本君自诞生至今，一万五千余年，还从未见过这般体质特异的凡人，倒是有趣。” 判官眼睛眨了眨：“那……可要为冥主调一二鬼差，前来护卫？” 墨倾乜他一眼，冷嗤：“你也不必试探，她确然来过了。” “冥主……”判官急急抬头，然而不等他说话，已经被墨倾打断，“本君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既然本君与天道做了约定，就不会轻易毁诺。” “此番，我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 判官松了口气，重新恭敬垂头：“冥主心中有数便好。” “退下吧！” “是！” 判官从来时的木门离开，门关上的瞬间，便化做一蓬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墨倾依旧歪在软榻上，目光越过窗外，遥望着九天之上的冷月。 不知过了多久，起身重新回到床上，身形虚化，沉入司徒倾墨的身体。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在宁静安详的寝殿中回荡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床帐中传出一道清冷嗓音：“来人。” 侍卫立刻推门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寒山。” “是！” 第11章 眼皮子浅的东西 因着老夫人做出承诺，沐南汐救了沐浩轩，便成了沐国公府最尊贵的大小姐。 是以第二日一大早，老夫人就下令，吩咐厨房张罗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想当着国公府上下所有人，承认沐南汐嫡长女的身份。 然…… 国公府众人在饭厅左等右等，不见沐南汐出现。 国公夫人脸色铁青的绞着帕子，沐国公更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混账东西，这都什么时辰了，竟敢让诸多长辈在这儿等她一个人，懂不懂规矩，有没有教养？！” 老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虽说昨夜她救了轩儿，是大功臣，但身为名门贵女，嫡出千金，这般没规没矩，传出去沐国公府还怎么做人。 “崔嬷嬷，去看看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未到。” 崔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嬷嬷，又是沐国公的乳娘，在国公府内地位仅次于几个正经主子。 老夫人派她去，显见是要给沐南汐一个教训了。 沐浩轩急忙道：“祖母、父亲、母亲，想必汐儿妹妹是昨夜为了救我，过分劳累，这才贪睡了会儿。” “是啊。”沐颜弘也在一旁帮腔，“昨夜我瞧着妹妹脸色很不好，想来是为救五哥伤了元气。还请祖母、父亲、母亲看在她救五哥有功的份儿上，宽宥些吧。” 见一向与自己不怎么亲近的六哥都帮沐南汐说话，沐止薇在桌下恼恨的攥紧了帕子。 垂眸盖住眼底怨毒，嘴上也温温柔柔帮着说话：“祖母，姐姐自小长在乡野山林，不懂我们大户人家的规矩也是正常。日后请个教养嬷嬷回来悉心教导，总能学会的。” 实则，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众人沐南汐的出身。 沐颜弘微眯了眼睛，看向沐止薇。 就连迟钝如沐浩轩，也觉得沐止薇这话哪里不对。 汴京成内的豪门权贵们最看重的就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女儿们哪个不是从小学习礼教闺仪。这种东西，不下苦功夫去学去磨，根本成不了气候。 似沐南汐这种在乡下野惯了的性子，短时间的教导，怎么可能有成效。 果不其然，国公夫人立刻接着她的话头冷哼一声：“再怎么教，她的规矩仪态还能比得过止薇？” “母亲，不是儿媳多嘴，虽说咱们有意将她嫁入摄政王府，巩固国公府的权势地位，但为何要将止薇嫡长女的身份也给了她。” “止薇日后那是要进东宫的，没了嫡长女的身份，您让她如何在太子府立足？” 闻言，老夫人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皮子浅的东西，一个嫡长女的身份而已，就能让她在东宫立足了？” “母亲……”国公夫人还要再说，就被沐国公一把给拽住了，“住口，此事母亲自有决断，你无需多言。” 国公夫人登时气得红了眼眶。 沐止薇只觉心头发愣，她攥了攥冰凉指尖，哀哀戚戚的偎着国公夫人。 故作大度的道:“母亲不必忧心，祖母说的是，不过一个嫡长女的身份而已。” “止薇若只是靠着这个身份得了太子殿下亲眼，想必也不长久。后宅争宠，身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手段。” “止薇有信心，一定会牢牢抓住太子殿下的心，保我沐家百年富贵。” 老夫人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还是止薇懂事，不枉祖母这般疼你。” 沐止薇垂眸，满脸羞涩。 实则眼底恨意翻涌。 疼？！ 既然疼她，为何沐南汐一回来，就夺了她嫡长女的身份？ 为何那贱人长在乡野，卑贱顽劣，她却要当众许她国公府最尊崇的地位？！ 不过就是想利用自己，为沐国公府换取利益罢了。 说什么疼，也不嫌恶心！ 等着吧，她一定会嫁入东宫，抓住太子的心，然后…… 将他们如今加诸在她身上的屈辱，通通还回去！ …… 崔嬷嬷急吼吼去了沐南汐的清风苑，正在院子里洒扫的云烟机灵，赶紧扔了笤帚过来拦住她。 “崔嬷嬷怎么来了？” 崔嬷嬷轻蔑的扫了这小丫鬟一眼，“大小姐呢？” “回崔嬷嬷，大小姐还未起身呢。”之前夫人那边就派了小丫鬟来通知，叫大小姐去前院用饭。 但大小姐昨夜回来得晚，倒头就睡，到现在还未醒。 云烟也不敢去叫，只能尽力拦着。 崔嬷嬷当即冷哼一声，“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身？大小姐作为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一言一行都需小心谨慎。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岂不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崔嬷嬷还请小声些，大小姐昨夜救治五少爷劳累了，想多睡一会儿罢了……” “什么叫劳累了想多睡一会儿？昨夜五少爷差点去了，府上谁不揪心？国公夫人，那也是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安睡。今日一早，便又爬起来吩咐厨房整治早膳，操持府上大小事务。便是老夫人，那也是早早起身去看望了五少爷一番。偏大小姐金贵，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说到最后，已然嚷嚷起来。 寝室内，沐南汐睡得正香，陡然被这嘈杂吵醒，当即不悦皱眉。 “聒噪！”屈指弹了一道静音符出去。 崔嬷嬷还要慷慨陈词，却突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她吓得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的摸着自己的喉咙。 云烟见状，便知是小姐的神仙手段。 抿唇笑了一下，该！ 扭身小跑进了房间：“小姐，可是将您吵醒了？” “嗯，醒了。”沐南汐撑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外头是何人？” 云烟将床榻两侧的帐子收起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来请小姐去前厅用早膳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此前便有小丫鬟来通报过，奴婢见大小姐睡得香，便没打扰。” 沐南汐肚子确实也有些饿了，便吩咐道：“给我打点水进来梳洗吧。” “是。” 云烟转身出去打水，见崔嬷嬷还在院子里惊恐的抓耳挠腮，笑着喊了一声：“苏嬷嬷，大小姐起了，还请您再稍等片刻，等大小姐收拾妥当，再来为你解了这神通！” 第12章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崔嬷嬷这会儿哪还有刚来时的张狂霸道，缩着肩膀跟只鹌鹑一样。 等云烟打了水来，沐南汐已经穿戴整齐，连发都挽好了。 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发髻，用桃木簪子固定。 手腕上一圈看不出成色质地的墨色珠子，浑身上下再无配饰。 偏的就有一股出尘绝俗的气质，那张脸亦是精致得叫人过目难忘。 云烟都看呆了。 同时心里又忍不住为大小姐感到难过。 大小姐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穿戴却如此素净，便是连她这个小丫鬟还有几根银簪子，几个银手镯呢，大小姐绾发的居然是根木头。 可见大小姐往日里，定是吃了许多的苦。 她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小姐。 沐南汐不知云烟心中所想，由着她伺候自己梳洗后，出了房门。 一出门，就见院子里一众鬼怪忙得热火朝天，感受到她身上汹涌的灵气，齐齐朝她看来。 待瞥见她头上的桃木簪子时，不管鬼脸如何恐怖，都下意识将嘴角弯出讨好的弧度。 那画面，说不出的辣眼。 沐南汐蹙了蹙眉，昨日来的时候，铜钱剑不是才斩了三只鬼怪么，怎地今日又有这么多。 这沐国公府到底藏了什么，竟这般吸引鬼怪？！ 崔嬷嬷正在院子里急赤白脸，一抬头就见大小姐看着自己直皱眉。 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好似一汪泉水，却冷得吓人。 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上前福身。 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沐南汐瞥她一眼，冲她抬了抬手指。 崔嬷嬷登时感觉喉咙一松，赶紧道：“大小姐……”发现自己能出声了，登时喜不自胜，对沐南汐却更多一丝敬畏，“大小姐，国公爷和夫人还有老夫人已经在饭厅等候多时了，大小姐赶紧随老奴过去吧。” “不去。”沐南汐抬脚朝外走，说出的话却让崔嬷嬷脚下一个趔趄，“你去告诉他们，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大小姐，万万不可啊，您……” 沐南汐驻足回头，幽幽目光落在崔嬷嬷脸上，她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照我说的做，懂？” 崔嬷嬷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 沐南汐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出了府门，云烟才反应过来：“大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买点东西！”沐南汐一边说，一边掐算了一番，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这边。” 云烟小跑着跟上：“大小姐，您要去的地方若是远的话，还是让车夫备辆车吧？！” “不用，不远！” 闻言，云烟不再说话，老实跟在身后。 谁知这一走，便走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云烟就发现，沐南汐带着她到了京城卖古董玉器的地方。 沐南汐仿若早已有了目的，径直朝里面走。然后进了一家开在偏僻角落，看上去破败不堪，仿佛马上就要倒闭的铺子。 云烟有些疑惑，大小姐来这种地方能买什么？ 古董玉器吗？ 可府上库房里古董玉器不少，这家店……怎么看都像是卖的赝品吧。 不过云烟对沐南汐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所以什么都没说，跟着小姐迈步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这家铺子里面倒不如外面破败。 黑色的木架上摆放着不少玉器摆件，大的、小的、什么造型的都有。 沐南汐来到架子旁，挑挑拣拣。 云烟实在忍不住，小声提醒：“大小姐，您需要什么摆件，直接让夫人从库房中取就是了。” “府上的无用。” 沐南汐选了一个青花瓷的花瓶，一个雕工粗糙的玉佩，还有一把黑漆漆看不出什么木料打磨出的剑，以及一块砚台。 随后走到柜台前，屈起手指反手敲击三下：“劳驾，帮我结算一下。另外，我还想买一些黄符、朱砂、纸钱、香烛……” 报了一长串要买的东西后，站在那微笑看着掌柜。 掌柜的是个戴着皮帽的小老头，人有些精瘦，一双眼睛精明算计，上下打量沐南汐一番后，问道：“符纸分上中下三品，你要那种？” 沐南汐偏头想了一下：“各品价格如何？” “上品一沓五十两，中品一沓二十两，下品一沓十两。” “那就上品两沓，中品五沓，下品十沓吧！” 小老头似乎被她要的符纸数量惊了一下：“小姑娘，你年纪轻轻，买这么多上品符纸做什么？” “自然是画符。” “别嫌小老儿多嘴，这上品符纸可是用来画威力强大的极品灵符的。你一个小姑娘，买了也不懂画，反而浪费。倒不如多买些下品符纸，回家多练习练习。” 闻言，沐南汐忍不住掀眉多看了他一眼。 “老人家倒是公道，不过我即买了，自然是能画的。老人家不必多说，帮我算一下一共多少银两吧。” 小老头皱了下眉，明显不信沐南汐的话，甚至觉得她有些狂妄。 她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会画极品灵符。 罢了，既然她执意如此，自己也劝过了。那最终浪费与否，便与他无关。 想着，小老头算了一下，伸出一个手掌：“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两！” 沐南汐低头就要掏钱。 云烟却叫了起来：“什么，就你这一堆破烂货，也好意思收我们家小姐五百两，你这个奸商。” “大小姐，他摆明了就是欺咱们不懂行，咱们千万不能上当。” 小老头不乐意了，一双精明三角眼微微眯起：“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小老儿在这条街做了几十年生意，向来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说我是奸商，就不怕造口业，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放在柜台下的手指动了动。 沐南汐似有所感，伸手拉了下云烟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两步。 一缕常人看不见的灵光，擦着云烟刚才站的位置飞了出去。 沐南汐秀眉蹙了一下，这位老人家好强的手段。 小老头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看沐南汐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探究。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汴京城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玄术高手？ 第13章 救人 沐南汐却是笑容不变：“老人家莫要生气，我这丫鬟不懂事，胡说八道，我自然知道老人家要价公道。” 她选的那几样东西，是准备回家布置阵法用的，所以每一种器具上需得蕴藏灵气才行。 这几样东西虽看着都不起眼，但所蕴含的灵气，却是那一整个架子上最丰富的。 小老头要这个价，实在算不得高。 “还是你这个小丫头懂事明理！”他说着，又看了云烟一眼，“倒是你这个小丫头，日后再开口可就要小心了。”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这么好运的。” 云烟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方才小姐拉她那一下，她确实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危机感。 是以心里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沐南汐付了银子，抬手在小老头拿出的东西上一扫而过。 那些东西瞬间化作一抹流光，钻进了她手腕上戴着的珠串中。 小老头盯着她手上的珠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若他没看错，那是南海东篱珠。 蕴天地灵气而生，看我纳万物。 可惜，是认主之物！ 否则，他都想出钱买下来了。 云烟见他一直盯着自家小姐手腕上的珠子，口水都要下来了，立马警惕的拉着自家小姐的胳膊：“大小姐，咱们快走吧，这老头子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云烟！”沐南汐瞪了她一眼。 云烟吐吐舌头：“小姐赎罪，奴婢知道错了。” 沐南汐观了下她的面相，语气严厉：“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众多。日后你切忌莫要随意犯口舌，否则祸从口出，神仙难救！” “奴婢知道了。” 从古董铺子出来，沐南汐正准备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不远处就闹了起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帮忙请个大夫……” 许多过路的人围了上去，对着人群中心的人指指点点。 “哎哟，老爷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呢？” “哎呀，脸都灰白了，怕是不成了。” “最近的医馆在三条街开外，等大夫来怕是老爷子身体都凉了。” 沐南汐神色一凛，有人病了？ 她立刻抬脚朝那边走过去：“麻烦让一下，我是大夫。” 清脆稚嫩的少女嗓音，听到的人不自觉让开，就见一个穿着翠色衫裙的少女穿过人群，走到中心位置。 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锦袍，戴着员外帽的老爷子躺在那里。手攥紧成拳，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说，脸色也已经呈灰白色。 穿着青色衣衫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跪在他身边哭得伤心，一边哭一边哀求周围的人帮忙去请大夫。 可是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应承一句帮忙。 小厮心中升起一股绝望，老王爷若是出事，王爷和几位公子非撕了他不可。 突然，眼中映入一抹翠色身影。 一名身量娇小，年月十四左右，五官精致气度无双的小姑娘突然在老爷子身边蹲下身，伸手就要掐老爷子的喉咙。 小厮吓了一跳，就要阻止。 “这位老先生平素可是对鱼虾过敏？” 小厮阻止的动作顿住，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家老……太爷只要吃了鱼虾，必定浑身长红点，喉咙还会肿胀，严重时会窒息。大夫特意叮嘱过，决不能让老太爷沾染鱼虾之类的食物，所以我们平素都很小心。可老太爷今日所吃的东西里，并没有鱼虾啊！” 沐南汐的小手在老人家脖子上几个穴位轻轻按过，原本抽搐不停地老爷子突然缓了过来，脸色也回复了一些。 她扭头问小厮：“他今日可是喝白玉汤了？” “是，今日城西新开了一家饭馆，老太爷是个老饕，非要瞒着家中公子们出来吃。老太爷的确点了白玉汤，且一直说那汤鲜美，便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可是，白玉汤的汤底素来用的都是鸡汤底，不会有鱼虾啊？！” “这家饭馆别具一格，汤底用的就是鲜鱼和鱼骨熬制。” 沐南汐说着，从随身携带的香包里拿出一枚药丸，放进老爷子口中。 随后又在他胸口几个大穴上一一按过。 “好了。” 小厮还有些不敢置信：“这就好了？姑娘，你确定吗？” 就这么按几下，喂一颗药丸，刚才几乎没气了的人就好了？！ 沐南汐缓缓起身：“老人家已经醒了。” 小厮赶忙看去，果然看见自家老太爷幽幽睁开双眼，呼吸顺畅，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登时喜极而泣：“老太爷，呜呜呜，老太爷您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老王爷刚醒，语气还有些虚弱。 小厮连忙道：“老太爷，您方才过敏了，差点……是这位小姑娘救了您。” 老王爷顺着他的手望去，就看见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小姑娘一身翠色，容色绝美，通身沉稳气度，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世家女。 老王爷蓦地想到了自家那几个不肯婚配的臭小子，当即笑的如一朵花一般。 “小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稍后我也好将谢礼送到你府上。” 沐南汐落落大方的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老人家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老王爷只觉得这姑娘特别和自己的眼缘，哪舍得放她走，立刻就要挣扎起来。 然而他才刚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一挣扎立刻又头晕目眩的倒了下去。 小厮吓了一跳，惊叫起来：“老太爷……姑娘，姑娘您快看看我们家老太爷吧，我们家老太爷又晕过去了。” “放心，老人家已无事。只是上了年纪，这般急病一番，身体有了亏损。只需回府后好生将养，过几日便好了。” 说着，就又要走。 然而小厮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磕头：“小人斗胆恳求姑娘，同小人一起送老太爷回府，也好同府上老爷和公子们分说清楚。否则、否则小人伺候老太爷失利，定会被老爷和公子们活活打死的。” 第14章 祖父看未来孙媳妇 沐南汐看了眼老爷子的面相，是正直富贵之人。 那小厮虽有些小心思，但也非奸恶之辈。 见他哭得可怜，想了想，便道：“也好。” 小厮登时千恩万谢，与路人合力，将老太爷抬上马车，随后又给沐南汐单独租了一辆马车，这才招呼车夫赶紧回家。 围观众人徐徐散去，露出街角一辆八匹马拉的豪华车驾。 穿着黑衣的侍卫快步来到车边：“王爷，确实是沐姑娘。她碰巧遇见东山郡王府的老王爷发病，为他救治。郡王府的小厮害怕被主子责骂，恳求姑娘与他一同回府。姑娘允了，已经坐马车去东山郡王府上。” 马车内好半晌没有声音。 就在侍卫忐忑不安之时，才听见自家主子的嗓音徐徐响起：“知道了。” 侍卫想了想，询问道：“那王爷，寒山还去吗？” “不是说老王爷病了吗？本王身为晚辈，自该前去探望！” 侍卫：“……” 您想去见人家沐姑娘您就直说，何必扯老王爷的虎皮？！ 扭头却利落吩咐车夫：“改道去东山郡王府！” …… 沐南汐的马车内，云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大小姐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了。 “大小姐，咱们就这么跟着那小厮过去，真的妥当吗？” “怎么了？”折腾了半日，滴水未进，沐南汐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了。 的确草率了！ 该吃点东西再去买布置法阵的物件！ 云烟见自家小姐一副恹恹不上心的模样，顿感肩头胆子沉重。 大小姐在乡野长大，性子单纯。 便是有些神仙手段，奈何人心叵测啊！ 有些坏人隐藏至深，未必能够及时察觉！ 她不由得苦口婆心的劝说：“万一这小厮和老人家是坏人，把咱们骗到他们府上，再将咱们困住。或卖，或威胁，或……总之，坏人做坏事的手段不胜枚举，大小姐你不该这般没有防备之心。” “放心，那老人家不是坏人。” 云烟人都麻了。 那坏人也不会往自己头上刻字啊！ “大小姐……” 她还要再说，马车就晃晃悠悠的慢了下来。 前头载着老王爷的马车还未停稳，坐在车辕上的小厮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朝门房冲过去。 “快，快去禀报郡王、郡王妃和世子爷，老王爷发病，危在旦夕，幸得一位姑娘妙手，如今人已无碍，恩人也到了门前。” 门房大惊失色，转身进去禀告的时候，还以为着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等东山郡王收到消息，带着郡王妃和世子迎出来的时候，老王爷已经悠悠醒转过来，正在同沐南汐说笑，打听她的家世、年龄，一副祖父看未来孙媳妇，越看越满意的模样。 “父亲。”东山郡王听到老父发病，一路从内院小跑过来的，束发的金冠都跑得有些歪，见老爷子中气十足，毫无病态，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扭头瞪向一旁的小厮，“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被郡王的威压一压，登时跪伏在地：“王爷恕罪，小人、小人也没想到那家饭馆的白玉汤竟会以鱼汤为底，这才让老王爷误食，导致老王爷发病。若非碰巧遇到一位擅长医道的姑娘将老王爷救下，小人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说着，咚咚咚在地上咳了几个响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偏偏东山郡王不开口，他根本不敢停下。 最后还是老王爷哼了一声：“行了，是我贪吃，你怪他做什么？！” 东山郡王这才拂袖让他起来。 小厮磕头谢了恩，退到一旁。 东山郡王抬眸，看着站在老王爷身边翠色衣裙的姑娘：“就是这位姑娘救了我父亲？” 不等沐南汐回答，老王爷已经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小姑娘。子城我告诉你，这个小姑娘医术可好了，一下就把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好好答谢才行。” 一边说，还一边冲东山郡王挤眉弄眼的暗示。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东山郡王都想转身就走了。 家里几个儿子都已到了说亲的年纪，偏一个个的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都不愿说亲。 郡王妃也曾私下里与一些贵妇人们相看过一些姑娘，但奇怪的，但凡被他们看上的姑娘，在下订之前不是大病一场，就是会出现什么意外。 久而久之，东山郡王府满门克妻的谣言就这么传了出去，导致东山郡王府世子年近22了，还未订下世子妃。 偏偏老王爷年岁越打，就越是盼着享受天伦之乐，便开始张罗着给孙子们牵红线。 此前已用不少借口，拐骗了好几个他看中的小姑娘回来。 当然，结果自然是那些姑娘一看到是东山郡王府，就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眼前这姑娘也不知是谁家的，到了府前居然没跑，还能落落大方淡定沉稳的站着。 这般想着，东山郡王妃便忍不住多看了沐南汐两眼。 却见那姑娘眉眼精致，姿态端雅，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 郡王妃看着看着，也不禁有些意动。 这般气度不凡的姑娘，正适合做郡王府的世子妃。 当下便忍不住走到沐南汐跟前：“多谢姑娘援手，救了我家老太爷。” 沐南汐抬眸打量了眼前的美妇人一番，却见她子女宫晦暗，有凹陷，且血光萦绕，不由得蹙了下眉。 “请问郡王妃膝下三公子可是在军中？” 郡王妃一愣，她家老三确在军营。 当初因为定亲之事和家中闹得不愉快，一扭头就离家出走了。直到年前回来，他们才得知，他竟然隐瞒身份去从了军。 因在军中立下不少战功，升为了左骑将军，自觉没有辱没门楣，这才回了一趟家。 这小姑娘突然这么问，是认识老三？ 郡王妃想了想，声音轻柔的问了句：“姑娘认识我家君止？” “不认识。”沐南汐摇头，正色道，“只是方才观郡王妃面相，发现你子女宫有陷落之兆，恐是你家那位从军的公子有意外发生。” “什么？” 第15章 这点心有问题 郡王妃身子摇晃一下，一把抓住沐南汐的手，急急道：“小姑娘，你、你会相面？” “我乃玄门中人，山医命相卜皆略知一二。” 沐南汐也没隐瞒，说了自己的身份后，又淡淡道：“郡王妃还是赶紧派人将公子叫回吧，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郡王妃一时有些犹豫。 眼前的小姑娘虽神情严肃，但年龄实在太小。与日常在汴京城中走动的那些仙风道骨的玄门仙师们比较起来，委实没什么说服力。 可她好歹又是自家老太爷的救命恩人。 东山君王府素来正直公义，随意怀疑恩人这种事，他们又做不出来。 郡王妃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小姑娘你师承何处？” 沐南汐眼中划过一抹幽光：“家师曾严训，不能与人提起他的身份来历。” 连身份来历都不能说，郡王妃心里的怀疑更重了。 但又事关自己的儿子…… 她一时有些难以抉择的看向自己丈夫。 东山君王蹙着眉头，也不知该不该相信。 实在是这小姑娘太过年幼，便是从小修习玄术，又能有几分成就？ 更何况她身上有世家女子的风范，必然出身富贵。 富贵人家的女儿，又怎会允她学习这些神神叨叨的本事。 眼见夫妻两犹豫不决，老王爷冷哼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不相信小姑娘？小姑娘可是救过本王的命！” “不过是把君止叫回来一下而已，如若没事，再叫他回去就是。” “如若小姑娘所言当真，那可就是救了君止性命的大事！” 郡王妃如雷灌顶，反应过来，急急吩咐管家，让他赶紧派侍卫去通知。 侍卫领命，骑马飞奔离开。 老王爷正想招呼沐南汐入府等待，就见一辆八马拉就得豪华车驾出现在街口。 东山郡王头狠狠一跳：“那是……摄政王的车驾？！” 摄政王喜静，素来很少与他们这些勋贵世家来往走动，怎会突然到他们府上？！ 不管原因为何，东山郡王都赶紧整理衣衫，带着阖家老小快步上前行礼。 “见过摄政王，不知摄政王突然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摄者王赎罪！” 马车徐徐停下，车厢内传出一道慵懒低沉嗓音。 “免礼！” 众人谢过，这才直起身子看着车驾。 驾车的侍卫打起帘子，将司徒倾墨连同轮椅抱下了马车。 落地后，司徒倾墨视线扫过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沐南汐，朝她挽唇一笑。 “沐姑娘，又见面了。” 沐南汐好奇道：“王爷怎么会来？” “本王偶然听闻，老王爷突发急病，性命垂危，特来探望。没想到，会在郡王府偶遇沐姑娘。” 扶着轮椅把手的侍卫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王爷您分明就是怕沐姑娘被老王爷抢去做了东山郡王府的孙媳妇，所以特意赶来。 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还不说，王爷您变了！ 沐南汐点点头，没有怀疑。 倒是东山郡王吓了一跳，视线在摄政王和小姑娘之间转了一圈：“王爷认识这位姑娘？” “认识！”司徒倾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昨夜，有鬼物闯入摄政王府，是沐姑娘救了本王。” 东山郡王心头狠狠一跳！ 摄政王府不是有国师亲自布下的结界，怎还会有鬼物闯入？！ 不过，这小姑娘居然这么厉害吗？ 他赶紧恭恭敬敬的把两人请入府中。 东山郡王爵位比沐国公高，郡王府的规制也比国公府要好。 亭台楼阁，奇花飞石，一路走来堪称五步一景十步一画，美不胜收。 沐南汐扫了眼，心中暗道这郡王府还真是富足。 旁的不说，就花园里那些栽花的花盆，都是老物件。 廊下挂着的几串风铃，居然是灵物！ 见她四处打量，司徒倾墨手指敲了敲扶手：“看来沐姑娘好像很喜欢郡王府的景致。” 这话，怎么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沐南汐心里盘算着，她到汴京后认识的人里，就摄政王身份最高。 都说这些身份尊贵的贵人们，喜欢明里暗里的比较。 莫不是她觉得自己多看了郡王府两眼，昨夜却未看一下摄政王府，是将他比下去了的意思？ 那可不行，摄政王可是她的大客户，她还指着从他身上多赚点功德回去修那劳什子山河令呢。 于是非常配合的道：“我只是见郡王府居然设了风水阵，能招财纳福，保家安宅，一时有些惊讶罢了。” “不过要说景致，那还是摄政王府更胜一筹。” 司徒倾墨闻言笑了一声，目光玩味的落在她身上。 她昨夜怕是连摄政王府长什么样子都未看清，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同以前一模一样。 东山郡王也是个上道的，赶紧道：“沐姑娘好眼力！” 沐南汐站在院子里，偏头看了眼郡王府旁边那条街，看着那条街上萦绕纠缠的阴气和死气，忍不住眯起眼睛。 若非东山郡王府这个风水阵，只怕他们府上早就出事了。 她很快收了目光，除了司徒倾墨谁都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东山郡王将两人迎进花厅，又命下人捧了香茶点心。 沐南汐早就饿了，点心呈上来，便拿了一块，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只一口，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看来，还是影响到这边了啊！ 余光瞥见上位的司徒倾墨也拿了一块准备吃，急声道：“不能吃！” 所有人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愣住，还是司徒倾墨身边的侍卫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手上的点心打掉。 “沐姑娘，这点心可是有问题？！” 沐南汐点了点头，还没说话，东山郡王已经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司徒倾墨面前。 “王爷明鉴，郡王府绝不敢谋害王爷啊！” 就连老王爷也吓得变了脸色，看向沐南汐，急急道：“沐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沐南汐：“……” 她是当真没想到，东山郡王府的人反应会这么大。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太爷，郡王爷，二位不必这般紧张。” “虽说点心有问题，但是却与二位和府上都无关！” “而是……” 第16章 良言劝不了找死之人 沐南汐并不知道，东山郡王府原本是东山王府。 老太爷袭爵之前，东山王府在朝中可谓风头无两。 朝中文臣武将，有一小半都出自东山王府。 也因此，惹来了九五之尊的忌惮。 等老太爷袭爵后，陛下趁着新朝变更之际，将东山王府的人或贬或杀。 老太爷正当壮年之时，一次宫宴上突然发病，陛下便以东山王扰乱宫宴为借口，削了他的爵位，贬为郡王，并由当时还是世子的东山郡王继承爵位。 东山郡王府上下都清楚，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东山郡王府不过是降了一级爵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郡王府上下便开始谨小慎微的行事，生怕再找来那位的忌惮。 听完沐南汐的话，东山郡王这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追问道：“而是什么？” “而是郡王府一街之隔的那条巷子，出了事，一时又未曾有人察觉，导致阴气弥漫，如今整条街都受了影响。” 郡王妃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浸湿了她的衣裙，她也顾不上整理，急急道：“沐姑娘的意思是，咱们郡王府也受了影响？” 沐南汐点头，看了眼花容失色的郡王妃，安抚：“幸好府上有风水阵保护，阴气一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不过这些吃食和日常用物，也沾染上了少量阴气。” “常人接触到倒是没什么，顶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王爷体质特殊，这些阴气一旦入体，必定会吸引来强大鬼物，到时候整个汴京怕是都要陷入危险之中！” 郡王妃闻言，手指攥紧了帕子，万分惊愕的道：“怎么会这样？汴京城中，不是有国师布下的法阵吗？” 沐南汐愣了一下，汴京城周围有法阵？ 她怎么没有察觉到。 正准备问时，就听见摄政王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那声音很清，却充满了凉薄和讽刺。 沐南汐不由得抬眸朝他看去，这位摄政王，好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不过他似乎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准备问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郡王不妨趁机问问国师！”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刚巧听到这句话，当即冷哼一声：“你以为国师是谁想见，就能随时见到的？国师常年闭关，就连陛下也只能在祈福、祭奠之时可以得见一面。” 沐南汐抬眸朝门口望去，就见一少年将军，身上还穿着铠甲。 只是铠甲此时有些破烂，有些地方还沁出了一点血迹。 郡王妃一见他这副模样，登时从椅子上起来朝他扑过去：“君止，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少年将军不是别人，正是东山郡王的三子，林君止。 “别提了，今天练武场后山的山石突然滚落，若非母亲派来的侍卫前来通知我回府一趟，我走开了两步，避开了最大的一颗石头，只被一些小的碎石砸到了几下，我今日怕是……” 林君止见自家母亲脸都白了，等时改口：“不过，母亲你今日怎地突然想起来叫我回家了？”视线落在沐南汐身上，忍不住皱了皱眉，“不会是叫我回来相看姑娘的吧？！” “君止，不可胡说造次！”郡王妃生怕他说出什么得罪沐姑娘的话，急得打了他一巴掌，而后回头看向沐南汐，“沐姑娘，我家君止……” 沐南汐看了眼林君止的面相，只见缠绕在他印堂的黑气正在散去，一张端方俊美的长脸三庭五眼比例周正，是个难得的富贵正直之相。 “死劫已过！” 郡王妃松了口气，只觉身子发软，抓着林君止的胳膊才未软倒在地：“那我儿……” “公子眉目周正，面相富贵。紫微星落在正宫之上，不日便可再立军功，再升一阶。不过……” 她顿了顿，才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若公子懂得适可而止，便可保一生平安富贵了！” 林君止见那小姑娘盯着自己，张口就是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当即勾着嘴角忍俊不禁。 “小姑娘，你才多大，看着还未及笄吧，怎地好的不学，尽学这些招摇撞骗的本事？” 沐南汐蹙眉：“我没有骗你，我就是想提醒你，你若一味冒进，只会为你、为你家招来灭顶之灾！” 林君止当即脸色沉下来，冷声就要教训：“小姑娘，你……” 却被东山郡王急急打断：“够了！”郡王爷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揪着他的耳朵，“臭小子，当着摄政王的面，你这是在胡咧咧个啥！” “还不快向沐姑娘道歉？！今日若不是沐姑娘，你的小命就没了！” 东山郡王府早年是靠军功封王，但之后家里也懂功高震主的道理，便有意培养后人读书。 穿成几代，郡王府早已遍布读书人。 唯有这一代，出了一个莽夫混小子，就是林君止。 此时林君止被郡王爷拎着耳朵，这才发现坐在上位的除了自己老太爷，还有一位气度矜贵气势凉薄的年轻公子，不是摄政王，又是何人！ 当即脸色变了变，抱拳行了个武人礼：“末将参见摄政王！” “免礼吧！”司徒倾墨抬了下手指，随即看向沐南汐，“沐姑娘，既然君止不信你，那你也不必再说。” “毕竟，良言劝不了找死之人！” 沐南汐：“……” 你这样当着人家全家的面说这话，真的不怕得罪人吗？ 一想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罢了，你位高权重，你有理！ 大客户的面子不能拂，更何况人家还是帮自己说话。 沐南汐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王爷说的是，既然老太爷已安然回府，事情也都说清楚了，我也该告辞了！” “等等，沐姑娘。” 郡王妃急忙叫住她，随后恶狠狠瞪着自家儿子：“方才是沐姑娘观我的面相，算出你有事，我才会派人前去叫你。” “沐姑娘不止救了你的性命，还救了你的祖父。” “我东山郡王府就是教你这般同恩人犯浑顶撞的？！赶紧同沐姑娘道歉！” 林君止惊了一下：“母亲，此话当真？！” 第17章 无妨，有我在 郡王妃真是恨不得也上手拎儿子的耳朵了！ 摄政王还在呢，她敢当着摄政王的面胡说八道？！ 这臭小子自小就混，但人还算聪明。 怎地如今在军营里待久了，居然学得脑子一根筋不转弯了呢！ 林君止见自家母亲那样，便知道多半是真的了。 他不由又看了沐南汐一眼。 就见眼前的姑娘虽然年幼，一张脸尚未张开，却已隐隐有了绝色美人的风骨。那一双狭长清凌的狐狸眼，烟波清澈明亮，看人时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能将人心看透，却又不会叫人生出反感邪念。 穿着翠色的衫子站在那，便如松柏一般挺拔桀骜。 这样的姑娘，确实不像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林君止并非胡搅蛮缠有错不认的人，自觉错怪了沐南汐，便立刻抱拳行礼：“这位姑娘，方才是我失礼了，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也多谢姑娘救了我祖父，日后姑娘若有差遣，尽可吩咐！” “只要不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之恶事，我必无不从！” 沐南汐上下打量他一番：“差遣算不上，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正好需要公子帮忙。” 林君止愣了下：“不知是何事？” 沐南汐偏头透过窗户朝旁边的街道看了眼，语气沉重：“还请公子帮忙报官，旁边的巷子出事了。” 林君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出事？出什么事？” 沐南汐静默了片刻，如实说道：“有三户人家，怕是都死绝了。” 林君止悚然一惊。 司徒倾墨面色凝重，示意侍卫推他上前，来到沐南汐身侧：“确定吗？” 沐南汐点头：“玄门中人，修习术法，受天道监管，不可说谎。你们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 “不过务必小心，最初死亡那户人家里出了一只厉鬼，有点凶。” 林君止：“……” 他看着说话神神叨叨的沐南汐，忍不住皱眉道：“若你所言是真，住在那街上的其他人家怎会察觉不到？” 沐南汐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那神情，却仿佛又什么都说了。 司徒倾墨给了身旁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当即转身出去。 沐南汐知道他是去了旁边街上查探，正准备给他一枚平安符。 一道淡漠嗓音突然响起：“他身上有寒山寺主持开光加持过的法器，无妨！” 闻言，沐南汐便将胡师傅又放了回去。 却又莫名觉得他说这话另有含义。 至于是什么，一时想不清楚。 林君止见摄政王居然陪着那小姑娘一起神神叨叨，一时有种幻灭的打击感。 摄政王的侍卫不多时便一身狼狈的回来了。 “王爷，沐姑娘，那街上确实有三户人家满门尽灭，尸体都在各自房中。死状诡异，尸身也已经腐烂。” “但奇怪的是，街上其他人家却像是闻不到这三家人身上散发出的尸臭，并将他们遗忘了一般。” 沐南汐眼尖的发现他手上有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神情一变：“你与那鬼物交上手了？” 侍卫愣了一下，如实道：“属下查探之时，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从背后袭来，下意识砍了一刀。” “沐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沐南汐叹了口气：“你将它惊动了，想来它今晚便会大开杀戒！” “什么？！”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唯有司徒倾墨依旧那副凉薄模样，“想来，沐姑娘应有法子将其除掉吧。” 沐南汐低头在随身携带的香囊里翻找，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怎知自己有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这摄政王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双桃花宴望着她，等着她想法子的时候，跟扒皮阎王催她还功德修山河令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应当是她想错了。 地府冥君不至于闲得跑到人间瞎晃荡！ 而且他若是长久待在人界，也是会扰乱人界秩序的。 “再等等吧！” 沐南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除煞符，手腕一番，符咒无火自燃。 烧出的灰飘落侍卫伤口之上，本来还在流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林君止见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东山郡王和郡王妃则彼此对视一眼，愈发坚定要与这位沐姑娘交好。 虽然被她这一手震慑了一下，但林君止对她还是持怀疑态度，听她说要再等等，便忍不住问道：“人命关天，不知道沐姑娘还要等什么？” “等正午！” 沐南汐说了一句，见众人一副不懂的样子，忍不住多解释一点：“一日之中的正午，是阳气最胜阴气最弱的时候，无论如何厉害的鬼物，在这个时候都是最虚弱的。” 林君止登时脸色微变，看着沐南汐的眼神有些不善：“沐姑娘不会不是它的对手吧？” 沐南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倒是不怕，只是担心你会受不住。” “我？”林君止反手指着自己，有些不太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东山郡王倒是忽然想起沐姑娘曾说要让君止帮忙的话，当即问道：“沐姑娘，你、你不会是要让君止同你一起去吧？” 谁知，沐南汐竟肯定的点头：“自然。” 郡王妃脸色一变：“不行的沐姑娘，我儿只是个凡人，并不会道术。” “既然姑娘说那鬼物厉害，我儿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无妨，有我在。”沐南汐语气淡然，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郡王妃还想再说，林君止却道：“我去倒是可以，只是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是我吗？” 难不成这姑娘是记恨方才他对她不敬，怀疑她的手段，所以想借厉鬼之手将他除掉？ 沐南汐看穿他的想法，也不生气。 世人多对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秉持怀疑，有些抵触抗拒也在情理之中，她觉得可以理解。 “这么大的案子，我总需要有人目击，为我作证。” 沐南汐看向司徒倾墨：“原本摄政王是最好的人选，不过他体质特殊，去了只会招惹那鬼物找他拼命。” “世子倒也可以，只不过世子是个文人，没有半点武艺傍身，胆量也小。” “所以思来想去，你最合适！” 林君止：“……” 我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第18章 你们已经死了 正午时分，沐南汐拎着林君止出发了。 没错，就是拎！ 林君止原本还要下人准备马车，谁知沐南汐直接说了一句“不用”，随后便一手拎着他的衣襟，一手掐了个法诀。 林君止尚未来得及挣扎，就感觉自己已经腾风而起。 郡王府的人直接就看呆了，下人们更是忍不住就想顶礼膜拜。 御风而行，这可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啊！ 沐姑娘莫不是仙女！ 眨眼的功夫，沐南汐带着林君止在隔壁街的入口翩然落下。 落下时她掐了个隐身诀，所以并未有人察觉到有两个人从天而降。 林君止站稳后，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看她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敬畏。 “沐姑娘，咱们现在直接杀进去吗？” 沐南汐看他一眼：“也可！” 林君止抬脚就要进去。 脚举起又放下，落在原地。 “沐姑娘，那鬼物……” 沐南汐从香包里掏出一张护身符递给他：“这是护身符，可抵厉鬼一次攻击，你贴身放好。” 林君止珍而重之的接过，贴身放在了胸口。 若是一个时辰之前，沐南汐给他这张符，估计他会毫不犹豫的扔掉，并叱骂她一番。 如今嘛…… 保命要紧！ 沐南汐正要进去，林君止伸手将她一拦：“沐姑娘，还是我来带来。” 哪有一个大男人，让个小姑娘在前面冲锋陷阵的！ 沐南汐没说什么，由着他抬脚迈进了街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君止觉得自己一走进这条街，明显感觉气温都下降了。 春日虽有微寒，却不至于这般寒意刺骨。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跟着进来的沐南汐，却见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半点惊慌，神情自若，信步间一双纯黑眸子四处打量，落在不远处一家卖包子的铺子。 “怎么了？那家铺子有问题？”林君止年轻无畏，见她盯着那儿看，直接便朝那铺子走过去。 沐南汐嘴角微抿，颊侧憋出个浅浅的梨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深叹气。 郡王府破天富贵，却一口膳食都舍不得招待。 她从早上饿到现在，可谓是前胸贴后背。 沐南汐迈步过去，罢了，便是沾染了阴气的包子，这会儿也得来两个才行。 左右阴气也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 “老板，包子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沐南汐从香包里摸出十枚铜钱递过去：“麻烦，来四个包子。” 见她跟老板问价，林君止本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谁知道她居然只是买了四个包子，随后抓起其中一个就是一大口。 这家的包子莹白可爱，宣软油香，沐南汐一口吃的满足。 抬眼发现林君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眨了眨眼：“林公子也饿了？” 林君止：“……” 为什么他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生怕他同她抢包子的警惕？！ 他是抢小女孩包子那种人吗？！ 不对。 现在是饿不饿的问题吗？不是急着处置厉鬼吗？！ “沐姑娘，你……” 林君止话未说完，就听见沐南汐肚子发出“咕”的一声。 林君止：“……” 沐南汐：“……” 淡定的眼神望天，又咬了一口包子：“厉鬼就藏在前方不远的肉铺，咱们快些过去吧。” 两人朝肉铺走去。 肉铺大门紧闭，外面卖肉的案上还有些红红白白的肉末和骨渣还没来得及清理。 林君止看了眼门上挂着的铜锁，忍不住皱眉：“这锁是用精钢打造，没有钥匙，很难……” 沐南汐抬手在半空挥了一下，铜锁吧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林君止：“……” 脸有点疼。 转身赶紧伸手将门推开，顺便极有风度的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这家早已死绝，自然是没有人能回应他的。 肉铺里窗户紧闭，明明是一日正午，屋中光线却格外昏暗。 屋内安静得有些渗人。 沐南汐站在铺子中间，并没有往里走。 倒是林君止进后院转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脸色非常不好。 “肉铺掌柜和夫人还有他们的一儿一女都已经死了，儿子死状奇惨。”想起那个年轻人下半身仿若被野兽啃咬过，破破烂烂的样子，林君止脸色更难看了些。 沐南汐看了眼还在铺子里忙碌的一家三口，他们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叹了口气，“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可惜儿子没能经得住诱惑。” 林君止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沐姑娘，你是说那一家人的鬼魂，还在这屋里？” “嗯，丈夫正在多肉，妻子张罗着把肉挂到杆子上，他们的女儿正在编系肉用的细草绳。” 沐南汐抬手又是一挥，铺子里忙碌的三个人逐渐在林君止面前现形。 他们都是平时模样，看着并不吓人。 林君止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看向沐南汐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这小姑娘到底是何人，便是一直为人颂赞的法华寺主持，也没有这般通天的手段。 猪肉铺的妻子这才发现两人，赶紧迎了过来：“二位客人是来买肉吗？” 沐南汐却看着她，张口就来了句：“你们已经死了。” 林君止瞬间尴尬。 猪肉铺的妻子愣了一下，某些被遗忘了的记忆慢慢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原来……我们已经死了吗？” 她的丈夫从铺案后走出来：“难怪这几天，我招呼旁人买肉，都没有人理我。” 他们家的女儿看着比沐南汐还小些，约莫十来岁的样子。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站起来：“可是，我们为什么会死呢？” 她记得，她明明只是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应该是你兄长被妖物残杀，死时怨气冲天化为厉鬼，恨你们不救他，所以将你们害死了。” 小姑娘惊讶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哥哥杀死了我们？” “确切的说，他化为厉鬼之时，便不再是你哥哥了！” 一家三口登时怔楞原地，妻子浑浊鬼目落下血泪，丈夫咬牙切齿神情扭曲一阵，却也很快恢复。 女儿抿着小嘴，神情有些难过。 半晌后看着沐南汐：“那哥哥死时，一定很痛苦吧？” 第19章 观音像变成了狐狸精 似是没想到她竟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沐南汐微愣过后，纯黑的眸子似是染上了一抹悲天悯人的笑意。 “无妨，我会为他结束这种痛苦。” 女孩眨眨眼：“谢谢姐姐。” “需要我送你们去投胎吗？” 女孩回头看了眼爹娘，犹豫了下：“姐姐，我们可以再见一见哥哥吗？” 沐南汐也不勉强：“那你们小心些，他如今是厉鬼，没有神智，会依靠吞噬其他鬼物增进修为。” “好，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林君止被震碎的三观逐渐恢复：“沐姑娘，那厉鬼在何处？” 他方才一直在观察，半个鬼影，哦不，是除了这三只以外，半个鬼影都没看到。 沐南汐勾唇笑了笑：“就在你身后！” 林君止就要回头沐南汐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往一旁拉了下。 他就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力道往旁边一甩，一双血红色的手从他颊边穿过，差一点就要将他撕成碎片了。 饶是胆大如他，也忍不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沐南汐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颇为赞许，随后抬脚，一脚踹在那厉鬼胸口。 那厉鬼被踹得倒飞出去，砸进了猪肉铺的墙里面，扣都扣不下来。 林君止眼睛都直了。 这小姑娘，力气可真大啊！ “这玩意儿就是厉鬼？” 厉鬼还维持着死时的样子，下半身血渍呼啦，一双眼睛血红，神情狰狞张狂，脸上还维持着死时惊惧的表情。 此时嵌在墙里，不停的挣扎着想要下来。 猪肉铺的妻子惨叫一声，扑了过去：“我的儿啊……” 然而才刚扑近，那厉鬼陡然长大嘴巴。 他的嘴巴瞬间变得如同一个黑洞般大，巨大的吸力从黑洞里传来，猪肉铺妻子的鬼魂被拉扯变形，就要往他嘴巴里钻。 “娘！”猪肉铺的女儿见状，就要上去拽自己的娘亲。 她的丈夫也冲了过去。 于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眼看着都要被厉鬼吞噬。 林君止有些着急：“沐姑娘……” “别急。” 当着她的面，还想吞噬阴魂，简直找死！ 沐南汐随手从香包里掏了张火符出来，掐诀朝厉鬼一扔。 半空中，一股凶猛的火焰朝着厉鬼席卷而去。 沐南汐又五指成爪，朝着猪肉铺夫妻和他们的女儿，然后往后一拉。 三鬼便被无形的吸力往后拉扯，飞到沐南汐身后，被她护着。 然而猪肉铺妻子看着被火焰席卷的儿子，鬼目血泪纵横：“儿啊……” “别过去！”沐南汐伸手拦住她，“那是三味真火，沾上一点便会魂飞魄散。” “他乃厉鬼，未有三味真火才能将他身上怨气灼烧干净。” 夫妻俩连带着女儿，看着在火中挣扎哀嚎的亲人，满脸都是痛苦和挣扎。 大火一直灼烧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停下。 猪肉铺的妻子再也忍不住，朝跌落墙角，魂体虚弱的儿子冲了过去。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样？” 猪肉铺的儿子懵懂抬头，看了眼沐南汐两人，又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和妹妹，惨死之后发生的事情慢慢浮上脑海。 他痛苦的抱着头，凄厉哀嚎。 “大师，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猪肉铺的妻子爱子心切，鬼魂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祈求。 猪肉铺的掌柜和女儿也跪在了地上。 只求她能出手相救。 沐南汐叹了口气：“他这般痛苦，全是因为被怨气控制，错杀自己的至亲和朋友。” 街上另外死的两家，都是他的朋友。 厉鬼因怨气而生，首先要杀的便是自己的亲友至交！ 猪肉铺的妻子一听，立刻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儿啊，我们不怪你，你也是迫不得已。” “是娘不好，娘居然什么都没发现，让你被妖物害死。” “是娘没用，你不要这样！” 猪肉铺的儿子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娘”，随后和自己老母亲抱头痛哭。 等这边哭得差不多了，沐南汐才开口问道：“那妖物不会无缘无故缠上你，你可是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没做……”猪肉铺的儿子沉浸在自己亲手杀死了亲人和朋友全家的沉痛打击中，一时有些思绪混乱。 沐南汐皱了下眉，屈指弹了一枚养魂符过去。 养魂符化作一道灵光，逐渐没入猪肉铺儿子的鬼魂内，叫他原本虚虚的魂魄凝实不少。 “仔细想想，事情发生当天，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沐南汐的语气很淡，猪肉铺的儿子却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他鬼体颤抖一下，赶紧拼命回想。 但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结结巴巴的道：“那天、那天真的没什么特别，就是、就是庙会，娘亲让我带着妹妹去城外寒山上的寒山寺祈福，顺便请一座观音像回来。” “庙会、庙会很热闹，我们、我们逛到很晚才回来，回家后把观音像供奉在后宅，就洗漱睡下了。” “睡到半夜，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女子，穿着打扮跟我白日迎回来的观音像一模一样。” “我、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所以与那女子……” “谁知、谁知后来她却说我亵渎神明，要降下神罚，然后、然后就有一只面目狰狞恐怖的狐狸，将我、将我活活咬死了！” 观音像变成了狐狸精？！ 又或者说，那观音像一开始就是狐狸精变得？ 林君止觉得自己三观再度被刷新。 这世上除了厉鬼，居然还有妖邪？！ “寒山寺？”沐南汐敛眸。 一座寺庙，怎么会让妖物混进去？ 看来，少不得要去这座所谓的寒山寺探查一番才行。 她看向猪肉铺夫妻和他们的女儿：“此间事情已了，你们如今可愿投胎了？” “大师，那我儿……”猪肉铺妻子舍不得自己的儿子。 沐南汐看着那儿子：“他化身厉鬼，残害人命。虽然是被迫，但终归是犯下了恶行。” “需在无间地狱服役三百年，方能转世。” “可你们若再不投胎，再过几日，将会彻底变成孤魂野鬼。” “到时候，再想投胎可就难了！” 第20章 见阎王，倒霉八世 猪肉铺的妻子放心不下儿子，但也没有办法。 最终还是在儿子的劝说下，答应去投胎。 沐南汐从香包里翻出犀角香，点燃，随后掐了法诀吟唱咒语，空气中温度陡然一寒，随后一座古朴雕花的大门在半空中徐徐浮现。 大门推开，穿着广袖黑袍神情俊朗冷漠的男人从里面迈步走了出来。 看见他，沐南汐怔了一下：“冥王殿下？！” 她下意识去看屋子里唯一的凡人林君止，就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想来，应该是冥君的手段。 毕竟凡人若是见了地府阴差，会倒霉三世。 若是见到阎王爷，可是要倒霉八世的！ “你燃烧犀角香，将本座唤来，所为何事？”冥王墨倾广袖一展，施施然在猪肉铺子里一张实木圈椅上坐了下来。 分明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被他一坐，却偏生多出了一种九五尊位的霸气感。 沐南汐躬身行了一个术士礼：“我无意中察觉厉鬼作祟，前来处理。救下三个厉鬼未及吞噬的鬼魂，特燃烧犀角，请冥差为其引路，送他们渡忘川，过奈何，去往三生石转世投胎！” 墨倾看了眼自他现身，便瑟缩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三个鬼魂。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点小事，也敢叫本殿亲自走一趟。” 沐南汐：“……” 谁让你来了，我明明请的是鬼差。 鬼知道为什么会是你来？！ 见小丫头眉目低垂，面上看着虽然恭敬，但轻抿的嘴角却泄露了她此时心中的想法。 多半又是将骂自己的话全憋在了心里。 墨倾不由得眉眼微弯，愈发想要逗弄她。 “今日修复山河令的功德可赚到了？” 沐南汐：“……” 这扒皮阎王真的是够了！ 拱了拱手：“暂时还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 等扒皮阎王把这几只鬼带过忘川，处理了这事儿的功德就该落到她身上了。 到时候她一定第一时间，把那功德渡到山河令上去，狠狠堵住扒皮阎王的嘴！ 冥王冷哼一声：“继续，不准偷懒！” 说完，袖子一卷，将屋内四个鬼魂卷进了袖子里。 随后起身，朝半空中的古朴大门走去。 等到大门重新阖上，缓缓消失，沐南汐才赶紧熄了犀角香。 一抬手一个醒神符落在林君止头上。 林君止悠悠醒转，捂着脑门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猪肉铺一家四口呢？怎么不见了？” “已经送去投胎了！”沐南汐语气淡然，“走吧林公子，咱们也该回去了。” 林君止还有些疑惑，自己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晕倒，这期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但见沐南汐一副不愿说的样子，也不好多问，起身跟着她一起从猪肉铺出来。 等回了东山郡王府后，沐南汐便提出告辞：“鬼物已出，林公子可通知官府来人，为惨死的三户人家收敛尸身了。” “至于怎么同官府的人说，还请林公子自行思量。” “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正好，本王也该回府了，不如顺路送沐姑娘回去？！”司徒倾墨笑盈盈的建议。 沐南汐刚在扒皮阎王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看见司徒倾墨笑起来跟他一般无二的模样，实在是做不到跟他共乘一辆马车。 于是婉言谢绝：“不必了，此处离我家不远，我与丫鬟走回去便好。” “沐姑娘是不是忘了，你曾答应过本王的事。”被拒绝了，司徒倾墨也不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沐南汐：“……” 恍然想起昨夜自己的确答应了要为他治腿，不由得皱了下眉。 “治愈腿疾之前，王爷还需先行调理一下身体。这样吧，我先为王爷开两副方子，一副熬煮成水，一日三次。一副制成药渣，用来泡浴。” 侍卫架着司徒倾墨的豪华车驾过来，他顺势邀请：“沐姑娘不如上车慢慢写方子？” 沐南汐一想也好，她总不能一边走路一边写，于是稍作犹豫，就要上车。 云烟这回聪明了，赶紧一把抓住自己小姐的衣袖：“大小姐……” 沐南汐看了她一眼，扭头对摄政王道：“这是我的婢女，可否与我同坐？” “本王的马车很宽敞。”司徒倾墨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 沐南汐抓着云烟的胳膊就跳上了马车，随后侍卫抱着司徒倾墨上来， 安顿好后，侍卫扬鞭，东山郡王府众人跪拜相送。 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之上，车内云烟正在为沐南汐磨墨。 女孩手指狼毫，腕骨晃动间，娟秀精美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两副药方写完，沐国公府就到了。 沐南汐将墨迹吹干，递给摄政王：“此乃内服的方子，此乃药浴的方子，切勿弄混了！” “多谢沐姑娘。”司徒倾墨说着，随手将药方叠好塞进袖子里，又从袖带中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抬眸望着她，“不知这两张药方，价值几何？” 沐南汐看了眼他手上的银票，又看了眼他伸手垒起的厚厚功德金光，忍不住有些眼馋。 怎么办？ 银子很好。 功德更好。 好难抉择有木有。 司徒倾墨眼神轻闪，含笑望着她：“沐姑娘在看什么？” 最终，沐南汐忍不住功德的诱惑，开口道：“实不相瞒，王爷功德深厚，金光逼人。而我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大量的功德，所以……” “所以沐姑娘想与我重新谈一笔买卖？” 沐南汐：“……” 这人是不是聪明得过头了。 不过还是点头承认：“是，我想与王爷做一笔交易。我为王爷治腿，护王爷周全，王爷给予我相应的功德如何？” “王爷可以放心，我……” “可以！” 沐南汐本以为自己要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他，谁知司徒倾墨竟轻易就点了头，这反倒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有些奇怪的看向司徒倾墨：“王爷可知道功德之力有何用？” “不知。” “那你就不怕我用你的功德之力去做什么坏事？” “沐姑娘不是阴险奸邪之辈！” 沐南汐：“……” 信任来得好突然，都不好意思辜负了怎么办？！ 第21章 我的人，我自会管教 “既然王爷这么干脆，那这两张药方，权当我送给王爷的见面礼！”沐南汐忍痛将药方推了过去。 司徒倾墨看她一脸肉痛的表情，眼神拉丝般黏在自己手中的银票上。 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当即将银票塞进了袖带中。 “多谢沐姑娘慷慨赠药方！” 沐南汐：“……” 其实你还可以再坚持坚持的。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沐姑娘，沐国公府到了。” 沐国公府的门房看见摄政王专属的车驾过来，立刻进府去禀报。 等侍卫将梯凳架在马车上，云烟踩着梯凳下来，并将沐南汐从车上接下来时，沐国公带着世子已经迎了出来。 出门看见站在马车旁的人影时，两人都是一愣。 沐锦旭微眯了眼，七妹不是刚回来吗，怎么会同摄政王走在一起？！ 侍卫这会儿将司徒倾墨从马车内抱了出来，沐国公和世子慌忙见礼。 “拜见摄政王，不知摄政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司徒倾墨略抬了下手：“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去东山郡王府拜访老王爷，正巧沐姑娘救了老王爷，在郡王府上做客，本王便顺路将沐姑娘送回来。” 三言两语，将他和沐南汐走在一处这事儿做了个解释。 末了含笑望着沐南汐：“既然沐姑娘已到府上，本王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恭送王爷！”沐南汐顺势福了福身。 沐国公原本还想邀请摄政王入府稍座的，此时也开不了口了。 跟世子一起再次行礼：“恭送王爷。” 侍卫将司徒倾墨抱回马车上，马车徐徐上路。 等到摄政王的车驾再也看不到了，沐国公才瞪了沐南汐一眼：“你跟我进来。” 沐南汐：“……” 折腾了大半日，她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去把法阵布好，歇息一番。 然而看沐国公的架势，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自己。 沐南汐暗暗叹了口气，踩着步子跟在沐国公身后一路进了后院。 人呢还没到花厅门口，沐国公一挥袖子，就有两个健壮的婆子上前，一把拧了云烟的胳膊，将她押着。 沐南汐皱眉：“这是做什么？” “身为婢女，纵着主子胡闹却不提点，是为失职！” 沐国公声线冷沉，吩咐婆子将云烟拖下去，好好教训一番，让她知道知道如何做下人。 云烟吓得小脸惨白，却不敢开口求饶，只眼巴巴看着自家小姐。 “等等。”沐南汐抬手挥袖，押着云烟的两个婆子就被无形力道给掀飞了，“我的人，我自会管教，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沐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沐南汐抿唇不说话。 沐国公只觉心中怒火翻腾火烧，不怒自威的面上眼底有火光将眸子烧得一片通红。 沐南汐蹙了下眉，看了眼他头顶的替死鬼隐隐有睁眼趋势，当即灵气外放，无形气波震荡过去，重新叫那替死鬼闭上了眼睛。 沐国公只觉一股清风拂面，心底躁动的愤怒登时如被一盆冷水浇熄了般。 他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方才是怎么回事？ 常年浸淫高位，早已让他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为何方才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般？ 似乎近来他时常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沐国公沉着脸不说话。 站在他身侧的国公府世子沐锦旭但见父亲神情晦暗莫名，不由得看向沐南汐。 “七妹妹为何会同摄政王走在一起？” 沐南汐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方才摄政王不是已经解释过一遍了？我意外救了东山郡王府的老太爷，送他回府的时候恰好王爷过去拜访，他顺路将我送回来。如此而已！” 一番说辞，滴水不露，将他想说的话完全堵死。 沐锦旭目光闪了闪，就要开口。 外头下人忽然匆匆来报：“国公爷，世子。方才东山郡王府派人送来了许多谢礼，说是多谢咱们府上大小姐今日救了他们家老太爷。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已经前去待客了，夫人吩咐小人来请世子。” “祖母和母亲既然已经去待客了，为何还要我去？”沐锦旭问。 下人佝偻的身子又往下沉了沉：“送礼来的是东山郡王府的郡王妃和世子爷，还有左骑将军。” 沐锦旭闻言脸色微变，看向沐南汐的目光愈发幽暗。 他整理了下身上衣袍，抬脚准备走时，突然想起一事，吩咐道：“去沉香阁，将止薇小姐请过来。” 下人愣了一下：“是！” 等下人转身离开，沐锦旭才冲沐国公一礼：“父亲，儿子先去前院接待贵客。” 沐国公一挥袖子：“去吧。”抬眸见沐南汐还立在花厅门口，周身沉凝着一股莫名叫他心烦的气势，不由一阵头疼，“你也回去吧。” 沐南汐没说什么，福身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转身带着云烟走了。 身后，沐国公看着她步子虽大，却裙袂未动，身形端正姿态翩然的模样，感觉有被安慰到。 至少她的礼教这块儿，不算无药可救！ 他原本还担心这个山里找回的女儿上不得台面，担不起未来摄政王妃的位置。 如今看来，只需再请教引嬷嬷好生调教，一个月后摄政王的生辰，并非没有胜算。 沐南汐不知道沐国公心中打算，她也没有浪费灵力去测算的打算。 带着云烟回了清风苑，将法阵布置好，感受着院子里逐渐充盈的灵气，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躺下歇息片刻，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沐南汐再好的脾气，都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 不多是，云烟推门进来：“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何事？” “止薇小姐在郡王妃面前失仪，郡王妃发了好大的脾气，老夫人想请您过去做和事老。” 沐南汐：“……” 这算盘，大得未免太响了些。 她裹着果子转身朝里：“不去。” 云烟愣住，转身正准备出去回话。 沐南汐又坐了起来，目光凛然望向老妇人院子。 “罢了，还是去一趟吧！” 第22章 与魔鬼做交易 老夫人院子里，郡王妃面沉似水的坐在上位。 旁侧老夫人歉意解释：“止薇方才也是一时心急，还请郡王妃赎罪。” 郡王妃冷哼一声：“久闻沐国公府的止薇姑娘秀外慧中，举止端庄，仪态万千，堪为汴京高门千金表率。今日一见，还真是……” “反倒是贵府刚接回来那位南汐姑娘，本王妃瞧着反而更好。落落大方，明艳聪慧，古道热肠，温婉良淑。” “虽说这话不该由我一个外人来说，但南汐姑娘与我儿我家老太爷都有救命之恩，便也忍不住要为南汐姑娘说一句公道话。” “国公府可莫要错把鱼目当珍珠，反而叫真正的珍珠蒙尘生灰才好。” 座下，沐止薇死死绞着帕子，双眼通红。 心中屈辱更是灭顶！ 今日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她苦心经营的名声怕是就要毁于一旦了。 思及此，沐止薇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落了下来。 她期期艾艾的福身同郡王妃告罪：“南汐妹妹是国公府嫡女，身份尊贵，又有救命大恩，郡王妃喜欢南汐妹妹无可厚非。今日是止薇失仪，不敢奢求郡王妃原谅，还请郡王妃莫要迁怒祖母和母亲，一切罪责，由止薇一人承担。” 郡王妃偏头看了她一眼，秀眉当即蹙了起来。 国公府这个养女怎么回事，她何时怪责国公夫人和老夫人了？！ 但见国公夫人脸色沉郁阴暗，分明也是对她颇为不满的样子，郡王妃忍不住气笑了。 呵…… 有这么个是非不分的娘，难怪将她养成这般模样。 幸好当初沐止薇还是国公府嫡女时，美名在外。郡王爷有心为儿子求娶，但她自觉自家儿子们高攀不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否则就这般阴阳怪气的货色，娶回家不成了搅家精？！ 正想着，外头有人来报：“老夫人，大小姐到了。” “快快请进来！”老夫人赶紧道。 老夫人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着急，原本今日郡王郡王妃和世子、三公子亲自前来送礼，本是天大的殊荣喜事。 谁知本不该出现的沐止薇突然来了，老夫人心想来便来了吧，反正她素来端庄，若能在郡王妃面前得了脸面，日后进东宫也能多一方助力。 谁知她在给郡王妃斟茶的时候，不过是听郡王妃夸了沐南汐一句，便手一抖将一壶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郡王妃的衣裙上。 这是极大的失礼行为！ 郡王妃当场震怒，这国公府养女莫不是对她有意见，否则怎会一壶茶一滴不剩，全洒在她衣裙上。 哪个世家贵女好好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老夫人见她露脸不成，反惹恼了郡王妃，连带着国公府都一并丢脸，只能让人去叫沐南汐过来。 不过片刻，换了身月白对襟衫子，鹅黄色百褶裙的沐南汐出现在门口。 身量纤细的少女五官精致，莲步轻移落落大方的走到厅中行礼，那行云流水的姿态，便是世家贵族从小培养的贵女们做起来，也不会比她更好看。 郡王妃只看着，便忍不住连连点头。 还是这位沐姑娘更赏心悦目些。 方才那个…… 纯纯给人添堵！ 也不知往日那许多美名，都是如何传出来的。 沐南汐行礼完毕，站直身体，先是瞥了沐止薇一眼，秀眉微蹙，而后才看向郡王妃。 “郡王妃的衣裙为何湿了？”说话间，抬手一拂，郡王妃的濡湿的衣裙瞬间干了。 且不见任何脏污！ 郡王妃眼底划过一抹讶异，看向沐南汐的眼睛便涌上了十二万分的喜欢。 “没想到，沐姑娘竟还有这样的手段。若不是国公府不肯割爱，本王妃非得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好好求上一求。” 沐南汐：“？？？” 她还尚未及笄啊，郡王府那群公子们已个个过了双十，郡王妃是不是太……饥不择食了些。 偏这话落在沐止薇耳朵里，再加上方才沐南汐那挑衅般的眼神，叫她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怨恨和嫉妒。 “嗬……嗬嗬嗬……” 诡异的笑声突然在小花厅内响起，引得花厅众人忍不住，全朝她看了过去。 郡王妃眉头皱得死紧，捏着帕子语气有些不善：“止薇姑娘这般笑是何意？觉得我郡王府求娶你们国公府的女儿是高攀了不成？” “即便我儿求娶南汐姑娘是高攀，但与止薇姑娘又有何干？！” “止薇！”老夫人心中更是不满到了极点，语气很重的道，“还嫌今日不够丢人？！快些滚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禁足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院门一步！” 老夫人今日对沐止薇，当真是失望到了极点。 否则断不会当着郡王妃这个外人的面，做出这么严厉的惩罚。 沐止薇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一言不发的样子仿佛根本没将老夫人放在眼里。 老夫人气得差点仰倒！ “都是死人吗？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你们将小姐带回去！” 沐止薇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就要上去抓她的胳膊！ 沐南汐突然开口：“等等。” 然两个丫鬟手已经伸出去，刚想收手，就被突然暴起的沐止薇一把掐住了脖子！ 陡然生出的变故叫花厅众人一个个花容失色。 国公夫人尖叫声劈了叉：“止薇，你在做什么？” “别叫了，她已经不是沐止薇了。”沐南汐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实在是不明白，沐止薇一个养在国公府千娇万宠的大小姐，究竟缘何有这般重的嫉妒心。 甚至重到甘愿与魔鬼做交易的地步！ 国公夫人豁然看向她，面色苍白而慌乱：“你这话何意？” 不需沐南汐回答，沐止薇已经缓缓抬起头来。 原本精致柔美的五官此事爬满了黑色纹路，她的双眼血红，笑容癫狂，看向沐南汐的目光充满了扭曲狰狞的恨！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她的声音阴戾冷峭，又有些男女莫辩，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透着叫人胆寒的冷。 “沐、沐姑娘，她、她这是……” 第23章 你可知你护着的是什么东西？ 郡王妃豁然从主位起身，跑到沐南汐身后，揪着她的衣袖，似乎这样才有一点安全感。 “她这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沐南汐摇头：“不是，她跟脏东西融为一体了！” 明明之前嫉妒鬼也就是扎根在她心脏里，想拔除有些困难而已。 却不想短短一日时间，她心里的怨气居然就让嫉妒鬼大成，达到人鬼合一的境地。 沐南汐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什么？”郡王妃听到这话，声音也跟着劈了叉，“她被脏东西给吃了？” 虽说有些不待见这个小姑娘，但好歹也是如花似玉风华正茂的小人儿。 就这般被鬼物吞噬，委实有些可怜。 沐南汐回眸看了郡王妃一眼：“也不算，那东西是她自己养大的。” 自己养…… 郡王妃讪讪住口，她收回刚才的话。 这小姑娘何其歹毒啊，居然没事儿养鬼物玩儿。 看来刚才泼她一身茶水，已经是手下留情。 惹不起，简直惹不起。 “你别在那说风凉话了，赶紧想法子救救止薇啊！”国公夫人急得火烧眉毛，一扭头却见沐南汐和郡王妃闲话，当即吼了一声。 全然将国公府夫人的气度扔在一边了。 沐南汐挑了下眉，难道不是该先救那两个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丫鬟比较要紧？！ 她并指点了下斜跨的布包，七星铜钱剑铮一声从里面飞了出来。 歘欻欻…… 冲着沐止薇连砍几剑，迫得她不得不松手放开两个丫鬟。 春香和秋葵跌坐在地上，赶紧连滚带爬的逃离沐止薇身边。 沐止薇神情扭曲的看着沐南汐，嘴里发出嗬嗬嗬的难听声音。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深山老林里？你为什么要回来跟我抢？为什么要逼我？！” “都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沐南汐只觉满室元气横生。 她扫了两眼沐止薇，没搭理。 手指掐着法诀，朝她狠狠劈了一剑！ 一只为成气候的人傀而已，居然也敢大放厥词要杀了她？！ 可笑！ 七星铜钱剑劈头盖脸一顿劈，沐止薇被追打得烦了，咬咬牙朝着沐南汐冲过来，想跟她同归于尽。 下一瞬，一道虚影从她眼前掠过。 随后沐南汐不知何时闪现到她身后，朝着她背心就是一脚。 “嗷……” 沐止薇被踹得惨叫一声，吧唧砸进了花厅一侧的墙壁之中，抠都抠不下来。 七星铜钱剑飞回到她手中，沐南汐手腕翻转挽了一个剑花，随后握剑朝沐止薇兜头劈过去。 月白色的剑芒横穿花厅，眼看就要劈在沐止薇身上。 “母亲……”沐止薇变了调的尖叫声响起。 国公夫人就跟中邪了一样，不管不顾冲过去，横臂挡在她面前。 “不要伤害止薇！” 沐南汐：“……” 郡王妃：“……” 老夫人：“……” 沐南汐赶紧甩袖一拂，拿到剑芒便在半空中硬生生转了放向，从国公夫人身侧斩过。 砰！ 花厅的墙壁被这剑芒斩出一道月牙形的口子！ 老夫人看见那道口子，心有余悸的翻了翻白眼，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老夫人……”伺候她的崔嬷嬷赶紧伸手将人扶着，惊慌失措的叫人去请府医。 沐南汐从布包里掏出一颗丹药扔过去：“温水化开，喂她服下。” 而后抬脚朝国公夫人走去。 国公夫人这会儿也后怕得白了脸，见沐南汐朝自己走来，双退不自觉打着颤往后退。 “你、你干什么？” 沐南汐定定的看着她：“你可知你护着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管！”国公夫人蛮横不讲理的吼了一声，“我不管她是什么，我只知道她是我从小护到大的女儿，是我的心头肉。” 国公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又有游动的红丝飞快的穿过去。 沐南汐武指成钩，朝着国公夫人面上一抓一拉。 一缕红丝被她从国公夫人眼底拽了出来，浮在她手掌之上，游动挣扎，宛若有神智一般。 她皱眉看着那缕红丝，一时没能看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了想，她摸出一张困灵符，将红丝塞了进去，然后放进布包中。 而后这太抬头，目光越过国公夫人，看向身后的沐止薇。 沐止薇正努力把自己缩进阴影里，冲着沐南汐龇牙咧嘴，模样看着凶狠，但却不敢再朝她冲过来，只躲在国公夫人身后。 沐南汐对于这种不成气候的人傀毫无兴趣，又低头在布包里翻了翻，随后翻出一根红绳，随手朝沐止薇扔了过去。 红绳如同有生命一般，朝着沐止薇缠上去，而后金光一闪，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确认她无法再伤人之后，沐南汐这才转身对郡王妃道：“让郡王妃受惊了！” “今日府上还有些内务要处理，恐不便招待郡王妃。郡王妃不若先行回去，改日小女子再登门致歉？！” “致歉不敢当，南汐姑娘先忙，我就先告辞了。”郡王妃自然知道她是要处理沐止薇的事儿，不方便她留下来旁观，当即识趣的告辞准备离开。 走到花厅门口了，又停下来。 回头看着沐南汐：“南汐姑娘，我今日连番遭遇惊吓，这心中委实有些惧怕，不知……” 沐南汐立刻懂了她的意思，从布包里拿出一张安神符，一张平安符，递过去。 “这张安神符放置在枕下，可安神定魂，祝郡王妃好梦安眠。这张平安符贴身放着，可保郡王妃平安。” 郡王妃欢天喜地的接过：“不知姑娘这符多少银钱一张。” “不用银子，权当我送给郡王妃的歉礼。” 郡王妃又是一番感谢，赶紧从离开花厅。 等站在阳光下，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一般，赶紧吩咐身边婆子：“立刻去告诉世子和三公子一声，该回府了。” 花厅里，崔嬷嬷按照沐南汐说的将药给老夫人喂了下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老夫人原本灰白的脸色恢复红润，人家渐渐清醒过来。 瞥见面目狰狞可怖，被红绳绑的严严实实的沐止薇，又要晕。 第24章 老夫人一定不能倒 崔嬷嬷 崔嬷嬷赶紧抚着她的胸口：“老夫人，您可一定要挺住啊！”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等着老夫人拿主意呢。 她若是倒了，以国公夫人护着止薇小姐的模样，今日在花厅里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成。 所以老夫人一定不能倒！ 也不知是崔嬷嬷这声喊，还是沐南汐给的药效果奇特，老夫人白眼翻了半天，但并没有晕过去。 缓过来后，她颤微微睁开眼睛：“快去把国公爷和世子请来！” 沐国公和沐锦旭正在前庭招待东山郡王府的世子和坐骑将军林君止。 四人打了一肚皮的官司后，郡王妃身边的婆子跌跌撞撞进来，脸色苍白难看。 噗通一声跪在厅里，便对世子和林君止道：“世子爷，主子吩咐奴婢过来请世子爷和三公子回府了。” 世子发现，这婆子浑身都在细微颤抖着，显然是受了极大惊吓的缘故。 但当着沐国公的面，也不好多问，只从善如流的起身告辞，随后和林君止一起被沐国公和沐锦旭送了出来。 两人走到府门外，郡王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郡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站在马车旁，看见两位少主子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主子请世子爷和三公子上马车，有事要说。” 郡王府世子和林君止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撩起袍摆踩着梯凳上了马车。 身后沐国公眉眼沉沉，正准备吩咐人去老夫人院子里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郡王妃要匆匆回府。 还不等他吩咐，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崔嬷嬷已经急匆匆过来，见着他便是一个大礼：“国公爷，世子爷，老夫人请二位过去。” 见崔嬷嬷也是神情惊慌，沐国公眸色微沉。 沐锦旭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崔嬷嬷，祖母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他心底居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崔嬷嬷脸色白了白：“世子爷去了就知道了。” 沐锦旭心头异样更甚！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崔嬷嬷如此讳莫如深！ …… 沐国公和世子匆匆赶到的时候，沐南汐已经用修复符将老夫人院子里的花厅修复好了。 此时她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老夫人依旧坐在上首圈椅里，整个人看着恹恹的。 国公夫人则坐在墙角圆凳上，一边垂泪，一边心疼的看着五花大绑的沐止薇。 看到这一幕，沐国公直觉天灵盖一股火气冲天而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锦旭迈过门槛，快步走到国公夫人和沐止薇身边。 “母亲，止薇妹妹犯了个错，为何要将她绑起来？！” 国公夫人满是怨恨的瞪了沐南汐一眼：“你问她！” 沐国公一听这又是沐南汐干得，当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直接爆发。 “来人，把大小姐关进祠堂反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连青红皂白都不问，就直接处罚沐南汐。 沐南汐品茶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弧度。 沐国公身边的小厮就要去抓沐南汐，上首的老夫人突然开腔：“住手！” 沐国公似乎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开口护着沐南汐，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母亲，你为何护着她？” “这丫头自回来后，屡屡搅得家中不安宁。” “今日晨起，阖府都在等她用膳，她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出府。如今回来，又来母亲这边闹一通，绑了止薇，还把她母亲气成这个样子。郡王妃和世子匆匆离开，想来也是因为她吧？” “似她这般不懂规矩，若是再不管教，迟早要闯出大祸的！” “此事……与她无关！”老夫人艰难吐出一句，看向沐止薇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你与其在这里怪责汐儿，不若好好问问，止薇都做了什么？！” 沐国公满头雾水：“止薇能做什么？” 沐止薇虽说不是他亲生，但这个女儿自小乖巧听话，懂事明理，在汴京中素有美名，或许还能为国公府带来无上荣耀。 所以他对沐止薇一直很满意，甚至寄予厚望。 所以下意识觉得，沐止薇即便犯错，与沐南汐比起来，也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错。 早上沐南汐留下阖府等她一个人出府去，早就让老夫人和沐国公发了好大一通火，整个沐国公府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所以郡王府来人送谢礼，又匆匆离开，老夫人还叫了沐国公和世子过去，显见是出了大事。 沐国公府的几个少爷都得了消息，沐浩轩第一个忍不住跑来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一进门，就听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道：“她方才被鬼物俯身，差点把自己的两个大丫鬟给杀了！” 沐国公一怔，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察觉自己语气不好，顿了顿又道：“止薇温柔贤淑，怎么可能会杀人？！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你现在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老夫人啪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何故要说这些话来冤枉她？！” 之前沐浩轩为何突发疾病差点死掉，沐南汐又是如何将他救回的，这些事情老夫人已经一五一十跟沐国公讲过了。 所以他是知道，这个从山野中接回来的女儿会一些玄门的手段。 但此时听到自己一向满意疼爱的女儿被鬼物附身，还要杀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母亲，止薇一向乖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突然被鬼物给缠上了？！” 他说着，忍不住扭头去看沐南汐，“还有轩儿，我们府上一向安宁，为何她突然回来，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呢？” “她说是因为鬼物，为何她没回来之前，这些鬼物未曾作怪。她一回来，这些鬼物就暴起伤人了？” “是巧合？还是有心而为，一切尚不能定论……” “你……”老夫人被他这番话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 他知道沐国公打算把沐止薇送进东宫，为国公府谋一个锦绣前程。 可如今沐止薇被鬼物缠身，还怎么送她去东宫？ 难道要让太子殿下，也被鬼物给害死吗？！ 第25章 下面有人的好处 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这般拎不清！ 老夫人是真气得心口疼，若非沐南汐之前喂给她的那颗药丸，大概这会儿已经急火攻心病倒了。 即便是这样，老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沐浩轩见状，赶紧过去帮老夫人顺气：“父亲，汐儿妹妹救了儿子的命，我相信她！” “混账！”沐国公见儿子居然站在沐南汐那边，忍不住叱骂一声，“止薇和你一起长大，她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你相信她，你置止薇于何地？！” 那边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的沐止薇也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五哥哥。” 沐浩轩心中一时有些动摇。 但他看了眼垂眸坐在那一言不发，安静品茶的女孩子。 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漫上一丝心疼。 止薇出事，父亲、母亲还有大哥都在她身边护着。 可汐儿妹妹遭人怀疑，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汐儿妹妹可是救过他的命啊！ 如果连他都不站在她这边，那他成什么人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汐儿妹妹。”沐浩轩语气坚定，“她没有害我们的理由！” 沐止薇一脸深受打击不敢置信的脆弱：“五哥哥，你……” 沐浩轩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沐止薇一颗心登时落到了谷底。 原本因为国公夫人维护，而逐渐压下去的邪气，又隐隐有往外冒的趋势！ 沐南汐略略抬眸看了她一眼。 沐止薇陡然一凛，那点邪气噌地就消失无踪了。 沐南汐垂眸，继续喝茶。 沐国公见她这时候了，居然一眼不发，只顾喝茶，简直气得心口疼。 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家伙什能教训她一下，心底那股火气简直压不住。 盘踞在他头顶，浑身血淋淋的替死鬼仿佛感受到了那股怨恨，被沐南汐镇压的眼睛又缓缓张开了。 这一次，它甚至还十分挑衅的朝沐南汐看了眼。 沐国公三番两次心中生恨，冲破她对替死鬼的禁锢，无形中帮助它壮大了自身能量。 如今，已经不是她稍微释放灵力，就能再度镇压的了。 沐南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沐国公府的人，真是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往死路上走，拽都拽不回来。 罢了，她也累了。 爱咋咋滴。 就在她准备彻底摆烂不管时，虚空中，黑金字体突然逐字浮现。 【沐家先人求到本君面前，愿以毕生功德，救后人于水火！】 沐南汐：“……” 好气！ 这就是下面有人的好处吗？ 居然连不讲情面的扒皮阎王都要跑来帮他们说话。 可是沐家这一大家子，她是真不想管了。 没一个正常人！ 黑金字体再闪：【山河令不想修复了？！】 沐南汐：“……” 真是死死被掐住了七寸。 扶额，指尖微动，三个带着怨气的字浮现在半空。 【知道了。】 摄政王府，书房中。 看着透过字体透露出来的怨气，都能猜到那丫头此时该是如何气鼓鼓的模样。 司徒倾墨菲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弧度，想了想，冲外面吩咐道：“冥七何在？” “回主子，冥七日前告假，说是老家为他说了一门亲，叫他回去看看，至今还未归。主子有何吩咐，交代属下便是。” 司徒倾墨皱了下眉：“给玄灵司传信，叫他们派人去沐国公府走一趟。” 看在沐家先祖捐出的功德上，沐家的人可以护。 但也不能叫小丫头受了委屈！ 沐国公府内，沐南汐满心憋屈，却又没有办法，只能淡淡掀眸看向沐国公。 “你方才说，国公府一向安宁，是我在我回来之后，才出的事？！” 沐国公横眉冷对：“难道不是？” 沐南汐但笑不语：“原本不想让你们看的，怕吓着你们，既如此，你便亲眼看看你所谓安宁的国公府是何模样吧。” 说着，抬手遥遥朝沐国公点了一下。 沐国公只觉得眼皮一痛，仿佛眼睛被硬生生打开了什么能力一样。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 “啊！！！” 沐国公高亢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整个人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猛地倒退几步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沐浩轩赶紧从老夫人身边下来，沐锦旭也舍了沐止薇冲过来，两人合力要把沐国公从地上扶起来。 然而沐国公浑身瘫软，瞳孔瞪得巨大，死死盯着身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父亲，您到底看到什么了？”沐锦旭满面担忧的问。 沐浩轩大概能猜到，毕竟当夜他病发之时，可是在府上看到不少血淋淋、恐怖骇人的鬼物。 不过因为第二日他好了之后再未看见过，还以为当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家里并没有那些东西，只是他自己被缠上了而已。 现在看父亲的样子，只怕那晚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沐浩轩忍不住扭头去看沐南汐：“汐儿妹妹，父亲年事已高，经不住吓，还请……” “他若不看清楚，如何能还我清白呢？” 沐南汐不为所动：“原本府上这些东西，的确是没什么恶意，不过日后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如今你们引以为傲满心在意的女儿变成了人傀，人傀若要保持外形不变，可是要疯狂吞噬鬼物和生魂，来不断壮大自身的。” “所以，从今往后，你所谓的沐国公府的安宁，只怕都会没有了！” 沐国公呆滞的听着她这番话，僵硬扭头去看沐止薇。 只一眼，原本就瞪大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 “芷芷止薇……” 在他的眼中，沐止薇哪还是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她的心头有一个巨大的黑乎乎又血滋滋的洞，洞里盘踞着一张鬼脸。 似乎是察觉到沐国公能看见自己，鬼脸朝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极惊悚的笑容。 “鬼啊啊啊啊……” 沐国公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翻着白眼咕咚倒在地上。 “父亲……” “老爷……” “我儿……” 沐国公府上下登时乱作一团！ 第26章 一问三不知 成功把沐国公吓晕过去，沐南汐圆满了。 趁着所有人都在忙活他，她悄然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看见一道月白色身影急急从竹林深处过来。 看见她，脸上焦急的神色一愣：“汐儿妹妹，你没事吧？” “我无事啊！”沐南汐摇头，顿了下，“不过，父亲比较有事。” 沐颜弘一愣：“父亲怎么了？” “大概……吓着了。” 沐颜弘呆住，在自己府上，父亲怎会被吓着？ “六哥去瞧瞧就知道了。”沐南汐侧身让开。 沐颜弘本是担心她才来的，如今瞧着她无碍，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同她匆匆一礼，便进去探望沐国公去了。 沐南汐转身往清风苑走，走了没几步，倏地抬头。 视线越过院墙，朝府外看去，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 跟在她身后的云烟心里担心她今日将国公爷给气倒了，日后要如何在国公府立足，不妨她突然停下，一头撞了上去。 见她盯着府外看，揉着额头问：“小姐，怎么了？” “没事。”沐南汐摇头，回眸朝老夫人的院子里看了眼。 想了想，屈指弹了一道灵符进去，随后手掌摊开，瞬息间，绑着沐止薇的红绳如有生命般自动飞回她手中。 沐南汐将红绳团吧团吧塞进布包里，对云烟道：“走吧！” 屋内，原本被缚灵索捆得结结实实的沐止薇突然得了自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沐国公身边，哭着喊着“父亲”。 老夫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让人把她拉开。 毕竟方才她鬼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实在太过骇人。 沐止薇被侍卫架开，沐锦旭和沐浩轩将沐国公暂且挪到花厅的软塌上，赶紧吩咐人去请府医。 这些，已经全然与沐南汐无关了。 她领着云烟路过荷花池的时候，看了眼在池水中荡漾来去的水鬼，偏头吩咐：“云烟，你先回院子里准备晚膳，我还有些事情，晚点再回去。” 云烟无奈，只能行礼告退。 等她一走，沐南汐便踏上了荷花池上的九曲回廊。 原本在池水中荡漾玩耍的水鬼立刻朝她看来，见她正朝自己走过来，赶紧拨了拨脑袋上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被池水泡的发白肿胀的丑脸，朝沐南汐讨好的笑了笑。 沐南汐走到距离水鬼最近的位置，趴在回廊上，朝水鬼勾了勾手指。 水鬼识趣的朝她游过来，裂开嘴笑了笑。 沐南汐从布包里拿出一注线香，晃了一下，线香就被点燃了。 袅袅香火朝水鬼飘过去，水鬼立刻猛烈的吸了两口，一张鬼脸满是陶醉。 “我问你，你并非淹死在这座荷花池，魂体为何会赖在这里？” 水鬼吸线香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在回忆，片刻后，茫然的朝沐南汐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沐南汐皱了下眉：“那你是在何处淹死的，可还记得？” 一般水鬼投胎，需找到替死鬼，否则无法离开淹死他的那片水域。 水鬼还是摇头。 一问三不知。 沐南汐郁闷了。 手一晃，线香熄灭，被她收进了布袋里。 水鬼吸得正开心，冷不丁香断了，一整个蚌埠住了。 眼看着给香的老板要走，着急忙慌的追上去，手在胸口掏了掏，掏出一枚黑漆漆的小珠子，朝沐南汐一个劲儿的摇晃，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然而沐南汐目不斜视，几步就离开了荷花池。 之后沐南汐又用相同的方式，问了国公府里的其他鬼，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一问三不知！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聚集在沐国公府内。 当真是奇怪！ …… 玄灵司的人刚到沐国公府门口，就被府上遮天蔽日的阴气吓了一跳。 “头，这沐国公府干什么了？怎么招惹了这么多的邪祟？”一个腰上挂着玄铁腰牌，腰牌上刻着玄，并有一个数字柒的年轻人皱眉道。 被唤作队长的，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叫李宏奇。 他的腰上同样挂着玄铁腰牌，腰牌上刻着玄字。 只不过他腰牌上的数字，是壹。 李宏奇看了眼国公府上方凝聚的阴气，面色沉重：“小心点，阴气如此浓郁，若非厉鬼，便是有数十只鬼物汇聚于此！” 数字柒的年轻人叫关飞，听到自家头这话，吓得眉毛都飞了：“不是吧，这么多鬼聚在这儿干嘛啊？而且头，厉鬼……咱也对付不了啊！” “要不咱们回去，让天字号的人来？”说这话的人，腰上刻的数字是十一，叫元玖。 玄灵司是这两年才成立的，分天地玄黄四队，以天字队能力最强。 “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李宏奇说着，翻身从马上下来，亮出了腰间的腰牌。 “玄灵司办案，速速进去通报。” 门房被那黑漆漆雕着骷髅头的令牌吓了一跳，腿软的转身飞奔进去报信。 彼时府医正在为沐国公诊治。 沐国公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需要好好静养。 沐锦旭正准备让人带府医去库房抓药，门房就跌跌撞撞的禀报：“世子，玄灵司玄字壹号大人正在府外等候。” “什么？”沐锦旭惊了一下，玄灵司的人怎么来了，“快，快请玄灵司的大师们进来。” 玄灵司内聚集的都是一群能人异士，各个身怀绝技，所以在大越国地位超然。 等闲他们不会轻易出现，一旦出现，必然是有鬼物横行，妖孽作祟。 难不成，府上真的有鬼？ 沐止薇一听玄灵司的人来了，身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国公夫人赶紧抱着她：“止薇，你怎么了？” 沐止薇垂眸盖住眼底害怕，往国公夫人怀里缩了缩：“母亲，我好怕，手也好疼，您带我回沉香阁好不好？” 国公夫人听她喊疼，立刻顾不上其他，扶着她就要走。 谁知，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等等！”她看着沐止薇颤抖瑟缩的模样，冷声道，“既然玄灵司的大师们来了，正好让他们给止薇好好看看。” “不要！” 第27章 人分好坏，妖鬼亦如是 老夫人话音刚落，沐止薇就尖叫起来。 随后发现自己反应太大，立刻又缩回国公夫人身后。 期期艾艾的道：“止薇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玄灵司中都是男子，若让他们给止薇看，传将出去，止薇还有何闺誉可言？” 老夫人冷哼一声：“是你的闺誉重要，还是国公府的安危重要？” 她方才鬼化，满脸黑色纹路，狰狞可怖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祖母！”沐止薇看着老夫人，心头恨得要死，面上却是哭得几乎要断气，“止薇常伴祖母膝下，十几年来未曾懈怠。止薇是怎样的人，难道祖母不清楚吗？” “方才的一切，明明是姐姐的诡谲手段。止薇不是怪物啊，祖母！”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看着便叫人心疼。 国公夫人只觉得自己心都像是要被人剜掉了一样，赶紧将沐止薇护在怀里。 “母亲，我相信止薇。这一切肯定是沐南汐搞的鬼！” 国公夫人言之凿凿：“不是说她是跟着道士长大的吗？一定是从那道士身上学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邪门法术，骗了我们。” “否则止薇在府上好端端过了十几载，为什么偏偏她一回来，就出现这种事？！” 老夫人皱眉，国公夫人虽然偏心，但所说不无道理。 国公府一切诡异事件，都是在沐南汐被接回来之后，才接二连三发生的。 老夫人拧着眉在花厅内搜寻起沐南汐的身影，发现她不知何时居然不见了，眉心的褶痕不由得加深。 她又看了眼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沐止薇，心中不由得开始打鼓。 南汐一走，止薇就恢复了正常。 难不成，这一切真的是南汐在暗中搞鬼？！ 若真是如此，那叫玄灵司的人替止薇看，就不合规矩了。 毕竟止薇日后是要进东宫的，若是提前与旁的男子有所接触，只怕到时候名声受损，惹了太子殿下厌烦。 这么想着，老夫人神情缓和，看着国公夫人：“如此，你便先带止薇回沉香阁吧。” “是！”国公夫人赶紧应了一声，扶着沐止薇快步离开。 …… 沐止薇前脚刚走，后脚李宏奇等人就被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府里来。 刚从门前照壁拐进来，元玖猝不及防就跟一张鬼脸来了个面对面，吓得他一个符篆过去，那吊死鬼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打了个魂飞魄散。 花园里，沐南汐正蹲在玫瑰花从前调戏花丛下面的女鬼。 感受到门前的灵力波动，还有阴气溃散，忍不住皱眉起身。 那些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鬼打得魂飞魄散呢，下手也太重了！ 垂眸看了眼脚下的女鬼，沐南汐终是不忍心，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先到我的南海东篱珠里躲一躲吧！” 女鬼化作一道流光，被她收进了手腕上的珠子里。 随后，她又将手腕上的珠子取下来一颗，屈指一弹：“去！” 珠子化作流光，猛地朝荷花池那边飞过去。 这国公府里游荡的鬼物有点多，但全都没有恶意，且连自己为何会被招到此处来都不知道。 对于这样单纯无害的鬼，沐南汐一向都不赞成赶尽杀绝。 人分好坏，鬼也好，妖也罢，都是如此。 不能一概而论！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是做不到任由无辜鬼怪被打得魂飞魄散的。 做完这一切，沐南汐若无其事的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李宏奇被小厮领着，从月亮门穿过来时，正好看见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在花园的小道上消失。 他皱了下眉：“那位姑娘是？” 带路的小厮抬眸看了眼，随后立刻恭敬的垂下眼：“回大师，那位是我们府上刚接回来没多久的大小姐。” 沐家大小姐，岂不正是王爷吩咐了，要好好护着的那位？！ 李宏奇赶紧快走几步，想追上沐南汐。 谁知少女看似闲庭信步，实则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李宏奇一瞬间愣在原地。 旁的不说，就沐大小姐方才露的这一手，天字一号来了，也不是对手。 沐大小姐这样的手段，哪里还需要他们护着？！ 小厮见他突然愣着不走了，且神情莫测的盯着一处，登时双腿发软。 “大大大师，可可可是有何不不不妥？” 李宏奇收回视线，神色冷淡：“没有，带路吧。” 小厮闻言，松了口气，赶紧前面带路。 穿过花园，到了荷花池。 李宏奇看着空荡荡，却明显有阴气残存的荷花池，忍不住将眉头皱的更凶。 怎么回事，明明沐国公府上存在有大量阴气，为何除了照壁后面那只吊死鬼，一只鬼物都没看到？！ “那是什么？” 元玖突然看见一道黑色光芒咻地闪过，他猛地往前追了两步，却又什么都没看到了。 “什么？”关飞朝他追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不由抱怨，“你是不是眼花了？” 元玖也说不好。 刚才那道黑色光芒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没有看清。 挠了挠头，他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可能吧，”元玖视线转了一圈，“这沐国公府有点奇怪，阴气这么重，又看不见鬼物。” 关飞也跟着吐槽一句：“谁说不是呢！” “好了！”李宏奇低声呵斥了一句，“先办正事要紧。” 沐南汐刚走到清风苑的院门口，拆下来的那颗东篱珠正好飞了回来。 她伸手接住，释放神识感受了下东篱珠内的鬼魂数量，狭小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全是鬼，一眼看过去还真有点吓人。 她“啧”了一声，将神识收了回来，把珠子重新装回去。 推开院门，充裕的灵气扑面而来。 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 沐南汐顿觉肚子饿得咕咕叫，赶紧迈步进去：“云烟，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折腾了一日，她早就已经饿了。 云烟从小厨房探出一颗脑袋：“大小姐再稍等片刻，还有一道菜就好！” 闻言，沐南汐立刻绽开笑容。 正准备回饭厅等着，院门就突然被人敲响了。 第28章 恐怖如斯 沐南汐生平有三检制最讨厌的事！ 第一，酣睡时被人叫醒。 第二，吃饭时被人打扰。 第三，驱鬼时有人叫嚣。 尤其是，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大吃一场的时候来打扰，更是不共戴天！ 沐南汐杀人的心都有了！ 气鼓鼓去开门，看见外头站着沐止薇的贴身婢女春香。 沐南汐眯了眯眼：“有事？” 春香被她身上气势骇得连退三步，头下意识低垂下去：“止薇小姐让、让奴婢给大小姐带句话，止、止薇小姐说，国公府的事非你所能管，奉、奉劝大小姐不要不知死活！” 说这话的时候，春香都快哭出来了。 谁能想到，自己贴身伺候了十年的小姐，居然变成了鬼物。 一言不合就掐她脖子。 她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来传话。 可大小姐身上的气势也好吓人，不说话看着人，就感觉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山。 许久，春香听到了沐南汐口中发出的一声意味莫名的嗤笑。 沐止薇这是在挑衅她啊！ 一个人傀而已，居然敢挑衅她！ 也是长见识了！ 不过，听起来，沐止薇像是知道沐国公府藏着的秘密一样？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被她养出来的那只嫉妒鬼知道。 有意思！ …… 李宏奇三人被恭恭敬敬请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去，修为最差的元玖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阴气熏个仰倒，下意识连本法器都祭出来了。 李宏奇皱了下眉，嗅了嗅。 这阴气了，怎么好似有人傀的味道？！ 为表敬重，沐锦旭早已在院子里等候，看见三人进来，立刻迎了进去。 “三位大师，还请救救家父吧！” 国公府的世子上来就是一个大礼，倒把李宏奇有点整不会了。 他们玄灵司地位虽高，但在这些真正的世家贵族眼中，也就是个本事稍微大点的江湖骗子而已。 虽说面上看着对他们敬重有加，实际上心里很多都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如沐国公世子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 李宏奇微愣过后，上前一步将世子托起来：“国公爷出了何事？” “我父亲也不知怎了，闹着说府上有鬼，现如今人还晕着……”原本这么丢脸的事儿，是该藏着的。 可玄灵司的人既然来了，就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们根本藏不住。 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李宏奇面色沉凝：“烦请世子带路，让我先看看国公爷的情况。” 沐锦旭立刻带着人进了花厅。 花厅软塌上，沐国公躺在上面，面色雪白，呼吸微弱。 看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 李宏奇上前探查一番，颇为惊异的“咦”了一声：“国公爷这是被人开了阴阳眼。” 沐锦旭：“……” 急急上前一步：“这阴阳眼可对身体有损？” “世子放心，这阴阳眼只是暂时，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消失。”李宏奇如实道，“不过普通人看不见鬼怪，骤然能看见，必然受到惊吓。” 说着，从斜跨的皮兜里翻出一枚丹药，塞进沐国公口中。 “这是？”这会儿，老夫人恢复了点精神，由崔嬷嬷扶着过来。 李宏奇行了个玄门礼：“此乃清心丹，有稳固人心神的作用。” “多谢大师赐药！”老夫人微微欠身，“不知我儿何时会醒？” “一炷香的时间。”李宏奇回了一句，想到什么，拱手问，“不知沐国公得罪了何妨大能，竟以暂开阴阳眼为惩戒？” 大能？ 沐锦旭心尖狠狠一颤：“大师此话何意？” 李宏奇耐心的解释了一遍：“人分三种眼，凡眼、阴阳眼、天眼。顾名思义，凡眼为凡人的眼，只能看清世间万物之表象。阴阳眼可通阴阳，能看见旁人所看不见的阴魂厉鬼。而天眼则最为高级，可观阴阳，辨妖邪。” “凡人若想开阴阳眼，需修士以灵气凝结成眼，暂时附在人眼上。” “但这种术法极耗灵气，一般修士根本无法做到。便是在下，也只能勉强为人强开阴阳眼，但也只能撑足一刻钟的功夫。” “沐国公双目上附着的灵气，至少能撑足十二个时辰。为他开阴阳眼的修士，必定在金丹之上，或许更高，非我等所能及！” 沐老夫人身形一晃，面色陡然惨白。 沐南汐那丫头，居然是这样的大能，那他们国公府岂非…… 想到他们接沐南汐回来的目的，沐老夫人的脸色忍不住又白了几分。 沐锦旭的脸色也很难看。 虽然他对玄术界修为划分不甚了解，但眼前之人可是汴京城玄灵司天地玄黄玄字号的掌令人。 他开出的阴阳眼只有一刻钟的时效，而沐南汐却有足足十二个时辰。 足见沐南汐修为之恐怖！ 可是她才多大，尚未及笄…… 简直恐怖如斯！ 李宏奇见二人神情变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诫道：“沐老夫人，世子。不管沐国公因何得罪了那位高人，都请二位尽快向高人赔罪，消了高人心头怒气吧。” “否则高人一怒之下，顷刻之间，便能叫国公府覆灭。” “言尽于此，我等告辞！” 李宏奇说完，便带着关飞和元玖转身离开了。 留下身后沐老夫人和沐锦旭神情变幻不定，忧心忡忡。 对此一无所知的沐南汐在打发了春香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上了云烟做的饭菜。 当初她之所以留云烟在身边伺候，就是从她面相之中看出她擅厨艺。 民以食为天，虽说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辟谷。 但沐南汐素来口腹之欲旺盛，喜欢人间美食入骨，所以吃对她来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吃饱喝足，云烟又准备了热水和花瓣，伺候她舒舒服服的泡起了花瓣澡。 温热水流漫过全身，氤氲的水蒸气将少女白皙娇软的脸颊熏出一抹烟霞色。 沐南汐趴在沐浴的木桶上，想起沐止薇让人来传的话，心头微动。 手指掐了个法诀，朝放置在小几上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一指。 裁剪得活灵活现的几个小纸人从布包里溜了出来。 第29章 随叫随到，不叫也到 “你们四处看看，查探一番，这府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小纸人们迈着两跳纸做的短腿，欢快的蹦跶着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待沐南汐泡完澡，换上寝衣，懒懒的趴在软塌上任由云烟拿着帕子帮她绞头发时，出门查探的小纸人从窗户缝里溜了回来。 见房里有人，便坐在窗棱上，摇晃着小脑袋，表示一无所获。 等云烟为她绞干了头发，伺候她睡下，自己也退了出去后，最后一个小纸人才终于溜了回来。 不过不同于之前那几个小纸人的臊眉耷眼，这个小纸人显得异常激动，手舞足蹈的跟沐南汐说了一通。 沐南汐眉尾微扬，有些玩味的弯了弯唇角。 沐国公与国公夫人感情甚好，自成婚以来，生下了三子一女。 其中长子已被封为世子，日后会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五子沐浩轩虽为人不羁，却也是汴京城中素有侠名的翩翩少年郎。 六子沐颜弘温文尔雅，是个极温和恭敬的年轻人。 而她和沐颜弘是双生子，虽自小与沐止薇抱错，却也是嫡出。 除此之外，沐国公还有三子。 二子沐铭皓，是府上贵姨娘所处。喜好诗书，算是以庶出身份，入了汴京云麓书院的第一人。 三子沐祎文，生母月姨娘乃是江南首富之女。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月姨娘之所以能入国公府为姨娘，还是因为当年沐国公奉旨下江南治理水患。首富月兆丰捐献半副身家，救民有功。而月姨娘又对沐国公一见钟情，这才靠着这次功劳入了国公府做妾。否则以她的身份，是根本进不了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的。 不过也因为月姨娘是首富之女，所以月姨娘算是府上家底最丰厚的人了。连带着沐祎文虽是庶子，自小也是不缺钱花。 沐国公四子叫沐翊谦，生母是当年伺候国公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之一。即将生产之时，为救国公夫人动了胎气，导致气血亏损，生下孩子就去了。而沐翊谦也因此自小身子骨就不好，是个病秧子。 国公夫人念在其母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一直将他养在膝下，打小就各种汤药不断，时不时就要重病一回，几乎要到撒手人寰的地步。 让沐南汐觉得好奇的地方就在于，沐国公府几个嫡主子的院子里都被人埋了阴邪之物。就连她这个刚被接回府上的嫡大小姐也不例外，但那些庶出的院子，却没有？ 所以，是哪个庶子想搞死国公府所有嫡系，好让庶子有机会承袭爵位吗？！ …… 丑时过半，因着沐国公突然病倒，家中还一不小心得罪了“高人”，气氛紧绷全都无心用膳，所以连晚饭都没吃的沐浩轩成功被饿醒了。 他摸着肚子从房里出来，准备去院里的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点心之类垫垫肚子。 刚一出房门，就看见院子西北角蹲着一个人。 鬼鬼祟祟的在土里刨什么，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沐浩轩顺手抄起一根棍子，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趁着对方不注意，从后面给一闷棍，打晕之后再绑起来，慢慢审问。 然而还不等他靠近，那人影突然站起来，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斜跨的布包里，随后袖子一挥，刨开的土自动复原。 沐浩轩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一手操作，有点眼熟啊。 不就是他那个玄术通天的亲妹妹吗？！ 不是，汐儿妹妹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院子里来挖东西？ 有问题！ 沐浩轩正准备叫住沐南汐问个清楚，少女已经足尖点地，借力一个翩然姿态飞掠离开。 沐浩轩：“……” 你会飞你了不起！ 沐南汐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沐浩轩追不上，只能去看她方才刨的那一块儿。 泥土虽然盖回去了，但四周微微有些凹陷，一看就知道是里面原本埋着什么，被挖了出来。 所以，这里原本埋着什么呢？！ …… 大半夜将国公府几个嫡系的院子都挖了个遍，沐南汐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高矮不一的几样东西，玉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这些东西都散发着非常浓郁的阴气，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古怪符文。 沐南汐此前曾在师傅给的《异志录》里看到过，那是邪修才会用的符文，是用来聚敛阴气，吞噬气运用的。 有人在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吞噬沐国公府人的气运，并趁机害死他们。 会是谁呢？！ 沐南汐一时想不出来。 她垂眸在布包里翻了翻，原本是想翻几张闭灵符出来，封禁这些东西上雕刻的符文的灵力。 谁知翻着翻着突然看见自己从国公夫人眼底抓出来的那一缕红丝。 这东西她也不认识。 沐南汐摸了摸下巴，拿出犀角香点上了。 袅袅烟雾蒸腾，半空中一座古朴雕花木门逐渐显现。 沐南汐从榻上站起来，双手交叠，站姿端庄。 眉眼低垂的等着木门后面的人出来。 谁知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木门都未被人推开。 沐南汐一点点皱起眉头，这扒皮阎王怎么回事？ 以往不是随叫随到，不叫也到的吗？ 怎么今日都特意请了，却不来？！ …… 摄政王府，书房之中。 司徒倾墨看着眼前广袖宽袍，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人，垂眸按下眼底不耐。 “不知国师深夜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国师端着香茗，姿态优雅的品了一口：“论雪山芽尖，还得是王爷这儿的好喝。” “国师就为了来品茶？”一个糟老头子，大半夜跑来喝茶，也不怕睡不着。 国师微微一笑，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听说今日王爷调动玄灵司，去了一趟沐国公府？” “是又如何？” “王爷明知，沐国公府藏着什么，若是被玄灵司的人发现……” 司徒倾墨略略抬眼，眼缝之中有冷光乍然而显：“我即叫他们去，便有把握他们不会发现。” “此事关乎我大越国运，王爷这般冒险，是否不太妥当？！”国师含笑质问，语气柔和。 司徒倾墨黑眸微眯：“国师是在指责本王，拿大越江山开玩笑？！” 第30章 算她有良心 “老朽不敢。”国师撸了下胡子，比起摄政王的气势冰冷强大，他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老人一般，“只是……” “国师有话，不妨直说！” “老朽只是想提醒王爷，莫要忘了王爷曾答应老朽的事！” 哄！ 一股无形罡风猛地朝国师席卷而去。 然国师脸色未变，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罡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却未对他造成分毫伤害。 他还是一如既往，温和又慈眉善目的看着司徒倾墨。 片刻后，司徒倾墨收了气势：“国师的意思，本王知晓了。” “夜深露重，国师慢走不送！” 国师淡然微笑，身形在空气中化为点点金光。 消散之际，还不忘提醒司徒倾墨：“天地道张，玄黄魍魉。魑魅无心，愕然路长。” “还望王爷擅自珍重吧！” 司徒倾墨：“……” 这个死老头子！ 真是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添堵！ 待得金光散尽，司徒倾墨心头微动，扬眉吩咐：“来人，送本王回寝殿。” 立刻有侍卫推门进来，推着司徒倾墨往寝殿走。 到了寝殿，男人便直接吩咐：“本王乏了，你们退下吧。” 侍卫齐齐应了一声，关上门退开十丈，随后隐在暗处，保护他的安慰。 待得殿中只剩下他一人时，司徒倾墨一挥袖，半空中便出现一道古朴木门。 他起身，推门而入。 从踏入，再到从门里出去，汴京城中命格奇特的摄政王，已经变成了九幽之下的冥殿之主。 “深夜唤本殿前来，莫不是山河令修好了？”扒皮阎王一张口就是讨债。 沐南汐嘴角抽搐一下，咬着后槽牙：“山河令乃上古圣物，修复起来难度极大，还请冥王殿下耐心等待。” 墨倾就喜欢看她这副看不惯他，又不敢干掉他的样子，方才被糟老头子堵得乱糟糟的心情都顺了不少。 姿态慵懒的歪在贵妃榻上，单手支颐：“那你唤本殿来干嘛？” “莫不是觊觎本殿风姿，想日日一睹为快？” 沐南汐：“……” 这一届的冥主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而是将自己从国公夫人眼中抓出的红丝捧到冥王面前：“不知冥王殿下可认识此物？” 冥王懒散的看了眼她掌心的红丝，待看清那是何物时，眸子骤然一眯：“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冥王果然认得此物！ “这是我从沐国公夫人眼中抓出来的，”沐南汐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我怀疑，有人用这东西控制了国公夫人，让她对沐止薇无条件纵容袒护。” “只是，我从未见过此物，也从未听说过。冥王殿下，不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乃阴阳丝，是上古邪修修罗王炼制出来的东西。”冥王伸手，红丝如有灵智，缠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这东西分为阴丝和阳丝，需要用人的精元来养育。一旦养成，便可用阳丝操纵体内有阴丝的人。” “阴丝会控制宿主，听从阳丝主人的吩咐，对她掏心掏肺，爱入骨髓。” “通常，是女邪修用来控制自己看上的男人，强迫对方与自己欢好双修。倒是第一次见，用在普通人身上。” 沐南汐闻言，眸色深了深：“冥王的意思是，有人用这种东西控制了国公夫人，就为了让她对沐止薇好？” 为何？ 若非天云羽化之际告诉她身世，并将她的身世信物传回沐国公府，沐国公府甚至不知道沐止薇并非亲生。 一个母亲，怎会对自己女儿不好，还需用邪物控制。 除非…… 对国公夫人用此物的人，早知道沐止薇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所以他才不得不用这种方法，确保国公夫人一定会疼爱沐止薇，将她视若珍宝。 难道，当初她和沐止薇的抱错，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 第二天一早，云烟刚起来准备将院子打扫一番，结果推门就看见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神情僵硬麻木，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吓得云烟尖叫一声：“啊……鬼啊……” 沐浩轩正在思考，一会儿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大佬妹妹。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石凳上栽下来。 好容易稳住身形，登时不满瞪向小丫头：“鬼叫什么，没看见是本少爷我吗？” 听到声音，云烟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道：“五、五少爷？” “哼！”回应她的，是沐浩轩一声冷哼。 云烟赶紧快步过来福身请罪，随后又问：“五少爷，您一大早来小姐院子做什么？” “汐儿妹妹昨夜……汐儿妹妹在……汐儿妹妹起了吗？” 一句话，连换了三个问法，都快把云烟给搞蒙了。 “五少爷，您到底想问什么？” 沐浩轩有些烦躁的摆摆手：“没什么，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汐儿妹妹大半夜去他的院子挖东西，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云烟看着神神叨叨的五少爷，皱了皱眉，准备去打水洗漱。 刚转身，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一声：“云烟，请五哥进来。” 听到沐南汐的声音，沐浩轩腾地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也不等云烟来请，小跑着自己就去推开了寝室的门。 寝室内，沐南汐刚把外衫穿好，打起帘子出来。 还未梳妆，一头墨发披在脑后，发丝浓密，衬得那张脸愈发只有巴掌大。 看见她，沐浩轩一脸震惊，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汐儿妹妹，你怎么……” 沐南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眼里的血丝和眼下黑青，语重心长的叮嘱一句：“五哥，熬夜伤身。” 沐浩轩：“……” 她以为他熬夜是因为什么？！ “五哥还未用早膳吧？！”沐南汐又问。 沐浩轩点头。 沐南汐扭头朝外吩咐：“云烟，煮两碗面来。” 听到她让云烟煮两碗，沐浩轩多少有点被安慰到。 还算她有良心，知道给自己也煮一碗。 沐南汐在八仙桌边桌下，动作利落的用桃木簪将长发盘在头顶，看向沐浩轩。 “对了五哥，你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事？” 第31章 认作义妹 沐浩轩这才想起来：“哦，前院来了几个玄灵司和京兆尹府的人，说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沐南汐：“……” 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沐南汐去了前院花厅，沐锦旭正在招待玄灵司的人。 在世子爷和玄灵司的人面前，京兆尹府的官差都只配站着。 见沐南汐过来，沐锦旭立刻起身为几位介绍：“这为就是舍妹，沐南汐，刚回汴京不久。” 玄灵司来的是个穿黑红色锦袍的年轻男人，顶着一张有些凶的脸。 闻言探究的目光在沐南汐身上扫过，皱了皱眉：“新安大街的鬼物，当真是你除的？” 新安大街？ 什么鬼？ 沐锦旭见她一脸茫然，赶紧补了一句：“就是东山郡王府隔壁那条街。” 沐南汐恍然：“正是。” 难不成，林君止没把话说清楚？ 怎么还找到沐国公府来了。 苏琰浓眉一挑：“你多大？” “13。”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自己的年龄，但沐南汐还是毫无隐瞒的道。 “你是在何处修习的玄术？可至玄灵司登记造册过？” 沐南汐有点懵：“为何要登记造册？” 苏琰一听就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深山老林出来的散修。 不过，前些日子确实听说，沐国公府疼爱了十多年的嫡长女并非亲生，刚从深山里接回来一个。 只没想到，这位嫡长女，竟会玄术。 苏琰又看了沐南汐那张粉雕玉琢，精致嫩白的小脸，实在很难想象这般柔弱的小女娃居然能一出手灭掉一只厉鬼。 虽然…… 只是刚成形的厉鬼！ 但毕竟也是厉鬼！ “大越国学习玄术的玄术师们都要在玄灵司登记造册，留下联络用的玉简。” 苏琰难得有耐心的为她详细说明：“这几年鬼物妖邪事件频发，玄灵司人手不足，偶尔无法及时救援。便会求助未在玄灵司任职的野生玄术师，由在附近的赶过去处理。” 沐南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眨着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那处理诸如此类的事物，有奖励吗？” 苏琰难得被噎了一下，探究的看了她一眼。 发现她并非玩笑，而是真诚发问，登时觉得诡异。 堂堂国公府嫡女，该是不愁银钱才对，为何还对奖励这般在意？ 但他还是点头：“有。” “那不知玄灵司在哪儿？我又该如何去登记造册呢？”沐南汐双手背在身后，兴奋的搓了搓。 要是能从玄灵司接单子，那她每日需要赚取的功德，不是就妥了嘛！ 等等…… 说到功德…… 之前那扒皮阎王是不是说，沐家先人愿意用毕生功德换后人性命来着？ 她就说昨晚把扒皮阎王叫来，有什么事忘了问！ 失策！ 大失策啊！ 苏琰简单说了下玄灵司的位置，又介绍了下该如何登记造册领取玉简，随后才把话题转了回来。 “关于新安大街厉鬼案，我还有一些细节想询问一下。” 沐南汐头疼，就让林君止办这么点小事他居然都办不好，到底是怎么当上将军的呢？！ 不得已，她只能将那天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 “猪肉铺一家四口已被我送去投胎，但其余两家的鬼魂早已被猪肉铺儿子所化的厉鬼吞噬，我无能为力。”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去城外寒山寺查探一下，毕竟猪肉铺的儿子声称，他是从哪里请回来一尊观音像后，才遭遇的这些事情。” 那边正在记录的苏琰听她说完后，才抬头道：“不知沐姑娘今日可有空，与我们一起走一趟寒山寺？” 沐南汐不解：“为什么？线索我已提供给你，剩下的事你们玄灵司来处理不久好了？” 苏琰以拳抵唇掩饰性的咳嗽了两下：“近来汴京城外五十里一座小镇出现妖物吞噬人心的案子，玄灵司泰半好手都去了那边。” “寒山寺香火鼎盛，每日前往烧香祈福的香客众多。若当真有妖物作祟，以目前玄灵司的人手，恐无法对付，也护不住那么多香客。” 沐南汐忍不住叹气：“你们可以假借有贵人要去烧香祈福的名头，命寒山寺挪出一日来不许接待其他香客，这样一来压力不就要轻松许多了。” 话刚说完，就见苏琰定定的望着自己。 沐南汐：“……” 反手指了下自己：“所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冒充那个所谓的贵人吧？！我一个国公府的女儿，就算是嫡女，身份也不太够吧？” 苏琰微微一笑：“摄政王已经向陛下奏请，认沐姑娘为义妹，为沐姑娘请封郡主。等圣旨下来，沐姑娘的身份便够了。” 沐南汐：“？？？” 为什么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然而苏琰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已经直接抱拳躬身：“多谢沐姑娘援手。” “下官还有被的事物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沐南汐：“……” 全程有点懵的送走苏琰和京兆尹府的人，一扭头就对上沐锦旭神色古怪的脸。 她看着他满脸怀疑人生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大哥，无事的话，我也先回院子了。” “等等。” 沐锦旭叫住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和摄政王……你们何时……他为何要认你做义妹？” 沐南汐：“……” 为什么要问她这种很难回答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要认我做义妹，你信吗？” 沐锦旭看着她，一副“你看我信你这鬼话吗？”的表情。 沐南汐在心底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我天赋异禀，玄术高超，想让我为斩妖除魔多贡献一点力量，所以不得已认了我做义妹？” 沐锦旭：“……” 不知道你的玄术有没有你胡说八道的本事高！ 不过，摄政王要认她做义妹，还要给她请封郡主的名号，那对父亲筹谋的事情，必然会产生影响。 此事还等尽快告知父亲，与父亲商议才行。 于是沐锦旭摆摆手：“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 “回院子去吧，我也要去找父亲商议些事情。” 见他要走，沐南汐突然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 沐锦旭回头：“何事？” 第32章 请封郡主 沐南汐认认真真看了眼他的面相，慎重道：“大哥这几日若无事，就不要出府了。” “即便要出去，也尽量不要往有水的地方靠。” 沐锦旭如今对自家这个妹妹的玄术有了一定认知，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沐南汐抿唇：“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言尽于此了！” “信与不信，全在大哥一念之间。” 说完，福了福身，离开。 留下沐锦旭站在原地，怔楞了半晌，才撩起袍摆急匆匆去了书房。 回到清风苑的时候，云烟正好端了两碗面条出来。 白生生的面条，金灿灿的荷包蛋，绿油油的小青菜，还有细条条的肉丝儿…… 简单至极，却又香气扑鼻。 沐南汐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登时扑过去端了一碗就在院子里唏哩呼噜吃起来。 她吃相极快，却意外并不粗鲁，反倒有种让人食指大开的好胃口。 云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手上面条少了一碗，随后就看见自家大小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就开吃，忍不住担忧的往外头看了眼，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小姐……” 这要是被外人看到，少不得又要编排她家大小姐没教养，不懂礼仪了。 沐浩轩原本在花厅等着沐南汐回来，听到云烟喊这一声，立刻从屋里出来。 见沐南汐在院子石桌上用餐，先是一愣，随即被勾起了心底馋虫，走过去从目瞪口呆的云烟手上端走另外一碗，就在沐南汐旁边坐下，同样唏哩呼噜的吃着。 边吃还边问：“玄灵司的人找你，是因为止薇的事吗？” 沐南汐掀眸看他：“沐止薇有什么事？” “你不必瞒我，”沐浩轩叹了口气，咽下口中一大口面条，“我被煞气侵蚀差点死掉那晚，曾在止薇肩头上看到过。” “那只嫉妒鬼。” 沐南汐：“……” 草率了，倒是忘了人在生死之际时，即便不开阴阳眼，也能看到那些鬼东西。 沐锦旭语气低落：“我没想到，止薇居然……” 沐南汐拍拍他的肩，吐出四个字：“节哀顺变。” 自小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妹妹，本以为是个善解人意、乖巧懂事的完美女孩，谁知一朝发现她居然嫉妒成性、心思恶毒，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 沐浩轩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汐儿妹妹，节哀顺变不是这么用的。” 教你玄术的师傅，难道就没顺便教你点别的吗？ 沐南汐：“……”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见他难过得低头炫完了一整晚面，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盯着自己碗里的，沐南汐赶紧埋头，三两下把自己的面条解决掉后，一抹嘴。 “五哥，有兴趣去烧个香、拜个佛吗？” 沐浩轩：“？？？” …… 圣旨下来的时候，整个沐国公府除了沐锦旭和沐国公，其他人都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但不妨碍他们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跪着接旨。 宣旨的太监是陛下身边的大内总管全福，可见陛下重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大堆溢美之词落在沐南汐的头上后，宣旨太监念出最后一句。 “……救摄政王于危难，摄政王铭感五内，收为义妹，赐封昭仁郡主。钦此！” 原本埋头听旨的沐止薇脸色一白，身形晃动，摇摇欲坠。 沐南汐居然被封为了郡主。 就连祖母，也只是靠着祖辈的蒙阴，得了一个诰命，连母亲都没有，她凭什么？！ 一想到自己日后见着她，都必须行礼问安，沐止薇心头就恨得咬牙切齿。 察觉到身后阴气翻涌，沐南汐回头。 恰好与沐止薇满是怨毒的眸子对上，见她脸上黑色纹路又要往外爬，沐南汐倏地勾唇，指尖碾了碾。 沐止薇忽然瞬身一抖，惧意自心底攀升，瞬息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地低下头，身上翻滚的阴气逐渐平息。 沐南汐这才收回目光。 前头宣旨的全福宣读完了圣旨，笑眯眯的将目光落在人群里：“不知哪位是沐国公府嫡长女，沐南汐啊？” 沐南汐自人群中起身：“回公公，是臣女。” 全福慌不迭侧身避开：“哎哟，杂家可不敢受郡主的礼。” “郡主，陛下有令，命郡主三日后与摄政王一起，前往寒山寺祈福还愿，还请郡主好生准备。” 沐南汐笑容得体：“烦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女必不负陛下期望。” 全福上下打量了这位突然受封的郡主一眼，不由得点点头。 虽说郡主的位份算不得太高，整个汴京城中大小郡主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但据说这位可是沐国公府从山野乡林接回来的。 可瞧着这通身气派气度，竟是比这汴京城娇贵养大的名门贵女们更胜一筹。 也难怪能得摄政王亲眼，叫王爷亲自上旨请封。 “杂家必定为郡主转告。” 全福拱了躬身：“郡主，杂家宫里还有些事物，就不多留了，告退。” “公公。”沐南汐却忽然上前，从斜跨的布包中掏出一张平安符递过去，“这是平安符，过几日公公再出宫时，可贴身佩戴上，可为公公抵挡一次灾祸，权当是公公今日辛苦一趟的谢礼，还请莫要嫌弃。” 全福原本见她递过来一张符纸，眼底还略有不屑。 等听到她说自己过几日要出宫时，不屑变成了震惊。 过几日是淮阳侯府老夫人的寿辰，陛下确实说过要派他去送寿礼。 今年淮阳侯长子为陛下处理的几件朝政，都处理得十分漂亮，很得陛下看重。所以往年只是随便派个人去送的寿礼，今年才换成了他。 不过此时只是陛下上次批阅淮阳侯世子上的折子时随口一说，昭仁郡主如何知道？ 全福立刻恭恭敬敬的将符纸接过，贴身放好：“多谢郡主馈赠。” 沐国公府上下恭恭敬敬送走了前来宣旨的全福和大内侍卫，转身时国公夫人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格外不善的瞪着沐南汐：“你究竟是何时与摄政王勾搭上的，竟能哄得他为你求来郡主的尊位。” 第33章 掌家令牌 此话一出，不仅沐南汐，整个沐国公府人的脸色都变了。 沐国公更是直接拽了下她的胳膊：“大庭广众，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居然站在府门前，嚷嚷自己府上的嫡女与外男有染，这是生怕他们国公府穿不出什么难听的名声？！ 国公夫人说完也觉得不妥，但她委实是要被沐南汐气疯了。 自她回来以后，整个国公府鸡飞狗跳。 先是轩儿差点死掉，后又是国公爷被鬼物吓得元气大伤，之后她视为心肝的止薇又遭鬼物附身…… 没错，沐止薇将自己那日神情大变、出手伤人的原因，全部推到了沐南汐身上。 说是她用妖邪术法，引来鬼物附在了她身上。 而国公夫人信了，所以如今才会看沐南汐愈发不顺眼。 因为在她看来，国公府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全都是因为她。 如今她居然还得了摄政王亲眼，被封为郡主。 而她的心肝肉止薇，却连嫡女的身份都没了，凭什么？！ 所以她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若不是她跟摄政王有什么，为何不见摄政王为别人请封，偏偏为她？” 沐南汐见国公夫人恶狠狠瞪着她，明明是她说错了话，却死不认错，反倒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不免皱了下眉。 这就是阴阳丝的能力吗？！ 不愧是邪王弄出来的东西，果然霸道！ 沐国公都快气疯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呢，就算她跟在意止薇多一些，为止薇不平，就不能关起门来说，非得在大门口？！ 看不见那么多围观的人已经对沐国公府指指点点了吗？！ “你、你……” 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 沐国公那日被鬼怪吓得，伤了怨气，这几日一直精力不济。 今日也是强撑着才勉强出来接旨，如今被她一气，一口气上不来，又晕了过去。 幸好沐锦旭站在他身侧，赶忙手忙脚乱的扶了一把。 老夫人吓得面无人色，嚷嚷着：“快，快叫府医！” 沐国公府门前这一出热闹，被人看了十成十。 不少听说全福亲自来宣旨的人家都暗戳戳派了人来打探，听到这些后，赶紧回去禀告各家主子。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关于沐国公府新接回来的嫡女，与摄政王关系不清不楚的谣言，便在汴京城中传了个遍。 听到外头这些传闻，这下子，连老夫人也给气到了。 据说气倒之前，还指着国公夫人的鼻子骂：“逆子！逆子！！！” 国公夫人被罚了禁足，内院的事暂时交到了沐南汐的手上。 接到掌家令牌的时候，沐南汐还有点懵。 但管家弓着腰身，恭敬的道：“如今府上女主子，唯郡主身份最为尊贵，老夫人病倒，夫人被禁足，府上诸事自该交由郡主来掌管。” “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望郡主莫要推辞。” 沐南汐倒不是想推辞，有了这个掌家令牌，她在家中行走，探查些什么事情也更方便。 于是她应了下来，在管家询问可有什么安排的时候，说了一句“一切照旧”，就将人打发了。 …… 沉香阁里，沐止薇听说老夫人将掌家的令牌给了沐南汐，气得将屋子里一应摆设全砸了个遍！ 脸上黑色纹路再现，一头黑发无风翻飞，形如恶鬼一般。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沐南汐回来，就是来抢走属于你的一切的！” “你看看，她一回来不仅抢了你嫡女的身份，抢走了你哥哥的关注和疼爱，现在连整个沐国公府都抢走了。” “非但如此，如果没有她，那和摄政王交好，被封为郡主的就该是你啊！” “她夺走了属于你的一切，难道你不想抢回来吗？！” 自从成为人傀后，沐止薇就发现，自己能看见，并听见心头那只嫉妒鬼说话了。 一开始她还会害怕，但当她感受到嫉妒鬼带给她的力量后，她便不怕了。 沐南汐不就是因为懂些玄术，才得了看重吗？！ 如果她也有了这种能力，那沐南汐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咬了咬牙，看着从心口飘出来，攀附在她肩头的嫉妒鬼：“抢，怎么抢？” “她法术比你高，跟她对上，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愚蠢！”嫉妒鬼伸着猩红的舌头，不遗余力的蛊惑她，“把这些东西抢回来，何需和她正面刚。” “你只需要听我的，这样做……” …… 清风苑，沐南汐收下掌家令牌后，正准备回卧室修炼。 猝然感觉到沉香阁那边阴气冲天，不由得眯了眯眼。 掐指一算，绯色唇瓣勾起一抹玩味弧度。 哟，居然还懂战术性迂回了。 不错嘛！ 不过，既然扒皮阎王都说了，沐家先人愿意用毕生功德换子孙平安，那她就不能坐视她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妖。 一只嫉妒鬼蛊惑而成的人傀罢了，若不是想探查清楚阴阳丝，她一早给她干翻！ 现在嘛…… “云烟。” 云烟正在厨房收拾整理，闻言赶紧小跑出来：“大小姐，哦不，郡主，有何吩咐？” “把这个东西，交给崔嬷嬷，让她摆到老夫人的卧房里去。” 云烟看着自家郡主递过来的一面镜子，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但还是听话的转身去福禄院找崔嬷嬷去了。 崔嬷嬷是见识过沐南汐神鬼手段的，所以一听死她命令挂在卧房的，二话不说就给挂上了。 前脚刚挂上，后脚沐止薇就领着婢女进来了。 婢女春香手上还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粥。 崔嬷嬷那日亲眼见过沐止薇变身，虽说后来夫人解释，她只是被鬼物附身，如今附身的鬼物已经不在了，但心中对她还是警惕。 这般想着，她迎了过去，将人堵在门口：“止薇姑娘怎么来了？” 见她拦着自己不让进，沐止薇眼底划过一抹怨恨，面上却是一副笑容乖巧的模样：“止薇听说祖母病了，母亲受罚禁足无法来祖母跟前侍疾。止薇作为孙女、女儿，理当前来尽孝。所以特意为祖母熬了一碗药膳粥，为祖母调理身体。” “崔嬷嬷拦着不让止薇进，可是对止薇还有误会？” 第34章 绵里藏针，话里带刺 崔嬷嬷看着眼前看似笑容温和，实则不达眼底的女孩，脊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好像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如果她不同意，就会上来将她撕碎一样。 崔嬷嬷眼珠一转，掐了掐掌心，“止薇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夫人素日最疼爱您了，您能来，想必老夫人也很高兴。” 她骤然想到了大小姐特意让人送来的铜镜，之前她就觉得另有玄机，现在想来，莫不是就为了止薇姑娘？ 沐止薇垂眸盖住眼底冷意，最疼爱她，还不是沐南汐一回来，就把嫡长女的身份给了她。 现如今还把自己当成怪物，防得跟贼一样。 果然，这个国公府里的人，不过就是觉得她有几乎入太子府，能为他们带来利益。 如今觉得沐南汐更有用，便对她不闻不问，轻慢欺辱。 等着吧，迟早这个国公府，要沦为她股掌中的玩物。 崔嬷嬷侧身将沐止薇让了进去。 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老夫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神情灰败，好像随时都能撒手人寰一样。 沐止薇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怨毒，面上却是担忧心疼的哭喊一声：“祖母。” 人扑到床边，小心翼翼抓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您怎么变成这样了祖母？您不要吓止薇啊！” 老夫人连翻遭受打击，大夫说已然有了中风之兆。 沐止薇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自然唤不醒她。 “春香，把我亲手熬的药膳端上来。” 崔嬷嬷在她进入房中时就偷摸觑了眼挂在一边的镜子，见镜子照在沐止薇身上，并没有任何一样，还有些惊异。 难不成是她想错了。 直到沐止薇唤春香把药膳端过去，她敏锐的察觉到春香手抖了一下，白着脸将药膳端过去。 崔嬷嬷心头一凛，难不成，那药膳有问题？！ 可是她刚要动，沐止薇冰冷警告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崔嬷嬷身形一僵，不敢再动。 她只能死死盯着镜子。 等春香端着药膳粥出现在镜子照映的范围时，她突然看见肉眼冒着热气的药膳粥，在镜子里散发着黑气，那些黑气在半空纠结凝聚成一个骷髅头，发出桀桀冷笑。 崔嬷嬷差点尖叫出声。 卧房里，伺候老夫人的丫鬟们也看见了。 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身子发软了。 满屋子好几个丫鬟婆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毕竟，止薇姑娘可是个怪物啊！ 沐止薇从春香端着的托盘里拿过药膳粥，见春香抖得厉害，嘴唇都白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没用的东西！ 迟早把她也做成人傀，免得妨碍自己的大计！ “祖母，孙女特意亲手熬了药膳粥，您吃下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沐止薇一边搅拌着碗里的粥，一边语气森冷的道：“别着急，孙女这就喂你，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说着，舀了一勺粥就要喂给老夫人吃。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住手！” 身形欣长的男人疾步而来，抬手将沐止薇手上的粥碗打落。 沐止薇脸色一变，却在看清来人时，转瞬换了期期艾艾的委屈表情。 “世子哥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沐止薇语气控诉，好像沐锦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事情一样。 沐锦旭蹙眉看了眼地上的粥碗，眼神冷沉。 自从父亲和祖母病倒后，府上的事物就交由他在处理。 一炷香之前，他本来在书房处理事务，桌案上突然出现一个小纸片人。 小纸片人冲着他摇头晃脑，还有小短手不断指着自己的胸口。 他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宣纸成了精。 后来才发现那小纸片人似乎是被人派来，想给他传达什么消息。 府上唯一有这能力的，便是沐南汐了。 于是他拿起小纸片人，然后就看见他的纸片躯干上逐渐浮现出一行字。 【老夫人有危险，速去！】 他心中大惊，立刻赶往祖母院子，来了之后就看见沐止薇坐在床边，正准备喂祖母喝粥。 一屋子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似乎对她格外畏惧。 直觉告诉他，沐止薇碗里的粥有问题。 所以他问都没问，直接打落。 此时听到沐止薇控诉，他才抬眸看去，目光凌厉：“你给祖母吃的什么？” 沐止薇脸上不自然一闪而过，该死，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是我亲手熬制的药膳粥，祖母病了，母亲还在禁足，止薇也是想为祖母尽一些孝道罢了，难道这也是错吗？”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沐锦旭：“世子哥哥，我知道我不是沐家亲生，叫你们对我心生了芥蒂。” “再加之日前被姐姐陷害，恶鬼附身，险些酿成大祸的事，惹你们生疑。” “可沐家养育我长大，无论你们如何看我，我一直是把你们当做我最亲最亲的家人。” 沐锦旭皱了下眉，她说话，一直这般绵里藏针，话里带刺吗？ 什么叫她不是沐家亲生，他们就对她心生芥蒂？！ 若真如此，她早被赶出国公府去了，怎还会留在府上，一应待遇皆与嫡女一般无二。 甚至沐南汐在很多事情上，还不如她。 可她方才的语气，是在怨怪他们？！ 沐锦旭顿感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自小疼爱长大的妹妹！ 崔嬷嬷这会儿已经从沐锦旭突然出现，打翻粥碗，救下老夫人的惊骇中反应过来。 此时上前两步，福了福身：“世子爷……” 眼神示意他看镜子。 沐锦旭顺势看去，这才发现墙上居然挂着一面镜子。 而镜中倒影出的地上打翻的粥，居然是一团黑乎乎各种纠缠拧巴的毒虫尸体。 沐锦旭面色一变，就要冲沐止薇发难。 垂在袖子里的手突然被什么包裹住，沐锦旭眼神微动。 他方才焦急过来时，将沐南汐传信的小纸人放在了袖子里。 此时那小纸人滑到了他的掌心，挥舞着纸胳膊在他掌心写字。 【勿动。】 虽然不知道沐南汐到底是何用意，但玄灵司的人都说她是大能，沐锦旭躁动的理智渐渐平静。 他看了眼沐止薇，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第35章 唯本心而已 “止薇妹妹误会了。” 沐锦旭淡声开口：“止薇妹妹能有这番孝心，想必祖母心中定会开怀。” “只是府医交代，祖母已有中风之兆，不能随意用药。” 顿了顿，咬重一句：“便是药膳也不行。” 沐止薇低垂的目光狠狠闪了闪，笑容略显勉强。 “抱歉，世子哥哥，止薇并不知情。是止薇冒失了！” 沐锦旭挥挥手：“无妨，不知者不怪嘛！” “无论如何，你也是国公府的千金，照顾祖母这事自有祖母院子里的嬷嬷丫鬟负责，你不必挂心。” “若无事，不妨想想，再过几日淮阳侯老夫人寿辰，你要备什么礼。” 这无疑便是下逐客令了。 沐止薇心底恨极，面上却不显，从床畔起身，冲沐锦旭福了福：“是，世子哥哥。” 随后带着春香，不甘转身离开。 她一走，沐锦旭脸上笑容冷下来，侧眸冷冷扫了老夫人卧房内的嬷嬷和丫鬟们一眼，沉声警告。 “做奴才的，如若不能对主子忠心，拼死维护，那主家也留不得你们！” “若再有下次，全部仗责五十，发卖出去！” 世子威势，骇得崔嬷嬷领着丫鬟们噗通一声全跪伏在地上。 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世子爷饶命，奴婢们、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方才当真是被吓傻了，止薇姑娘鬼化伤人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他们是真一时恐惧，竟忘了身为奴才的本分，眼睁睁看着她将那碗有问题的粥喂给老夫人。 就冲着她们没有护主这一点，世子爷便是现在就杖毙了她们，也无人敢说半句。 毕竟没有哪个主家，会留用不保护主子的奴才。 沐锦旭满是威严的扫过在场所有奴仆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一走，房间里崔嬷嬷和丫鬟们这才瘫软在地。 抬手一抹，额头上满是冷汗。 “崔嬷嬷……” 几个贴身大丫鬟赶紧来扶崔嬷嬷，崔嬷嬷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快，将那堆东西收拾了。” “若老妇人醒来见了，免不得又要惊吓。” “是！”丫鬟们领命，匆匆拿来笤帚打扫。 崔嬷嬷扭头看了眼床上昏睡不醒的老夫人，直觉眼眶发热，鼻骨一阵阵发酸。 老夫人一向看中止薇姑娘，没想到止薇姑娘却…… 若是老夫人知道了，该是何等的伤心啊！ …… 沐锦旭急匆匆从老妇人院子里出来，脚步飞快往清风苑去。 路过碰到的下人纷纷行礼，他都没只是匆匆拂袖，连句话都没说。 下人们看着向来端庄持重的世子爷这般失态，一个个脊背绷直，总觉得主家怕是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沐锦旭过来的时候，沐南汐正在院子里面炼丹。 浓郁的药香在院中飘散。 眉目精致的女孩今日穿了身浅粉色斜襟衫子，下身是月白色浅黄裙边的襦裙。 那双清凌凌黑黝黝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丹炉里的火，时不时调整一下结印的手势。 旁边坐着月白色锦袍的沐颜弘。 清雅俊秀的少年目光在少女与丹炉之间来回转换，眼底颇有些好奇。 见到沐锦旭进来，神情焦灼，张口就要说话。 沐颜弘忙不迭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随后起身走到沐锦旭跟前，行了个礼：“兄长。” 沐锦旭看了眼神情认真的少女，皱眉：“她……汐儿这是在做什么？” “妹妹在为祖母炼丹！”沐颜弘压低了声音，“炼丹之时需凝神专注，兄长纵是有天大的事，也请等妹妹炼完这一炉丹药再说。” 一听她是在为老夫人炼丹，沐锦旭心里纵使有一堆问题，也只能暂时压抑，与沐颜弘站在一边，静心等待沐南汐炼完。 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 或许，有汐儿在，哪怕止薇不能入东宫，以汐儿的能耐，国公府的繁荣也能得以延续。 就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他不动声色的给否了。 他总觉得，沐南汐在国公府呆不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沐南汐那边完事儿了。 少女收了灵力和法诀，丹炉里的火逐渐熄灭。 她接开丹炉的盖子，一颗珠圆玉润的褐色丹药出现在丹炉之中。 沐锦旭抻头一看，立马皱眉：“就一颗。” 沐南汐扭头看他一眼，什么叫“就一颗”？ 这玩意儿很难炼的好不好？！ 不过她也不准备跟个不会炼丹的普通人科普“复原丹”有多难炼这个问题，反正科普了他们也一样不知道。 只伸手将丹药拿了出来，递给沐锦旭：“化水后给老夫人服下，一炷香的功夫便可醒来。” “她若醒了想把管家令牌收回去，就让崔嬷嬷来拿。” “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儿，你们自便。” 说完摆摆手，自顾自进了卧房，把门关上。 沐锦旭还想问，就被沐颜弘一把给拖住了。 “兄长，让汐儿妹妹休息一下吧。”兄长没发现，但他却看见了，沐南汐眼角眉梢呈现出的疲惫。 想来，这一炉丹药比如那耗费了她不少的心血。 毕竟，府医说过，老夫人本就忧思郁结，再加上急火攻心，已经出现中风的征兆。 这种情况基本药石罔效，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能醒过来，但余生都必须躺在床上。 汐儿妹妹却说，那丹药化水喂下后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好，可见药效霸道。 沐锦旭想说什么，却被沐颜弘给拖走了。 看着眼前一向温润知礼的少年，第一次敢这般忤逆，沐锦旭心底一时有些复杂。 “六弟，你对汐儿倒是格外的好。” 沐颜弘动作一顿，动手退开两步，行了个礼：“汐儿是我胞妹，自小受尽苦楚。” “作为嫡亲的兄长，我自然想要多怜爱她一些。” “兄长，你作为长兄，肩上担负着整个国公府的担子，素来考虑事情也是从全族出发。” “不像我，做事只需考虑本心而已。” “所以兄长不必为难，颜弘会将兄长做不到的那份，也一并帮兄长做了！” 沐锦旭心头震动，这还是第一次，他听到自己寡言乖巧的六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第36章 天雷警告 沐南汐一觉睡醒，已是傍晚。 天边云卷云舒，晚霞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一片红金色，格外好看。 她坐在院子里，看云烟忙里忙外的伺候，手上漫不经心的扒拉着腕上的东篱珠。 这几日她已经将珠子里大半的鬼魂都送去投胎了，所得的功德也都尽数渡给了碎成一捧灰的山河令。 可那捧灰当真是半点复原的迹象都没有！ 沐南汐忍不住托腮幽幽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陷入了扒皮阎王的某个套路之中。 修好山河令所需的功德，怕是比天云欠下的要多的多的多！ 正在心里吐槽呢，周遭空气倏然冷了下去。 沐南汐心头一动，懒洋洋掀眸。 果然见院子里出现一道古朴雕花的大门，身上穿着华贵洒金广袖黑袍的，戴着珠冕的冥王推门从里面出来。 那一身打扮，将一惯慵懒不着调的冥王衬出一股气吞山河的王霸之气。 就连时常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此时都刻板着，没有一丝表情。 自与冥王认识以来，沐南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神情，登时有些看得呆住了。 莫说，冥王一本正经的时候，看着还真有些……唬人！ 墨倾刚从冥王殿的议事上下来，被十殿阎君吵嚷着近来地府各处封印都有松动之像，需要加固。 为了争抢先加固哪处，吵得不可开交。 他被吵得脑仁疼，干脆让他们自己去争，等争出个结果再跟他说。 自己开个传送门，准备传送回摄政王府。 判官给他找的那个破凡人，身子骨不好，还成日一堆的公务要处理，忙得他连调戏一下小丫头的时间都没有。 心里这般想着，哪知道推开门正好看见心里惦念着的小丫头正托腮呆呆的望着他。 墨倾罕见的滞了一下，随即扬起一抹戏谑笑容掩饰自己传送门开错位置的尴尬。 “怎地，被本殿风华无双的姿容吸引了？” 若是往常，沐南汐即便不敢怼两句，也会露出个不屑冷笑的神情。 可今日她却只是看着他，眉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墨倾心头一梗。 眼前的少女无端和许久之前，记忆中初见时那个人重合起来。 初见时，她望着他，也是这般。 从一开始的愣神，随后慢慢皱起眉头。 “你是妖王？来我冥界，所为何事？” 那时，他座下一名小妖无端端被阴差拘了魂，他身为妖王，自然要为自己的手下讨回公道。 再者他那时也对传说中的冥府之主十分感兴趣，所以不管不顾直接闯入了冥界。 随后，便与那个坐在忘川河畔，看着开满整个忘川的曼珠沙华发呆的少女结识了。 若是早知道，自己那一次的闯入，会掀起后面三界天翻地覆的动荡，害得她…… 墨倾狠狠闭了闭眼，将眼底汹涌而出几乎无法压抑的情绪尽数吞没。 再睁开，又是那副慵懒姿态。 他随意的在沐南汐身侧的石凳上坐下来，手撑着额头，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小丫头，你不会真的被我迷住了吧！” 轰隆隆！ 原本霞光满天的云层后，突然响起了沉闷的雷声警告。 墨倾若无其事的掀眸忘了眼天，见她依旧没有反应，忍不住皱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丫头，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被我催债，给逼杀了？” 沐南汐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视线落在他身上，皱眉道：“青天白日的，你竟也敢在我院子里开门。就不怕吓着我院中的丫鬟？” 墨倾嗤笑一声：“你身边拢共就一个丫鬟，吓着了又能怎样？” 见沐南汐不赞同的板起了脸。 他皱了下眉，嘴角笑容更深：“一个小丫鬟，也值得你如此惦记？” 那笑容，有些冷。 沐南汐有些担心的朝厨房看了一眼：“这国公府什么都好，就是吃饭总是不准时。” “我就捡到这么一个做饭手艺还不差的小丫头，若是吓坏了，日后我吃什么？” 墨倾愣了一下，感情她这般忧心忡忡，竟只是担心自己日后没饭吃？！ 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但又忍不住想说一句…… 不愧是她！ 一时没忍住，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放心吧，冥王现身，周遭凡人会自动陷入沉睡，醒来后也会忘记方才发生之事。” “小丫头还在长身体，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不知是不是常年生活在九幽之下的缘故，冥王的手冷得如同玄冰。 落在沐南汐头顶，冻得她一个激灵。 抬手将大手打开，她有些不满的咕哝一句：“殿下今日不是来催债的，又是为何？” 大白天就现身，还穿成这样，是想吓死谁？！ 墨倾眼波流转，手腕一翻，掌心躺着一团浓郁的功德金光。 沐南汐的眸子刷地就亮了：“这是？” “沐家先人用来还沐家上下平安的功德，本殿特意为你送来。” 视线睥睨的扫视了她一下，淡淡道：“不过看起来，小丫头似乎很不欢迎本殿。” “那本殿还是先回去了……” 作势起身就要走！ 沐南汐急了，到了嘴边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呢。 一时情急，一把抓住了冥王的衣袖。 嫩白的手指，与黑金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墨倾看了眼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心神一时间忍不住又是狠狠一荡。 千年前，她似乎也是这样，在自己要走的时候，突兀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墨倾一时间甚至有些分辨不清，眼前的少女究竟是谁。 他忍不住深深的凝望着她，目光沉浸而悠远。 沐南汐原本只是想一时情急才拉住他，想讨要功德金光。 谁知那扒皮阎王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一身气势陡然变得悲凉，仿佛千百年来一直生活在孤寂清冷之中而凝结出的悲凉一般。 他看她的目光，透着一股熟悉，又仿佛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沐南汐突然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就好像，深埋某个不为人知角落的某种情绪，突然要破茧而出一样！ 轰隆隆！ 突然间，云层之后，更加厚重沉闷的雷声响起。 银白色得闪电在云层穿梭，好似下一秒就能劈下来一般！ 第37章 国公府造了什么孽 墨倾猛地一挥手，打掉了沐南汐的手。 随后转身，宽袍纷飞：“十步！” 沐南汐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劲气弹飞到十步之外。 她有些懵懵的看着眼前的冥王，却见他背对着自己，抬手一扔，将掌心的功德金光朝她砸来。 沐南汐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下，塞进手腕上的珠子里。 再抬头，墨倾连带着冥界的传送门一起消失了。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看了眼传送门的位置，又抬眸看了眼天上逐渐散开的云团。 什么意思？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天道好像很不希望冥王和自己站在一起呢？！ 应该……不会吧！ 沐南汐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晚膳沐南汐是自己在院子里吃的。 云烟手艺很好，随随便便就弄出了好几道菜。 吃到一半，老夫人院子里的崔嬷嬷过来敲门。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下午的时候，世子爷带了一枚丹药过来，说是大小姐练出来的，能治老夫人。 起初他们也是将信将疑，谁知化水喂下去后，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就幽幽醒来了。 他们再一次惊叹于大小姐的神鬼手段。 老夫人休息了半日，精神就完全养了回来。 晚膳的时候听她说起止薇姑娘的事，便让她过来请大小姐去一趟。 沐南汐一边和崔嬷嬷往福禄院走，一边问：“可知老夫人找我何事？” 她即便是心平气和的同崔嬷嬷说话，也叫崔嬷嬷觉得大小姐威势逼人，不敢仰头直视。 “应该是为了止薇姑娘的事，日前止薇姑娘来给老夫人送药膳粥，但是那药膳粥在大小姐送来的镜子里，却是一团毒虫。” 沐南汐玩为一句：“咦，巫蛊之术啊？”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是怎么会的呢？ 难不成，是她身体里的嫉妒鬼教的？ 崔嬷嬷身子抖了抖：“多亏大小姐送来的那面铜镜，才能将止薇姑娘的恶毒伎俩拆穿。老夫人担心府上国公爷、世子和公子们的安危，所以想问问大小姐有没有办法。” 沐南汐点了点头，跟着崔嬷嬷进了老夫人的卧房。 老夫人正靠坐在床榻上，由贴身的大丫鬟如玉伺候着喝粥。 见沐南汐过来，立刻朝她伸手：“汐儿，快过来。” 热情的简直变了个人一样。 沐南汐走过去，在床边一米的位置停下：“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笑容罕见一僵：“叫什么老夫人，叫祖母。” 沐南汐嘴角牵了牵，没搭话：“老夫人叫来我，是为了沐止薇？” 这丫头，怎么一点余地不给人留，上来就单刀直入。 罢了，既然她都提起话题了，那老夫人也就干脆直言：“嗯，止薇那丫头……如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汐儿可有办法，能将她体内的鬼物驱除？” 话音落，想起沐南汐的规矩，又立马补了一句：“若能成功驱除，我可以给你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成功让沐南汐口中的拒绝变成了：“可以试试，但不是现在。” “为何？”那么大个隐患留在府上，不赶紧驱除掉，留着等全家都被害死吗？ 沐南汐手腕一翻，掌心跃动缠绕着一根红色丝线。 “这是……” 沐南汐：“此物名叫阴阳丝，中阴丝之人，会对阳丝之人全心付出，不问对错不辨是非！” 老夫人眉头狠狠一皱：“你的意思是……” “这根阴丝，是从国公夫人眼中拔出来的！” 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连带着一旁的崔嬷嬷脸色都变得雪白。 她捏着帕子的手抖了抖：“大小姐的意思是，夫人、夫人被止薇姑娘用这种东西给控制了？！” “没错！” 老夫人抖着声音：“那、那万一她……” “放心，阴阳丝乃上古邪神修罗王炼制的法器，只此一对。” 老夫人松了口气：“那汐儿你说不是现在的意思，是想先解决怀柔体内的阴丝？” 怀柔，国公夫人的闺名。 沐南汐点头：“若不驱除阴丝，对沐止薇动手时，国公夫人定会拼死相阻。” 老夫人面色雪白，捂着胸口泪欲落不落：“我们国公府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话，沐南汐没回。 她抬眼看着经此大变，原本还算精神矍铄的老夫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国公府造了什么孽她不知道。 但沐家的先人们都愿意用毕生功德来换了，可见这孽绝对不小，只是她现在尚未探查出来而已。 “老夫人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离开了。”说着，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等等。”老夫人却又唤住她，“过两日你便要同摄政王一起去寒山寺了，皇家最重规矩，你……这两日，便让崔嬷嬷陪着你，提点你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必了，我与摄政王去寒山寺是有正事，用不到这些虚礼！” 沐南汐拒绝完，略一颔首，转身便离开了。 身后，老夫人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迎春啊，终归是我老眼昏花，失了这孩子的心啊！” 若是一开始她被接回府上的时候，府中人对她并非可有可无的态度，或许…… 老夫人没有继续想下去，但心底的酸楚和懊悔，却叫她眸子通红。 对此，沐南汐不知道，也不在意。 去寒山寺，她还得准备些东西才行。 回到清风苑，沐南汐先将从沐家先人那里得到的功德注入到山河令之中，眼瞅着那么一大团金光注入进去，那对灰末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一颗心都要跌进谷底了！ 草率了！ 当真是草率了！ 然而大局已定，板上钉钉，她就算想反悔都没办法。 沐南汐干脆抛下这件事，转而马不停蹄的开始画符。 寒山寺能养出化成观音像的妖物，自然危险重重。 摄政王那古怪体质最是吸引妖邪鬼物，她得多准备点雷符、火符、平安符…… 她画符画了一整夜，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才停笔飞跃到院中古树上吸收了一些天地的鸿蒙紫气。 这鸿蒙紫气与月华功效相同，都是能助长修道之人的修为。 刚吸收完鸿蒙紫气，就听见树下云烟唤她：“大小姐？” 第38章 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 沐南汐从树上飘然而下：“何事？” “摄政王府递了帖子进来，摄政王想邀小姐今日出门逛街。” “逛街？” 沐南汐接过帖子扫了眼。 那帖子倒是写得中规中矩，不过沐南汐还是从隐晦的只言片语中精准捕捉到了摄政王的隐藏意思。 是想邀她和他一起，去给手下侍卫们买些保命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位摄政王勉强算是个好人。 在这种以主为尊的时代，甚少有主家的人会考虑下人死活的。 沐南汐接下了帖子，洗漱收拾一番，便带着云烟出了门。 摄政王亲自来请，沐国公府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沐锦旭亲自送沐南汐出门，站在门口叮嘱：“汐儿，切记莫要肆意妄为！” 沐南汐看了他一眼，知他这番提醒是出于真心，是以回了一个笑容。 “我知道。” 转身，飘然上了摄政王的车驾。 沐锦旭蹙着的眉头在看到云烟也跟着上去了后，才稍稍舒展。 对于这个突然找回的妹妹，老实说他心底并没有几分所谓的兄妹之情。 毕竟彼此初见，尚未及相处几天。 再加上沐南汐接二连三以一手神鬼莫测的手段，叫他们知道了这个原本不准备放在心上的嫡女，竟是个隐藏大能。 一时间那种心里上的落差，叫国公府的人好几日都还没缓过来。 沐锦旭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回府。 一道人影突然从照壁后扑了出来：“大哥，汐儿妹妹呢？” 沐浩轩算是沐家几兄弟中，性子最跳脱不稳重的一个了。 此时说着话，还踮着脚尖往外看：“我听说摄政王来邀汐儿妹妹去逛街，他们莫不是已经走了？” “嗯，已经走了。”沐锦旭皱眉看他，“你有事？” 沐浩轩闻言跺了跺脚：“大哥，汐儿是咱们的妹妹，你怎能这般轻易，就让别的外男将妹妹给带走呢？” “不行，我得去追妹妹！” 沐锦旭内心咆哮，那可是摄政王，连陛下都要礼让万分的人，谁敢拦他？！ 面上却摆出国公府世子的派头，睨着沐浩轩：“汐儿和摄政王出去，你去干什么？” 沐浩轩不服气的叫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可汐儿还小，尚未及笄，那摄政王都多大年纪了，他、他那是……” “放肆！”沐锦旭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冷声喝止。 沐浩轩也知道自己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会给家里惹来弥天大祸。 但他咬了咬后槽牙，倔强道：“我不管，汐儿是我妹妹，谁都不许欺负我妹妹。” 说完，扭头就跑了！ 少年人速度很快，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沐锦旭：“……” 揉了揉抽疼的额角，罢了，让他去跟着也好，免得到时候传出什么更难听的声音。 摄政王的车驾踢踢踏踏行至半路，外面赶车的侍卫突然“吁”了一声，拉停缰绳。 紧接着，恭敬的禀告响起：“王爷，国公府五公子……” 话还未说完，沐南汐就看见马车帘被人掀开，一道身影跳了进来。 “汐儿妹妹，你出门逛街为何也不喊我。” 说这话，朝司徒倾墨见了个礼：“见过摄政王。王爷，听说您邀舍妹逛街，正好我也有几样东西想买，想必王爷不会这么小气，不肯让我同行的哦？” 茶言茶语，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司徒倾墨瞥他一眼，看清少年人眼底的警惕，联想到近日来坊间那些流言，便知道他非要跟来的目的。 当下清贵眉眼漫开一层薄薄的笑：“怎会。” “多谢王爷！”沐浩轩说着，在马车内坐了下来。 侍卫重新挥鞭，马车再度起行。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一条巷子口，侍卫将车勒停，打起帘子：“王爷，到了。” 说着，将梯凳架在马车上，先将司徒倾墨抱下马车放在轮椅上，这才转身抬起胳膊，让云烟搭着他的手下来。 沐南汐和沐浩轩则不用扶，一个姿态翩然，一个干脆利落，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 “王爷，我们来此地做什么？”沐浩轩一下来，就东张期望了下。 见面前只有一家卖面的铺子，铺子的老板似乎是一对夫妻，瞧着三十来岁。 都是面善之人！ 司徒倾墨坐在轮椅上，却有种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的霸气。 一开口，却又有清风朗月的风姿：“这家面馆味道不错，沐姑娘晨起应当还未来得及用膳，我即邀请沐姑娘出来逛街，自没有让她饿肚子的道理。” 沐南汐眉头一动，不自觉想到了某个扒皮阎王。 店老板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已经赶忙小跑出来，此时到了跟前，躬身行礼：“见过王爷，王爷是来吃面？” “嗯。”司徒倾墨颔首，“老规矩。” “是！”老板又看了眼旁边穿着竹青色锦袍的公子哥，和一位容貌妍丽，鹅黄裙衫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好奇，“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国公府的公子和姑娘，你将店里拿手的面条和小吃都上来一份便是。” “是！” 老板躬了躬身，扭头去忙碌。 说是面馆，实则和摆在街边那种小吃摊差不多。 几张桌椅，一个遮雨的凉棚。 侍卫推着司徒倾墨到凉棚下，云烟眼疾手快的将其中一张凳子挪开，方便摄政王的轮椅停下。 沐南汐和沐浩轩在他左右的椅子上坐下，沐浩轩手指点着深褐色的木头桌面，有些嫌弃。 “王爷高高在上，怎会这样的人认识？” 司徒倾墨扬唇一笑：“怎样的人？在我看来，众生皆平等，只有好坏，无分贵贱。” “这家店的老板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家人，在我看来，比这汴京城中不少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更值得尊重。” 沐浩轩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因为……他正是他口中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之一。 可汴京城的豪门世家众多，公子们也不个个都上进有能力，总要有些吊车尾的，才好凸显龙头的优异嘛。 以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摄政王当着汐儿妹妹的面说出来，他骤然觉得面上臊得慌！ 第39章 先天炉鼎 这摄政王，故意的吧？！ 沐浩轩心里堵了口气，但又不好发作。 对方身份比他高。 好气！ 还要保持微笑！ 沐南汐倒是不清楚两人间的波涌暗流，不过堂堂摄政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不过观他面相，的确是个胸怀天下、仁义正直之人，否则当初她也不会答应为他治腿。 就在这时，面馆老板的夫人端着一碟子小吃送过来。 也不知是走得太急踩着了裙摆，还是不小心脚滑，行到桌边时突然一个趔趄，人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 以她的身量，若是撞上来，正好会磕到肚子。 沐南汐皱了下眉，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一手接过她手中托盘放在桌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将沐浩轩都给看呆了。 面馆夫人惊魂未定，站直身体后赶紧就要跪下请罪。 却被沐南汐徐徐一托，她便怎么都跪不下去了！ “夫人日后还是小心为好，你腹中孩子得来不易，若能小心养护平安降生，日后必能大富大贵！” 那夫人还震惊于眼前小姑娘不过是略抬了下手，她就怎么都跪不下去，一听这话，脑瓜子登时嗡嗡的。 有些急切的道：“姑娘，你、你方才说什么？” 沐南汐看了眼她的肚子，笑意温和的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瓷瓶：“我这里有些保胎丸，夫人素日操劳，身子虚弱，还需好生将养才行。” 夫人手放在平坦小腹之上，也顾不得眼前还有外男，忍不住再度确认：“姑娘所言可当真？” “夫人若是不信，可去医馆找个医术精湛的老大夫诊脉。夫人时日尚短，年轻大夫怕是诊不出来。” 夫人闻言，抚着的肚子喜极而泣！ 她和丈夫成亲已有十数年，一直未曾有孕。 大夫说，她是因为幼时操劳太过，得了体寒之症，怕是这辈子都很难有孩子。 原本她还想着，等家里富裕一些，便为丈夫纳一房妾室，不能叫夫家断了香火。 没想到…… 幸福来得太突然！ 那边老板下好面条端过来，闻言急急将面条放下，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温和老实的面上浮现出狂喜。 “当、当真有了？” 那夫人也不敢确定，毕竟这姑娘年岁太小，瞧着尚未及笄。 方才只是托了她一把，都未诊脉，如何说得准。 万一惹丈夫空欢喜一场…… “走，咱们去仁安堂！”虽说那是王爷带来的人，但老板也觉得她年岁太小，不敢全信。 于是匆匆向司徒倾墨告罪，带着夫人就要往仁安堂去。 “冥五，驾车送他们去吧。”司徒倾墨语调温和，“沐姑娘不是说你夫人身子虚弱吗？” 面馆老板千恩万谢，带着夫人坐了摄政王府的车驾去。 仁安堂是汴京城有名的医馆，堂内坐诊的都是上了年纪老大夫。 虽收费昂贵，但个个医术超群。 进去后不过片刻，面馆老板便小心翼翼扶着夫人出来了，面上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一边走，一边叮嘱：“夫人，日后面馆你就不要帮忙了，好好休息。” “可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老板一口咬定，“为了你和孩子，我可以。” 面馆夫人也没再多说，心里高兴的同时，更多是后怕。 方才那老大夫说了，她身子孱弱，本很难有孕。好不容易有了，但是操劳过度，若是再晚来个两个，孩子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相公，咱们回去，可得好好谢谢那位沐姑娘！” 面馆老板要是一脸感激：“是啊，若非沐姑娘，这个孩子怕是……” 然而等他们回去，沐南汐他们已经离开了。 云烟将面钱放在了老板收银子的匣子里，一大块银锭子呢，小丫头这会儿想来还有些心疼。 一碗面不过五文钱，可小姐居然一给就给了五十两那么多。 小姐莫不是散财童子吧？！ 沐南汐指挥着沐浩轩将司徒倾墨往古董一条街推，这里离那边不远。 照旧是那家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闭的店铺，照旧是那个精明的老掌柜。 看见沐南汐进来，老掌柜眼睛都亮了。 “哟，小姑娘，你上次买的符纸，这么快就用完了？” 老掌柜看起来很喜欢沐南汐的样子，笑眯眯的：“这次又想买些什么？” “不是我，是这位公子。”沐南汐指了指坐在轮椅上的司徒倾墨。 老掌柜一见他，就哎哟一声。 一副要上前巴结的模样，谁知走了两步，又神情古怪的停下脚步，目光在司徒倾墨面上看个不停。 半晌后，指着他问沐南汐：“小姑娘，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先天炉鼎？” “什么？”沐南汐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些迷惑。 司徒倾墨的脸色却是变了。 他眯了眯眼：“先天炉鼎只能是女子，且命格纯阴。我是男子，且八字很硬，阳气重。老人家莫不是看错了？！” 他的质疑，立刻引来了老掌柜的不满。 老脸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讽刺老头子我老眼昏花呢？” “我告诉你，就老头子我这双眼睛，说一句火眼金睛也不为过。” “我说你是先天炉鼎，你就是先天炉……诶不对，等等……” 老人家又突然变了下脸色，上前抓着司徒倾墨的胳膊就摸了摸。 “大胆！”司徒倾墨的侍卫晚来一步，见状呵斥一声就要上前阻止。 却被沐南汐给拦住了。 他不知道，沐南汐却很清楚，这老掌柜是在摸摄者王的骨相。 人分面相和骨相两种。 面相易变，骨相却不会。 老掌柜一路摸到司徒倾墨的肩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连连惊呼：“奇怪，当真是奇怪！” “你的骨相至刚至阳，本该是富贵泼天，权倾天下命。为何面相看着，却是至阴至纯，千年难得一遇的先天炉鼎之姿呢？” 沐南汐听他一直说先天炉鼎，再加上摄政王方才猝然变色，她忍不住好奇的询问道：“老人家，这个先天炉鼎，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掌柜坏笑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这先天炉鼎，可谓是妙用无穷啊！” “简而言之，便是若你与这小子双修，那你的修为便可一日千里！” 一日千里？！ 第40章 咱们双修吧 沐南汐双眼放光的盯着司徒倾墨，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那咱们来双修吧！” 司徒倾墨：“……” 深觉自家王爷被调戏了的冥五嘴角抽搐：“沐姑娘，你可知双修是何意？” 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对着个大男人张口就要双修。 这就是国公府的教养？！ 沐南汐：“不就是两个人坐在一起修炼吗？” 她眼神清澈，语气认真，半点不似玩笑。 冥五默了默。 好吧，他承认自己刚才对国公府的教养有点大声。 这位沐姑娘应该是真的不懂双修。 见冥五表情不太对，沐南汐又将好奇的目光落在司徒倾墨身上。 摄政王以拳抵唇咳了一声，视线缓缓落在老掌柜身上：“老人家，你方才之意，我或可理解为，我的面相和骨相，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命格？” 老掌柜点头：“没错。”说完又晃了晃脑袋，手比八字落在下颌处，“奇怪，当真是奇怪。” “老夫行走江湖几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情况。” “就好像……有人强行用术法，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格封印在了你身体里一样。” 司徒倾墨脸色难看。 沐南汐沉默片刻，缓缓道：“有没有可能，是换命？” 她对换命这种邪术所知不多，但据了解换命似乎是将一个人的命格换到另一个人身上。 却不会出现两种命格糅杂在同一人体内的情况。 老掌柜摇摇头：“不是换命，恕老夫才疏学浅，也不清楚。” 作为当事人的司徒倾墨倒是格外淡定：“无妨。” 沐南汐闻言，在心底啧了一声。 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这承受力真是绝了！ 她问：“老人家，不知这先天炉鼎可有坏处？又是否有办法能暂时隐蔽？” 老掌柜垂眸思索片刻：“坏处嘛，因为先天炉鼎是最适合双修的，所以不管是对修士，还是对妖邪鬼祟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想要据为己有。” “说到隐蔽之法，我幼时倒是曾在一本古籍上见到过。说是有一种上古法篆，名为乾坤符。这种符篆能暂时逆转乾坤，贴上的话，可将她先天炉鼎的阴气暂时封闭。” “不过，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小丫头，这是你的心上人吧，年纪虽然大了点，老牛吃嫩草，但胜在这张脸和通身的气度不俗，配你倒是不错。你若真心想救他，老夫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沐南汐没解释所谓心上人的误会，只拱手行了个修士礼：“还请老人家赐教。” “据说隐世玄门家族苏家，有一处藏书阁，里面汇集了沧澜大地南北东西各处的玄门秘书，符篆法书。你若能找到他们，或可有机会找到乾坤符的画法。” 隐世玄门苏家？ 这个名字沐南汐倒是没听过。 不过…… 玄术界五大宗门她略有耳闻，怎么还有隐世玄门的吗？！ 沐南汐拱手道谢，随后又买了不少玉料准备雕琢一些玉符。 黄符只能绘制，但是玉符在雕琢的时候可以刻入阵法，功效比黄符更强，也更持久。 如果司徒倾墨当真是“先天炉鼎”，被人觊觎的话，那黄符就不太适合他了。 得用玉符才行。 自然，这些都是司徒倾墨付钱。 从古董街出来，沐浩轩便要赶人：“王爷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吧，那我便带舍妹先行离开了。” 方才在铺子里，因为不懂什么先天炉鼎，什么隐世玄门，所以他一直没有插嘴。 但不代表他没看出来，自家妹妹对这位摄政王的在意。 以及摄政王时不时看向汐儿的目光。 分明写着不怀好意！ 不行，他得赶紧带汐儿妹妹离开。 妹妹自小在深山中长大，涉世未深，什么时候被这腹黑王爷拐跑了都不知道。 说完行礼就要告退，却听司徒倾墨平淡无波的嗓音响起：“沐姑娘今日特意为了陪本王才出门，本王自当送姑娘一份礼物，聊表谢意。” “不必了！”沐浩轩直接拒绝。 司徒倾墨淡淡看了他一眼：“本王看沐姑娘身上衣衫颇为陈旧，想来国公府日忙忘了筹备，不若便送沐姑娘几身成衣吧！” 沐浩轩呼吸一滞。 只觉脸颊火辣辣的。 细想来，沐南汐自回府后便不被重视。 住的是国公府最偏僻的院落，穿的是自己带回来的旧衣。莫说衣衫首饰府中未曾准备，便是日常吃食都是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 而且吃的还是什么…… 沐浩轩想到自己那日在清风苑蹭的那碗面条，眼底隐隐涌动着羞愧。 别说家里对汐儿妹妹不够重视，便是他一开始去接人的时候，也存了几分轻慢之心。 今日回去后，定要让府里的绣娘赶紧给妹妹做几身衣裳。 小厨房那边也要叮嘱，一日三餐都要记得送过去。 沐南汐不知沐浩轩心中所想，只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裙。 她回来后穿的这几身，还是云雾观附近的善人得知她要去汴京，特意给她送来的。 实际上她一直感觉这些衣裙颇为碍事，想换些轻便利于行动的衣服。 老实说，她看冥五身上的侍卫服就很顺眼。 若不是于礼不合，她都想来上两套。 汴京城就是麻烦。 沐南汐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正好，我也想添置两身衣服，便权当是王爷给我的玉符加工费吧。” 司徒倾墨勾唇一笑，瞥了沐浩轩一眼，这才吩咐：“冥五，去最近的成衣铺子！” “是！” 冥五推着他转身就走。 沐浩轩心底有些暴躁。 方才摄政王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是在挑衅他吧？！ 可恶！ 摄政王府有专门的绣房和绣娘，为王爷订制一年四季的换洗衣物。 加之宫里的司织局也会按照规格为王爷订制一年四季的衣物送到府上，所以逛成衣铺子，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但架不住王府侍卫对汴京情势了若指掌，那家成衣铺子配得上王爷送给沐姑娘，冥五便推着他往哪边走。 云裳馆外，沐浩轩抬眸看了眼门头牌匾，嘴角抽搐一下。 这摄政王为了拐跑汐儿，还真是下血本了！ 第41章 妹妹太优秀，藏不住 云裳馆不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 但却是京城最受富贵人家女眷喜爱的成衣铺子。 因为全汴京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娘，最好的花样都在这里。 从这里出去的衣物，随便一件便能价值千金。 沐南汐见自家五哥表情不对，偏头问了句：“怎么了？这家铺子有何不妥？” 她方才看了眼，这家铺子的方位很好，铺子上空黄气盘踞，可谓财运亨通，并无什么不妥。 沐浩轩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倒是云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大小姐，云裳馆一向都是订制，甚少有成衣出售。” “但所售成衣，无一不精，至少百金以上。” 沐南汐：“……” 什么玩意儿？！ 一身衣裙要百金？ 他明明可以去抢，却还要给你一身衣服。 真是…… 用心良苦！ 司徒倾墨只觉这家铺子的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管家日常提供的账册中见过。 他偏头看了眼冥五，冥五肯定点头。 这才悠然一笑：“无妨，这铺子是本王的私产，沐姑娘只管挑选便是！” 沐南汐：“……” 沐浩轩：“……” 这一刻，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片刻，沐南汐才挤出一句：“多谢。” 一行人进了云裳馆。 掌柜的一见司徒倾墨，立刻从柜台后快步出来，跪地行礼：“小人见过王爷。” “起来吧！”司徒倾墨略略抬手，“不必紧张，本王今日过来，是带沐姑娘来挑选几件成衣。” “把铺子里适合女儿家的成衣都拿出来，让沐姑娘选一选。” 掌柜的原本以为王爷突然驾临，是为了查账。 谁知居然是带一个小姑娘来选成衣。 他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只见小姑娘穿一身鹅黄衣裙，看着尚未及笄的模样，五官和身量都未曾长开，却已有倾国之姿。 一身气度尊贵优雅，比之王爷也不遑多让。 掌柜的心头一跳。 这莫不是……未来主母！ 当下收了目光，态度恭敬的完了弯腰：“还请沐姑娘稍后，小人这就让人去拿。” 摆在外面的那些衣裙，哪里配得上未来的主母。 自然是要将压箱底的那几件给拿出来了。 云裳馆一时人仰马翻，绣娘们翻箱倒柜，将珍藏的几件成衣全拿了出来。 掌柜的直接关了店门，挂上个“暂停歇业”的牌子，免得有人来打扰了沐南汐选衣服。 一件件精致绝美的衣服捧出来，颜色艳丽娇俏，都是适合年轻女孩子穿的。 沐南汐一件件看过去，就见那些衣裙或飘逸出尘，或大气端庄，或柔美精致…… 但无一不繁复，无一不累赘。 都是些广袖仙气的衣裙，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穿着这些衣裙，跟黑不溜秋，形状凄惨的鬼祟们交手是个什么模样。 不敢穿。 当真是不敢穿。 “掌柜的，可有干脆利落些的衣服？” 沐南汐试探着朝冥五一指：“像那样的就很好。” 冥五：“……” 沐姑娘这是……看上了他的侍卫服？ 不是，沐姑娘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打得漂漂亮亮的，穿什么男装？ 还是说，沐姑娘看上的不是他的衣服，是…… 冥五狠狠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想下去。 沐姑娘可是主子看上的人，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跟王爷抢人啊！ “沐姑娘……” 沐南汐不明白自己只是指了一下他的衣服，这冥五怎么就跟吃了砒霜一样，脸色都变了。 她也没对他用什么玄术啊！ 她微微一笑：“主要是我后日要和王爷一起外出捉妖，穿这些衣裙实在是不方便！” 掌柜的瞬间懂了。 懂虽懂了，却有点懵。 难不成这位沐姑娘，是玄灵司新来的。 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要跟那些妖物邪祟打交道。 “小人明白了，这就让他们换一批。” 说着，摆手让绣娘们赶紧把衣裙拿下去，换些窄袖的劲装和骑装来。 “等等。” 当最后一个绣娘捧着一套大红色金线滚边，绣着金凤纹的衣裙从司徒倾墨面前过时，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那绣娘赶紧停步福身，低垂着头模样恭敬的等着他的吩咐。 司徒倾墨指着那套衣裙：“这套衣裙留下。” 她本就是九天翱翔的凤，这身衣服，正衬她。 沐南汐皱眉不解，司徒倾墨已淡声解释：“过几日是淮阳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想必国公府也收到了请帖。你素日穿的衣服都太过素净，不适合参加寿宴。” “这套衣裙，正合适。” 参加老人家的寿宴，太过素净的确不太合适。 红色喜庆，倒是合适。 于是沐南汐不再多说，算是应允。 沐浩轩心底无声咆哮：你们确定穿这身衣裳是去参加寿宴，不是去抢人家淮阳侯府几个嫡出小姐的风头？！ 不过…… 以汐儿妹妹的姿容气度，随便穿什么，也会是人群焦点。 沐浩轩认命垂头。 罢了，妹妹太优秀，藏是藏不住的。 骑马装和劲装一上来，沐南汐的眼睛就亮了。 她一连选了三套劲装，两套骑马装，掌柜的识趣赶紧将这几身衣服搭配的发饰腰带一并奉上。 心满意足的从云裳馆出来，沐浩轩后槽牙都咬紧了。 “王爷，如今……我可以带舍妹走了吧？！” 沐南汐抬头看了眼天色，点点头：“我后日一早就要出发，我得回去赶紧将玉符雕琢出来，的确该走了。” 闻言，司徒倾墨不再挽留，让冥五去将马车驾来。 沐浩轩一抬眼，正好看见一辆挂着国公府牌子的马车从不远处过来，立刻道：“看来不用麻烦王爷了。” 司徒倾墨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那后日一早，本王来接你？” 这话，问的是沐南汐。 沐南汐点头：“后日王爷准备带多少人去？” 她好根据人数，雕琢玉符。 “不多，玄灵司三人，侍卫十五人罢了。” 沐南汐：“……” 后槽牙都咬紧了。 但是看在今日收获了不少新衣服的份上：“好的，我明白了。” “给王爷的药方，王爷记得按时服用。七日后，我会过府为王爷针灸。” 第42章 蟠桃酿酒 沐止薇今日好不容易趁着世子沐锦旭外出处理事务，无人盯着她，赶紧抽空出来一趟。 过几日淮阳侯府老夫人寿辰，据说到时候太子会亲至贺寿。 虽说停留的时间可能不会太久，但也足够她在太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了。 所以她今日是想去云裳馆定制一身参加宴会的衣服和头面。 谁成想，马车刚到云裳馆门口，就遇见了沐浩轩和沐南汐。 沐浩轩甚至一上车就吩咐车夫掉头回府。 沐止薇：“……” 费了好大力气才压抑住心底的怨念，语气幽幽的道：“五哥哥，我是特意来云裳馆定制衣服头面的……” 沐浩轩透过车帘看着摄政王还在原地，盯着他们的马车，不耐的摆摆手，语气烦躁。 “衣服什么时候不能制，何况府上不是养着绣娘么？你想要什么衣服，让她们给你做就是了。” “五哥哥……”沐止薇顿感有些克制不住。 沐浩轩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生硬，一抬头见沐止薇眼睛都红了。 好歹是自己打小疼爱长大的妹妹，他的心立刻就软了。 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下来：“方才是我不对，你想订衣服，明日再来也成。今日……实在是着急回府，委屈妹妹了。” 他又不好说摄政王还在外头，且对沐南汐虎视眈眈。 本来外头就已经在传沐南汐和摄政王的谣言了，这若是再传点消息出去，沐南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只能隐瞒，含混不清的把事情揭过。 沐止薇心头动了动。 其实方才沐浩轩打起帘子进来的时候，她隐约看见了马车外边有人坐在轮椅上看着。 整个汴京坐轮椅的屈指可数，喜欢穿黑袍的只有那一位。 她目光闪了闪，故作善良的垂眸：“无事，那我明日再来。” “不过，五哥哥和姐姐怎么会在云裳馆，也是来定制衣服的吗？” 沐浩轩生怕摄政王送沐南汐衣裙的事儿露馅，赶紧道：“不是！” 他拒绝得太果断，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沐止薇嘴角弧度深了深，略带深意的追问：“那是……” “随便逛逛，只是随便逛逛。”沐浩轩性子直，不擅说谎。 那闪躲的目光，一看便知是心虚。 沐止薇掐了掐掌心，下意识看向自上车后便一言不发的沐南汐。 原本不耐面对她，而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的沐南汐倏然睁眼，不其然与她目光对上。 绯色唇瓣一勾，露出一个笑容。 沐止薇登时被她笑的心头发紧，慌张躲开目光。 沐南汐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又怕她又要到她面前来作死。 这个沐止薇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沐南汐手指轻颤，一个小纸片人从袖子里滑出来。仗着身上有隐匿气息的符篆，大喇喇在沐浩轩和沐止薇眼皮子底下走过，然后顺着沐止薇的衣襟钻了进去，牢牢贴在她身上。 一路再无话，回了国公府之后，沐南汐就匆匆回了清风苑，然后一头扎进房间开始雕琢玉符。 二十枚玉符，一天半的时间要雕琢完成，还是有些困难。 幸好沐南汐有纸片人帮忙。 一时间屋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甚至连云烟叫用晚膳，都没有理会。 因着她进屋之前吩咐过，不许打扰，所以云烟唤了两声无人理会后，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将饭菜放在小厨房的火炉上煨着，以备她什么时候饿了，都可以吃上。 忙碌到后半夜，沐南汐看了眼已经雕琢出来的七八枚玉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开始一个一个往里面注入灵力。 外头月光正好，她便干脆开了窗，引月华之气入玉符内，这样功效又会更好一些。 注入到一半，卧房内突然寒气四溢。 沐南汐手指微僵，抬眸就看见冥府的传送门被推开，一身玄色锦衣的冥王从门里出来。 纤细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拎着两个油纸包，油纸包内香气四溢，叫他通身的矜冷清贵平添几分烟火气。 沐南汐有些震惊的看了他手上的油纸包一眼。 如果她没有闻错，里面是烧鸡和卤牛肉的味道。 地府冥君也要吃人界食物的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墨倾走过来，伸手将她面前的玉符拨到一边，将油纸包放下后便郎洋洋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抬袖一拂，桌子上出现了两坛子酒。 “可有兴趣，与本殿共饮一杯？！” 沐南汐眨了下眼。 这冥王没事吧？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找她喝酒？ “殿下莫不是忘了，我尚未及笄。”拐骗未成年人喝酒，是为犯罪！ 冥君扒开酒坛子的封口，手指动了下，一股清冽的果香飘进沐南汐鼻子里。 “果酒？” 墨倾自顾自拿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口，斜睨着她：“喝不喝？” 沐南汐舔了舔嘴唇：“喝！” 其实她早喝过酒。 天云修的是逍遥道，所以酒色财气样样都沾，要不然也不至于欠下那么多债。 所以她以前在云雾观的时候，偷喝过天云的酒。 不过天云喝得酒很烈，入口辛辣，回味虽甘，但前调苦涩，不适合女孩。 倒是冥王拎过来的这两坛，果香浓郁，闻着就很清甜，叫她心痒难耐，想尝一口。 沐南汐也不矜持，伸手扒了另一坛的封口，试探性的抿了一口。 入口是浓郁的桃子味儿，清甜爽口，几乎没有酒味。 她的眼睛刷地就亮了：“桃子味的酒？” “嗯，蟠桃酿的。”墨倾又灌了一大口，撕了只烧鸡腿递给她，“几百年前瑶池圣母感念地府功德，赏了几个蟠桃下来。” “本殿不喜欢吃这玩意儿，手下人就拿来酿了酒。” 沐南汐的手狠狠抖了抖。 什么玩意儿？！ 拿蟠桃来酿酒？！ 败家啊，败家！ 吃一颗蟠桃，可是能涨百年修为的啊！ 她一个凡人苦修数一生，也未必能有百年修为，他居然拿来酿酒。 简直暴殄天物！ 不喜欢吃给她啊！ 她喜欢吃。 她特备喜欢吃！ 或许是察觉她眼底渴望太过明显，墨倾嗤了一声。 “别想了，估计这辈子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界众仙，是不会再有这种赏赐了。” 第43章 传说中最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神仙 沐南汐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些怨怼的成分。 堂堂冥界之主，却对天界众仙生出怨怼？ 有点不可思议。 她小口抿着蟠桃酒，吃不到桃，喝它酿出的酒，也不知功效是否一样。 这般想着，她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别光喝，吃东西。”对面传来一声。 沐南汐咬了口手上的鸡腿，眼睛登时幸福的眯了起来。 之前还不觉得饿，这会儿一口烧鸡下肚，突然就觉得接难耐了。 一只烧鸡腿很快解决，刚把骨头扔在桌子上，面前就又多出一只烧鸡腿。 沐南汐抬眸，墨倾一脸冷淡嫌弃，“本殿没有凡界的口腹之欲，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沐南汐眉毛扬了扬，不感兴趣你买什么？ 难不成，是专门买给她吃？！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再看时，那人已扭头朝向别处，单手托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沐南汐啃着烧鸡腿，好歹人家特意过来投喂自己，他看上去这般落寞，她若不关心两句，好似都对不起他投喂的两只烧鸡腿。 少女随软声开口：“冥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地府出了什么变故？” 谁知墨倾没好气的怼了回来：“你一个凡人，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沐南汐：“……” 那你别叫我一个凡人给你修地府圣物啊！ 就奇怪！ 地府里十殿阎君，还有判官和牛头马面，阴差无数，干嘛来祸害她一个凡界的小修士？！ 沐南汐恨恨的啃着烧鸡。 少女眼睫低垂，稚嫩的五官在烛火映衬下显得格外宁静淡然。 许是饿了，啃鸡腿的速度有些快，但又不显得粗鲁，有一种别样的优雅在里头。 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被他那句话刺了神经。 少女眼也不眨的啃完一只烧鸡，又将魔爪伸向卤牛肉。 一坛蟠桃酒大半随着烧鸡下了肚，白皙的小脸绯红。 墨倾透过烛火望着她脸上的烟霞色，眼神渐渐变得悠远…… 上一次和她喝酒，还是天地柱石崩猝之时。 酒喝到一半，她就带着地府四圣物，以一己之力撑住天地，护下人间和地府。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九重天众神在干什么？！ 墨倾有些想不起来，因为只要一想，心中脑海泰半都是怨和恨。 怨他们关键时候不作为，只知道成日拿着仙妖有别的老套规矩叫板。 恨他们不肯出手救她，否则她何至于…… 墨倾看着眼前吃牛肉吃得眉开眼笑的少女，不觉红了眼眶。 沐南汐吃的正欢，冷不丁察觉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经久久未动。 她恍然抬眸，恰好看见冥王眼中未及散开的水光，登时惊愕的怔楞在原地。 “冥王殿下，你……” 墨倾反应过来，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扔过去：“莫忘了修补山河令，本殿走了！” 沐南汐掐诀将蟠桃酒凝在半空的时间，对面的人已经化为一蓬黑雾，消失不见。 她有些懵！ 刚才……冥王是在哭吗？ 应该不是吧！ 那可是冥王，冥界之主，传说中最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神仙。 哭？ 看错了。 一定是她看错了！ 沐南汐这般自我安慰一番后，抱着冥王喝过还剩下大半的蟠桃酒，眉开眼笑的继续吃吃喝喝。 到底是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两坛酒下肚，登时醉得不省人事。 她趴在桌子上，咋摸着嘴巴，手上还拿着一片咬了一半的卤牛肉。 模样乖巧恬静。 喝醉了也只是安安静静的趴着。 两日后，摄政王府的车驾到达国公府门前。 门房通报后，沐锦旭便赶紧拎了袍摆去门口迎接，顺便让身边贴身跟随的长随去清风苑叫沐南汐。 云烟将门拍得震天响也没叫醒沐南汐，没办法，只能推门进去。 结果一进屋，就闻到一大股酒气。 自家小姐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趴在小几上睡得不省人事。 小几上凌乱落着烧鸡骨头，还有一份吃了一半的卤牛肉。两个酒坛东倒西歪，其中一只滚落窗台下方，有一只纯白色不染杂质的猫正伸着舌头在舔坛口剩下的酒液。 看了云烟一眼，又继续垂头舔酒。 云烟：“哪儿来的猫？” 顾不得研究，上前轻轻摇晃沐南汐：“大小姐，大小姐醒醒，醒醒……摄政王来接您了大小姐，您快醒醒啊！” 触手温度高得吓人，云烟脸色一变，声音陡然变了调：“大小姐，您没事吧大小姐……来人，快……” 一道白光蓦地击中她后脑，云烟眼前一黑，软软倒在地上。 窗台下，舔酒的猫儿“喵”了一声，舒展了下四肢。 光华闪过，原本的白猫化身成了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翩翩风度儒雅清隽的公子哥。 公子哥手拿一把折扇，看了眼沐南汐身上不断蒸腾四溢的灵力，忍不住摇了摇头。 蟠桃酿的酒，还添了许多灵植灵果在里头，就这么任由她肆意喝下，她如今的凡人之躯怎么可能受得了。 简直胡闹！ 公子哥上前一步，折扇轻点在沐南汐额头。 一股白色如月华般的法力注入到沐南汐体内。 难受！ 很难受！ 沐南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胀满，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般。 直到有一股微凉舒适的力道注入体内，将她身体里四处乱窜的东西归拢到一起，压进了体内深处，她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就被眼前一张神仙面容晃了下眼。 “你是？” 就见眼前的神仙公子展颜一笑，笑容里竟透着几分落寞：“姑娘不记得我了？我是姑娘捡回来的那只猫妖啊？” 与此同时，等候在沐国公府大门外，马车内的司徒倾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一把掀开车帘，眯眼朝国公府上空望去。 “王爷，怎么了？”今日跟着他去寒山寺的是他日前特意从外地调回来的玄灵司天字号队员，说话的是天字一队的队长柏辰。 司徒倾墨垂眸盖住眼底闪烁的光芒：“无事。” 是错觉吗？ 方才那一闪而没的灵力波动，并非人非妖，倒是有点像仙。 可好端端的，九重天那群自命不凡的神仙下凡干什么？ 第44章 有他在，没意外 清风苑内。 沐南汐眨了眨眼，猫妖？ 她为何不记得…… 脑海深处有记忆一点一点浮现。 少女的神情由一开始的茫然，变成了坦然接受。 “原来是你啊辰星。”她含笑开口，“不是同你说了，你是妖的身份在人间很容易引来麻烦，若非特殊情况，不要化为人形吗？” 辰星折扇轻摇：“还不是因为你乱喝蟠桃酒，我逼不得已才化为人身，帮你疏导体内积攒过剩的灵力。” 蟠桃酒？！ 积攒过剩的灵力？！ 沐南汐惊了一下，立刻用神识查探体内情况。 果然见体内灵气充盈不少，心头一喜。 没想到蟠桃酿酒，功效依旧。 这波赚麻了呀！ “多谢。”她很坦然的就接受了辰星的说法，目光突然瞥见地上晕倒的云烟，眉毛跳了下，“你干的？” “放心，她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沐南汐扯了扯嘴角，她当然知道云烟只是晕过去了。 只是她往常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不会随意进出自己屋子的，今日突然闯进来，肯定是有事。 辰星晃着扇子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她方才唤你的时候，说什么摄政王来接你了。” 摄政王？ 沐南汐眸子蓦然瞠大，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急匆匆从塌几上跳下来：“辰星，你赶紧将云烟弄回自己的屋子去，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出发去寒山寺。” 说着，人已经拐进了内室的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外间，辰星藏在袖子里的手法诀消散。 随后抬手，扇子一挥。 云烟的身体就被一道清风托起，缓缓送出门去。 内室里间，沐南汐选了一身绯色内衬，白色外袍的劲装。 法诀一掐，衣服自动穿在身上。 随手拿了桃木簪将长发利落挽起，又抓过自己日常斜跨的布包跨上，这才转身出去。 “走吧。” 二人走出清风苑，沿路遇到不少国公府的下人向沐南汐请安。 “大小姐，这位……辰星公子。” 一连好几个下人都是如此，沐南汐后知后觉的察觉不对：“你往常用人身在国公府行走过？” 辰星面不改色，笑容如玉：“你忘了国公府要为你安排侍卫保护你的安全时，你便跟他们说你有跟班了，就是我。” 沐南汐皱眉，是这样吗？ 但记忆中，的确慢慢浮现出这一段。 她挠了挠头，总觉得今天的事情稍微有些诡异。 但也没做多想，毕竟她没有察觉到任何记忆被篡改的痕迹。 二人出了府，府外等候的摄政王府众人见着一个年轻男子跟着沐南汐出来的瞬间，表情都有些震惊疑惑。 但只一瞬，就又变成了恍然了悟。 沐南汐没有察觉，因为身后有人唤她。 “汐儿妹妹。” 沐浩轩急匆匆从府里跑出来。 自那天摄政王说后日要来接沐南汐，沐浩轩一回府就找沐锦旭打听了，这才知道沐南汐被封郡主的内情。 于是今日早早便爬起来收拾东西，听到摄政王来了就赶紧跑出来。 沐南汐看了眼他手上拎着的包裹：“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同你们一起去！”沐浩轩斩钉截铁。 沐锦旭闻言脸色微变，不痛不痒的斥责一声：“胡闹！” 沐浩轩振振有词：“汐儿是个女儿家，就这么单独跟王爷出去未免不妥。若是有我这个兄长跟着，外人也不好过分猜测解毒。我这也是为了汐儿妹妹的名声着想！” 这话算是说进沐锦旭的心坎儿里去了！ 虽说他们家是有意攀附摄政王，但绝不是以这种“私相授受”的方式。 毕竟，国公府的脸面不能不顾及。 只是他们去寒山寺是为降妖，沐浩轩身上虽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对付妖物，怕是无法保证。 一面是妹妹的名声和国公府的脸面，一面是自家兄弟的安危。 沐锦旭心头一时有些纠结。 恰好沐浩轩在此时慢悠悠补充：“更何况，我还有汐儿妹妹给的平安符呢，不会有事。” 沐锦旭瞬间松了口气，故作讪讪的看向摄政王：“王爷，这……” “既然五公子想去，那便去吧！” 沐浩轩登时得意的朝沐锦旭一挑眉。 沐锦旭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目光，示意他一定看好自家妹妹。 沐浩轩拍拍胸脯：放心吧，有他在，没意外！ 马车缓缓启程，前往寒山寺。 按理说寒山寺香火鼎盛，人气应该很旺，哪怕今日为了迎接摄政王，暂停对香客开放，也不该如此阴气逼人才对。 沐南汐看着眼前偏僻荒芜的山林中孤独矗立的一座寺庙，有些头疼的掐了掐眉心。 无他，只因整座寺庙都透着邪佞的红光。 回头看了眼，包括摄政王在内，他带来的所有人全都印堂发黑，无一例外。 庙门打开，一个小沙弥从门内匆匆出来，双手做了个佛礼。 “贵人们，寺内已准备好，请贵人们移步吧。” 侍卫早已将司徒倾墨从马车上抱下来，闻言就要推他进去。 “且慢，”柏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拱手道，“王爷，为保安全，还是由属下等打头吧。” 天字小队这次一共来了三位玄术师，此时另外两人站在柏辰身后，静等摄政王吩咐。 司徒倾墨点了下头：“也好。” 柏辰领着人就要进去。 “等等。”沐南汐低头漫不经心的在布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堆玉牌。 没错，就是一堆！ 她虽然喝完蟠桃酒昏睡了两日，但小纸人们已经将玉符雕琢好。 方才她在马车上统统为玉牌注入了灵力，玉牌内的护身阵已经能自如运转。 “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个玉牌，一人一个，你们戴好了再进去吧。” 说着手一扬，玉牌如天女散花一般飞出，精准落在每个人手上。 天字小队的玄术师被这一手惊了一下，拿着掌心的玉牌翻了翻。 天字五号的队员是个叫秦珂的女孩，擅长制符、布阵。 她一眼看出了玉牌内流转的护身阵，抑制不住的低呼一声。 柏辰看她一眼：“怎么了？” 秦珂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雀跃：“队、队长，这玉牌里面的居然是高级护身阵！” 第45章 如此年轻，竟是老祖 天字小队的十二号是个很年轻的少年，叫云简，年纪大概跟沐南汐差不多。 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少年特有的天真：“高级护身阵怎么了？很难画吗？” 秦珂白了他一眼，对他的无知感到些许无语：“高级护身阵不难画，但难的是将阵法刻画压缩得如此精巧，存入玉牌之中。”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这种能耐，我们师门之中仅闭关多年的那位老祖有。” 云简的眼睛刷地就亮了，灼灼看向沐南汐：“哇，她就是你们那位多年不出世的老祖吗？可是看上去有点年轻啊！” 秦珂：“……” 这是什么鬼话？！ 正常人难道不是该怀疑沐南汐在说谎？或者感叹她年纪轻轻却这般厉害吗？ 怎么就会觉得她就是他们门派老祖来的？！ “我们门派的老祖，是位男子！”秦珂咬着后槽牙，“而且……老祖已经一百余岁了！” 云简默了默。 就在秦珂觉得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时候，他突然又补了一句：“不是吧，你们门派一百多岁的老祖，才是十几岁沐姑娘的水准，那你们门派的人有点无能哦。” 秦珂：“……” 他到底会不会说话？！ 真的好想掐死他。 柏辰拦了下怒火攻心的秦珂，遥遥朝沐南汐拱了下手：“多谢沐姑娘。” 沐南汐轻轻摇头：“不必客气！” 她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省事。 这些人里面，也就眼前这三个能打一点。 但是看庙里邪佞的程度，怕是他们三个也撑不了太久。 到时候动起手来，等自己手忙脚乱救完人，那些妖邪只怕早跑八百里了。 分发完玉符，众人这才准备进庙。 柏辰打头，身后跟着秦珂和云简，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互相拱卫。 沐南汐自然是陪在摄政王身边，沐浩轩本想贴上去的，谁知身边白影一闪，辰星已抢先一步站在了沐南汐的身侧。 山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寒意。 从山门到里面，一共有几十级台阶。 沐南汐在司徒倾墨的轮椅上贴了一张符，轮椅便被清风托在半空，往山上飘去。 台阶走完，是一处开阔的平台，平台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 香炉里面香烟袅袅，还有不少燃烧过后的香灰和竹签。 虽说山中温低，但在场不是修士就是武人，按理说抵御寒气应该很轻松。 但越往里走，众人越觉得冷。 那寒气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有好几个侍卫抵抗不住，牙关打颤，就要往地上倒。 他们挂在身上的玉牌突然亮起一道莹润光芒，将他们周身护住，他们这才觉得跗骨的寒意消退，身体恢复了正常温度。 沐南汐挥手：“你们武力太低，去了也是无用，还是回山门外等着吧。” 侍卫们大惊失色：“王爷……” “听沐姑娘的，下去吧。”司徒倾墨淡声道。 几个侍卫面色灰白，却无法，只能转身下山。 他们的武功，的确是王爷此次带来的人手中最低的。 不过他们已经是王府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者，没想到却只进了山门，连庙宇大门都进不了。 “为我说说这座寒山寺吧。”沐南汐往上看了眼，在心中叹了口气。 司徒倾墨乜了下站在她身侧的辰星，缓缓说起这座寒山寺的由来：“七年前，这里本是一座荒山。据说一开始还有猎户会来山中打猎，但不知从何时起，猎户们只要进了寒山，就再没出去过。久而久之，便有传言，寒山中有妖物成精，进山的猎户都被妖物给吃掉了。” “后来官府派了大批人马前来搜山，却并未找到什么妖物，反而碰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说，这山中生灵不少，有的已开了灵智，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官兵莫要上山屠戮生灵，他愿在此修建庙宇，不让妖邪作乱祸害人间，也让凡人给那些生灵一条活路。” “之后，便有了寒山寺。再之后，山脚下有一对老夫妻的独子从军上了前线，老夫妻心中担心，又腿脚不便无法去远些的地方祈福，只能来寒山寺祝祷他们的儿子平安。让人惊异的是，有他们儿子参与的那场仗打的异常惨烈，十不存一，最后他们的儿子居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又有一户人家，夫妻二人成亲多年却未有孕，婆母刁难，妻子心生绝望，欲寻短见之时意外走到了寒山寺，便向寺庙里供奉的观音神像求子。结果她回去后不过十日，就被诊出怀了身孕。” “久而久之，寒山寺的名头也就打响了出去。之后来此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寒山寺也逐渐变得鼎盛。” 听到这些话，沐南汐眼皮都没动一下：“王爷当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司徒倾墨低笑一声，换了种语气：“来之前，本王特意又让人详细调查了一番，包括传言中那些在寒山寺祝祷过的人。” “随后本王发现，那队老夫妻的儿子从前线回来后，在一个雨夜突然宛若疯魔一般，拔刀将夫妻俩乱刀砍杀。他们的儿子在杀人之后拘捕，被官兵乱箭射杀。而那个求子的妇人，在诊出怀孕的那日，她的丈夫便失足落下了万丈悬崖。而她的婆婆则在浣洗衣物时，被河水给冲走了。她自己则在生产时，被贪图他家家产的亲族下药难产，死在了生产之时。” “还有不少，但凡在寒山寺心愿得偿的，虽一开始还能心愿得偿。但之后无不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沐南汐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这么多怪事频发，难道就没有人怀疑吗？” “事情发生后，官府也曾第一时间着手调查。但杀人的儿子回乡时精神状态已然不对，有医者判断她是在战场上受了极大的创伤，稍有不慎禁不住刺激便会暴起伤人。而求子的夫人，丈夫和婆婆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失足，而她则是被族亲所害。一切死因都有迹可循，而他们心愿得偿也是真。” 司徒倾墨笑容清冷：“如此，又有谁会怀疑呢？！” 第46章 你是不是虎 沐浩轩被他的语气说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缩着脖子四处张望，只觉四周树影仿佛都变成了鬼影，张牙舞爪的。 寒山原本是座荒山，山中树木丛生。 虽说寒山寺建成后，上山进香的人不少，添了些人气，但依旧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一只灰毛野兔突然从树丛后窜出来，沐浩轩被吓了一跳，嗷一嗓子一把抱住了离他最近的辰星。 辰星刚要嫌弃将他推开，就见那灰毛兔子停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红红兔眼中，竟还能看出几分鄙夷不屑的味道。 辰星手中折扇一翻，抬眸去看沐南汐。 就见她盯着坐在台阶上的灰毛兔子，问道：“王爷此前来过寒山寺吗？” “从未。” “那有人来过吗？” 云简凑上来：“前辈……” 沐南汐满脑袋都是问号，前、前辈？ 叫她？ 秦珂一个眼刀过去：“云简，你是不是虎？！” 云简：“……” 他真的觉得沐姑娘就是秦珂家老祖嘛。 秦珂师门可是专修符道阵法的诶，连她都说只有她家老祖才能做到将这么完美的护身阵压缩进玉符里了。 沐姑娘看起来才多大，这要不是她家老祖，修成这么厉害的阵法，该是怎样妖孽般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为何此前从未在玄术界听闻过。 这不合理。 所以她一定是秦珂家的老祖。 肯定是修炼了某种秘法，返老还童，老考察自己门下小徒弟的修炼成果来了。 云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态度更加恭敬了：“前辈，您看出寒山寺的问题了吗？” 沐南汐搞不懂这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为何突然叫她前辈，但眼下处理眼前的事情要紧。 “去！”她并指掐诀，一道现形符朝台阶上的兔子打过去。 那兔子本来还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突然看见一道亮光打过来，吓得跳起来就要跑。 沐南汐怎么会让她逃呢，手指转了一圈，现形符稳稳贴在她身上。 “啊……” 灰兔子发出一道女声惊叫，在众人眼前显露出人身。 是个女身，不过应该是刚化形不久，耳朵和尾巴都还没褪去。 众人：“……” 就说这只兔子感觉有问题，没想到居然是只腰。 几个侍卫凑到司徒倾墨身边，将他团团围住，个个拔刀出鞘，警惕的盯着四周。 兔子精蹲在地上，穿一身灰扑扑的衣裙，抱着自己红着眼睛瑟瑟发抖。 再加上她五官柔美，这梨花带雨的害怕模样，直叫人心头发软。 心性最不定的云简已经忍不住喃喃道：“哎呀，她好可怜哦。” 说着就要朝她走过去。 旁边秦珂伸手拽了他一把。 云简被拽一下，反应过来，陡然脊背一凉。 他居然对一只妖生出了怜悯之心。 还没来得及懊恼，旁边沐南汐已经抬脚，朝兔子精走过去了。 云简：“前辈……” 秦珂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都跟你说了，沐姑娘不是我们师门的老祖。” 这人脑袋里装的都是水吗？ 这么傻白甜，他们师门是怎么放心放他下山历练的？！ 说话间，沐南汐已经走到兔子精面前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有名字吗？没有名字的话，我帮你起一个吧？” 兔子精：“……” 众人：“……” 柏辰皱了皱眉，提醒：“沐姑娘，不可轻易赐名，否则……” “就叫你……耳朵，怎么样？”沐南汐说着，拨弄了一下她脑袋上尖尖的耳朵。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五彩光华从天而降，落在兔子精身上，将她笼罩其中。 伴随着光华逐渐流转，她脑袋上的耳朵和尾巴摇摇晃晃，消失不见。 兔子精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一把抓住沐南汐的手：“多谢主人赐名！” 沐浩轩倏地瞠圆了眸子。 妖精！ 还是活的！ 柏辰：“？？！！！” 妖物与人不同，需要特别的机缘才能修出灵智，然后苦修千载说不定才能化形。 但想开口说话，就需要有人赐名点拨。 玄门修士是以凡人之力，与天道去争，本就不易，所以向来谨小慎微。 像是为妖怪赐名这种可能引起天道注意，降下雷罚的行为，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是没想到，沐南汐不但做了，甚至天道还降下了祝福。 那兔子精不但能开口还说，甚至涨了一百年修为，直接将耳朵和尾巴隐去。 柏辰不是没见过天真的修士为妖怪赐名，但……像这样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位沐姑娘，究竟是何人？！ 沐南汐却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惊诧，只看着兔子精温和一笑：“耳朵，寒山寺里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妖精，跟我说说吧。” 兔子精耳朵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去看在前面引路的小沙弥，被后者低垂眼眸中的阴戾吓了一跳，瑟缩一下不敢开口。 “你得了我的赐名，涨百年修为，开口说话，便是在天道那儿承了我的情。当知道，无法对我说谎。” 耳朵的耳朵耷拉下来，一副畏惧模样：“主人，耳朵……” 一道黑芒突地朝耳朵打去。 辰星折扇一开，抬手就准备扇出去。 却见沐南汐抬手一挥，一道金光挥出，撞在黑芒上，当即将黑芒撞散。 紧接着她掌心一翻，金色的捆妖绳从斜跨的布包里飞了出去，将领头的小沙弥困得严严实实。 一系列变故只在眨眼之间，等柏辰他们反应过来要动手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哇……”云简星星眼的看向沐南汐。 前辈好厉害！ 秦珂心头震撼，看了眼捆着小沙弥的金色绳子，瞳孔缩了缩。 “那是……” “捆妖绳。”柏辰眉头拧紧，语气低沉。 仔细听，里面还隐约藏了抹不易察觉的羡慕。 秦珂麻了，看向沐南汐的眼神格外复杂：“沐姑娘……居然连捆妖绳都有。” 她到底是何来历？！ 同样震惊的还有沐浩轩。 他眼巴巴看着沐南汐斜跨的布包，那布包从接她回汴京之日起就见她背着。 这包究竟是什么宝贝，居然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第47章 什么时候，妖物和邪神同流合污了 司徒倾墨故作不解：“沐姑娘，那小沙弥……” “是个灰狼精。”沐南汐语气淡淡，抬手挥了一下，又是一道现形符过去，小沙弥的身形逐渐变化成为一头灰狼。 柏辰彻底惊到了。 这小沙弥居然也是一只妖精，他们之前竟半点未曾察觉。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只妖精？”他问沐南汐。 沐南汐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但还是淡淡道：“他身上妖气还蛮明显的，怎么，你们没发现吗？” 他们不是玄门修士吗？ 柏辰面色微变。 云简藏不住心事，直接愧疚垂头。 秦珂脸上也有些羞愧，但更多是坚定。 见状，沐南汐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帮他们找补：“不过这座寒山寺为他们提供了庇护，又有无知民众的信仰之力做掩饰，你们一时不查，也情有可原。” 被迫化成妖身的灰狼这会儿不服气的拼命挣扎，然而他越挣扎，身上的绳子就勒得越紧 沐南汐淡淡瞥他一眼，手指碾了碾，他立刻就不敢挣扎了，匍匐在地，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对狼而言，那声音代表了诚服和害怕。 沐南汐不再管她，看向耳朵：“现在，你可以说了？” 耳朵耷拉着脑袋：“寒山寺里，上至主持下至沙弥，都是寒山中修成人形的妖精化的。” “那庙里，大雄宝殿上那尊佛像，从何而来？”沐南汐问。 耳朵惊了一下：“主人，你怎么会……”顿了顿，想到主人神通，又不觉得奇怪了，“我也不知道那佛像从何而来，只知寒山寺建成那日，便已经在了。” 既然都已经说了，那耳朵就干脆全都说了出来：“其实当初官兵前来寒山围剿时，碰到的那位得道高僧，是山中一狐妖所化。原本我们寒山上开了灵智的妖怪只有两三只，是那狐妖建了寒山寺，立两了那尊佛像以后，才渐渐变多的。” “再后来偶然有凡人到寒山寺祈福，愿望成真后，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进香。凡人的信仰之力浸润寒山生灵，渐渐的修成人形的妖物就越来越多。大部分都进了寒山寺，帮着主持，也就是那只狐妖做事。” “我因为灵智开得晚，人身尚未修齐，所以他们便安排我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得知今日有贵人来进香，官府勒令他们关闭山门一日，他们心中起疑，于是拍她来偷听他们说话。 听完耳朵的话，柏辰脸色大变：“什么？寒山寺里竟全是妖怪？！那咱们在此处耽搁这么久，寺里的妖怪岂不是全都跑了个干净？！” “王爷，还请允我带秦珂、云简二人先行一步……” “不必！”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沐南汐淡声打断，“他们跑不了。” “为何？”秦珂好奇。 沐南汐伸手点了点：“方才我给你们玉符的时候，已经在寒山寺周围布下法阵。除非有化境期的妖物出现，否则寺庙里的东西出不来。”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一枚玉符漂浮在寒山寺庙上空，玉符发出金光，形成一个金色的罩子，将寒山寺笼罩其中。 柏辰脸色又有变化。 刚才沐南汐分玉符的时候，他们都被她一手天女散花给惊到了，竟不知她何时布下了阵法。 想来那手天女散花，定然是她施展出来，迷惑那灰狼妖的。 此女年纪轻轻，心计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假以时日，怕是玄灵司司长，都不是她的对手。 “前辈，您方才说寺庙里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难道寒山寺里除了妖，还有别的？”云简的关注点一向奇怪。 沐南汐点头：“若我没有猜错，寒山寺里应该还有一尊邪神。” “邪神？”秦珂震惊，什么时候，妖物和邪神居然开始同流合污了。 “具体如何，还是要进去一探方知！” 沐南汐说着，先一步绕过香炉，迈步进了寒山寺。 众人犹豫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寺里的妖物应当是察觉不对，都藏了起来，此时寒山寺内异常安静，在这静谧的深山中，这种安静让人不觉心底发毛。 不知何处一股阴风吹来，沐浩轩后脖颈一凉，再也顾不得，跳过去挤走辰星，一把抱住沐南汐的胳膊。 “汐儿妹妹，保护我！” 沐南汐仿佛这才看到他一般：“诶？你怎么还在？” 刚才司徒倾墨带来的那些侍卫都抵不住山中寒气，他怎么没事。 沐浩轩：“……” 好歹他也是自小习武，身子骨壮着呢好吧，妹妹这是看不起谁呢？ 不过抱着沐南汐的胳膊，他就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一颗脑袋四处张望，发现寒山寺除了阴森一点，跟别的寺庙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是说寺里都是妖怪吗？怎么寺里都是人生活的痕迹？” “也不是。”柏辰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了一张符出来，做了几个施法的手势后，符咒无火自燃，“去！” 符咒的火光朝着周围扩散。 看着周围渐渐显露的寺庙原本模样，柏辰心底诡异的找回了一丝平衡，他语气冷淡的道：“这些痕迹，不过是妖物的障眼法而已。” 沐浩轩揪着妹妹的袖子：“咦，原来你还有点用啊！” 柏辰刚升起的那点平衡，嚓一声，裂开了！ 云简进来之后就跟秦珂两个人冲在前面探路，这会儿回来，皱着眉疑惑的道：“不是说寒山寺里都是妖怪吗？怎么我们转了一圈，一个都没发现？” 沐南汐仰头看了眼，指着大雄宝殿的方向：“在那边。” 云简摇头：“我们第一处去的就是大雄宝殿，里面除了一尊给人感觉有点奇怪的佛像外，什么都没有。” “障眼法而已！”沐南汐语气淡淡，抬脚朝大雄宝殿那边走去。 众人只能跟上。 柏辰担心的走到司徒倾墨身边：“王爷，您乃凡人之躯，要不还是先行退出去吧。” “万一一会儿妖物暴起，属下担心护不住王爷的安危。” “无妨。”司徒倾墨淡定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符篆，“沐姑娘给了本王不少保命的东西。” 第48章 并非恶妖，不若放他们一马 沐浩轩看着那厚厚一沓符篆，差点流下羡慕的泪水。 别说他了，就连身为玄门修士的云简都有些羡慕，凑上去：“王爷，属下能看看这都是什么符吗？” 司徒倾墨给了他一记冰冷目光。 云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讪讪收回的同时，耳边响起一道惊呼：“上品天雷符？” “什么？”云简扭头，就见秦珂满脸震惊，“王爷，这、这当真是沐姑娘画的？” “怎么？”司徒倾墨的手指在那些符纸上轻轻抹过，菲薄的唇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难不成，你觉得本王在说谎？还是说，你在怀疑沐姑娘的实力？” “并非！”秦珂激动得磕磕绊绊，“我、我只是太过惊讶……天雷符早已失传……如今玄术界画的都是简易版雷符……这、这天雷符……不知王爷可否……还请王爷赐属下一张，让属下带回宗门研习！” 天雷符啊！ 这可是上品天雷符啊！ 若是能够研习出画法，这对他们宗门……不，是对整个玄术界都是极大的震动。 司徒倾墨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慢条斯理将符咒揣回袖带：“这是沐姑娘送本王的一片心意，本王若转手赠人，岂不是辜负了沐姑娘的好意？！” “可是王爷……” 秦珂还想再说，就被柏辰给拉住了。 茫然抬头，对上柏辰暗示目光，登时反应过来。 既然这符是沐姑娘所画，那她回头找沐姑娘要一张不就是了。 说不定还能求教一下沐姑娘画法…… 这般想着，秦珂当即迫不及待加快脚步，追着沐南汐过去。 一行人来到正殿。 正殿的门关着，浓郁的寒气从门缝中溢出来。 辰星折扇轻摇，就要伸手推门。 “等等，”沐南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着痕迹的摇了下头，“还是我来吧。” 这殿内情况未知，辰星又是妖身，这要是不小心泄露妖气被身后三个玄术师察觉，再把他捉起来…… 女孩白嫩的手指落在男人玉雕一般的手腕上，两种纯白的颜色碰撞，意外刺眼。 司徒倾墨眯了眯眸子，落在辰星身上的目光变得玩味。 这个辰星，究竟是何身份，竟连他都窥探不透。 沐南汐不想惹麻烦，于是亲自将门推开。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吓得沐浩轩倏地后退一步，却还是因为好奇心驱使从沐南汐身后抻头望过去。 “诶——？” 沐浩轩一看之下，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会？” 他从沐南汐身后出来，快走几步就要进殿：“这殿里怎么空空荡荡，除了一尊佛像，什么都没有？庙里的和尚呢？” 正殿之中，只有一尊看上去慈悲和善的如来金身。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沐浩轩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金身给人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不是说寒山寺香火鼎盛，寺中修行的师傅有数十人？” “也不是。”沐南汐伸手将他拦住，单手掐了个法诀，随后超前一指，“起！” 七星铜钱剑从她斜跨的布包中飞了出来，停在她面前。 剑身欢快的颤抖着，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驱妖诛邪了。 沐南汐食指弯曲，在剑身上敲了敲，语调带着点说不出的宠溺：“去吧。” 七星铜钱剑发出一声剑鸣，“嗡”地一声朝着大殿猛地撞过去。 砰！ 无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铜钱剑一头扎破，化为细碎星光。 紧接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殿逐渐显露出原本面貌。 几十只各种各样的妖怪瑟瑟发抖的躲在殿中角落，佛像嘴角垂下一缕幽蓝色血迹，原本慈悲渡世般的眼神在这一瞬透着一股阴戾狠辣，直勾勾凝在那抹白色身影身上。 辰星若无其事上前一步，恰好挡住佛像目光：“这是怎么回事？” “这尊佛像里藏了一个邪神，应该是修建寒山寺的那只狐狸精与邪神达成了某种交易。他们给邪神吸纳凡人的信仰之力，邪神反哺他们修炼所需灵力，并助他们开灵智结妖丹。” 沐南汐看着殿中瑟瑟发抖的几十只药，有些奇怪的问道：“奇怪，不是说但凡在寒山寺祈求过的人最后皆死于非命？为什么他们身上竟没有沾染分毫血债因果？！” 一群瑟瑟发抖的妖里，总有那么两只聪明一点的。 其中一个虎妖看出沐南汐才是这群人中的领头者，哆嗦着上前朝沐南汐拱手：“这位小天师，我们虽然是妖，但从未害过人。” “就算吸取了凡人的信仰之力，却也助他们实现了心愿，还求小天师能够放我们一马！” 虎妖身上还有伤，是方才想要强行破界逃走留下的。 不只是他，这群妖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 都是方才察觉耳朵和小沙弥被抓后，知道来了硬岔子，想要逃跑。 这才发现，寒山寺居然被无形结界困在其中。 合他们几十只妖的妖力，居然都无法破除。 不得已，虎妖这才向沐南汐求饶。 沐南汐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让我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沐姑娘！”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柏辰打断。 三十左右的男人长相硬朗，冷着一张脸的时候还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在。 沐南汐缓缓偏头。 柏辰与她的目光对上，不闪不必：“沐姑娘，妖邪狡诈，我辈修士遇见了，自该竭尽全力将之铲除。你怎能轻易说出，放他们一马这种话？” 沐南汐：“？？？” 感情这位是个不知道变通，只认死理的玄术师。 她皱了下眉：“人分善恶，妖亦有好坏。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妖都该杀。” “更何况，你身为修士，自当看得出来他们身上没有血债因果，便是没有做过恶。” “既然并非恶妖，为何不能放他们一马？！” 柏辰心头一跳。 这姑娘，居然能看见血债因果？ 但面上依旧不为所动，板着张脸：“妖邪狡诈多段，沐姑娘方才不是还说他们与邪神做了交易吗？” “说不定是邪神用了什么邪术，隐藏了他们身上的因果。” 第49章 禁杀咒 沐南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这样，就先把这尊邪神劈了看看，是不是它搞的鬼！”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并指掐诀朝佛像一指：“破！” 七星铜钱剑如臂指使，朝着佛像狠狠刺去！ 佛像内突然黑雾弥漫，争先恐后的从佛像内溢出来，想要逃跑。 柏辰这会儿也从沐南汐突然出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状立刻甩出几道符咒，悬浮半空，将黑雾团团困住。 “想跑？！” 男人双手掐诀，手势快速变幻，口中念着咒语：“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他咒语念得飞快，念完后一道法术金光打出，悬空的符咒瞬间亮起金光，打在被困其中的黑雾身上。 “啊……” 凄厉难听的惨嚎自黑雾中响起，伴随着金光不断打在它身上，黑雾逐渐变得稀薄，最终凝结成一道曼妙身影。 身影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大师，大师我错了，大师饶命啊！” 见柏辰出手了，沐南汐就没有再动，召回铜钱剑悬浮在身边，背着双手歪头仔细观察着那道身影。 “原来是你！”沐南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过你即是邪神，是怎么做到同时拥有妖身的呢？” 沐浩轩顺着她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除了几道符咒旋转飞在半空中，什么都没有。 他皱眉：“妹妹，你在跟谁说话？” 沐南汐看了眼地上被打得元气大伤的邪神，又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沐浩轩，随后将视线落在司徒倾墨身上。 “你们看不到吗？” 沐浩轩、司徒倾墨，还有他带来的一众侍卫齐齐摇头。 “啧……”沐南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神情变得饶有兴致起来，“看来这寒山寺果然很有意思。” 虽说凡人不开阴阳眼的确看不到鬼物，但邪神并非鬼物，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成神”了。 更何况，眼前这只邪神，还是妖身。 即便司徒倾墨他们是凡人，也不该看不见才对。 应该是寒山寺里，藏了什么遮掩气息的宝贝。 说不定也是这宝贝，隐藏住了那些妖物身上的因果。 一旁秦珂过来，一人一张见鬼符往他们身上一贴，众人眼前登时浮现出了一抹徐徐的影子。 只是在她要往辰星身上贴的时候，却被沐南汐给阻止了。 “他不用。”沐南汐还顺势拉了辰星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他看得见。” 既然辰星是她捡回去的猫，那就是她的人，她自然得护着。 秦珂见状，有些惊讶：“这位辰星公子也是玄门中人吗？” “算是吧。”沐南汐含混一句，而后想起什么，皱了皱眉，“你怎知他叫什么？” 秦珂当场愣住！ 反应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道：“不是沐姑娘你说的吗？” 沐南汐：“……” 她什么时候说过？ 不对。 好像自辰星出现起，所有人似乎都很快接受了他的存在一样。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根本没有给他们介绍过，那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沐南汐狐疑的眯了眯眼。 一旁辰星无奈叹了口气，上前小声对沐南汐解释：“沐姑娘不必怀疑，在下并没有恶意。” “等此间事了，回去后，在下定会向姑娘解释清楚。” 沐南汐试图看一下辰星的面相，借此猜测他的来历和身份。 谁知他的面相却如同被大雾遮挡，根本看不清。 但他身上没有任何血煞之气，看模样也不是凶恶之人。 沐南汐抿了下唇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转而看向地上的邪神：“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 被那淡淡的眼神望着，邪神瑟缩一下。 “怎么？不肯说？还想挨打？”云简在一旁举起自己的铜钱剑。 邪神又抖了一下，低头盖住眼底怨毒。 要不是之前猪肉铺的儿子被灭，她受了反噬之伤还没好，刚才为了替那些妖物遮掩行迹又受了伤，就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蠢道士，她能一个打他十个。 可是…… 她看了眼一旁笑眯眯看着自己，好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禁不住心下颤抖。 这小丫头，才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自己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犹豫了一下，就要开口：“我呃……” 谁知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邪身都漂浮起来。 就好像是被人掐着喉咙举起来的一样！ “怎么回事？”云简有点懵，“沐姑娘，是你做的？” 却见沐南汐脸色一变：“不好，是禁杀咒。” 说完，抬手一挥，数道符咒冲天而起。 沐南汐双手快速结印：“阵起！” 金光洒落，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下一瞬，邪神身体骤然扭曲，随即“砰”地一声爆开。 漆黑暗芒携裹着凌厉威势朝众人席卷而来！ 撞在金光形成的法阵身上，居然发出了金戈交鸣之声。 “嗡……” 无形的气浪朝四周溃散，沐南汐身形一晃，嘴角沁出一股血迹。 “沐姑娘……”辰星脸色一变，就要伸手去扶。 谁知一道身影竟比他还快一步！ “汐儿！”司徒倾墨一把扶住她的腰，沉沉的眉眼敛着关心，“你没事吧？” 他的眸子漆黑深邃，定定落在沐南汐的面上，过于专注，专注到让她心底忍不住生出一股异样情绪。 她隐约能感觉得到，他现在似乎非常生气。 可是那双眼又平淡得揣测不出任何情绪，让人恍然觉得是不是错觉。 她摇摇头：“无妨。”平静退开一步，“多谢王爷！” 司徒倾墨指尖碾了碾，喉结滚动，好似要将心底翻涌的怒竭尽全力压下去。 “方才是怎么回事？”那邪神明明已经要吐露真相了，却突然爆体而亡。 若非沐南汐反应迅速，他们这群人就算有护身玉符，只怕也非死即伤。 第50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沐南汐皱了下眉：“有人在那邪神体内下了禁杀咒。” “什么是禁杀咒？”沐浩轩疑惑问道。 威力居然这么大，连妹妹都受伤了。 秦珂看他一眼，面色凝重的解释：“所谓禁杀咒，是一种远程操控的杀咒。一般是用来控制对方，不让对方说出自己的秘密。” “一旦察觉对方有说的意图，就会远程控杀。” “这邪神有信众的信仰之力加持，再加上不知为何换了妖身，结出妖元，自爆时威力更是惊人！” “今日若不是有沐姑娘在，我等只怕……” 她这么一说，沐浩轩脸上神色变了几变。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去鬼门关报道了！ 思及此，他赶紧又靠近沐南汐两步。 必须抱紧妹妹这条大腿。 沐南汐见众人神情都不太好，笑了笑：“其实禁杀咒也并非无解，方才不过是一时不查，才让那人得手。” “不过如此看来，寒山寺的一切只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其中，还有人为操纵的痕迹。” 柏辰皱了眉头：“沐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帮那只邪神熔炼妖身，撺掇她来此修建庙宇，骗取信众的信仰之力为己所用？” “可是他这么作能有什么好处呢？信仰之力只有接受供奉之人才可用，其他人无法分担。” “难道……他是想利用邪神之力，催生妖物灵智，结成妖兵，借此作乱？” “不知道。”沐南汐摇了摇头，看了眼被方才邪神自爆震晕过去的众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不过若他真想借妖兵作乱，这些已成气候的妖身上，不会一点血煞之气都不沾。” 妖与人不同，凡人得天独厚，虽修炼亦会遭受雷劫，却比妖要轻松的多。 妖本就灵智难开，即便开了灵智，想要化形，还需向凡人讨封。讨封不成，或会遭受反噬，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而一旦化成人形后，还要受人妖两界的规则所困，一旦违背任何一界的规则，都会引来天雷刑罚。 即便没有违背规则，妖在修炼过程中，渡劫时所需承受的雷劫威力，也是凡人的数倍！ 所以，自古以妖身成神的便少之又少。 说起来，天道对妖，其实是不太公平的。 柏辰冷冷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众妖，淡声道：“即便他们没有沾染血煞之气，但他们是妖。” “我辈中人既然遇见了，自然要将其除去，免得他日他们为祸世间！” 说着，一道符篆拍出去，就要动手。 沐南汐手一挥，柏辰的符篆瞬间烧成灰烬。 他脸色一变：“沐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南汐方才为了护住所有人，被邪神自爆的冲击伤了肺腑，这会儿强行使用灵力，脸色瞬间白如金纸。 “我说了，人有善恶，妖也有好坏。”她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众妖身前，“他们即没有作恶，那我就不能任由你当着我的面，将他们除掉。” “你……” 柏辰就要发怒，一旁云简一把将他抱住：“头，消消气，消消气。” “我觉得……我觉得沐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没想到自己手下居然叛变，柏辰勃然大怒，“妖就是妖，就算他今日没有作恶，难保以后不会！” 沐南汐脸色冷了下来：“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妖道有多难修，你我心里皆清楚。世间又有多少妖，贪图捷径，吸取凡人精魄，吞噬凡人生魂！” 柏辰冷冷的道：“在我看来，妖性本恶，害人只在早晚！” 沐南汐眉头紧蹙，不欲再与他争辩。 这人骨子里对妖的仇视，已经到了冥顽不灵的地步。 她伸手，七星铜钱剑自动飞入她掌心。 沐南汐握紧铜钱剑，剑尖直指柏辰：“你今日若要伤他们，先过我这一关！” “你……”柏辰瞠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身为玄门中人，居然护着一群妖！” 沐南汐嗓音虽还有些稚嫩，但语调却是铿锵：“玄门中人，以守护天下生灵为己任！” “人也好，妖也罢，亦是这世间万物的生灵，无分贵贱！” 不知为何，少女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正气似乎淬化成了金光，闪烁在她身后，衬得那张肤若凝脂，精致貌美的小脸，如九天之上不可侵犯的玄女一般，神圣高洁。 她持剑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那股气势，甚至隐隐压得众人忍不住生出想要跪地拜服的念头。 这下子，就连秦珂也一并上来阻止了。 “头，沐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些妖眼下并未作恶，若我们要强行处之，怕是要落下残暴弑杀之名。咱们暂且放过，也没什么。” 秦珂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极具说服力：“如若有朝一日，他们当真作恶。那咱们便是踏遍山河，也定会将他们斩于剑下！” “若他们当真敢作恶，不用你们动手，我自会处之！”沐南汐剑尖下垂，语调冷淡。 柏辰看了眼少女苍白的脸颊，还有她嘴角醒目的一抹血渍。 那是方才为了救他们才受的伤。 他此时若当真与她动手，便显得忘恩负义。 他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顺着秦珂的台阶下来：“希望沐姑娘说到做到！” “放心！”见他松口，沐南汐心头一松，身形又是一慌。 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辰星赶紧一把将她接住。 身量娇小纤细的少女轻若羽毛一般，倒在他身上，竟生不出半点分量。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沐姑娘，你伤了肺腑，需尽快医治，在下还是先送你回府吧。” “没事，我身上有药。” 沐南汐借力站稳，从布兜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吃下。 药力散开，少女原本雪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丝红润。 她抬手打出一道符篆，符篆散开，宛若星光的白点飘落在众妖身上。 众妖眨了眨眼，幽幽醒来。 沐南汐看着他们，认真地道：“你们可有法子，联络你们的妖王？” 第51章 活的妖王 众妖茫然无措，瑟缩在一起。 他们当中妖力最强的就是虎妖，这会儿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出气多进气少。 而供奉的邪神刚才自爆一幕，大家也都是看到的。 见他们都不说话，沐南汐神色复杂，一脸痛惜的道：“不是吧，这一届的妖王这么没用吗？统御群妖居然连个联络的法子都没有？” 云简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是吧，沐姑娘连上一任妖王都认识吗？ 上一任妖王据说几百年前为了一个女子，自愿献出内丹舍弃妖身堕入轮回了。 这一任妖王好像是十几年前上位的，据说是一头势力强大的九尾红狐。 不过没人见过，也不知道狐妖长什么样子，一切都只是传言而已。 沐南汐皱了皱眉，这么多妖，自然不能继续放任他们生活在寒山之中，万一真如柏辰所担心的那样，集体作恶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妖王，让妖王把他们带回去。 但现在联系不上妖王的话，她只能自己暂时将他们带回去。 这一群虎的虎，狼的狼，这要真带回去，沐国公府得炸！ “这些妖……”沐浩轩见她为难，欲言又止。 沐南汐心痛万分：“要是联络不上妖王，少不得要……” 司徒倾墨：“我或许有办法。” 所有人扭头看向他。 沐南汐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他一个凡人，为何会有联络妖王的法子。 司徒倾墨抬手，假装从袖带里拿出一枚玉符模样的东西，递给她：“这东西，是国师送给本王的，据说是上任妖王的万妖符。” “既然是妖王的东西，想来应该有点用，沐姑娘或可一试。” 上任妖王的东西？ 沐南汐伸手接过，拿在指尖反复查看了一番，点头淡淡道：“的确有妖力残留，我试试。” 她将灵力注入其中，试图破开妖王禁制。 一旁辰星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嘴唇动了动，意味深长的看了司徒倾墨一眼。 后者同样在看他。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顾忌。 随着一道灿烂耀目的光华闪过，万妖符上的禁制被破开了。 几乎是破开的同时，一道强大的威压陡然从万妖符中传来：“什么人，竟敢强行驱动万妖符？！” 噗通！ 几乎是那声音响起的下一瞬，沐浩轩和司徒倾墨带来的一群侍卫已经受不住直接跪在地上。 柏辰三人也在勉力支撑。 半空中，一道虚虚的影子闪现。 那是一个穿着红袍的男人，衣衫半掩，露出大片白皙赤裸的胸襟。眉目精致，眼角眉梢自带一股妩媚，长发披肩，慵懒妖娆。 然浑身散发的恐怖威势，却不敢叫人小看。 沐南汐看着那道影子，只是觉得呼吸稍微困难了点，其他尚好。 她看了圈被压得无法动弹的众人，皱了下眉：“妖王陛下喜怒，我乃人间玄术师，因意外探查一座邪寺，捕获诸多小妖。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又并未作恶的份上，这才贸然联络妖王陛下，想让妖王陛下将小妖带回处置。” “邪寺？”妖王眼波流转，这才看见了缩成一团的群妖，风流的眉眼一挑，“这是何处山灵成精？” 自从几百年前天地浩劫后，人间的灵气就逐渐变得稀薄，近百年来妖物成精都极难。 一般妖物化形，除了需要向人讨口封外，还得经受九道雷劫。 所以但凡有妖物化形，他都会察觉，并前去襄助，以免小妖承受不住天雷功亏一篑。 可他清楚记得，眼前这群化形的小妖，他一个都未曾见过。 沐南汐：“汴京城外，寒山。” “这群小妖应该是依托寺庙中的邪神襄助，以凡人的信仰之力瞒过了天道，所以化形时才会免了天雷劫，为叫妖王陛下察觉。” “不过众多小妖聚集一处，会扰乱凡界秩序。因此还请妖王陛下快些过来，将他们带回妖境。” 妖王垂眸：“等我！” 万妖符光华散去，又恢复成普通玉符模样。 妖王消失，压在身上的威压一并扯去。 众人一时都有些复杂，尤其是柏辰等三人。 他们三个年纪都比沐南汐要长，可方才在妖王的威压之下，却连开口都做不到。 沐姑娘小小年纪，居然能泰然自若与之交谈。 不仅如此，王爷一界凡人，那辰星公子虽不知是何来历，但看着也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却也都面不改色。 柏辰心中不免羞愧！ 自己修炼多年，竟羸弱至此，当真惭愧！ 倒是沐浩轩，一整个兴奋住了。 妖王啊！ 那可是妖王！ 他居然见到了活的妖王！ 别的不说，就这一点，就够他吹一辈子了！ 果然，抱紧妹妹这条大腿，人生都变得有意思多了。 沐南汐不知众人心中所想，将万妖符还给摄政王后，道：“我要在此地等妖王来领众小妖，顺便再查探一下寒山寺和这座寒山。” “你们若是有事，可以先行下山……” 不等她说完，云简已经先一步打断：“我们无事，可同沐姑娘一起等待。” 那可是妖王，能见识一下，死都值了！ 沐南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急切：“那行吧，那我去后山探查一下。” 顿了顿，看着他们：“你们要一起吗？” “要要要！”云简第一个举手。 “我也要。”落后一步的沐浩轩不满瞪他一眼，妹妹的腿部挂件第一人必须是他，这个从哪儿冒出来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休想跟他抢。 最终，司徒倾墨留下一干侍卫看守小妖，其他人跟沐南汐一起去后山探查。 临走之际，沐南汐在大殿周围布置了结界，防止有人对侍卫和小妖不利。 “小天师，你们别走啊！”一见她要走，小妖们急了。 邪神自爆的样子他们可都是看见的，万一他们身体里也被人下了那个什么“禁杀咒”怎么办？ 开口的小妖是个百灵鸟，一时没控制住音量，音波攻击震得沐南汐耳朵生疼。 其余众妖也捂着耳朵逃到一边。 第52章 大妖妖丹 奄奄一息的虎妖整只妖都不好了：“百灵，你别无差别攻击啊！” 藤蔓精：“我叶子都被你震掉了。” 耳朵：“现在妖精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吗？” 灰狼：“百灵，有话好好说，别叫！” 沐南汐摇摇头，将音波的余震摇出脑袋，抬手在空中一挥，一道静音符贴在百灵嘴巴上。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她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你们不必担心，你们体内并没有禁杀咒的痕迹。” 她方才已经用符篆化开金光探查过了，他们体内并没有这种咒。 她也觉得奇怪，那人能在邪神体内下禁杀咒，为何这些妖身体里却没有。 难道真如柏辰所猜测的那样，背后之人是为了催生妖物，炼制妖兵助他霍乱世间？！ “真、真的吗？”被百灵强制唤醒的虎妖精神一振。 沐南汐点头：“一会儿妖王就来了，在他带走你们之前，正好我还有点事情想问你们。” “小天师你问。” “你们长于寒山，久居寒山寺，可曾见过什么比较特异的事情？” 虎妖有点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试探着问：“敢问小天师，何为特异的事情？” “就是一些与寻常不同的事情，比如……那邪神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能炼化妖身，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助他一臂之力。”沐南汐道，“你们可曾见过他一个人悄悄去什么地方，或者悄悄用什么东西？” 众妖茫然摇头。 沐南汐皱眉。 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了。 那邪神也算法力高深，这些小妖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若轻易就被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邪神还如何控制他们为自己赚取信仰之力呢。 然而就在她要放弃时，灰兔耳朵却小心翼翼举起手臂：“主人，我、我见过。” “你见过？”沐南汐没想到，她一个连形都化不明白，能开口还是因为她赐名缘故的小妖精居然会知道，“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耳朵道：“我还未化形之前，曾不小心误闯后山禁地的汜水滩，看见邪神在那里吃掉了寒山寺里的老和尚。” “就是、就是建寒山寺的那只狐狸精！” “然后、然后她就长出了狐狸的尾巴。” “当时在天上，还有一颗又圆又亮的珠子，散发着很温和又让人舒服的光芒。我就是因为被那光芒照耀到，所以才生出的灵智。” 只是照一下，就能令妖物生出灵智的珠子？！ 沐南汐在记忆中搜索一下，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司徒倾墨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却是一下攥紧了。 他眉眼染上一层戾色，声线冷淡的问：“所以，那珠子是被邪神炼化为己用了？” 耳朵摇头：“没有，他似乎只是能借用那珠子的力量，不能降服。” “他吞掉那狐妖之后，珠子就落入了汜水滩的死潭之中。” 柏辰立刻抓住重点：“也就是说，那珠子还在潭水里？” 耳朵点头。 柏辰刻板的脸上显出几分激动：“沐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汜水滩找那珠子吧！”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珠子定然是一件不世出的宝物。 那邪神只是能借用珠子的力量，就能以邪神之体吞噬妖身，可见那珠子不一般。 要知道，虽然人们口中常称妖邪、妖邪，但其实妖物和邪物向来不两立。 因为两者都是违背天道意志的存在，自身已经备受天道瞩目，时不时就要被雷劈。 若是两只遇见，更易招惹来天道忌惮，降下雷罚。 所以自古以来，妖邪势不两立，基本是遇见就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以邪物之态，熔炼妖身，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的事情。 “也好。”沐南汐点头。 众人转身，朝汜水滩进发。 耳朵因为得沐南汐赐名，认她做了主人，所以提出带路。 正好这里除了她之外，也无人知道汜水滩在哪里，沐南汐便允了。 几人从寒山寺后的小径往山中深入，走了约莫两里地的样子，穿过一片荆棘丛，眼前的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一大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中间，有一口冒着寒气的泉眼。 泉眼约莫有一口井的大小，众人越是靠近，越感觉寒气逼人。 修炼之人有灵气护体，周遭温度向来无法影响到他们的身体。 然而这口泉眼散发出的寒气，便是连柏辰都无法抵抗。 他扭头看了眼云简和秦珂，见他们眉眼居然凝结出了白霜，已经是举步维艰。 而强行要跟来的沐浩轩这会儿差点直接冻成冰雕！ 柏辰心头大骇，他们不过是刚朝泉眼走了不到五步的距离而已！ “大家小心，这泉眼有古怪。”沐南汐说完，一张符拍在沐浩轩身上。 沐浩轩顿感身体一暖，那股渗入血液，几乎将身体都给冻结的寒意瞬间消退。 他满血复活的看了看沐南汐拍在他身上的符，满眼都是好奇：“妹妹，这是什么符？” “灵隐符。”沐南汐一边解释，一边从布兜里又摸出几张分给众人，“这里的寒气并非邪气，而是一股很奇怪的灵气。” “灵气？”将灵隐符拍在身上，云简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闻言赶紧问，“怎会有如此寒凉的灵气？” 沐南汐看着那口冒着寒气的死泉，皱了皱眉：“按理来说，灵气有滋养身体，淬炼根骨的功效，不该如此。” “但也有一种可能……” 柏辰问：“什么？” “我曾在一本上古典籍中看见过，实力强大的妖结出的妖丹，灵气会因为他自身的修炼方式和根骨演化成五行属性中的一种。” 沐南汐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之前的藤蔓精，她若是修炼成大妖，那她的妖元就是木属性，有治愈之能。” “你的意思是说，这口死泉下面，住着一只水属性的大妖？”柏辰不解，“可若只是水属性，不至于如此寒气逼人啊！” 沐南汐点头：“的确，普通的水属性自然不会如此，但……如果这只大妖的妖元，是被人强行剥夺的呢？” 第53章 异域结界 众人心头一跳。 司徒倾墨的手更是瞬间死死抓紧了轮椅扶手。 手背青筋迸起，似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辰星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沐南汐还在继续说：“剥夺妖元的痛楚，常人难以想象。那大妖心有不甘，在妖元之中便会滋生出怨气，或许会令妖元属性变异。” 云简听得云里雾里，那张稚嫩的脸上，神情是反应不过来的茫然：“沐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一只大妖？ 一只实力强横的大妖？ 谁能有本事强行剥离他的妖元？！ 沐南汐摇摇头：“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究竟如何，一探方知。” “我会凫水，我去看看。”沐浩轩说着抬脚就朝前走。 “等等……” 沐南汐想阻止都来不及！ 就见沐浩轩迈出一步，随即“咚”一声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脑门上登时肿起了一个巨大的青包。 他捂着脑门：“哎哟，什么玩意儿……” “是结界！”沐南汐没好气的低头在包里翻了翻，翻出一瓶药膏递过去，“擦擦吧！我话都没说完，你就乱闯，被撞也是活该。”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什么都不知道就横冲直撞！” 沐浩轩脑袋痛得要命，接过药膏后疯狂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拔开药膏的盖子，挖了一块涂抹在脑门的青包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舒缓了脑门的疼痛，他感觉他又可以了。 秦珂的师门最擅长符篆和结界阵法，但是刚才连她都没看出来这里居然有结界。 秦珂有些窒息！ 这位沐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丹药、符篆、结界阵法，好像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难道……真是师门那位老祖变化的？！ 沐南汐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突然被冠名了女装大佬身份。 秦珂再看她那张眉目精致的脸，眼神都变了。 开口的语气都热切不少：“沐姑娘，这结界……” “应该是有人故意设下，阻止人靠近的。”沐南汐观察了一下，淡淡道，“倒是不难破。” 说着，她双手开始结施法手势。 这还是秦珂第一次见她结这么长的手势。 不过她的手很漂亮，肤色白皙，手指纤细修长，葱嫩如葱段一样。 她仔细看，发现沐南汐施法的手势干脆利落，却又与他们日常结阵时的手势略有不同。 虽说各门各派结阵的手势都会有所不同，但秦珂莫名就觉得，沐南汐的手势才是正确的。 沐南汐嘴上说着这个结界不难破，但结阵耗费的灵力却让她刚恢复一些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 好在阵法完成，她双手朝天掐诀挥开：“破！” 一道蕴含金光的法阵朝着结界直直撞过去！ 轰！ 结界轰然破碎，细碎金光洒落下来。 沐南汐感受了下那结界金光，神情微变。 “怎么了？”司徒倾墨一直盯着她看，便连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收在眼底。 沐南汐摇头：“我本以为，这结界是寒山寺利用邪神豢养妖兵的神秘人所设，但方才结界破碎时，我感受其中灵气，并无半分邪恶气息。” “想来该是某位得道高人设下的，不过很奇怪，我居然知道破解的方法。” 司徒倾墨眸色一深，有眸中深藏不为人知的情绪自眼底飞快划过。 “沐姑娘博闻强记，术法高深，会破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沐南汐抿唇笑了一下，心底并不认同。 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索性不再纠结。 结界已破，众人朝着死泉走过去。 “主人，那珠子就在死泉下面。”耳朵指着深不见底的泉水道。 沐浩轩：“妹妹放心，我这就下去把珠子给你捞上来……” “等等！”沐南汐伸手拦着他，这人怎么冒冒失失的，“泉下的东西是妖丹只是我的猜测，上面的结界虽破，难保下面不会还有什么危险，你贸然下去不妥。” “那怎么办？” 沐南汐抿唇，她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凫水。 “不如我下去吧。”柏辰建议，“我虽不会凫水，但我身上有家族给我的避水珠。” 避水珠遇水如在平地，再加上他玄术高深，由他去倒是最为稳妥。 加之这次出行，玄灵司好像并未出力多少。 未免他心头不平衡，沐南汐点点头：“那就劳烦柏公子了。” 柏辰从乾坤袋里将避水珠翻出来，握在掌心，随即跳下了死泉。 众人眼看着他的身影一如死泉，便眨眼消失。 秦珂眨了眨眼：“这是……异域结界？” “异域？”沐浩轩疑惑的看向她，“什么是异域？” 异域只是他们玄灵司内部起的称号，外界并不知情。 于是秦珂解释道：“我们玄灵司自建成之日起，就一直忙碌于大越各处驱邪镇妖。” “偶尔驱邪镇妖时，会进入一些奇怪的领域。这些领域于现世不同，自成已一方空间，所以我们称之为异域。” “一般有这样的空间存在时，都会有结界于现世链接，所以我们称这种结界为异域结界。” 沐浩轩了然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柏大师进了别的空间？” “嗯。” 沐南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有些好奇：“想这样的异域多吗？里面都是怎样的？” “说不好。”秦珂摇头，“我们曾经进入过一片于荒无人烟的异域，里面有各种奇珍异兽。” “好多异兽我们连见都不曾见过，但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有极个别才会。” “我们还进入过满是厉鬼恶灵的异域，那里恍若地狱，却又不是地狱，十分可怕。” “但这样的异域之中，多藏有异宝。只是异宝身边总有实力非常强大的鬼物和妖邪守着，未必都能得到就是了。” 沐南汐的眼睛刷地就亮了：“如果方便的话，回头你能将你们发现过异域的位置画张地图给我吗？” “也不是贪图里面的宝贝，就是想去长长见识。” 秦珂：“……” 你看我信不信你就完了。 她犹豫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就是异域里面危险与机遇并存，沐姑娘当真要去？” 第54章 有教无类 沐南汐笑眯眯的，“要去要去。” 停顿一下补充，“放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我在里面出了意外，也不会有人怪到玄灵司的头上。” 秦珂下意识抬眸看了摄政王一眼。 真的……不会吗？ 柏辰一个人去了异域，他们也帮不上忙，便留在原地等待。 枯站也是无聊，沐南汐抬手一挥，一张石桌和一个棋盘凭空出现。 一通出现的，还有几个小马扎。 “坐一会儿吧，估计柏公子出来，还要些时候。” 云简直接被她这一手给震惊了，兴奋的跑去石桌边上敲了敲：“沐姑娘，你是如何做到的？” 沐南汐又一挥手，一套茶具连带着几块炭火出现另一边在一边。 她动作优雅的点碳烧水烹茶，一边有条不紊的做这些，一边徐徐开口：“不过是最简单的袖里乾坤招数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云简：“……” 整个人都炸了：“什么叫最简单的袖里乾坤而已？！！！你知道整个玄术界有多少人会袖里乾坤吗？” 沐南汐虽不知道，但看他神情便猜到应该没几个。 “多少？” “一个！”云简伸出的一根手指抖得跟中风一样，“就一个！” 还是灵寂派那位老祖宗！ 听说正在闭关冲击化境期，若是冲击不成功，怕是这一手袖里乾坤就要失传了！ 谁知道，如今居然又出现一个，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云简看沐南汐的眼神，如同看一个神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 哭唧唧！ 沐南汐虽然猜到很少，却也不想居然只有一个。 她睁着一双好看的杏眼：“这袖里乾坤，很难学吗？” 不然为何整个玄术界，居然只有一个人会。 云简觉得这大佬怎么有时候又懵懵懂懂像个孩子似的，一点大佬的风范都没有。 但这依旧不能影响他对沐南汐的崇拜，闻言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当然难学了！这袖里乾坤是灵寂派的不传绝学，派内那么多天之骄子，到现在连袖里乾坤的入门火门都还没摸到。” “沐姑娘，你这袖里乾坤是跟谁学的？学了多久啊？” 沐南汐眨巴了一下眼睛：“跟我师傅，学了大概……三天吧。” 云简：“……” 秦珂：“……” 这还是人吗？！ 灵寂派一水儿自诩天才的学了好几年连个入门都摸不到，人家一个小姑娘就学了三天。 三天啊？！！！ 这要是传出去，灵寂派的人还有脸见人吗？！ 云简已经暗戳戳打定主意，等这次事了，回去他就跟玄灵司里边灵寂派的那几个说，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免得他们平时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见两人都是眼神火热的盯着自己，沐南汐怔楞过后，试探着道：“你们……想学吗？” 云简和秦珂先是一愣，而后疯狂点头。 小鸡啄米了半天又反应过来。 袖里乾坤是何等珍贵的秘术，人家沐姑娘随口一说，他们怎么能当真呢？！ 可是…… 真疯狂心动啊！ 云简扭捏了半天，挤出一句：“沐姑娘，你师傅教给你的绝学，你教给我们，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啊？” 沐南汐：“……”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术吧？！ 回想当初自己学这一手袖里乾坤，还是因为云雾观太穷，她时不时就要下山化缘。 可是师傅每日给她布下的功课繁多，她若是化缘就做不完，做不完就要挨收拾。 做功课所需的笔墨纸砚黄符朱砂实在繁多，她一个几岁的小娃娃背着个大包裹也不方便，随口说了句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变小，藏进袖子里就好了。 然后师傅就教了她袖里乾坤。 想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秘术。 她笑了笑：“无妨，我师傅为人虽然刻板，但向来有教无类，是个极好的人，断不会责怪。” 听到沐南汐的夸赞，原本深陷情绪中的某人下意识朝她看去，嘴角不可遏制的上扬起一丝弧度。 另一旁的辰星在旁看着，不自觉皱了下眉。 命运的齿轮，似乎还是朝着既定的轨迹在缓缓转动啊！ 沐南汐没察觉两人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道：“你们是玄术一界的未来希望，多些秘术傍身，也能多一丝安全的保障。” “不过我师傅说，修炼乾坤这一秘术，需看修炼者的资质，要自行领悟，旁人只能传授口诀，无法教授修炼方法。” 云简和秦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 就算只有口诀，也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啊。 哪还敢要求更多！ 这次跟摄政王出来，真是来对了！ 两人按捺住心底的兴奋，彼此对视后，齐齐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个玄门最高规格的礼。 沐南汐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 “沐姑娘，这是您该受的礼。”云简道。 秦珂也道：“没错沐姑娘，您授我们这等绝密之术，如同我们的老师。但我和云简都已拜师，无法再拜沐姑娘为师傅。只能以此，叩谢沐姑娘大恩。” “日后沐姑娘但有所求，我俩无不遵从！” 沐南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们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件事真的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云简和秦珂却不这么认为，依旧执拗的行了三个大礼。 沐南汐无奈受了礼，等到礼成，就准备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告诉二人口诀。 沐浩轩突然跳出来，抓住她的袖子，跟一只求主人抚摸的大狗狗一样睁着一双眼睛：“妹妹，你刚才说有教无类，那我能学吗？” 沐南汐看了他一眼，纤长的睫毛忽闪一下：“可以是可以，但你玄学天赋不高，怕是学不会。” 沐浩轩并没有被这话给打击到，反而兴奋的就差摇尾巴：“没关系，没关系。学不会我就努力学，要是还学不会，那我就拼命学。世上无难事，我总能做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有一缕金光一闪而逝。 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但沐南汐却看见了。 她有些压抑的瞠了瞠眸子，没想到她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五哥，竟还有这般机缘。 罢了，一切都是天意！ 第55章 千年大妖 沐南汐传音入密，口述了一遍袖里乾坤的口诀和修炼方式。 随后认真的看着他们：“余下的，便要你们自己去领悟了。” 袖里乾坤的口诀玄之又玄，云简和秦珂两个玄门中人都听得一头雾水，更何况沐浩轩这个普通人了。 不过三人谁都没有叫苦，而是各自盘膝做到一边，闭眼开始理解消化起来。 汜水滩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茶壶中的水被煮沸的声音。 沐南汐见司徒倾墨和辰星面前的茶杯空了，又给他们续上一杯。 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幽幽道：“辰星公子，如今……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辰星无奈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我的身份，暂时还无法对你们和盘托出。你们只需知道，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便好。” 沐南汐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 若不是辰星那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正直公允善良的人，她大概早在发现不对那一刻，对他拔剑相向了。 她问：“那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化身猫妖，篡改所有人记忆，又是为何？” 辰星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司徒倾墨身上，一字一句的道：“我来，是为助你渡劫！” “渡劫？”沐南汐满头雾水。 司徒倾墨的气息却是瞬间一变。 抬手在扶手龙头一拍，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铮地出窍，刷贴在了辰星颈边，凌厉气势如泰山压顶般撞过去：“你到底是谁？！” 漠然嗓音，以充满杀意！ 辰星面色不变，直勾勾看着司徒倾墨：“与你一样，希望她好的人！” 司徒倾墨：“……” 手中长剑依旧贴在他颈边，但另一只搁在扶手上的手，却悄无声息攥紧。 这人，居然知道他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没有恶意！”辰星伸手两根手指，夹住司徒倾墨的剑身，挪开。 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眼皮一翻，望了眼天。 司徒倾墨握剑的手瞬间青筋暴起：“你是……” “天机不可泄露！”辰星提醒一句。 司徒倾墨的尾音消散在腹中，只看着辰星的眼神依旧警惕。 天上还有谁，会关心她的死活？！ 感觉只有自己被隐瞒，什么都不知道的沐南汐：“……” 屈指扣了扣石桌桌面，混沌的声音响起：“两位，谁能与我说明一下？”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脸上。 目光凌厉，差点吓了沐南汐一跳。 她皱眉喃喃道：“若实在不方便说，也可以不说。” 玄门中人，更讲究一个随缘。 一切皆有缘法，过度干涉只会影响因果，得不偿失。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可能就是……心里有点小不舒服，不过问题不大。 她说可以不说，那两个男人就当真保持了沉默。 若不是沐南汐早已修成一颗平常之心，怕是就要被气得跳脚了。 一壶茶喝完，死泉中传出破水之声。 比熟悉的气息率先传出来的，是一股浓郁至极的血腥味！ 沐南汐眉头一皱，手一抬一条白绫从袖子里飞了出去。 白绫一头缀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镂空铃铛，另一头被她攥在了手心。 白绫入水，犹如活物，不多时缠上一物，沐南汐攥着另一头的手用力一扯。 半死不活的柏辰就被扯了出来。 沐南汐刚要去接，一道白影歘地从身边窜出去，抱着柏辰姿势优雅的落地，将人放在草地上。 沐南汐上前，看了眼他身上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伤口，忍不住啧啧两声。 那些伤口汩汩往外冒着阴煞之气，但伤口形状又不似鬼物，倒像是野兽留下。 这柏辰修为不低，也不知在秘境里遇到了什么，居然伤成这样。 感叹归感叹，手却麻利的从布包里掏出一颗“回春丹”喂进他嘴巴里。 丹药入口，瞬间化成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喉咙渗入。 吮吸功夫，柏辰惨白如金纸的脸色就逐渐恢复，眨了眨眼睛缓缓睁开。 “王爷，沐姑娘。”气若游丝。 沐南汐又拿出一瓶丹药，倒出两颗，拿帕子包住后用力捏碎，再将粉末洒在他身上的伤口上。 原本渗血的伤口瞬间止血，并渐渐愈合。 沐南汐这才抬眼看他：“你在泉下秘境中究竟遇到了什么？” “看你身上伤口，似是野兽抓伤。却又有着很浓郁的阴煞之气，莫不是什么异兽化形失败，含怨凝成的鬼兽？” 鬼兽没有灵智，只留有野兽的凶煞恶意，遇人会疯狂攻击。 玄门中人身带灵气，会被这些鬼兽视为最好的滋补品。 “不是鬼兽，是妖！”伤口愈合，柏辰元气虽还没彻底恢复，但已能正常说话，他按下心底惊异道，“死泉秘境中，有一只千年大妖镇守。” “千年大妖？！”这下子，连沐南汐都有点惊了。 妖物百年一劫，一劫更比一劫难渡。 能活到千年，莫不是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倾世大妖怪了，怎么会藏在死泉下面的秘境里面。 是被什么人封印镇压进去的，还是为了守护什么东西甘愿困在里面？ 柏辰点头，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很奇怪，那大妖没有灵智，只是守护着这一颗珠子。” “我猜，这应该就是邪神用以吞噬狐妖妖身的那颗珠子，所以拼死给带了出来。” 沐南汐看了眼那珠子，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眼熟。 甚至…… 心底不可遏制的生出一股名为难过的情绪。 那种情绪以极快的速度破茧，迅速攻占心房，令她鼻头不受控制的一酸，眼眶些微发热。 “沐、沐姑娘……”柏辰有些惊讶的看着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眶。 一时有些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在担心，连连摆手：“沐、沐姑娘你不必如此的，我、我身上都是些小伤，不足挂碍。” 沐南汐点头：“我知道。” 眼泪吧嗒落下一颗，连她自己都有些惊到了。 她看着那枚流光溢彩，能牵动她情绪的珠子：“这珠子，能给我吗？” 第56章 玄光绫 虽说是自己拼死带出来的，但柏辰也很清楚，方才若不是沐南汐用灵药救他，他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将珠子递了过去。 沐南汐伸手要接。 就在手指触碰到珠子的一刹那，一股妖风突然袭来，一瞬间飞沙走石，眯了眼睛。 飞沙中有怒气沸然的声音闷雷般落下：“狂妄竖子，竟敢抢夺我族大妖的妖元，找死！” 众人只觉一股凌厉的劲风陡然袭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劲风裹挟的杀意，齐齐变了脸色。 沐南汐动作极快的抛出几张符咒，手掐法诀连连变换：“金刚阵，起！” 浓郁的金黄色光芒拔地而起，如同一个罩子，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轰！ 劲风轰在金刚阵上，金刚阵摇晃一下，砰地碎成了渣渣。 沐南汐被阵法反噬，当即吐出一口血，身形摇晃一下就要摔倒。 “沐姑娘，你没事吧？”辰星飞身而来，一把将她接住。 带着她连连退开几步。 “咦？！” 飞沙中，传出一道惊异嗓音。 随即又是一声冷哼：“小丫头，你挡得住本座一道风刃，我看你还能不能挡得住第二道！” 话落，又是一道暗含劲气的风刃打了过来。 沐南汐脸色一变，就要挣开辰星的怀抱，掷符起阵。 然而刚一动，便是身形一晃，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行，对方也是只大妖，她不是他的对手，刚才那一下她已经被重伤，唯一的回春丹还喂给了柏辰。 眼下，怕是…… 沐南汐心底生出一股“吾命休矣”的悲凉，早知道之前闲着无事多炼些丹药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眼睛被谁给蒙住了。 紧接着一股更庞大压迫的力量陡然朝着风刃撞了过去！ 轰！ 风刃被击溃。 就连走势飞沙也被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余威给冲散。 沐南汐身形晃了几晃，差点摔倒。 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腰，熟悉的清冽花香沁入鼻端。 那是…… 彼岸花的味道！ 沐南汐心头一震。 冥王？！ 他怎么来了？！ “区区九百年妖物，也敢伤本殿的人！找死！”清冽冷漠，如从九幽之下弥漫而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随即，口中有什么东西喂了进来，化成一股热流，滋润肺腑，渗入筋脉。 那股灼心蚀骨的痛，逐渐消失。 沐南汐伸手想揭掉眼睛上的东西，但被一只手给阻止了。 “小丫头，你的命是本殿的你不知道？若是你死了，云雾观欠本殿的债，本殿找谁要去？！” 沐南汐：“……” 本来还挺感动的心，瞬间被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好好一个冥王，可惜长了张嘴。 沐南汐眼睛被遮着，所以她看不到，刚才突然出现，用风刃攻击他们的，正是之前万妖符联络上的妖王。 此时妖王捂着胸口，嘴角有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他看着那个戴着漆黑幽冥面具，护着那个小丫头的男人，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阁下是何人？” 这一届的妖王名叫司南，是一条风蛇。 他本是上届妖王云熠手下的护法，妖王湮灭不知所踪之后，他便代理了妖王之位。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王，今日万妖符陡然被唤醒，他本以为是王回来了，满心欢喜却发现对面是个小丫头，还抓了他不少妖子妖孙，让他来领人。 心情本来就不好，结果刚到这儿，就感受到一股千年大妖的妖丹气息。那气息格外熟悉，正是他的王。 司南见那抓了他妖子妖孙的小丫头想要将他王的妖丹据为己有，当即怒不可遏，也没问缘由就对他们出手了。 那小丫头看着年龄不大，没想到居然能挡下他一道风刃。原本第二道绝对能将他们斩杀当场的，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风刃击退不说，还令他受了伤。 司南心中大为惊骇。 这世上，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这人究竟是谁，竟能在一个照面，就将他伤成这样。 “看在你也是为了维护你的王的份上，本殿今日暂且饶过你！再有下次，本殿定斩不赦！滚！” 司南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让他就此离去，他做不到。 他恨恨看着被沐南汐拿在手上的妖元：“可是吾王的妖元……” “再不滚，我不介意再送一颗妖元给小丫头玩！” 司南打了个寒颤，用力咬着下唇。 形势压人，他就是万般不甘心，也只能转身离开。 活着，才能图谋后续！ 等到司南消失，墨倾才摘下脸上面具。 面具下那张脸，神情有些复杂。 他看了眼怀里的小丫头，又看了眼被他震晕在一旁的几人，眉头淡漠的蹙了起来。 “他走了？”沐南汐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四周又没有动静，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舍不得？”墨倾搂着小丫头腰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带起一阵麻痒，叫她忍不住战栗。 沐南汐没好气打掉他的手：“冥王点下，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顿了顿，又格外严肃的补了一句：“虽说我被迫欠了你大笔的功德债，但我已经在努力还了。本姑娘卖艺，不卖身！” “嗤……” 墨倾没忍住，发出一声笑。 笑声极度轻慢，又有一点嘲弄。 “想对本殿投怀送抱的女鬼女仙一大把，就你这干瘪身材，本殿也看不上。” 沐南汐：“……” 这话真是……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抬手就要拽眼前的东西，这次没有人阻拦，很轻易就拽了下来。 那是一条漆黑的布，宽约三指，长约一尺。 沐南汐盯着看了半天，诧异出声：“这是……玄光绫。” 墨倾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识货。” “这确实是玄光绫，可惜，只剩这么点儿了。” “什么意思？玄光绫不是上古圣物，宽可遮天蔽日的吗？” 墨倾幽幽看了她一眼：“千年前，某个不知死活的妄图用这东西遮瞒天道，被劈成这样了。” 第57章 缺美貌听话乖巧懂事的小丫鬟吗？ 冥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幽怨。 并且那幽怨几乎要锐化成实质，朝沐南汐扑面而来。 她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摸完又反应过来，她干嘛要心虚？！ 她就是个凡人，根本没几乎接触到这种上古生物。 同样有些心虚的，还有一旁装晕的辰星。 他看了眼被劈得所剩无几的圣物，心里后知后觉生出一股……暴殄天物之感。 圣物法器都是有灵的，如今看着玄光绫，其中灵智早已毁了。 可惜了！ 早知道，当初下手应该轻一点的。 想到被毁得只剩一捧灰，亟待修补的山河令，沐南汐瞬间将手上的玄光绫抛还给冥王。 生怕慢了，这位扒皮阎王又让她修。 冥王看出她的小心思，也没多说什么，将玄光绫团吧团吧塞进袖子里。 随后乜了她手上流光溢彩的珠子一眼：“小丫头，这东西以你如今的修为，只会为你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若先交给我，等你实力足够了，再来管我要回去。” “当做，是你欠我大笔功德的抵押了。” 见冥王也对她手上的珠子感兴趣，沐南汐警惕的眯了眯眼：“冥王殿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上任妖王的内丹！” 什么？！ 沐南汐瞬间觉得自己捧着的不是一颗漂亮珠子，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要知道，妖的内丹可入药，也可增进玄门术士的修为。 是天下玄门修士都想得到的宝物！ 更何况，手上这颗还是妖王内丹。 里面蕴含着妖王千年修行的灵气，这要是被修士吸收了，说不定直接封神都有可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东西放在她这里，的确不太安全。 沐南汐脸上的警惕瞬间化成了狗腿：“还是殿下深谋远虑，这内丹交由殿下保管，甚好，甚好！” 冥王袖子一卷，将内丹收入其中。 沐南汐看着他抬手施法的动作，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跟自己那个神出鬼没的师傅很像。 不过只一瞬，她就把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摇出脑海了。 扒皮阎王是她师傅？！ 这个想法已经不只是惊吓，简直是惊悚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见她疑惑又自我否决的模样，冥王目光轻闪，手指攥了攥袖口。 差点忘了，这丫头向来聪明心细，一点端倪都可能引来她的怀疑。 日后出现，倒是要更加谨慎一点才行。 “行了，既然危险解除，我也该回地府了。” 沐南汐心头一震：“殿下是察觉我有危险，特意赶来救我的？” “不然呢？”冥王乜她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本殿闲着没事干，专门跟着你？” 不知为何，沐南汐心头竟有一丝复杂。 老实说，她对冥王印象不太好。 毕竟谁好人一出现什么都不解释就只叫嚣让她还债啊！ 之后更是日日催，时时催。 但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周扒皮，竟会主动来救她。 沐南汐：“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不必！”冥王袍袖一挥，古朴的传送门出现在半空，“你死了，谁还本殿功德呢？” 话落，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门里面。 沐南汐：“……” 就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冥王一走，地上昏睡的人幽幽醒转。 先是茫然的看了眼周围，随后反应过来，一个个惊得从地上跳起来。 “沐姑娘，刚才那只大妖呢？” “走了。” “你赶走的？” 沐南汐：“……算是吧。” “沐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云简一双眼睛激动得都要冒光了。 沐南汐有些心虚的半捂着脸：“这里的事情既然了了，咱们就赶紧下山吧。” 折腾一天，她都快累死了。 而且身上还有伤，她得赶紧回去炼药治伤才行。 一天天的，感觉要把她累死。 一行人返回寒山寺，守在大殿的侍卫东倒西歪，被阵法困住的小妖们已经不见了。 现场还残留着阵法被强行破坏的痕迹。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汇报：“王爷，方才来了一个穿黑袍的人，一挥袖就把我们打飞了。” “沐姑娘留下的结界也被他破了，还将那些小妖全部带走。” “属下等看管不利，还请王爷降罪。” 不等司徒倾墨开口，沐南汐已经率先摆手：“那是妖王，连我都未必挡得住，你们自然不是对手。” “无妨，那些小妖原本也是要让他带走的。” 说到这儿，想到了一直跟着她的耳朵：“耳朵，妖王怎么没把你带走呢？” “耳朵是主人赐名点化的，自然要跟着主人。”耳朵眨巴着一双好看的兔子眼。 沐南汐：“……” 看了眼辰星，再看看耳朵。 出门一趟，带回两只妖…… 哦不对，辰星只是疑似妖，还不确定…… 沐国公府的人怕是会有意见吧。 想了想，她扭头去看沐浩轩：“五哥，缺美貌听话乖巧懂事的小丫鬟吗？” 沐浩轩一言难尽：“妹妹，府上规矩，公子未成婚之前，身边只能有小厮伺候，你别害我！” 沐南汐：“……” 耳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沐南汐的裙摆：“主人，您不要耳朵了吗？” “没有没有，要要要。”沐南汐艰难的拽住裙子，刚才猝不及防那一下，差点被她把裙子拽下去。 沐浩轩此时品过来她在顾忌什么，道：“妹妹，你其实不用为难。” “你身为国公府嫡女，按理说身边该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婆子并八个负责洒扫杂货的小丫鬟伺候。” “如今你身边就一个云烟，多一个耳朵，不妨事的。” “就是耳朵这个名字，得改一改，同云烟一样改成云……不如叫云朵吧。妹妹觉得如何？” 云朵？ 不得不说，沐浩轩是懂取名的。 “就云朵吧！”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下了山，上马车准备回汴京的时候，沐浩轩忍不住回头朝山上看了一眼。 原本感觉恢弘巍峨的寺庙，这会儿莫名多了一种破败之感。 “妹妹……”他有些惊异的看向沐南汐。 沐南汐：“区区邪神，竟懂利用民众的信仰之力造成光辉巍峨之相，若说背后无人指点，我是不信的。” 第58章 失传的符篆 柏辰闻言，皱眉问道：“沐姑娘的意思是？” “自古一来，邪神之所以被称之为邪神，就是因为他们多以献祭等血腥残暴的方式汲取力量。” “而信仰之力，是正统神仙才会用的方法。” “邪神与正统神仙的不同之处在于，正统神仙知道邪神的修炼方式却因心怀仁慈而不屑于用。但邪神却只懂得这种残暴的方式，而不知正统修仙之道。” “所以……这个邪神背后，肯定有一个熟知修仙之道的正统仙门之人引导。” 所有人悚然一惊，就连辰星都忍不住皱眉道：“这不可能！” “正统仙门之人，怎么会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沐南汐摊手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合理的猜测一下罢了。”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邪神为何会想到用信仰之力点化聚拢小妖，又为何会用信仰之力在助人反噬后抹掉自身因果！” 闻言，辰星沉默。 只低垂的目光闪烁个不停。 不得不说，沐南汐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若当真是这样，自己怎会半点未曾察觉到？！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若当真有人行如此倒行逆施之法，天道为何会察觉不到？” 沐南汐没回答，反而说了问了一句：“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人定胜天！” 女孩娇软的调子中蕴含了铿锵之意：“世人以为天道无情，是以总会研究各种各样欺瞒天道的办法。” “这人既然敢这么做，定然也是有些法子可用的。” 辰星：“……” 天道……无情？ 沐南汐没读懂他复杂神情蕴含的意思，只转移了话题道：“不过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已然不可知。” “但是，邪神残留的邪气上存，还需要王爷下令，将寒山寺继续封禁才行。” 司徒倾墨朝身边侍卫点了下头，那人立刻策马先行回京督办此事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汴京城，刚入城门口，柏辰与云简、秦珂二人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王爷，沐姑娘，属下等还要回玄灵司将今日之事记录在案，便先行一步了。” 司徒倾墨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沐南汐倒是回以笑容：“今日多谢三位相助，咱们后会有期。” “沐姑娘，有空的话，来我们玄灵司玩玩呀！”云简热情的招呼。 沐南汐点头：“好呀。” 秦珂欲言又止，最终红着脸蛋开口：“沐姑娘，您送给王爷的天雷符，可否、可否给我一张？” 沐南汐眨了眨眼：“你不是擅长符篆阵法吗，天雷符，你自己不会画？” 她问这话没什么恶意，纯属是真的觉得奇怪。 “不瞒姑娘，如今在玄术界中，天雷符的画法早已失传。便是我们师门，也只会画一些简单的雷符。天雷符，却是不能画的。”秦珂的话没说完。 她原本还想问问，沐南汐的师傅究竟是何人，竟连已经失传的天雷符都能交给她。 而且还会灵寂派的不传绝学，袖里乾坤。 沐南汐：“……” 天雷符……竟然已经是失传的符篆了吗？ 那为何师傅居然会？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师傅。 也不了解整个玄术界的事情。 见她不说话，秦珂还以为她是不愿意，虽然失望，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沐姑娘有什么难处，也可当我没说。” “难处倒是没有。”沐南汐笑了笑，“你同我要符，也是想拿回去研究天雷符是如何画的吧？” 心思被拆穿，秦珂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你身上可有没用的符纸？” “有的。” “那我画一遍给你看吧。”沐南汐伸手，“符篆需一笔勾成，天雷符画法有些复杂，你即便拿回去研究，也未必能研究出来。” 秦珂一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沐姑娘，你、你愿意教我天雷符？” “为何不愿意？”沐南汐觉得好笑，袖里乾坤她不是也教他们了吗。 教了，却不等于他们就能学会。 但她也并不觉得这些玄门术法有多紧要，需要私藏起来不给人学。 天下之大，妖邪众多，玄门术士若能多一些保命的手段，也能多除妖驱邪，护卫普通百姓。 秦珂却不这样认为。 实在是如今的玄门宗派之间各种勾心斗角，攀比成风。 人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法术束之高阁藏起来，不被外人知道，免得别人学了去，断了他们的生路。 如沐姑娘这般大义，心怀天下之人，实在是太少了。 也不是说别的修士就没有心怀天下。 只是他们在心怀天下的同时，还藏着一份私心。 而沐南汐是真正的无畏赤诚，一片赤子之心。 秦珂感恩戴德，朝着沐南汐重重一礼。 “秦珂代表逍遥派上下，叩谢沐姑娘大恩！” 沐南汐微微侧身，没有受她这个礼。 只接过她手上的空白符纸，拿笔蘸墨，当场勾符。 一边画，还一边为她讲解。 画完后眨眼看着她：“可看清楚了？” 秦珂抱拳，感激不尽：“看清楚了，多谢沐姑娘！” 她天赋在逍遥派算是高的，否则也不会放她下山进玄灵司历练。 但是刚才看沐南汐画符，亦看得头昏脑涨，虽然记住了画法和沐南汐说的要领，但她觉得以自己如今的修为，怕是一笔都画不出来。 显然，画天雷符，需得更深厚的修为才行。 秦珂决定尽快回一趟师门，将天雷符的画法告知师傅和几位师叔。 他们修为高深，定然能画出来。 玄灵司三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沐浩轩便对司徒倾墨道：“王爷，此处离沐国公府已不远，就不劳王爷大驾送我们回去了。” “我和妹妹闲逛一番，正好为妹妹添置些东西。” 沐南汐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抬头看去，却是司徒倾墨手下的茶盏裂开了。 她挑了下眉尖，尚未说话，就听男人语气幽幽：“正好，本王也许久未逛街了，沐公子应该不介意多本王这么一个吧？！” 第59章 又从外面捡人 沐浩轩：“……” 不，他介意。 可是他不敢说。 摄政王的眼神好吓人！ “妹妹？”他不得不看向沐南汐。 后者指尖碾着一块糕点，细细的咬了一口。 察觉到目光，语气慵懒：“要去就去呗。” 逛个街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沐浩轩：“……” 他的眼色算是白使了。 不行，得找个机会，好好跟妹妹说说，不能这么由着摄政王接近她。 一个女儿家家的，老是跟个外男走这么近，传出去名声还要补药了。 不过在沐南汐心里，的确没什么规矩教条。 在云雾观的时候，她跟天云老道朝夕相处，帮着山下农人还有镇子上的人处理一些麻烦。 他们日常也会来观里给他们送一些生活用品，多数也都是男子。 所以沐南汐实在不觉得，男女之间正常的相处，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原本沐浩轩说逛街只是将摄政王和妹妹分开的借口，但如今摄政王强行插进来，让他不逛也得逛了。 不过到后面，他一整个买疯了。 妹妹身为国公府嫡女，脑袋居然只有一根简朴的桃木簪子，这怎么行？ 发饰首饰必须买！ 妹妹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穿男子才穿的劲装呢？ 必然是要穿襦裙才对！ 妹妹初来乍到，院子里就一个小丫头云烟，虽说厨艺还过得去，但他去了好几次，都没看见过点心，这要是招待个小姐妹之类的，不是要被笑话死？ 点心之类的也要准备齐全才行！ 辰星初到人间，也是看什么都新奇。 但是他身上没银子。 可沐南汐向来护短，自己人想买个东西没银子怎么办？ 必然是她这个做主人的给钱啊！ 于是一张白亮银票，让辰星也跟着沐浩轩一起买疯了。 沐南汐拦了好几次拦不住，也就放任他门去了。 到最后，司徒倾墨带来的侍卫人手拎着好几样东西。 反倒是一开始说许久未逛街的司徒倾墨，一样东西都没买。 到最后，依旧是摄政王送他们回去。 沐国公府门前，守门的小厮快步过来，麻利搬了梯凳搭在车辕上，伸手先将自家公子扶了下来。 欲言又止的刚想说话，已经被沐浩轩撇到一边，转身去接沐南汐。 原本沐南汐是能直接跳下来的，但自家五哥都伸手了，她也不好拂逆，于是搭着沐浩轩的手下来。 刚巧一连几日不曾出门的沐止薇接了一位小姐妹的拜帖，准备出门赴约。 刚从门内迈出来，就看见自家五哥殷勤的扶着沐南汐从马车上下来。 眉目间的喜爱，与接她回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沐止薇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僵住了。 沐南汐一抬眼，就看见她浑身黑气汩汩往外冒。胸口处鬼脸狰狞，对着她龇牙咧嘴。 她笑了笑。 老实说，这还是她回汴京之后，遇到的第一只敢当面挑衅她的鬼了。 就……还挺新鲜。 辰星在她之后下来，也是一下来就看见浑身被阴气笼罩的沐止薇，皱了下眉，就要上前。 一只纤细的胳膊挡在他面前。 辰星看过去，对上沐南汐一双灵动清透的狐狸眼。 她朝他眨巴眨巴，眼底波光流转。 意思很明显，别动，别声张。 辰星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也配合的后退一步，站在她身侧没说话。 紧跟着，云朵被摄政王府的马夫从马车上扶下来，看了眼门庭巍峨的沐国公府，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惊愕。 “这就是主人的家吗？也太大了吧！”她刚化形成功，神识虽然还很弱，但放出去居然无法窥透沐国公府的全貌，可见占地有多广阔。 见沐南汐出去一趟，就带了两个陌生面孔回来，当即拎着裙摆从沐国公府门前的台阶上下来。 “姐姐，你怎么又从外面捡了人回来？”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巧妙。 因为在辰星用法术篡改的记忆当中，他就是被沐南汐从外面带回来的。 毕竟沐国公府内的人丁都有造册，他贸然出现，若说是府内人，很容易穿帮。 沐南汐看了她一眼：“怎么，沐国公府有规定，不能从外面捡人？” 沐止薇被噎了一下，沐国公府当然没有这样的规定，但谁家千金小姐闲着没事儿尽从外面捡人回来伺候。 而且看她捡回来的这一个两个，长得都这般好看。 尤其是那个侍卫，浑身气度比起世子哥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姐刚回京可能不太清楚，国公府门第虽高，却也不能随意养闲人。” 沐止薇抿了抿唇角，一副为沐南汐好的语气：“府中下人皆的登记造册，在京兆尹那边也是有备案的。” “如若都像姐姐这般随便捡个人回来，连他们的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就留在府上，万一出了事，怕是姐姐会承担不起。” 她纯属没事找事的话没能让沐南汐有分毫动容：“那他们现在惹祸了吗？” 沐止薇哽了一下：“没有，但是……” “那就行了。”沐南汐抬脚朝她走去，“等他们真闯祸惹了事，你再来说我能不能承担得起！” 沐止薇被她的气势压迫得往后退了两步，再看她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皆用一用犀利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将她看透了一样。 沐止薇：“……” 用力咬紧了后槽牙：“姐姐，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 “哦。”沐南汐没什么感情的打断，“谢谢，我不需要！” 沐止薇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才控制着没当场来一波变身。 她红着眼圈看向沐浩轩：“五哥，姐姐这般胡闹，你都不管着点吗？” 沐浩轩：“止薇，汐儿身为国公府的嫡女，身边本就该有些人伺候。” “母亲暂时忙不过来，府上中馈也交给汐儿在打理，她给自己买几个伺候的下人，没什么不对的。” “更何况云朵是我同妹妹一起买回来的，她的身契回头我会送到官府去报备，你不必操心。” 沐止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哥哥……” 沐浩轩扭头不耐：“好了……” 第60章 小丫头这是不待见本殿？ 沐止薇瞬间愣住！ 五哥哥……第一次对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她咬唇，低垂下头，浓睫盖住的眸底，恶意汹涌澎湃。 沐南汐。 都是那个沐南汐！ 这贱人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外面，她已经步步退让，她到底还想把她逼到什么地步？！ 浓郁的黑气不断从沐止薇身体里涌出。 她胸口那张鬼脸兴奋的扭动着，像是要从她身体里剥离一样。 沐南汐蹙眉拉了沐浩轩一把，让他离沐止薇远点，免得被她身上的有阴气沾染到。 她可不想大半夜再爬起来救她一次。 “将嫉妒鬼养到化为实质，啧，这人心性有点阴暗。”辰星折扇轻摇，上前一步，若有似无的挡在沐南汐身前。 沐浩轩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揪着沐南汐的袖子：“妹妹，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止薇身体里那只鬼，要出来了？” 沐南汐砸吧了一下嘴巴：“差不多吧。” 沐浩轩登时就惊了：“那你赶紧动手把那鬼给除了啊！” 要是被那鬼物出来，满府乱窜，那他们国公府还能好？ 沐南汐摇头：“现在不行。” “为何？” “沐止薇已经成了那嫉妒鬼的人傀，除了鬼，她也会没命。” 沐南汐闲闲抬眸：“你忍心看她死？” 沐浩轩：“……” 神情有些犹豫。 说到底，上次沐止薇鬼化是个什么情况，他并未亲眼得见。 他去的时候，沐止薇已经被沐南汐给制服了。 而且，沐止薇终究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多年相处他护她跟眼珠子一样，这份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沐南汐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除掉一个嫉妒鬼不难，难的是除掉沐止薇在沐家人心中的分量。 沐家气数将尽，之所以一直拖着未见颓败之势，都是因为沐家人心中尚存一丝良知和善意。 冲着这份良知和善意，她也想尽力帮一把。 “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沐浩轩不死心的问。 沐南汐想了想，点头：“倒是也有，不过……基本无用？” “什么办法？”有不有用的，总要说出来，试试看啊！ “找到她的血亲。”沐南汐道，“以血亲之血为引，布天罗地网阵，或可将嫉妒鬼引出诛灭，不伤本体。” “只是，沐止薇的血亲，在何处？” 见她摊手耸肩，爱莫能助的模样，沐浩轩死死咬了下唇。 “我想法子去找！” 沐止薇是他妹妹，他不能任由她就这么被一只鬼物吞噬。 就算再难，他也会找来她的亲生父母，救她的性命。 沐南汐被他眼中的坚决震了一下，心情一时莫名有些复杂。 这便是誓死护卫的至亲之情吗？ 她不曾体会过，倒是……还挺感人。 “你还有十日时间。” 看沐止薇这个情况，十日后，嫉妒鬼便能化为实体。 到时候，沐止薇这个人傀，就只有被吞噬的份儿。 “好，我一定会在十日内，找到止薇的爹娘。” 回到清风苑，天已经擦黑了。 小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勾引得沐南汐食指大动。 云烟将菜盛出，擦着手迫不及待到厨房门口朝院门处看，正好看到自家小姐从院门外进来。 登时一脸欣喜的扑了过去：“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奴婢都快担心死了，您怎么样？可有受伤？” 小丫头冲过来的势头还有点猛，沐南汐身上有伤，辰星怕撞着她，上前一步将云烟拦下。 云烟不满的瞪着自己与小姐直接的阻隔：“辰星，你为何拦我？” “你身上一股油烟味儿，也不怕熏着小姐？”说着刷地展开折扇，摇了摇。 云烟低头闻了闻，果然闻到了身上的油烟味。 登时小脸一红：“小姐，奴婢先去洗漱一下，稍后再来伺候小姐。” “无妨，你做饭辛苦了，之后的事交给云朵来做吧。” 云烟这才看见，小姐身后还站着个穿灰布衣裙的少女。 少女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一双眼睛咕噜噜转动，有股子机灵狡黠的劲儿。 云烟心里咯噔一下，小姐出门一趟，怎么还带了个丫鬟回来？ 难道是她什么事没做好，让小姐觉得她不够机灵？ 云烟急急地喊了一声：“小姐。” 眼见着小丫头脸色都变了，诚惶诚恐的就要往下跪。 沐南汐赶紧抬手制止她的动作，安抚：“云朵是我无意中救下的，是个孤女，无处可去，我便带回来了。” “听五哥说，汴京城中高门大户家的嫡女身边都得有两个大丫鬟才不算落了脸面。” “以后你和云朵就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了，至于其余的小丫鬟和婆子小厮，你明日拿着我的牌子去牙行看着筛选一批买回来就是。” “在我身边伺候，忠心是第一位的。” 原本以为自己要被赶走，谁知一扭头自己突然间就成了大丫鬟。 云烟一时兴奋得有些飘飘然，整个人都在打晃。 “是，小姐，云烟一定会为小姐选一批诚实可靠的人回来。” “嗯，去吧。” 云烟洗漱换衣裙的当口，云朵手脚麻利的将小厨房里的膳食端出来。 云烟手巧，即便材料有限，也能做出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 沐南汐也没那么多规矩，等云烟换好衣裙出来，便招呼着众人一起坐下用膳。 一开始云烟还有些扭捏，但云朵是只兔子精，不懂那么多人间的规矩，沐南汐招呼她就坐下了。 至于辰星，他压根就不是侍卫，身份成谜，神秘莫测，更是不会把人家的规矩当回事。 两人都坐下了，她一人站着反倒奇怪，云烟无奈，也只能跟着左下。 一顿饭吃完，沐南汐沐浴焚香之后，飞身上了院子里的大槐树，盘腿坐在树顶，准备吸收一下月华，恢复一点灵力才好炼丹。 刚盘腿坐下，半空中一道灵力波动突然涌现。 沐南汐眉梢上挑，无奈又不耐的站起来，整理了下裙摆，摆出一副恭敬模样。 “恭迎冥王殿下！” 古朴的传送门出现，一身广袖宽袍金线滚边的冥王从门口出来。 瞥见沐南汐低垂脸蛋上僵硬的神情，嘴角一勾，“哟，小丫头这是不待见本殿啊？！” 第61章 你是仙人？！ 沐南汐嘴角扯出标准化的敷衍笑容：“冥王殿下说笑了，我怎么敢不待见您呢。” “您可是阎王爷啊，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的阎王爷啊！” “我又不是嫌自己小命太长！” 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要多不耐有多不耐。 冥王似笑非笑的乜她一眼，从袖带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 拔开瓶塞，一股浓郁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 只是闻了一下，沐南汐就感觉肺腑间灼痛的感觉减轻不少。 “这是……” 冥王勾唇：“天医炼制的疗伤丸！” 沐南汐的眼睛刷地就亮了：“夜深露重，冥王殿下远道而来，怎好在这树冠顶上招待。” “还请殿下移步室内，让我为您烹一杯热茶，去去身体的寒意。” 冥王被她典型的有奶就是娘给逗笑了。 垂眸盖住眸底笑意，下颌轻点：“也好。” 两人飘然落下，被云烟安排守夜的云朵正靠在卧房门口睡得人事不省。 墨倾看了她一眼，蹙眉：“刚化形的兔子精？” “小丫头，没想到，你居然还有用妖精当丫鬟的癖好。” “让冥王殿下见笑了。”沐南汐打起帘子，“殿下里面请。” 早在冥王出现时就清醒过来的辰星此时摇着折扇从卧房里间出来，见着冥王，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三分惊讶。 “沐姑娘，这位是？” 沐南汐给两人介绍：“这位是地府的冥王殿下，这位……叫辰星，目前是我的侍卫。” 她也是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用上这样的侍卫。 墨倾眯眼看着辰星：“小丫头，你尚未及笄，就养个野男人在房间里，就不怕你们家人发现，打断你的腿？” 最后那句“打断你的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听上去，倒像是他要打断她的腿一样。 沐南汐觉得这扒皮阎王管得有点太宽了。 但他手上有她想要的疗伤丹，她也就愿意暂时委屈自己一下。 “他……大概率是只猫，即便宿在卧房，也是在屏风外边。” “有屏风隔着，也算不得太失礼。” “呵呵。”冥王冷笑，“你心倒是大。” 辰星上前一步，不着痕迹隔开两人的视线：“不知冥王和沐姑娘是什么关系？” “就连沐姑娘房中之事，也要管。” 沐南汐：“……” 喂喂喂，你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喂。 果然，扒皮阎王的脸瞬间就黑了，无形罡风猛地席卷而来。 辰星折扇一扬，毫不客气的一道劲气挥过去。 两股刚猛的劲道无形中碰撞，炸开的风凌厉肆虐，朝着四周轰然扩散。 沐南汐急急掐诀布下个防御阵法，否则屋子里一切陈设，怕是要被这两人突然出手给毁了。 “不是，好好说话你俩怎么还打起来了？” 墨倾眯眼：“小丫头，你这个侍卫，怕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沐南汐看了眼神色沉凝，折扇轻摇，翩翩公子模样的辰星，秀气的眉头蹙了蹙。 能挡住冥王猝然一击，还打了个平分秋色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这辰星看起来对她没有恶意，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必然是有所图。 只是她目前还不清楚他所图为何。 “他是何身份，有是何来历我不关心，只要他对我没有恶意便好。”沐南汐看得很通透。 她之前悄悄试探过，这个辰星的修为深不可测，她不是对手。 若他想对她不利，她早死八百回了。 但是他出现，用法术篡改所有人的记忆，只是陪在她身边，想来所求应该是与她有关。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多这么一个打手，说到底还是她赚了。 墨倾却被她的话说得心头一梗，一张俊脸登时变得漆黑阴沉，袖子一甩疗伤丹砸在一旁软榻上。 “呵，不识好歹！” 扭头，一步迈入了虚空。 气得连传送门都没开！ 沐南汐眼睁睁看着虚空裂开一道口子，又慢慢合上。 再看了眼被扔在软塌上的玉瓶，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不是，这扒皮阎王什么意思？ 巴巴的过来给她送疗伤丹，话没说两句又走了。 而且看那样子，气呼呼的…… 莫不是—— 在吃醋？！ 沐南汐惊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阎王爷啊！ 无情无心的阎王爷啊！ 谁动凡心他都不可能动凡心的！！！ 她甩甩头，甩掉周身恶寒，抄起软塌上的疗伤丹，拔开瓶塞扔了一颗到嘴里。 入口有一股淡淡的桃子味儿，暖流顺着喉咙沁入，浓郁的灵气和药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修复着她白日被妖王一道风刃撞出的内伤。 “沐姑娘，那冥王……” 沐南汐一边暗自运导灵力，修复着体内伤势，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想说，他不是好人，对我也是另有所图？” 辰星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一时有些噎住。 加之大概没说过什么人的坏话，这般是第一遭，所以白皙俊脸泛上绯色。 沐南汐弯唇笑了一下：“我方才同他说的话，如今也同你再说一遍。” “我不管他是何身份，又有什么心思，只要他对我没有恶意，其他我都不在乎。” “而且，你对我，不也一样有所图吗？！” 她之通透，让辰星大为吃惊。 转念一想，她前世便是这样通透恣意之人。 这样的人，生来不受规矩舒服，随性洒脱，最是不被那些严守规矩，故步自封之人的喜欢。 否则，上一世她的结局，也不至于那般惨烈！ 但是这一世…… “无论如何，还希望沐姑娘能离他远些！” 沐南汐歪头看着他：“为何？” “若我说，与他走近，沐姑娘这一世也将不得善终，你还要继续同他来往吗？” 辰星话音才落，九天之上骤然落雷。 一道闪电刺啦劈在他身上。 辰星被劈得身形晃动，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的颜色，竟是赤红中蕴含着点点金色。 沐南汐猛地眯眼！ 凡人的血，是红色。 鬼怪为黑。 妖为墨绿。 只有一种人的血，才会赤红中带着金。 她猛地抬头看着辰星，失语道：“你是仙人？！” 第62章 一不小心，就能被坏人给骗走 辰星苦涩一笑。 没想到自己竟暴露得这般快！ 无奈点头：“是，也不是。” 沐南汐皱眉。 什么叫“是，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 不过，他的血，好像和传说中的仙人也有出入。 他血液中的金色并不浓郁，有些淡。 莫不是……刚修成仙身，仙力还不稳固？ 又或者，是因为仙人来了凡间，所以受到了压制？！ “罢了，你是人是仙，都与我无关。” 诚如她之前所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对她没有恶意，她都不在意。 “不过，你方才说，我这一世也将不得善终。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上一世，已经因为他不得善终过一次了？” 辰星抬手，准备拿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迹。 仙人之血，对妖魔鬼怪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不想为她招惹来更多麻烦。 “等等。”沐南汐从怀里掏出一张洁白的绢帕递过去，“用这个吧。” 辰星看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这时候还会给予自己善意。 伸手接过，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慢条斯理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却没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沐南汐也没在意，他不说，大概是这件事已经涉及到天意。 所谓天意不可违！ 他方才那句话，已经引来雷罚加身，算是天谴了。 再说，怕是小命都得给他劈没。 她也不好用人家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既不能说，那便无需再说。” 沐南汐浅笑：“不过，生死有命，若我当真因为他不得善终，那也是我命中该有的劫数。” “就算我远离，劫数就在那里，也是躲不掉的。” 辰星有些急：“沐姑娘……” “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说完，沐南汐将疗伤丹的玉瓶放在一旁小几上，看了辰星一眼，抬脚进了内室寝殿。 那一眼的意思，辰星知道，是让他记得吃药。 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手一挥，将地上自己吐出的血迹清理掉。 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一种厌恶自身身份的情绪。 他甚至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本不该，生出这些情绪！ 清风苑廊下的烛火摇曳。 国公府内游荡的鬼魂们上次被沐南汐收入东篱珠后，又聚集了不少，此时都飘荡到清风苑的门口，探头探脑。 刚刚，清风苑里有一股非常美味，非常具有诱惑力的味道飘出来。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就被吸引过来。 但是到了之后，那股味道又消失了。 于是他们都很不舍的聚集在这里，不想就此离去，想再闻一闻那股味道。 与此同时，半空中，虚空突然裂开一条缝隙。 一道全身包裹在黑色，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悬停在半空之中。 斗篷下的视线如同鹰隼，冷而锐利的望着沐南汐卧房的方向。 薄削的唇角缓缓勾起。 一个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嫡女，竟是个玄门高手，轻而易举破开了他在寒山寺的部署。 如今，在她房里还藏了一个仙人。 那可是仙人啊，居然也甘心为她下凡！ 有意思，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若是能抓住那个仙人，再用他作为祭品，王一定会很满意！ 黑衣人身上的恶意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清风苑门口探头探脑的鬼魂们瞬间被吓得瑟瑟发抖。 好可怕，这是什么人，居然比这家里住着的小天师还要可怕！ 黑衣人居高临下，乜了瑟瑟发抖的众鬼一眼，口中发出一声嗤笑。 不屑又轻蔑。 这群低级鬼物，连让他出手的欲望都没有。 不过—— 现在还不能让那个小丫头知道他的存在。 黑袍人转身，随意的挥了下手。 探头探脑的众鬼们突然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无声扭动挣扎起来。 随后—— 砰！ 化为一股黑雾，消散在半空之中。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沐南汐睁眼醒来，体内伤势已完好如初。 云烟带着云朵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又做了简单的早膳，伺候沐南汐吃完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询问：“小姐，您要不要一起出门去逛逛？” 沐南汐正准备回去闭目打坐，消化一下疗伤丹残留在体内的药力和灵力。 那可是仙丹，不是睡一觉就能消化得完的。 听到云烟这么说，抬眸朝她看去：“你出门做什么？” “小厨房的油和盐用完了，我去采买一些回来。还要给小姐买丫鬟、婆子和小厮呢。” 云烟笑着道：“我还听说，城东的集市上最近从外地运来了一批新奇果子，名为碧玉瓜。” “表皮翠绿，果肉殷红，又好看又爽口。” “小姐要不要去买一些回来尝尝？” 沐南汐眼睛倏然明亮，噌地站起来：“要！” 扭头看着辰星：“你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有个年轻男子在，买了东西才有人拎。 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站起来只到辰星肩膀的位置。 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清澈明亮，眉骨处柳叶眉弯弯，不描自浓，眼瞳色泽漆黑，笑起来的时候如同一弯月牙，妍丽又阳光，眼睛里像是落了一条星河的光，璀璨得叫人心都仿佛被勾走了。 辰星一直知道沐南汐长得好看，上一世时因为身份的关系，身上还会压着一些冷清端庄。 这一世，俨然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 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就能被坏人给骗走。 辰星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你一个小丫头，日日出去闲逛，也不怕惹来非议。” “清者自清，我何需在意旁人说什么？！”沐南汐浑不在意，“你到底去不去？” 辰星并不知她这般盛情相邀，是存了让他做苦力的意思。 只当她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遂嘴角扬起笑容：“去。” 他不去，万一小丫头真让人拐走了，该如何是好。 就好比—— 昨晚出现的冥王。 还有昨日坐在轮椅上的摄者王。 都对小丫头虎视眈眈！ 主仆三人连带着一个侍卫，集体出门。 也没要马车，步行前往城东的集市。 第63章 老鼠的报复 走了大概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几人来到城东集市。 城东的集市很大，摊贩也多，走马观花的逛过去都能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而且卖什么的都有！ 几人一路找过去，发现除了卖一些日常用物的外，还有不少特产店，其中一家门口摆着个大的木板，木板上堆满了圆滚滚碧绿色的果子。 那果子是从未见过的大，几乎需要一人双手合抱才能托起。 云烟指着那果子兴奋的道：“就是这个，这个就是碧玉瓜。” 沐南汐瞧着，确实是新奇。 上前问了价格，哦豁，价格也很新奇。 不过沐南汐之前从摄政王那儿赚了不少银子，买个瓜尝鲜还是买得起的。 于是掏银子付钱。 瓜自然是给辰星抱着，主仆三人又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家包子铺，突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其中还有吵嚷打骂声，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传出来。 沐南汐蹙了蹙眉，扭头对云朵道：“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何事？” 见小姐吩咐云朵却不吩咐她，云烟有些急：“小姐，还是奴婢去吧。云朵初来乍到，对汴京不如奴婢熟悉。” “不用，还是云朵去好。” 她可是妖精，那边围了那么多人，云烟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过去怕是只能看见一排排人头。 云朵兴奋的跳了两下，“是，主人。” 转身就朝人群冲过去。 那不稳重的样子，看得云烟直皱眉。 云朵是兔子精，走路还秉持着兔子的一些特性，蹦蹦跳跳的。 她身形灵活，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几下就挤到了最前面。 不过片刻的功夫，又从人群里挤出来。 “主人，我打听到了。”云朵擦了把额上的汗，“是包子铺的老板，抓这个小孩儿在打，说那小孩儿偷了他的包子。” “那小孩儿也是倔，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愣是一口咬定说自己没偷。” “不过我看那小孩儿穿得破破烂烂，像个小乞丐，很可怜。” “主人，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帮他？” 沐南汐想了想，点头。 辰星在一旁抱着碧玉瓜，看着她领着两个丫鬟过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沐南汐走到人群外围，只是抬手轻轻一挥，原本围在一起踮着脚尖往里看的人群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两边推开，露出一条路来。 她带着云烟、云朵轻而易举的走到内围，一眼看见被打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乞儿，登时皱眉轻喝：“住手！” 突如其来的娇软嗓音，叫打人的包子铺老板住手望来。 见是个穿着浅碧色衣衫，容貌妍丽的少女。 少女站在那里，通身贵气，虽头上只有一根不起眼的桃木簪，手上戴的墨色珠串看着也不是什么名贵物品。 但在这汴京城里做生意的，哪个不是长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思。 汴京城贵胄云集，随便出来一个丫鬟，说不定都是哪个高门贵府里贵人们贴身伺候的，惹不起！ 老板弯着腰，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实在对不住，这位贵人。这小乞儿偷了小人的包子，还死不承认。小人这才没忍住，出手教训了一番，污了贵人的眼睛，还请贵人恕罪！” 地上，连喘气都艰难的小乞儿闻言，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却还一字一句的道：“我说了，我没有偷！”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便是再落魄，也不会做出行窃之举。” 沐南汐眼波流转。 哟，听这咬文嚼字的，还是个读过书的。 向来又是哪个没落了的世家大族剩下的独苗苗。 “他说的没错，你的包子，并不是他偷的。”沐南汐看了眼那小乞儿的面相，淡声道。 包子铺老板闻言皱了下眉，但马上又点头哈腰：“贵人，您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我给那边那桌客人送包子的时候，我的笼屉里还剩八个。” “一回头的功夫，就只剩下五个。” “当时笼屉旁边就只他一个人，不是他偷的，又是谁偷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明白了，感情包子铺老板也没有证据。 只是看到小乞儿在旁边，又一身破烂许久没吃过饭的样子，便先入为主觉得是他偷的。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你这没证据，就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太残忍了？” “就是，几个包子而已，那就是个小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要是打出人命，你怕是还要沾染上一桩官司，得不偿失哦！” 包子铺老板被说的面红耳赤，急急的道：“什么叫就几个包子而已，小老汉起早贪黑，就靠着这点包子赚一家人的生活。” “无端被这小乞丐偷了几个，小老汉我还不能生气了？！” 沐南汐垂眸淡声道，“可你并没有证据，说是他偷得啊！” “那你也没证据，不是他偷的啊！”包子铺老板梗着脖子。 沐南汐盯着他的面相看了几眼：“我有证据。” 包子铺老板愣了一下：“什么证据？” “你这几日，家中是否常能听到吱吱吱的声音？像是有老鼠一样？”沐南汐问道。 包子铺老板又是一愣：“的确是，不过……小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这些声音出现之前，你是否曾在夜里，遇见过一只大老鼠，且还听到有人问你，他像不像人？” 包子铺老板惊得魂飞魄散：“小姑娘，你、你简直神了。十日前，我很晚才收摊，回去的路上确实看见一只比猫还大的老鼠趴在街边的屋檐下。然后我听见有声音在我耳边问，让我看他像不像人。我当时以为自己撞邪了，吓得赶紧挑着担子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后来我还连着惊吓了好几日，生怕被那邪祟报复。” “结果一连过了几日都没发生什么，我还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谁知家里就出现了吱吱吱的声音。” “一到晚上，简直吵得人没法儿睡觉。小老汉的儿媳妇还怀着身子，夜夜不得安宁，显见着人都瘦了一圈儿。” “姑娘，这事儿我谁都没说过，就连家里老婆子都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64章 又捡一个 沐南汐淡声解释：“我乃玄门中人，修的是山医相问卜。” “从你的面相上，多少能看出些东西来。” “老人家，那只老鼠修炼百年，只差一个契机便可化成人形。” “那日你遇到他，正是他在向你讨一个口封呢。结果你没理会跑了，导致他化形失败，因此记恨上了你，所以夜夜让他的鼠子鼠孙去你家中捣乱。” “你家里，怕不只是声音。还有老鼠横行，你晚上发好的面，等你起来定会被老鼠霍霍干净。” 周围在他手上买过包子的人，闻言登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有些人直接指着老板骂了出来。 “不是，你个丧良心的老头子，被老鼠霍霍过的面，你也敢拿出来卖？！” “就是，万一染了鼠疫，可是要死人的。” “恶毒，简直太恶毒！” 包子铺的老板闻言，直呼冤枉。 “老天爷诶，我小老汉一辈子勤勤恳恳，哪敢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小姑娘说的是没错，小老汉晚上发的面第二天就被霍霍了。” “可那些被霍霍了的面，小老汉都是忍痛扔掉了的。这些包子，都是小老汉重新和面做的。” “全程盯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老板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把沾染过老鼠的面做成包子给大家吃。”沐南汐替他正名，随后又道，“不过老人家，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你儿媳妇需要你的帮助。” 包子铺老板面色一变：“什么？是不是，是不是那老鼠精去家里找麻烦了？！” 沐南汐没有说透，只道：“你回去看过，自然就知道了。” 闻言，包子铺老板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往家里跑。 跑出去两步又倒回来：“小姑娘，哦不，小天师，那那只老鼠精……” “看过你儿媳后，到城东破庙来找我。” “好嘞！” 包子铺老板转身走了。 沐南汐正准备弯腰查看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小乞儿，陡然察觉到一股妖气随着包子铺老板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她皱了下眉，偏头看了眼云朵，摇了摇头，随后将视线落在辰星身上。 辰星无奈一叹：“知道了。” 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还未及散去的围观众人直觉眼前一花，就见那原本跟着小姑娘，一身白衣抱着个碧玉瓜的年轻公子就消失不见了。 当即惊愕得合不拢嘴。 就连云烟也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家小姐：“大、大小姐，辰、辰星去哪儿了？” 云朵伸手将她长大的嘴巴给合上：“自然是去追那只老鼠精去了！” 原来那只鼠妖就藏在附近，只是不知为何，居然收敛了身上的妖气，这才让沐南汐一时未曾察觉到他的存在。 但是包子铺老板离开回家，他追上去的瞬间动用了灵力，便被她给捕捉到了。 原本想派云朵去的，但是这丫头刚化形，妖力不济，她担心不是那鼠妖的对手，所以才拜托辰星。 云烟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那、那可是妖精，辰、辰星万一不是他的对手？” “放心，辰星很靠得住！” 沐南汐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随后蹲下身，探了下小乞儿的脉搏。 十分微弱，命在旦夕。 倒也不全是被包子铺老板打成这样的。 其实包子铺老板打人的时候并未下死手，否则沐南汐也不会让辰星去帮他。 这小乞儿体内原本就有伤，加之上时间食不果腹，身子虚弱至极，再被包子铺老板打一顿，新伤牵动旧伤，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主人，你有办法救他吗？”云朵眼睛红红，“我感觉他快要死了。” 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沐南汐看着她一副悲伤不能自己的模样，有些无语。 你好歹是只妖精啊，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 “放心，有救！”沐南汐低头在自己斜跨的布包里翻了翻，翻出一枚丹药，喂给小乞儿。 周围围着的一圈人全都抻着脑袋。 “诶小姑娘，你给他吃的什么？” “他看着好像只剩一口气了，你不赶紧把他送医馆，还给他乱吃什么东西？” “是啊，好歹是一条人命呢，可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哇。” 都是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云烟听得心头火气：“你们这么能说，怎么不把人送去医馆啊？！” 周围人被怼的讪讪：“这……非亲非故的，与我们何干。” “那就干我家小姐的事儿了？！”她家小姐不也是非亲非故。 周围人义正词严：“那她不是主动上去管了么，可不得好人做到底，对吧？！” 云烟简直要气死了！ 可就在她跟周围人争执的功夫，那小乞儿嘤咛一声，幽幽醒了过来。 “诶，醒了？！” “天啦，居然真的醒了。” “那姑娘给他吃的什么，仙丹不成？！” 沐南汐想笑。 凡人吃仙丹，怕不是嫌命太长！ 不过她也没兴趣跟他们解释，只看着醒来的小乞儿，柔声道：“怎样，可好些了？” 原本灼烧的肺腑一片清凉舒服，就连身上的疲累感都一扫而空。 小乞儿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却也知道是沐南汐救了他。 当即挣扎起身，就要跪倒：“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沐南汐一伸手将他托住，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心！” “不！”小乞儿摇头，拂开沐南汐的手，坚定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姐姐救了时安的命，从今往后，子沐便是姐姐的人了。” “愿为姐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沐南汐：“……” 没这么严重！ 也没这个必要！ 她有些头疼的想将他拉起来，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旁边云朵已经一把将他给拽了起来。 “太好了，那你跟我一样，都是主人救回来的。以后我们都跟着主人，好好保护主人！” 小乞儿望着云朵，重重点头。 原来她也是被姐姐救的，姐姐真是好人。 那她一定可以帮他！ 云烟整个人都麻了。 小姐出门一趟，就捡一个回家。 出门一趟，又捡一个回家。 长此以往，国公府怕是要人满为患了！ 沐南汐：“……” 就真的会谢！ 第65章 人贩子 “这件事以后再说。” 看那小子执拗的模样，这事儿大概是不好说通，沐南汐决定稍后再慢慢跟他说。 “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在城东的那群小伙伴。” 小乞儿，也就是时安这才想起来，城东还有一群等着他回去的朋友。 他当即就要往地上跪。 被沐南汐一把拉住：“诶诶诶，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跪，我不喜欢。” 时安愣了一下，顺着她的力道站稳：“姐姐，那我再不跪了，姐姐别讨厌我。” “姐姐，城东破庙里，还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们有的是生下来就无父无母，有的事因为身有残疾被抛弃。他们都很可怜，求姐姐想办法棒棒他们！” 沐南汐皱了下眉，没直接应下，只是道：“你先带我过去看一眼再说。” 说着，抬手一挥，将包子铺老板留下的包子全收进南海东篱珠内，然后吩咐云烟将灶台的火熄了，这才跟着时安一起朝城东破庙走。 破庙在城外大约三里左右，几人一路步行过去，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还没到，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打骂和孩子惨叫的声音。 沐南汐脸色一变，叮嘱云朵护好云烟留在原地，然后一搂时安的腰，运起清风诀朝破庙飞过去。 骤然腾空，时安被吓了一跳，紧紧抱着沐南汐的胳膊，却也没像个无知孩童一样叫出声，而是死死咬着嘴唇。 他约莫知道，姐姐是要带他去救人，他不能出声惊扰了里面的人。 沐南汐垂眸，颇为赞许的看了眼时安。 是个聪明的孩子！ 二人飘落在破庙门口，敞开的大门内，一群缺胳膊断腿的孩子，用仅存的胳膊和腿死死扒着破庙的门框或柱子。 几个穿着劲装，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正拽着他们的胳膊腿，要把人弄走。 见那些孩子不撒手，一根根小儿胳膊粗细的木棍朝他们身上狠狠落下。 “住手！” 沐南汐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 破庙里的人一惊，扭头看来。 见是个穿着并不怎么华丽，但是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搂着个破破烂烂的小乞丐。 看那小乞丐焦灼的样子，应该是跟破庙里这些一起的。 几个男人看着眼前突然多出的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相视一笑。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银子啊！ 就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们最是喜欢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哟，哪里来的小姑娘，这是迷路了吗？要不要跟哥哥们走啊，哥哥们送你回家！” 那笑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沐南汐眯了眯眸，眼底沁出些许冰凉的杀意。 这还是她自毁汴京以来，第一次对人动杀心。 就连沐止薇，她都不曾动过杀了她的念头。 但是这群人，不一样！ 这些是真正恶贯满盈的恶人！ 他们靠拐卖女人和孩子为生。 这次来破庙抓这些孩子，也是想卖去偏远的地方做苦工。 “呵，我倒是可以让你送，就怕你不敢啊！” 时安其实有点被那些人给吓到的，毕竟他们手上都拿着武器，而且一个个人高马大，壮硕威猛，一看就不好对付。 但是刚才离开时，姐姐只是手一挥，全部的包子都不见了，可见是有大本事的。 所以他哪怕害怕，也死死站直了，没有露出丝毫胆怯。 沐南汐见状，更满意了。 就这小家伙的心性来看，是个可塑之才啊！ 沐南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进破庙里去，把门关上。” “姐姐处理完这些，再进去找你。” 时安点头：“那姐姐你要小心，要是打不过……打不过的话，我被他们抓走也没关系，姐姐你一定要平安。” 沐南汐被他话里的真诚击中了心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对姐姐有点信心，姐姐可是很厉害的。” “哈哈哈……”对面几个壮汉全都笑了起来，笑容轻蔑，显然是没把沐南汐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你很厉害啊？是哪里很厉害呢？床上吗？” 啪！ 那个说污言秽语的男人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那些人只觉得眼前浅碧色身影一闪，沐南汐又重新出现在原地。 被打的男人还有点懵，但遏制不住体内澎渤的怒气。 他捂着脸，咆哮一声：“该死的小贱人，居然敢打我！” 沐南汐手里握着铜钱剑，刚才她就是用铜钱剑打的人。 用手，她嫌脏。 眯眸：“打的就是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妈的，小贱人，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壮汉说着，举着木棍就朝沐南汐冲了过来！ 沐南汐冷冷一笑，铜钱剑一抛，并指掐诀。铜钱剑如臂指使，冲入人群中，这个脑门上拍一下，那边腰上踹一脚。 打得一群壮汉嗷嗷叫！ 打得差不多了，沐南汐才手腕一翻，捆妖绳甩出，如有灵魂缠上那群壮汉的腰。 看着短短的绳子，却无限延长，将一群人结结实实的捆在一起。 随后，沐南汐拍拍手，上前一人一脚踹倒在地。 随后从布袋里掏出一张传音符，掐诀拍在半空：“王爷，城东破庙，我抓了几个拐卖女人小孩的人贩子，麻烦你派人过来处理一下。” 说完，传音符变成一只白色飞鸟，扑闪着翅膀朝摄政王府的方向飞去！ 随后，沐南汐才推门进了破庙。 破庙里，一群残缺不全的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因为之前不肯跟人贩子走，有不少都被打伤了。 但他们却咬着牙，连痛叫一声都不敢。 听到开门声，集体抖了一下，生怕进来的又是那群丧尽天良的人贩子。 沐南汐看得心酸，放轻了声音：“别怕，我不是坏人。” 正在角落帮一个腿断了的孩子包扎的时安听到声音，立刻抬头朝她飞奔过来。 “姐姐，您快来看看小虎吧，他的腿被那些人打断了。” 沐南汐赶紧跟他走到角落，只见躺在那里的孩子，是个手脚健全的，也是这群里伤得最惨的。 第66章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右腿骨头都断了，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叫虎子的孩子疼得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倒是周围一群孩子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见沐南汐过来，跪在地上咣咣磕头。 “姐姐，求求你救救虎子哥哥吧。” “他本来是可以跑得，都是为了我们才会留下。” “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打成这样的。” “求求姐姐救救他。” 沐南汐听得心酸，手一挥清风诀将所有孩子托起来。 “别哭，姐姐有法子救他。” 沐南汐检查了一下虎子的断腿处，情况有些糟糕。 她身上没带续骨丹，现场炼药材也不够，得先想法子把骨头接好。 “虎子，姐姐要先为你接骨，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虎子其实除了断腿，身上还有其他的伤，此时已经疼得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但听到这温软甜美的嗓音，还是挣扎着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娇美妍丽的脸，精致无关比他乞讨时见过的所有贵人都还要长得好看。 阳光透过破庙的窗户，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像仙女一样，散发着光芒。 那一刻，虎子仿佛看见了命运的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他如果不抓住，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虎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沐南汐的手腕，艰难吐字。 “姐姐动手吧，我不怕疼！” 手指搭上沐南汐手腕的瞬间，沐南汐眼底倏地划过一抹讶色。 这小家伙，竟与她有几分命定的试图缘分。 按捺住心头情绪，沐南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 随手抓住他的腿，动作轻柔的撕开他断腿处的裤子。 一边柔声问道：“虎子，你今年多大了？” “我应该八岁了。” “应该？” 虎子有些落寞的低下头：“我从出生起，就被丢弃在路边。是靠着破庙里的老乞丐们行乞将我一点点养大。” “我当时身子很弱，他们也不确定我那会儿有多大，便按照捡到我的日子开始计算。” “所以，约莫是八岁。” 沐南汐蹙了下眉，抬眸看了眼虎子的面相。 却发现他所有亲缘全数断绝，紫微星落在命宫，本该贵不可言。但命宫里生了一颗小黑痣，就像是一把剑，硬生生将原本贵胄的命格给斩断了。 “虎子，你应当不是被丢弃，而是……” “而是什么啊……” 就在虎子好奇心被勾起的瞬间，沐南汐手上用力，将他的断骨给接了回去。 虎子惨叫一声，随后发现自己原本就算不动也痛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断腿，疼痛减轻了不少。 “时安，去外头，捡两根那群人贩子的棍子进来。”沐南汐摁住虎子的腿，不让他乱动，抬眼吩咐时安，“另外，扒他们一件衣服，撕成条。” “好的，姐姐。” 时安转身飞奔出去捡棍子，扒衣服。 结果刚跑到破庙门口，就看见外头从天而降一群穿着黑色衣袍金线滚边手上还拿着闪着寒光的刀剑的人，其中四人合力举着一个木质的轮椅，轮椅上还坐着身穿深紫色锦袍，戴着玉冠的年轻男子。 时安嗷地叫了一声，砰一声将门关上：“姐姐，又、又来人了，他、他们还拿着刀……” 破庙里的其他孩子登时脸色一白，有淡笑的已经忍不住嘤嘤嘤哭起来。 沐南汐头也不抬：“不必惊慌，那些不是坏人，是我请来安顿你们的好人！” 一听外头的不是坏人，时安愣了一下，赶紧又将门打开。 外头那人一身贵气逼人，可见是个身份尊贵的，他就这么把人拒之门外，不会惹了贵人生气吧？！ 司徒倾墨接到沐南汐的传音符，虽然知道以她的能耐，对付几个人贩子必然不会有什么闪失。 但凡事都有例外，她刚出深山，心性单纯，万一遭了人算计…… 于是也没坐车，直接让侍卫抬着他一路飞檐走壁过来的。 刚落地，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破烂烂的小乞丐砰一声将他关在门外。 院子里还有几个被捆妖绳绑着的男人，个个五大三粗，鼻青脸肿，身边落了一地的木棍铁棍之类。 刚准备出声唤沐南汐，就见刚才的小乞丐又猛地拉开门，扭捏又忐忑的看着他。 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请问，您是沐姐姐请来的救兵吗？” 司徒倾墨矜冷的点了下颌：“沐姑娘在哪儿？” “沐姐姐在帮虎子治伤，您、您快里面请吧。”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无论姿态还是礼节，都像是从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抬着司徒倾墨的四人中右前方那个看了眼时安的脸，倏地眯了眯眼俯身对司徒倾墨道：“王爷，这位似乎跟三年前，被陛下抄家灭族的那位清河郡王府的小公子长得有几分想象。” 司徒倾墨浓密的长眉微微蹙了一下，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不过一个尚未长开的孩子罢了，有些相似也是说得过去。” “难不成你觉得，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能在这破庙里活过三年？” 侍卫登时语塞，抱拳不再说话。 司徒倾墨又道：“今日本王过来，只是处理沐姑娘抓到的人贩子团伙。” “至于其他，你们没听见，也没看见。懂？！” 所有侍卫齐齐抱拳躬身：“属下等知道了！” “推我进去！” 侍卫立刻推着司徒倾墨进了破庙，路过时安身边，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孩子眼神清正，脊背挺直，脸上虽有些害怕，但还算能够稳住，眼底不由划过一抹赞许。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倾墨开口。 时安似有些惊讶，但还是赶紧微微弓着身子回答：“回贵人，我叫时安。” “时安？”司徒倾墨语气玩味，“好名字！” “你可有兴趣，来本王身边，做本王的小厮？” 听到他自称本王，时安腿抖了一下：“您、您是……” “摄政王，司徒倾墨！” 咚！ 时安直接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心中抑制不住的涌上狂喜。 但又有些犹豫的看了眼破庙里其他孩子：“我、我自然是愿意，但是……” 第67章 刚刚收了个徒弟 城东破庙中，住着大约三十多个身体残疾的孩子。 日常都是他和时安上街乞讨，或者哪家店铺忙不过来的时候，去做一下杂工赚点银钱养活。 如果他跟着摄政王离开，那破庙中就只剩下孩子一个人—— 且他现在腿还受了伤。 但时安也知道，如果能入摄政王府，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厮，他每月也是有例银的。 那些例银或许养活一整个破庙的孩子有些吃力，却能解决很大一部分难题。 所以时安一时有些犹豫。 “放心，沐姑娘请本王过来，除了处理外面那些人贩子，最要紧的便是安顿你们这群孩子。” 司徒倾墨难得的耐心，说话间，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沐南汐：“所以你不必担心，你这些小伙伴，本王自会找地方将他们安顿好。” 沐南汐闻言，有些讶异的扬了一下眉。 她传音时，可没说让他安顿孩子。 他怎知她有这个意思？ 时安却是狂喜，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我愿意！” “你即愿意，日后在王爷面前，便不能再称我了，得称小的。”推着司徒倾墨的侍卫提醒。 司徒倾墨抬手打断：“不必，本王特许你可不必如此自称。”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不知为何，时安听到要让他自称小的时，心中是有些抵触的。 所以听到摄政王这么说，大大的松了口气。 沐南汐深深看了司徒倾墨一眼，唇角泛上些许笑意：“劳驾王爷亲自过来，却送给王爷一个称心的小厮，王爷也不算亏。” “不过如果你家的小厮再不去拿我想要的东西，我这小徒弟的腿，怕是就真要保不住了。” 小徒弟？！ 司徒倾墨徐徐抬眸，视线在沐南汐和虎子之间打了个转，心头已经了然。 面上却是疑惑：“沐姑娘何时收了个徒弟？” “大概就是……刚刚？”沐南汐歪头看了地上的虎子一眼，“这孩子与我有些师徒缘分，我准备等他腿好之后就收他为徒。” 司徒倾墨了然，微微拱手：“那……恭喜沐姑娘？” “也同样恭喜王爷！” 说话间，时安抱了两根木棍和一件外衫回来。 “沐姐姐，这些棍子……” 沐南汐指挥他：“放在地上就好，然后把外衫撕成长条。” “好。” 时安将木棍放在地上，然后就去撕外衫。 沐南汐抬手一挥，棍子就被劈成了光滑圆润的两截木板。 那边司徒倾墨见时安力气小，撕不动，让侍卫去帮忙，随后自己滑动着轮椅过来。 “这孩子的腿伤的怎么样？” “有我在，自不会让他有事。不过……”顿了顿，抬眸盈盈浅笑的看着司徒倾墨，“王爷府上有一座药材库，想必其中放了不少的药材吧？” 司徒倾墨勾唇：“沐姑娘想要什么？” “我要炼制续骨丹，但手上药材不够，所以……” “可以！”司徒倾墨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点头，但随之又补了一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沐南汐的笑容僵在脸上。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王爷有什么条件？” 司徒倾墨嘴角弧度加深，笑得像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我可以承诺，沐姑娘日后不管炼制何种丹药，药材都可来我府上的药库中取。” “但所炼制出的丹药，本王要一半。” 沐南汐：“……” 哇！ 张口就要一半！ 这摄政王怎么跟冥王一样，属周扒皮的啊？！ 以为一点草药就能收买她吗—— 是的，能！ 沐南汐笑容灿烂：“成交！” 侍卫撕好了布条，沐南汐随后从布兜里翻出一颗止血止疼的丹药，碾碎了撒在虎子的伤口处，然后用布条将木板绑在断腿两侧固定。 一切做完以后，她又从布兜里掏了颗丹药递给他：“这是活血化瘀的丹药，吃了之后你的伤会好的快些。” 虎子听话的将药丸吃下。 “王爷，我还有事要处理，可否麻烦王爷先将虎子带去摄政王府稍作逗留。正好我稍后要来摄政王府取药炼丹，届时再将他带回。”包子铺老板家的那只老鼠精，她还得过去处理才行。 司徒倾墨点头：“可以。” 且这次并没有跟她谈条件。 只是吩咐侍卫将人带走，然后将那几个人贩子送去京兆尹府归案审问。 沐南汐要走，却见摄政王也跟了上来，登时斜睨过去：“王爷这是干什么？” 司徒倾墨笑容温和：“你让本王帮的忙，本王帮了，现下，本王也有一个想让沐姑娘帮。” 沐南汐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什么忙？” “本王近来对玄学一事十分感兴趣，加之也想快些找出本王如此吸引鬼怪的原因，故而想让沐姑娘日后去哪里除妖驱邪之事，都带上本王前去凑个热闹！” 沐南汐：“……” 我让你帮一个眼前的小忙，你倒好，直接把以后都给算计回来了。 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毕竟，沐姑娘的符篆虽好用，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从根本解决问题。” 沐南汐瞄了眼他周遭盘踞的黑色煞气。 那些煞气虽然因为她和她给的符篆的原因，不敢靠近，但也在他周围飞来飞去，伺机而动。 确实！ 不解决，挺麻烦的！ 沐南汐拍了拍七星铜钱剑，让它自己去玩儿。 然后正色对司徒倾墨道：“带王爷一起去，不是问题。但有一事，我也许先同王爷讲清楚。” “除妖驱邪，必然会遇到危险，我未必次次都能护得了王爷周全。” “无妨！”司徒倾墨丝毫不以为意，“本王会多同沐姑娘买些保命的符篆备着。” 闻言，沐南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但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一时又想不太清楚。 出了破庙，远远的就看见云朵死命抱着云烟的腰，不准她动。 而云烟则拼命挣扎，看样子像是要往破庙里冲。 看见沐南汐过来，立刻红着眼圈告状：“小姐，你把云朵这丫头赶走吧，奴婢、奴婢实在没法跟她相处。” 云朵不服气的瞪着眼睛：“明明是你不听小姐吩咐，怎么反倒说我？！” 第68章 端水大师 沐南汐细细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云烟一开始都很听话，但是当看见摄政王带着侍卫飞进破庙后，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危险了，于是就想去破庙找她。 谁知云朵死守着她进去时的吩咐，让她们留在原地等。 任凭云烟怎么同她解释，她就是不听。 一根筋气得云烟咬牙切齿。 “小姐，云朵这样的性子，您来日若是带她出去，很容易为小姐惹祸的。” 性子直本不是坏事，但怕就怕太直，直得不知道变通。 在这贵胄云集的汴京，哪家的下人不是出事圆润，长袖善舞，生怕在外头给自家主子招黑惹祸。 她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 沐南汐听完后，虽有些哭笑不得，却不觉得云朵的性子会给她惹什么祸。 太过长袖善舞，反倒失了本心。 对人对妖都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沐南汐一碗水端平，“云烟机敏洞察，善于分析情势，这很好。但云朵忠心耿耿，将我的命令视作第一要务，这也没错。” “左右都是为了你家小姐我，罚哪个我都不忍心！” “乖，你们既然跟了小姐我，我自会护着你们。” “你们只要记住一点，你们家小姐我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云烟跺脚：“小姐……” “好了！”沐南汐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蛋，触感滑腻柔软，叫人流连。 她忍不住，就又摸了一把。 像个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一样！ 司徒倾墨坐在轮椅上，看她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享得不亦乐乎，简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这拈花惹草的性子，倒是还跟以前一般无二！ 简直叫人生气！ 沐南汐却没管他，端水端得很是平稳，招呼着众人往包子铺老板家去。 再说包子铺老板家这边。 自得了沐南汐的指点，包子铺老板就连摊子都不管了，紧赶慢赶往家跑。 他家住在城东较为偏僻的穷人巷，顾名思义，这里住的都是穷人。 一到家，看见紧闭的家门，包子铺老板心里就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把门拍得砰砰响：“老婆子，老婆子快开门！” 谁知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包子铺老板这下更心急了，愈发用力的拍打门板，动静甚至将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旁边的屋门推开，走出来一个包着头巾，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 见他这咣咣敲门的动静，好奇的问：“老许，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琼嫂子，你今日可看见我家老太婆，和我家儿媳妇了吗？”包子铺老板姓许，叫许老三。 琼嫂子摇头：“一炷香之前，我看见许家嫂子出门了，说是你家儿媳妇想吃西城那边的豆腐脑，她去给她买去了。” “什么？你是说我家儿媳如今一个人在家里？”许老三悚然一惊，登时就要找梯子往墙上爬。 琼嫂子一见，赶紧帮忙扶着，一边还不停的询问：“不是许老三，你这一惊一乍的究竟是出了啥事了？” “是不是你家阿荷出事了啊？” 许老三也不回答，老胳膊老腿的爬上墙，也顾不得墙高，直接就往地下跳。 摔在地上滚了两圈，一抬眼，就看见堂屋里倒在地上的儿媳妇。 而儿媳妇身上的襦裙已经被血给染红了大半！ 许老三顾不得身上疼痛，惊叫一声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就要开门。 “来人啦，救命啊！琼嫂子，快、快去帮我请李家嫂子还有张家嫂子，我家阿荷摔倒了……” 一边喊着，一边将门打开。 琼嫂子一眼看见堂屋的情况，吓得一拍大腿，不敢耽搁，转身就去找人。 许老三又立刻奔回堂屋，因为男女之防，还有不清楚儿媳妇情况，又不敢贸然动人。 就蹲跪在她旁边喊着她的名字：“阿荷，阿荷啊，你这是怎么了……” 琼嫂子速度很快，叫来掌家和李家嫂子，三人合力将人抬到卧房的床上。 李家嫂子曾帮着稳婆给孕妇生产过，多少能看出来一点。 “老许啊，我瞧着你家阿荷像是摔了一家，怕是动了胎气，得赶紧找稳婆来把孩子生下来才行。” “要是晚了，只怕大人孩子都得——”李家嫂子说着，叹了口气。 许老三一个激灵：“稳婆……好，好，我这就、这就去找稳婆……” 说着，踉跄着就往院子里冲。 谁知刚冲出去，一只硕大的老鼠突然从墙上扑下来，尖利的爪子直直的朝着腿上招呼。 “你断了我的化形路，我就要你许家子孙的性命做赔！” 许老三被老鼠一爪子在腿上抓出四条深可见骨的血痕，当即惨叫着倒在地上。 但想着儿媳妇浑身是血，还有儿子上战场前的叮嘱，他就忍着疼挣扎着想往门口爬。 老鼠精哪里肯就这样放过他，冷笑一声，又朝着他扑过去，这次爪子直接对准他的喉咙。 卧房里，听到动静的琼嫂子和李家、张家两位嫂子冲出来，看见老鼠开口说话，还要杀人，个个吓得瘫软在地，尖叫声穿破云霄。 “啊……妖怪，有妖怪啊！” 眼看着就要让许老三血溅当场，一道白光倏地打在老鼠精身上。 “吱！” 老鼠精痛叫一声，肥硕的身子被打得飞出去，狠狠砸在土墙上，留下一个鼠身印记。 “谁？是谁？敢阻拦你鼠大爷的好事！” 老鼠精气愤的从地上爬起来，人立而起，却因为没有讨到口封，无法化形。 辰星从矮墙外飞身而入，飘然落在许老三身前。 扫了眼许老三腿上的伤，眼眸骤冷：“孽畜，还敢伤人！” 辰星一身白衣，仙气飘飘，五官俊朗，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惧怕的威势，叫老鼠精不由得心生忌惮。 “你、你是什么人？捉妖师？还是天师？” 他试图威胁：“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 “放肆！”辰星抬手，又是一道白光飞出，打在老鼠精的身上，“不过一只百年鼠妖，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老鼠精又挨了一下，惨叫着突出一口血。 见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一双绿豆眼咕噜噜转了一圈，突然吱吱吱的大叫起来！ 第69章 小天师救命 随后，一大群个头极大的老鼠，密密麻麻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朝着辰星和许老三爬过去。 “啊……老鼠，好多、好多老鼠……” 琼嫂子等三人看见黑黝黝的老鼠成群结队，只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个惊声尖叫。 许老三也是忙不迭想往辰星背后藏：“高、高人，怎么、怎么办啊？” 这么多的老鼠，看着就让人肝胆俱裂，寒毛直竖，恶心得不行。 鼠妖则趁着这个当口，狼狈逃窜。 辰星面不改色，幽冷目光落在逃跑的鼠妖身上：“找死！” 他掐了一个施法的手势，随后将手中折扇一抛！ 折扇打着旋朝鼠妖方向打去！ “吱……” 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痛叫，鼠妖被折扇打得朝前飞出，鲜血喷溅了一路。 他落地之后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跑。 辰星还想再追，突然感受到一股气息，嘴角微扬，抬手将折扇召回，随后手一挥，一股无形起劲呈扇形打出去，将朝他们围过来的老鼠全部扇飞。 鼠妖逃出许老三的家，见那白衣人没有追上来，心底松了口气，重重啐出一口血沫。 “该死的捉妖师，日后等我化形，定要将今日的屈辱，一并讨回来！” 说着，就要找老鼠洞往里钻。 突然，一道绵软娇嫩的嗓音自头顶落下：“恐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鼠妖猛然抬头，就见一穿着浅碧色劲装的女子踏着清风从天而降。 衣袂飘飘，恍若女仙的姿态，让他瞬间心神俱震。 他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往最近的老鼠洞飞奔。 眼看着老鼠洞就在眼前，可惜他的身体却无法存进半步。 沐南汐手上拽着捆妖绳的另一头，往后一扯，鼠妖就被他扯飞到眼前。 少女微微顿身，好奇的盯着他看。 “啧，这么浓郁的生魂味道，想来你定然残害了不少生灵，才能苟活至今。” 沐南汐轻嗤：“就你这种为逆天道的修行方式，也想化形？” “白日做梦！” 抬手掐诀，毁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鼠妖吓得一个激灵，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着：“大仙饶命啊，大仙饶命啊！” “小妖再也不敢了，小妖真的再也不敢了！” 沐南汐不为所动，手中诛妖诀已成，天雷符飞出，诛妖诀打在天雷符上。 滚滚雷鸣接二连三的响起！ 一道道闪电撕裂这一方天空，重重劈在鼠妖身上。 “吱……吱……吱……” 不过三道天雷落下，鼠妖已被劈得浑身焦黑，魂飞魄散。 沐南汐挥手散去天雷符剩余的灵力，并将鼠妖的尸体收入南海东篱珠中。 一转头，对上司徒倾墨深而黑的视线。 秀眉微蹙：“王爷为何这般看着我？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了？” 这还是第一次，司徒倾墨在她脸上看到冰冷肃杀的神色。 他恍然觉得，眼前的少女，与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又略有不同。 那人是善良的，肩负着天下生灵。 不论善恶，都是生灵，都在她庇护之列。 可眼前的少女，却善恶分明。 善者，她可拔剑相向，维护到底。 恶者，她也能顷刻间将其诛灭。 这或许，这便是轮回转世一遭，衍生的变化。 这变化，他很欢喜！ 司徒倾墨菲薄的唇角徐徐上扬起一丝弧度，他语调平淡没有起伏，偏又能听出其中暗藏的浓浓喜悦。 “本王觉得，沐姑娘这性子，很好！” 本是很寻常的一句，不知为何，却叫沐南汐心跳骤然漏掉一拍。 白皙面颊飞上一缕嫣红，沐南汐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目光。 “看来，王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边说，边往许老三家中走去。 方才沐南汐是运着清风绝，托着他一路飞过来的，是以如今没有侍卫给他推轮椅，司徒倾墨只能自己操作。 他跟在沐南汐身侧，瞧着少女面颊上那一缕绯色，低垂的眼界盖住了眸底泛起的涟漪。 “本王从未说过，本王是好人。” 沐南汐忍不住偏头看他一眼，有些奇怪竟有人这般直白的承认自己不是好人。 司徒倾墨任由她看着，内心毫无波动。 两人走到院门口时，辰星正好处理掉最后一只老鼠。 看见沐南汐，脸上习惯性绽开温润笑容。 只这笑容还未及眼底，便看见跟在她身侧的摄政王，当即便沉了下去。 这人是不是忘了，当初与他订下的约定！ 地上许老汉看见沐南汐，当即顾不得腿上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冲到她面前：“小天师，救命啊！” “老汉的儿媳妇动了胎气，母子危在旦夕，还请小天师救命啊！” “无妨！”沐南汐垂眸看了眼他腿上的伤，伤口泛黑，显然是中了妖毒。 她从布兜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许老三：“老人家先服下这颗药，然后去请稳婆来。” “稳婆来之前，我会保住你儿媳和孙儿的命。” “多谢小天师，多谢小天师！” 许老三接过药丸一口吞下，随后就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请稳婆。 跑着跑着，就感觉自己本来疼得钻心的腿逐渐好转，最后甚至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低头，就见原本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居然已经渐渐愈合的只剩下一条细长的小口。 他登时心头一骇，那小天师，真乃仙女也。 许老三一走，沐南汐便抬脚进了他儿媳的卧房。 司徒倾墨下意识要跟过去，眼前白影一闪，辰星挡在了他的面前。 “女子生产，男子不便前往，王爷还是在此处稍待吧！” 院中只有两人，司徒倾墨望着眼前神情淡然，却窥不透深浅的男人，眸子微微眯了一下。 “你究竟是何人？出现在她身边，有何目的？！” 辰星面不改色，直直望着司徒倾墨的眼睛：“我与你的目标一致，都是希望她能早日渡劫成功。” “你怎会知道……”司徒倾墨手下骤然一沉，恐怖气息骤然弥漫在周身，“你究竟是谁？！” 辰星淡淡将双手背在身后，抬眸望天：“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记住，自己当初做下的承诺便好！” 第70章 生而为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沐南汐进了室内，许老三的儿媳阿荷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 原本在外间被鼠妖和一群老鼠吓得魂飞魄散的琼嫂子三人，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直直闯进去，赶紧爬起来进来阻拦。 “哎哟小姑娘喂，你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家，怎可进产妇的房间哟，快些出去，出去！” 方才她们神思恍惚，并未听见许老三喊沐南汐小天师。 沐南汐见她们说着话就要来拉自己，蹙眉有些不悦：“聒噪！” 一抬手，往她们身上贴了张静音符。 琼嫂子还在喊，却发现自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眼神惊恐的看着沐南汐，仿佛她是什么让人恐怖的妖怪一样。 沐南汐不理会她们的眼神，上前查探了一下阿荷的脉息，又从布兜里翻出一枚保胎丸塞进她口中。 随后抬手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轻拍了拍，声音娇软温柔：“小宝宝，乖一点，别让你娘亲太辛苦。” 阿荷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出了不少血。 襦裙都被染湿，沐南汐这么一拍，手上就沾了不少血迹。 嫣红血迹衬得那手指愈发白如葱段，柔嫩纤细。 她却恍若未觉，脸上笑容柔和慈悲，周身泛着一股无形的圣洁光芒。 肚子里闹腾的胎儿逐渐安静下来，一直昏迷不醒的阿荷也悠悠醒转。 “醒了。”沐南汐见她醒来，没有任何惊讶，只将一张符递过去，软声道，“将这符握在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许放开，可助你顺利生产。” “你这孩儿是个懂事的，待你夫君秋日回来，你与他定要好生教导这孩子。这孩子，未来是有大造化的。” 那符纸塞进掌心，阿荷顿感虚亏的身体骤然有了力量一般。 她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只觉她一身气度贵不可言，心底生出几分敬畏。 “姑娘，你、你是……” 沐南汐偏头往外面看了一眼：“你婆婆回来了，你们一家都是良善正直之辈，是有后福之人。好生产下麟儿吧，记住我今日所说的话。” “是，是！”阿荷忙不迭点头。 沐南汐从容起身，路过琼嫂子三人时，抬手一挥，解了她们的静音符。 迈步从堂屋出去，正好看见一个面色苍白，脚步踉跄的老婆子从外面跌跌撞撞飞奔进来。 看见沐南汐时愣了一下，想到方才碰见自家老头子，老头子口中敬畏有加的那位小天师，当即顿住脚步，就要给沐南汐磕头。 沐南汐虚虚一扶，老婆子便跪不下去了。 她心底惊异，神情愈发恭敬：“小天师，我儿媳、我儿媳她……” “已无大碍，等稳婆来了，生下孩子便好！” 老婆子喜极而泣：“多谢小天师，多谢小天师！” “不必如此，快些进去看你家儿媳吧。” 老婆子闻言，匆匆擦了眼泪，扭头进了卧房。 随后，沐南汐便听见卧房里传来哽咽的对话声。 “阿荷，阿荷娘回来了。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对不起阿荷，都是娘不好，娘不该放你一个人在家的。你要吃的豆腐脑，娘给你买回来了，你现在可要吃？”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是阿荷不懂事，嘴馋想吃豆腐脑，否则娘也不用这般奔波。”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为我老许家开枝散叶，这般辛苦，我给你买个豆腐脑怎么了？娘这就喂你吃。” “谢谢娘！” 一派婆媳和睦。 联想到沐国公府那些个勾心斗角，老夫人与国公夫人之间看似和谐，实则暗中都叫着劲，想做沐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 沐南汐便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 没有再听下去，抬脚朝辰星和司徒倾墨走去。 “这边事了，咱们走吧。” 两个男人同时点头。 沐南汐下意识就要去推司徒倾墨的轮椅，谁知刚动作，辰星已经抢先一步。 “我来吧。” 他看着沐南汐：“你一个女儿家，还是要跟陌生男子保持些距离为好。” 沐南汐倒是无所谓，总归别把这位身娇体弱的摄政王扔在这儿就成。 至于辰星说的保持距离—— 她也不以为意！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 生而为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倒是司徒倾墨，竟没有趁机怼辰星两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三人从许老三家离开，摄政王府的侍卫和沐南汐的两个小丫鬟才姗姗来迟。 云烟满脸的焦急，看见沐南汐忙不迭过来行礼：“大小姐，方才府里派人传信，说是府上来了贵客，请大小姐快些回去。” 沐南汐对于所谓的贵客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暂住沐国公府，总不能全然不给人家面子。 于是沐南汐扭头对司徒倾墨道：“王爷，家中有客来，我便先告辞了。” “我那小徒弟，还请王爷帮忙照顾一下，晚些时候我再去摄政王府炼药，接他回来。” 司徒倾墨点头：“好。” 沐南汐带着云烟云朵和辰星急匆匆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司徒倾墨才扭头吩咐侍卫。 “走吧，去一趟京兆尹府。” 沐国公府，前院花厅内。 沐国公府的几个正经主子全都正襟危坐，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神情有些焦灼急迫。 这沐南汐怎么回事，一个姑娘家，成日的往外跑不说，派人通知了也不知道赶紧回来，让贵客久等。 坐在上首的，是一位穿着明黄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朱颜玉冠，蟠龙佩压在八宝腰带下，足上登着一双绸靴，一身上位者气度。 仿佛感受不到花厅内凝固的气氛般，端起一旁的茶盏押了押，轻抿一口。 “想来，今日怕是见不着国公府这位南汐姑娘了。” 沐国公原本还病着，是听到贵人来了，这才拖着病体挣扎着爬起来的。 如今听到贵人这般说，冷汗当即就下来了，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 “殿下说笑了，小女顽劣，自小在乡野中长大，没规矩惯了。” 沐国公哈着腰，语调发苦的请罪：“近来府上有发生了许多事，导致尚未有机会好生教导她规矩，还请殿下赎罪！” 第71章 哇哦，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年轻公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沐国公脸色又白了一分。 世子沐锦旭心头也跟着沉了沉，随后看向站在国公夫人身侧的沐止薇，心念一动，缓缓开口。 “素闻殿下酷爱颜相如大家的墨宝，颇有研究。舍妹止薇近日无事，临摹了一副颜相如大家的画作，一直想请殿下帮着指点一二。” 沐锦旭将沐止薇推到年轻公子面前：“幸得殿下今日驾临，不若请殿下指教一二？” 一边说，一边观察年轻公子神色。 却见他神情淡淡，面上虽是带笑，却又说不出的散漫不经心。 沐锦旭一时揣摩不透他的想法，便给沐止薇使了个眼色。 沐止薇这会儿心头正嫉妒得发狂，见状很不想理会。 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 原本沐国公府是一直准备将她送进东宫当太子妃的。 谁知今日太子驾临，却不是为她，而是为沐南汐。 她就不明白了，那乡巴佬究竟有什么好。 一个摄政王就算了，成日的与她同进同出。 这太子怎么也跟着惦记上了。 可是转念一想，若她继续留在沐国公府，难保有一日不会被沐南汐给除掉，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攀上太子—— 这般想着，沐止薇款款走出，盈盈一礼：“臣女素来欣赏颜相如大家的淡泊名利，私下里研习许久，不知殿下可愿为臣女指点一二？！” 她嗓音婉转，如同莺啼，悦耳动人。 一双眸子秋水潋滟，波光流转间，勾魂夺魄。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眉目精致如雕，柔美动人，叫人望之便不觉心生不忍。 尤其是含羞带怯觑着太子的模样，简直是…… 太子垂眸，盖住眸底的情绪：“既如此，止薇姑娘便将墨宝取来，让本宫与诸位共赏吧！” 沐止薇心头大喜，赶紧吩咐丫鬟回院子去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丫鬟取了墨宝回来。 沐止薇接过，早有嬷嬷搬来桌案，放在花厅中间。 沐止薇冲太子柔媚一笑后，将怀中墨宝缓缓展开。 她临摹的是颜相如的万里江山图。 据说，颜相如年轻时曾走遍大越山河，最终在暮暮之年作下这一幅万里江山图。 巍峨恢弘的山河画卷展开，太子原本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没想到只这一眼，却立即被惊艳。 从位置上站起，走到花厅中间，站在沐止薇的身侧。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他能轻易闻到从少女身上飘过来的幽香。 那香味清冽淡雅，却无形之中撩动人心。 沐止薇垂眸，嘴角勾了勾。 “殿下，臣女拙作，污了殿下眼睛。”她抬眸，似有万种风情，尽敛于眸底。 目光流转之间，眼睛里仿佛藏了勾子，要把人的魂魄都给勾过去。 太子看她的眼神都直了，嗓音也再没有之前的不以为意，散漫冷淡，而是温柔如春风一般的和煦。 “止薇姑娘自谦了，止薇姑娘画工了得，这副万里江山图，不仅形似，就连神韵也颇有几分相似，实属难得。” 太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这些年本宫在汴京城中也算见过不少名门贵女自诩才情，却都不如止薇姑娘这般。” “殿下过誉了，止薇愧不敢当。” 说着自谦的话，神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状似不经意的抬眸，却不小心撞上太子的目光，登时羞怯如小鹿般慌忙躲开。 随后又仿佛不受控制，不自觉的朝太子看过去。 然后四目相对，眼神拉扯出绵绵的情谊。 沐南汐刚走到花厅门口，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不得不说，勾引男人的手段，属实是被沐止薇给玩明白了。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一声不算响，但在静默无声的花厅之中，却清晰可闻。 众人全都循声看去，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身浅碧色劲装的少女。 太子的眼睛倏地一亮！ 如果说，沐止薇是娇弱艳丽的桃花，那眼前女子便是飒爽高洁的红梅。 那种肆意张扬，又矜冷高傲的美一出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太子甚至按捺不住急切的朝她走了两步：“这位……便是贵府的南汐姑娘？” 太子的反应，叫沐国公府众人心头都是齐齐一沉。 尤其是沐止薇！ 她妒恨的眼里几乎冒出火光来。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沐南汐！ 她到底还要抢走她多少东西才甘心？！ 沐南汐可管不着沐止薇心里如何扭曲，只看着她胸口鬼头已经狰狞出来，连脖子的部位都已经露出来了，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看来，这沐止薇真是往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啊！ 她偏头不再看她，而是将视线落在那看着自己失神的年轻男子身上：“你是？” “放肆！”沐国公听她居然敢直呼你，当即吓得脸色大变，“这位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殿下行礼！” 太子？！ 沐南汐蹙了蹙眉。 这太子——有问题啊！ 所谓真龙天子、真龙天子，并不是红口白牙的乱喊。 而是一个朝代的真命天子，是真的身具龙气。 龙气自出身便萦绕周围，护佑真龙之主，保他在成为天下之主之前，不被邪祟侵害，顺利长成。 然而眼前的太子，身上并无护体的龙气。 甚至他的父母宫凹陷，分明是生父早亡之相。 可当今，可是还健在的啊！ 所以……这太子血统不纯？！ 哇哦，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沐南汐感觉自己吃饱了。 既然不是真龙天子，那她要真向他行礼，都怕他被雷劈哦！ 所以她只是站着，不疼不痒的喊了一声：“见过太子殿下！” 沐国公：“……” 这个孽障！ 这是想害死沐国公府上下啊！ 他赶紧忙不迭的向太子请罪：“太子殿下，小女不懂规矩，冲撞殿下，还望殿下看在她年幼无知，又从小在山林中野惯了的份上，网开一面！” 比起他的惊惧害怕，太子倒显得宽容很多。 他随意的摆摆手：“无妨。”看着沐南汐的眼睛，满是兴味，“听说你与本宫的皇叔走得很近，日前还陪他一起上了趟寒山寺除妖？” 第72章 皇室血统 “皇叔？”沐南汐歪了歪头。 她回来时日不长，对汴京中的人际关系，并不清楚。 她五官明艳，却因年岁小并未长开，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懵懂天真。 这般歪着头，更有一股子少女特有的娇憨。 太子直接就被迷得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沐止薇差点没绷住，原地表演一个直接鬼化。 几乎把掌心掐烂，才堪堪忍下来。 可望着沐南汐的眼神，却仿佛能淬出毒来。 “没错，当今摄政王司徒倾墨，乃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当今陛下的皇弟，本宫的皇叔。” “哦~~~~”沐南汐拉长了声音，随后道，“那按辈分，殿下岂不是该喊我一声……姑姑？” 她话音刚落，沐国公就差点被她的话吓得原地升天，大吼一声：“沐南汐！” 这丫头怕不是魔怔了，这说的是什么要命的话。 沐南汐却一脸不解：“太子殿下即称摄政王为皇叔，那我是摄政王的义妹，当今陛下亲封的昭仁郡主。殿下不该唤我一声姑姑吗？” 她的神情太过似笑非笑，甚至带出些盛气凌人的味道，叫沐国公陡然反应过来，她如今已经不再是山林里接回来那个乡巴佬野丫头，而是陛下亲封的郡主。 二品诰命在身，爵位更是与他比肩！ 他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手指攥紧成拳，竟被她一句话堵得，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就连太子，都被她的笑笑得浑身发毛。 他压下心底情绪，端着架势开口：“话是如此，但……” “既如此，那殿下便依着辈分唤我一声姑姑来听听吧。”沐南汐抿唇一笑，转身仪态万千的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里坐了下来。 太子：“……” 他的脸色变了变。 他可以看在她美貌的份上允她没有一点小规矩，却不代表他能容忍她在他储君的尊严上蹦跶！ “南汐姑娘……” 太子的声音变了调，眼神也冷下来：“本宫身为太子……” 沐南汐单手支颐，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打断：“我听说，皇室对于血脉，十分看重，不知是真是假啊，太子殿下。” 太子心头狠狠一跳，眼底划过一抹惊恐，语气陡然狠厉：“沐南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本宫的血统身份吗？！” 沐南汐将他那一丝惊恐尽收眼底，手指玩味的点了点下颌。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有问题啊。 沐南汐内心毫无波动：“我可什么都没说，太子殿下还是别随便往我头上扣帽子比较好。” “否则若是闹起来——殿下可能不知道，我们玄们之中，有不少法子能够验证……” “住口！”太子面目狰狞的将其打断，扭头看向沐国公，“沐国公，你府上当真是好教养。” “随随便便接回来一个嫡女，张口就质疑本宫的身份。” “怎么，你们沐国公府这是看本宫这个太子不顺眼，准备另外扶持一位上来顶替本宫是吗？” 沐国公吓得面无人色，慌不迭跪在地上，连带着沐国公府上下齐齐整整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除了沐南汐。 “殿下，殿下喜怒啊，微臣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啊！” 沐国公叫着表忠心：“微臣对殿下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与其他皇子更是素无往来，微臣……” “忠心耿耿？！”太子嗤笑一声，指着沐南汐，“国公府这忠心，本宫可真是消受不起！” 说完，冷哼一声，怒而转身，拂袖而去！ “殿下……” 沐国公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去追：“殿下，殿下你听微臣解释，殿下，殿下……” 太子走得很快，那急匆匆的背影除了盛怒，还有那么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沐国公追了几步没追上，绝望的跌坐在地上。 完了！ 沐国公府百年富贵，完了啊！ “父亲。”沐锦旭担忧的快步上前，扶着他，“父亲您没事吧？” 沐国公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目龇欲裂的瞪着沐南汐，手臂颤抖的指着她：“你、你这个孽障，你、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沐国公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一身的虚汗，转头一把抓住沐锦旭的胳膊：“旭儿，快，叫人将这孽障拖下去，乱棍打死！再将库房打开，整理半数奇珍异宝出来，连同这孽障的尸体，一并送入东宫！” “父亲！”沐锦旭万万没想到，沐国公会做如此安排，神情复杂的看了沐南汐一眼，“那、那可是妹妹啊……” 沐锦旭虽说同样不喜沐南汐的口无遮拦，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也做不到说打杀就打杀。 “她不是你们的妹妹！你们的妹妹，只有止薇一人！” 沐国公显然是气得狠了，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像是气都要穿不过来的样子。 “这就是个祸害，迟早会为我们沐国公府招来灭顶之灾！” “你快去，快去杀了她！” “父亲！”六公子沐颜弘拎着袍摆飞奔过来，猛地跪在他身前，“妹妹赤子心性，心直口快，不是有心的。还请父亲绕过妹妹这一回！” 五公子沐浩轩也同样过来，与他并排跪着：“是啊父亲，而且妹妹神鬼手段，你与我都是见识过的。她即这么说，没准儿……” “住口！住口！！！” 沐国公抚着胸口，差点气得吐血：“你这个逆子！逆子！！！” 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是要招来灭族大祸的啊！！！ “可是父亲……” 沐浩轩不服气的还要辩解，被沐锦旭伸手拦了一下：“父亲，我也觉得五弟所说有几分道理。” “旭儿？！”沐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长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沐锦旭温声宽抚：“父亲先别急着生气，您且细想。” “自妹妹回来，所言所行可有不实之处？” 闻言，原本还在气头上的沐国公当真垂眸认真思索起来。 好像……还真没有！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丫头学了一身深深叨叨叨的江湖骗子手段，可后来她救轩儿于濒死，又制住了发狂的止薇，甚至…… 第73章 心意，没有轻重贵贱 甚至还得了摄政王亲眼，收为义妹，同去寒山寺。 他可不认为，如摄政王那样的人物，会随随便便认妹妹。 汴京城中，钟情摄政王的贵胄千金不知几何，却不见摄政王同谁过分亲近。 偏偏对沐南汐…… 沐国公下意识抬眸朝四平八稳端坐在梨木圈椅上的少女看去！ 都说摄政王生来不祥，总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 难道她是因此，才得了摄政王亲眼？！ 这么一来，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见沐国公不说话了，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息下来，沐锦旭便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于是又道：“父亲再想，妹妹为何独独对殿下说出这般话？方才太子的反应，又是否有些过激了？” 沐国公细想也是！ 如果她当真不分轻重，怎不见她质疑摄政王的血统。 而且刚刚太子的反应，愤怒之余，多少……透着点心虚。 难道，他真的不是…… 这么一想，沐国公的心思陡然活跃起来！ 他猛地抓住沐锦旭的胳膊，后者秒懂他的意思，朝他隐晦点头。 “父亲尚未病愈，又连翻惊怒，孩儿先副父亲回去休息吧？” 沐国公抓着他的胳膊，被他从地上扶起，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回头沉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半个字！” “若让本国公在外听见一点风吹草动……” 花厅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齐刷刷跪在地上：“奴婢们不敢！” “哼！”沐国公甩袖，被沐锦旭扶着走了。 他们一走，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崔嬷嬷就赶紧吩咐着，将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扶走了。 这大小姐怕不是个妖孽，一回来就搅得国公府天翻地覆，如今连太子都敢得罪！ 他们这些下人，看主子脸色过活，可不敢搅进这些事情里面。 沐止薇也想跟着离开，可惜脚步才刚动，一道娇软嗓音就倏地叫住了她的脚步。 “站住！” 沐止薇心脏一颤，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才回过头去。 “姐姐还有事？” 沐南汐看她一眼，好心提醒：“与邪祟做交易，是不可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的。” “反倒是等邪祟养成之日，你还会成为邪祟的养料，被它吞噬。” 她本来对这个妒心重的不像话的原国公府嫡女没什么好感，但国公夫人的阴阳丝还得靠着她来解。 再加上沐浩轩似乎对这个妹妹尤为在意…… 所以才会出演提醒。 至于她当不当真，放不放在心上，就与她无关了。 “姐姐、姐姐在说什么胡话？”沐止薇惊愕。 这事她做的隐秘，连身边的大丫鬟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眉头一皱，怀疑沐南汐一直暗中监视自己：“我知道姐姐对我不喜，加之此前我被恶鬼附身之事，做了许多恶事，让姐姐误会。可我自小熟读圣贤书，为人道理焉能不懂，又怎会与邪祟做交易？” “姐姐就算要轻贱我，也该找旁的理由，这般……” “你往常说话，可都是止薇止薇的自称呢？”沐南汐骤然打断她，笑意不达眼底，“你想过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自称过了吗？” 沐止薇脸上神情一僵：“我……止薇我……” 这下子，就连一向最护着她的沐浩轩，都忍不住投来怀疑的目光了。 “止薇妹妹，你该不会……” 沐止薇的眼泪啪地就落下来了：“浩轩哥哥，我没有，我怎么会呢。” “姐姐就是见太子欣赏我的画作，心生嫉妒。” “诬蔑太子殿下血统不纯就算了，还要诬蔑我与邪祟做交易。” “姐姐可知，若是太子殿下将此事上禀陛下，我们国公府可都要人头落地了！” “啧，既然你不肯听，那就算了。”沐南汐潇洒起身，抬脚朝花厅外走，“只不过，你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怕是没有那个胆量，告到皇帝那儿去了。” 沐止薇气急：“浩轩哥哥，你听听姐姐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 沐浩轩捏了捏眉心，声音突然有些疲惫：“止薇妹妹，你向来，都是喊我五哥哥的。” 沐止薇：“……” 她急急的道：“五哥哥，不管是五哥哥，还是浩轩哥哥，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说明不了什么的。” “无论如何，我都是你最疼爱的止薇妹妹，不是吗？！” 是吗？！ 沐浩轩下意识看向走出花厅门口的沐南汐，少女的腰带被风吹起，平添一股潇洒。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与沐南汐相处的全过程，他陡然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在他心底扎根发芽，不可替代。 不过，看着哭得泪人儿一样的沐止薇，有些话，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是缓缓的，说出了沐止薇想要的答案：“是。” 沐止薇瞬间破涕为笑，拿帕子沾着眼角的泪水，扭捏着朝沐浩轩走过来。 视线无意中落在他腰间所戴的玉佩上，眸光闪了闪。 “五哥哥，你这玉佩……是在哪里买的，雕工竟如此粗陋。” 沐止薇伸手就要扯那玉佩：“这样的东西，哪里配得上五哥哥的身份。” “止薇改日送五哥哥一枚更好的玉佩吧！” 伸出去的手，被沐浩轩抓住。 少年缓缓抬眸，语气慎重：“这是汐儿送我的礼物，是她亲手雕琢，其中承载着她的心意。” “心意，又怎可用轻重贵贱来区分？！” 沐浩轩还从未用如此重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沐止薇差点忍不住俏脸扭曲。 她艰难的挤出一抹笑脸，嗫嚅着认错：“抱歉，我不知道。” “其实……其实是止薇私心想同五哥哥讨要这块玉佩，故而才这般贬低的。” “五哥哥不知，最近止薇被心悸困扰，时常绞痛难忍，夜不能寐。” “方才靠近五哥哥，便不觉被那玉佩吸引，只觉靠近它我的心悸都有所缓解一般，这才……” “你什么时候患上了心疾，怎么不早说？！” 第74章 小师叔祖 沐浩轩抓着她的手腕就要带她去找沐南汐，“汐儿擅长医术，我带你去让她瞧瞧。” 沐止薇脸色微变，故作为难：“姐姐不喜欢我，未必肯为我治病。再者，五哥哥这枚玉佩于我有缓解之用，不若就将这块玉佩暂时给我吧？” 一块玉佩，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沐浩轩不知为何，突然问了一句：“汐儿那还有不少这样的玉佩，你若需要，我带你去找她要一块儿吧。” 沐止薇还是推脱：“五哥哥也知道，姐姐一直对我有成见，万一她不愿意……五哥哥，一块玉佩而已，你也不愿送给我吗？” “这玉佩是汐儿送给我的，我若转送给你……” 沐浩轩话还没说完，沐止薇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哭的没有声音，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看着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五哥哥说的是，姐姐送你的东西，确实没有转送于人的道理。” 沐止薇拿帕子擦着眼泪，声音哽咽：“是止薇的不是，止薇强求了。” “不过一点心疾而已，止薇忍忍就好了……” 沐浩轩实在看不得她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将腰上的玉佩拽下来递给沐止薇，“汐儿说过，她在这玉佩当中刻了护身的阵法，想来是阵法让你心疾有所缓解。” “既如此，这玉佩你便拿去吧。” 沐止薇见状，眼底划过一抹喜色，面上还要故作推脱。 “哥哥真的愿意送给我吗？千万不要勉强，我不想哥哥为了我委屈自己。” “而且，若是姐姐知道了，不会生五哥哥的气吧？！” 沐浩轩并没有留意到她眼底的算计，不以为意的道：“汐儿看着不好亲近，实则心肠很软。” “你可以试着和她好好相处，便会知她是顶好的人。” 沐止薇内心扭曲，这才多长时间，沐南汐在沐浩轩心里，就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成了顶好的人。 再这般下去，沐家所有人，迟早都会被她蛊惑。 今日，沐锦旭和沐颜弘，不就都在为她求情么？！ “好，我知道了五哥哥，我会试着和姐姐好生相处的。” 沐止薇说着，接过沐浩轩递来的玉佩，攥在掌心，面上笑容乖巧：“那五哥哥，我便先回去了。” “母亲方才看着脸色不太好，我想去探望一下。” 沐浩轩摆手：“你去吧。” 等沐止薇离开，沐浩轩转身，这才发现沐颜弘一直站在花厅内，盯着自己。 他皱了下眉，抬脚朝他走去：“六弟有事？” 沐颜弘朝沐止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五哥不觉得，止薇不太对劲吗？” “有何不对？” “那玉佩若当真能缓解她的心疾，她去找汐儿重新要一块儿也就是了，为何非要要五哥这块儿？” “止薇方才不是说了吗？她和汐儿关系不好，担心汐儿不给她。” “五哥也说了，汐儿很好相处。若是真于她心疾有好处，汐儿不会不给。她连问都不去问，就笃定了汐儿不会。是汐儿不喜她，还是她不喜汐儿，五哥可想过？” 沐浩轩呼吸一滞，半晌才扯着嘴角：“应当……不至于吧？止薇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好了，一个玉佩而已，回头我自己去同汐儿说清楚就是了。” 然而他的语气，已经有些犹豫和不确定了。 见状，沐颜弘也不再多什么。 左右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等它自己生根发芽。 旁人过多干预，反而适得其反。 再说沐南汐从前院的正厅出来，才拐过长廊，南海东篱珠里就突然传来动静。 她皱了下眉，掌心一翻，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就出现在了掌心之中。 这妖王内丹自从被她收进南海东篱珠里，就一直很安静，仿佛一颗没什么特别的普通珠子。 这时突然光芒大胜，莫不是附近有大妖出没？！ 正想着，一只熟悉的纸鹤出现在眼前。 沐南汐伸手摊开掌心，纸鹤摇摇晃晃，停在她的手心里。 随后响起一道让人咬牙的风流嗓音：“小师叔祖，听说你来了汴京，徒孙特来请安。” 一听这声音，沐南汐就想咬牙。 这货当初在云雾观骗了她不少符篆法宝，如今还敢找上门来。 她今日非得为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师兄好好清理一下门户。 沐南汐抬手将纸鹤碾碎，将妖王内丹收进东篱珠内，抬脚朝沐国公府正门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后，虚无中，一道黑色虚影突然凝结成形。 兜帽下的眸子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浓眉蹙紧。 他迟早把这小丫头吃了，抢回陛下的妖丹。 咬牙切齿一番，黑影渐渐虚化，重归虚无。 沐南汐从正门出去，一眼看见一辆珠光宝气，由四匹白色骏马拉就得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 她刚一出来，马车内立刻钻出一道身着青色道袍，墨发用道冠高束在头顶，气质出尘，颇有些仙风道骨味道的年轻身影。 看见她，青年立刻挥手热情招呼：“小师叔祖，这里。” 沐南汐眯了眯眼，抬脚朝他走去。 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开始掐诀，布兜内七星铜钱剑蠢蠢欲动。 “小师叔祖莫恼，莫恼！”青年一见她杀气腾腾的模样，便知道她这是要算当年自己见小师叔祖年幼，骗她符篆和法器的账了，他赶紧从胸口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出来，“小师叔祖，当年我从师叔祖那里拿的符篆和法器，卖了不银两。只是这些年徒孙我一直游历天下，降妖除魔，未能及时返回云雾观，是以没能将银票及时给师叔祖送回去。” “这次徒孙游历回到汴京，听说了寒山寺的事情，再联系那些人的描述，便知是小师叔祖您老人家来了，赶紧过来孝敬。” 沐南汐一看见那叠厚厚的银票，掐了一半的法诀登时就散了。 顺手拍了铜钱剑一巴掌，警告它安分，随后脸上堆起笑容：“哎呀玄儿，这些年师叔祖我可是时时担心你的安慰，生怕你在外受了什么伤害无人撑腰呢。” “如今好了，师叔祖我来了，你日后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尽管来找师叔祖我！” 第75章 是她没见过世面了 玄灵子嘴角抽搐一下，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将银票递给沐南汐。 “不瞒小师叔祖，徒孙这里，确实有一桩麻烦。” 沐南汐接过银票，指尖一碾，嘴角就忍不住笑开了。 哦哟哟，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也就不打算追究玄灵子当年骗她的事了，眉开眼笑的问：“什么麻烦？” “城外有个庄子闹鬼，那个庄子的主人求到我面前，让我帮忙驱邪。” 说起这件事，玄灵子就一脸发苦：“我本以为就是简单的几个小鬼，谁知去了才知道，那儿居然有一只厉鬼盘踞。” “我实在不是对手，正好听说师叔祖寻回血亲，来了汴京，便赶紧来求师叔祖出手。” 沐南汐眉梢一挑：“一只厉鬼你都降不了？这些年你下山历练，到底历练了些什么啊？” 玄灵子：“……” 他调整面部表情，尽可能看上去显得恭敬：“小师叔祖，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妖孽吗？！” 小师叔祖一岁就能掐诀，三岁就能画符，七岁便可独立对战一只恶鬼，十岁就已经脚踩厉鬼叫板鬼王…… 他十岁还在干什么？！ 连画个平安符都能十不存一。 沐南汐幽幽道：“别为你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她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这些年，沉迷权色，早就乐不思蜀了吧？！” 云雾观修的是逍遥道，所以并不拘门下弟子吃肉喝酒成婚生子。 玄灵子被戳穿，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小师叔祖，弟子知道错了。” 见他知错，沐南汐也没过多责怪，抬眸看了眼天色，飘然上了马车：“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带我去看看。” “好嘞。” 玄灵子眉开眼笑的爬上马车，弯腰进去，就见小师叔祖正在往马车壁上拍疾行符，登时露出羡慕神色。 还得是小师叔祖啊，疾行符说画就画，随随便便往马车上拍也不心疼。 “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沐南汐在软垫上坐下，从碟子里拿了块桂花糕，小口抿着。 玄灵子赶紧道：“那个庄子是城外十里的白家庄，是汴京城中永安伯府的产业。五年前买下，交给了一位姓曲的秀才打理。永安伯对曲秀才有知遇之恩，所以曲秀才非常用心的为永安伯治理庄子。但是三年前，白家庄隔壁的李家庄突发瘟疫，传染了周围好几个庄子。白家庄因为地势易守难攻，再加上庄子上的佃户们都很团结，一时倒没有被传染。李家庄因此向白家庄求助，但被曲秀才给拒绝了。而就在他拒绝了李家庄之后的隔天晚上，一家四口被人砍杀在屋中。死状极其惨烈！官府调查无果，最终不了了之。从那以后，白家庄曲秀才家就闹起了鬼。” “一开始只是有人晚上路过时，看见里面有灯光，还有说话声。后来又有人深更半夜见曲秀才一家坐在院子里赏月，桌子还摆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颗人头！那人头血肉模糊，看不清面貌。从那以后，便再没有佃户敢继续佃白家庄的地了。” 沐南汐皱了下眉：“白家庄距离汴京如此近，玄灵司的人没有派人前往吗？” 见小师叔祖居然还知道玄灵司，玄灵子脸色微讶后压低了声音解释。 “玄灵司隶属皇家，等闲人根本请不动。如永安伯府这样的，能请动，却请不起！” 沐南汐：“玄灵司驱邪也要收费吗？” “当然！”玄灵子见她居然不知道，还有些奇怪，“小师叔祖，你不是跟玄灵司一起出过任务吗？怎会不知呢？” 沐南汐：“……” 完犊子，那她亏了呀！ 她还以为玄灵司隶属皇家，为民驱邪除妖是他们职责所在，不需要额外给钱。 所以当初寒山寺之行，她不仅刻了玉符，还除了邪神，抓到那么多作乱的小妖，都没收费！ 现在想来，简直亏大了呀！ 沐南汐满脸写着肉疼。 见小师叔祖一副要哭了的样子，玄灵子小心翼翼的追问：“小师叔祖，当初寒山寺之行，你不会没收钱吧？！” 沐南汐：“……” 拳头有点痒！ 明明都知道她这么难过了，居然还要追问。 存心不想让她好受是吧？！ 眼见她变了脸色，玄灵子立刻道：“没关系小师叔祖，等你解决白家庄的事，可以多问永安伯要些报酬。” 沐南汐蔫蔫的问：“汴京城驱邪都是如何收费呀？” “咦……”玄灵子战术性后仰，“小师叔祖不知道吗？” “直到什么？” “汴京城中都是些皇亲国戚，当朝权贵。这样的人家识相得很，只要你有真本事，都不用你开口，他们就会自动奉上银票。”玄灵子侃侃而谈，显然没少在这些所谓权贵手中挣钱，“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 说完还叮嘱一句：“跟他们打交道，千万不能提银两。否则他们反而低看你，觉得你是个骗子，给钱也不会多给。” 沐南汐：“……” 是她没见过世面了！ 当初卖给摄政王符篆的时候，应该狠狠敲他一笔的。 草率了，草率了！ 马车一路疾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白家庄。 自从没了佃户来佃租后，永安伯便从府里派了专门的人来打理庄子上的事物。 玄灵子曾来过白家庄一趟，这照耀的豪华车架白家庄的人还有些印象。 看见马车，都毕恭毕敬的垂首欢迎。 马车一路进了庄子，最后停在当初曲秀才一家住的屋子门外。 沐南汐一下车，就看见一个微微挺着肚子，戴着员外方巾，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屋门外。 在他身边，跟着一个长身玉立，一身读书人长衫的年轻男子。 两人借满面愁容，见到马车过来，第一时间迎上前。 戴员外方巾的男人名叫张华，是永安伯府的一个小管事，一家子都是永安伯府的奴才。 原本他的长子读书厉害，一家子都指着长子能考个功名。 谁知前段时间长子在书院得了先生夸赞，就惹了公子嫉妒，他们一家这才被贬到了白家庄来！ “大师，还请救救我们吧，伯爷发话了，要是再处理不好庄子上的事儿，他就要为我们一家人是问！” 第76章 上了年纪的老前辈 玄灵子端着表情，矜持点头：“张管事放心，有我身边这位在，白家庄的事，定能迎刃而解！” 玄灵子长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如松，一头墨发无风自动，表情高深莫测，再加上平和不起波澜的声音，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味道，无端让人信服。 沐南汐扭头，没忍住多看他几眼，心说不愧是云雾观唯一能挣钱的钱篓子，果然有几把忽悠人的刷子。 张华这才将目光落在沐南汐身上，见是个一脸稚嫩，怕是连及笄都没有的小姑娘，有些迟疑：“玄灵子大师，这位是……” 玄灵子正色：“这位乃是我们云雾观新任观主，沐观主，也是我的师叔祖。别看我师叔祖年纪小，但道法高深，最擅长驱邪除妖一道。也是你们张家日常行事仁义的福报，恰好日前我师叔祖来了汴京，我这才将她老人家请来。” 张华身边站着的年轻人，正是他的长子张凌。 他原本就是读圣贤书的，对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全然不信。 但白家庄的事情诡异，之前住在这里的佃户言之凿凿，再加上他父亲自来了这里以后，就变得神神叨叨，是以今日他才特意跟随前来。 如今见到玄灵子称沐南汐这样一个小姑娘师叔祖，当即皱了下眉，将两人当成了骗子。 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张华却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面上堆笑道：“大师，沐观主，我身后便是那闹鬼的屋子，还请两位施展神通，除了这屋子里的邪祟吧。” 说着，便让开院子入口。 刚进白家庄，沐南汐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极浓郁的阴气。 从马车出来后，就看见曲秀才家笼罩在一股浓郁漆黑的阴气之中。 那阴气环绕，让整个屋子看上去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无法窥透全貌。 “小师叔祖……” 玄灵子侧身看向沐南汐，后者什么都没说，只抬脚朝曲秀才家走去。 张华想跟上，就被自己儿子拽了衣袖，等到拉开距离后，张凌才冲着父亲小声道：“父亲，我跟你说过了，鬼神之说不可信。你看那小姑娘娇滴滴的，哪有半分玄术大师的模样？！” “更何况，你之前请了多少所谓的大师，做了多少法事，结果根本没什么用。她一个小姑娘，若真有鬼怪，怕是连人家一指都抗衡不了。若是不小心出了人命，咱们说不准还要吃上官司……” 张华小声呵斥：“不要乱讲话，人家修道之人，怎么能以普通人的目光去衡量。你没听玄灵子大师说吗？那可是他的师叔祖！玄灵子大师在汴京已经小有名气，他的师叔祖该厉害成什么模样。” “我听说修道之人，有许多驻颜有术的法子。别看那小姑娘看着年幼，说不准年纪比我们加起来还大。 话音刚落，走在拐角处的沐南汐听到这话，脚下一个里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张华扭头，正好看见这一幕，登时觉得自己猜对了。 指着沐南汐得意洋洋又高深莫测的道：“你看看，腿脚都不好使了，肯定是上了年纪的老前辈。咱们说话得谨慎点，小心得罪高人。” 两人自以为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却不知修行之人五感敏锐，耳力异于常人。 两人的对话，早已被玄灵子和沐南汐听了个彻底。 玄灵子为了保持大师风范，努力憋笑，整个肩膀都抖动得厉害。 沐南汐一记眼刀过去，他身子一僵，这才逐渐恢复平静。 ——行吧。 上了年纪的老前辈就老前辈吧，希望他们看在老前辈老胳膊老腿还要出山驱邪挣钱的份儿上，一会儿酬劳给得痛快点儿。 沐南汐目不斜视，绕着曲秀才的屋子转了一圈。 曲秀才家的前院，是用篱笆编织的院墙，后院则是用土坯垒起的矮墙，矮墙内还有几块菜地。 久无人居住，菜地本该荒草丛生才对。 但放眼望去，菜地里居然还有白菜和萝卜，甚至在普通人眼中，那萝卜和白菜格外水灵，很是爽口的样子。 但落在沐南汐和玄灵子这样的修行之人眼中，那白菜和萝卜则冒着黑气，别说吃一口了，便是靠近，都会被阴气侵染。 矮墙外面，还种着两棵槐树，每一棵都有两人环抱那么大。 沐南汐走到槐树下，仰头盯着槐树的树顶看。 玄灵子见状，以为小师叔祖发现了什么，也跟着走过去，仰头朝树顶看。 然后便是张华。 他肉眼凡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两位大师都在看，于是他也不自觉的仰头。 张凌纯属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张华看来看去，都不知道这槐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于是不耻下问：“玄灵子大师，沐观主，这槐树有什么问题吗？” “槐树属阴，种在家门口易招来鬼怪。” 沐南汐伸手在其中一株更大些的槐树树身上拍了拍：“不过，这两棵看着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有什么奇遇，居然生出了灵智。” 玄灵子大惊：“小师叔祖，你你你是说，这这这槐树成精了？！” 沐南汐点头：“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依照她的灵识来看，本该早就化形了才对。”沐南汐饶有兴致的在树身上又拍了拍，“不过应该是受了此地地气的影响，她的修行被阻隔了。” “地气？”玄灵子有些懵，“这里的地气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不出来吗？此处被人设下了阵法！” 沐南汐伸手，朝着房屋周围几个方位虚虚点了一下。 水一般的波动在无形中散开，原本看着还算正常的屋子，突然间被丝丝缕缕的黑雾缠绕。 这些黑雾凝结成网，将屋子整个笼罩其中，密不透风！ “这这这……”张华惊得长大嘴巴，连话都说不出来。 玄灵子则是脸色一变：“居然是聚煞困灵阵，好歹毒的心思啊！” “可是为何我上次过来，并没有察觉呢？” 沐南汐伸手在下巴上摩挲一下：“因为上次没有，应该是你走之后，有人特意来布下的。” 第77章 走你！ 玄灵子悚然一惊：“这里的厉鬼，连我都对付不了，谁闲着没事儿往这儿钻？还敢设聚煞困灵阵，就不怕养出个鬼王鬼将的，第一个撕了他？！” 沐南汐似笑非笑：“怕只怕，他就盼着养个鬼将出来呢。” 张华听得云里雾里：“小观主，这……何为鬼将啊？” 沐南汐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两个凡人。 于是又将鬼物的分级说了一遍。 世人死后，魂魄离体聚为鬼，多被鬼差拘魂带走。入忘川，过奈何，去往三生石转生。 这种鬼，被他们甜食称为魂。 而他们天师所谓的鬼，是含怨而死的，魂魄凝聚的煞气。 这种煞气秉持着怨念而生，没有神志，嗜血残暴，主杀戮！ 他们会第一时间将残害他们之人杀死，吞噬他们的魂魄，壮大自身。 这种煞气一开始是鬼煞，等吞噬足够多的魂魄后，便会成为恶鬼，恶鬼之后便是厉鬼，厉鬼之后是鬼王，然后是鬼将、鬼帝、鬼皇！ 等到鬼煞晋升为厉鬼后，便会生出神志。 不过这神志没有是非观，依旧主杀，比低级鬼物更恶。 传说中，混沌初开后，只诞生了一位鬼皇。 据说这位鬼皇效仿酆都大帝，也就是地府冥君，占魑魅山为王，封四大鬼帝，十大鬼将，若干鬼王，意图颠覆世间秩序。 后来还是上一任的酆都之主散尽自身万万年修为，将他镇压在魑魅山下。 四大鬼帝被诛其三，十大鬼将尽数覆灭。 鬼王厉鬼之流溃败逃窜，不少藏于天地之间，不敢再冒头。 自那之后，世间太平百年。 如今，居然又有人以邪法想要养出鬼王。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想重新召集厉鬼大军，救出被镇压在魑魅山下的鬼皇？！ 张华一听到这地方居然能养出鬼王、鬼将这种恐怖的东西，登时吓得腿脚发软。 若不是张凌及时扶了一把，怕是就要摔在地上了。 张华哆嗦着唇瓣问：“那小观主，你、你可有办法阻止？” 若鬼王临世，别说一个白家庄了，只怕周围十里范围内的庄子，都要成为鬼王的果腹之餐。 一想到这儿，张华就止不住面色发白。 好在，在他希冀的目光下，沐南汐点头：“有。” 解此处的阵法不难，她所头疼的是，若她猜测的不错，那整个大越乃至整个天下，不知有多少邪修在用这般邪术滋养鬼王。 人心的贪欲是无限的，若世间秩序真的被重写，那这些重写之人，到时候就会成为三界的主宰。 人命在巨大的权势面前，便如同蝼蚁，可以随意舍弃。 说不准，在白家庄之前，已经有许多个不为人知的庄子，遭遇了这般惨无人道的迫害。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张华父子知道，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先解了白家庄的问题。 看曲秀才家中黑气缠绕的程度，只怕鬼王降世也就在这一月之间了。 沐南汐叹了口气，低头在布包中翻出七星铜钱剑。 在张凌看来，这个小姑娘就是从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绣花布包中，掏出了一把有她半人长的剑来。 张凌目瞪口呆。 感觉自己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动。 张华本来还觉得这小姑娘背着的包绣工粗陋，难入人眼，至少与她身上那一套翠色双面绣的劲装不太符合。 但是现在再看…… 小观主贴身带着的东西，怎么可能粗鄙，必然是宝物啊！ 对沐南汐也愈发敬畏恭敬。 沐南汐不大在意，并指掐诀，铜钱剑如臂指使在半空挥舞，以灵力刻画出一个大大的“鬼画符”。 至少在张凌看来，那就是个鬼画符！ 然而在玄灵子眼中，却是一个大大的“破”字！ 他看向小师叔祖的眼睛都在发光！ 哇，小师叔祖果然不愧是师傅三句不离嘴的道门天才，这御剑画符的本事，实在让人惊叹！ 符篆画完，沐南汐并指朝前一指：“破！” 半空中，闪烁着金光的“鬼画符”猛地朝前一撞。 轰！ 笼罩着屋子的黑雾大网轰然破碎，一股股黑色煞气在半空中乱窜，尚未飞出，便被“鬼画符”碎裂出的细碎金色光点吞没。 “啊……” 就在此时，尖利的厉吼声自屋中传出 你声音刺耳非常，直冲脑内，张华、张凌这两个普通人已经抱着脑袋惨叫出声，口鼻渗出鲜血。 就连玄灵子这个玄门中人，都有点扛不住头脑眩晕。 沐南汐蹙了下眉，半步鬼王。 果然养出了个麻烦的东西啊！ 抬手扔给玄灵子一沓符篆：“拿着，护好他们。” “是，小师叔祖！” 玄灵子赶紧接住，随后往自己和张华父子二人身上各贴了一张，这才感觉脑中那种撕裂的痛楚缓解了一些。 沐南汐则提着剑一脚踹开了曲秀才的家门。 随后手一挥，在门口布上结界，免得那鬼东西一会儿打不过她，出去捏外面的三个软柿子。 沐南汐刚进去，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就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她身形微错，一只血红色的手从她颊边穿过。 血色身影朝着门口直飞过去，显然也是知道外头三个比较好对付一点。 可惜刚飞到门口，就砰地撞上一堵无形墙壁。 外头张华见着一个浑身血红，十根手指长得尖锐的长指甲，血肉模糊的怪物朝着自己冲过来，吓得当场尖叫。 而后白眼一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旁边他的长子张凌直接就吓傻了，连自己父亲摔在地上都忘了要扶。 玄灵子小心肝颤了颤。 天啦撸，半步鬼王！ 幸好今日去请了小师叔祖来，否则他都得交代在这儿。 “喂，你的对手是我！”沐南汐在地上捡了块石子儿，砸在半步鬼王身上。 怎么还跟别人玩儿上深情对视了呢！ 半步鬼王被她这一下挑衅得鼻子里喷出血雾，喉咙间发出意味莫名的低喝，朝着沐南汐就扑过来。 尖锐锋利的指甲直插她双眼！ “啧，果然是满心只有杀戮的东西，下手是真的狠！” 沐南汐吐槽一句，铜钱剑横架，挡住半步鬼王的指甲，然后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走你！” 第78章 半步鬼王 半步鬼王直接被她一脚给踹回了屋内。 玄灵子眼睛都看直了！ 小师叔祖威武！ 顺手悄咪咪将小师叔祖刚才多给的符篆贴胸放好。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刚、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玄灵子偏头，看了眼脸色煞白，但勉强还挺得住的张凌，忍不住手动给他点了个赞。 可以啊，一个文弱书生，看见半步鬼王，居然没晕过去。 “那是半步鬼王！” 老实说，他在山下历练这许多年，恶鬼、凶鬼、厉鬼都见过不少，但就是还没见过鬼王。 天道偏爱凡人，所以凡人修道虽然艰难，但尚可突破。 这些鬼物妖邪之类的，想要突破，可是要拿命在拼的。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鬼物妖邪一旦修成，实力也格外强悍。 常言道，厉鬼杀一百，鬼王灭一城！ 意思就是，一个厉鬼，可以轻易杀死一百个人！ 但是一个鬼王，抬手间就能灭掉一座城！ 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半步鬼王，他只恨不能教材风火轮跑的快一点。 但如今有小师叔祖在，这可是十岁就能吊打鬼王的牛逼存在，他就一点都不慌了。 沐南汐站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脚，扭头吩咐一句：“你们在外面等着。” 她一脚跨出，身形翩然朝屋内飞了过去。 屋内半步鬼王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一股浓郁的恶臭和死气充盈在屋内。 沐南汐忘了封闭五感，一时差点被这股味道送走。 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将五感封闭，并顺手一铜钱剑拍在半步鬼王的身上，将试图偷袭的半步鬼王打得飞出去老远，嵌进了墙壁。 半步鬼王挣扎着从墙上下来，低吼着凶狠的瞪着沐南汐，却不敢再上前。 沐南汐冷哼一声，手中铜钱剑朝前虚虚砍了一剑。 随着一剑斩出，淡金色的月牙形剑芒掠过屋中，顷刻间，屋中紧闭的窗户全部被斩飞，尚未消散的夕阳余晖照射进来。 “嗬嗬嗬……”半步鬼王发出一阵急促的吼声，忙不得往余晖照不到的角落里缩。 鬼物属阴，最怕阳光和罡气。 沐南汐对这种不成气候的鬼王不感兴趣，从布兜里掏出缚灵索，朝半步鬼王扔过去。 缚灵索顷刻间将鬼王捆了个结结实实，她拽着另一头，将他硬生生拽出了屋子。 屋外玄灵子一看见她出来，立刻往前一步：“小师叔祖……” 在看见她身后拖着的半步鬼王后，迈出的一步又缩了回去。 “啊这……你把这玩意儿拖出来干嘛？” 半步鬼王一出屋子，被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立刻嗷嗷惨叫起来。 身上也阵阵冒起青烟，没几下，就奄奄一息的耷拉着脑袋了。 沐南汐这才抬手在半空一挥，绝阳阵罩在半步鬼王的身上，保证他不受阳气侵袭。 她随口回答玄灵子的问题：“自然是问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在这儿设的阵，助他成长成这个样子。” 玄灵子见半步鬼王奄奄一息，对人造不成威胁，这才大着胆子走过去，围着半步鬼王转了一圈。 “可是这东西满脑子只有嗜血杀意，会听话回答你吗？” 沐南汐咧唇一笑：“他会的。” 玄灵子清楚的看见半步鬼王打了个哆嗦。 小师叔祖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把一个半步鬼王吓成这样？！ 半步鬼王身上的鬼气被沐南汐和余晖阳气的双重打击下，消散了个七七八八，也逐渐露出了他死时的模样。 张凌将自己父亲抱到槐树下躺好后过来，就看见一个身上足有十七八个汩汩流血的血洞，一看就不是活人的玩意儿被一根红绳捆着。 而那个看着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和不怎么正经的天师正盘腿坐在他身边说话。 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张凌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别扭的问了句：“小观主，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沐南汐抬眸朝着他笑了一下：“无事，这半步鬼王已经被我捆了，伤不了人。你若是不急着走，可以一并坐下来听听看。” 张凌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父亲，眉头拧了拧，撩起袍摆在旁边坐了下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下来要听什么。 但今日所发生的事，已经远超他前十几年的认知。 他到现在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神思恍惚。 等他坐下了，沐南汐手腕一挥，将铜钱剑收回了布包之中，随后托腮望着半步鬼王，双目清澈，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 “你便是之前住在这庄子上的曲秀才？” 半步鬼王朝她龇了下牙。 沐南汐眉眼一沉：“嗯？” 半步鬼王立刻战术性后仰，半晌后，喉咙才嗬嗬有声的吐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字眼：“是。” 张凌：“？？？？” 鬼也会说话？！ 仿佛看穿他所想，玄灵子代为解释：“鬼自然会说话，否则到了阎王殿，如何诉说自己的冤屈？” 沐南汐看了他浑身血洞，凄惨无比的样子：“听说你们家是在半夜被人谋害，除了你，你的娘子和孩子呢？” 半步鬼王原本被沐南汐威慑而平息下来的鬼气骤然汹涌得厉害，他整个激动的颤抖起来，仿佛想要拼命挣脱缚灵索的控制。 可他越是用力挣扎，缚灵索越是捆得紧，甚至已经勒入皮肉。 沐南汐摇摇头：“没用的，回答我的问题，我自会帮你去就他们。”顿了顿，又道，“他们，可是被人抓走了？” 半步鬼王忙不迭的点头，鬼目之中，居然生出了几分希冀的神色。 玄灵子看得啧啧称奇。 这可是半步鬼王诶，虽然不如普通恶鬼厉鬼之类没有神智，可他们的神智也是主杀戮和复仇。 如同这般希冀一个天师帮忙，当真是稀奇得厉害。 自家小师叔祖究竟是个怎样奇特的存在？ “你可见过他？”沐南汐又指着玄灵子问。 半步鬼王又点头。 “那人是在他被你打跑之后，才出现的，对吗？” 还是点头。 “他抓走了你的妻儿，威胁你必须乖乖留在这里，然后在这里布下阵法，聚集邪气怨气，助长你的修为，让你短短时间，就修成了半步鬼王。” 继续点头。 “那他的目的呢？” 第79章 这天道也太愚蠢了一点 半步鬼王愣了一下，摇头。 沐南汐倒不指望他真的知道，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说给一个工具人听。 她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模样？ 半步鬼王狰狞的鬼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奇怪，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一看他这个神情，沐南汐就知道哦豁！ 玄灵子怒了：“不是，这邪修到底什么人啊？聚煞困灵阵可是上古遗留的阵法，咱们正派玄门术士知道的尚且不多，他一个邪修从哪儿学来的？” 沐南汐忍不住，一个白眼加一个爆栗：“你师傅都是怎么教你的？！” 这聚煞困灵阵虽然是上古遗留的法阵，但这般阴邪的阵法，自然也是那些邪修创造出来的。 邪修自有他们的一套传承法子，后世的邪修会并不足为奇。 玄灵子抱着脑门不敢吭声。 张凌见他们的话题有点歪了，看向那个浑身血洞的半步鬼王：“不知道是谁将他变成这样的，那他该怎么处理呢？” 沐南汐：“……” 问了个很好的问题啊！ 一个半步鬼王，虽说不是自愿长成鬼王的，但那也实打实的鬼王实力啊！ 送去地府，只能被地府业火烧个干净。 要是不送去，留在人世间又会为祸一方。 麻烦！ 沐南汐从地上爬起来，绕着半步鬼王转圈圈。 突然—— “咦……”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半步鬼王后脖颈浓密凌乱的发丝，盯着他脖子上一个奇怪的散发着邪气的符号好奇的摸下巴。 “小徒孙，快来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玄灵子赶紧爬起来，抻头一看。 茫然摇头：“小师叔祖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沐南汐伸手在那个符号上点了点，直觉一股阴煞之气顺着她的指尖就要往她筋脉里钻。 她连忙伸手，运起灵气将那股阴煞之气挤出体外。 却见那黑漆漆的阴气如同虫子一般，在地上扭曲挣扎，像是在寻找宿主一样。 很快，锁定了槐树下昏睡的张华，就要朝他蹿过去。 啪！ 沐南汐一脚落下，新芽绿绣柳枝的马靴重重踩在那阴气上，碾了碾。 阴气瞬间化为一道黑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东西……很有问题啊！ 她扭头问半步鬼王：“你还记得你们被杀时的事吗？” 半步鬼王摇头：“我们被杀时，都在熟睡。我只觉得身上一痛，睁眼就看见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里的人，举着一把刀要杀我。我想喊，他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捅了我……十七刀！” 玄灵子惊讶的瞪大眼睛：“十七刀你都没死，命有点硬啊！” 一句话，倒是让沐南汐想到了什么。 她立刻绕到半步鬼王正面，仔细观察了下他身上的伤口，眉头逐渐凝重的拧了起来。 “将你的生辰八字报给我一下！” 半步鬼王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沐南汐当即屈指掐算起来。 玄灵子还是第一次在自家小师叔祖的脸上，看到这般凝重的神色，竟得他一时都不敢开口说话。 等沐南汐掐算完了，才小心翼翼的问：“小师叔祖，他的生辰八字有什么问题？” “至刚至阳，命硬如炬。” 玄灵子一个后仰：“难怪被人连捅十七刀都不死！” “是十八刀！” 玄灵子：“？？？” 他立刻仔细数了一遍半步鬼王身上的伤口，果然是十八。 十八这个数字，其实很敏感。 世人都觉得，这对应了地府的十八层地狱。 而半步鬼王身上的十八刀，全捅在特殊穴位上。 这些穴位组合连接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阵法。 “血媒阵，这居然是血媒阵？！”玄灵子惊叫起来。 所谓的血媒阵，顾名思义，是以血为媒介施展，原本是用以续命。 但后来经过邪修改良，用此阵杀死的人，顷刻便能化为厉鬼，且能瞒过天道。 张凌不懂什么是血媒阵，但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 沐南汐看向他：“张公子自小长在汴京，想必知道玄灵司吧？” “这我自然知道。” “那烦请张公子坐我们的马车去一趟玄灵司报信，让他们主事的人速来一趟白家庄。若他们问起缘由，你便说有修罗王余孽在汴京城周活动，意图制造鬼王，覆灭汴京。” 张凌一心里重重一跳，闻言不再多问，转身跳上马车。 马夫一甩马鞭，马车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汴京城飞奔而去。 等马车消失不见，沐南汐才手动将玄灵子惊掉的下巴阖上。 回过神来，玄灵子立刻跳了起来：“小师叔祖，你刚才说修罗王余孽，是真的假的？” “猜测。”沐南汐指着半步鬼王脖子上的符号，“这符号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普天之下，仅一个符号便有如此强大的阴煞之气，除了修罗王，我不做他想。” 玄灵子嘴巴张了张，亦步亦趋的跟着沐南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那小师叔祖，你说他们在此地设下这么重要的布局，一定会在暗中观察的吧。那咱们破了他们的布局，他们会出手报复吗？” 玄灵子比沐南汐也就年长个两三岁，对修罗王这种上古时期的大魔王了解委实不多。 只知道他是天下极恶的化身，差点覆灭三界。 最后还是当时的幽都之主倾尽修为，才跟他同归于尽。 就这种强大的存在，他们这两只小鱼小虾，只怕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吧？！ 想到此处，玄灵子就忍不住怨念的吐槽了一句：“该说不说，这天道也太愚蠢了一点吧，邪修随便一点法子就能将他瞒过去。” “当初修罗王能成长到那么逆天的地步，他居然都没有察觉。最后要不是幽都之主散尽修为牺牲自己，三界都要覆灭了。” “他也就劈我们下死手，其他事情上，简直一无是处！” 沐南汐闻言，脱口回了一句：“当初修罗王之所以能成长到那个地步，倒也不是天道全无察觉的原因。” 玄灵子愣了一下：“那是什么原因？” 第80章 不怕他把你往死里劈？！ 沐南汐一时有些语塞。 甚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为何会这样说？ 明明她比玄灵子还年幼，对修罗王所知更少。 细想起来，对他的了解，好像也只是年幼时在师傅给的典籍上偶然看到过一眼。 当时她追问，还被师傅狠狠训斥了一顿。 当时师傅说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 “你只是你，你此生最重要的目标，便是道成飞升。” “他，再与你无关。” 当时她还很奇怪，什么叫再与她无关。 可是她追问，师傅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现在想想，那时师傅的态度就很奇怪啊。 玄灵子见小师叔祖突然就发起了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师叔祖，小师叔祖……” 沐南汐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不过你这般咒骂天道，就不怕下次破镜时，他把你往死里劈？！ 玄灵子：“……” 小师叔祖，不带你这么恐吓人的。 而此时的沐国公府内，正在床上打坐的辰星耳朵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了！ 失笑摇头，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而白家庄内，沐南汐将半步鬼王搬回屋子，又抬手在屋外布下了一个防御阵法，然后就和玄灵子坐等玄灵司的人来。 再说张凌坐着马车，直奔汴京城玄灵司所属。 原本十里地，至少也需要半日才能到的，谁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车夫就说到了。 张凌心中惊骇，忍不住盯着马车看了又看。 然后就看见马车壁上贴着一张符纸，符纸上用红色朱砂画着他看不懂的鬼画符。 他下意识伸手，想揭下来看看那是什么。 即将碰到符纸时，他又停了下来。 莫名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千万不能碰这张符。 正好此时，马车外响起了清脆的呵斥声。 “玄灵司重地，闲杂人等不许停留，快走。” 张凌顾不得纠结符纸的问题，掀了车帘跳下马车，见外面站着一穿黑色纹绣劲装，马尾高束，英姿飒爽的姑娘。 当即行了个读书人的礼：“这位姑娘，我是永安伯府上管事之子，奉永安伯之名请玄门大师处理白家庄闹鬼一事。” 那姑娘正是秦珂，她上下打量了张凌一眼，蹙眉道：“所以，你是来请我们玄灵司出手的？” “不是。”张凌摇头，拱手解释，“我们请了汴京素有名气的玄灵子大师，他带上了他的小师叔祖沐观主。沐观主大显神通，制服了鬼物，但是……” 见他已经请了人，又制服了鬼物，秦珂便只当他是来胡搅蛮缠，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鬼物即已被制服，你还来此处做什么。我还有要事，你快些离开吧。” 她带着天雷符回了一趟师门，本是想请师傅与师叔一起研究天雷符的画法，谁知遇到邪修攻打她的师门。 邪修来势汹汹，师门有些招架不住，遂让她赶紧下山求援。 秦珂刚回来，就看见张凌的马车停在玄灵司门口，这才问了一句。 “姑娘……”张凌一把拉住要走的秦珂，“沐观主说，那鬼物是修罗王余孽造出来的，他们原是想造出个鬼王，覆灭汴京城，这才让我来请你们过去一趟。” 秦珂：“……” 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陡然尖叫起来：“什么？你说有人在汴京城外造鬼王？” “你怎么不早说！！！” 张凌：“……” 他是一早就要说的啊，可是这位姑娘一直不听他把话说完就打断。 “在这儿等着！”秦珂一把甩开他的手，急匆匆进了玄灵司。 不多时，天地玄黄四队的首领全都走了出来。 其中天字队首领柏辰一出来，就立刻抓住张凌的胳膊：“鬼王在何处？目前情况如何？可有出现人员伤亡？” 张凌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势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回道：“就、就在汴京城外往东十里的白家庄，沐小观主神通广大，已将那鬼物制服。” “但她在查问鬼物时，发现了一些端倪，可能是觉得事态严重，所以让我来通知玄灵司一声。” 柏辰挑眉：“沐小观主？” 此时秦珂和另一个穿着玄灵司服饰的中年男子已经跳上马车去检查了，秦珂一眼看见了贴在马车壁上的符纸，咧揭下跳下马车。 “这符纸你从哪儿来的？”她急急的问。 这符纸上的画法，以及上面的灵力波动，都和沐姑娘很像。 他口中的沐小观主，难不成，就是沐姑娘？！ 果然，张凌立刻道：“马车是玄灵子大师和沐小观主的，这符纸也应该是他们的。” 生怕他么不信他的话，他又补了一句：“有了这符纸，马车一炷香的时间便从白家庄到了此处，车夫可以作证。” 车夫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 秦珂举着符纸对柏辰道：“头，这是沐姑娘的符纸，沐姑娘肯定在白家庄。” 如果能请到沐姑娘帮忙，他们乾华派肯定能安然无恙。 乾华派出事，柏辰已经知道了。 见秦珂这般激动，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一挥手：“立刻出发，前往白家庄！” 沐南汐和玄灵子无聊得都打了一圈叶子牌了，终于看见远处尘土飞扬。 “终于来了。” 她站起身，懒散的伸了个懒腰。 她叶子牌都要打吐了喂！ 片刻功夫，几匹威风凛凛的骏马出现在视线之中。 沐南汐看着穿黑、红、青、白四色纹绣劲装，气度姿容皆不凡的四个人从马背上下来，其中穿黑色的正是老熟人柏辰，当即伸手打招呼。 “柏公子，又见面了。” 玄灵司其他三组的首领并未见过沐南汐，但寒山寺一事后，云简那个大嘴巴一回来就把她的事迹在玄灵司宣扬了一遍，导致现在玄灵司中所有人，都对这个传说中的沐姑娘十分好奇。 玄灵司地字队的首领姓赵，名赵庆，是个长相俊朗，但身形有些魁梧的汉子。 他一下马，还没看清人脸，就声若洪钟的说了句：“这位就是沐姑娘吧，久仰久仰啊！” 等看清了，才愣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沐姑娘……你多大了？” 第81章 你们玄灵司，无人懂风水吗？ 这沐姑娘，看着还未及笄吧？ 这么小，而且看起来细皮嫩肉，连他一拳都扛不住的样子，真的有云简说的那么神吗？！ 沐南汐愣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回答：“十二，等七月，便十三了！” 赵庆：“……” 不止赵庆，就连玄字队的首领雷无名也觉震惊！ 堂堂天字队队员，出去执行一趟任务，竟叫一个尚未满十三的小姑娘给震慑住了！ 简直是玄灵司的耻辱！ 玄灵司内，天地玄黄四队彼此谁都不服谁，玄字队的人没少找天字队麻烦。 这次任务秦珂和云简也来了，闻言双双跑到沐南汐面前站定。 “沐姑娘年纪虽不大，本事却很大。”云简双手环胸，“不是我说，我们加起来，都不够她打的。” 秦珂难得同意他的观点：“没错，雷首领别看沐姑娘年虽小，便觉得好欺负，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雷无名怒而掀眉，又觉对两个队员发火有失身份，于是将火发到柏辰身上：“你便是这样管教下属的？” 谁知柏辰不痛不痒，内心毫无波动的道：“他们说并无错，何需我来管教。” 说着，上前抱拳冲沐南汐一礼：“沐姑娘，可否详细说说此间的情况？” 雷无名性子冷，且火爆，说话语气一向有些冲。但在正事上，却从不含糊，且实力也很强，否则坐不到玄字队首领的位置。 见柏辰问起正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只心里依旧不屑，全然不信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玄灵子知道自家小师叔祖不擅社交，所以自告奋勇的上前将情况都说了一遍。 这边几个首领围着玄灵子了解情况，那边他们带来的队员小心翼翼的带着各种法器在屋子四周开始布置阵法了。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张凌说过了，这可是半步鬼王啊！ 想想他们自学成下山历练以来，别说半步鬼王了，厉鬼都很少遇到。 但凡遇到，也是伤亡惨重才能拿下。 这儿的可是一只半步鬼王，纵然有四大首领在，也不能确保一定能平安无事。 百无聊赖的沐南汐见他们小心谨慎得让人心疼，于是好心提醒：“不必如此小心，那半步鬼王已经被我用缚灵索捆住了，伤不了人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恍若平地一声惊雷。 玄灵司所有人的眼睛刷地就亮了。 缚灵索？！ 这小姑娘手上居然有缚灵索？！ 他们举玄灵司之力想得到一根缚灵索都没成功，她居然有！ 雷无名觉得她肯定是在说谎，那可是半步鬼王，她一个十三岁都不到的小姑娘，哪有本事将其降服。 还有那缚灵索，肯定不是真的缚灵索、 他眉头拧紧，几步跨进院子，透过半开的屋门往屋内看了一眼，视线刚巧与那半步鬼王狠戾愤怒的视线对上。 登时被吓得后退一步！ 半步鬼王的威势，饶是他，也有些招架不住，那小姑娘—— “咳咳！”沐南汐轻咳一声，视线轻飘飘越过过来。 半步鬼王脖子一缩，登时低下头，不敢再逞凶耍狠了。 雷无名：“……” 其他人：“……” 沐南汐见他乖了，也就笑眯眯的对柏辰道：“既然你们来了，那此间事便交给你们去善后，我就先走了。” 她绕过柏辰，准备找玄灵子讨要这一趟的辛苦费。 那边正在处理安排人进屋的雷无名一听，回头道：“站住，你还不能走。” 沐南汐站住脚步，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为何？” 或许是察觉自己方才语气有些不好，雷无名以拳抵唇，掩饰性的咳嗽了两下：“既然这半步鬼王是沐姑娘擒获的，还请沐姑娘同我们一起，将它押回玄灵司，将其镇压进万鬼塔中。” “万鬼塔？”沐南汐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 柏辰为她解释。 万鬼塔，是玄灵司中一件镇司之宝。 是上任玄灵司司主，拼尽性命从异域中带回来的，可越级镇压鬼物的宝贝。 只可惜，上任司主将其带回后便伤重不治，甚至来不及交代一声万鬼塔该如何使用。 沐南汐眨了下眼睛，摊手：“你们都不知道怎么用，我自然更不知道了，我去了也没用啊！” “沐姑娘学识渊博，道法高深，说不定会有办法。”柏辰直接行了个大礼，“还请沐姑娘帮帮忙！” 一向眼高于顶，骄傲自负的天字队首领，何时对人这般低声下气过。 玄灵司众人都看傻了。 沐南汐也被惊了一下，微微侧身避开他这个礼，捎了捎头：“柏公子不必如此……我去试试就是了！” 一行人将半步鬼王带回玄灵司。 路上，秦珂将自己师门的情况跟沐南汐说了一遍。 去帮忙沐南汐倒是没什么意见，正要答应，玄灵子从旁边冒出来。 “秦姑娘，我家小师叔祖折腾了一日，这又是破邪修阵法，又是封印半步鬼王的，很累啊！” 玄灵子就差把要银子写在脸上了，秦珂自然看得懂。 当下便道：“沐姑娘放心，只要沐姑娘护下我乾华派，我师傅和师叔们定会重谢！”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会连带着天雷符和袖里乾坤的恩情，也一并酬谢！” 沐南汐：“……” 拒绝不了。 根本拒绝不了！ “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说酬谢就见外了！” 沐南汐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全力护住你的师门。” 秦珂感激得无以复加：“多谢沐姑娘！” 因着沐南汐疾行符的加持，玄灵司很快便到了。 沐南汐下了马车，抬眸打量了一下。 不愧是除妖驱邪的正道之所，大门巍峨，门口两只镇宅石狮霸气威武。 玄灵司上空汇聚这白色正气，自成阵法，拱卫着整座玄灵司。 就是—— “你们玄灵司，无人懂风水吗？” 柏辰默了默：“沐姑娘此言何意？”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她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处道，“就是那边那块石头，还有那边那片竹林，以及那里的那棵树，位置都有点不太对。” 第82章 鱼死网破 玄灵司是有风水阵的，而且这风水阵是由现任司长，也就是柏辰的师傅亲自设下的。 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指出位置不对。 哪怕柏辰知道这小姑娘的本事，脸色依旧有那么一丢丢的难看。 但他还是秉持着恭敬，问：“那依姑娘之见，该如何改动呢？” 沐南汐抬手掐算了一番，随后道：“石头往乾位移两寸，竹林往兑位移五寸，那棵树往天门移三寸便好了。” “就这样？”云简兑风水一说完全不懂，就觉得挪几步，能改变个啥呀。 沐南汐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沉思了片刻。 “虽然玄灵司是正道玄术师聚集的地方，自有正气庇护，但这个风水阵也的确是简单了点。”她语气认真的道，“其实天罡五行元气阵是最好，就是我现在手边没有可布阵的物件。” “等下次吧，我集齐了物件，再来帮你们布阵。” 哪怕是雷无名自己先开口，叫她来玄灵司帮忙镇压半步鬼王的，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依然是觉得她在吹牛，并找借口推脱。 那个什么天罡五行元气阵，他们连听都没听过，一听就像是在唬人。 而且玄灵司的风水阵可是有司长大人亲自布下的，司长大人在风水一道上的造诣，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质疑就算了，居然还妄图篡改，简直不知死活。 本来是想借着封印半步鬼王拆穿她的，倒不如提前拆穿一下，给那群被她迷了心智的一个警醒。 这般想着，雷无名开口了：“别等下次啊，沐姑娘需要什么物件，只管说来。” “我玄灵司成立上百年，奇珍异宝多的是，便是沐姑娘需要一两件法器，我们也拿得出来。” 沐南汐没听出来他语气里有怼人的成分，听他说可以准备物件，当即便点头道：“要好，那我列个单子，你们照着单子去准备吧。” 随后将列好的单子，交给雷无名。 指着上面的千年雷击木道：“千年的雷击木有些难寻，有百年的也可勉强得用，就是阵法的效果会差上一点，不过用在此当是够了。” 雷无名扫了眼单子上的东西，嘴角抽搐两下。 她倒是真敢开口！ 天山玄玉，洞庭明珠，幽冥草根，碧萝花叶…… 无一样不是至宝！ 她这是布阵呢，还是想趁机掉包宝物中饱私囊呢？！ 雷无名掩下眸底翻涌的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沐姑娘放心，我一定会为姑娘集齐。” 沐南汐矜娇的点了下头：“那咱们就进去镇压半步鬼王吧！” 抬脚正准备进去，又突然顿住，偏头往东方向看了一眼。 “沐姑娘，怎么了？” 沐南汐蹙了下眉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天罡五行元气阵怕是来不及布了，先让人按照我方才说的方位，将那些东西改动一下吧。” “另外，收在门口的玄灵司护卫先撤进去。他们修为太低，就别留在外面枉送性命了！” 柏辰疑惑皱眉：“沐姑娘……” “白家庄背后的邪修要出手了！” “什么？”柏辰面色一变，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攻击性的气息。 不过还是挥手，让属下人赶紧按照沐南汐所说移动。 沐南汐叹息一声，现在的道门究竟衰落到了何种境地啊，这么明显的邪恶气息，居然都没有察觉。 她低头从布包里翻出一枚丹药，递给玄灵子：“灵灵，你回一趟白家庄，将此丹给那槐树妖，助他化形，然后带他来见我。” 小师叔祖甚少喊他灵灵，但凡这么喊了，必然是顶重要的事。 是以玄灵子半点怨念都不敢有，翻身上马，朝着白家庄飞奔而去。 柏辰惊了一下：“白家庄除了半步鬼王，还有槐树妖？” 沐南汐点头：“就是曲秀才家门口那两棵槐树中的一棵，不过因为邪修布下的阵法，将那处发方圆七里以内的邪气全都聚集在了曲秀才家，导致槐树无法吸收阴气，反倒阻碍了他的化形。” “那沐姑娘方才为何没说？” “都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况且他从未害过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沐南汐淡淡解释了一句：“再者，我本以为邪修阵法被破，会选择隐匿自身图谋以后，谁知道他居然狗急跳墙想鱼死网破。” “那槐树妖虽有灵智，但到底是邪气滋养而生的妖物，若无人引导，怕是很容易被邪修所利用。” 话落，仿佛感受到什么，抬头望向天空：“来了！” 所有人齐齐一惊！ 什么？这就来了？这么快的吗？ 赶紧各自拿出自己的法器，准备迎敌！ 下一瞬，遮天蔽日的阴云将玄灵司笼罩其中，浓郁的邪恶气息从阴云中渗透出来。 那气息散发着一股恶臭，闻的人无不觉得头晕恶心，手脚发软。 头顶的天黑得仿佛永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沉甸甸的绝望感压在心头！ 一些修为较低的人，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那阴云汹涌变幻，成为一头庞大狰狞的怪兽，朝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他们全部吞噬一般。 就在这样的绝望和压抑之中，一道清脆娇软的嗓音突然响起。 “只是幻象而已，立刻封闭五感，清心守正！” 伴随这道声音，修为高的如同柏辰等人立刻清醒过来，自动封闭五感，默念清心咒，眼前一切幻象尽数消失。 扭头看向周围，发现其他人还深陷幻象之中，神情惊恐的各自掐着法诀，将武器对准自己的同伴，就要出手！ 柏辰等人就要出手将他们分开。 突然—— 一道金色光芒骤然冲天而起，随之化为圆弧将整个玄灵司笼罩其中。 柏辰等人身处圆罩内，顿感天地间灵气骤然浓郁了十倍不止，即便不修炼，灵气也疯狂朝体内涌入。 甚至他都感觉，自己禁锢许久的修为，隐隐有了松动！ 柏辰大喜，扭头四处张望，就见沐南汐正站在竹林处。而整片竹林，从之前的位置，往兑位移动了五寸。 所以，是沐姑娘改变了原本的阵法方位，才有如今功效？ 第83章 邪修来袭 “沐姑娘……” 柏辰刚想问，就见沐南汐突然手腕一翻，掌心立刻多了一条雷光闪烁的鞭子，朝着他便狠狠劈了过来。 柏辰瞳孔地震，下意识就想往旁边侧身躲开。 然而全身却仿佛被锁定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看着鞭尾从他脸颊边擦过去，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原本准备偷袭柏辰的邪修被沐南汐一鞭子抽飞出去！ 随后她手腕一转，鞭尾灵活缠上那人腰身，将他拖进了阵法之中。 邪修重重砸在地上，脸狰狞成了痛苦面具。 “你们来吧！” 把人卷进来之后，沐南汐就收了鞭子站在一边。 她发现了，这玄灵司普遍实力都不强。 几个邪修围攻，邪气都快铺天盖地了，他们也察觉不到。 得好好历练才行！ 这阵法形成的结界里灵气浓郁，又有她盯着。邪修实力也比他们高上两个层次，正好拿来磨炼他们。 否则就他们现在的水平，怎么护卫汴京的安危？！ 她是想赚钱，可不想把自己累死！ 柏辰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着邪修就狠狠劈了过去。 邪修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抽了一鞭子，又卷进了阵法里，心头正窝火，见他攻来，立刻迎上去。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法术光芒炫目炸开，差点将想上去帮忙的云简炸个透心凉。 沐南汐一直盯着战场情况，及时一鞭子将他卷到一边。 云简抚着胸口，劫后余生的直喘气。 吓死他了！ 吓死他了！！ “那不是你能参与的，瞎往上撞什么。”沐南汐瞪他一眼，“想打架，我给你挑个对手吧。” 那头，已经有不少邪修从暗处冲出来，试图打破结界。 沐南汐扫了一圈，鞭子一挥卷了个人，朝云简甩过去。 “这个，练气五层，正好比高一个等级，你跟他玩儿去吧！” 云简：“诶？？？？” 比他高一层，他还玩儿个啥啊，这不是被吊打么？！ 然而那邪修被甩过去，根本不给他抗议的机会，直接朝着他就是一道邪术打过去。 没办法，云简只能仓促迎战。 见他们成功打在一起，难舍难分了，沐南汐又开始在外头挑选对应的对手。 一鞭子过去，总能卷住一个邪修，扔到跟他实力差不多的玄灵司人面前。 然而两人就二话不说直接打起来！ 如此这般，几乎所有人都找到了对手，只剩下雷无名和秦珂两人闲闲的站在一边。 雷无名眉头皱得死紧，看着所有人都有对手，他想上前都找不到机会，只能捏紧了拳头站在外面掠阵。 秦珂自认跟沐南汐相处过，还算有点交情在，于是摸到她身边。 “沐姑娘，你为何不给我安排对手啊？” 沐南汐讶异挑眉：“你不是还要回去救你的师门吗？” 秦珂：“……” “可是这里……” 沐南汐笑眯眯：“这儿不是有雷首领在吗？！” 雷无名：“……” 少女站在那，阵法的金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精致明艳到让人不敢逼视。 偏脸上的笑……让人咬牙切齿的恶劣！ 她就是在报复！ 绝对的！ 事实上，沐南汐还真没有报复的意思。 她是真决定留下他在这儿掠阵，然后带秦珂回去救她师门的。 毕竟她说了，事后必有重谢！ 当然，重不重谢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如救火！ 沐南汐在布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堆符篆交给雷无名 “这里面有天雷符，业火符，冰锥符，水箭符……你就在这儿看着，谁搞不定了你就砸一张过去帮个忙。” 然后又摸出个瓷瓶扔给他：“这里面是疗伤的丹药，只要不是心脉俱断都能救回来。” “所以机会难得，让他们好好历练历练。” 雷无名突然就被塞了个满怀，看着怀里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能引起各方争抢的符篆和丹药，突然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呼吸太大声，吓掉了，他可赔不起！ 嘱咐完雷无名，趁着他反应不过来的当口，抓着秦珂的肩膀就是一张缩地成寸符：“走吧！” 乾华派。 内围的阵法轰然破碎！ 这已经是门派内最后一道防御阵法了！ 梓瀛真人扫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弟子们，与师弟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珂儿再不回来，他们乾华派这一关怕是渡不过去了！ 一群笼罩在黑袍中的邪修涌进乾华派大殿，手上邪恶法器散发着一股腥臭让人眩晕的味道。 那些气味带毒，哪怕封闭五感也能透过皮肤渗进去，阻滞灵气运行。 “哼哼哼……梓瀛老儿，你也有今天！” 为首的黑袍人发出桀桀怪笑，梓瀛真人瞬间脸色一变：“是你！” “没错，正是我！”为首之人语气怨恨又狂妄，“当年你赶我下山，废我修为，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梓瀛真人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一时心善，没有将他赶尽杀绝，竟为今日埋下灭门之祸根。 他怒不可遏：“若我知道留你一命，你非但没有向善，反而堕落沦为邪道，我当日必将你五马分尸！” “哼！”对方怒斥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邪道又如何，不过五年，我这个当初被你废了丹田的废人，如今修为却远在你之上。” “被你瞧不起的邪道杀死，你这所谓的正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他旁边的人上前一步，骷髅头的黑色法器弥漫出一股黑色雾气：“何必跟他废话，等日后我们改写了三界秩序，何为正，何为邪，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说的没错！” “杀！” 邪修们举起武器，朝着乾华派人冲过去。 梓瀛真人面色凝重，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浓郁清正之气，他眉目敛肃，沉声低喝：“乾华派上下听着，誓与邪修不死不灭！” “誓与邪修不死不灭！” 两边人各自高喊着口号，挥舞着法器就要拼命。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两边中间的地面突然爆炸，紧接着两道纤细身影破土而出！ 秦珂灰头土脸神思恍惚，跃出地面以后还有点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一声轻唤响起：“珂儿？” 第84章 拯救乾华派 秦珂这才反应过来，旋即眸子瞠大。 她们这就回乾华派了？！ 她见鬼一般扭头看向沐南汐，谁家缩地成寸符一缩就缩到几乎千里之外啊？！ “珂儿？你怎么回来了？可是玄灵司的援兵到了？”梓瀛真人欣喜不已，探头朝大殿外看。 然而外面空空如也，也并无灵气波动的气息。 他神情一颓：“难道玄灵司不愿……” “不是的师傅。”见梓瀛真人误会，秦珂急忙解释，“玄灵司也遭遇了邪修围攻，自顾不暇，是沐姑娘带着徒儿用缩地成寸符率先赶回来救援。” 梓瀛真人这才发现，自家徒儿身侧，还站着个身量不高，纤细柔弱，美得如同画儿上走下来的仙女一般的姑娘。 四目相对，那姑娘抿唇对他笑了笑，梓瀛真人突觉眼前的天都亮了一般。 然而一瞬过后，又是满心绝望：“你这丫头，玄灵司即无法来援，你还回来干什么？难道真要我乾华派上下，全都葬身邪修之手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快带着这小姑娘赶紧离开……”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之前那个邪修狂妄嚣张的喊了一声，“上啊，踏平乾华派，扬我阴煞门天威！” “踏平乾华派，扬我阴煞门天威！” 梓瀛真人焦急的抓住秦珂的手：“快走！” 说着，将她往后一扔。 转身又要去抓那仙女似的小姑娘。 手即将落在她肩膀之际，却见眼前人影一晃，那姑娘陡然原地消失。 抬眼一看，她居然独自拦在邪修面前。 邪修狞笑着朝眼前不起眼的小丫头冲过去：“不自量力！” 沐南汐粉色唇瓣微微勾起，狭长而清透的狐狸眼微微一眯：“踏入本姑娘的阵法尚不自知，到底是谁不自量力？！” 邪修一愣，就见那姑娘抬头往上。 他也下意识跟着抬头。 就看见半空中飘扬着七七四十九道符篆，符篆之间电光相连，雷鸣阵阵。 邪修们脸色大变：“这是……” “好好品尝吧，天雷的滋味！” 少女嗓音软嫩，透着一股清甜，落在耳中却如惊雷，震得人耳鸣嗡嗡。 邪修们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被天道察觉，降下天罚啊！ 天道最恨邪物，那天雷劈在他们身上，是要劈得他们形神俱灭的。 邪修们瑟瑟发抖，一个个惊惧不安的看着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雷。 有不信邪的，干着嗓子喊了一声：“小丫头，被以为你随便扯个幌子，就能把我们吓唬住。” “你才多大，怎么可能引得来天雷！” “是吗？”被质疑，沐南汐也不恼，歪头一笑，纤细修长嫩如葱段的手指掐了几个漂亮的法诀，而后朝他一指，“那就用你先开刀吧！” “雷来！” 轰隆隆！ 大殿内响起惊雷声，那声音之威势，震得不少修为低的邪修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随后刺啦一声电闪！ 之前叫嚣着沐南汐骗人的邪修被一道雷光劈得面目焦黑，头发炸裂，整个人焦炭般倒在地上！ “啊啊啊……真的是天雷！” “快跑，快跑啊！” 天雷是邪修的克星。 沾上就是个死。 邪修之所以称之为邪修，除了他们手段邪恶血腥外，还因为他们皆怕死，半点没有正道之人所有的骨气！ 砰！ 乾华派大殿的门突然关闭，就连窗户也关的死死的。 上面贴着符篆，邪修们手刚碰到，那符篆就腾地窜出一团火，烧得他们嗷嗷惨叫。 紧闭的大殿之中，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邪修们的惨叫声几乎要撕裂云霄，又被沐南汐一手静音阵消弭干净。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符，每道雷符都能辟出九道天雷。 等四百四十一道天雷劈完，邪修们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沐南汐手一挥，大殿门窗打开，一道清风诀卷了邪修们剩下的骨灰随风而去，点点金光伴随着邪修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而落在沐南汐腕间带着的东篱珠上。 看到那么多功德，沐南汐眼睛都亮了！ 早知道除掉邪修，能赚这么多功德，走之前就该把玄灵司门口那些一并给劈了！ 乾华派众人表情呆滞的看着一会儿笑，一会儿懊恼的少女，那眼神就跟看怪物差不多。 这姑娘多大？ 就能画出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符，布下天雷阵，斩杀数十邪修于眨眼之间！ 这是怎样恐怖的实力啊！ 便是门派尚在闭关的老祖，怕是都不及她。 沐南汐处理完邪修的骨灰，一回头就见乾华派众人都盯着自己看。 那眼神—— 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秦珂一整个还有些麻木。 她是知道沐姑娘厉害，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 “多谢沐姑娘救我乾华派！”梓瀛真人到底是一派掌门，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说着，就要对沐南汐行礼。 沐南汐抬手拦住：“掌门不必客气，秦姑娘是我的朋友，她即找到我，我自然是要帮的。” “再说了，秦姑娘已经许以重谢，我也不是白帮忙。” 话虽没有明说，但潜藏的意思就是：秦珂说了她来救人，就给她重谢。现在人救了谢不用谢，给谢礼就好了。 梓瀛真人能做到一派掌门，自然精明听懂了她潜在的涵义。 当下便道：“这是自然，沐姑娘为救我派所用的符篆，都由我派一力承担。” “除此之外，我派宏光宝阁中的宝物，姑娘可任选三件。” “另外……” 梓瀛真人抬脚走到掌门座椅，伸手按下一个机关，座椅下陷，随即一个石台缓缓升起。 石台上放着一个黑漆雕花的盒子！ 梓瀛真人捧着盒子过来，双手递给沐南汐：“沐姑娘，这次乾华派能度过劫难，多亏沐姑娘仗义援手。这盒子里有银票五百万两，权当是给沐姑娘的谢礼。” 他说罢，却久久不见沐南汐应声，递过去的盒子也没见她收。 梓瀛真人有些忐忑，却见沐南汐微微皱起眉头，瞬间心里狠狠一抽。 第85章 缩地成寸 正派中人一向以驱邪除妖为己任，虽也会收一些酬劳，但同道中人互帮一些忙，却甚少会收银钱作为谢礼。 因为修道之人素来清高自傲，给银钱，会被当做是看不起！ 他方才想着沐姑娘所说重谢，这才将私藏多年的银钱拿出，却是忘记了这一茬。 这位沐姑娘是有大能的人，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她，那他们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梓瀛真人咬咬牙，正要请罪。 却听沐南汐叹息一声，挣扎着将盒子推了回去。 “太多了。” 梓瀛真人：？？？ 他更加诚惶诚恐，这位沐姑娘不会是在说反话吧？！ 他慌忙道：“沐姑娘，我没有任何轻慢姑娘的意思，我乾华派算不得什么大派，宏光宝阁中的法器与姑娘所有想必，怕是不值一提。” “这些银两，是门派所有存项，这才想着给姑娘，聊表一些谢意。” “姑娘若是觉得少了，我、我……姑娘尽可提要求，我们定当竭力办到！” 沐南汐眼皮狠狠一跳，强行压制住想要的冲动。 “掌门误会了，我五行却禄，委实收不了这么多钱财。” “你们若当真想感谢，不若……” 视线扫过梓瀛真人等长一辈的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功德金光。 沐南汐眼馋的看着，犹豫了一下才解释道：“我因一些缘故，与地府冥君达成交易，为他修复地府圣物山河令。” “然而修补这山河令，需要大量的功德。所以……” “沐姑娘是想要我等身上之功德？”梓瀛真人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沐南汐点点头，功德需所有之人自愿给予，否则若是强行取得，会引来天道不满。 但功德对凡人而言，妙用无穷。 除了可以庇护延寿，还能在死后化为往生路上的金光之桥，为投胎转世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一般情况下，凡人若有了功德，甚少愿意分给别人。 沐南汐也不愿强求：“若是可以，自然最好，若是不愿也不妨事的。” 梓瀛真人立刻道：“别说沐姑娘已经开口了，便是沐姑娘不开口，知道沐姑娘要为冥君修补圣器，需要功德，我等也愿意贡献一二的。” “只是这功德如何交与姑娘，我等实在是不知。” “这个我会。”沐南汐高兴的差点原地飞升，看着梓瀛真人身上亮晶晶的功德差点流下羡慕的口水，“掌门放心，我只取一点即可，断不会影响诸位的身体和未来往生。” “沐姑娘但取无妨。” “那……多谢诸位了！” 沐南汐按下心底激动，开始咏颂一长串晦涩的咒语。 手指变幻，不停掐诀。 随后看向梓瀛真人等人：“诸位不必做什么，只需心中不抵触便好！” 随后手挥开，一道淡淡的光晕朝着梓瀛真人等人席卷而去。 那光晕悬在他们头顶，似乎要从他们体内吸取什么东西一般。 梓瀛真人按照沐南汐所说，不曾抵触，不过瞬息，光晕便从他们身上吸取出一点金光。 金光如有灵智，朝沐南汐手腕上漆黑的东篱珠飞过去，盘旋一圈后，没入其中。 漆黑珠身上，光点一闪而没，又恢复成黑漆漆的样子。 同时，沐南汐挥手散掉灵力，笑得不要太心满意足。 “好了。” 梓瀛真人：？？？ 这就成了？！ 他笑容满面的看向沐南汐，语气简直可以称之为谦卑：“沐姑娘难得来我乾华派一趟，不若让珂儿陪着你在我乾华派好好转一转。” “我乾华派地处灵山，风景十分秀美。” “待我修复好门派中大小阵法，再为沐姑娘设宴，答谢沐姑娘。” 沐南汐摆摆手：“不必了，我还有事，得赶回汴京。” “此地距离汴京足有千里，如今天色已晚，不若先休息一下，等明日我再安排马车，送沐姑娘回去？” 一旁秦珂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想替沐南汐说一声不用。 人家有缩地成寸符，千里之地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儿。 可这到底是自家的师尊，她着实不忍心拆台。 果然，就听沐南汐语气淡然：“不必麻烦，我不习惯坐马车。” 梓瀛真人还要再劝，秦珂看不下去了：“师傅，我们离开时，玄灵司也正被邪修围攻，我实在放心不下我的同僚。” “沐姑娘趁夜离开，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我想同沐姑娘一起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见状，梓瀛真人也不好再留。 果断名人去宏光宝阁取了三件最珍贵的宝物来，交给沐南汐。 那三件宝物，分别是一把袖中剑，一枚丹药，还有一块玉石。 丹药和袖中剑都没能让沐南汐眼神出现丝毫的波动，唯有看向那玉石的时候，才稍稍抬了下眼睑。 咦，这玉石竟然有灵！ 玉石生灵，倒是少见。 于是她抬手，将于是和袖中剑收进了东篱珠内。 至于那枚丹药：“我自己会炼药，所以这枚丹药，还是留给贵派，以作不时之需吧！” “另外……”她低头，从布包里翻出一瓶丹药，“贵派诸人受邪修毒气，影响了筋脉和灵力。” “这瓶药，化水泡浴，可驱除你们体内的毒素。” 梓瀛真人正准备修补好法阵之后，去药王谷求医，没想到沐南汐居然也会解毒。 当即感激不尽的接过药瓶：“多谢沐姑娘赐药！” “掌门客气，那我便告辞了！” 说着抬手就要去抓秦珂的胳膊，谁知对方主动蹭蹭蹭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腰。 大眼睛亮闪闪的：“沐姑娘，我准备好了。” 沐南汐：“……” 缩地成寸符一捏，两人砰一声原地消失。 梓瀛真人：“……” 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是……缩地成寸？！ 这姑娘，当真深不可测！ 沐南汐带着秦珂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然而玄灵司前，倒了一地。 她们突然出现，还吓了掠阵的雷无名一跳。 他正时不时甩个符劈人劈得开心，冷不丁看见两人突然“砰”地出现，吓得差点把冰锥符丢过去。 待看清是沐南汐和秦珂，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瞪着她们：“你、你们……乾华派……怎么……” 第86章 镇压半步鬼王 见他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秦珂好心的替他说明。 “我们已经回过乾华派了，沐姑娘凭一己之力将攻打乾华派的邪修全灭。我们担心玄灵司的安危，所以特意赶回来。” 雷无名：“……” 更激动了：“不是……乾华派距离此地千里，你们才离开多久，怎么可能……” “沐姑娘用了缩地成寸符，千里之地不过眨眼。” 秦珂面无表情的道：“然后她用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符设下天雷阵，瞬息就将邪修劈了个灰飞烟灭！” 雷无名：“……” 看见他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表情，秦珂圆满了。 堂堂玄字队的首领，定力也不过如此，没比她好哪儿去！ 沐南汐并不知雷无名此时的心路历程，也不知道秦珂在他身上找到的诡异安慰。 她看了眼基本上已经要结束战况的现场：“如何？谁比较抗揍？” 雷无名咬了咬后槽牙，不情不愿的吐出一个名字：“柏辰！” 现场除了他，其他人几乎是被吊打。 毕竟沐南汐扔给他们的对手，基本都比他们高一个境界。 扔给几个首领的，更是直接高了两个境界。 然而柏辰虽然一开始依旧被按在地上摩擦，但是很快就摸清了对方的路数，开始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 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险象环生，他出手帮忙过。 沐南汐摸了摸下巴：“啧，一群弱鸡！” 看见雷无名手上还有天雷符，抢过来扔到半空，随后掐了个法诀，灵气打在符篆上，瞬间雷光大盛。 粗壮的雷电撕裂长空，专劈邪修。 与些许对战的玄灵司众人正觉精疲力尽，就见一道天雷劈下来，眼前的邪修瞬间被劈成了灰…… 失去对手，鼻青脸肿的云简立刻大字型瘫倒在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再动弹。 雷无名看着成年人腰粗的雷电，陷入沉思。 刚才他用天雷符帮忙的时候，劈出来的雷，还没有手臂粗。 以前在玄灵司，让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子做了天字队首领，他还很不服气。 如今看来，玄门之中，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沐南汐让秦珂将疗伤的丹药分给玄灵司众人，随后道：“经此一战，各位多少都会有些收获。” “赶紧回去精心修炼，消化药力，巩固修为吧。” 玄灵司众人虽然疲惫，却也知道沐南汐说的是说话。 他们以前日子还是过得太平顺了，今日这一场越级战斗，让他们各自都有所领悟和收获，的确需要好好静下心来复盘成长。 众人彼此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进了玄灵司。 路过沐南汐身边时，都毕恭毕敬的朝她行一个礼。 沐南汐也没避讳，站在那受了这个礼。 今日这一遭，她与他们也算有半师之谊，这个礼还是受得的。 所有人中，柏辰最是感激。 他的境界一直停留在练气巅峰已经很久了。 今日多亏沐南汐，让他摸到了迈入金丹期的门槛。 “沐姑娘，多谢！”他这个礼，行得比任何人都要敬重。 沐南汐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容深了一些：“柏公子客气，快些去突破吧。金丹期的雷劫虽不厉害，却也要吃些苦头才能扛得过去！” “不必担忧，我会在此处玄灵司中，为你护法。” 柏辰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 “日后，沐姑娘但有所求，在下无不应允！” 沐南汐摆摆手：“去吧！” 柏辰去突破，其他人去修炼，就剩下一个雷无名跟秦珂无所事事，于是陪着沐南汐去镇压半步鬼王。 万鬼塔既然是玄灵司至宝，自然也是放在一处极隐秘的地方。 并且那处机关重重，不知情的人闯入，怕是连万鬼塔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雷无名有些试探一下沐南汐的实力，一路上故意一个机关阵法都没提。 秦珂是绝对信任沐南汐的，见雷无名不知死活非要打脸，也就好心的成全他。 于是也一个字都没提。 然而—— 别说踩中机关了，沐南汐甚至还挑出了好几处阵法的不足，让他们改进。 雷无名彻底服了。 万鬼塔，顾名思义，就是个塔。 成人手臂高，塔身一共十八层，盈盈泛着红光。 那红光给沐南汐一种熟悉的感觉，有点像……开在黄泉之滨的彼岸花的颜色。 她眉头皱了一下，难道，这万鬼塔是从幽冥来的东西？ “沐姑娘？”秦珂见她盯着万鬼塔出神，小声询问，“您可是见过这万鬼塔？” 沐南汐摇头，摇掉心底隐约的熟悉感。 雷无名有些失望：“那你能打开它吗？” 万鬼塔需要打开每一层的塔门，才能将鬼物关进去锁上。 但他们试过很多方法，符篆、阵法、法器、法诀，都无法打开它的塔门。 “不知道。”沐南汐耸耸肩，“试试看吧。” 说完，绕着万鬼塔开始转圈圈。 一边转圈，一边试探性的打了一道灵气到塔身上去。 万鬼塔突然震动起来，每一层塔的飞檐上挂着的铃铛也都跟着摇晃。 但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直到—— 沐南汐的东篱珠里突然发出动静，收半步鬼王的那颗珠子发出惨烈红光。 不等沐南汐反应，半步鬼王被强行拽出东篱珠，化作一道黑雾，被收进了万鬼塔的塔尖那一层。 沐南汐：“？？？” 雷无名：“？？？” 秦珂：“……” 不是—— 他们用尽办法却连万鬼塔的塔身都挨近不了，沐姑娘随便一道灵力，它自己就听话的强行把半步鬼王收进去了？！ 什么鬼？！ 沐南汐也很惊讶。 东篱珠自从与她绑定，就只听从她的意志。 方才她并没有发出让半步鬼王出来的指令，半步鬼王却还是被万鬼塔给强行拽了出来。 这万鬼塔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连南海东篱珠这种世间至宝都抵不过！ 她摸了摸鼻子，若是她开口说要把万鬼塔带走研究研究，玄灵司会愿意借吗？ 就冲外头那层层护卫，应该是……不能吧。 沐南汐抿了抿嘴角：“那什么，半步鬼王也镇压好了……” 第87章 聚灵阵 见她似乎下一瞬就说要走，秦珂赶紧道：“沐姑娘，你不是还要为首领护法吗？” 沐南汐抬眸朝柏辰房间的方向看了下：“他大概还要两天才能突破，到时候我再过来。” 还要两天吗？ 秦珂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道：“沐、沐姑娘，你连、连这都能看出来？” 沐南汐蹙了下眉，她一直觉得很奇怪：“玄门五术，山医相问卜，都会不是很寻常吗？为何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秦珂：“……” 她艰难的消化了一下。 所以说，沐姑娘玄门五术都精通？！ 妈耶，这是怎样逆天的存在！ 她筹措了一下语言，才道：“沐姑娘不知，如今玄门式微，灵气不知为何日渐稀薄，凡人修行本就不易，更别说同时精通五术了。” “所以如今的玄门中人，都是选其中一门修行学习。” 原来……是这样吗？ 难怪他们见她会画符布阵，会医术炼丹，会相面卜算，才会露出那种表情。 不过—— “灵气稀薄，可以用聚灵阵辅以修行。”顿了顿，她有些不可思议，“你们不会……连聚灵阵都不会布吧？” 一路过来她算是发现了，这所谓的玄灵司，聚集天下玄门修士，结果布的阵法不是错的，就是达不到原本的效果。 也不知这些修士都是如何修习，怎么如此错漏百出。 被她这般质问，秦珂罕见的红了红脸：“聚、聚灵阵乃是上、上古阵法，我、我虽在古籍上看到过，却、却不知聚灵符该如何画，所以……” 也就是确实不会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属实是没想到，所谓的玄门式微，会式微到这种地步！ “所以，你们乾华派修习的就是符篆和阵法？”她想起自己在乾华派看到的那些阵法，倒是比玄灵司的还要精妙一些。 也仅仅只是一些罢了。 秦珂点头，心中愈发羞愧。 说他们专研符篆阵法，结果他们有的符篆和阵法，却连沐姑娘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怎能不惭愧。 沐南汐没说什么，低头从布包里翻出没用过的符纸，还有干净的朱砂符笔，转身往桌案的方向走。 “过来。” 秦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慌忙道：“沐姑娘，我已受你大恩，得习天雷符和袖里乾坤，已是感激至极，万万不能……” 沐南汐回头：“玄门之所以式微，便是因为你这般的想法。” 秦珂愣住。 “若人人都将自身会的玄门术法当做传家宝，吝与教授他人，久而久之，这些玄门术法想不失传都难了。” 秦珂怔楞的看着眼前神情冷肃的少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沐姑娘如此严肃的样子。 想来，是真的对现如今的玄门感到失望吧。 她的师傅，定也是一位心怀大爱的大能，只因厌倦了人世间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才选择隐于深山。 只是，玄门如今已是这样，沐姑娘说的道理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却依旧谁都舍不得将自己开宗立派的本钱公之于众，生怕教会了徒弟，就饿死了师傅。 见她泯然不语，沐南汐也只是叹气，却并未强求。 只是道：“我教你的符篆阵法，他日你若遇见需要之人，也尽可教授于他。” “今日玄灵司和乾华派的危机，若还不足以警醒玄门中人。” “迟早有一日，这三界会成为邪修天下，沦为炼狱。” “到那时，希望这些所谓的玄门宗师们，还能一派泰然的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少女嗓音软甜，银两算不得大，清风徐徐一般，说出的话却十分的振聋发聩！ 至少秦珂听完后，只觉心头翻涌，感心底有某种情绪被激昂而起，澎渤汹涌，试图破茧而出！ 就连一直对沐南汐不信任的雷无名，也觉得此刻眼前的少女，竟比那些门派宗师，更心怀天下，更担得起一句“大师”称号。 见秦珂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一惯飒爽利落的人神情有些呆滞，眼圈红红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一般。 她便知道，自己今日的话，她听进了心里。 于是眉眼间凝着的霜冻春风化雨，五官扬起浅淡的笑容：“还不过来？不想学？” “想！”怎会不想。 画符的时候，小姑娘稚嫩的脸庞十分肃穆。 许是为了照顾秦珂这个小白，她的速度放得极缓，一笔一划都力求让她看得清楚分明。 秦珂屏气凝神的站在她旁边，身子微微往前抻，视线几乎绞在符纸上，生怕错过一丁点的细节。 直到沐南汐收笔，抬眸朝她看来：“如何，可记下了？” 秦珂点头。 “既然聚灵符你已会了，那聚灵阵可还需我教你？！” 秦珂摇头：“正如姑娘所说，若我事事依赖姑娘，全然不知进取，来日邪修再度攻打过来，难道我次次都要躲在姑娘身后，求姑娘庇护吗？” “我们也是时候，该多些成长了。” 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沐南汐刮目相看。 也可见她师门将她教导得很好！ 若非如此，沐南汐也未必愿意教她。 从玄灵司出来，沐南汐运起清风诀，乘风朝着摄政王府而去。 小虎还在摄政王府，她还答应了给司徒倾墨炼丹来着。 其实也可以用缩地成寸符的，就是缩地成寸符的出场不够美。 她到底是个小姑娘，私心里还是不想有事没事从土里冒出来的。 沐南汐飘然落在司徒倾墨的院子，一袭深紫色锦袍的男人端坐在轮椅上，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女，淡然微笑：“来了。” “王爷一直在等我？”少女挑眉，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 司徒倾墨见她喝完，执壶又给她续了一杯。 他问：“乾华派和玄灵司的事，都解决了？” “王爷知道？” “汴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玄灵司门口那么大的动静，有心之人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司徒倾墨动作优雅的品茶，恍若闲聊一般：“至于乾华派……寒山寺局破，背后之人若不做点什么报复回来，必然会在邪修之中丧失威信。” “若我是他，也会选择攻击力最弱的乾华派动手！” 第88章 这只槐树妖他不正常 柿子专挑软的捏，这点沐南汐深表赞同。 她若有所思：“想来王爷与背后之人，当有共同语言。” “你怀疑我？”司徒倾墨眉梢微挑。 沐南汐摇头：“那倒不是。” 这摄政王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若真是那些邪修的头，底下想篡位的怕是一抓一大把。 毕竟哪个实力强悍的邪修，能允许压在自己头顶的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病秧子。 闻言，司徒倾墨喝茶的动作一顿：“……这么信任本王？” “差不多。”沐南汐把喝空的茶杯往几上一放，“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抓紧把丹药炼好吧。” 药材她早就开好了方子，摄政王府的下人早就已经把所有药材都备好了。 司徒倾墨没现场见过人炼丹，看上去像是好奇想看的样子。 沐南汐也没管他，从东篱珠中掏出炼丹炉，燃符炼丹。 各种草药一点点丢进去，掌心运转灵力小心控制着火候，漂亮的狐狸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丹炉，神识放出到极致，时刻观察着丹炉里的情况。 认真的模样，叫那张素来温软的小脸都带上几分紧绷。 不知是丹炉里的火烘烤得太热了，还是灵力消耗严重，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白嫩的额头滚落，将鬓边的碎发都打湿了。 一旁围观的司徒倾墨从怀中掏出一张青色绢帕，绢帕一角用翠色的丝线绣着一丛绿竹。 他俯身过去，动作轻柔的为沐南汐沾去额角的汗珠。 突然的气息靠近，让沐南汐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见是司徒倾墨为自己擦汗，登时报以一个感激浅淡的笑，便又将专注力凝聚在炼丹上。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司徒倾墨的神情又有一瞬间的恍惚。 犹自记得，当初他少年意气，作死的跑去魔族，找魔尊挑衅，与魔尊大战了一场。 虽最后侥幸赢了，但也受了很重的伤。 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盘腿坐在他身侧炼丹，一边脸，一边不忘训斥他有所不知天高地厚。 往事如烟，只眼前的人，始终未变，依旧是那一颗极致的仁义之心。 一炉丹药，花了沐南汐近一个时辰。 丹药成炉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药香在厅中蔓延开。 只嗅一口，便让人感觉神清目明。 司徒倾墨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抬眸从打开的窗户往天上看了眼。 为何没有天道祝福？！ 沐南汐倒是没想那么多，心满意足的揭开丹炉的盖子，将里面圆滚滚的丹药倒出来。 一共十颗，她留下了三颗，其他七颗全递给司徒倾墨。 男人没接，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的看着她：“说好我只分一半，为何给我这么多？” “这叫断骨生肌丹，可令断骨再生，伤口愈合。只要不是一击毙命，砍断四肢，都能救回来，算得上是凡界最佳疗伤丹药。” 沐南汐解释：“你身板这么弱，又身居高位，想杀你的人肯定很多，你身边的侍卫大概会很需要这个丹药。” 司徒倾墨轻笑一声，接过丹药随手放在一旁的盒子里：“那我替他们，多谢沐姑娘。” “客气。”沐南汐摆摆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王爷即占了这么大的便宜，那让虎子在你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派人送到国公府来，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司徒倾墨一下笑出了声，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潋滟生辉，里面蓄着水汪汪的笑意，好看得要把人灵魂都给卷进去一般。 “沐姑娘还真是不吃亏啊！” 沐南汐感觉自己受到了蛊惑，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了节奏。 她有些狼别的别开眼，果真是妖孽，对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都有如此杀伤力，难怪汴京城中，倾慕他的千金小姐多入过江之卿。 “咳咳，说起来，还是王爷占便宜！”起身拍了拍裙袂上不存在的灰，一抬手将丹炉收进东篱珠，“那王爷，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摄政王反应，清风诀一掐，就从窗口飞走了。 那身影，多少有点狼狈的落荒而逃。 身后，妖孽王爷玩味的勾了勾唇。 小丫头，这是春心萌动了？！ 沐南汐急吼吼落在清风苑，都顾不上跟察觉动静推门出来准备跟他打招呼的辰星，伸手推开卧房的门就冲了进去。 辰星见状，跟过去刚要询问，她已经砰一声把屋门给关上了。 门外，辰星缓缓蹙起眉头。 虽说天黑，视物不清，可他还是看见了，那小丫头脸上绯色的红晕。 还有眼底流转的水光—— 那分明就是害羞了！ 辰星垂在身侧的手指徐徐攥紧，抬眸朝摄政王府的方向看了过去。 难道，他还真想打破跟天道的约定不成？！ 屋子内，沐南汐是真没发现辰星还没睡。 屋门一关，她就扑到铜盆面前，浇起里面早就冷掉的水，接连往脸上扑了好几下。 感觉滚烫的脸颊，这才稍微降了点温。 妖孽啊，真的是妖孽啊！ 就这样的妖孽，也不知是哪个天地造化的，能有本事收了他。 平复了一下心绪，沐南汐将今日赚到的功德全渡进山河令里，那一团灰依旧毫无动静。 她叹了口气，已经彻底认清自己绝对是上了扒皮阎王的当。 脱掉外衫，准备翻身上床睡觉。 刚把布兜摘下来，就感觉里面的铜钱剑突然颤动起来。 秀眉一拧，有鬼物在国公府内作祟？！ 并指一招：“去！” 七星铜钱剑咻的一声从布兜里飞出来，兴奋的破窗而出！ 沐南汐：“……” 看着破了个大洞摇摇欲坠的窗户，恨不得将那破剑召回来爆捶一顿！ 一只鬼而已，激动成这样干什么？！ 就不能克制一点！ 现在好了，明儿还多了一项修窗户的开支！ 好在今日小徒孙给了一些孝敬，再加上白家庄的事儿解决了又赚了一笔…… 想到这里，沐南汐往下躺的动作倏然一僵。 她猛地反应过来。 完了，把小徒孙给忘了！ 与此同时，玄灵子在黑暗中的玄灵司门口，与一只刚化形的槐树妖四目相对，满脸的凄风苦雨。 小师叔祖，你在哪里啊啊啊啊…… 这只槐树妖——他不正常哇！！！！ 第89章 妖魂不全 沐南汐认命的又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外衫，脚踩清风诀就准备去找自家小徒孙。 刚出门，就被辰星拦了下来。 “这么晚，怎地还要出去。”那语气，就像是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沐南汐也不知他何处来的责任感，却没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还有个事情忘了处理。” “我同你一起去！”辰星上前一步。 沐南汐问号脸：“你去干什么？” “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 沐南汐觉得好笑：“我又不是寻常姑娘家。” 就她手上的功夫，寻常十来个人都无法近身。 但辰星还是执意要与她同去。 沐南汐没办法，早去早回还能多睡一会儿，于是点头答应。 赶到玄灵司门口的时候，玄灵子看着自家从天而降的小师叔祖，差点哭出声音。 “小师叔祖，你可算是来了。” 激动的想扑过去撒个娇，结果在看见她身边站着个仙气飘飘、俊朗非凡的男人时，脚步硬生生僵住了。 看向辰星的目光跟看一头哄骗小姑娘的大尾巴狼差不多。 甚至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许多小师叔祖如何被他花言巧语哄骗，跟着他到处厮混的画面内。 语气又警惕又仇视：“小师叔祖，他是谁啊？” 就跟质问心上人的吃醋男子差不多。 沐南汐摆摆手，随意介绍了一句：“我捡回来的侍卫，辰星。” 随后看了眼他身上挂着一坨扑上来，万分嫌弃的避开：“你这是……” 玄灵子赶紧七手八脚将大腿上的挂件扒拉下来，然后往沐南汐面前一推。 “看见没有，这才是助你化形的人，不是我！” 沐南汐一个战术性后仰，随后看向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人。 那是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发色不是常人的墨黑，而是墨色中透出一股深绿。一双眼瞳也带着一点暗绿，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浓密卷翘的睫毛眨巴两下，一颗晶莹泪珠就滚了下来。 “呜哇……” 少年突然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爹爹，你不要小槐了吗？” 沐南汐：“……” 辰星：“……” 两人齐刷刷看向玄灵子。 那眼神没有含义，却叫玄灵子登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不是，小师叔祖，你不要误会！” 他就差指天画地的发誓了：“我什么哦度没做，他化形之后就缠着我叫爹，一步都不肯让我离开，还动不动就抱我大腿，我、我、我……” 说到最后，他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天知道，他这一个下午，被个清秀少年搂搂抱抱，承受了多少不知所谓的白眼。 沐南汐摸了摸鼻子：“我也没说什么。” 玄灵子：“……” 可你比说了什么还要让人扎心！ 看他那样子，沐南汐赶紧安抚一番。 这小徒孙虽然能力差了点，但为人处世分外圆滑。再加上一张巧嘴，日后说不定还能为她招揽不少生意。 可不能真让他寒了心！ 等哄好了玄灵子，沐南汐才看向辰星：“你也是妖，你怎么看？” “妖元受损，妖魂不全。” “难怪！”迟迟无法化形就算了，行为举止还跟个心智不全的小孩子差不多。 “那他这样，可有办法医治？” 她治人还行，治妖，实在是不擅长。 “找到他的妖魂，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说着，看向玄灵子：“在他恢复之前，你恐怕都无法摆脱他了。” 玄灵子炸毛：“为什么？” “妖与人不同，人丢失生魂，多会变得疯癫痴傻。而妖若丢失了妖魂，会在化形时，将见到的第一个人，当做自己的至亲。” 玄灵子：“……” 难怪这槐树妖一直缠着他叫爹爹。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辰星摇头。 玄灵子绝望。 沐南汐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很绝望，但你先别绝望。等我们找到他的妖魂，他就不会再粘着你了。” “这段时间，你就暂且体验一把喜当爹的快乐吧。” “时辰不早了，你先带他回去休息吧。对了，你如今住在哪儿？” 并不想喜当爹的玄灵子：“永安伯请我来驱邪，所以我暂时住在他府上。” “那你就先带他过去，等明日我再来找你。” 翌日。 沐南汐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睁开眼，简单洗漱了一下，正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就去永安伯府拿昨日驱邪的酬劳。 谁知一推门，就看见崔嬷嬷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看见她出来，这才起身远远行了个礼：“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午膳去福禄院用。” 沐南汐蹙了下眉，刚要拒绝，就听崔嬷嬷又补了句：“老夫人说，大小姐回来已有一段时间，府上还一顿团圆饭都没吃过。正好趁着今日二少爷的学堂休沐，其他几位少爷也都在，一起用个午膳。” 家宴啊，那她就不好拒绝了。 正好，她迄今为止也才见过大哥、五哥和六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还没见过。 “好吧。” 见她同意，崔嬷嬷松了口气，又行了个礼后转身匆匆回去复命。 云烟赶紧过来伺候小姐梳妆，既然要跟老夫人和国公爷他们一起吃饭，那小姐就不能再打扮得如此随意了。 沐南汐不喜麻烦，但她身为沐国公府的嫡长女，打扮得太过素淡，的确会惹来非议。 她虽然不怕人议论，却也不想有事没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沐南汐过去的时候，福禄院的饭厅里，精致的菜肴已经摆了满桌子。 沐止薇偎依在国公夫人的怀里，软声软语的说着话，时不时有轻笑传来，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得很。 只是这种融洽，在看到沐南汐出现时，戛然而止。 沐止薇脸上露出些不自在，国公夫人重重哼了一声。 其他几位还没见过沐南汐的公子齐齐向她看来，目光暗含打量。 沐南汐很不喜这样的目光，正准备旁若无人过去坐下，耐着性子吃完饭就走，余光突然瞥见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穿着烟霞色流光裙的少女微微歪头，斜簪的步摇在小巧莹白的耳垂旁轻轻晃动。 樱桃般的小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咦？” 第90章 满室茶香 这一声来得莫名其妙，引得所有人都下意识朝她看过去。 就见她的目光落在一穿竹青色长衫的年轻人身上。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五官很是俊逸，却偏柔弱，但也不会显得阴柔。 一双眸子颜色略浅，微微泛棕。 此时见她盯着自己，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汐儿妹妹在看什么？” 沐南汐见他搁在桌上的手指指腹轻碾，也笑了笑：“不过是觉得四哥的腿很是有趣，四哥不必如此戒备。” 饭厅内丫环婆子倒吸一口凉气！ 沐国公府谁人不知，双腿先天的残缺乃是四公子沐翊谦心底禁忌，万万不可触碰。 大小姐当真是作死，无端提起就算了，竟还说有趣。 沐翊谦脸上笑容愈发深，眼底神色渐冷：“哦，如何有趣？” 沐南汐刚要说话，坐在主位的沐国公已经抬起头：“好了，既然人到了，那就坐下用膳吧。” 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沐南汐顺势偏头朝他看去，就发现沐国公一张脸比起之前清减不少，眼窝都深陷下去了，脸色也很不好看。 仔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可见这段时间一直病着。 视线上瞟，果然看见他头顶盘旋的替死鬼不仅眼睛睁开，嘴巴也长大了。 丝丝缕缕的元气正不断从沐国公的眉心涌出，被他吸入体内。 沐南汐皱了皱眉，袖摆下手腕翻转，朝着沐国公的方向轻轻打出一掌。 空气中一道无形的灵力掌风劈在沐国公头顶盘踞的替死鬼身上，替死鬼惨叫一声。 “啊……”偎着国公夫人的沐止薇突然捂住耳朵，低低叫了一声。 国红夫人急忙询问：“止薇，怎么了？” “没、没什么。”沐止薇眼神闪烁的摇头。 见状，沐南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已经被影响到能听见其他鬼物的声音了吗？！ 看来，她最近又用那嫉妒鬼的力量，干了什么坏事啊。 沐南汐没说什么，走过去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 沐国公扶着筷子：“用膳吧。” 众人这才都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一家人吃饭，这般拘谨倒显得生分，所以作为一家之主率先挑起话题。 “汐儿，虽说你如今已有十三，再过不久便要及笄，现在才开始有些迟了。但你作为沐国公府的嫡长女，便不能不通诗书不懂礼仪。” 沐国公一副慈父口吻：“恰好今日你二哥说起，百川书院新来了位女先生，要收一批新弟子。止薇从小便在那书院中读书，明日我会让你大哥去百川书院也为你报名，过几日你便与她一起去书院读书吧。” 沐南汐回神，摇摇头：“不用了。” “不想读书？”沐国公眉头皱起，语气也严厉了些，“虽说你这个年纪才开始读书，是有些晚，为父也不奢求你如止薇一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起码得圣贤道理、为人礼仪，总该要学会的。” “你如今即已回来，便不再是那穷山林里破落道观里的一个野丫头了。我们沐家，也是汴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虽不是以书香传家，却也人人饱读诗书。” “你身为嫡长女，若是什么都不会，岂不惹人笑话？！” 沐南汐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父亲多虑了，我说不用，不是不读书，而不是不用去百川书院读书。” “那你想去何处？”沐国公满是狐疑。 沐南汐也不多解释：“再过些日子，父亲自然就知道了。” 见她不肯说出书院的名字，沐止薇眼珠转了转，怯生生的红了眼睛：“姐姐不想去百川书院，可是因为父亲让我也同去？若是如此，姐姐大可不必如此，我不去就是了。” “百川书院虽不如二哥念的云麓书院，却也成名已久。你此前并未读过书，能去这里已是极好了。若非书院看在二哥和父亲的才名上，怕是夫子考学那一关你都过不去。” “姐姐可莫要因为一时意气，丢了国公府的脸面。我就算不去百川书院，也是可以去别的书院读书的。” 沐南汐只觉满室茶香。 她扫了两眼沐止薇，没搭理。 一个一心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人，不值得她费什么心思。 沐国公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瞪了沐南汐一眼，又深为沐止薇的贴心感到满意：“既然止薇愿意让你，你总没话可说了吧？！” “过几日，便乖乖去书院，好好学一学大家小姐的规矩。” 沐南汐还想拒绝的，但一想百川书院入学的时间，大概跟沐国公府收到消息的时间差不多，届时不用她多费唇舌，这百川书院她就不用去，便懒得多解释了。 谁知她的默认，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成了是对沐止薇的偏见和针对。 国公夫人当即就是一声冷哼，给了沐南汐一个冷脸。 就连世子沐锦旭，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二公子沐祎文更是一拂袖，不齿与她同桌，干脆起身告辞离去。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陷入到让人几乎窒息的尴尬。 偏沐南汐亦无所觉般，该吃吃、该喝喝。 吃饱喝足后直接起身道：“我还有事，诸位慢用。” 随后也不等沐国公和老夫人发话，转身就走。 沐国公的眉眼瞬间冷了下去，国公夫人更是拍着桌子厉声：“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像什么样子！” 就着，还好意思针对止薇，不去读书。 “好了！”老夫人听崔嬷嬷说了，她此前救自己的事情，对沐南汐倒是多了一分包容。 “她终究是在乡下长大的，没规矩些也正常。过几日不是就要去书院了吗？等去了书院再回来，定会有所改变。” 老夫人都发话了，国公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沐南汐倒是没想到老夫人会为自己说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反正沐国公府只是她暂时歇脚的地方，她与这家人的亲缘，等她解决完国公府的麻烦后，也就算是报完了，时机合适后她便会搬出去。 沐南汐迈出国公府的大门，一抬头，就对上自家小徒孙那张哭唧唧的脸。 “小师叔祖……” 第91章 带你家公子去见见世面 有那么一瞬间，沐南汐想笑。 那画面，也实在是有点好笑。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仙风道骨、丰神俊朗的小道长，往哪儿站那都是一道靓丽风景线。偏生腿上多了一个挂件，那挂件还有些大，长了一张同样也算英俊的脸，却有一双无辜又纯澈的大眼睛，眨动的时候叫人心都化了。但一口一个“爹爹”，实在是违和。 见自家小师叔祖居然还没良心的笑，玄灵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小师叔祖，咱们快点想办法找到这槐树妖的妖魂吧。”今早他都听到永安伯府的人在传他有断袖之风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清名怕是要毁于一旦。 “不急。”沐南汐摆摆手，狐狸眼闪动着纯粹的光，“昨日白家庄驱邪，永安伯府可结算了？” 说起这个，玄灵子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对了小师叔祖，永安伯府上出事了。” 永安伯府上的大小姐，昨日晚间突然一病不起。 玄灵子领着槐树妖回去的时候，府上永安伯夫人还在哭天抢地呢。 那位永安伯大小姐素日也算康健，突然病倒，且身上长满诡异红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邪气。 所以他一回去，就被永安伯派人抓了过去。 “小师叔祖，我探过了，那小姐像是中了命蛊。”玄灵子神色凝重。 沐南汐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命蛊是一种借命的邪术，乃修罗王所创。当初修罗王作乱，意图颠覆三界，被封印后门下邪修死的死，逃的逃。门下邪术多被焚毁封禁，这命蛊就是其中之一，是以如今的正经玄门修士别说看到，连听都没听过。但云雾观藏书很多，又不拘类型，玄灵子少时最爱泡在藏书阁里，曾无意中看到过有关记载描述。 命蛊并不难解，难的是命蛊在这个时候出现，难不成修罗王派的邪修当真死灰复燃了？！ 玄灵子见自家小师叔祖皱眉，心中就忍不住忐忑：“小师叔祖，你有办法解这命蛊吗？” “有，不过……” 她大喘气一下，连带的玄灵子也跟着屏住了呼吸，等她说出吓人的话来。 谁知沐南汐顿了顿，却一脸严肃的道：“救那位永安伯小姐，可是另外的价钱！” 玄灵子：“……” 还以为小师叔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就这？！ 但到底是长辈，他也不敢发火，只能哈着腰：“那是自然！” 沐南汐满意了：“那走吧，咱们去看看这邪蛊去！” 说着就要上马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等一下。” 沐南汐踩在车辕上回眸，就与一双看似温和，实则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对上。 “四哥有事？”追出来的人，是沐翊谦。 沐翊谦与司徒倾墨一样，坐着轮椅。 但又与司徒倾墨不同，他瘦弱到令人心惊，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颓败。 就连那双眼睛，都是毫无生气的漠然。 沐翊谦嘴角上扬，牵出一抹惯性的弧度：“妹妹与我话还没说完，这是要去哪儿？” “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沐南汐并未明说。 毕竟这个朝代对女子并不宽容，若叫人知道永安伯府小姐沾染了邪祟，传出去，日后怕是再无人敢向这位小姐求亲。 沐翊谦定定的看着沐南汐。 不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她若不说清楚，他是不会让她走的。 沐南汐稍微有点头疼，命蛊成形很快，从昨晚到如今，少说也有五六个时辰了。 再不拔除，恐要伤及根本。 沐南汐想了想，一挥袖往沐翊谦身上套了个清风诀。 沐翊谦连带着轮椅突然腾空，朝着马车上飞去。 推着他的小厮吓得惊声连连，“四公子，大小姐，你这是要对我们家公子做什么？” 玄灵子也有点懵：“小师叔祖，你把他卷上马车做什么？” “叫什么，我带你家公子去见见世面，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推着沐翊谦进了车厢。 玄灵子急得跺脚，小师叔祖疯了吧，他们可是去驱邪的，她带着个病秧子凡人干什么？！还嫌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多？ 今日玄灵子坐的是永安伯府的马车，因为他说要出门，永安伯怕他跑了，撒手不管，特意安排车。 说是送，实则是监视。 马车摇摇晃晃，不过眨眼，就到了永安伯府门前。 速度快得永安伯府的马夫下车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沐翊谦想问话都没来得及，又被沐南汐一记清风诀卷下了马车，随后推着进了永安伯府。 永安伯听说玄灵子出去一趟，带了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和一个坐轮椅的病秧子回来，登时急匆匆出来迎接。 这汴京中坐轮椅的不多，摄政王一个，沐国公府那位四公子一个，还有便是后宫里养在玉贵妃膝下的七皇子一个。 除了沐家那个，剩下的两个个顶个的身份都比他这个伯爷来得尊贵。 他可不敢怠慢！ 紧赶慢赶的在垂花门处迎上，待看清坐在轮椅上的事沐翊谦时，永安伯松了口气，脚步变得从容起来。 他身边还跟着长身玉立的伯府公子，两人皆是一脸愁容，迎着玄灵子便拱手道：“玄灵子大师，你可想到办法，救我家葵儿了？” 在外人面前，玄灵子还是很端着的，一副修道之人沉稳持重的模样，矜持点头：“伯爷放心，有我身边这位在，令千金不会有事。” 一身青色道袍无风自动，俊朗面容沉冷肃然，再加上拿腔拿调波澜不惊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沐南汐扭头，有些没眼看。 永安伯这才将视线落在沐南汐身上，见是个一脸稚嫩的小姑娘，登时有些迟疑：“大师，这位是……” 玄灵子正色：“这位是本派上任掌门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师叔祖。伯爷名下白家庄的邪物，便是我这小师叔祖出手处理掉的。” 永安伯立刻带着长子冲沐南汐行了个礼，他们虽不是玄门中人，却也听说过一些玄门秘书可驻颜，想必这位师叔祖便是修炼了这样的功法。 能将容颜驻留如同稚儿，这位师叔祖必是一位高人。 第92章 剑到用时方恨少！ 沐南汐虚虚抬手，永安伯便觉自己被一股无形力道托起，重新站直了身体。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沐南汐，眼底满是激动。 沐南汐却只是轻飘飘的道：“无需多礼，带我去见见令千金吧。” “大师这边请！” 永安伯做了个请的手势，立刻便有仆人上前带路。 沐南汐当即便要推着沐翊谦跟上。 永安伯长子突然开口：“大师，舍妹闺房，男子不好踏入，不如还是将沐公子留在前厅喝茶吧？” “不用，我特意带我四哥来见见世面的。”沐南汐笑容温软，“想来我四哥也不是碎嘴之人，不会将永安伯千金的事情外传。” 沐翊谦矜冷点头：“自然不会。” 永安伯长子却是愣住：“四、四哥？大师是……” “哦……”沐南汐这才想起自己还未自我介绍，“我是沐国公新找回来那个女儿，我叫沐南汐。” 永安伯：“……” 永安伯长子：“……” 所以这位根本不是什么驻颜有术的高人，真真切切就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玄灵子大师，这……”永安伯心头生怒，这玄灵子莫不是在耍他。 玄灵子泰然一笑，语气平淡的道：“伯爷不要误会，我家小师叔祖的确自小在观中长大，被我派祖师收为关门弟子。国公府只是她在凡尘俗世中的另一处归宿罢了！” “我小师叔祖天赋异禀，在玄门一途上的造诣可谓一日千里。日前玄灵司被邪修围攻之事，想必伯爷也有所耳闻吧？” 永安伯点头。 “出手为玄灵司解围之人，正是我这位师叔祖。” 玄灵子抬手撸了下并不存在的胡须：“伯爷庄子上那鬼物，如今还镇压在玄灵司的镇司之宝的万鬼塔之内。” “伯爷若不信，自可去玄灵司打听打听。” 永安伯立刻摆手：“不必，不必，我自是相信大师的实力。” 此前的确有传闻，玄灵司被上百邪修围攻，是一个小姑娘及时布阵，才免了玄灵司措手不及之下重伤的颓势。 只是没想到，那小姑娘就是眼前这位。 也不怪他一开始怀疑，实在是这小姑娘长得过于稚嫩，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能抓鬼的样子。 不止永安伯吃惊，沐翊谦心中也同样惊讶。 他不由得抬眼去看自己这位此前从不曾如何关注的妹妹。 却见她低眉垂目，视线与他相接时，温淡一笑，没什么情绪，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自信沉静。 不多时，众人进了永安伯千金的院子。 一踏进院门，便是扑鼻而来的花香。只见院子里沿着墙根的位置中满了鲜花，院中一角还搭了一个乘凉的葡萄架，翠嫩欲滴的葡萄成串挂在上面。葡萄架下一个美人秋千，就连固定秋千的绳索，都是用开满鲜花的花藤做的。 真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美观。 不得不说，这才是嫡女该住的地方。 对比之下，沐南汐在永安伯府的清风苑，简直是——狗都不住！ 沐翊谦嘴角微抿，抬眸想看一下她的反应，却见她目不斜视，直接走进了永安伯千金的卧房，将沐翊谦留在院子里。 女儿家的闺房，哪怕是为了让他长见识，也不能随意进。 永安伯千金的卧房布置得同样精致，美人屏风，珍珠垂帘，璎珞帐子…… 帐内的暖床上躺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瓜子脸，丹凤眼，琼鼻朱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是美人儿这会儿双目紧闭，脸颊上爬满了红色纹路，让那张乖巧精致的脸蛋，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怖。 沐南汐只看了一眼，面色便凝重起来：“还真是命蛊。” 当初修罗王创造命蛊，是为了复活他心爱的女子。他心爱的女子被人害死，他哀痛之下一心想要将其复活，于是以万千少女鲜血饲养蛊物，再用邪术令其能够夺取活人性命。只需要选定一名生辰八字与自己想救之人相同的人，在以她的血为引，唤醒命蛊，命蛊自会循着气味进入选定之人的体内，等命蛊吸进选定之人的元气，便会脱离，爬回宿主身体里，将元气渡给宿主，以此实现性命置换。 而中了命蛊的人，身上便会出现这样诡异的血红色纹路。 等纹路爬满整张脸，选定之人就会元气耗尽而亡。 但此法太过逆天邪恶，为天道不容，因为即便换了命，换命的宿主也只能多得一两年性命。需要不停的寻找选定之人，不停以命蛊换命才信。 当初修罗王本也是玄门中不可多得的天才，却因为一个女子，最终堕入邪道，甚至在死后以邪术成为鬼王，一路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命，修成鬼皇。祸乱三界，想要颠覆秩序，最终被幽冥之主联合地府精英和人间修士，将其镇压。 一直守在女儿床边暗自垂泪的永安伯夫人一听，虽不明白何为命蛊，却也吓得脸色一白，瞬间瘫软在床边上。 “夫人……”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立刻上前搀扶，将她挪到一旁的贵妃榻上躺着。 落后一步的永安伯和永安伯长子忙上前询问：“那大师，我家葵儿还有救吗？” “有！”血纹尚未爬满整张脸，便还有救。 只不过命蛊之术一旦有人启用，便不会只有一起。 人心的贪欲是无限的，换命的人，不会只换一次就罢休。 说不准，这永安伯千金并不是第一个。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同永安伯说，她即被请来，那当务之急便是先救眼前之人。 血纹已经爬到脸颊，但凡他们再晚来一个时辰，沐南汐就算知道如何解命蛊，也救不回人。 沐南汐打开腰间布包，正准备拿出七星铜钱剑。 一摸才发现铜钱剑居然不在，旋即想起昨夜叫它自己去玩儿，之后便没再管。 往日它玩儿过之后都会自己回来，这次怎地…… 沐南汐蹙眉压下心中担忧，抬手想拔头上的桃木簪，触手尖锐才想起来今日云烟特意替她打扮，用步摇换下了她的桃木簪。 沐南汐：“……” 真是——剑到用时方恨少！ 第93章 肚子里拔剑，怎么做到的？ 没办法，她只能并指在丹田处一抹一抽，一把雪白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 那是她的本命灵剑，寸雪。 玄灵子：“……” 这命蛊果然不凡，不愧是上古修罗王造出的邪术，居然逼的小师叔祖把本命灵剑都掏出来了。 话说回来，他何时能有一把自己的本命灵剑啊！ 玄灵子吃惊，永安伯府才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小姑娘怎么做到的，居然从肚子里抽出了一把剑。 剑身雪白，剑刃闪着寒光，还那么老长！ 她是怎么做到的？！ 至此，无人再敢小瞧沐南汐。 沐南汐也不在意，从包里取出黄符，寸雪剑挥舞，在空中刻字。 一道道金色纹路逐渐显现，落在黄符之上，随后金光大盛，朝着暖床上的永安伯千金打了过去。 永安伯夫人生怕伤到自己的女儿，挣扎着想要去护，被丫鬟死死按住。 永安伯和永安伯长子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也见过不少所谓的世外高人，却从未有一个像眼前这位小姑娘一般神奇。 沐南汐神色肃穆，一手执剑，一手掐诀，衣袂飘飘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出尘谪仙的味道。 “业火，起！” 她声线脆冷，并指一竖，落在永安伯千金身上的金光瞬间化成了熊熊烈火，将她连带着整张暖床都给吞噬了。 “葵儿！”永安伯担忧的喊了一声，唯恐那火灼伤了自己的女儿。 玄灵子笑眯眯上前制止：“伯爷不必担心，这火只烧邪祟，不伤人。” 永安伯的脚步一声声止住，但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那火烧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渐渐熄灭。 火焰散去的那一刻，永安伯千金脸上可怖的血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这……”永安伯夫人睁大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 沐南汐收剑站定：“令千金已无碍，等血纹完全退却，便可醒来。” 永安伯夫人颤声问：“不知大师，血纹褪尽需要多久？” 沐南汐：“十……” “十天？”永安伯夫人急急问道。 沐南汐摇头：“九……” 永安伯：“九个时辰？” 沐南汐还是摇头：“八……” “……” 永安伯府的人自觉闭上嘴巴，静待了十息的样子，暖床上的少女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她茫然的张望一阵，随后落在永安伯和夫人身上，嗓音虚弱：“父亲，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永安伯夫人没忍住，快步扑了上去：“葵儿，母亲的葵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母亲了。” 永安伯千金被抱了个满怀，还有些混沌，看向房间里的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男子，忙不迭藏在永安伯夫人身后。 “母亲，女儿的闺房之中，怎会有男子在？他们是谁？” 永安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为女儿解释一番：“葵儿莫慌，这两位是你父亲请来救你的大师。这位是玄灵子大师，那位是他的师叔祖，沐家姑娘。” “你的性命，便是这位沐姑娘救回来的。快，向沐姑娘道谢。” 永安伯千金闺名王青葵，此前对玄学一事是不信的，只觉得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江湖骗术罢了。但她这次病得突然，又情势凶猛，现在想来当真是后怕。 她赶紧挣扎着就要下床。 沐南汐拦住：“不必，姑娘刚醒，身体虚弱，还需好好休息才信。这几日多晒晒太阳，多喝点补汤，很快便能恢复。” “多谢沐姑娘，多谢沐姑娘！” 沐南汐摆摆手：“既然令千金已无碍，我们也该告辞了。” 说完，看了玄灵子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上前道：“伯爷，白家庄和令千金之事已了，咱们此前说好的……” 永安伯立刻冲管家招手：“快，去将我此前让你准备的箱子拿上来！” 管家赶紧带着人匆匆离开，不多时费力的抬了一口大箱子回来。 那箱子雕花精致得很，箱子外面还镶嵌着不少的宝石，一看就华贵异常。 “大师，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和我素日收集得来的一些灵物摆件，赠予大师，权当谢礼！” 沐南汐都惊了，汴京城的这些富人们出手都这般阔绰的吗？！ 果然，以前自己太过草率了。 抬手，将箱子收进东篱珠内：“因果已了，但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伯爷！” “大师请讲。”这一手，又把永安伯震慑住了，他的态度也愈发恭敬。 “伯爷所认识的人中，可还有如令千金这般，突然病倒，势如疾风，不过七八个时辰便殒命的？” 永安伯努力回忆一阵，摇头：“未曾听说过……不过，前些日子周老将军的小孙子，听说不小心失足落水，昏迷不醒。老将军将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也没能把人留住。说是白日落水，晚间的时候便去了。” “我听说，当日照顾小公子的丫鬟小厮，还有小公子去时在房里的人，之后都神秘失踪……” 沐南汐一顿，抬起头。 永安伯汗毛乍起，小心翼翼：“大师您是怀疑，周家的小孙子也和我家葵儿一样，中的那个什么……命蛊？” 沐南汐摇头：“不太好说，我没亲眼见到周将军的小孙子是何情况，不好下定论。” “不过令千金被人用邪术换命，邪术不容天道，所换之命也不会长久，需不停换命方能延续，所以那人必会再出手。” “所以还得将那换命之人找出来，方可根除祸端。” 这话一出，永安伯夫人瞬间脸色惨白。 “沐、沐姑娘，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背后之人或许还会来换我家葵儿的性命？！” 沐南汐点点头：“所以，令千金病愈的消息，暂且不要对外讲。也请伯爷和夫人近日多多留意，是否有对令千金病情格外关注之人。若有发现，即刻派人来沐国公府告知于我！” 命蛊之术，需要拿到选定之人的鲜血为引。 王青葵毕竟是永安伯府嫡女，深居后院，要拿到她的血，并非易事。 若不是身边出了叛徒，便是取血之人与永安伯府熟悉，且不会引人怀疑！ 第94章 那乡巴佬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永安伯忙不迭应下，随后恭恭敬敬将沐南汐送出来。 沐翊谦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本就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但听着卧房内时不时传出的惊呼，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急迫。 瞧着沐南汐出来，忙滑动轮椅上前：“如何了？” 王青葵大病初愈，自然不会下床来送。 但见永安伯和夫人的态度，他其实已能猜出一些，却还是想听沐南汐亲口说一声。 “伯千金已无碍！”沐南汐淡声道。 沐翊谦脸色微变，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有了一些情绪涌动：“妹妹当真将她治好了？！” 玄灵子见他到了此时还在怀疑小师叔祖的能力，上前一步，眉目清淡的笑了一下：“小师叔祖出手，自是药到病除。” “不止伯千金，就连善人你的腿疾，小师叔祖也是有法子的。” 沐翊谦心头一震激荡，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骤然攥紧。 目光直直落在沐南汐脸上，死死盯着她那双眼睛。 明明有千言万语，偏就是不开口。 沐南汐看着那双漆黑冷寂的眼睛里，如同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风起云涌一般，微微一笑。 “你的腿白日无知无觉，但一到半夜子时，便会蚀骨噬心般疼痛难忍。足足痛上一个时辰后，又会骤然消散。” 少女的嗓音偏软，无波无澜的平静，却如一颗巨石，砸在沐翊谦的心湖之上。 “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我不救无心无情之人！” 说完，扭头看向永安伯：“劳烦伯爷派车，送我四哥回府。” 永安伯赶紧躬身：“自然！” 沐南汐点头致意后，带着玄灵子转身离开。 从永安伯府出来，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停在沐南汐跟前。 驾车的侍卫翻身从马车上下来：“沐姑娘，王爷有请。” 虽不知摄政王找她何事，但沐南汐点点头，准备上马车之际，扭头对玄灵子道：“此间事情了了，你便自行继续游去吧，若遇无法解决之事时，再传音与我便好。” 玄灵子哇的一声怪叫：“小师叔祖，你怎能如此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呢？！” 沐南汐疑惑：“为何不能？” 玄灵子：“……” 哭唧唧的卖惨：“可这……槐树妖是师叔祖你惹来的麻烦，你不能不管啊！” “他的妖魂落在何处尚不可知，寻找起来也需要时间，我如今暂居沐国公府，不方便带你。你即奉师命游历，我自然不好过多干涉。待机缘到了，这槐树妖自会与你分道扬镳！” 玄灵子垂泪欲泣：“小师叔祖，你不能这么绝情哇。我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道士，再带这个妖魂不全的小妖，要如何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啊？！” “我又不如小师叔祖你这般，法器众多，符篆大把，我……” 沐南汐听懂了，这是觊觎她兜里的法器和符篆呢。 她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解下腰间布袋递过去：“袋子里有一些我最近画好的符篆，还有几个玉符，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玄灵子瞬间收了哭腔，一把抢过布袋低头翻看起来：“还是小师叔祖你好，不像我那不靠谱的师傅，一句让我出门游历就把我给打发了。” “什么都不给就算了，如今连人都消失……” 沐南汐秀眉隆起：“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玄灵子瞬间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将布袋往怀里一塞，带着自己的腿部挂件，“小师叔祖，我就不耽误您办事了，先走一步……” 说完，飞快的跑走了。 沐南汐蹙眉看着他逃也般的身影，右手掐算一番，得出的结果叫她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大师兄，竟然失踪了。 虎子吃完沐南汐炼制的断骨生肌丹，伤势当晚就好了。 一大早起来，就一直坐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前，等着沐南汐来接他。 就连摄政王说派人送他去沐国公府，他都不为所动。 姐姐说过，让他在这里等着她来接，那他便是要在这里等着。 没办法，摄政王这才派人去请沐南汐。 先去的沐国公府，结果被告知她被永安伯府的马车接走了。 这才找到永安伯府来。 一路上，赶车的侍卫将事情同沐南汐说了一遍。 沐南汐也没想到，虎子居然会这么执拗。 马车在街上穿行而过，丝毫没有发现对面茶馆二楼靠窗边的位置，会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杨倩倩指着马车给好友看：“薇薇，那不就是你家接回来那个乡巴佬老吗？她怎么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难道她真的和摄政王之间……” 沐止薇顺势看去，正好看见马车穿行而过，风吹起马车的窗帘，露出坐在里面的人的芳容。 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怎么看怎么刺眼。 沐南汐？ 又是沐南汐！ 为什么哪里都有她！ 府里如今都在议论她，她心烦意乱出门喝个茶，还能碰见她，她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杨倩倩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发现好友脸色不对：“你看见刚才跟她在一起那位穿着青色道袍的公子了吗？也不知是哪家的，长得可当真是玉树临风！” “汴京中的王孙公子们我全都有所耳闻，这位公子倒是不曾听闻过。” “不过他与那乡巴佬一起，莫不是相识的？薇薇，你可听那乡巴佬提起过？” 听她一直念叨沐南汐，沐止薇有些烦躁：“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了。” 语气与她惯常的温和相比，十分不耐烦。 杨倩倩被吓了一跳：“薇薇，你怎么了？” 沐止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换了一副神色，眼圈红红哀哀戚戚的：“倩倩你有所不知，自我那姐姐回来，我们府上就祸事不断。” “五哥哥命悬一线，好容易救了回来，父亲、母亲和祖母又相继病倒。” “说来也怪，连我们府上的府医都束手无策，偏我那姐姐一出手便药到病除了。” “如今府上的人都对她很是信服，我这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杨倩倩闻言，脸色一变：“你不安是对的，因为我看啊，那乡巴佬绝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95章 师傅姐姐 沐止薇似乎愣了一下，有些木木的反应不过来：“倩倩，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是不是傻？难道你就没想到，为什么医师都治不好的病，她却能药到病除？” “为、为什么？！” “当然是她原本就是始作俑者啊？！”杨倩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沐止薇一眼，“薇薇，你就是太善良，不会以恶看人。” “可是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心思阴毒居心叵测，为了让取信所有人，会先设下圈套，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这样大家就都会将她当做好人了。” 沐止薇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五哥哥，还有父亲、母亲和祖母的病，都是我姐姐……” “不，怎么会呢？那也是她的亲人啊！” 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惊吓模样，实则心底却已抑制不住的洋洋得意。 杨倩倩是礼部侍郎之女，礼部侍郎家的后宅素来不安宁，她是在各种阴谋诡计中长大的，习惯了先以恶看人。 这也是她今天特意将她叫出来，再说这么一番话的原因。 有杨倩倩在，事情定会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果然，杨倩倩冷笑一声：“那有什么好惊讶的，她一个乡巴佬，回到国公府后，发现国公府内，早有一个温雅娴柔的你，知书达理、美貌无双，倍受国公府上下宠爱。” “她嫉妒，想要得到沐国公等人的亲眼，自然要用些极端的法子。” “否则，你如何解释为何她回来之前，沐国公府风平浪静。她一回来，就祸事连连，且这些祸事，还只能是她才能解决？！” 沐止薇一副被真相震惊到无法言语的模样，嘴上依旧喃喃：“不，不会的。” “国公府是她的家，父亲、母亲和祖母、兄长都是她的家人，她怎么能，怎么能……” 杨倩倩无语：“现在不是纠结她怎么能这么做的时候，是要赶紧提醒国公爷他们，莫要再受她诓骗了。” 沐止薇眼圈一红，眼泪悬在睫上：“可我、可我已不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了，若是我贸然回去，指控姐姐居心叵测，父亲和祖母未必会信我。” “说不定，还会将我当做嫉妒诬陷的小人，那我……” “这好办！”杨倩倩一副正义感爆棚，誓要为沐止薇出头的架势，“既然她的阴谋是我拆穿的，那自然也该由我去向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说明。” “走吧，我与你一同回府！” 彼时，沐南汐正坐着马车前往摄政王府。 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坐在摄政王府门口石阶上的小小身影。 沐南汐飞身出了马车，飘然落在虎子面前。 “怎地坐在这里？” 柔软温和的嗓音，惊得虎子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沐南汐腰间的裙子：“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 “我不是让摄政王送你去沐国公府找我吗？怎地非要在这儿等？” 虎子脸上一红，他还以为摄政王是诓他的，要把他带去扔掉。 没想到，真是姐姐的吩咐。 他低垂着头：“姐姐说了让我在这儿等你来接，我怕、怕姐姐来了，找不到我。” “是怕我不来接你吧？！”沐南汐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长叹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我既说了要收你为徒，就不会食言而肥。” “走吧，随我去多谢王爷的收留之恩，随后便同我回国公府去吧。” 虎子闻言，连忙重重点头：“嗯。” 沐南汐牵着虎子进了摄政王府，司徒倾墨正在花园里，给他种的两盆墨兰浇水。 远远的看着少女牵着少年的手，浓眉下的眼睛微微一眯，一股锐利的锋芒落在虎子身上。 虎子直觉浑身一僵，下意识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沐南汐疑惑看去：“怎么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敢再牵姐姐的手。” 沐南汐也没多想，只当时少年受这个时代的规矩教条影响，领着他超司徒倾墨走过去。 “王爷。” 司徒倾墨抬眸，视线落在沐南汐身上：“沐姑娘来了。” “多谢王爷收留我这小徒弟。他的伤即好了，我也该带他离开了。” 沐南汐说完，给了虎子一个眼神。 后者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 “虎子多谢王爷收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等我跟师傅姐姐学了本事，定会报答王爷的。” 这小子是个实诚的，一个头磕的巨响。 司徒倾墨挑了下眉，师傅姐姐，这称呼——还真是刺耳！ 视线旁落，看向那张巴掌大的精致脸蛋：“沐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沐南汐：“？？？”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王爷是说，为你治腿的事吗？” “王爷的身体还需泡够十日的药浴，才能接受针灸……” 司徒倾墨打断她：“本王说的，并非是这个。” 沐南汐愣住：“那是……” “本王说过，日后沐姑娘驱邪除妖，都请带上本王，沐姑娘忘了？” 沐南汐还以为他那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在她看来，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实在不值得挂齿。 但看他“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可见是真的有些生气。 “我没忘，只是……” “看来，沐姑娘是嫌本王麻烦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沐姑娘是何意？” 沐南汐：“……” 所以是非要个说法不可了？！ 这人未免太过执拗了些。 算了，看在他从小受鬼物所扰，急切的想查清楚根源，彻底解决的份上。 沐南汐深吸口气，微微一笑：“是我疏漏了，日后若再有行动，必然提前支会王爷一声。” “只是王爷能不能及时赶到……” “沐姑娘放心，本王自有办法。” 沐南汐但笑不语：“既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 带着虎子从摄政王府出来，沐南汐长长的舒了口气。 每次跟这个摄政王说话，总让她觉得压迫感十足，而且有种奇怪的抬不起头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心虚…… 她站在门口，正准备离开，突然感觉一股汹涌的阴气。 沐南汐豁然回头—— 那个方向，是摄政王府的花园！ 第96章 他是我徒孙，又不是外人 “不好！” 沐南汐低喝一声，急急扭身就要往里冲。 护送她出来的侍卫吓了一跳：“沐姑娘……” “你家王爷有危险！”沐南汐边跑边掐诀，身形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花园方向冲过去。 “什么？！” 侍卫大惊失色，干净掏出信号烟花示警。 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虎子，抓住他的胳膊：“你跟我来！” 花园内，送走沐南汐后，司徒倾墨正准备转身回书房处理事务。 黑色阴气突然从他方才浇灌的墨兰之下暴涨而起，墨兰花盆被阴气炸飞。 护卫在他身侧的侍卫拔刀将炸飞来的花盆劈开：“王爷小心！” “快，送王爷回书房！” 当即，一个侍卫抓住轮椅把手推着司徒倾墨就跑。 其他侍卫组成人墙，手中刀把握紧，一边悍不畏死的盯着那团黑气，一边护着司徒倾墨撤退。 “啊啊啊啊……” 那黑气在半空扭动，渐渐汇聚成一抹人形，口中发出凄厉鬼叫，一挥手，染着腥味的黑气朝距离最近的两名侍卫攻去。 柔和的金色光圈猛地闪现，将两人笼罩其中。 黑气攻击在光圈上，一阵波动，消散无踪。 侍卫低头，发现上次沐姑娘送的玉符出现了一道头发丝般大小的裂纹。 幸好有沐姑娘送的玉符，否则他们非死即残。 侍卫额角冷汗淌落，见那黑气缠绕成的人形又要攻击，赶紧持刀挡住。 “来人，有沐姑娘赠送的护身玉符的留下，其他人送王爷回书房，快！” 侍卫训练有素，其中几个挂着护身玉符的连忙上前，筑起人墙，挡住身后的司徒倾墨。 一连七八道黑气攻来，全被柔和的金色光圈挡在。 但最先挡住攻击的两名侍卫腰间的玉符应声碎裂，再难抵挡下一次。 其他侍卫腰间的玉符也已出现裂痕，最多还能抵挡一次。 然而，护送司徒倾墨的那几人，连花园都还未退出去。 所有人心底不免生出一丝绝望！ “桀桀桀……” 那鬼物似乎也发现侍卫护身玉符的秘密了，眼见着他们再难抵挡，他发出一声怪笑，运足了阴气，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光团。 在侍卫惊恐的目光中，手一挥，光团朝他们砸了过去。 那头被侍卫护着的司徒倾墨见状，眸色微变，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青筋鼓起，正准备出手。 陡然，一股熟悉的灵气波动传来。 司徒倾墨面色一松，抓着扶手的手指紧跟着放开。 就在黑色光团即将击中侍卫们的时候，一条长鞭从天而降，鞭尾如灵蛇般缠住光团，往旁边一扯！ 轰！ 黑色光团落在花园旁边的水池中，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池水被炸出十丈高的水墙，水流落下，将花园里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连即将退出花园的司徒倾墨也没能幸免。 沐南汐手持长鞭，从天而降，徐徐落在护卫司徒倾墨的侍卫身前。 风吹起她的发起，衣袂飘飘的少女犹如仙女。 “咦……” 待看清眼前的鬼东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非人非鬼非妖，使出的招数里也不含灵力并非邪修，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好奇的盯着眼前的黑色人影。 “沐姑娘小心，这……东西厉害得很。”身后侍卫小声提醒。 沐南汐摆摆手：“无妨，你们先退开，让我试探试探着是什么东西。” “是。” 侍卫们训练有素的退开。 沐南汐手腕一番，长鞭朝着对面的东西卷过去。 那东西似乎很畏惧她手上的鞭子，身形一闪避开，随后身形解体就要化成黑雾逃走。 “诶……”沐南汐愈发好奇了。 咬破手指，在东篱珠上一抹，东篱珠发出莹润光芒，朝着黑雾笼罩过去。 黑雾拼命挣脱，最终有一小部分逃走，剩下一部分被东篱珠吸了进去。 沐南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抬脚就要去追。 她今日非得弄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不可。 “沐姑娘……” 司徒倾墨陡然出声，叫住她，声音有些虚弱，还伴随着两声咳嗽。 沐南汐脚步一顿，折返一个飞身落在他身边：“王爷受伤了？” 手指急急扣上对方腕脉，替他诊断起来。 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司徒倾墨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的弧度：“沐姑娘放心，本王没事，就是……” “啧……”话还没说完，就听沐南汐略带嫌弃的啧了一声，“王爷这身体也太弱了点吧，不过就是让水淋了一下，居然就染了风寒了？” “不是我说，王爷堂堂男子，这身子骨还是好好练练的好。” 一边吐槽，一边抬手一个干燥诀落在他身上。 司徒倾墨身上的衣服瞬间干净如初，只不过整个人的气势却格外阴沉。 “沐姑娘是否忘了，本王原本就是个病人。” 沐南汐瞪眼，你是病人你有理了？！ 算了算了，不跟病人计较。 低头就想去腰间布兜里翻药丸，结果一摸才想起来，她的布兜被徒孙给打劫走了。 司徒倾墨也发现了，目光愈发幽凉：“你贴身佩戴的香囊呢？” 沐南汐随意的道：“我徒孙玄灵子要四处游历，我便将布兜给了他。那里面有些我画的符篆和炼制的丹药，他带着也能多几分保障。” “女儿家贴身佩戴的东西，你就这般轻易给了一个男子？”司徒倾墨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沐南汐有点莫名：“他是我徒孙，又不是外人。” 顿了顿，语气浑然不在意：“再者，不过一个布兜而已，不值几个钱，回头我再买一个就是了。” 不值几个钱？ 这是多少钱的事情吗？！ 司徒倾墨冷冷一笑：“既然沐姑娘这么不在意，为何不见你送本王一个？！” 他这么一说，沐南汐想起来了。 以他招鬼的速度，今日还招了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的确需要多带些保命的法器在身上才行。 “王爷说的对，回头我就送你一个。”沐南汐拍拍他的肩，站起来，“王爷只是轻微风寒，想必府上多的是府医可以为你诊治，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我还有事，告辞！” 第97章 过分神话 从摄政王府回来，沐南汐带着虎子回了清风苑。 见她回来，辰星立刻迎了上来，看了眼她身侧跟着的虎子，眼底划过一抹锐芒：“你去哪儿了？这孩子哪儿来的？” 鼻头突然动了动，嫌弃的看着她：“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沐南汐蹙眉，抬起胳膊闻了一下，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 辰星皱了皱眉：“这股味道，很奇怪，也很邪恶。” 沐南汐眉尾一掀，她原本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辰星，没想到他居然靠闻，就闻了出来。 她看着眼前白衣如雪的年轻公子，他的身份来历皆很神秘，或许……会知道她今日遇到的那东西是什么。 “我今日，的确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一会儿再同你说。” 见云烟端着木盆从后院回来，沐南汐立刻叫住她：“云烟……“ 云烟立刻把木盆放下，快步过来，福了福身：“大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您去哪儿了？四少爷那边都派人来问了好几次？” “先别管这些。”沐南汐将虎子推给她，“这是虎子，我新收的弟子，你带他下去安顿一下。”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许来打扰。” 说完，伸手抓了辰星的胳膊，把人拽进卧房后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大小姐……”云烟想阻止，还差点被关上的门板拍脸上。 她在门外跺了跺脚。 大小姐真是……清誉不要了吗？居然随随便便拽一个男子进卧房，还把门都关上了。 不行，这事儿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云朵，快，去把院门关起来。”云烟吩咐云朵一声，随后看向虎子，“你同我来。” 虎子还是第一次进这么漂亮的房子，只觉哪里都新奇，东看西看，怎么都看不够。 闻言点点头，跟着云烟去一旁的厢房。 卧房外厅内，沐南汐在八仙桌旁坐下，先抬手在门窗上贴了静音符，又在房间里布下两重结界，这才并指在东篱珠上一抹，将之前在摄政王府后院收的那一半黑气放了出来。 那些黑气一脱离东篱珠，立刻如有灵智一样想要逃走。 刚窜到门口，就被沐南汐布下的结界挡了下来。 它又转头冲向窗口，同样被挡下来后，就开始在房间里四处乱窜，想要破开结界逃走。 “好邪恶的气息，这是你身上那个味道。”辰星看着那团黑气道。 沐南汐点头：“没错，这东西很奇怪，非鬼非妖，邪恶异常。可凝结成人形，似乎很怕我的血影鞭，但却无惧东篱珠的吸收能力，强行挣脱。我以血契催动，却只收了半截。这到底是什么，你可认识？” 辰星皱眉：“你在何处遇到的这东西？” “摄政王府！”沐南汐没有隐瞒，将摄政王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道，“摄政王体质特殊，总会不自觉惹来阴魂纠缠。我为他驱过几次，便是有天师在场，那些阴魂也会驱散又重聚，诡异得很。” 辰星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这是何物。” “连你都不知道？”沐南汐惊讶问道。 问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辰星不知此事，很是离谱？！ 辰星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是一片泰然。 “我并非全知全能，有不了解的事物实属正常。”他拧眉思索片刻后道，“不过这东西的气息如此邪恶，想来与邪修脱不了干系。若是能捉来一二邪修，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沐南汐：“……” 邪修哪里是那么好抓的。 这些人修的尽是旁门左道，是全天下人的公敌，素日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藏起来。 辰星却不这么认为：“进来邪修活动频繁，想来是你的出现，打破了某种平衡局势，让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你不若想想，他们是因为什么，才突然狗急跳墙，又是攻打乾华派，又是围攻玄灵司的。” “知道了诱因，再以此设下圈套，不愁他们不上钩。” 他这么一说，沐南汐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一拍他的肩膀：“嘿，我怎么没想到！” 那些邪修因何狗急跳墙，无非就是他们破了寒山寺的安排，拿走了死泉里要妖王的内丹。 沐南汐手腕一翻，妖王内丹落在掌心，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不过……这妖王内丹乃是天下至宝，用它做诱饵，我怕不但会引来邪修，连正派中不少心志不坚的都会被引诱来。” “无妨，正好肃清玄门了！” 沐南汐：“……” 沐南汐要用妖王内丹设局的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但也不能一个帮手都没有。 思来想去，她去了玄灵司。 柏辰还在修炼，准备跨入金丹。 玄灵司内暂时由地字号首领赵庆做主。 沐南汐一到，就被奉为上宾，恭敬的请了进去。 “原本打算明日一早再去沐国公府请姑娘过来的，没想到姑娘自己倒先来了。” 三十岁的汉子，对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态度简直不要太恭敬：“姑娘可是算到我们已将材料备齐，所以特意赶过来的？” 沐南汐：“……” 这群人是不是有点过分神话她了？！ 不过她面上分毫不显，只淡然摆手：“布阵之事先不急，我思来想去，倒是有另一件事，需尽快解决。” “何事？”赵庆一愣，现在还有比布阵维护玄灵司更急的事情吗？ 沐南汐手腕一翻，流光溢彩的妖王内丹出现在掌心之中。 赵庆目光急速闪动，语气都不由自主的染上几分急切：“这是……” “上任妖王的内丹！” 沐南汐道：“我思来想去，邪修这两次大规模攻击乾华派和玄灵司，怕就是因为这妖王内丹。” “所以我想，玄灵司作为大越保护神一般的存在，自有一些存放稀世秘宝，不被察觉之处。” “这妖王内丹，最好还是送到那处安放起来，才最为妥当。否则若是落入邪修的手中，天下危已！” 第98章 一个疯子，一个废人 听完沐南汐的话，赵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底神情快速变幻，许久后，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沐姑娘所言极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禀告上级，静待结果。” 沐南汐眨了眨眼：“玄灵司内，不是除了司长，就是你们天地玄黄四队首领说了算的吗？” “沐姑娘有所不知，明面上，汴京中玄灵司是由司长和我们四位首领说了算。但其实，玄灵司司长之上，还有……” 话到此处，赵庆突然闭口不言，显见后面的话便涉及机密，不方便为外人道了。 沐南汐也没多问，点点头：“此事宜早不宜迟，赵首领尽快向上汇报吧！” “我这就去！” 赵庆说完，起身抱拳仓促一礼后，转身匆匆离开。 沐南汐闲着没事，在玄灵司内四处溜达。 上次匆忙来，又匆忙走。 只玄灵司门外和藏万鬼塔的地方待得久一些，其他地方都没怎么逛。 她也没刻意寻找方向，全凭直觉，不其然走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院子门外还贴着一块木牌，木牌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排字。 【不想无辜丧命，赶紧绕道而行！】 沐南汐这个人，生平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 见状立刻就要调头离开。 谁知刚转身，院子里突然传出“砰”地一声。 随后一道身影便如流星般从院子里飞了出来，噗通落进了院外角落的一块水坑之中。 咚！ 溅起水花无数！ 沐南汐抬手一个结界罩在自己身上，这才免了无端被淋成落汤鸡的危险。 纤长睫毛眨巴眨巴，就看见水坑里慢悠悠爬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布丁打了三层的粗布衣衫，一头长发乱糟糟披在脑后，脸上看是黑灰，被水一泡，那些黑灰黏在脸上，有些成团，又的成条，把整张脸涂得五花八门，就剩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露在外头。 那人一抬头，正好与沐南汐的眼睛对上。 “哟，何处来的小美人儿啊？！”那人立马手脚麻利的从水坑里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脏乱的衣衫，把脸颊边黏着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一点，“小美人儿，你是玄灵司来的新人？” 是个男人。 外形看着邋遢至极，但一把嗓音倒是温朗如玉。 听着还有些年轻。 沐南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她方才来的小路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沐姑娘……” 云简抱着一把剑从小路尽头跑过来，警惕的挡在她身前，扭头担忧道：“沐姑娘，这疯子没冲撞到你吧？” “疯子？”沐南汐眨了下眼睛，目光落在那蓬头垢面的男人身上。 云简点头：“嗯，这人……脑子不正常。” 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随后拉着沐南汐的胳膊带着人转身往外走：“沐姑娘，我还是先带你离开再说吧。” 沐南汐没抗拒，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期间回头看了一次，那蓬头垢面的男人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见她回头，还抬手朝她挥了挥：“小美人儿，有空再来玩儿啊！” 闻言，云简拉着她走得更快了。 等从那处出来，离得远了些，云简才解释道：“沐姑娘，你有所不知，那里头住着的事上一任天字号的首领，陈知意。据说，也是近二十年来的玄门第一人。可惜……” “可惜什么？” 云简语气沉重：“可惜十年前他带领天字号队员出一个任务，因为误信了一个女子，而导致全军覆没。” 沐南汐皱眉：“天字号不是玄灵司战力最强的队伍吗，而且他不是玄门第一人，什么任务，竟能让他们全灭？” 云简叹了口气：“他们原本是去一处小山村处理灵异事件，谁知半路遇到一个被妖物追杀的女子。他心软救下了那名女子，并做主先送她回家再去小山村处理案件。” “谁知那女子竟是一名邪修，将他们诳进了一处异域。谁也不知那异域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玄灵司接到小山村再次发来的求救信时才知道，天字队并没有去。等他们一路寻找，找到那处地方的时候，异域已经消失了。” “他们找到了身受重伤，全身筋脉几乎尽断的陈知意，而他的队员……事后，玄灵司诸人猜测，应该是他的队员拼尽全力将他送了出来，他们却被关在异域之中。至于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陈知意被救回后，或许是因为得知自己筋脉尽断修为全废，又或许是承受不住队员因自己的失误而全部殒命的打击，发了疯。” “他成日念叨着，什么美人儿，枯骨，红颜毒。什么异域有鬼，骷髅成精的……” 好好的一代天骄，就这样成了一个疯子，一个废人！ 即便云简入玄灵司之时，陈知意亦这样好几年，他说来仍旧惋惜不已。 沐南汐听完后，笑了一下：“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云简不知，她为何听完这般让人唏嘘的事情后，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沐南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没有陈知意的身影。 她笑望着云简：“你们就没想过，他口中念叨的那些，或许和他们被锁入的那处异域有关？我看他伸手敏捷，手脚麻利，并不像筋脉尽断的废人模样。” “再者，他神识完好并未受损，亦不是发疯之兆。” 云简一脸懵：“可他一直龟缩在那处小院子里，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动不动就爆炸。” “沐姑娘看见他院子外那处水坑了吗？就是爆炸将他炸飞后摔出来的。” 沐南汐：“……” 一个人要被炸飞多少次，才能摔出那样深的坑来。 换句话说，得是多大毅力的人，才能锲而不舍得一直坚持。 沐南汐莞尔一笑：“那你们可曾问过，他一直在鼓捣的事什么？” 云简愣了一下，捎了捎头：“沐姑娘，他就是个疯子，玄灵司诸事繁杂，谁有心思去听一个疯子说话啊！” “不过，沐姑娘，你这么问，是何意？” 第99章 他不是疯子 沐南汐轻轻一笑：“他不是疯子。” 再多的，却是没说了。 云简分外不解，陈知意都疯了有十来年了，玄灵司上下都知道。 最开始的时候，玄灵司的灵医和宫里的御医都帮他诊治过，确定他神志混乱，没有丝毫治愈的可能。 为此，玄灵司还沉缅了很久，对这一代天骄分外惋惜。 可现在沐姑娘却说，他不是疯子？！ 难不成，之前灵医和太医的诊断有误？ 得知沐南汐想在玄灵司内逛逛，云简立刻毛遂自荐充当向导，为她介绍起玄灵司。 “这边是刑堂，有犯错或是违背玄灵司原则的天师，都会来这里受罚。那边是藏书阁，除了珍藏有一些玄门术法外，玄灵司上百年间处理的案件卷宗也都在这里。藏书阁旁边是学舍，供新入玄灵司的人在这边学习。后院那一片低矮的房子，便是咱们住的地方……” 云简是个称职的向导，介绍得十分详细，就连厨房里的厨子来了多少年，擅长做什么菜，都说得一清二楚。 末了，诚挚的发出邀请。 “沐姑娘，我们玄灵司伙食好，工钱也高，日常还会发放一些灵器灵丹，外出任务还有奖励，实在是很不错，您要不要考虑，来我们玄灵司啊？” 沐姑娘要是肯来，绝对是他们玄灵司的战力天花板。 沐南汐听完后，笑道：“多谢，我这个人随性惯了，不喜被约束。” “沐姑娘多虑了，沐姑娘若是来，咱们自当以你为尊，万万不敢约束你。”云简急急的道，为了诳沐南汐来，可谓是用尽心机。 沐南汐轻哂：“哟，云公子如今都能做玄灵司的主了？” “沐姑娘又拿我说笑。”云简低垂着头，有些愧疚的捎了捎脑袋，“我修为低，虽归属天字队，却只是个垫底的末流，日常出任务总给队里添麻烦。” 见他低落的样子，沐南汐也不好说什么。 修行一事，努力重要，天分亦很重要。 云简天赋虽好，但在玄门一途上，这点天赋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看着他清秀端正的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修为低也不是坏事，正好说明你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嘛。” 赵庆跟无头苍蝇一样急匆匆从那边角门出来，看见沐南汐，当即眼神一亮快步朝她过来。 “沐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他三两步迈到沐南汐跟前，“上头应允了沐姑娘的提议，让我等护送妖王内丹前往禁地。不过……” “不过什么？” “护送妖王内丹事关重大，中途若邪修来犯，以我等之力，怕是无法护得内丹周全，所以……想请沐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说完，像是生怕沐南汐会不答应一般，语速飞快的又说了句：“姑娘放心，姑娘将如此至宝交予我们玄灵司，又辛苦护送，玄灵司定不会亏待姑娘。” 这意思，事后必有重谢？ 上次乾华派的重谢，可是让她开了眼界的。 玄灵司作为国之守护神，必然底蕴深厚，不是那些世家门派可以比拟。 沐南汐稍稍有些激动：“亏不亏待的不重要，主要是不想内丹落在邪修手上。” “姑娘大义！”赵庆被沐南汐的正直公义打动，抱拳深深一礼。 沐南汐摆摆手，一脸谦逊。 这边事了，她便准备离开了。 刚要告辞，雷无名就带着之前她让准备的所有东西过来：“沐姑娘，天罡五行元气阵所需材料皆已备好，姑娘现在可有空为我们布阵吗？” 沐南汐见天色尚早，遂点点头。 雷无名赶紧让人把东西送上。 沐南汐扫了一眼，发现其中还多出几样东西来：“这些并非我所列之物……” “这些是送给沐姑娘做谢礼的！”雷无名表情有些别扭，“沐姑娘辛苦为我等布阵，我等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那几样东西都是灵器，且其中蕴含的灵气比他找来布阵的那些还要充裕，可见这份谢礼是用了心的。 “如此，便多谢了。” 沐南汐没有推辞，修道之人将就因果，她为他们布阵是因，他们送她谢礼是果。 若她今日不收，来日这果便会结在其他地方。 今日还有可能只是几件灵器的谢礼，来日就说不准会是什么了。 沐南汐看着雷无名道：“雷首领如此干脆，我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雷无名：“不用不用。” 沐南汐坚持道：“这点表示也不只给雷首领，而是给整个玄灵司。” “等护送妖丹去了玄灵司禁地后，你们若是信我，可抽空带陈知意来沐国公府。他的疯病和修为，皆可寻回。” 雷无名怔楞在原地，茫然第看向沐南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陈知意是谁。 还是身旁的云简率先反应过来，激动无比的一把将沐南汐给抱住：“沐姑娘，你说真的吗？” “云简！”雷无名见他居然无状到不顾男女大防，趁机轻薄沐姑娘，当即怒吼一声。 生怕他这轻薄行为，惹了沐姑娘的不快。 “我方才同你说的，你不相信吗？”沐南汐深深看了云简一眼，也不介意再送他一卦，直言道，“陈知意日后会成为玄灵司支柱，带领玄灵司走到更高更辉煌的成就。甚至，来日他或许还能为拯救三界出一份绵薄之力。我这人，向来不说假话。” 玄灵司的支柱？！ 雷无名这才猛然想起来，那个曾经被誉为玄术界第一人的天才少年。 玄灵司历届天字号首领中最惊才绝艳的那一位。 只可惜他十年前遭受重创，陷入疯魔，人也成了废人。 若他真的还能好，那玄门又多一大战力。 雷无名激动地手微微颤抖：“沐姑娘，你、你真能将他治好？” 虽说已经过了十年之久，可当年陈知意成名之时，也不过十六岁，如今也是正当壮年。 再者当初玄灵司的灵医和太医都说，他筋脉尽断，神智已毁，救不回来了。 玄灵司一直收留着他，却也没奢想过还能将他治好，更不用说他还能成为玄灵司支柱。 第100章 真言符 沐南汐笑着说道：“虽说无法立刻恢复到他实力最强盛的状态，却也能恢复八分。” “剩下的两分佐以灵药和苦修，以他的天赋，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沐姑娘，若是你真能将他治好，日后你所需灵器、符篆，我们玄灵司全包了。”雷无名激动的将胸脯拍得砰砰响。 沐南汐站在一株凤凰花树下，热烈的凤凰花在她头顶开得灿烂，艳红的花瓣飘落，铺在少女肩头。 少女的笑容，在璀璨的凤凰花里，竟比花还要娇艳几分。 “等此间事了，你们抽空送他来吧。” “哦对了，今晚上若无事，你们天地玄黄其他三组的首领，在柏辰院子里护法一下吧。不出意外，他今晚就该突破了。” 老实说，玄门中人已有数十年没有人突破金丹了。 突破金丹是会引来雷劫的，到时候天雷劈下，整个玄灵司说不定都会受牵连。 这可不是小事。 赵庆登时神情肃穆：“当真？” 沐南汐点头。 赵庆立刻扭头吩咐云简：“快去通知玄字队和黄字队的首领，到柏辰院子里集合。” “传音秦珂，让她快点赶回来布阵。另外让玄灵司其他人，今夜无事就待在屋内，不要出来。” “是！” 云简转身传令去了，赵庆则带着沐南汐去布天罡五行元气阵。 之所以让云简叫秦珂回来，而没有直接请沐南汐出手布阵，是因为不想过度依赖沐南汐。 毕竟沐姑娘不是玄灵司中人，且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 再加上，其他人也该多些历练，早点成长进步才对。 沐南汐自然清楚赵庆的打算，并因此而高看了这位地字队首领一眼。 布完阵之后，她扫了眼赵庆的面相：“此次护送妖王内丹，赵首领就不必前往了。” 赵庆一愣，当即就想追问为什么。 但见沐南汐神情凝重，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心里便突然明白了。 当下抱拳深深一礼：“多谢沐姑娘，我知道了！” 沐南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玄灵司。 从玄灵司出来，沐南汐去了之前的古董铺子买符纸。 之前画的都让玄灵子拿走了，得准备一点，到时候护送妖王内丹的路上好用。 买完出来，就见一群官差急匆匆从面前飞奔而过，其中一个穿着黑色侍卫服的沐南汐见过，是摄政王身边的亲卫。 “冥三。”沐南汐张口唤他。 冥三脚步一顿，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小巷口的沐南汐，赶紧过来抱剑行礼：“沐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他好像没跟沐姑娘说过自己的名字吧，沐姑娘如何知道的。 虽然之前陛下为了方便沐南汐陪摄政王一起去处理寒山寺之事，但他们还是习惯称沐南汐沐姑娘，而不是郡主。 “我来买点东西。”沐南汐抬眸朝那些匆匆而去的官差看了眼，“你们这是按照人贩子交代的线索，去抓人？” 冥三点头。 沐南汐又看了眼那些官差头顶笼罩的黑云，还有冥三脸上泛着的死气，蹙了蹙眉。 “让他们别去了。” 冥三懵了：“沐姑娘，此行可是会有危险？” “嗯。”沐南汐点头，“那些人贩子是骗你们的，那边是个陷阱。你们此去，会全军覆没。” 冥三瞳孔巨震，不再多言，抱剑深深一礼，扭头去追那边的官差队伍了。 也不知他怎么跟对方说的，沐南汐在原地等了没多久，就见冥三带着那队官差回来了。 他对领头之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昭仁郡主，郡主，这位是京兆尹府的都头，杜海洋。” “杜都头。” 杜海洋抱拳：“见过郡主，方才冥护卫说，郡主让我等收队，不知是何缘由？” 沐南汐抬眸看向冥三，后者轻咳一声，不敢与她对视。 他不是玄门中人，不太了解其中门道，怕说错了反倒给沐南汐惹麻烦，这才只是把人劝了过来。 沐南汐心念一转，便知道他为何没说，看向杜海洋：“杜都头年前新婚，家中只有一独臂老父，娇妻上月刚诊出有孕，今日出门时，还叮嘱你下工时给她带些梅子糕回去。” 杜海洋一愣，冥三更是有点懵。 不是要解释他们为何不去人贩子交代的地点么，怎么说起杜海洋家的琐事来了。 而且…… 杜海洋眼眸微眯，警惕又防备：“郡主如何知道卑职家中之事？” 尤其是他娘子早上叮嘱他的那些话，连他父亲都未必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我从你的面相上看出来的。”仿佛没看见他陡然凌厉的眼神，沐南汐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淡然一笑，“我是个天师，山医相问卜皆有所涉猎。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些你的生平过往，并非难事。” 杜海洋：“……” 老实说，他过的虽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也算是跟兵器命案打交道，素日是不太信这些东西的。 但沐南汐一来就说出了他家中的事，连他娘子今晨与他说的话都说得一般无二，他心中确然有些松动，但还是怀疑居多。 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沐南汐从刚买的符纸里抽出一张，现场画了张符递给他。 “此符名为真言符，贴在人身上，想知道便只管问他，他一定会问所必答，绝无假话！” 杜海洋看着递到眼前的薄薄符纸，有些犹豫该不该接。 冥三已经先他一步，恭敬的双手接过后塞进他怀中。 “杜兄，郡主的符可是灵得很，千金也难求。你赶紧拿着回衙门，再审问一番那些人贩子。” 经过后花园一事，亲身体验了一把沐南汐符篆的威力，摄政王府这些侍卫对沐南汐可谓信任至极。 杜海洋看着冥三，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就差脱口质问，他们摄政王府的侍卫不是一向高冷得很，汴京城中这些高门贵人甚少有能入他们眼的吗，怎么感觉对这位昭仁郡主，奉若神明一般。 见他还在犹豫，冥三就差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兄弟你清醒一点。 “方才你不是已经见识过郡主的手段了吗？杜兄与郡主素未谋面，郡主却能将杜兄家中之事如数家珍，难道杜兄还不明白吗？” 第101章 人贩子突然不走寻常路 老实说，冥三这话，算是说进了杜海洋心里。 他觉得这位昭仁郡主，或许当真有些他不懂的手段。 沐南汐也不着急，就笑盈盈的看着他：“人贩子之前所说是不是陷阱，真正的窝点又在何处，杜都头拿这符回去一问便知。” “就算符没用，于你们也不过是浪费了些许时间，没有太大损失。” “若是有用，你耽搁的这一下，救的可是你和你兄弟的命！” 她的最后那句，激得杜海洋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以往，拿性命为自己拼个功名前程，他是愿意的。 可上个月得知娘子有孕，他即将为人父后，他行事之前就不免多考虑几分。 “郡主说的对，若是不行，不过是浪费些许时间。可若是有用，那你救的可是兄弟们的命。”冥三在一旁劝说。 杜海洋咬咬牙，当即点头：“冥侍卫说的是，那就请冥侍卫和郡主在此稍待，卑职去去就回。” 沐南汐微笑，目送他转身离开。 冥三讪讪的收回手：“他怎跑得如此快，我还想说同他一起去呢。” “他不会带你同去的。”沐南汐微微一笑，淡然的走到一旁，随手一拂，将街沿清理干净，施施然坐了下来，“等等吧，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她看了杜海洋的面相，此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却不是不懂变通的人。 想来他会连他的手下都不告诉，只自己一个人悄悄回去验证真言符的效用。 果然，杜海洋正如沐南汐所说，只匆忙交代了手下原地等他后，便翻身上马匆忙跑回京兆尹府。 回去后，便直接去了大牢。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精神萎靡的地牢衙役，这些日子为了撬开这些人贩子的嘴巴，他们轮番上阵，好些人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家了。 “杜都头，您不是带队剿灭人贩子窝点去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看守关押人贩子牢房的是一个姓刘的衙役，看见杜海洋去而复返，很是惊讶。 杜海洋瞥他一眼：“开锁，我想再提审他们一次。” “再审？”小刘虽然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从腰间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正准备去把人贩子带出来，就见杜海洋从他身边挤过，大步朝其中一个人贩子走过去，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啪一声拍在人贩子背上。 杜海洋其实没报多大希望，只随口一问：“你昨日受不住酷刑招出来的地点，当真是你们头目汇集的窝点吗？” 小刘：？？？ 都头你是不是没睡好，怎么一上来就直给呢？ 这么问，傻子都会说是吧。 谁知，人贩子却突然不走寻常路。 “不是，那是一处我们早就设好的陷阱，预备着谁不小心被抓之后，传递消息，通知头目们撤退。” 说完，人贩子人都傻了，满脸的惊慌和恐惧，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实话。 小刘：？？？？ 这是……什么情况？！ 而杜海洋的眼睛则是刷地就亮了。 他立刻追问了人贩子头目们聚集的窝点，还有没有被拐的孩子，他们又把人藏在了哪里。 人贩子全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个时辰后，杜海洋带着口供，一脸恍恍惚惚的难以置信。 他赶紧拿着口中去找了京兆尹，京兆尹连官帽都来不及带，就赶紧拿着口供去找了护城司。 人贩子供出来的窝点里，一共藏匿了三个头目，近五十打手。 只靠他们京兆尹府的侍卫，根本不够，得让护城司的人协助。 而这个档口，杜海洋又策马返回之前的地方。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昭仁郡主和摄政王府的侍卫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结果等他到的时候，才发现沐南汐就坐在街沿边悠闲的画符。 冥三守在她旁边，像是她的亲卫一样。 杜海洋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沐南汐面前。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郡主受我一拜！” 说着，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杜都头客气！”沐南汐只是手轻轻做了个往上的动作，杜海洋就跪不下去了。 他心中愈发惊异，看沐南汐的眼神跟看仙女没差别。 “怎样，可是郡主的符起作用了？”冥三面上冷肃，语气却透着一股嘚瑟。 杜海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嘚瑟的，但还是认同点头。 “郡主神鬼手段，那符一贴在对方身上，他们就把什么都说了。” 他这会儿还觉得不可思议呢，之前他们几乎把京兆尹府地牢所有的刑罚都用了一遍，那些人贩子也只吐了一个陷阱出来。 结果一张薄薄的符纸，没有二两重，却让他们把什么都说了。 想到这里，杜海洋的心思变活络起来。 “郡主，卑职有一不情之请，不知……” 沐南汐低头画符，闻言缓缓抬起眼眸：“你是想，同我多妖一些那样的符篆？” “正是！”杜海洋没想到沐南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黝黑的面庞有些不好意思的泛红，“卑职知道郡主千金之躯，不该为我等这些粗人劳累，但……” “有了郡主的符篆，能省去我等不少时间。若运用得当，也能及时抓捕罪犯归案，免得一些心狠手辣手段凶残的犯人趁机逃脱，或再伤害别的无辜之人。” “是以，这才厚颜恳求郡主。卑职也不敢白拿郡主的符，日后郡主但有吩咐，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沐南汐看了看他。 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伸手：“杜都头不必如此，杜都头想要真言符不是问题，不过，需要杜都头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沐南汐微微一笑：“我希望，杜都头能借职务之便，帮我查一个人！” 与杜都头告辞后，沐南汐便决定打道回府了。 冥三跟在她身后护送。 她出门没坐马车，因为不着急也没施展清风诀，就一路慢吞吞的走着。 路过一处卖香囊的小摊子时，无意间瞥见其中一个竹青色绣松枝纹的香囊，想起自己之前答应司徒倾墨的事，便走上前去。 “这个香囊多少钱？” 第102章 正缘第章 孽缘同时出现 那摊主是个年轻小姑娘，在整理摊子上的东西，猛然听见询问，抬眼看来，瞬间愣住。 好美的姑娘！ 只见眼前的姑娘穿一身浅青色窄袖衣裙，芙蓉面，杨柳腰，一双大眼睛清凌凌纯澈黝黑，不见一丝杂色。 见她发愣，也不发火，好脾气的笑笑再问：“姑娘，这个香囊多少钱？” “五、五两。”摊主看了眼她手上的香囊，伸出五根手指。 沐南汐低头掏钱，无意中扫过她的面相，莞尔一笑。 还是第一次见，正缘、孽缘同时出现的。 递银子的同时软声道：“姑娘若想今日生意好，不妨将摊子挪到城西去。” 若是寻常人，一开口就让人挪摊位，怕是要被当做找茬的直接吼一顿。 许是见她是个小姑娘，加之摊主也是个好脾气的，所以温声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摊贩在哪儿摆摊都是在京兆尹那边登记造册过的，不可随意更改。” “原来如此！”沐南汐眯眼一笑，“不过，你今日若是往那边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说完眨眨眼，将银子塞进姑娘掌心，拿了香囊转身便走。 不过是不忍见一个善良的姑娘错过正缘，所以才出言提醒，若人家不信，她也没办法。 受天道限制，善断者素来说三分留七分，不可尽言。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冥三多了一句嘴：“姑娘还是听郡主一言的好，左右往城西走一走，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说完，抱剑一礼，追上沐南汐脚步。 摊主震惊，没想到，那貌若天仙的小姑娘竟然是郡主。 也是，那般气度美貌，也只有富贵人家能将养出来。 只是，她为何突然让自己往城西去？莫不是城东要出什么大事？ 遂又摇摇头，天子脚下，能出什么大事。 只是再摆弄摊位上的东西时，总觉得心不在焉心浮气躁。 那小姑娘所说的话，总不自觉在她心头浮现。 她莫名就觉得，自己应该听她的话，否则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想了想，摊主不再犹豫，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旁边的摊主看见了，好奇询问：“阿莲，你不是刚出摊吗，这就要回去了？” 叫阿莲的摊主微微一笑：“嗯，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 “可需要帮忙？” “多谢，但不必了。” “那就好，需要帮忙就张口。都是左邻右舍的交情，不用不好意思。” “多谢你们了，张哥，李姐。” 阿莲匆匆收拾了摊子，放在背篓里背着往城西而去。 刚到城西，突然一群人涌了过来，阿莲被撞得东倒西歪，背篓里的东西全洒在地上。 那些都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 阿莲赶紧蹲身去捡，但冲撞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把东西踹得到处都是。 阿莲只能一个一个捡起来，捡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混乱的人群消失，她直起身，就看见一个手持长刀面目凶狠的男人恶狠狠朝她扑过来。 “啊……”阿莲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去找背篓准备躲开。 谁知那男人动作太快，眨眼就到了她身前。 “啊……”阿莲吓得再次爆发出变调尖叫，眼见着男人持刀砍来，胡乱举起手上背篓就要去挡！ “砰！” 背篓应声被砍碎，那男人举起长刀又要砍。 阿莲心中绝望升起。 早知道，她就不来城西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听那个小姑娘的胡言乱语，现如今命都要搭在这里。 她家中还有瞎眼老母，五岁小弟，只靠着她一人卖点绣品养活。 若她死了，只怕瞎眼老母和小弟也活不下去！ 阿莲脑中胡思乱想着，甚至不自觉对沐南汐生出了两分怨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手中大刀一抬。 长刀对撞，发出“铮”地一声响。 挡在阿莲身前的人回过头去：“姑娘，你没事吧？” 阿莲仓惶抬头，视线里闯入一张干净俊朗的脸。 那人穿一身衙役的服饰，身形修长，算不得魁梧，但很精壮。 阳光迎面打来，恍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衬得他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阿莲的脸莫名就红了，心头恍若小鹿乱撞一般，胡乱点头：“没，没事。” 少女容貌秀美，白皙面颊飞上粉色，瞧着面若桃花，娇艳无双。 刘诚只觉心头重重一震，恍若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 被他挡住的刀客已经被其他冲上来的衙役制服，正押着准备回县衙复命。 有同僚招呼刘诚：“刘哥，回衙复命了。” “啊，哦，好。”刘诚回过神来，黝黑刚毅的面庞微微有些发热，他低头看着身后的姑娘，“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像是生怕她会误会一般，连忙解释：“我、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就是今日我们追捕盗贼，无端吓到了姑娘，理该、理该送姑娘回家。” 阿莲面上更红，羞怯垂头不敢看他：“我、我叫阿莲，住、住城东柳叶巷，刘大哥不用、不用客气。” “阿莲姑娘怎么知道我姓刘？”刘诚脱口问了一句。 阿莲看了眼不远处，刘诚同僚们看着他们，眼神戏谑的样子，不觉脸上更是烧得慌。 匆匆矮身去见地上因为背篓被看破而散落一地的东西：“我刚听刘大哥的同僚们叫你，猜测的。我、我还要去摆摊，就不妨碍刘大哥执行公务了。” 刘诚是京兆尹府的二等衙役，为人豪爽，身手也好。 其实以他的功夫来说，早就可以升为一等衙役了，但他从来不贪功，每次抓到人犯，功劳都是跟手底下兄弟一起共享，这才迟迟没有升为一等。 是以，他在京兆尹府衙中人缘极好。 他手下的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在哪个姑娘面前扭捏，登时纷纷上前帮忙。 “姑娘这卖的都是些什么啊？” “是我自己绣的一些东西，发带，腰带，荷包之类。” “呀，姑娘绣工可以啊，这条发带我要了。” “我喜欢这个腰带。” “这两条手绢也不错，正好买回去送给我老娘和妹子。” 一群衙役围上来，很快将阿莲的东西一扫而空。 她怔楞的看着手上唯一剩下的荷包，猛地想起了沐南汐的话。 难道，这就是那小姑娘所说的……生意好？！ 第103章 天命如此，不可强求 再说冥三送沐南汐回到沐国公府，在府门前抱剑行礼。 “沐姑娘，属下告退。”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冥三还是习惯称呼她为沐姑娘。 沐南汐点点头，将方才买的荷包递给他：“这个，你带回去交给你家王爷，我之前答应了送他一个。” “是。”冥三双手接过，悄悄抬眼扫了下沐南汐稚气却娇美的面容，眼底有些诚惶诚恐。 沐姑娘公然送他家主子荷包，难道当真与主子定情了？！ 那这就是未来摄政王府的女主人啊！ 冥三的态度愈发恭敬：“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带到。” 见他一副诚惶诚恐模样，沐南汐想说一个荷包而已，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不过这或许是人家摄政王府的规矩，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转身回了清风苑，云烟正在院子里教云朵如何扫地。 辰星正带着虎子在院中的石凳上盘腿打坐。 察觉动静，辰星缓缓睁开眼睛。 正在此时，两个金色自半空飘落，徐徐隐入沐南汐手腕上的东篱珠内。 菲薄唇瓣微微上扬，辰星声线清润悦耳：“你这成日里四处攒功德的，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飞升了。” “飞升是不可能飞升的，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了。” 沐南汐叹一口气，想到至今仍毫无动静的山河令灰烬，便觉头疼：“我的七星铜钱剑可回来了？” 算起来已两日了，那剑莫不是在外头浪飞了？ “未曾看见。”辰星从石凳上下来，视线从她的东篱珠上扫过，皱了下眉，“你要出远门？” 沐南汐怔楞，“为何如此说？” “你在东篱珠内备了怕是上千张符篆，若不是要出远门，何需这么多？” 沐南汐：“……” 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到底是谁啊？” 东篱珠是她契约的空间法器，除非她主动展示，否则没有人能看透她东篱珠内的东西。 可辰星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她东篱珠内收了上千张符篆，这修为，便是天上下来的，也该是金仙了。 可金仙哪有轻易下凡的道理？！ 辰星眸底幽深一闪而没，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超凡脱俗的模样。 “我乃天道化身，特意来助你……” 辰星话还没说完，便听沐南汐噗嗤一笑。 少女眼波流转，无奈又好笑：“你若不想说，不说就是了，何需说这么离谱的话来诓我。” 还天道化身！ 若真是天道化身，怎会连个黑气的来历都不知道。 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辰星笑了笑：“就算是天道，也并非全知全能。” “这世间邪修有不少术法，都可欺瞒天道，你不是知道嘛。” 沐南汐摆摆手：“左右你就是非跟天道过不去就是了。” 辰星但笑不语。 实话，偶尔就是这般，不足为人信。 反正他已解释过了，是沐南汐自己不信，与他无关。 他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你与玄灵司商量好，要将东西送往何处了？” 沐南汐丝毫不意外他竟看得穿，点头道：“玄灵司历代有一处禁地，用来放置一些珍奇异宝。” “不过那处有些偏远，来回怕是要消耗月余。” “且同行人多，是以符篆得多备着些。” 辰星待她说完，才施施然接了句：“届时，我与你同去。” 一旁虎子也在此时睁开眼睛，当即表示：“师傅姐姐，我也要去。” 云烟和云朵也跃跃欲试的要开口。 不等她们说话，沐南汐便不容置喙的拒绝：“此行危险，你们谁都不许跟着。” “至于你……”她看向虎子，“你我虽有师徒之缘，却并非正缘，你的师傅还另有其人。所以你也不必唤我师傅，还是叫我姐姐便好。” 虎子闻言，眼圈一红：“师傅姐姐，是、是不是我太笨了，天资不够，所以你不想收我？” 沐南汐摇头：“并非如此，你正式的师傅，确然不是我。不过在他遇上你之前，我会暂替他好好教导你一番。” 虎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辰星拦住。 他语气略有复杂的道：“天命如此，不可强求。” 他的嗓音温润如风，却莫名叫人信服。 虎子只能擦擦眼睛，应了下来。 晚间时，沐南汐去前院与沐国公府众人一同用晚膳。 席间说了自己即将出门一月的事情。 沐国公脸色当即沉了下去，筷子啪一声拍在八仙桌上：“你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事要孤身出门一个月？” 沐南汐啃着鸡腿，慢悠悠的道：“并非孤身一人，玄灵司也会派人同去。” “玄灵司？”沐国公脸色微变，想起她那些神异手段，目光闪了闪，“你为何会与玄灵司一起？” 沐南汐也没隐瞒：“此前帮过玄灵司一个小忙，是以他们盛情邀请我同去。你不允？” 沐国公当即语塞。 玄灵司在大越地位超然，并非是他一个小小国公能够拒绝。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即是玄灵司请你，那你便去吧。” 比起沐国公的惊疑，五公子沐浩轩却兴奋异常：“汐儿妹妹，你要去哪儿？可是又要去驱妖除邪吗？” “可否带我同去？” “不可！”沐南汐放下筷子，“我们此行既不除妖，也不驱邪，是要护送一件宝物。” “宝物？”沐浩轩更兴奋了，“什么宝物？是否是……” 他刚想说是不是寒山寺那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就见沐南汐挥了下手，他立刻就说不出话了。 在座众人吓了一跳，世子沐锦旭掐了掐掌心，神情有些凝重。 六公子沐颜弘与有荣焉，给了自家五哥“该”的眼神，而后含笑望向自己妹妹。 四公子沐翊谦握筷子的手紧了紧，心跳有些快的也看向她，眼神闪烁得厉害，显见情绪有些激动。 见几个哥哥都在看向沐南汐，沐止薇又要发挥她绿茶的能力。 却见被噤声的本人惊异的瞪大眼睛，嘴巴大张着，一把抓住沐南汐的胳膊，眼底闪烁着灼灼光芒。 哇，妹妹好厉害！ 沐南汐有些头疼的拂开他的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说，亦不能让你去。” 第104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沐浩轩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 他眨巴着眼睛，揪着沐南汐的衣袖摇了摇，神情哀求。 “不行便是不行。”沐南汐依旧拒绝，并道，“我吃好了。” 一旁丫鬟立刻递来漱口水，沐南汐接过，准备漱口时，偏头朝沐止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叫沐止薇肩膀一缩，下意识往国公夫人怀里藏。 国公夫人立马对沐南汐怒目而视：“你要出去野就自己去，吓止薇干什么？” 沐南汐：“嗯？？？” 吐掉口中的漱口水，拿绢帕沾着嘴角水渍：“十日！” “什么？”国公夫人皱眉，她又在说什么疯话。 国公夫人不知道，沐止薇却仿佛知道她在说什么一样，脸色刷地就白了，整个人更是颤抖得厉害。 见状，国公夫人看沐南汐的眼神愈发凌厉。 沐南汐但笑不语，起身离开。 沐浩轩见她走了，也跟着跳起来，匆匆行了个礼，追着沐南汐离开。 “五哥，等我。”沐颜弘见状，也草草一礼跟着跑了。 见状，国公夫人气得差点摔碗：“反了反了，统统都反了！” 她好好的几个儿子，往日里无不循规蹈矩乖巧听话，如今都被她带得礼数全无了。 长辈还在场，居然就一个个先行离席了。 国公夫人扭头，冲着沐国公上眼药：“老爷，你难道就任由她这么放肆下去？！” “她这般目无尊长，礼数全无，如何能嫁入摄政王府？！” “您别忘了，日前贵妃娘娘的意思……” 国公夫人口中所说的贵妃，是沐国公的长姐，原沐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沐云婉。 十五岁那年选秀入宫，获得陛下恩宠，一路晋封到贵妃之位，算得上是后宫除皇后以外的第一人了。 不过随着陛下年事已高，更多的新人入宫，像她这种无子嗣傍身的宫妃心里自然着急。 于是，沐贵妃便将主意打到了国公府娘家。 若论当下朝堂谁权势更大，除了皇帝，就是当今摄政王司徒倾墨了。 所以沐贵妃原本打算的是，仗着沐家嫡女沐止薇的美貌和才名，将她送去笼络摄政王。 有了摄政王这门姻亲，那不管是国公府百年荣华，还是她在宫中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无奈沐国公见识虽短，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 他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大腿要抱，但不能只抱摄政王。 陛下年事已高，太子随时都有可能继位，这位未来的天下之主，也是他想笼络的对象。 偏偏，他就一个女儿。 但是恰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国公府意外发现，沐止薇竟不是沐家亲生。 他凭空又冒出来一个亲生女儿。 于是，沐国公府的难题解决了！ 所以沐国公让沐浩轩亲自去将沐南汐接回来，打的就是送她入摄政王府的打算。 至于太子那边，则由从小在沐家长大，才貌双全的沐止薇去。 沐国公算盘打得响，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嫡亲的女儿一身神异本事，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沐国公倍感头疼，烦躁的摔了筷子：“贵妃娘娘的吩咐，我自然记在心里，用不着你来提醒。” “你倒不如多操心操心止薇吧，我听说日前她递了帖子进东宫，却石沉大海！” “太子是我们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你们最好不要坏了我的事！” 沐止薇眼睫微颤，似是有些惊恐的低下了头。 国公夫人立刻心疼的抱着她：“老爷，我是好心提醒你小心沐南汐那小贱人，你把火气撒在我和止薇身上做什么？” “吓坏了止薇，谁为你去攀附太子？！” “放肆！”沐国公被她一席话气得够呛。 有些事，虽然能做，却不代表也能拿出来说。 国公夫人也知自己一时失言，但看向怀中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沐止薇，便心疼得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说错了？那小贱人这般做派，日后便是真去了摄政王府，也未必会向着我们沐国公府。” “到时候完不成贵妃娘娘交代的事，我看老爷如何同贵妃娘娘交代！” “你……”沐国公被气得气血上涌，抚着胸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得很。 国公夫人却还梗着脖子，显见是要为了沐止薇，不惜跟他撕破脸的架势。 沐锦旭皱了皱眉：“母亲，你口口声声骂着的，是我的妹妹，父亲和母亲嫡亲的女儿。” “若她是贱人，那我们又是什么？！” “我……”国公夫人被长子怼的语塞，偏还不服气，“早知我的亲生女儿会是她那般模样，我宁愿没有生过她！” “母亲！”沐锦旭重重喊了一声，眼神复杂的盯着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心疼得抱着沐止薇，软声安慰着。 这般情状，落在沐锦旭眼中，叫他忽然想起他们这些兄弟小的时候。 在妹妹没有出生之前，母亲也是这般疼爱他们这些兄弟们的。 父亲虽也娶了几房姨娘，但母亲温柔大度明事理，素来将几个庶出的兄弟也当做亲生来养，是以国公府公子的排行，不分嫡庶，而是按照年龄来的。 并且家宴上，庶出的公子们也能上桌，并不需守什么嫡庶有别的规矩。 可一切，都在小妹出生时，被打破了。 母亲格外的宠爱妹妹，他一开始以为，妹妹是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家，母亲溺爱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可当发现沐止薇并非亲生，找回了亲生的女儿沐南汐，母亲却依旧对沐止薇疼爱有加，甚至……只对她疼爱有加。 原本以往觉得很正常的事情，如今看来，却……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 若是疼爱女儿，汐儿才是亲生，为何母亲对她却不闻不问，只对止薇关怀备至？！ 若只因止薇从小由她抚养长大，可血脉亲情，难道还抵不过……与一个外人。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沐锦旭眼神不对，沐止薇幽幽开口：“世子哥哥，母亲也只是心疼止薇，并非有意贱骂姐姐的。” “姐姐是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怎会是……唯有如止薇这般出身微末的人，才是命如草芥吧！” 第105章 常开不败的莲花 她这番话，听着像是自怨自怜，却又说不出的刺耳。 沐锦旭眉头皱得更凶，出口的话也没了往日风度：“父亲和母亲早已言明，即便你并非沐家亲生，却如同亲生。” “你这般轻看自己的身份，是觉得我们沐国公府的人，对不起你？！” 沐止薇心神一震，猛地抬头朝他看来。 脸色雪白，眼眶却是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世子哥哥为何会这般想我，我没有，我万万不敢有的。” “不敢有？”沐锦旭冷笑一声，“也就是说，若是敢，便会有了。” 沐南汐眼神一晃，急急摇头，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世子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 “府上待我这般好，母亲更是视我如亲生，我怎会那般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呢。” “世子哥哥真真是冤枉我了！” 她哭得伤心，就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她似的。 国公夫人简直心疼得无法呼吸，紧紧搂着她心肝宝贝的叫着，安慰着。 顺便怒斥了长子一句：“旭儿，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那沐南汐没有礼教，你为何对止薇步步紧逼？！” “我看你也同轩儿一样，被那丫头迷了心智！” 沐锦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那位出身世家，素来贤惠温婉明事理的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偏心也不是这个偏法！ “够了！”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发话了，眯眼睨了沐止薇一眼，“遇事便哭哭啼啼，哪有半点大家小姐的样子。” “还有你！”她又看向国公夫人，“汐儿毕竟是你的女儿，你一个做母亲的，如此说自己的女儿，确实是有失身份！” 国公夫人想争辩，被她抬手打断。 “你也不要不服气，汐儿那孩子，说不定才是我们沐家日后的仰仗！至于止薇……”她顿了顿，却没说，只是扭头去看沐国公，“你也别总想着两头讨好，皇后在后宫被贵妃压着，太子身为她的嫡子，就算表面上对我们国公府客客气气，心底也指不定怎么恨着。” “指望他，倒不如早早烧香求祖宗保佑来得有用。” 沐国公仔细一想，好像也是，便也虚心求教：“那母亲以为，眼下我们该如何？” “汐儿既然是国公府嫡女，便也该有些嫡女的尊荣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清风苑就别让她住了，让她搬到梅香居吧。” “另外旭儿，你妹妹既然要出远门，那你便从侍卫里挑一些身手好的出来，一路保护她。” 沐锦旭抱拳：“是祖母，不过，我以为妹妹未必需要我们安排的人手。” “她需不需要是她的事，安不安排就是我们的事了。” 沐锦旭瞬间懂了，祖母这是开始向沐南汐示好了。 在场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沐止薇暗暗攥紧了帕子，眼神阴郁得可怕。 沐锦旭要去安排，沐翊谦却突然开口道：“祖母，此事便交给孙儿来安排吧。” “正好，我有点事要找汐儿妹妹说。” 安排侍卫本不是什么大事，沐翊谦要代劳，沐锦旭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小厮推着沐翊谦去安排人手，那边家宴也便顺势散了。 沐南汐并不知自己走后前厅又发生了什么，她站在荷花池边，看着池中水鬼沐浴着月华游来游去，慢慢的抿紧了唇瓣。 她记得玄灵司进府那一日，她将沐国公府所有的鬼魂全收进了东篱珠里。 事后也送他们去了地府，怎地这水鬼还在荷花池里。 莫不是那日东篱珠漏掉了他？！ 可他又是如何躲过了玄灵司人的探查呢？ 沐南汐好奇的朝水鬼招了招手。 水鬼欢快的朝她游过来，一张被水泡胀的脸看起来分外可怖，但那双黢黑的眼睛却闪烁着讨好的光芒。 今日买符的时候，她顺便买了些线香。挥手燃了一根，就见那水鬼凑到跟前大口大口的吸着，一脸陶醉，跟个老烟枪似的。 “你怎地还在这儿？”沐南汐趁着那水鬼吃香的时候，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水鬼讨好的从她笑笑：“离不开。” “离不开？” 虽说水鬼的确有找不到替死鬼，无法离开死域的说法，可她身为天师，要将他带走也是轻而易举，怎会离不开呢？ 水鬼挠挠头，显然也不清楚。 沐南汐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试探着运转灵力要将他从荷花池里拔出来。 以为的抵抗并没有出现，她轻而易举的将水鬼带离了荷花池。 然而，就在水鬼双脚踩在地面上时，两条漆黑的锁链猛地从荷花池底飞了出来，长了眼睛一般缠上水鬼双脚。 “啊……” 水鬼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就要被拽回池子里。 沐南汐眼睛一眯，抓住他胳膊的手用力，灵力运转全身。 饶是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她也被拖得朝前两步，身子重重撞在池边的栏杆上。 身形摇晃，看着像是要一头栽进池水之中。 “小心。” 一只手突然伸来，由下往上，拽住了沐南汐另一只手。 她愣了一下，回头，就见沐翊谦坐在轮椅上，蹙眉满眼不赞同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颜弘和浩轩呢？他们不是追着你出来的吗？” “还有你身边那两个丫鬟和侍卫呢？怎地放任你一个小姑娘在此？！” 方才若不是他，她就要掉进荷花池里去了。 “这么晚，五哥和六哥自然是回自己院子了。” 沐南汐砸吧了一下嘴巴，看着沐翊谦眉目间敛着的怒，莫名觉得这个四哥，也不像看起来这般不近人情嘛。 “那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沐翊谦四下探看一番，眉头蹙得更紧，“你该不会是想摘池子里的莲花吧？！” 沐南汐煞有介事的点头：“我是准备摘一朵莲花来看看的。” “你……” “这池子里的莲花常开不败，难道你都不好奇到底是什么缘故吗？” 因为先天残疾的缘故，沐翊谦素来不爱与人请亲近，更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他理所当然的道：“我为何要好奇？！”顿了顿，又道，“你怎知这池子里的莲花常开不败？” 第106章 我是坏人 她分明才被接回府没多久，如今又是莲花开放的季节，她是如何知道的？！ 沐南汐笑眯眯的朝半空被漆黑铁链捆住双脚的水鬼看了眼：“自然是有人……啊不对，是有鬼跟我说的咯。” “鬼？！”沐翊谦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夜空。 夜色虽黑，但荷花池畔常年点着灯笼，虽光芒微弱，却也能够看清。 “四哥不信？”沐南汐歪头，被她拽着的水鬼也跟着歪头好奇的看向沐翊谦，甚至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沐翊谦原本是不信的，但那日见过她救永安伯府家的小姐，今日又神奇的一挥手就让沐浩轩发不出声音，他心底又莫名觉得有几分可信。 更何况，那日她说的那些话，以及他今日想让她帮忙的事，由不得他不信。 他犹豫片刻，开口道：“可否让我见见？”顿了顿，怕是她又怀疑自己是不信，遂解释一句，“我还从未见过鬼……长什么样子呢。” 沐南汐看着他，没说话。 沐翊谦：“不方便？” “也不是，就是……”沐南汐微微一笑，“荷花池里这个，长得有些难看。” 沐翊谦正色：“无妨，我也不是被吓大的。” 既然他坚持，沐南汐只好点头：“那好吧。” 并指掐诀，灵气化作金光，在沐翊谦和他身后小厮眼皮上划过。 两人只觉眼皮一热，并没有其他旁的感觉。 可是再睁眼，就看见沐南汐伸着的手上拽着一个人…… 不，不是人。 因为那人浑身冒着黑气，一张脸浮肿发白，浑身衣衫脏兮兮裹着泥，不断往下滴水。他的双脚被漆黑的锁链锁住，那锁链来处——竟是在莲池里！ “少爷，有有有有鬼啊！”小厮尖叫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沐翊谦也是满面惧骇，却还算撑得住。 只震惊看向沐南汐：“这、这便是……” “莲池里的水鬼！”沐南汐轻飘飘的道，“事实上，国公府里有很多这样的鬼。” “之前被我超度了一批，不过现在，又聚集了一批，也不知这国公府里藏了什么，居然这么得鬼的喜欢。” 沐翊谦：“……” 听她说超度鬼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淡，心里突然诡异的生出一种——哦，原来她的世界是这样的。 就很神奇！ “妹妹，这……鬼物可能与我们对话？” “自然是能的。” 沐南汐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你有事想问他？” “那倒是……”沐翊谦想了一下，摇头，“……也没有。” 许是一直把那水鬼拖不回去，岸上跟祂较劲的人又太不把祂当回事，锁链怒了，铮铮又从莲花池里飞出好几根。 其中一根卷向沐翊谦，其他的纷纷朝沐南汐攻过去。 沐南汐从东篱珠里拿出一张护身符扔给沐翊谦：“握紧此符，那玩意儿伤不了你。” 然后游刃有余的脚踩步伐，轻松躲过锁链围攻。 随后手在小腹上一抹，将本命灵剑寸雪抽了出来。 长剑在黑夜中莹亮如月华，周身散发着一股常人感觉不到的寒意。 沐翊谦：“……” 那么长一把剑，她藏在肚子里，不觉得扎得慌吗？！ 沐南汐不知他心中所想，手中寸雪舞出朵朵剑花。 剑芒砍在那漆黑铁链身上，三两下将锁链全砍了个干净。 随后手掌一松，并指御剑，指挥着寸雪将水鬼脚上的两条也给砍断了，将水鬼拉到岸上站稳。 “你在此等等，我先去你老巢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水鬼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点头。 沐南汐掐了个防水诀就要往湖里跳，余光瞥见坐在轮椅上的沐翊谦，想了想，又从东篱珠里摸出几张符篆扔了过去。 “这些是雷符、火符、冰符、万兵符……反正全都是攻击符篆，若有危险就扔出去，我去去就回！” 说着，一头扎进了湖里。 “妹妹……”沐翊谦只担忧的喊了一声，沐南汐就已经消失在了湖中。 他专注的盯着湖面，也没发现在沐南汐下水的那一刻，那些被砍断的黑色锁链突然如虫子一样蠕动起来，随后聚合到了一起，朝着水鬼猛地缠过去，然后直接往水里拖。 等沐翊谦听到动静，胡乱抽了张符砸过去，却只砸在了铁链尾端。 符纸附着的瞬间，化为冰棱，将铁链包裹，顺势蔓延。 然而还是晚了！ 噗通！ 水鬼被重新拖回了水里。 沐翊谦脸色大变，目光担忧的看着莲花池。 那些黑色锁链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砍断了居然还能重新连接到一起。 沐南汐在水下，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正担心，突然一道白色身影飞掠而来。 “谁？！”沐翊谦手掐符篆，朝着那人就砸了过去。 却见那人袖袍一挥，符篆便被一股无形劲气拍飞，白色身影随之落地。 骨节分明的手指携裹着凌厉杀气，一把掐上沐翊谦脆弱的脖子：“她人呢？” 沐翊谦瞬间呼吸困难，脸色涨成紫红。 他看着眼前的人，吐字艰难：“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沐南汐，她人呢？”辰星手上再度用力，眼底闪过杀意，“我没同你开玩笑，说！” 他方才感受到了一股难闻的气息，同那日沐南汐从摄政王府回来时身上的味道相同，他便立刻朝这边赶来，还在路上，就感觉到沐南汐的气息连同那股味道一并消失了。 若不是看见他手中有沐南汐画的符，他当即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你……是……谁？！” “她的护卫。” 沐翊谦没见过辰星，但他这么一说，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相关记忆。 沐南汐似乎的确捡回来一个侍卫，好像就是眼前的人。 他心口一松，艰难抬手指着眼前的荷花池。 辰星立刻松手，化作一道流光跃进了荷花池。 “咳咳咳……” 岸上，沐翊谦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瘫软在轮椅上，一口气尚未喘匀，眼前的空间突然撕裂，一道人影从裂缝中迈了出来。 那人戴着兜帽，浑身隐匿在一片漆黑之中，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我是坏人”的味道！ 第107章 逆二十八星宿阵 沐翊谦一把攥紧了沐南汐给他的所有防身符。 “来者何人？！”典型的想用声音大来伪装自己有气势。 “她在哪儿？” 沐南汐究竟招惹了多少人。 这又来一个。 沐翊谦心头一紧，符纸攥得愈发紧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沐国公府，识相的赶紧退出去，否则……” 黑袍人手一挥，他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神情惊恐地瞪大眼睛，余光下意识瞥了荷花池一眼。 直觉告诉他，这男人比沐南汐还要强很多。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沐南汐在荷花池底！ 然而他自以为隐秘的一眼，却没能逃过黑袍人神识的捕捉。 “原来在荷花池底……”他喃喃一句，袍袖一挥，“没用的东西，滚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沐翊谦浑身一震，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也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吧唧一声摔在自己的院子里。 在廊下守夜的小厮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冲过来发现是自家少爷，更是魂飞魄散。 “少爷，少爷你怎么从天上的掉下来了？阿福呢？” 小厮们七手八脚，忙着把沐翊谦抬进屋里。 可怜沐翊谦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眼睛，想让小厮赶紧找人去救沐南汐，可小厮根本无法领会他的意思，见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吓得赶紧去请府医。 再说沐南汐这边，她跳下荷花池后，才发现荷花池下别有洞天。 被荷花花叶遮挡的水下，一具具尸体飘悬水中。 根茎从尸体穿透脑袋，穿过尸身，向下纠缠成一条条格外粗壮如同绳索的巨干。 沐南汐顺着那些巨干一路往下，在荷花池底，终于又看见了一具尸身。 那些荷花根茎缠绕成的巨干缠裹着那具尸身，如同锁链，将他牢牢锁在湖底。 原来，那水鬼无法离开的原因，居然是这样吗。 沐南汐好奇的绕着尸身打转，不时抬头望天。 这尸体被缠裹宛如蚕蛹，那些飘悬的尸体在他周围，居然是按照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排列，隐隐构建成了“逆二十八星宿阵”。 之所以称之为“逆二十八星宿阵”，是因为原本的二十八星宿大阵，该用充满灵气的二十八样法器布成。 成阵后，可上达天听，逆天改名。不过这个阵极难布成，因为这二十八样法器，必须是上古流传，内蕴极为滂沱的灵气，才能支撑到改命之术完成。 可“逆二十八星宿阵”，她也只在古籍上看见过，并不知其具体功用。 她皱了皱眉，准备检查一下那具尸身的情况。 手指刚要触到尸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那尸身不可碰！” 沐南汐愣了下，回眸望去，却见一身白衣的辰星踏水而来。 “你怎么……” 想问他为何会来，话还没说完，就见辰星脸色巨变。 她下意识扭过头，就见被重重藤蔓缠绕的尸身，突然睁开了眼睛，并伸手朝她抓来。 她的手指原本离尸身就不足一寸，想收手已然来不及。 尸身抓住她手的瞬间，四周的水流突然形成一个漩涡，刚赶到漩涡边缘的辰星都差一点被那股漩涡之力甩开。 顾不得隐藏身份，他立刻施展神力，稳住身形，想要突破漩涡去救沐南汐。 谁知等他冲破漩涡，赶到尸体身边时，却已经不见了沐南汐的身影。 四周还存在着空间被撕裂的灵气动荡！ “该死！” 辰星低咒一声，就要施展神力撕裂空间。 若非他神识离体返回三十三重天去追查那黑雾来历，也不至于救援不及让沐南汐被拖入灵域之中。 这“逆二十八星宿阵”，是当初修罗王所创的逆天大阵，可利用星宿之力形成灵域，利用灵域欺瞒天道滋养出鬼将。 沐南汐被拖入的，就是滋养鬼将的灵域。 灵域之中遍布浊气，对修行之人十分不利。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灵域中也无法施展。 金色神力在湖底汹涌澎湃，以万钧之势撞向那具尸身。 那具尸身，就是打开灵域的关键。 就在神力卷向尸身的瞬间，一道黑气突然从后面以更快的速度撞了过来。 “轰！” 两股力道产生激烈碰撞，水波轰然炸开，巨力在湖面掀起冲天巨柱。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国公府里所有人。 “怎么回事？哪里发生了爆炸！” “是荷花池，荷花池突然冲起一条水柱。” “水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沐国公衣衫不整，被下人匆匆扶来，看着侍卫将荷花池团团包围，却不敢靠近，只警惕的看着湖面。 “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见沐国公来了，连忙行礼。 侍卫长上前汇报：“国公爷，水面突然炸开，我等怀疑可能是水下藏了什么妖物。” “妖邪残暴，非我等人力可扛，可要向玄灵司求援？” 沐国公实现闪烁，请玄灵司的人来，那岂不是让帝都成的人都知道国公府的荷花池里有妖怪？ 这样一来，沐国公府定会沦为汴京笑柄，日后他和旭儿还如何行走朝堂。 “大小姐呢？”他突然想到沐南汐不是会玄术么，让她来看看不就好了，“快，快去请大小姐来。” 侍卫不明白，荷花池底有妖怪，请大小姐来干什么。 但国公爷的命令不敢违背，立刻转身去清风苑请沐南汐。 清风苑，云烟、云朵和虎子也被那动静给惊醒了，三人翻身爬起，第一时间来到沐南汐房门口。 “小姐，大小姐？”云烟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心下登时就是一慌，“小姐我进来了。” 推门进去，拔步床上空无一人。 “小、小姐不见了……”云烟吓得面无人色。 云朵同时从辰星的房间里出来：“辰星也不见了。” 云烟当即脸色一白，瘫软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侍卫来敲院门：“大小姐，大小姐国公爷请您去一趟荷花池。” 云烟登时就慌了，六神无主的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虎子未经过这些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有云朵，还算稳得住。 她想了想，往自己喉咙施了一记妖法，随后试探开口。 “深更半夜的，本小姐已经睡下了，不去！” 第108章 妖怪啊啊啊 云烟震惊的看着她。 她怎么、怎么说话声音跟大小姐一模一样。 院外安静了片刻，随后又响起侍卫的声音：“府上荷花池疑似有妖物出没，国公爷请小姐过去帮忙除妖！” 妖？！ 云朵愣住。 她一直以为沐国公府里，只有她和辰星两只妖。 这……这怎么又来一只。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小姐不在。 她掐了掐掌心：“说了本小姐困了，不去！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又施展妖力刮起一阵飓风，吹得外头侍卫东倒西歪。 见“大小姐”如此神鬼手段，侍卫们不敢再劝，转身回去复命。 云朵松了口气，拍拍胸脯扭头对云烟道：“还好还好，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一抬眼，却发现云烟正惊恐的看着自己，手指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你你你……你的耳朵……” 云朵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摸头顶。 一对长长的灰兔耳朵不知何时蹦了出来。 云朵：“……” 完了，她修为不济，强行变化出主人的声音，又引来飓风吓走侍卫，一时妖力不济露出了耳朵。 “那什么，你听我狡辩……” 然而云烟根本不听，惊恐的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妖怪啊啊啊啊啊……” 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荷花池底，还在对峙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在沐国公府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辰星看着对面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面色幽冷沉肃：“冥王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是不想救她了吗？” “我阻止你，正是为了救她！”冥王墨倾得声音冷得如同九幽之下的寒玉。 “呵！”辰星发出一声嗤笑，“救她？你若当真想救她，就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还是以两种身份！” “你到底想做什么？！” 墨倾藏在黑袍中的手倏地攥紧：“那你又想做什么呢，尊贵的天道大人！” 辰星表情一沉。 “怎么？没想到我会猜出你的身份？！”墨倾冷笑一声，“别忘了，你我之间曾做过约定，天道的约束之力如今还在我体内。” “你动用神力，我自然能感知到。” 辰星唇瓣微抿，大意了。 片刻后，声音多了种无悲无喜的平静：“你既然知道我是天道化身，就该明白我此行所为何事。” “她是三界功臣，我实在不忍见她重蹈覆辙。” “你，不该再纠缠她的。” “不忍见她重蹈覆辙，哈哈哈哈，笑话，当真是笑话！”墨倾倏地大笑出声，那笑充满了讽刺，“当初若不是你们这些自诩九天之上尊贵无匹的神袖手旁观，她又何至于神魂消散，灰飞烟灭？！” “什么仙妖有别，什么天条桎梏，不过是你们这些人凉薄绝情的借口罢了！” “是你们害死了她，如今又来假惺惺做什么？！” 辰星见他满怀恨意的癫狂模样，忍不住叹气摇头：“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墨倾狠狠一甩袍袖，“终我一生，我都不可能明白，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三界众生的伪君子到底在想什么！” 见他冥顽不灵，辰星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今日不与你争论这些，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她救出来。她在灵域中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你方才拦着我强行破开灵域，是知道些什么？！” 墨倾讽刺他：“你不是全知全能的天道吗？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辰星恍若没有听见，语气依旧无波无澜：“邪修一生，都在与天道多抗。修罗王当初留下了不少蒙蔽天道的阴诡术法，这逆二十八星宿阵就是其一。” “随意就能被欺瞒，你也好意思自称天道！” 墨倾又刺了一句，不等辰星反驳，便自顾自道：“近来地府有些动荡，镇压四方鬼蜮的鬼印出现了一道裂痕，有两只千年道行的鬼王逃了出去。” “其中一只，就是当初修罗王手下幽都二十四王之一。它身上带着修罗王当初所用的一件鬼器，罗刹索。” “我方才是感知到了罗刹索的气息，才追了过来。” “罗刹索？”辰星蹙眉。 当初修罗王手中有十二堪比神器的本命鬼器，罗刹索就是其中之一。 这罗刹索可缚天下万物，与灵气缚灵索异曲同工。 只不过它比缚灵索阴毒，被它锁住的东西，会在瞬息之间吸干体内灵气，供养修罗王。 当初天地浩劫，上任幽都之主摔地府众人抗击修罗王。修罗王百战不死，靠的就是罗刹索不停地吸取灵气供养自身。 最后还是冥主拼着魂飞魄散，并以地府三圣器崩猝其二为代价，才将他诛灭。 当时罗刹索在那一战中，不是被地府三圣器之一的六道轮回给斩断了吗？怎么会重新现世？！ “你确定是罗刹索？！” 墨倾冷笑：“你当我是你？！” 辰星：“……” 身为天道，三界六道都在他的监管之中，哪怕是三十三天上的神，一举一动他只要想都能一清二楚。 但……有关修罗王的一切，他好像都格外迟钝。 辰星皱眉：“若真是罗刹索，那便当真是有人想要复活修罗王了！” 之前他还只是猜测。 但随着“逆二十八星宿阵”和罗刹索的出现，这个猜测，便逐渐趋于事实。 “我绝不允许那个东西再活过来！”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滔天的恨意。 “如今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辰星摆摆手，“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她。” “你可有什么办法？” 这话，便等同于是在服软了。 墨倾兜帽下的眸子扫过他那张平淡俊美让人生厌的脸：“这方灵域，是用阴煞鬼气筑成，以神力破之，必然会叫整个灵域崩塌，届时灵域里的人也将随着灵域消失。” “所以，只能用鬼力！” “可你不是……” 辰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当初与你定下约定，我便已舍弃几身，封存丹元，彻底继承了冥府之主的鬼神之力。” “所以要破开这方灵域，只能我来！” 第109章 好多鬼 沐南汐直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方漆黑之中。 还不等她反应，一张狰狞的鬼脸就猛地冲到眼前，张开血盆巨口朝她咬过来。 “哎哟我去……” 任谁都会被这么突然的一下给吓到。 沐南汐挥手打出一道灵气，将鬼脸披散。 不等喘口气，又是两道鬼影朝她扑来，鬼爪锋利如钩，朝着她的脸就是一爪子。 沐南汐：“……” 抬手在小腹上一抹，将寸雪摸了出来，欻欻两声将两只恶鬼砍得灰飞烟灭，她这才抬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空间。 空间内很黑，纠缠着让人汗毛竖起的阴煞气。 但诡异的是，这些阴煞气之中，似乎有隐藏着一丢丢的灵气。 眼睛无法视物，她干脆放出神识，神识缓缓延伸，她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 鬼！ 好多鬼！ 整个空间铺天盖地全是鬼！ 她这是闯进鬼窟了？！ 而且她现在踩着的脚下，全是累累尸骨。 一想到自己踩在死人骨头上，沐南汐多少有些膈应。 但是这么多鬼，一只一只杀得杀到什么时候。 沐南汐想了想，分出一缕神识在东篱珠里慢吞吞的翻找起来。 寸雪也没闲着，将不怕死冲上来的鬼物全给砍个干净。 终于，她在东篱珠里翻到自己许久以前画的一张九天雷动符。 这符本来是她闲着没事儿，想体会一把飞升的雷劫到底有多大威力，所以试着画出来玩儿玩儿的。 但是画完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试炼，就闲置在东篱珠里了。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天雷最喜欢劈邪祟了，越邪劈得越狠。 这儿这么多邪祟，想必这张九天雷动符会很喜欢。 又一剑将妄图把她开膛破肚的厉鬼砍成两半，沐南汐抬手将符扔出去。 随后并指掐诀，口中飞快念动咒语，一道菁纯灵气打入符咒之中。 一瞬间，空间内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恐惧压迫在那些原本还想将沐南汐撕成碎片吞噬干净的鬼怪们心头。 他们一个个抬头望天，狰狞的面孔上逐渐浮现出惊恐和畏惧。 天雷的威压，是这些邪祟最大的克星！ 轰隆隆！ 不等他们反应，天雷应声落下。 “啊啊啊……” 鬼怪们此起彼伏的尖叫着，想要躲藏。 然而此间就那么大，天雷之威下，他们又能藏到哪里呢？！ 一道道人臂粗的天雷轰然砸下，劈得那些鬼物毫无容身之地。 不过片刻，正片空间的鬼怪就被肃清，就连凝聚在空间里的阴煞气都被劈得所剩无几。 沐南汐忍不住砸了砸舌，这九天雷动符的威力确实有些惊人啊！ 阴煞气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空间也不复之前的昏暗，依稀也能视物。 加之她直接将寸雪当做照明工具，举在前面探路。 莹白剑身在黑暗中散发着晶莹光芒，慢慢照亮眼前的寸许空间。 沐南汐举着寸雪，在这一方空间里慢慢走动起来。 辰星在外面，那人来自九天之上，不管身份为何，都必然有本事破除这方空间将她救出去。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探查一下这方空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在空间里走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现，正准备抬头看看头顶，一道阴风陡然向她袭来。 沐南汐凝神一个转身，袍袖一挥一道灵气波打过去。 虚空中传来一声痛叫，寸雪照过去，痛叫传来的地方却又空无一物。 方才的攻击来得太快，她只看见一只尖锐的六爪从眼前穿过。 那六爪漆黑，锋利，爪身散发着暗绿色的光，显然带毒。 六爪？！ 沐南汐拧眉思索着记忆中关于六爪猛兽的记载，然而思来想去，也只有当初修罗王麾下，妖界叛徒溯云。 传闻溯云的真身乃是一只变异芒鹰，生六爪，锋利如钩。爪身带毒，触之毒入肺腑，药石罔效。 不过，溯云早在百年前三界大战的时候就已阵亡，妖魂被镇压在地府九幽冥狱之中，不该出现在这里。 而且刚才那一击，也不像是传说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模样。 沐南汐想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既然猜测方才偷袭的可能是溯云，便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她在自己身上布了一个防御阵法，然后握着寸雪再度抬头。 方才她就是做出抬头的动作，溯云才发起攻击的。 看来，这方空间的秘密，就在头顶了。 果然，她才刚做出动作，锋利的六爪再度撕裂虚空，朝着她抓过来。 阵法亮起光芒，抵挡住祂的攻击。 寸雪横削，瞬间在那只爪子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凄厉惨叫声在虚无空间中响起，负伤的爪子就要缩回撕裂的空间里。 沐南汐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祂逃走。 寸雪竖砍，那爪子好像知道寸雪的厉害，赶紧闪避。 谁知沐南汐本意就不是为了砍祂，而是对准那道空间裂缝。 灵气光芒砍在空间裂口上，那裂缝瞬间又扩大了些。 神识外放，立刻捕捉到空间里隐藏的身影。 “抓到你了！” 沐南汐手剑伸手，一把抓入虚空之中，然后猛地一扯。 一道奇丑无比的身形被她从虚空中扯了出来。 只见祂长得似妖非妖，似人非人。 鹰脸人身，手生六指，手指如爪，指甲锋利。背有双翼，似能腾飞。 沐南汐盯着他看了会儿，还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咦，还真是溯云啊。” “只是，你怎地变得这般弱了？！” 她不过是在手上套个锢妖符，禁锢他的妖力，居然就轻易将他从虚空里扯了出来。 这可不是大妖该有的实力啊？！ 被这么一个小天师捉住，溯云似乎颇感耻辱，一张鹰脸扭曲变形，尖锐的鹰鼻下，唇瓣开合，声线粗嘎的道：“若不是我妖魂受损，实力十不存一，怎会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轻易制住！” “哦~~~”沐南汐拉长了调子，“原来你妖魂受损了啊，那你躲在这里，是在修复自己的妖魂？！怎么修复啊？” 她想到了白石村的槐树妖，似乎也是妖魂受损。 若是能探知到方法，说不定能帮他修复一二。 第110章 契约溯云 溯云冷哼：“你们正道中人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些邪魔歪道的妖物了吗？问这个做什么？” 沐南汐挠了挠鼻子：“单纯就是好奇！好歹你当初也是修罗王麾下一员猛将，手上肯定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如今天道式微，灵气稀薄，正道是越来越难混了。” “偏偏我这个人呢，向来不拘一格。说不准觉得邪道的法子有趣，就乐意学习一二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对于邪道来说，没有什么比诓骗他们这些正派弟子入邪道更有成就感的了。 沐南汐这话，可以说狠狠拿捏住了溯云的小心思。 他一双鹰眼闪了闪：“当真？” “你不信就算了，左右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沐南汐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羁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有点没把三界五行放眼里的意思。 老实说，看起来还真有成为一个邪修的潜质。 溯云有些心动：“说与你听又何妨！” 说着，就将他修复妖魂的方法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啊，就是喜欢把天下苍生挂在嘴边上，自己给自己套枷锁。” “自己都活不下去，还拯救屁的天下苍生。” “有时候，牺牲小我，才能拯救更多的大我，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拯救的方式呢？！” 不得不说，邪修是懂自我攻略的。 就这番说辞，沐南汐都差点动心了。 她摩挲着下巴：“原来你们妖还能用生魂来弥补妖魂啊？这么说来的话，用妖魂弥补妖魂，岂不更佳？！” “呵……”溯云嗤笑一声，声音多含悲凉，“妖被天道不喜，修炼十分不易。若妖魂受损，吞噬区区几只妖物魂魄便能修复，我何至于沦落到此种地步！” “也就是凡人，受天道庇佑，肉身虽不如妖物强大，可生魂却是大补之物。” “否则，你以为那么多妖魔鬼物，为何那么喜欢吞噬凡人生魂？！”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不过用凡人的生魂去修补槐树妖的妖魂，她可做不到。 不过—— “既然你说凡人受天道庇佑，你们又是如何做到欺瞒天道，用那么多的凡人生魂修补妖魂呢？” 七七四十九道生魂，方能修复一丝妖魂。 如此重的杀孽，天道怎会感受不到？！ 见她当真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溯云真觉得说不定能把这小丫头发展进邪修的队伍。 毕竟方才看她使用道法，灵力菁纯高深，天赋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若当真能入邪道，说不准便又是一大战力。 想到此，溯云便不厌其烦的为她解惑。 “其实，欺瞒天道的法子很简单，你只需要……” 沐南汐一脸认真的听着，随后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溯云见她大为震惊的样子，洋洋得意：“怎样，是否觉得我们这些邪魔外道甚是有趣啊！” “的确有趣。”沐南汐点点头，“我竟不知，如此简单的法子，便能瞒过天道耳目。” “不得不说，你们邪修有才，正道思想还是守旧了。” 溯云：“小丫头，我见你资质上佳，如果改修邪道，修为肯定一日千里。怎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好啊！”沐南汐点头，语气认真，“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 “你随我回正道，我将你上交邀功，夺取他们的信任。再做一枚邪道安插在其中的钉子，关键时刻与你们里应外合，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沐南汐明显就是在忽悠他，偏溯云听完，居然觉得颇有道理。 百年前他们与正道那惊天一战，不就是因为他们对正道一无所知，没个与他们通风报信的内应么！ 如果她真的能成为他们的内应，以她的聪明天赋，何愁他们大事不能成。 但溯云也没有完全就相信沐南汐的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在框我。” “人与人之间，主打的就是一个信任。你这动不动就怀疑我，让我很难相信你邀我入伙的决心啊！”沐南汐直接反咬一口。 溯云：“……” 他想了想，道：“除非，你愿意与我签下誓约。” “可以啊！”沐南汐连犹豫一下都没有，“血誓如何？” 溯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与他订下誓约。 要知道，修道之人不能随意立誓，会受天道监管。更别说是血誓了。 所谓血誓，便是以双方鲜血相融起誓，永远互生共存，绝不违背，否则将受九天雷刑之罚，被劈得灰飞烟灭。 她要立血誓，他自然求之不得。 只不过…… “你当真愿意与我立血誓？” “自然。”沐南汐笑眯眯的点头，然后寸雪一抹，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挤出一滴鲜血，悬浮半空，“好了，到你了。” 溯云将信将疑，但见她取血取得这么干脆，心里虽然存疑，但还是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 就在溯云指尖血滴落的瞬间，沐南汐立刻掐诀念咒。 “以吾之血，契汝之魂。同立天地，生死共担。” 一道金色契约光芒落在溯云头顶，随后隐没进他的眉心，在他眉心处形成一道闪电形状的印记。 溯云脸色大变，抬爪就要挠沐南汐：“你、你你你居然敢骗我，趁机契约我为妖兽？！” “说骗多伤感情，这不是合理的取巧了一下嘛。”沐南汐笑眯眯的道，“对我动手之前先想清楚哦，你现在可是我的契约兽了，伤害主人，可是要受天谴的哦！” 溯云勃然大怒：“我便是被天谴劈得灰飞烟灭，也誓要你陪葬！” 说着就要不管不顾跟沐南汐同归于尽。 沐南汐“啧”了一声，轻飘飘一挥手。 东篱珠光芒一闪，将溯云收入其中。 之前收不动，多签下契约了她还能对付不了他？！ 溯云眼前一黑，被收入珠子里，当即被气得一口血狂喷而出，晕了过去。 沐南汐笑眯眯的晃了晃手腕上的珠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曾让无数正道人士头疼不已的大妖，居然这么好忽悠。 随便几句话他居然就当真了！ 第111章 鬼神之力 收了溯云，没了阻碍，她这才抬头看向头顶。 只见头顶上方，一根根黑色石刺倒悬头顶，其中纠缠着一些黑色藤蔓，那些藤蔓缠绕汇聚在一起，往某一处无限延伸过去。 寸雪莹白的光晕下，似乎有不起眼的小光点从藤蔓身上飞快流走。 那是…… 鬼神之力？！ 沐南汐心头大惊，鬼神之力不是只有地府诸人修习的神力吗？ 为何会存在在这里？！ 而且看这藤蔓走向，那些鬼神之力似乎在朝一处汇集，滋养着什么似的。 沐南汐眸色微凝，想了想，并指掐诀，用灵力凭空画了一道业火符。 手一挥，无尽业火凭空而出，朝着头顶的藤蔓扑过去。 就在这时，那些倒悬的石刺仿佛受了刺激，纷纷涌动。一部分疼转挪移挡在藤蔓前面，一部分化为石锥，朝沐南汐狠狠刺来。 寸雪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石锥斩落。但那些石锥铺天盖地，还是有少数猝不及防擦着她的身体过去，划破衣衫，在她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鲜血溢出，黑暗中，有不起眼的淡金色灵气飘荡在空气中。 空间突然一阵波动，仿佛什么猛兽，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业火符早已熄灭，沐南汐凝神屏气，牢牢握紧了手中的寸雪。 “吼……” 一道兽吼在空间中响起，紧接着，雄浑无匹的威压席卷而来，在黑暗中激荡起一阵狂风。 沐南汐被这道狂风逼得后退几步，差点扛不住威压跪在地上。 她用寸雪死死撑在地上，倔强的挺直着脊背。 那威压之主似乎没想到她骨头居然这么硬，一道轻蔑的“哼”声自遥远的虚空传来。 “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敢在吾面前放肆，找死！” 轰！ 一股比刚才更强大的威压袭来，沐南汐承受不住，猛地被冲击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噗……” 一侧身，喷出一口鲜血。 她若无其事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看着黑暗的虚空之地，神情戒备，没有说话。 此前她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全给了玄灵子，还没来得及炼制丹药，这会儿想吃口药疗伤都做不到。 只能勉强画一道疗伤符贴在身上，止住伤口的血。 然而她没发现，自己吐在地上的血，以及之前伤口中渗出落在地上的血，悄无声息的被地面所吸收。 下一瞬，虚空处传来一声喟叹：“啊……这是神族血的味道？对，没错，就是神族血。” “我已经有五百年，没有尝过神族血的味道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啊！” 神族血？！ 难道是辰星进来了？ 他受伤了？ 连他都不是虚空中那妖兽的对手吗？ “正好，原本我还需休养百年才可复原。可如今只要吃了你，我便可完全恢复。” “来吧，小丫头，成为我的养料，被我吃掉吧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大笑声响起，随即两条漆黑锁链从虚空中席卷而来。 沐南汐瞳孔一缩，那锁链…… 手掌一拍地面，在空中翻转两圈躲开锁链攻击，沐南汐举剑和锁链对抗。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声音所说的神族血，居然指的是她。 可她明明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有神族血。 黑暗中又是两条锁链飞出，沐南汐不敢分神在想其他，寸雪挽出朵朵剑花。 越打越是心惊。 她原本以为，这些黑索跟之前在岸上，捆水鬼的那些一样。 却不想，这些黑索异常坚硬，她的寸雪竟斩之不断。 而且其中蕴含的鬼神之力，比之前岸上遇到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看来，之前岸上的那些，只是从此处空间透出的虚影，威力不足十中之一，这才能被她轻易斩断。 而这些，才是黑索的本体。 一不留神，黑索缠上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沐南汐脑中陡然一阵剧痛，仿佛灵魂被捆绑住，欲被撕裂一般。 这黑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眨眼，沐南汐就被黑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拖着往黑暗的虚无中去。 “寸雪……” 沐南汐并指催动本命灵剑，灵剑疯狂砍在黑索之上，迸出阵阵火花。 但砍不断，根本砍不断。 “寸雪，去找辰星，快去！” 她的本命灵剑上残留着她的气息，辰星肯定能一眼认出。 现在，也只能指望他来救自己了！ 沐南汐和黑索纠缠的时候，墨倾正运转鬼神之力破开那方灵域，和辰星双双闯了进来。 两人刚进来，就见一抹莹白流光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飞过来。 辰星下意识就要用神力，旁边却传来墨倾冰寒嗓音：“是寸雪！” 辰星脸色巨变。 什么？ 灵剑护主，怎么可能弃主而逃。 难道沐南汐已经…… 墨倾轻蔑的看了辰星一眼：“她还活着。” 还全知全能，世间尽在掌控的天道呢。就这？！ 辰星刚才是太过震惊，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用天道之眼看了下，才发现沐南汐的确还活着，但很危险。 寸雪飞过来，在两人面前盘旋两圈，随后停在了辰星面前。 灵剑有灵，寸雪虽然还没生出剑灵，但已经生出了灵智，记得沐南汐叫它找辰星，所以停在辰星面前后，焦急的蹭了蹭他，又往前飞两步，示意他跟上。 见状，辰星颇为得意的看了墨倾一眼，这才抬脚跟上。 看见没，关键时刻，她想求助的还不是自己。 墨倾：“……” 拳头好硬，想打人。 不过眼下救沐南汐要紧，其他的—— 他忍了！ 两人紧跟寸雪，朝着沐南汐被拖走的方向追去。 沐南汐被黑索拖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线光亮。 她眨了眨眼，这灵域空间居然还分黑白两处？！ 念头还没落下，她人就被拽进了那一线光明之中。 强烈的光线刺激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神识外放，感知到一股灵力波动后，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片区域。 这处与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不同，这里是一块悬浮在半空的石台，石台上空高悬着太阳，四周花草丛生，花香扑鼻，蜂蝶飞舞，如同仙境。 捆她的黑索，是从一处高达百丈的石碑中透出来的。 第112章 会被吃掉的 石碑上出现了两道裂纹，汩汩黑气从缝隙中透出。 那股黑气十分邪恶，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人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给吐个干净。 那黑气，竟与摄政王府后花园幻化成人攻击他的有些相同。 难道，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黑气慢慢朝沐南汐汇集过来，如同滑腻的触角，缠上她的身体。 她的魂体本就因为黑索有些受损，此时被那些黑气缠上，体内的灵气顷刻如同泄闸一般，被那黑气吸了个干干净净。 石碑中，传出令人生惧的雄浑嗓音：“果然不愧是神族啊，这灵气真是充盈又纯净。” “不过……这灵气，为何让吾觉得熟悉？！” 沐南汐：？？？ 不会吧，难不成自己上辈子跟石碑底下镇压的东西还有过节？！ 那完犊子了呀！ 自己这会儿落在他手上，难不成真要成了他的养料？！ “那什么……” 她原本想跟对方打个商量，谁知对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黑气直接就要往她七窍里钻。 黑索将她吊起，悬在半空。 “诶诶诶……你不讲武德……” 沐南汐用力挣扎，不甘就这样做了别人的肥料。 一边在心里暗骂：死辰星，还说守护我呢，再不来我就被人给吃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吐槽起了作用，身后一金一黑两道灵气波斩过来，黑色的鬼神之力斩断了她身上的黑索，金色的神力斩在黑气上。 沐南汐虚乏身体一松，不受控制往下坠。 “汐儿……” 一道黑影瞬闪而来，在半空中将她接住，带着她飞旋落地。 沐南汐浑身乏力，只勉强睁开眼皮看了眼接住自己的人是谁，便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晕倒前，脑海中最后的意识是—— 扒皮阎王怎么也来了？！ 眼见着沐南汐体内润养神魂的本源灵气被吸走了一部分，整个人萎靡到不行，墨倾俊美的脸登时冷得如同结冰。 视线落在石碑之上：“你找死！” 抬手一挥，鬼神之力携裹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石碑轰然砸过去！ 轰！ 那东西被镇压在石碑之下，根本无法反抗，也无处躲藏，被这一下轰个正着，疼得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墨……倾！”那东西咬牙切齿，愤怒冲击得石碑摇摇欲坠，“总有一日，吾会将今日之辱，尽数还给你！” 石碑上金色符文陡然闪现，稳稳压在石碑上。 那东西见冲破不了，愈发愤怒，嘶吼震天。 “一缕残魂，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墨倾冷哼一声，又要出手。 辰星伸手拦住他：“先救南汐！” 墨倾刷地扭头，眼神如刀一般剐在辰星脸上。 后者滞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就一个称呼而已，有必要这样？！ 见他还算识相，墨倾哼了一声，没再理会，抱着沐南汐转身：“加固封印。” 辰星：“……” 使唤人倒是使唤得顺手！ 不过那封印是神力所设，也的确只有他能加固。 里面的东西万万不能在此时跑出来。 辰星认命的催动神力加固封印，墨倾抱着沐南汐施展了一个隐身诀，直接飞回清风苑。 清风苑内，暴露了身份的兔子精云朵躲进了房间，死活不开门。 外头饱受冲击的云烟坐在院子石凳上，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虎子坐在她旁边，捧着一杯茶水，时不时看院门口一眼，神情充满了担忧。 师傅姐姐那么厉害，府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按理说她早该出来了，结果到现在还没露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空荡的院子里出现一抹水波般的闪动，紧接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抱着浑身是血的沐南汐出现在他眼前。 虎子腾地跳了起来：“师傅姐姐……”太着急差点被石凳绊倒，顾不得痛一瘸一拐的冲过去，“你是谁？你把师傅姐姐怎么了？” “让开！”墨倾自然知道这是沐南汐刚收的小徒弟，所以挥手把人震开的时候留了余地。 虎子只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撞飞，落在一边，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抱着沐南汐进了卧房。 被他惊叫声唤醒的云烟想跟上，差点被关来的门板把脸拍扁。 “你是谁？想对我家大小姐做什么？开门啊，快开门！”云烟惊恐的拍打着门板，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拍不开。 她都快急哭了，猛地想到院子里还有一个妖怪，说不定她有办法，于是急吼吼转身又去拍云朵的房门。 “云朵，云朵你快出来。大小姐回来了，你快出来。” 听到主人回来了，云朵刷地拉开房门，兔耳朵顶在脑袋上，晃了晃：“主人在哪里？” “被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抱进了卧房，我、我打不开门，你、你快去看看。”云烟指着沐南汐的卧房门。 云朵顺着她的手看了眼，里面陡然传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得她妖魂差点不稳，脚步踉跄脸色苍白的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不不不……我不敢，那人好厉害，我会被吃掉的。” 云烟：“你……” 虎子挤过来：“你这只妖精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亏师傅姐姐救了你，你、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兔子精还是抱着脑袋摇头，那恐惧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你们放心，他他他好像对主人没有恶意……” “好像？”云烟尖叫，那就是不确定了，“不行，我要去救大小姐。” 说着，就转身去找趁手的武器，想跟那个黑袍人拼命。 辰星巩固了封印，回来时正好看见云烟一个小丫头手上拿着一把砍柴刀，脸上是一股视死如归的架势朝卧房冲过去。 “云烟……”他叫了一声，“你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声音，云烟扭头，看见辰星那一刻紧绷的神经蹭地就断了。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身子瘫软在地上，指着卧房：“辰星，快、快去救小姐。小姐被人带进去了，生死未卜，你快去！” 辰星朝卧房看了眼，猜到大概是她们把墨倾当成了坏人，遂安抚：“不必担心，那位是沐姑娘的朋友，不会害她。”“待我进去看看。” 第113章 永堕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卧房内，墨倾将人放在软塌上后，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灵药。 她这一世修的是正统灵力，他的鬼神之力对她有害无益，只能先用灵药稳固住她的神魂。 幸好上次他找太上老君给她拿了仙丹，强化了她的神魂，否则这次她都未必能撑到他们去救他。 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找到了镇压修罗王残魂的石碑，还将其与灵域相接，用邪术试图滋养他的残魂，冲破封印！ 若早知道，他绝不会让沐南汐一人去冒险。 现在的她，还太弱了。 一番翻箱倒柜，墨倾终于找到了沐南汐放灵药的地方，赶紧倒出一颗丹药喂进她嘴里。 然后以鬼神之力引导药效化开，滋养她的五脏筋脉。 辰星推门进来时，药力刚好在她体内生效。 看着床榻上女孩红润了些的脸庞，墨倾才算松了口气，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黑袍下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如何？”虽知道应该没问题，但辰星还是问了一句。 墨倾吸了口气：“幸好！” 辰星点点头：“封印我已加固，只是……” “修罗王残魂镇压之地被人与灵域相接，用鬼神之力滋养至封印破损，你们地府竟全然不知吗？” “你不是也不知道吗？”墨倾冷冷回了一句，而后不等辰星反驳，又摆摆手，“近日地府连连动荡，也的确是我疏忽了。” 说罢，神情懊恼又怨责的落在昏迷不醒的沐南汐身上。 若他能再谨慎一些，她也不至于…… 想到此处，冰冷的杀意就忍不住在墨倾周身流淌。 不管是谁藏在暗处，试图复活修罗王，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他一定要将他揪出来，叫他永堕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见他浑身戾气浮动，辰星在心底叹了口气：“灵域和石碑之事，你准备如何向她解释？” “实话实说！” “可她现在修为不济，这么早让她知道这些，未必是一件好事。” 墨倾抬眸，冷冷看了辰星一眼：“所以呢？就让她浑然不知，蒙在鼓里，一次次因此而落入危险吗？” 知道了，才能更加警惕，不至于冒冒失失。 辰星无话可说。 良久后，叹了口气。 “罢了，终归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 好在这一次，出现了与上一世不一样的转机。 沐南汐是在第二日天黑才醒过来的。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辰星用神力治愈了七七八八，被吸走的护体灵气也在仙丹滋养下恢复了一些。 卧房里光线昏暗，她动了动眸子，就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云烟。 沐南汐觉得有些口渴，动了下身子想要撑坐起来给自己倒杯水。 不敢睡熟的云烟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见沐南汐醒过来，当即喜极而泣：“大小姐，您终于醒了。” “您差点吓死奴婢了！”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沐南汐心头一软，好笑着看她：“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吗？” “即醒了，便去给我倒杯水吧。” “诶。”云烟赶紧转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房间里的水壶她一直都盯着换，水温维持在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沐南汐接过，不顾形象大口大口的喝完一杯：“再来一杯。” 云烟赶紧又倒了一杯。 沐南汐再次喝完，这才觉得冒烟的嗓子稍微好了一点。 “我睡多久了？”她身上的伤看起来是治疗过了，除了还有些虚弱外，没有太大问题。 云烟擦了擦眼泪：“大小姐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这中间可有何事发生？” 云烟欲言又止了一下：“昨夜院子里的荷花池突然炸了，国公爷派人来请大小姐，但是大小姐不在。云朵，云朵……” “云朵怎么了？” “云朵冒充大小姐的声音，把国公爷派来请大小姐的侍卫骂跑了。国公爷很生气，今日又着人来叫了小姐两次……”云烟脸色有些发白，绞着帕子，许久才挤出一句，“大小姐，那云朵、云朵就是个妖怪……奴婢、奴婢看见她头顶长出了兔子的耳朵。” 沐南汐：“……” 她知道云朵妖力不济，却没想到这么不济。 只是施法变幻一下声音，就能露出妖身来，看来日后得敦促她好好修炼才行。 “大小姐……”见她没反应，云烟担忧的叫了一声，“咱们、咱们怎么办啊？” 沐南汐摆摆手：“此事我早已知情。云朵虽然是妖，却是只单纯善良的妖，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害怕她。” “可是大小姐，若是、若是府上的人知道您在院子里养了一只妖，恐怕……” “无妨，他们不会发现的。” 沐南汐依旧是淡淡一句，见她这般笃定，云烟也不好再说什么。 加之这段时间和云朵朝夕相处，她也的确不像是凶恶要吃人的妖的样子，所以云烟倒也说不上多怕她。 只是担心她的身份被发现，连累了大小姐而已。 沐南汐又问了下荷花池那边的情况，听到云烟说国公下令将荷花池圈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时，悄然松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荷花池里就一只无害的水鬼而已，却没想到那水鬼居然是连通池底灵域的阵眼。 而且那处灵域居然还与另一方空间相接…… 想到自己被拖入的那方空间，以及那个被镇压在石碑下的东西，不知为何，心底弥漫上一层浓郁的担忧。 “辰星在哪儿？”她问。 云烟愣了一下：“昨夜大小姐被黑袍人抱回来后，辰星跟着进来，后来出来跟奴婢说大小姐没事了，让奴婢小心伺候，接着就不见了。” “奴婢今日一整日都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沐南汐蹙了下眉，原来是扒皮阎王救的她？ 正准备再问，外面就传来了喊声：“老奴求见大小姐。” 是崔嬷嬷的声音。 云烟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下，怯生生看了沐南汐一眼：“大小姐……” 沐南汐觉得她这个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无暇仔细分辨，扬声应了一句：“何事？” “老夫人和国公爷有事，请大小姐过去。” 第114章 温柔娴雅的……嫉妒鬼千金 沐南汐梳妆完毕，跟着崔嬷嬷去了老夫人的福禄院。 正厅里，沐国公、国公夫人和老夫人正襟危坐，气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沉。 沐南汐进来后目光扫过，咦了一声，正欲开口。 沐国公突然抬头，凌厉目光在她脸上剐过，便皱着眉冷声开腔：“你今日去了何处？为父派人去叫了两次，竟都叫不动你。” 沐南汐：“有事在忙，你……” “有事？”沐国公眉头皱得更凶，“你一个刚回汴京的乡下女，人生地不熟，能有什么事？” “父亲喜怒，姐姐或许当真有事也未可知呢。”沐止薇在一旁假意打圆场，“毕竟姐姐虽然才回来不久，但是和摄政王、东山君王、永安伯府都有了来往，可见是有自己的手段的，父亲也不必过于操心。” 话音刚落，沐国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沐止薇仿佛没有察觉，眨眨眼睛一派天真的继续添油加醋：“姐姐，那日我还看见你将香囊送给了一个看着有些年长的公子，不过我瞧着那公子面生，也不只是哪家的儿郎，如何与姐姐认识的。不过那公子梳着道髻，穿着道袍，想来与姐姐是同道中人，应有许多话聊。” 一番话，明褒实贬，暗损沐南汐与人私相授受。 “啪！” 沐国公一掌拍在茶几上，力道之大，震得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跳。 “沐南汐，你还要不要脸？才刚回来就四处勾搭人？你这些年在详细就学了这些东西？！” 沐南汐皱了皱眉，目光淡漠的从挑事的沐止薇身上扫过，淡声道：“我与他们相交，不过是帮他们处理些麻烦罢了。”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我想你是误会了，那是我徒孙。” “徒孙？”沐国公气笑了。 她还真是，编谎话都不知道编个靠谱点的。 她才多大，那男人听止薇的口气少说也有二十几岁，怎么可能是她的徒孙？ 他虽然对玄门不太了解，却也知道这行如医者一般，向来看重资历，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本事做人家师祖。 他指着沐南汐的鼻子：“我不管你这些年在乡野里都学了些什么污七糟八的东西，现在既然回了国公府，就都给我改过来。趁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干净，免得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 被这样指着鼻子骂，沐南汐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恼了。 她乜了沐国公一眼，声线前所未有的冷淡：“既然我的过去你们不曾参与，便也无权置喙我的过去。我有交朋友的权利，我的朋友也并非不三不……” 话到此处，她顿了顿，想了下玄灵子的德行，有些懊恼的掐了掐眉心：“无论如何，这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沐国公捂住心口，被她一番大逆不道的说辞气得够呛。 沐南汐却仿佛还嫌不够，又慢悠悠补了一句：“对了，你今日肝火旺盛，水火相冲，所以近日还是离有水的地方远一点比较好，免得发生什么血光之灾。” “我救人，可不便宜！” 沐国公一听，更气了！ 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哆嗦，如不过是这么多年的休养维持着，怕是已经像个无能狂怒的野兽一样发飙了。 他接回来的这个亲闺女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不但在外面肆无忌惮的勾三搭四，还动不动就诅咒自己的亲人！ 疯了！ 真真是疯了！ 正厅中，气氛一时凝滞到了极点。 沐止薇左看右看，一副茫然不清楚状况似的，委屈的对沐南汐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父亲呢？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说起你和那位公子的事。” 沐南汐定定的看着她，倏地露出一抹温柔微笑：“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我身娇肉贵、温柔娴雅的……嫉妒鬼千金！” 沐止薇被她笑容刺得一冷，心口突然有一瞬间空空荡荡的泛着阴冷的疼，然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斥胀满了一样。 但那股阴冷的疼却更明显了。 “如果你们叫我来，就为了教训我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那我便先回去了。”沐南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也挺晚的了，困了。” 说完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正厅里已经没有了沐南汐的影子。 上位座上，沐国公被她连番发言气得直喘息，旁边国公夫人拧着帕子添油加醋：“老爷，您难道还要继续这么由着她？” 沐止薇也凑上前来，低声道：“父亲，您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今日都怪我说错了话，惹怒姐姐……” “与你何干？！”沐国公打断，“这都是她不知检点，不懂自爱，你不用为她开脱。” 他扭头看了国公夫人一眼，忍不住攥了攥手指：“你说的没错，她这个性子，实在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了。” “你给宫里递个消息，让贵妃娘娘派几个教养嬷嬷，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国公夫人眼神微闪，起身行了个礼：“是，老爷。” 沐止薇按捺住心底的狂喜，上前执起茶壶为沐国公添了杯茶：“父亲，喝杯茶解解火气吧。” 看见温柔可人乖巧懂事的沐止薇，沐国公心中稍慰。 幸好还有止薇—— 虽说她之前在太子那没能讨喜，但……就冲着这乖巧的性子，汴京城里想求娶的高门侯府也多的是。 想到此，沐国公便做出一副和蔼模样，朝她赞许一笑：“还是止薇懂事。” 沐止薇抿唇，羞涩一笑。 沐国公接过茶水，猛地灌了一口。 也不知是喝的太急，还是怎地，一个不慎居然被呛到。 “噗咳咳咳……” 一口茶水喷出大半，湿了衣襟，人也咳嗽不止。 沐止薇吓了一跳，担忧；“父亲，您没事吧？” “无碍！”沐国公咳了半天缓过来，摆了摆手，“都是被那个不听话的小畜生给气的。行了，天也晚了，都散了吧。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去给淮阳侯老夫人贺寿。” 话到此处，他才猛地想起，自己今日叫来沐南汐，是为了警告她明日去了别人府上谨言慎行，别搞出什么乱子。 结果被她气的，什么都忘了！ 第115章 血光之灾湿 衣服黏在身上，黏黏腻腻的不舒服，也有失体面。 是以沐国公挥手喝退众人后，便让下人为他准备热水，准备沐浴更衣。 进浴室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沐南汐说的那句“遇水会有血光之灾”，脚步莫名迟疑了瞬。 可转念又觉得好笑，自己是傻了吗，居然会相信她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他倒要看看，在自家家里沐个浴，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沐国公冷哼一声，踏入浴室。 脱掉身上的衣服后，沉入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流瞒过全身，让他紧绷的身体自然舒缓下来，整个人舒展胳膊搭在浴桶上，头枕着浴桶边缘，惬意的眯起眼睛。 正泡得舒坦，突然一股凉风幽幽吹来。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才发现浴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冷风呼呼往里面吹。 按理说已经到了春日，风凉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沐国公觉得奇怪，想叫佣人进来关窗，又想到自己这会儿未着片缕，有失体面，随从浴桶里站起来，扯了条布巾围在腰间，赤脚去关窗。 他没留意到，自己迈出浴桶的时候，不小心将放在浴桶旁边的皂角打翻在了地上。 脚一不留神踩了上去，瞬间一个打滑。 砰！ 一声巨响，沐国公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守在门口的下人听到动静，担忧的敲了敲浴室的门，“老爷，老爷？” “没、没事……”沐国公虚弱的扶着木桶爬起，“不小心摔了一跤。” 下人急吼吼的道：“奴才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没伤到骨头。”沐国公拒绝，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竭力才没让声音泄露了情绪，“你、你帮我泡杯茶放在外面，我穿好衣服出来喝。” 下人只得按照他说的做。 澡是没法继续洗下去了，沐国公匆匆将身上的水擦干，穿上衣服一瘸一拐出了浴室。 浴室外的小厅内，茶几上放着下人刚沏好的热茶，袅袅茶香在飘荡在小厅空气中。 沐国公一瘸一拐的过去，端起茶杯就想喝一口压压惊。 刚才的一切实在太过巧合玄幻，他有点被吓到了。 茶杯碰到唇瓣，他又蓦地停了下来。 ——遇水则有血光之灾！ 之前他喝茶就被呛到了，后面洗澡又莫名其妙摔一跤，虽然都没见血，但……也属实是有点倒霉，倒霉到他不得不多想。 难道，沐南汐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更可怕？！ 身为高门大户的掌权者，其实……骨子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相信鬼神一类的东西的。 只是之前他都是暗地里悄悄的找一些大师测算凶吉，但在外面找大师算，跟自家女人言出法随完全不是一码事啊！ 沐国公心头忐忑，也、也不一定吧…… 不是没见血么，也可能就是……巧合？！ 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沐国公咬咬牙，抱着不信邪的心态再度端起了茶杯。 醇香入口，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杯子稳稳当当，没出半点问题，他也没再呛到也没有任何不适。 沐国公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他就知道沐南汐就是在说大话吓唬他。 或许是觉得之前府上的几件事情让她露脸，有点得意忘形了，如今便什么离谱的话都敢说。 不行，等贵妃娘娘指派的教养嬷嬷到了，非得好好教教她规矩不可！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手中的茶杯突然“嘭”地一声炸开。 电光火石间，沐国公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炸开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飞溅还将他的脸都划出几道扣子。 沐国公看了眼自己的手，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可不就应了那句血光之灾！ 夜深人静。 伸手不见五指。 一抹黑影乘坐着马车，一路鬼祟的进了汴京城西一处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宅子。 “大师，您真的确定接回这个亲生女儿，能使我侯门富贵更上层楼吗？” 问话的，正是找医师处理完伤口后，坐立难安无法入眠的沐国公。 他连夜赶来找当初给他测算，让他将沐南汐接回的大师。 “自然。”隔着一扇屏风，后面的人声音里透着几分世外高人特有的空洞。 沐国公愁眉苦脸：“可她回来后，我府上一直诸事不断。陛下圣眷也不像是要落在我头上的样子，整个国公府非但没有蒙受什么荣光，反而我感觉进来一直有些不顺。大师，您说，您会不会是弄错了？” 万一接回她非但不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反而惹来了灾祸呢？ “你这是在质疑我？”大师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满。 “不敢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师……” “国公爷也不必如此担忧，我早已说过，你这女儿是少见的凤命。你也该知道，凤命意味着什么。她如今初来乍到，对尔等不熟悉，亦没什么感情，自然不愿意分享福泽给你们。不过没关系，我会施法让她愿意。至于你如今近来的灾祸，不过是行大运前所必须承受的磨砺罢了，都是些小磕小碰，无伤大雅。等磨砺过了，大运便到了。” 沐国公不敢再反驳，连连称是。 “那就这样吧。”屏风后的人打了个哈欠，“夜晚是我辈修行之人沐浴月华增长修为之际，以后这个时间没什么大事，不必来打扰。” “另外，我要施法将她的福泽分与你们，需得拿到她贴身用过的东西。你拿到东西后，带来给我。” 沐国公连声道谢，恭敬的从宅子里退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有了大师的保证，沐国公的脸色看着比来时好了不少。 他坐在马车上，撸了一把不算长的胡须，暗暗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拿到沐南汐贴身用过的东西。 不过只靠这一个大师，未免不太保险，毕竟他之前可只说把人接回来，就能改变国公府的运势。 如今又多出这许多条件，难保不是有坐地起价之嫌，他还得另想他法，双管齐下才行。 听说汴京城里冒出个颇有名气的大师，叫什么玄灵子。 他得想办法，请到这位玄灵子大师才行。 第116章 归元镯 沐南汐正躺在树顶沐浴月华，修炼疗伤，外放的神识就捕捉到了传音符的气息。 传音来自于玄灵子。 “小师叔祖，你们府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沐南汐微怔：“为何这样问？” 玄灵子：“你父亲，也就是沐国公方才托人联系我，说是家中有邪祟，让我来国公府驱邪。我一想，国公府内有小师叔祖您镇守，什么邪祟这么想不开？” 沐南汐有些无语：“大概是……活腻了？” 玄灵子无语了好一阵，虽然小师叔祖你确实很厉害，但口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那小师叔祖，可需要我将单子接下？”左右都是挣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沐南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手指头，心思因为邪祟二字，飘到了被封禁起来的荷花池上。 语气也显得有些懒散漫不经心：“可他方才还信了别人的话，觉得你是不三不四的江湖骗子。” “什么？”玄灵子在那头炸毛，“那不接了，给多少金银都不接了。” 他可是名门正统出身的玄师，就算功力有些不济，那也是他自己天资不行，但他修的可是正统的道术，岂是那些江湖骗子可比的。 侮辱人！ 实在是太侮辱人！ 沐南汐莞尔一笑，挥手将传音符散掉，心思不由得又飘了出去。 看来她说的血光之灾，沐国公已经头铁的应验了，否则不会这么急着找玄师来驱邪。 不过就算是这样了，他也依旧不信任她啊，宁愿花银子去外面请人，都不找她。 明明她的价格才是最公道的啊！ 还是说，沐国公比较喜欢当冤大头。 也是，否则又怎么会被人选中，在荷花池底下开辟一个灵域，吸引鬼魂，滋养灵域链接的那处石碑下的东西呢。 说起来，那石碑下头镇压的究竟是什么？ 好像还只是一缕残魂来着！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一缕残魂虐得体无完肤，但……山外有山嘛，那东西说不定是什么上古的邪祟呢。 沐南汐在心底宽慰着自己，陡然就察觉眼前的空间出现扭曲，伴随着森然的九幽寒气凝聚，叫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恰了个诀护住心脉，沐南汐从树顶上站起来，摆出一副恭敬模样。 半空中一扇漆黑古朴的大门打开，笼罩在一身黑色宽袍下的男人迈步出来。 黑发被玉冠高高束在头顶，其余如瀑垂在身后，白皙英俊得面颊神情淡漠，那双冰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将人冻结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微微下垂，弯出一抹柔和：“又在沐浴月华？” “诚如冥君所见，”沐南汐微微躬身，显得态度很恭敬的样子，实则语气却很随意，半点听不出恭敬来，“地府诸事繁杂，不想冥君倒是清闲。” 墨倾挑眉看她：“小丫头这是嫌本君打扰你修炼了？” 沐南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但那意思，便是觉得被打扰没错了。 月华本就难得，一夜也只那一点时间能吸收到。 偏巧，他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打扰她。 真的很难不介意。 “没良心的小东西！”墨倾宽袍一展，姿态舒适的在树顶上坐了下来，“亏得昨夜本君察觉你有危险，巴巴赶来救你，这便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沐南汐：“……” 嘴角抽搐一下，硬挤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冥君误会了，我对冥君自是感激不尽。只不过是觉得一点小债务罢了，冥君也不必日日亲自来追讨吧。毕竟，地府事务为重。” “本君自有分寸！”墨倾轻飘飘一句话，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手伸出来。” 沐南汐：“？？？” 但还是乖乖的把手伸了过去。 冰凉指尖扣上了她的腕脉，单薄的鬼神之力顺着她的筋脉，在她体内探查了一番。 “不错，一日时间，恢复到如此程度，已是万幸。” 被男子接触，虽然只是虚虚的探一下脉，沐南汐仍旧有几分不适。 正要将手收回来，却见墨倾手腕一番，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点了一下，一枚泛着血色的镯子便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沐南汐：“这是……” “归元镯，神兵司新晋造出来的一件法器。”墨倾语气懒散，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镯子，而不是九天之上专司兵器制造的仙将打磨出的仙器。 沐南汐却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把镯子退下来：“我一介凡人，何德何能敢佩戴仙器。” 然而折腾了半天，那镯子却像是焊在她手腕上一眼，挪不动分毫。 “仙器认主，你退不掉的。”墨倾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调子，“不过一件炼毁了的下品仙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原本是要销毁的，不过是本君见着它有一处妙用，与你正合适，便要了来。” 沐南汐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停顿了下，问：“何用？” “它能储存本源灵气，你闲来无事可将体内的本源灵气分一些进镯子里存起来，关键时刻或能救命！” 本源灵气是可以修炼的，沐南汐的本源灵气算不得充裕，否则也不会只被那石碑下的东西近身一瞬，就差点被吸干了。 这么说来，这东西的确正合她用。 再加上那镯子一派血玉通透的样子，看着的确是可人。 沐南汐有些心动，便将手放下了：“既如此，多谢冥君馈赠。冥君放心，我日后定愈发尽心赚取功德，尽早修复山河令。” “嗯。”墨倾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随后站了起来。 沐南汐：“冥君这就要走了？” “嗯。”袍袖一挥，刚消失的门再度出现。 门缓缓打开，墨倾一言不发，无甚留恋的迈步进去。 门缓缓合上，随后消失。 沐南汐看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阎王爷，一时有些无言：“……” 视线落在手腕上血玉通透的镯子上，心头蓦地一动。 他专程跑这一趟，不会就为了查看她的伤势，并送她这个镯子吧？！ 第117章 甚美 咦~~~~ 沐南汐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晃出去。 那可是扒皮阎王诶，怎么可能会因为担心她一个凡人，就特意跑这一趟。 即便真有几分担心，也是担心她死了，没法儿赚功德给他修山河令。 想着，又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眼底满是欢喜。 啧，仙器啊！ 这可是仙器！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佩戴上仙器，也真是死而无憾了。 要是能有机会在那人面前炫耀一番，就更好了。 可惜啊—— 眼底欢欣的光芒逐渐散去，自从她接掌云雾观以来，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云游去了。 沐浴月华的时间已经错过，沐南汐收拾收拾飞身下树回了卧房。 好在今晚也不是全屋收货，一枚仙器，足以抵得过一个月的月华了。 沐南汐心满意足，一夜睡到大天亮。 第二日天还没亮，还在休息，云烟就已推门进来将她摇醒。 “大小姐，大小姐该起身了？” 沐南汐迷迷糊糊睁眼，扫了眼外面的天色，登时就要倒头：“天都还没亮，你干什么？” “今日淮阳侯府老夫人寿辰，府上所有人都要去贺寿，需得早起梳妆才行。” 要去别人府上贺寿，的确不好再贪睡，沐南汐只得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来，任由云烟给她梳洗上妆。 等一切收拾停当，前院来叫人准备出门，沐南汐连块点心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离开。 房门打开，辰星正在院子里候着。 或许是去贺寿的缘故，今日他不再是一身白衣，而是白色内衬外搭红色纱衣，长发高束在头顶，发尾垂落，颇有一股少年意气风发的俊朗不羁。 看到他这一身，沐南汐便忍不住眼睛一亮。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这稍微打扮一下，怕是整个汴京大半的公子哥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女孩说着笑，黑而大的眼睛明亮清澈。笑容嵌在眼底，如璀璨明亮的珍珠。一张芙蓉面被云烟巧手妆点，精巧夺目，倾国倾城。 她穿一身月牙白斜襟绣花上衣，绯色缠枝纹莲花裙，腰间缠着同色的腰带，压了一块剔透晶莹的玉佩。全身上下首饰不多，只额前一枚花钿，斜簪凤凰花步摇，昨晚上一枚血玉镯子，右腕上一圈黑色东篱珠。 比起别的富家千金出门身上丁零当啷一堆佩饰，可谓简单至极。 但就是这种简单，却意外叫人移不开眼睛。 辰星看的有些呆，甚至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 好半晌才启唇吐出一句：“你今日，甚美！” 沐南汐其实对美丑并不怎么在意，毕竟红颜枯骨，百年后大家都是一副骨头架子，谁也不能从骨头上分辨美丑不是。 不过女孩子，被人夸赞，总归还是心情好的。 她笑了笑，抬脚朝院外走：“走吧。” 沐国公府门前，几辆马车早已候在此处。只等主子们到齐了，便出发前往淮阳侯府。 可惜，沐家大小姐沐南汐迟迟未到，除了身子不适不宜出门的老夫人外，其他大小主子全都聚在此处等着。 “怎么回事，人怎地还没到？”沐国公语气不耐的询问身边管家。 他们都在此处等了快一炷香了，还不见沐南汐的身影。 管家赶紧躬身道：“已经派人去催了。” “那就再去催！”国公夫人绞着帕子，语气满满都是嫌恶，“咱们是去给淮阳侯老夫人贺寿，难不成还要让人家老夫人等着咱们不成？！” 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不动规矩。 这般要紧的场合，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不是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做准备。 沐止薇抿唇一笑，假意宽慰：“母亲莫要生气，想来是姐姐素日晚起习惯了，一时起不来身吧。” 她越是这么说，国公夫人越是生气。 一张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说来说去，还是不懂规矩。” “我早说了山野长大的野丫头能担起什么大任，接回来也只会给国公府丢人！” “母亲，话也不是这么说。”沐浩轩听不下去了，替沐南汐说话，“妹妹之所以在山野中长大，也是咱们护卫不周将她弄丢了的缘故，属实怨不得妹妹。” “再者，我觉得妹妹举止有度，言谈得体，不是不懂规矩之人。” 见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国公夫人鼻子都要气歪了：“轩儿，你这话是在指责你母亲诬蔑她吗？” 沐浩轩不懂母亲怎地突然就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当即拱手请罪：“母亲喜怒，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你当真是被那个小……丫头迷了心智！”国公夫人气得一甩袖子，“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们。止薇，你随我坐一辆马车先走。” 说罢，扭头下了府门前的台阶。 “母亲……”沐止薇只犹豫了一瞬，便匆匆行了个礼，转身追着国公夫人去了。 身后，沐国公皱了皱眉，对身侧沐锦旭道：“旭儿，你也随为父先走吧。” “父亲……”沐浩轩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 沐国公却看都不看他，领着沐锦旭快步离开。 “父亲！”沐浩轩想拦，沐颜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他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扭头不忿的瞪着沐颜弘，“老六，你拦着我干什么？” 沐颜弘语气无奈：“四哥，父亲和母亲对汐儿有偏见，此时又正在气头上，你这会儿为了汐儿与他们争执，只会叫他们愈加厌恶汐儿。” 顿了顿，他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你也不想，父亲、母亲和汐儿之间，矛盾不可调和吧！” 沐浩轩嘴巴几度开合，最终无声抿唇。 沐翊谦看了眼还留在原地的老二老三，又瞥了眼明显要等沐南汐的老五老六，轻咳一声：“二哥、三哥，不若我们一同走吧。” 老二和老三与沐南汐相交不多，自是不会特意留下来等她。但沐国公和国公夫人离开时，谁都没有招呼他们，他们自行离开，又未免显得不顾兄妹之情有些凉薄，如今沐翊谦主动提出，他们自然求之不得，当下也不推脱，与沐翊谦一起上了马车。 于是等沐南汐到门口时，府门前就只剩下一辆马车，以及沐浩轩和沐颜弘两位公子。 第118章 贺寿 沐南汐出现的瞬间，门口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她微笑着同两位呆滞的兄长打招呼：“五哥，六哥。” “汐儿……妹妹？”沐浩轩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确定眼前的人当真是自己亲自接回来的妹妹时，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妹妹你这……这这这……”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扭头求助的看向沐颜弘。 谁知后者短暂惊讶之后，慢吞吞收起清晰，唇角抿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侧身指着停在门前的马车道：“咱们先上车吧，有什么话，边走边说。” 对于门前为何只剩下沐浩轩和沐颜弘一事，沐南汐只字不提，或者说她根本半点都不在意。 跟着两位兄长上了马车，瞧见马车内小几上放着的一碟子点心，眼睛登时就亮了。 一旁沐颜弘瞧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一时觉得有趣：“妹妹可是饿了？” 自妹妹回来后，便一直有些神秘莫测的样子，老成得不像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如此这般小女儿情态，倒还是第一次。 沐南汐诚实的点头：“一大早就被云烟挖起来梳妆，水都尚未喝一口就被人催着出门了。六哥这一说，我只觉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马车上别的吃食也没了，只余这一碟子点心，妹妹先将就着吃些。”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三人依次在马车内坐下，沐南汐拿了一块点心咬着吃，沐颜弘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瞧她吃得脸颊鼓鼓的模样，莞尔一笑：“慢些吃，小心噎着。” 沐南汐只顾着祭五脏庙，一时倒腾不出功夫说话。 倒是沐浩轩在一旁看着，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盯着沐南汐那张被点心屑糊了却依旧精致明艳的脸蛋，感慨般道：“我以前只觉得止薇妹妹已是人间少有的绝色，却不想汐儿妹妹竟如天人之姿。想来今日淮阳侯老夫人的寿辰，我们沐国公府定是要大出风头了！” 旁的不说，但是两位妹妹的风采，便将汴京城里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都比下去！ “五哥这话从何说起？”沐南汐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有些疑惑的歪头。 她是去贺寿，又不是去砸场子，何来出风头一说。 沐颜弘又捻了一块点心递给她，顺手替她将热茶续上。 不等沐浩轩开腔，先行抢过他的话头解释：“妹妹有所不知，汴京城中贵胄云集，各种各样的聚会不胜枚举。说是寿宴，实则贺寿之余都会有些余兴小节目供贵女公子们消遣，彼此争奇斗艳一番。” 沐浩轩兴奋的补充：“往常像这样的场合，向来都是止薇妹妹风头最盛，独得头筹。但今次……”他下意识看了沐南汐一眼，眼底兴奋的光芒更甚，“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日一定会很热闹。” 沐南汐慢悠悠咬着点心，抽空看了眼他头上聚鼎的乌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好像……的确是会很热闹！ 马车晃晃悠悠，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 沐浩轩当先打起帘子看了眼：“前面的路被堵上了，看来咱们得不行过去。” 好在这里离淮阳侯府门前不远，走过去也算不得太失礼。 沐南汐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听身后响起一道清润嗓音：“沐姑娘。” 沐南汐回头，就看见东山郡王府那位世子爷，以及站在他身边林君止。 “世子，三公子。”沐南汐屈了屈膝，算是打过招呼。 郡王世子和林君止微微颔首，又同沐浩轩和沐颜弘彼此见礼，随后才略带惊艳的看向沐南汐：“几日不见，在下差点认不出沐姑娘了。” 沐南汐微微一笑：“世子说笑了。”目光落在林君止身上，随口问了句，“给三公子的东西，不知三公子可还觉得好用？” 她方才感受了下，他身上并没有她灵符的气息，想来不是用了，便是放在别处。 林君止眉头微动：“多亏沐姑娘的符，否则……在下未必能完好无损站在此处与姑娘说话。” 那日被母亲借口骗回家，见识了一把亲眼撞鬼后，他一直将她给的护身符贴身佩戴。 前几日，他被派遣攻打汴京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寨，初始一切顺利，却不想在清缴战场时被一装死的土匪偷袭。 当时那土匪用涂毒的匕首暴起攻击，他根本闪避不开。 谁知关键时刻，他胸口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光芒，阻隔了匕首，他也有了一息的喘息之机进行反击，将那土匪制服。 随后他查看胸前，才发现沐南汐给的那枚平安符已化为一堆灰烬。 显然是刚才为他抵挡住一次攻击后，失去效用了。 他这次之所以一起来参加寿宴，便是打着能不能再碰到沐南汐，顺便向她求些平安符的主意。 虽然从军之人，早已做好了随时都有可能马革裹尸的准备，但若能活着，谁又会想要去死呢。 而沐南汐的符，居然可以在关键时刻多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林君止每每想起，都觉心头火热滚烫。 沐南汐只是看了几眼，便已猜到他此前的遭遇，以及心里的打算，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只等他自己主动提起。 想着今日自己说不定又要赚上一大笔，心情便多了几分雀跃，没睡饱就被挖起来，饿着肚子到现在的怨气都消散不少。 沐南汐一派淡定，沐浩轩却已是按捺不住好奇的抓着林君止胳膊打探细节去了，剩下沐颜弘和东山郡王世子陪着沐南汐并肩朝淮阳侯府门口走去。 到了府门前，各自递上拜帖，正准备进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呼和声：“让让，快让让，摄政王府的车驾到了！” 一听到这喊声，淮阳侯府门前堆集的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车夫们使出浑身解数，将各家马车能赶走的赶走，不能赶走的各自挤一挤，不过眨眼的功夫，居然应声腾挪出了一条可供车驾通过的道路来。 沐南汐：“……” 就……很难评啊！ 第119章 他没死，就是最大的不对 摄政王身份尊贵，只在皇帝之下。 所以他乘坐的车驾，按规制也只比皇撵少了四匹拉车的骏马，而马车规制除了不用明黄色外，其余皆与陛下相同。 是以摄政王的车驾一过来，几乎所有人都被那股扑面而来的华贵气息惊住了。 喂沐南汐忍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太张扬！ 淮阳侯府门前哗啦啦跪了一地，高喊着：“拜见王爷！” 沐南汐站着没动，被身侧同样跪下去的沐颜弘拽了拽手腕。 “汐儿，跪下。”沐颜弘轻声提醒。 沐南汐嘴角抽了抽，她真的很不喜欢汴京城这跪来跪去的规矩！ 然还不等她动作，华贵的车驾里传来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这一声响的及时，就好像专门为沐南汐解围一样。 沐南汐微蹙的眉目舒展，一抬眼便与一双幽沉似水的眸子对上。 那人撩起车窗帘子一脚，墨色的眸子里染着一缕浅笑，见她望来，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打过招呼。 沐南汐抿唇一笑，算是给了回应。 其余人都跪伏在地上，无一人抬头，自然无一人看清两人间的眼神官司。 除了方才试图提醒沐南汐的沐颜弘外。 外边儿都传汐儿妹妹与摄政王关系匪浅，此前他虽也有所猜测，却没想到这“匪浅”竟到了这般程度。 大庭广众之下，王爷竟愿意为她免了跪礼。 沐颜弘看向自家妹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抹深思。 门口跪了一地的人听了摄政王的话，齐刷刷磕头谢恩，在各自身边服侍的人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淮阳侯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小跑下了台阶，站在摄政王车驾前，躬身恭敬道：“没想到王爷竟亲自过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车帘撩起，端坐在轮椅上的司徒倾墨轻笑，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家母在世时，与淮阳侯老夫人是忘年交。老夫人寿辰，我自该亲自前来聊表敬意。” 淮阳侯满面春风得意的笑，长楫一礼：“母亲若知道王爷来，定十分高兴。王爷里面请。” 侍卫将司徒倾墨连人带轮椅从车驾上抱下来，淮阳侯赶紧招呼着人簇拥在摄政王身后，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淮阳侯府。 沐南汐身为晚辈，自然落在最后。 她原本也不着急，视线百无聊赖的乱转，然后就扫过了同样落在后面一步的摄政王府侍卫身上。 “咦……”她轻咦了一声，看向那耷拉着脑袋的侍卫，“他竟还活着？！” 她这一声很低，走在身侧的沐浩轩都未听清，只知她好像是说了什么，低头问：“妹妹你说什么？” 沐南汐目光有些好奇的在冥七身上打转，笑意深长：“没什么。” 沐浩轩也未多想，又与东山郡王府的林君止说话去了。 倒是一旁的沐颜弘，视线跟随她看过去。 就见妹妹关注之人穿一身黑色金线滚边的侍卫服，垂着头无精打采，甚至有些阴沉沉的样子。 妹妹与摄政王的关系好到，连摄政王府的侍卫都关注的地步了吗？！ 同冥七走在一起的，还有冥三。 他老远就看见沐南汐了，只是碍于场合，不敢贸然上前行礼。 这会儿见沐南汐盯着冥七看，便趁着她脚步落后的功夫挤到她身前：“属下参见郡主，郡主，冥七是有什么不对吗？” 沐南汐扬眉：“原来他叫冥七啊，他还没死，就是最大的不对。” 冥三一听，差点直接拔刀！ 这段时间他跟在王爷身边，可见识了太过妖魔鬼怪了。 冥七则是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场合，噗通一声跪在沐南汐面前：“郡主救命！” 沐南汐跟两位兄长沿着抄手游廊转弯，随后从月牙门到了后院花园。 淮阳侯府的老夫人爱花，所以花园里奇花异草不少。 淮阳侯为人孝顺，特意请了名匠回府打理，再加上三月春暖，此时花园中百花齐放，花团锦簇，可谓是美不胜收、热闹至极！ 来贺寿的世家贵族们的儿女几乎都聚集在此。 沐南汐三人一进去，除了与几个手帕交相谈甚欢的沐止薇投来一个眼神，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修行之人，素来不喜欢热闹，所以沐南汐一进去，便环顾四周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沐浩轩还在她身边纠缠：“妹妹，好妹妹，你就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刚才淮阳侯付门前，摄政王的侍卫那一跪，可是惊了不少没来得及进门的人啊。 可沐南汐一句“容后再说”，就把这事儿轻飘飘缓过去了。 且不管他如何纠缠追问，她就是不肯吐露半分。 沐浩轩内心简直抓耳挠腮，亲眼看见一个秘密，却无法了解到的那种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五哥，好奇害死猫。”总算找到了一个地方，沐南汐正色对沐浩轩说了一句，“旁人的隐秘，窥探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那意味深长的语调，刺得沐浩轩一个激灵。 然而他的神情却隐隐地居然有点兴奋：“是会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沐南汐：“……” 哇！ 明知道会引来奇怪的东西你居然还能这么激动，就挺奇怪的。 “总而言之……”沐南汐伸手在他肩膀上一点，沐浩轩便迫不得已调转身形面向某处，“那边，有五哥你今日的机缘，你确定不去碰一碰吗？” 说完，又在他肩上一拍，然后沐浩轩便不受控制的抬脚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吱哇乱叫：“诶诶诶，妹妹，妹妹你快放开我，我还没问完呢……” 人却已经是越走越远了。 沐南汐松了口气，拍拍手看向站在她另外一边的沐颜弘。 后者识趣的举起手：“不劳妹妹动手，哥哥自行离开就是了。” 五哥那样子，一看就是叫妹妹用什么法子给操控了。 他可不想亲身体会一把那滋味。 沐南汐瞬间笑开：“六哥果然聪明。” 沐颜弘无奈扯唇，抬脚要走。 又突然停下，认真的看着她：“妹妹，无论你与摄政王是何关系，今日人多眼杂，还是收敛些的好。” 沐南汐：“？？？” 关摄政王什么事？ 第120章 小狐狸 不过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随意的摆摆手说了声“我知道了”，转身拎了裙摆便朝假山那边走。 身后云烟和云朵两个小丫鬟朝沐颜弘屈了屈膝，赶紧跟上。 沐南汐去的那片假山在一丛竹林后面，位置相对很偏僻，周围也没什么花好赏，也没个歇脚的亭子，所以没人往那边走，正好落得清净。 她没兴趣参与到汴京那些公子小姐们的争奇斗艳之中去，一个沐止薇的嫉妒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她可不想再招惹更多。 沐南汐脚步看着不快，实则三两下就到了假山下面，并指掐诀就准备飞到假山上找个背光的地方睡一觉，等宴会开始了直接去宴会厅吃席，吃完离开就好。 忽然听见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假山脚下的一块石头被拱开，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从里面伸了出来。 沐南汐：“？？？” 云朵看见那只毛爪子，瞬间吓得一个兔子跳，跳到了沐南汐的身后。 手揪着她的衣衫，指着那毛爪子就要说话，被沐南汐眼疾手快一个静音符，并给了旁边的云烟一个眼神。 云烟了然点头，乖巧的安静待在一边。 那爪子似乎没察觉假山外头有人，兀自在地上扒拉了一阵，刨出一个小坑。 沐南汐好奇的双手背后，微微躬身看了眼，发现那坑里居然埋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木盒子是上等的紫檀木，盒身上刻满了莲纹，被一把小巧的金锁锁着。 那毛爪子将盒子扒拉出来，往伸出的洞口里刨，眼见着就要把盒子扒拉进洞口了，突然一根手指伸过来，按在那毛爪子的爪背上。 毛爪子一愣，随后立刻激动的乱抓乱划起来，试图挣脱那只手的钳制。 可惜那根手指稳如泰山般戳在它的手背上，任凭它如何挣扎，始终一动不动。 “吱吱吱……”毛爪子再也忍不住，开始吱哇乱叫起来。 那声音，竟是一只奶狐狸。 沐南汐被它奶奶的叫声萌到了，按着它爪背的手指动了动，随后往外一划拉，一团火红色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猛地从狭窄的洞口滚了出来。 小狐狸摔了个七荤八素，甩了甩晕乎乎的狐狸脑袋，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有气无力的垂着，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听着有点子可怜。 “呀，好漂亮的小……狐狸，小姐，这是狐狸吧？”云烟对上那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伸手就要去抱。 云朵见状，差点被吓出了兔爪子。想提醒，可惜发不出声音。 沐南汐拍拍她的爪子，眼底全是笑意：“是狐狸。” 一只刚成精，连形都还没化的小狐狸而已，出不了什么乱子。 云烟欢天喜地的将小狐狸抱在怀里，撸着它身上火红色的狐狸毛，越看越喜欢：“小狐狸，你是从哪儿来的呀？是不是饿了，想进来找吃的？” “我跟你说，今日这里有宴席，好吃的虽多，人却也多。” “你这一身毛色这样好看，若是被坏心肠的看见了，指不定剥了你的皮去做围脖。” 小狐狸身子陡然一僵，喉咙里的呜咽更可怜了。 完了，他不想做狐皮围脖。 他还没找到王要的东西呢，他还没立功还没成为红狐族的首领呢，他不想死啊哇呜…… 瞧他怕死的样子，沐南汐没忍住，噗嗤一笑。 伸手在它背上戳了戳：“小家伙，胆子这么小还敢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被人扒了皮做围脖也是自找的。” 顺手将他从云烟怀里捏着后颈拎到面前，盯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小家伙，说说看吧，来淮阳侯府是想偷什么？” 小狐狸一愣，狐狸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沐南汐。 这这这……这个坏丫头怎么知道？ 蠢萌的样子，让沐南汐心情大好的在他脑袋上敲了下：“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老实交代，这盒子里是什么？值得你冒险跑来人间偷？” 说话间，并指一招，紫檀木盒子自己飞到了她的手心，被她拿在手里把玩。 小狐狸见状，一下子激动起来，狐身在她手里扭成了麻花。 “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牙齿凶狠的龇着，企图装出一副自己不是妖精的假象。 谁知沐南汐根本不吃他这套，狠狠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别装傻，你这点修为在我眼里还不够看。” “快说，不然扒了你的皮。” 小狐狸立刻萎了，蓬勃的狐狸尾巴耷拉下来，呜呜两声：“你这个坏丫头，快点放开我，不然王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的！” 听到小狐狸口吐人言，云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指着他：“他他他……” “是只狐狸精。”沐南汐淡定的解释一句，随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狐狸，“原来是妖王派你来的啊？！” 顿了顿，语气有些嫌弃：“你们妖界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派一只小狐狸来偷东西。” 这话，让小狐狸自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立刻又挣扎起来：“你个坏丫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的王！” “哟，还挺护主。”沐南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脑袋玩儿，“不过，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不怎么要紧吧，否则也不至于埋在这种地方，还让你一只奶狐狸来偷。” 听到这话，小狐狸眼睛疯狂乱转。 愚蠢的女人，居然连这个盒子里是什么都不知道！ 以为埋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就不重要了，殊不知那只是因为盒子里的东西被盒子上雕刻的符文隐藏了气息，旁人感觉不到，只有他们嗅觉灵敏的火狐族才能闻到一点点。 不过让她这么认为也好，这盒子里的东西对王来说很重要，要是被她拿走的话就麻烦了。 于是小狐狸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摇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东西的确没什么用。小爷就是闲着无聊，偷来玩的而已，跟我们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王才看不起里面的药呢。” 沐南汐玩味的挑了挑眉梢：“原来盒子里面是药啊？！” 第121章 吓死狐狸了 小狐狸身形又是一僵，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这坏丫头怎么会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的？ 完了完了，她不会也想要盒子里的药吧？！ 不，绝对不行。 王还需要这药恢复妖力，破开先王留下的封印呢。 他忙不迭的道：“不不不，不是药，你听错了。” 就连云烟和云朵都被他的蠢萌给戳到了。 不都说狐狸是鬼精鬼精的动物吗？ 怎么这只小狐狸，不太聪明的样子。 “嗯，就当是我听错了吧。”沐南汐顺着他的话点头，“不过人界有人界的规矩，你跑到人界来捣乱，算是破坏了人妖两界的和平。” “我暂时不能放你回去，等着你家长辈来寻你吧。” 手一翻，将紫檀木盒子收进东篱珠里，并顺手将他搂进怀里抱着走。 小狐狸目瞪口呆。 坏丫头你不讲武德啊！ “坏丫头，你干什么抢我的东西？！组长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人类实在狡诈奸猾，歹毒至极。” 小狐狸拼命在她怀里挣扎，又是恼又是咬：“我警告你赶紧放了我，否则我们族长和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沐南汐置若罔闻，顺手一个静音符贴在他嘴巴上，轻飘飘警告：“小家伙，看在你还小且尚未作恶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像你这种未化形的妖怪在人间呢，就是那些邪妖最好的养料。你要是不想被人知道你是妖，最好是表现得普通一点。” “像你这般活跃有灵性，怕是活不过三天就得被人扒皮抽筋，吞了妖元！” 小狐狸：“……” 啊啊啊……组长说的果然没错，山下的人类真的好可怕！ 吓死狐狸了嘤嘤嘤！ 小狐狸萎了！ 乖巧了。 窝在沐南汐怀里，就像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野狐狸。 “小姐，咱们当真要把这只狐狸……嗯带回去吗？”天知道她为了咽回那个“精”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沐南汐看了眼怀里的毛团子：“难道你想把他扔下，看他被人剥皮去做围脖？”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云烟挺喜欢这只蠢萌的小狐狸，自然不忍心，“只是……” 她隐晦的看了眼云朵，家里已经养了一只妖了，再养一只，万一被人发现了，小姐一定会被人当成妖女处置的，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 “只是担心我？”沐南汐自然能看出来云烟的担忧，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十分满意，于是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不必担心，你家小姐我还是很有本事的。” 看着她头顶拢着的那团黑气消失，这才放手。 原本这两天云烟一直觉得有些头疼，好像有人往她脑门上贴了一块冰帕子似的。 可是被小姐摸了这么一下后，她便觉得脑门上的寒意猝然消退，一股暖流顺着百会穴蔓延至四肢百骸了一般，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暖意。 她怔怔的觉得，自己的担忧或许真的是多余的。 大小姐这般厉害，怎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呢。 这般想着，她便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狐就这么从竹林里出来，转过弯的时候迎面突然冲出一抹蓝灰色身影，若不是沐南汐反应快侧滑一步闪身躲开，差点迎面撞上。 “抱歉，抱歉，在下一时着急去请医者，无意冲撞，姑娘你没事吧？” 萧砚站稳身形，连忙后退三步，急急道歉。 怪他太着急了，只想着抄近路，没留神这边居然有人。 一抬眼，发现对面居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心中更觉愧疚。 这要是撞上去，人家的清名怕是都要被自己毁了。 沐南汐摆手：“无碍。” 抬头，对上眉目含情的桃花眼，心头不自觉狠狠一颤。 那双眼睛…… 沐南汐下意识往前一步，目光定定绞在萧砚的脸上。 萧砚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又后退一步：“姑娘怎地这般盯着在下？” 眼前之人生的极为俊朗，挺鼻薄唇，目似寒星。眼尾带笑，清浅温厚。 穿一身蓝灰色锦缎长袍，玉冠束发，玉带缠腰手，上一柄折扇，颇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味道。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与她相熟的一人极为相像。 只是看他看她的眼神，当是不认识她的。 沐南汐蹙了蹙眉，指尖掐算一番，却发现自己居然算不出来，心下更是惊奇。 不过看这面相，倒是个大富大贵，颇有作为之人。 就是—— 未免过于正直，多犯小人。 只转瞬，便又收敛了情绪，看着那张脸：“公子方才说，要去请医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哦对。”萧砚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镇国大将军之女意外落水，虽被救起却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我得赶紧去请医者来看看，告辞了姑娘。” 说着便要走！ “且慢！” 身后，少女软糯脆嫩的嗓音响起。 那人转身，语气有些着急：“姑娘还有何事？” 救人如救火，那白家姑娘可等不得了。 “病人在哪儿，带我过去。” 萧砚愣了一下，眉头不悦蹙起：“姑娘若是急着去看热闹，便自行去打听一下。在下急着去请人救命，没工夫陪姑娘闲耗。” 知他误会了，沐南汐也没生气，解释道：“我就是医者。” 萧砚却是不信。 她一个小姑娘，穿得绫罗绸缎，肤白貌美的，定是哪家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去学粗鄙医术。 就算是学过，怕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只懂一点皮毛，焉敢海口救人。 “姑娘，人命关天，在下实在没功夫与姑娘玩笑……” 见他还是不信，沐南汐只得道：“公子是否每日夜间便觉盗汗多梦，晨起身体虚乏，口干发苦？” 萧砚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的话头顿时卡住，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你怎么会……你当真是医者？” “如假包换！”她点头，见他还愣着，又道，“不是人命关天吗？公子还是快些带我去吧。” “哦对对对……姑娘快随我来！” 萧砚转身在前面带路，沐南汐也不多问，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后花园角的一处院子走去。 第122章 又怂又爱挑事 那处有些偏僻，看起来颇为荒凉。 但距离后花园最近，倒的确是个安置人的好去处。 此时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萧砚请大夫回来。 后院发生的事，暂时还未传到前院长辈那边，是以这边暂时都还只是些小辈。 其中沐家几兄弟围在一起，沐浩轩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一件了，发髻有些湿，沐止薇拿着绢帕正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 一边擦，一边看了眼旁边看着他们小声议论的千金，有些担忧的道：“五哥哥，你方才有些冲动了，不该跳下水去救人的。” 沐浩轩原本专注看着院门，盼着萧砚赶紧把大夫叫来，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惊了一下。 “止薇，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有些震惊，但也未想太多，只当沐止薇是因为担忧他。 谁知沐止薇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他当场黑脸。 “那白家姑娘泼名在外，汴京城无人敢娶。如今五哥哥这一跳，与她在水下又是相拥，又是肢体接触，便算是污了她的清白，若是她因此赖上五哥哥你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你还真娶了她？” 沐止薇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语气里嫌弃有多明显：“五哥哥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便是陛下都曾亲口夸赞过。” “那白家姑娘一个谁都不肯要的，如何配得上……” “够了！”沐浩轩倏地厉声打断她，声音之大，吓了沐止薇一跳，“五哥哥，你、你干什么？” 沐浩轩满目失望的看着她：“止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被素来疼爱自己的哥哥吼了，沐止薇瞬间委屈的红了眼圈：“五哥哥，我说什么了？” 见她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沐浩轩更是失望至极：“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你怎能轻言诋毁。” 沐止薇下意识想反驳，但沐浩轩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更何况，人命关天，哪有什么该不该，自然是能救便救了。” “可在场那么多人，再不济还有淮阳侯府的侍卫小厮也可救人，为什么偏偏要是五哥哥你不可？！难道，难道五哥哥你早就……” 沐浩轩失望摇头：“止薇，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在他心中向来单纯善良的妹妹，居然会说出这样凉薄的话来。 沐止薇如被重创，身形摇摇欲坠的倒退两步，她求助般看向沐家其他几位兄长，谁知几乎所有人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其中沐锦旭也是一脸失望：“止薇，你的确不该这么说。” “世子哥哥……”沐止薇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明明是在为沐浩轩说话，那白家姑娘是汴京城人人嫌弃的泼辣女子，别家姑娘一旦及笄，媒婆恨不得把门槛都给踏破，只那白家姑娘，如今都快双十年华了，一个上门说媒的都没有。 据说白大将军还曾殿前请旨，希望陛下能为他女儿指一门好婚事。 结果但凡被陛下叫去商议的权贵，无不跪求陛下能放他家儿子一马。 就这样一个女子，难不成父亲和哥哥们能眼睁睁看着五哥娶进家门？！ 怎么到头来，所有人却都反过来指责她了。 沐颜弘看着她，蹙了蹙眉。 旁人或许以为她是一时失言，但他却知道，实则沐止薇的本性就是如此。 骨子里，她其实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她会说这些，大约也是担心五哥娶了新妇后，便不会如以前那般疼爱她罢了，并不是她所谓的为五哥着想。 一时间，沐止薇成了沐家兄弟的众矢之的。 但众人都念着她素日乖巧，从不曾如此，只当她是一时情急说错话，并未过多苛责。 饶是如此，他们的态度，也足以让沐止薇扭曲到发疯。 果然，如今哥哥们眼里都只有沐南汐那个贱人。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其实，哪里是她说错了什么，不过因为她是外人，对他们而言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才对她愈发挑剔严苛罢了。 沐止薇心底恨意翻涌，盘踞在她心口处的鬼脸发出桀桀鬼笑，阴气汩汩往外扩散。 站在她身边的人都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不自觉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沐南汐抱着小狐狸迈进院门，看到的就是沐止薇身上阴气如藤蔓，向四周蔓延缠绕在旁人身上，远远不断地黑气渗入那些人体内，撩拨鼓动着他们心底的妒念。 她眉头一皱，已经成形到可以影响周围的地步了吗？！ 这沐止薇还真是…… 抬手一挥，灵气化为利刃，将缠绕在其他人身上的阴气藤蔓斩断。 被缠上的众人只觉身体一松，不自觉抚上心口。 刚刚……他们好像觉得心底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想要破土而出一样。 阴气被斩断，沐止薇猛地捂着心口身形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怎么回事，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道身影从她旁边擦过：“汐儿，你来得正好，快……快去看看白家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沐止薇刷地抬头，正好与一双清凌凌古井无波的眸子对上。 不知为何，她心头倏地一紧，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并把身形往沐锦旭身后藏了藏。 沐南汐勾了下唇，这沐止薇还真是又怂又爱挑事！ 不等她有所反应，胳膊就被沐浩轩捉住，往房门口拖。 “快，白姑娘也不知是怎了，一直昏迷不醒，妹妹你快去看看。” 沐南汐抬眸看了眼他头顶跳动的红鸾星，扬眉淡笑道：“五哥无须担心，白家姑娘暂且无碍。” 见她还能笑的出来，沐浩轩有些急了：“哎呀妹妹，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那白家姑娘，像是……”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中了邪！” 之前他跟谁都没说，那白姑娘落水之前，他就躲在她头顶的大树上躲避那些所谓名门闺秀们的纠缠，亲眼看见她同一团空气说话，还争执起来。 最后为了救那团空气，才失足跌进了湖里。 而他跳下去救她的时候，感觉她冷得……就像是死人一样！ 第123章 红鸾星动 见他一副做贼的样子，沐南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哥，自信点，她不是好像中了邪，而是就是中了邪。” “什么？！” 沐浩轩一惊，声音登时就有些大，吸引了周围人注意。 见大家都看过来，他也顾不得尴尬，冲着沐南汐龇牙：“那你还不赶紧去帮她驱邪，完了就来不及了！” 沐南汐没说话，只看向他的头顶，甚至忍不住“啧”了一声。 沐浩轩被她这番动作搞得莫名，忍不住也抬头望上看：“你在看什么？我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有！” “什么？” “你的红鸾星动了！”但又……没完全动。 沐浩轩：“……” 他暴躁的原地转了一圈：“我跟你说人命关天，你跟我扯红鸾星动？” “妹妹，你老实跟我说，那个白姑娘是不是得罪你了？” “没有啊。”沐南汐耸肩，随后又认真脸，“你确定要我去把那邪祟收了？” “废话！”沐浩轩没有丝毫犹豫。 沐南汐砸吧了一下嘴：“行叭，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她这话好生奇怪，一只邪祟而已，除了就除了，他为什么要后悔？ 难不成他还能爱上一只邪祟啊！ 沐南汐随手将小狐狸丢给云烟抱着，然后推门进了屋子，屋子的陈设有些简陋，外间一张简单的八仙桌并几把椅子。 里间用一扇屏风隔着，屏风外头放了一张软塌，并几张小几。里头是一张不算华贵的木架床，床上躺着一个五官和打扮都显英气的姑娘。 此时那姑娘双目紧闭，面白如纸，瞧着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跪伏在床边的小丫鬟眼睛哭成了核桃，听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大夫，急吼吼从地上爬起来绕过屏风。 却见是个穿着月色斜襟小衫，绯色莲花裙，漂亮得不像话的十来岁小姑娘。 登时一愣：“姑娘是……” “我是来救你家小姐的人。”沐南汐微微一笑，自我介绍。 小丫鬟眸子瞠了瞠，这姑娘是个医者？ 她才多大？ “你家姑娘寻常医术救不了。”沐南汐信步朝里间走去，边走边对小丫鬟说，“你是贴身伺候她的？” 许是她表现得太过自信平静，浑身又透着一股上位者气势，让人无端想要信服遵从。 小丫鬟不自觉便顺着她的话头回答：“是，奴婢秋妍，打小就在姑娘身边伺候。我家姑娘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且深识水性，断不会落个水就一病不起的。” 沐南汐点了点头：“她这样，的确不是因为落水，而是中邪。” “中邪？”秋妍惊叫一声，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咦变。 沐南汐笑眯眯的看着她：“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秋妍身子一抖，手指绞了绞帕子，许久后才鼓足了勇气般开口：“这段时间，姑娘的确……有些不太一样。” 然后，她细细的将白姑娘这段时间的异样一一道来。 白姑娘身为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再加上母亲早逝，父亲并未续弦，可以说从小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她十分在行，却对女儿家喜欢的琴棋书画、女红女工不感兴趣，是以也成为了汴京城女儿家里的另类。 偏她性子洒脱，从不将别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与她交好的姑娘，其父也大多都在军中任职。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也只秋妍这一个丫鬟。 所以素日里，与她最亲近的也就是她这个小丫鬟。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白姑娘外出一趟回来后，突然让秋妍将她院中的客房收拾出来，说是要邀友人前来住一段时间。 自家姑娘交了手帕交，秋妍自是高兴，立刻手脚麻利将客房布置妥当，却一直未见有人来。 询问姑娘才知，友人已经住进来了，且说友人胆小，让她无事不要去惊扰。 秋妍虽然奇怪，却也谨守下人本分，并未多说什么。 但是渐渐地，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送到客房的饭食分毫未动，姑娘说是因为那友人食量小，可食量小和一点没吃秋妍还是分得清的。 而且最诡异的是，姑娘总是半夜入客房与友人闲话，白日里从来都不去。 秋妍问，她的解释是友人身体不好，白日里都在休息，只有晚间能稍微清醒一些。 秋妍倍感奇怪，哪有人白天睡觉，晚上清醒的，那不是…… 心中存疑，秋妍便悄悄趁姑娘与友人夜间叙话时，去窗下偷听。 意外的是，竟当真听到两个声音在交谈。 那友人声音轻细温柔，袅袅动听，与自己姑娘说的也都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并未坑害自家姑娘。 秋妍便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人家当真只是身体不好而已。 这次来淮阳侯府，姑娘原本说那友人也要一起来的，但是从始至终秋妍都未看见除自家姑娘以外的第二人。 如今听沐南汐这么一说，登时想起了姑娘那位形迹可疑的友人。 秋妍说完后，忐忑的看着沐南汐：“姑娘，我家姑娘那位朋友，当真、当真是……” “没错！” 秋妍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好容易扶住一旁矮几稳住身形后，急急道：“可……可姑娘与她相交月余，从未出现过任何不适。我曾偷听二人谈话，亦是相谈甚欢，她为何、为何突然害我家姑娘？” “她并非是想害你家姑娘，而是想救她。”沐南汐叹了口气，只可惜她不知道阴阳有别，好心办了坏事。 秋妍有些懵：“姑娘你这话是何意？” “各种情况有些复杂，你若无事，不妨去前厅将你家将军叫来。有些事，还是得他来说，才能分明。” “这又关我家将军何事？”秋妍更懵了。 “你去叫来便知道了。” 没办法，秋妍只能去前院请白大将军。 待她走后，沐南汐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语气无奈的道：“出来吧。” 空气中一道阴风刮过，紧接着一道纤细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木架床边。 那是一个年岁与白姑娘相当的姑娘，墨发如瀑，肤色惨白。 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寝衣，寝衣上点点血色梅花开得艳丽。 第124章 生魂丢失 女鬼满目担忧的看着床上那人，几度似乎想伸手碰一碰她，却又都忍住了。 “唉！”沐南汐又叹了口气，屈指弹出一张阻挡阴气的符贴在她身上，随后道，“你现在可以碰她了。” 女鬼似是不信，眼巴巴瞅一眼沐南汐，又看一眼自己的手。 那意思仿佛是说，她的手之前碰了她一下，结果害得她变成现在这样，现下不敢再碰了。 倒确实是个好心的姑娘。 只可惜，这样好的姑娘，却未得到什么好的对待。 终其一生都未见过自己的亲人，还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死于非命。 惋惜归惋惜，她却也知道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可奈何。 “你放心，你之前碰她害她变成这样，是因为寒水之下你阴气大涨，她凡人之躯承受不住才会如此。如今我往你身上贴了阻隔阴气的符，你只要不存心往她身体里注入阴气，只是碰一碰没关系的。” 女鬼还是有些不信，但对白姑娘的担忧到底让她按捺不住，伸出手试探的碰了她一下。 见她并未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旋即泪如雨下。 “云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女鬼在床边坐下，握住白姑娘的手，唤着她的闺名，哭得梨花带雨，“那时你说水里有东西在喊你的名字，我同你说那东西不怀好意你却不信。我见你落水，情急之下想救你起来……我也不知怎地竟会进到你的身体里，害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云儿，对不起，当真对不起。” 女鬼哭诉间，便将湖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沐南汐屈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子：“白姑娘说湖里有东西叫在喊她的名字，你却说湖里的东西不怀好意，是为何？” 女鬼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那湖里的东西，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如何不舒服？” 女鬼皱眉想了一下：“像是、像是……靠近它，我就会被吞掉一样。” 靠近就会被吞掉。 这不由得让沐南汐想起了沐国公府里那片荷花池。 难道淮阳侯府的湖底也有那种东西？ 不过仅凭这女鬼的两句话，还不能断定，还是得找个机会悄悄去探查一番才行。 就是在别人的府上，怕是不太好行事。 沐南汐漫不经心的想着，那边女鬼说完后突然往她面前一跪：“小天师，你、你道法高深，可有办法救救云儿？” “她生魂丢失，只需将她生魂找回，便可无虞。”这也是沐南汐让秋妍去叫白大将军的原因之一。 “那云儿她现在……” “没事，我会先用固魂符稳住她其他魂魄。”沐南汐说着，并指掐诀，凌空画了一道固魂符点在白绮云额头。 做完这一切后，她扭头看向女鬼，状似随意般开口道：“说起来，你就没想过，为何你死后，谁都看不见你，偏偏只有她看得见？” 女鬼愣了一下：“小天师，你、你怎么知道？” 其实一开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她躺在那条漆黑的巷子里很久，周围路过了很多人，她很虚弱，身上的伤口也很痛，可是无论她怎么求救，都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人性凉薄，直到一个小乞丐无闯入小巷，从她身上撞了过去，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死了，而周围谁都看不见她。 后来，在某一日阳光特别灿烂，灿烂到穿透小巷就要落在她身上，而她本能惧怕的想要躲避却动弹不得时，白绮云出现了。 她撑着一把纸伞，站在巷口看着她。 她本绝望的以为，她也像其他人一样根本看不见她，谁知道她却突然向她走来，撑着伞为她遮住了阳光，温柔的用绢帕擦拭她身上的血迹，俯身将她背在背上，带出了那条小巷。 那是她唯一一次，从旁人身上体会到温暖。 她贪恋那样的温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是只鬼，所以在她要送她去医馆求医时撒谎她身娇体弱，有素日里常用的药，只需买来吃下便好。 她为了留在白绮云身边，说过多少谎话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但她还真的从未想过，为何独独云儿，能看得见她。 难道她和云儿之间，有什么不一般的联系？ “等白大将军来了，一切便就都清楚了。”沐南汐没有解释，只让她等。 白家姑娘落水的消息，在萧砚找到沐南汐不久后，便传到了前院。 白大将军白展飞爱女如命，一听女儿出事，当下顾不得礼节，直接用轻功飞檐走壁。 淮阳侯自然也怕老夫人好好的寿诞，却闹出人命，赶紧命人将府上的府医全都叫到后院去，并带着自家夫人长女一起往后院赶。 也不少人想跟着去看热闹，却碍于摄政王在此不敢造次，按捺着没动，只眼风不断往外面瞟。 司徒倾墨将这些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抿了口茶放下茶盏：“镇国将军功在社稷，白家大姑娘也曾随父上战场，立下战功，是我大越功臣。如今她有恙，我等理当前往慰问。” 一群人一听可以去看热闹，纷纷点头附和。 “摄政王所言极是，镇国将军满门忠烈，我等确实该多关心才是。” “既如此，我等便随王爷一起去看看，若有需要出力的地方，也好帮忙。” “对对对，咱们快去吧。” 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前厅到后院，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却是不得而知了。 后院。 房间里一直动静全无，不免叫等在院子里的众人心内焦灼。 尤其是萧砚。 身为淮阳侯府世子，负责招待此次前来赴宴的世家各小辈们。 眼下出了这种事，他身为主人自然难辞其咎。 再加上那位沐家的小姑娘又是他招来的，甚至因此再未去找别的医者，万一她治不好白姑娘…… 萧砚想着，便有些站立难安。 于是凑到沐浩轩跟前：“浩轩兄，不知令妹医术究竟如何？可真能治好白家姑娘吗？” 他也不隐瞒，满脸愁苦的道：“浩轩兄你也是知道的，那位白大将军脾气向来火爆，动辄喊打喊杀。” “白姑娘又是他掌中珠心头宝，若是在我们府上出事……” 第125章 厉鬼缠身，不得好死 萧砚的话不说完，沐浩轩也能懂他的意思。 他瞄了眼对此亦很关注的其他人，凑到萧砚面前小声道：“萧世子放心，若我妹妹都治不好，那汴京城中再无人能治白姑娘。” 听他对沐南汐医术这般自信，萧砚微微吃惊：“浩轩兄，令妹医术这般出神入化？不知师从何人啊？” “这……我不能告诉你。”沐浩轩卖了个关子，“总之你将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话音才落，萧砚一口气都还未完全松下去，一道人影突地从天而降，紧接着大嗓门震耳欲聋。 “云儿呢？我家云儿怎么样了？” 萧砚一抬眼，正对上白展飞那双又急又怒的眼：“白将军放心，我已请了医者，正在里面为白姑娘治疗。” 白展飞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家云儿好端端的，为何会落水？又为何会昏迷？” “是不是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兔崽子又在背地里道她的是非，才会气得我家云儿如此？” 萧砚大呼冤枉：“白将军喜怒，白姑娘落水实属意外，我等从未议论过白姑娘半句不是。” “你们最好是没有，若被我知道谁是害了我家云儿的凶手，我定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白展飞一把将萧砚仍开，转身往屋里走。 沐浩轩生怕他打扰沐南汐驱邪，赶紧上前拦住：“白将军，舍妹正在里面为白姑娘诊治，不方便打扰。” “什么？你说里面给我家云儿诊治的人是你妹妹？”白展飞浓眉一竖，伸手就把他推开，“那黄毛丫头哪里懂什么医术，这不是拿我家云儿的性命开玩笑嘛！” 沐家那小丫头他见过，仗着有几分美貌才学，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 而且，根本没听说她懂医。 “白将军稍安勿躁！”一直和沐家几兄弟站在一起的沐颜弘小跑过来，扶稳差点被白将军掀翻的五哥，抱拳道，“人命关天，我等岂会儿戏。舍妹医术超绝，数度救我家人于病危。” 眼风瞥见门口被侍卫推着过来的司徒倾墨，立刻道：“将军若不信，大可问问摄政王殿下。” 一听这里面还有摄政王的事儿，白展飞立刻回头看向司徒倾墨。 后者见沐浩轩和沐颜弘拦人，便猜到沐南汐在里头。 眉目间缭绕出极淡笑容，冷淡却不失尔雅的道：“沐六公子说得没错，沐七姑娘的医术，的确很好。” 白展飞还是有些不信，暴躁的原地转了一圈后，梗着脖子：“不行，我还是得进去看看。” “白将军……” 沐浩轩和沐颜弘还想再拦，里面突地传来一道脆嫩嗓音：“五哥、六哥，请白将军进来吧。” 顿了顿，又道：“摄政王殿下也请进来吧。” 白绮云到底是女儿家，又是落了水陷入的昏迷，原本不该叫外男进去才对。 但摄政王地位高崇，虽说不良于行，叫汴京城中不少女儿家避若蛇蝎，但白绮云却素来对他推崇备至很是欣赏，是以白展飞一直有心撮合两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眼下听沐南汐这么一说，当即双眼一亮，立刻挤开司徒倾墨身后的侍卫，代为推动轮椅。 “本将军推王爷进去。” 轮椅很重，院子到卧房有几级台阶。 幸好白展飞天生神力，不用人帮忙也轻易将轮椅举了上去。 正准备敲门，房门无声开启。 一股寒意顺着打开的门缝飘了出来。 白展飞一个习武之人多有些撑不住的搓了搓胳膊：“怎么这么冷啊？！” 司徒倾墨倒是面不改色，眼风扫过门缝一侧满脸羞涩的白衣女鬼，只当看不见，朗声唤了一句：“沐姑娘？” “直接进来便是。”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白展飞还是推着摄政王进去了。 刚进去，卧房门便在身后无声关上。 白展飞又是一惊，总觉得这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间要冷上许多。 他看了眼堪称破败的屋子，视线越过屏风落在里间的木架床上。 那里，隐约可见人形起伏。 白展飞按捺不住朝里间走了两步：“云儿……” “白将军不必担心，白姑娘暂无性命之忧！”沐南汐原本坐在床边，两人进来后便起身朝外走，说话间便已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穿着月色斜襟小衫和绯色荷花群的少女就这样出现在白展飞眼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是出落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让人惊为天人。 这么个小姑娘……能看病？！ 白展飞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住。 瞥见他的目光，司徒倾墨眸色微微发沉，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是若无其事：“沐姑娘，白姑娘情形如何？” 见摄政王居然对这么个小姑娘礼遇有加，白展飞心底愈发惊骇。 这小姑娘究竟是何来头？ 她姓沐，沐家两位公子称她舍妹，难道—— 她就是沐家新晋接回来的那位真千金，沐南汐？！ 听说这小丫头邪乎得很，莫名其妙就搭上了摄政王，让他破例向陛下请封她一个无甚功劳的小丫头成了郡主。听说东山郡王府和永安伯府和她关系也是匪浅，方才闲谈之中，东山郡王府的老王爷还向沐国公打听这小丫头今日是否来赴宴呢。 沐南汐看了白将军一眼，道：“白姑娘之所以昏迷，是被人用邪术强行剥离了一魂一魄。眼下她虽没有大碍，但若不在十二个时辰内将丢失的一魂一魄寻回，白姑娘轻则痴傻疯癫行为失常，重则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白展飞是粗人，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此时听到一个小姑娘一口一个邪术拘魂，只觉荒谬。 他沉了沉脸色：“小姑娘，你若治不好我家云儿你便直说，你一个小姑娘，我还能拿你怎么样不成？” “你犯不着编这种瞎话，来为自己开脱。” 沐南汐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处，姿态端庄优雅：“白将军不信？” 白将军不屑嗤笑：“鬼神之说，不过是那些江湖骗子为了赚钱胡诌的说辞罢了。若真有鬼神，本将军纵横沙场，杀了那么多人，岂非早已厉鬼缠身，不得好死了？！” 第126章 月娘 不是说横死之人怨气最大么，战场血腥，横死之人何止千万。 若真能成鬼，那他们这些纵横沙场的人，恐怕早就被厉鬼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白将军这么说，也没错。”沐南汐点头表示认同，看着他身上厚重的功德金光，不无艳羡的道，“不过白将军杀孽虽然深重，却也有护卫江山百姓之功，功德深厚，福泽绵延。普通的鬼怪，根本无法近将军的身。” “原本白姑娘受白将军功德金光护体，也该邪祟不侵才对。” “但……白将军年轻时所做一桩错事，枉害了一无辜女子性命。此等因果意外报应在白姑娘身上，这才让她被邪修钻了空子。” 闻言，白展飞喉头翻滚，砰地一巴掌拍在身前小几上：“胡说八道，本将军向来光明磊落，所形所为皆无愧于心，我何时枉害过无辜女子性命？！” 沐南汐盯着他的面相看了半晌后，叹息一声道：“看来白将军是当真不记得了啊！” 白展飞冷哼：“本将军没做过的事，你要本将军如何记得。” “这样啊……”沐南汐指尖点着膝盖，笑眯眯的看向一旁望着白将军神情落寞的白衣女鬼，“那便由你亲自来告诉这位正直公义的白大将军，你到底是何人吧。” 说着，抬手一挥。 白展飞本想问她在跟谁说话的，却突然觉得眼皮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眼睛上面。 他惊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睁开，视野里陡然多出一道穿着白色中衣的女子身影。 他惊得立刻捂住眼睛将脸别到一旁，开口便是呵斥：“哪里来的女子，这般不知检点……” 白衣女鬼神情一黯，身子下意识往沐南汐身后躲了躲。 一旁司徒倾墨视线微抬，落在沐南汐身上，却又正好避免看到女鬼：“沐姑娘？” 沐南汐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看不见鬼的，于是手一挥，也给他暂时开了一记阴阳眼。 司徒倾墨故作惊讶的眨了下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女鬼：“沐姑娘，这是……” 沐南汐扭头看向白衣女鬼，软声道：“介绍一下自己吧。” 女鬼形容看着惨烈，却是个腼腆羞涩的姑娘，闻言轻抿唇瓣犹豫了片刻，这才敛衽行了个礼。 “奴家姓月，闺名月娘。”白衣女鬼，也就是月娘声音轻细，说话时目光总是不自觉看向白展飞。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白将军给她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 她徐徐道：“奴家生来无父无母，是被一乞丐婆捡来养大的。老乞婆说捡到奴家那日正是明月当空，月半之日，所以给奴家取名月娘。” “我五岁那年冬天，老乞婆不幸染上风寒，不治身亡。为了安葬老乞婆，我把自己卖进了奇香楼。十五岁那边，奇香楼开始逼我接客，我不愿，便一直佯装抱病。” “直到月前，我给自己下药时意外被奇香楼的老鸨撞破，被楼里龟公暴打一顿。因不堪折辱，悲愤而亡。” 月娘三言两语，讲述完了她让人唏嘘的悲惨一生。 白展飞虽听得动容，却也不解：“我与她非亲非故，更不曾对她做过什么落井下石之事。她含恨而终，与我何干？！” 沐南汐侧头看了白展飞一眼，满腔淡薄情绪因他一句“与我何干”而掀点涟漪。 “白将军难道没有发现，月娘看上去，年岁与白姑娘相当吗？” 白展飞一愣，旋即皱眉：“那又如何？这世间与云儿年岁相当的女子不知几何……” “那二十年前，程家岩，将军可还记得？！” 听到程家岩三个字，白展飞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会知道程家岩？！”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不可置信的看向月娘，“你、你是说月娘是、是……” “我观白将军面相，夫妻宫晦暗，说明白将军的妻室早亡。子女宫有落陷，说明有子女早夭。”沐南汐看着白展飞，语气微微嘲讽，“汴京成人尽皆知，白将军与白夫人夫妻鹣鲽情深，成亲多年只生了白姑娘这一个女儿。” “可二十年前，白将军于程家岩与人一夜春风，就从未想过会有瓜熟蒂落的一天吗？” 白展飞面色一白，二十年前的事渐渐在脑海中浮现。 他确实是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一夜，那女子居然就怀了身孕。 男人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怔忡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他奉旨去程家岩剿匪。却不想遭了贼人算计，落入陷阱，中了迷香。 他虽拼死杀出重围，却也因迷香受了重伤，后被程家岩山下一猎户之女所救。 那猎户之女虽出身乡野，性子却豁达开朗，知道他是剿匪的将军，对他心生敬佩，甘愿献身为他解毒。 事后他也曾想过给她名分，奈何他当时早已婚配，而她又不愿自降为妾，他便许诺来日定赴汤蹈火满足她三个愿望，以偿还她委身解毒的情意。 他是当真没有想过，她竟会怀有身孕。 事实上他回到汴京，首封之后也曾派人回程家岩去找她，但是并没有找到。他派去的人在周围打探，得知他走后，她便从程家岩搬走，下落不明。 这些年他不时也会想起她，尤其是夫人去世之后，他也曾动过找寻她，娶她为妻的念头，却不想…… 回忆戛然而止，白展飞狠狠摸了一把脸，懊恼愧疚的看向月娘：“你娘她……” 月娘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娘是谁，我并未见过她。” 想到沐南汐只看他面相，便能看出那许多，白展飞又急急望向她：“沐姑娘，她……” “这时代对女子有多严苛，白将军不是不知。一个女子，未婚先孕，立世生存会遭受多少白眼，承受多少委屈，白将军难以想象。” 沐南汐常叹口气，想到那女子的悲惨遭遇，便不由唏嘘：“她心性高傲，不甘为妾，又如何能忍受旁人的闲言碎语呢。” “长久郁结于心，不免生产之日血崩难产，郁郁而亡。” 第127章 抽魂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堂堂一个战神将军，在这一刻痛苦的捂着脸，神情落寞愧疚，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那模样，看得人心头发酸。 月娘在一旁，看看沐南汐，又看看白展飞，似乎是想问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刚才这个小天师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也听懂了，眼前这位魁梧见状的中年男人，似乎就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而且他的父亲，似乎辜负了她的母亲，这才导致母亲难产死亡，而她孤苦一身。 老实说，她以前其实是恨过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有爹娘疼爱，就她生下来就被遗弃。 好容易遇上一个对她好的人，结果还不得善终，甚至她必须出卖自己，才能将她体面安葬。 可是这一刻，看着那个中年人满脸痛苦，泪流满面，她又突然恨不起来了 那就是她的爹爹啊…… 跟她想象中一样，英俊、魁梧的爹爹啊，有着一副见状的身躯，好像能遮风挡雨，即便天塌了也无需她来操心的爹爹。 见她满眼孺慕之情的看着白展飞，沐南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反倒是司徒倾墨，坐在一旁情绪起伏不大，一张俊美如雕刻般的眸子一直是面无表情，甚至透着一股子冷的。 那双狐狸眼里情绪藏得很深，外人根本无法窥探到分毫。 此时无波无澜的看过来，语调也没什么起伏的道：“沐姑娘特意等着白将军过来，把这桩前尘旧事揭开，莫不是救白姑娘，还与这桩旧事有关？” 沐南汐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位摄政王殿下还真是聪慧过人啊，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没错，确实有关。” 百战风放下捂脸的手，急急道：“沐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云儿出事，是月、月娘所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要如何是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欠月娘母女良多，可云儿何其无辜。 如果真是月娘伤害了云儿，那他…… 他当真能大义灭亲，将月娘就地正法吗？ 见他误会了，沐南汐摆摆手解释：“那倒不是？相反，若非月娘护着，怕是白姑娘剩下的两魂六魄也已经被勾走了。” “我说与白将军的陈年旧事有关，指的是此事虽不是白将军有意为之，但毕竟因系在白将军你的身上，结出的恶果却由白将军的两位女儿承担了。自然，要解这果，也只能从白将军这个诱因身上入手。” 她这话说得玄之又玄，在场众人除了司徒倾墨，其余两人都未听懂。 白展飞是个粗人，向来喜欢有话直说：“沐姑娘，您就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吧？” “白姑娘的一魂一魄是被邪修用邪术勾走的，找寻不易。但白将军和白姑娘是血缘至亲，所以我要抽取白将军一魄，点燃魂灯，指引我们找到白姑娘。” 沐南汐边说边摊手：“但白将军也该知道，三魂七魄对人体至关重要，少任何一缕都是不可逆转的创伤。所以还需白将军考虑清楚，这魂抽还是不抽，取决于白将军自身。” 听她说完，司徒倾墨略显讶异的挑了下眉。 偏头看去，却见沐南汐一双眸子泛着冷意，静静落在白展飞的身上。 他突然就懂了。 所为的抽取魂魄点魂灯，不过是借口，她只是想借此，教训一下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 即便这并非他的本意，可的的确确是因为他的缘故，害了两个无辜可怜的女子。 白展飞坐在椅子上，第一时间并没有给出答案。 取一缕魂来点魂灯，光是听着就知道肯定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他想救云儿，也不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陛下昨日刚召他入宫，说了西北边境不稳，有意让他领兵过去戍守的事。 若是守边大将出了什么问题，那牵连的不止是他，而是整个大越边塞，还有边塞上千上万的百姓。 他在想，朝中还有哪位将军，能代替他担起戍边之责。 沐南汐并没有催他。 只是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沉。 救一人，与救天下人，她说不好孰轻孰重。 但她觉得，若眼前一人都不救，又如何谈得上救天下万民？！ “小天师，难道就没有其他别的什么法子吗？”月娘看了眼白将军，有些纠结的绞紧自己的手指，“或者，或者您看我的魂魄可以点魂灯吗？” “云儿待我亲如姐妹，我原本就想救她。既然如今我们当真是亲姐妹，那、那他能点魂灯，我自然也能吧？” 沐南汐：“你可知你已经死了，鬼的魂魄和人不同。人有三魂七魄，取一魄尚不会有太大影响。可人在身死变鬼之时，三魂七魄便会消散，只剩一魂一魄。” “若你点了魂灯，仅靠一魂，是无法支撑你在天地间存在的，你会烟消云散，连地府都去不了，再也没有转世往生的可能。” 要么说天道偏爱凡人呢，对于人、鬼、妖的立世要求大不相同。 对鬼和妖苛刻到了极点，对人却分外宽松。 也难怪那么多鬼和妖最终会走入邪路，多少也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意思。 月娘听完，却是清浅一笑：“我这一生，感受过的世间温暖不多，除了养我长大的老乞婆，便是云儿了。” “若能救她，我并不在意自己会怎样。左右我也没想到下辈子继续做人，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一旁听到月娘说话的白展飞当场控制不住直接泪崩，他哭着想要上前将月娘搂进怀里：“月娘，爹爹的女儿，爹爹对不起你啊……” 可惜这一抱，却落了空，他的手直接穿过了月娘的魂体。 白展飞更是泣不成声。 他扭头看向沐南汐：“沐姑娘，我愿意用我一魄点魂灯救云儿。你方才不是说过，我身上有救人的功德吗？还说那功德可以福泽绵延，那这功德可以分给别人吗？” “我想把我身上的功德分给月娘，希望她来生能够投生到一个好人家，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安喜乐一生。” “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128章 分功德 这番话，倒像是一个做父亲的应该说的。 沐南汐眼底的冰雪稍稍消融：“只要自己愿意，功德的确是可以分给旁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属于自己的功德，虽也有庇护之效，却微弱许多。白将军举全身功德，也只能保住月娘下一世日子过得好一些。” “够了，足够了！”白展飞老泪纵横，“只要她不再如今世这般凄苦，得一对疼爱她的父母，我情愿舍了这一身无用的功德。” 月娘没想到白展飞居然愿意把一身功德都让给她，一时十分感动，却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红着眼眶摆手拒绝：“不不不，我不用，那功德既然能保平安，福泽绵延，你还是留给云儿吧。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毕竟，你根本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啊。” 落寞的语气，就好比钢针，一根一根扎进白展飞的心里。 一个大男人，这会儿哭得简直泣不成声了。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我当年若是强硬一点，带你娘亲回京，你们娘俩也不至于……都是为父的错，糊涂半生，竟连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女儿都不知道，害得我们父女未及相认已经天人永隔。” 白展飞摸了一把眼泪：“你生前为父什么都没为你做，至少在你死后，让为父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吧。” “你放心，为父身体强健，还能上阵杀敌卫护百姓江山，这功德以后还能再赚回来的。” 他这么一说，月娘再想拒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白展飞伸手，想要摸摸月娘的头，但想到刚才自己手穿过她身体的样子，又忍住了，眼圈又是一红，“沐姑娘……” “既然是白将军自己的意愿，那等救回白姑娘之后，我便为你们施法渡让功德吧。” 沐南汐说完，看向白展飞：“还有一事，需得提醒白将军。” “沐姑娘请说。”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按理说，凡人生辰年月皆在地府登记造册，死后自有地府鬼差上来拘魂如地府，过忘川渡奈何，饮孟婆汤，三生石前入六道轮回转世。” 沐南汐意有所指的看向月娘：“但月娘死后，却莫名出现在汴京一小巷之中，且无法行动，直到被令千金遇见，带回将军府。若非朝夕相处，受月娘阴气影响，以白姑娘身上护体的功德，断不至于被人拘走魂魄。” “这期间，未免太多巧合不合常理之处。” 白展飞一听，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沐姑娘的意思是？” “白将军不妨好生想想，是否得罪过什么人？这人自己便是修道之人，又或者他认识修道之人。” 沐南汐话音刚落，一旁司徒倾墨又慢悠悠补了一句：“不仅如此，此人还能查到二十年前白将军程家岩所行所为，找到月娘，在鬼差之前将月娘鬼魂拘走，禁锢在小巷之中，只等白姑娘前来遇见。” “这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定然是十分熟悉白将军与白姑娘为人之人，才能定下这样的计谋。” “这次是恰好沐姑娘在此，白姑娘尚无性命之虞，但难保下次沐姑娘不会鞭长莫及！” 闻言，白展飞神色一凝，抱拳慎重道：“多谢王爷和沐姑娘提醒，待此间事了，末将定会彻查！” 沐南汐点点头，这白大将军还不算迂腐不通情理。 “既如此，那咱们便开始点魂灯，救白姑娘吧。” “有劳沐姑娘！” 沐南汐抬手一挥，一盏造型古朴的琉璃灯盏出现在她面前的小几之上。 灯中无芯无油，但一出现，房间里的温度便似更低了些。 “这便是魂灯，一会儿我会将白将军的一魄从体内抽出，做成灯蕊。还需白将军割腕取血，变作灯油。魂灯亮起后，自会指引我们寻找白姑娘的魂魄。” 沐南汐话音刚落，白展飞已经动作利落的从脚上长靴中拔出一把匕首，手腕一翻在左手上划了一道血口。 瞬间鲜血直流，他哼都没哼一声，抬手放置在魂灯上方。 嫣红的血一点点滴落在魂灯之中，直到将灯盏滴满，沐南汐才喊了一声“够了”。 随后抛过去一枚药丸：“揉碎了敷在伤口上。” 白展飞抬手接住，按照她所说将药丸揉碎了敷在伤口上。 伤口瞬间止血，冰凉的感觉缓解了疼痛。 白展飞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他登时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哆嗦着唇瓣：“沐、沐姑娘，您这药丸……” “我自己调配炼制的，你若是想要，我可将药方给你。这药炼制起来并不难，你可交给军中医官，让他们试着调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是他们弄不好，你再来寻我。” 白展飞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沐南汐便已将他的想法看穿。 八尺汉子再一次激动得红了眼眶，袍摆一撩居然直接冲着沐南汐跪了下去。 “沐姑娘大恩，我代替军中成千上万将士，叩谢！” “诶……”沐南汐那边正在施法将灯盏里的血液炼化成灯油，见状赶紧并指一抬，“白大将军，你官阶在我之上，怎可跪我！” 白展飞只觉叩伏的身子被一股力道拖着，他拼命往下，都无法挣脱那力道的束缚，心中更是惊奇。 这位沐姑娘，当真是神鬼手段！ 便也不再强行叩拜，从善如流的起身，只是面对沐南汐时的态度，多了钦佩信服。 沐南汐炼制好了灯油，见他还站着，对比了一下自己和他的身高：“白将军还是先坐下吧，我要从你头顶百会抽取魂魄。” 白展飞立刻反应过来，视线扫了一圈，跑到角落里去将那跟翻倒的矮凳抱过来坐下。 然后看着差不多跟自己齐平的沐南汐，黝黑的面孔少见浮现出一缕尴尬：“沐姑娘，这样……可以吗？” 沐南汐：“……” 看不起谁呢？！ “可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开始了。” “抱元守一，不要抗拒。” 第129章 点魂灯 白展飞赶紧按照她说的做。 就见沐南汐手从腕上戴着的黑色珠子上一抹，指尖便多了几张黄符。 她将黄符扔到空中，并指掐诀，口中喃喃自语念了一段法诀，手指在黄符上游龙走蛇，很快空白的黄符上就出现了笔画特别奇怪的纹路。 最后一笔画完，整个纹路陡然亮起一道金光，符咒无火自燃。 但白展飞却诡异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只是脑袋逐渐变得沉重，眼前景象变得迷糊不真切。 隐隐约约，他似乎看到沐南汐五指成爪，在他头顶一曲一抓，随后一道透明的跟他长得很像的影子，被她从自己头顶抽了出来。 那就是他的一魄吗？ 为什么他除了有些晕，好像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好像却更晕了。 迷迷糊糊，他看见沐南汐将那团跟他长得很像的影子双手挤压拉长，又团吧团吧再挤压拉长，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根手指长短，筷子粗细的透明线条。 然后她将那根线放进了魂灯中，屈指一弹，一小团光球落在线上，魂灯随即亮了起来。 “好了。” 随着沐南汐一声落下，白展飞原本混沌的脑子突然变得清明，眼前也不再发黑。 他有些惊奇的站起来，伸手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通：“这就好了？” 怎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沐南汐淡声解释：“白将军是武人，身体强健非常人可比，失去一魄看来对将军影响不大。” 是这样吗？ 不过失去魂魄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这里深谙此道的只有沐南汐一人，也需当真像她说的那样，是自己身体太强健了，才会没有反应。 一旁全程围观了沐南汐取魂全过程的司徒倾墨和月娘，深知其中缘由，却碍于沐南汐的叮嘱而不曾开口说半句。 不等白展飞细想，沐南汐将手上的魂灯递给他：“拿着这盏灯，它会指引你找到白姑娘所在方位。” 白展飞立刻伸手握住：“可是找到之后呢？我要如何才能将云儿的魂魄带回？” “魂灯内，灯芯灯油皆由你精血魂魄炼成，你与白姑娘骨血相容，它会将白姑娘的魂魄当做你的，自动吸入魂灯之中。届时你只需将魂灯带回，交给我便好。” “我知道了。” “切记，你只剩下十个时辰。十个时辰内，必须将她的魂魄带回，否则魂魄离体太久，就算再融合回身体里，也会留下病根。” 白展飞申请凝重的点头：“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云儿有事。” 白展飞拿着魂灯从房里出来，院子里淮阳侯以及前来贺寿的宾客都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白将军，不知令嫒如何了？”淮阳侯作为主人，自然要表达出自己的关切。 白展飞将魂灯藏于身后：“多谢侯爷关心，小女已无大碍，只是尚未苏醒，亦不宜挪动，所以还需借侯爷府上休养一番。” “沐家姑娘为小女开了药方，我先抓药。” 说完便要离开。 淮阳侯伸手拦住：“白将军，我府上就有药库，需要什么药，可去府上药库里取。” “不必了，有些药材比较特殊，沐姑娘交代了要去外寻。” 说完，不等淮阳侯反应，抱拳一躬身：“抱歉侯爷，老夫人的寿辰本将军怕是没办法参加了，告辞！” 然后转身匆匆跑了，根本不给其他人多了解的机会。 “侯爷，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白家姑娘需不需要什么照顾？”淮阳侯夫人在一旁小声询问，作为主家，人家姑娘来府上做客却出了这样的意外，他们不做点什么，倒显得凉薄。 传出去于府上儿女的名声也不好听，日后怕是也没人敢往这样凉薄的人家嫁女儿了。 淮阳侯自然也明白其中关窍，想了一下点点头：“那便有劳夫人。” 淮阳侯夫人点点头，领着两个丫鬟上前去敲门。 门内，沐南汐抬手将月娘收入东篱珠内，这才起身过去开门。 瞥见门外一身暗红色绣云锦纹福字裙的美妇人，微微屈膝：“见过淮阳侯夫人。” “昭仁郡主有礼了。”淮阳侯夫人同样浅浅福了下身，还了个半礼。 随后又看向坐在外厅的司徒倾墨，行了个全礼：“见过摄政王。” 司徒倾墨微微抬手：“侯夫人不必多礼。” 沐南汐清浅一笑道：“侯夫人有事？” 按理说，沐南汐和淮阳侯夫人同样都有诰命在身，且品级相同，该互相见平礼才对。 但淮阳侯夫人毕竟年长，再加上今日又是淮阳侯老夫人的寿辰，淮阳侯夫人作为主家，这点脸面还是应该给的。 “都是因为我们照顾不周，才害的白姑娘在府上落水，幸好郡主妙手，白姑娘才得以无碍。我便想着来看看有甚可以帮忙之处，聊表一下歉意。”淮阳侯夫人把话说得漂亮。 “倒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夫人帮忙，白姑娘落水，衣衫尽湿，还请夫人寻一身干净的衣裙来。” 淮阳侯夫人立刻侧身吩咐丫鬟：“二小姐身形与白姑娘相仿，你快去二小姐院子寻一身未穿过的新衣来。” “是。” 不多时，丫鬟找来衣裙。 淮阳侯夫人便领着人进了里间，去为白绮云换上，顺便将她濡湿的床铺重新换过。 司徒倾墨身为外男，不方便进去，沐南汐便在外间陪他坐着。 好在淮阳侯夫人命人上了茶点，倒不至于枯坐。 “沐姑娘特意将我也叫进来，想必是有话要同我说。”司徒倾墨放下手中茶盏，寻了个话题开口道。 沐南汐拿了块糕点，漫不经心的咬着：“实不相瞒，我觉得淮阳侯府中湖底有问题，想下去一探究竟。” 司徒倾墨握着轮椅扶手的手骤然收紧，强作镇定道：“为何这么说？” “白姑娘是在落水后被邪术勾走魂魄，月娘说，湖里有东西让她感觉不安。如果我猜的不错，湖底应该有一处邪术布成的阵法。具体是何作用，还得一探才知究竟。” 沐南汐手指敲了敲桌子：“王爷可有办法，能让我光明正大的去探一探？” 第130章 义庄 司徒倾墨看着她，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沐南汐从司徒倾墨眼底深处看到了一种名为暴怒的情绪。 虽然那情绪掩藏得很好，但犹豫他的眸子一向黝黑，各种情绪深埋其中实在很难被发现。 以至于当那剧烈的波动产生的时候，哪怕只是很细微的一下，还是被沐南汐给捕捉到了。 “沐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真是……” 他话没说完，但言语中讽刺的味道，已经足够沐南汐捕捉到情绪。 她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这摄政王突然讽刺她是什么意思？ 怀疑她的实力？ 觉得她一个人去太过冒险？ 害怕她打草惊蛇？ 她是什么地方表现出实力不济，让他有此担忧了？ 还有—— 沐南汐眯了眯眼：“王爷对湖底的东西，有了解？” 如果没有，以她此前所展现出的能力来看，他没道理讽刺她才对。 啪！ 打开的窗户外，破败的院落里一根干枯的树枝突然折断。 司徒倾墨顺势扭头看去，嗓音冷淡：“一无所知。” 沐南汐摸了摸下巴，这个摄政王，他不对劲。 “罢了，既然王爷不愿帮忙……” “本王没说不帮。”司徒倾墨回头，定定看着沐南汐。 这丫头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他若不帮，她必然也会想其他法子去。 与其放任她一个人去冒险，倒不如他出面帮忙，这样如果有什么危险，他还能及时救援。 沐南汐皱眉，这摄政王一会儿帮一会儿不帮的，几个意思？！ 怎么总感觉他像是瞒了很多事一样？！ 里间淮阳侯夫人替白绮云换好了衣衫出来，“王爷，郡主，时辰差不多了，寿宴那边也该开席了。既然白姑娘这边已无大碍，不如请两位移步宴席？” “我就不去了，我答应了白大将军在此处等他回来。”沐南汐整理了下裙摆，“王爷身份尊贵，倒是不适合留在这里。” 淮阳侯夫人的本意也是请摄政王过去，听到这话当即将目光投了过去。 司徒倾墨也知自己不适合留下，左右她暂时还不会下湖，便点头道：“也该去向老夫人贺寿！” 离开时，淮阳侯夫人欲将身边丫鬟留下帮忙，被沐南汐拒绝了：“我的两个丫头都在院子里，有她们在足够了。” 见状，淮阳侯夫人也不强求，带着人从屋子里退出来。 随后对院子里一众关心情况的宾客道：“白家姑娘已无大碍，诸位，宴席将开，诸位还请随我移步前厅吧。” 大家都是来为老夫人贺寿的，看热闹虽好，却也不会忘了正事。 一听白绮云没事，大家也就纷纷说了几句“万幸”“甚好”之类的话，便同淮阳侯夫人一起离开了。 沐浩轩见沐南汐并未跟着出来，甚至淮阳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还去跟云烟、云朵交代什么，那两个丫鬟跟着淮阳侯夫人的大丫鬟一起离开了。 他有心想进屋里去问问情况，结果脚步刚起就被自家大哥捉住了手臂：“你做什么？” “汐儿还在里面，我去问问她……” 沐锦旭一把将人捉回来：“还嫌今日你闹得动静不够大？里面白姑娘也在，你刚同人家有肌肤之亲，这是又要上赶着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沐浩轩脸色微变：“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之前那是为了救人，现在是……再说了，汐儿还在里面呢。方才王爷不是也进去了么？！” 沐锦旭懒得同他掰扯，左右今日之后，他这位五弟怕是要跟镇国将军府绑在一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捉住他的胳膊不松手：“别忘了，我们是来给老夫人贺寿的。跟我走！” 说着，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带他离开。 沐浩轩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沐颜弘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 沐浩轩抬眸看去，就见他朝自己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原本想说的话被他抿着唇咽了回去，就这么任由沐锦旭拖着他往前院走。 再说白展飞拿着魂灯出了淮阳侯府，一路小心翼翼护着灯芯，也不敢骑马，生怕跑起来风太大，再把灯给吹灭了。 走了半天也没出去二里地，急得差点上火。 但是再急，那手也牢牢护在灯芯苗子上头，生怕灭了。 走几步，低头看一眼火光飘荡的方向，然后再走。 一个时辰后，白展飞一路出城，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义庄。 他蹙眉看了眼明显荒废了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实在是不像有人的样子，拘走云儿魂魄的人，真的在此处吗？ 会不会……是那位沐小姑娘算错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就响起了一道软嫩甜脆的嗓音：“白将军不必怀疑，白姑娘的魂魄就在你眼前的义庄里。” 白展飞吓了一跳，猛地扭头四处张望，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沐姑娘？” “是我。” 白展飞瞪大了眼珠子：“沐姑娘如何能与我说话？” 她并不在此处。 “不过是些玄门中人的小法术罢了，白将军不必惊奇，快些进去，救白姑娘吧。” “云儿当真在里面？” “嗯。” 沐南汐话音刚落—— 砰！ 白展飞一脚就将眼前摇摇欲坠的义庄大门给踹开了。 义庄内很破，里面随处可见灵幡之前之类，扔得到处都是。 义庄里还停着几口破破烂烂的棺材，棺材里一袭可见腐烂的衣服，还有人的骨架。 一股掺杂了腐败、阴森和浓烈的腥臭的奇怪味道扑鼻而来！ 白展飞一手护着魂灯，一手举起掩在鼻下。 “沐姑娘，这里……”他刚想说这里什么都没有，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从义庄大堂里飘出来的几道透明魂体。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脑袋跟身子分了家，被手捧着放在胸口。有的浑身刀口，皮肉翻卷，还能看见里面森白的骨头。还有的一脸病态，五官凹陷，瘦弱不堪。 奇形怪状的死相，让这位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差点没忍住，直接吐出来！ 第131章 黑衣人 “不过是些幽魂野鬼而已，不必理会！” 沐南汐的声音再度响起：“跟着魂灯指引的方向走，找到白姑娘的魂魄要紧。” 白展飞心头一跳，今日的所见所闻已经完全颠覆了他此前的全部认知。 原来人死并非灯灭，而是真的会化身为鬼，甚至还会保留死前的模样，在天地间游荡。 “可是沐姑娘，你不是说，人死后会有阴差前来勾魂，带入地府，评判功过，轮回转世吗？为什么这些人……” 沐南汐静默了片刻，道：“有些人执念太深，就会脱离鬼差的拘魂索，游离天地之间。” “那他们……” “白将军，眼下最要紧的是救白姑娘。”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凉薄无情，但是有轻重缓急，比起已经成为幽魂野鬼的那些，她更在意当下能救的人。 白展飞也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此时问，且不说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就算是问了也无所作为。 更何况，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救自己女儿。 当下，白展飞顾不得其他，收敛心思护着魂灯从一群鬼魂中间穿行而过。 见他走得那么坦然，沐南汐心底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泰山崩于前尚能面不改色。 这若是个普通人，看见这么多形状凄厉的鬼怪，不当场吓晕过去已是胆大，更别说行动自如的从中穿行了。 白展飞举着魂灯，小心翼翼的迈入正厅。 进来之后，白展飞才发现，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大火，墙壁和横梁都被大火烧得焦黑，其中还有几根房梁被烧得要断不断，险险的悬挂在头顶。 义庄大厅内更是乱糟糟的，随处可见烧得剩下一点的棺材板之类。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诡异的焦糊的味道。 但那股焦糊味道里面，又掺杂了一种说不出的……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魂灯的火光朝角落方向飘，白展飞顺着光芒飘过去的地方走去。 天色尚早，可义庄大厅内的光线却格外昏暗，哪怕手上有一站魂灯发出光芒，却也只能照亮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白展飞走得很小心，但义庄破败多年，又经历了大火，即便再如何小心，也还是难免会撞到一些残壁断垣，或是烧得只剩一半的棺材。 继又一声“砰”，白展飞踢到一个棺材板后，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站住！” 白展飞立刻站定。 正准备问“为什么”，眼前突然一道凌厉劲风伴随着一道闪电阴影砸落下来。 轰！ 一根腰粗的房梁砸在白展飞身前不足一步的距离，扬起的灰尘喷了他一脸。 白展飞愣在原地，啊这…… “沐、沐姑娘……” “呵……”回应他的是耳边一声轻笑，“身为镇国大将军，白将军的武艺想必十分超凡吧？” 白展飞：“……尚可。” 他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绕到他武艺高低上来了。 “白将军，距离你东南方，五息之处。” 白展飞刷地看向那处，抬手一掌直接拍了过去。 白展飞能做到镇国大将军的位置，除了兵法谋略外，他这一身武艺也很关键。 这一掌掌风凌厉，势如破竹，将那处一块棺材板直接劈飞。 躲在下面的黑衣人影躲避不及，被一并拍在墙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看见这人，白展飞立刻明白，方才头顶掉落的横梁定然不是意外，而是此人所为。 说不定，就连自己女儿丢失的一魂一魄，也与他有关。 新仇加上旧恨，白展飞怒不可遏，大步过去一脚踩在其胸口，语气狠戾，厉声斥问：“你是谁？为何出手害我父女二人？！” 那人没想到自己刚出手就被发现，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一掌，本就受了伤，被他这么一踩，差点一口气直接过去。 他又哇地吐出一口血，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满是怨毒：“想知道，阎王殿里去问阎王爷吧！” 说着，手腕一翻，一枚符篆落在掌心。 抬手朝白展飞一扬！ 白展飞挥掌劈过去。 轰！ 符篆爆开，白展飞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掀飞。 飞出去的同时，他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将黑衣人踹得倒飞出去。 黑衣人又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却强悍的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身受重伤虚弱无力，却还动作利落的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方才魂灯飘向的地方跑去。 “站住！” 白展飞一个后空翻落地，见他逃跑，立刻追了过去。 黑衣人一路跑到角落，伸手在墙壁上一拍。 哗啦。 原本封闭的地板突然翻转，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黑衣人纵身一跃，从豁口处跳了进去。 白展飞追过去，想都没想，也跟着跳了进去。 不过跳进去的同时，还不往伸手护着手上的魂灯。 豁口下方是一处地道，白展飞还未落地，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幸好他武功高强，硬生生在半空中拧腰错身，避开对方的希冀。 并朝着袭击的方向拍出去一掌！ 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胸口，白展飞甚至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呃……”对方闷哼一声，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出一大口血，自知不是对手，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地道前方跑。 白展飞落地，顺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黑暗中七弯八拐，魂灯的光芒一直飘向那黑衣人逃跑的方位，白展飞便也一路笔直的追过去。 约莫追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人影一闪，黑影突然消失，连带着脚步声也消失了，但魂灯的光芒还在往那个方向飘。 白展飞在原地愣了一瞬，随后顾不得找黑衣人，而是选择往魂灯指引的方向走。 越走越黑，魂灯的光芒几乎只能照见身前不足一手的地方。 空气湿漉漉的，寒意笔直的往人骨头缝里钻。 若非白展飞功力深厚，怕是都要扛不住。 “沐姑娘，这地方……古怪得很。” 白展飞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突然—— 他一脚意外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滚落下去！ “白将军！” 沐南汐听到那边的动静，皱眉喊了一声。 几息后，那头传来白展飞狼狈的声音：“沐姑娘，我没事。 第132章 陷阱 白展飞一只手插入石缝，整个身子悬在半空，看了眼身下寒芒闪烁的刀尖，在心底抹了把冷汗。 幸好他武艺高强反应快，否则现在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谁能想到，这里面机关重重，陷阱密布。 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就着魂灯微弱的光线，发现了一块可以立足的石台。 他吸了口气，脚尖在石壁上借力，手一松飞跃到石台上。 魂灯的光芒立刻朝着石台里面飘。 白展飞举灯往前走，石台连接着一条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的甬道。 甬道太过狭窄，人行走尚需要微微侧身，若是有人在甬道里设置机关，根本无从躲避。 白展飞谨慎的站在甬道入口，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咦……” 淮阳侯府，沐南汐噌地站起来，指尖急速掐算，脸色微变：“炼魂阵，这些人居然用炼魂阵！” 白展飞不知何为炼魂阵，但这个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沐姑娘，这炼魂阵是作何用的？” “顾名思义，是用来炼化魂魄用的。”沐南汐语速飞快，“白将军，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到。” 扭头看了眼床上还在昏迷的白绮云，想了想，指尖在东篱珠上一拂，拿出一张传音符出来。 “辰星，素来淮阳侯府一趟。” 匆忙说完，手腕一翻，传音符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天际。 沐国公府，荷花池底！ 辰星加固完封印，正准备从池底离开，耳朵忽然一动，抬手一招，一道流光化作纸鹤，停驻在他掌心。 纸鹤嘴巴张合，里面传来沐南汐的声音：“辰星，素来淮阳侯府一趟。” 她的语气很急，辰星一听便知出事了，当即撕裂空间，一步迈入虚空之中。 空间裂缝才合上，又传来一阵波动。 另一处空间突然被撕裂，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的人从空间里迈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出现在沐南汐院子，将院外盘踞的鬼魂尽数斩灭的黑袍人。 黑袍人从空间出来，瞥一眼辰星离去时的地方，溢出一声冷笑。 “所谓天道，不过尔尔。” 他不过是略施小计，便将这群人耍弄得团团转。 嘲讽过后，黑袍人转身，看向几次加固封印过后，逐渐恢复原状的石碑。 “没想到一只水鬼，竟叫你们误打误撞，差点坏了本座大事。” 黑袍人语调冷肃，隐含了不屑和愠怒：“幸好，本座当初创造这方空间时，便留有后手。” 说着，他抬手结印。 大量黑色煞气倏然涌动，汇聚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八卦阵。 八卦阵高悬上空，逆向旋转，阴阳两处阵眼乾坤颠倒，阳眼落在石碑上，阴眼落在此处与外间灵域衔接的位置。 遮天蔽日的墨色以八卦阵中心急速像外散开，眨眼间便将这一方天地吞噬淹没。 汹涌鬼气如同浪潮，铺天盖地的往石碑处打来。 空气中，隐隐有噼啪的碎裂声响起。 啪！ 淮阳侯府内，正在与宾客推杯换盏的司徒倾墨手中酒杯倏地炸开，碎裂杯片割伤他的掌心，鲜血飞溅。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淮阳侯脸色一变，匆匆起身小跑过来：“王爷，您没事吧？” 看到他掌心滴答的血迹时，瞳孔一缩，扭头朝外高喊：“来人，快请府医。” 前厅乱作一团，司徒倾墨手掌滴血，一张脸冷得吓人，墨色瞳孔盯着厅外暗下去的天空，狠戾在眼底翻涌。 “冥一！” 护在他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爷。” “回府。” “是！” 冥一上前推动轮椅，淮阳侯见状肝胆俱裂，忙不迭的请罪：“微臣办事不力，至王爷受伤，还请王爷喜怒。王爷要走，微臣实不敢拦，但请王爷等府医处理过伤口之后再走！” 司徒倾墨上下打量了淮阳侯一眼，冷淡道：“淮阳侯不必惊慌，事出意外，这点小伤，本王并不在意。不过是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些事要处理，这才急着赶回去罢了。” “王爷……” 司徒倾墨扬手：“淮阳侯不必多说，本王先行一步。” 随后看了冥一一眼，冥一赶紧推着轮椅离开。 淮阳侯追在身后，一连喊了几声，可司徒倾墨再未回头，他一时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更是摇摇欲坠。 完了！ 全完了！ 原本因着长子这些日子在陛下面前露脸而风光无限的淮阳侯府，却在老夫人寿辰这日接连出现意外，先是白大将军嫡女落水，再是摄政王酒杯炸裂伤了手…… 淮阳侯几乎可以想见，明日一早参他们家的折子怕是要堆满陛下案头了！ 淮阳侯世子萧砚急忙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老父亲，为他宽心：“父亲先别慌，今日之事都是意外，想必不管是大将军还是王爷都能理解……” 淮阳侯面如金纸：“他们能理解有何用，那些言官早就眼红你得陛下信任，如今有这机会，还不忘死里参我们。陛下生性多疑，经此一遭，怕是你好容易得来的龙恩，就要付之东流了。” “若父亲是在担心这些，大可不必。孩儿入朝为官，本也不是为了得陛下欢心。”他是真心想为天下百姓办一些实事。 淮阳侯自然知道儿子鸿鹄之志，只是…… 他常叹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尽力挽救了！ 冥一推着司徒倾墨从淮阳侯府出来，摄政王府的车驾早已候在门口。 冥一将人扶上车，正准备放下车帘时，就听自家主子开口道：“本王累了，在车上小憩一会儿。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车驾。” “是！” 马车徐徐启程，车厢内，司徒倾墨双目一闭，一袭黑袍的冥王墨倾身躯由虚化实，从他身体里站了起来。 随后撕开空间，一步迈入其中。 沐国公府荷花池底，空间撕裂，墨倾闪身出来。 原本美如仙境的一方天地被墨色煞气熏染得伸手不见五指！ 墨倾拂袖一挥，凌厉的鬼神之力将煞气瞬间荡平。 天地恢复颜色。 然而矗立在尽头处高耸入云的石碑，却不见了踪影！ 墨倾面色皱沉，低咒一声：“该死！” 第133章 天生纯净体 传音符送出后，沐南汐便在房间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不过片刻，辰星化作白色流光划破天际，出现在她面前。 一落地，辰星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问：“你这么急着将我唤来，出了何事？” “有人用邪术拘走了凡人魂魄，并以炼魂阵意图将之炼化。我急着赶去救人，但需有人守住她的原身。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沐南汐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定定望着辰星。 “炼魂阵？”辰星惊了一下，“你确定是炼魂阵？” 沐南汐冷笑：“炼魂阵那等邪阵，我不可能认错！” 辰星皱眉看向屋内：“被拒了魂魄的人便是她？” “嗯。” “咦……”只一眼，辰星脸色微变，“这是……” 他急急拐过屏风进了屋内，看得更加真切，脱口道：“这女子竟是天生纯净体。” 沐南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儿称呼：“何为天生纯净体？” “所谓天生纯净体，便是七生七世都未曾做过一件恶事，绝对的纯善忠义之人。”辰星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一个天生纯净体的凡人，“这类人积攒了七世福报，第八世只要稍加引导，便能修成正果。” 沐南汐：“……” 就离谱！ 这就是所谓的人比人气死人吗！ “那这样的人的魂魄……” “与邪修乃是大补！”辰星皱眉，“天生纯净体的人，其三魂中的胎光凝聚天地灵气，七魄中的非毒囊括体内精华。若是将这一魂一魄炼化，可增百年修为！” 沐南汐指尖轻颤：“她丢失的正是胎光和非毒，不行，你守在此处，我需立刻去将她的一魂一魄给找回来，决不能让邪修得逞！” 说罢，不等辰星说话，清风诀一掐，人已乘风而起飘飞出去了。 义庄内，沐南汐让白展飞在原地等她后，他便真的在原地站着不动了。 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今日所行所见已远远超出他过往认知，那个奇幻的世界，并非是他所能对抗。 他觉得自己强行去闯，多半只会给沐姑娘添麻烦。 不得不说，白展飞还真是个合格的将领，在大局面前，丝毫也不含糊。 不过他心中也是焦急，毕竟那炼魂阵一听就透着股邪性。 好在沐南汐并未让他等多久，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人就到来了。 沐南汐是飘进来的，没错，就是飘。 脚不沾地，衣袂飘飘，身子翩跹，如同仙女。 在漆黑的甬道内如同一抹霞光，瞬间将这一方空间照亮。 白展飞直接就看呆了。 等沐南汐落了地，他才发现那所谓的满身霞光，实则是她指尖凝着的一团光晕。 那光晕…… 白展飞有些好奇：“沐姑娘，这是……” “光明符。”沐南汐解释一句，顺手扔给他几张符篆，“平安符、雷符、火符，如遇危险便将雷符和火符扔出去即可。” 白展飞将符篆贴身放好，看了眼手上魂灯飘过去的方向：“那咱们现在……” “跟我来！” 沐南汐说着，率先踏入甬道。 白展飞正准备跟上，就见前方少女突然回过头来：“跟紧我的步子，一步也不能错。” 白展飞：“……好。” 他本以为沐南汐会走得万分小心，谁知她却如闲庭信步，游走在自家花园一般，姿态从容闲适，看不出一丝急迫。 白展飞一时看得有些愣神，脚下便错了一步。 咔嚓！ 踩到机关的声音叫他瞬间清醒，面色周边。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要摆出防御姿态。 然而胳膊抬起，却发现甬道狭窄，手臂都舒展不开。 铮铮铮！ 一连几道机扩声响起，无数细如毛发的毒针从墙壁缝隙里射出。 白展飞根本避无可避！ 冷汗自额角滴落，白展飞脸白如纸，绝望漫上心头！ 堂堂镇国大将军，本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谁知竟死得如此冤枉。 然而就在他绝望之际，他的胸前突然一阵滚烫，一道莹白光晕自胸口炸开，形成光晕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那些毒针落在光晕上，就好似遇上屏障，再难存进分毫。 噗噗噗！ 一阵毒针落地的声音后，墙上的机扩收了回去。 光晕消失，白展飞突然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呼吸粗重。 好、好险！ 抬头，对上沐南汐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一时竟觉汗颜。 沐姑娘都警告过他了，让他跟紧，一步都不许错。 结果…… 沐南汐：“白将军，我今日来赴宴，画的平安符不多。你若再这般神思恍惚，下次我未必能救得下你。” 白展飞嘴唇微张，唇瓣嗫嚅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沐南汐从东篱珠里又拿了一张平安符递给他：“别再走错了。” “好、好的。”白展飞乖巧点头。 沐南汐伸手把人拉起来，转身继续带路。 之后白展飞再不敢走神，紧盯着沐南汐的步伐，一步都不敢错。 很快出了甬道，前方突然变得开阔。 眼前是一处地宫，而沐南汐和白展飞就站在地宫入口。 白展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想到，义庄之下，居然是如此庞大且布局精巧的地宫。 地宫内温度很低，寒意直往人骨缝里钻。 饶是白展飞，也在几息间被冻得面色青紫。 就在他扛不住，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的时候，沐南汐抬手啪地往他身上贴了张符。 刺骨的寒意瞬间褪去，白展飞冻僵的脑子重新活络起来：“沐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煞气很重，普通人无法抵御，久待之下煞气入体，轻则筋脉凝结成冰霜冻而亡，重则被煞气侵体失去神志沦为煞气的奴隶，被煞气驱使，陷入无休止的杀戮之中！” 被她这么一解释，白展飞立刻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幸好自己刚才听话没有冲动，否则在甬道就不知道死了几回，更别说到这儿之后了。 后怕完又不由得担忧：“那这里煞气这么重，咱们无法多待，要怎么救云儿啊？！” “谁说无法多待了？！” 第134章 镇国大将军也太弱了吧 白展飞愣了一瞬：“沐姑娘你方才不是说……” “哦，我那说的事普通人。”沐南汐随手一张避邪符贴他身上，“好了，现在你可以随便待了。” 白展飞：“……” 如此轻率的吗？！ 沐南汐又屈指弹了几张光明符出去，光明符悬在半空，瞬间将整个地宫照得亮如白昼。 同时，白展飞也看清了地宫中空空如也。 他有些不敢置信，同时又着急的道：“沐姑娘，这里空空如也，云儿在哪儿呢？难道还有什么机关吗？” “机关确实有，不过跟你想的不同。”沐南汐上前一步，掐了个法诀，口中飞快念道，“天地玄黄，舆门道光……” 口诀念完，她两手向上一挥，莹润的光晕自掌心散开，如萤火珠光，星星点点的散落。 只见被光点落下的地方，景致大变。 原本空空荡荡的地宫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 石碑上，一道透明身影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漆黑铁链绑缚在碑身上。 石碑前，按照奇门遁甲的方位镇守着几个石雕的怪兽，个个凶神恶煞，目露凶光。 看清那道身影，白展飞急急上前：“云儿……” 沐南汐一把将他攥住：“切勿冲动！” “可是云儿……”白展飞焦急看向白绮云，后者面色苍白扭曲，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炼魂阵，自然痛苦。 沐南汐抓着他的力道加重：“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 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张脸青涩稚嫩，白皙脸颊尚带着几分可爱的婴儿肥。可沉着冷静的神情，却无端叫人生出几分信服。 白展飞冷静下来：“沐姑娘，接下里要如何？” “你保护好自己即可！”沐南汐说着，手在小腹上一抹，将本命灵剑寸雪拔了出来。 白展飞：“……” 他从容的往后退了一步，坚决不给沐姑娘拖后腿。 沐南汐执剑上前，才迈出一步，那些镇守在石碑前的怪兽眼中就猛地闪过一道诡异红光，紧接着，石雕的身子突然活了过来。 白展飞惊得眉毛都差点飞了。 沐南汐确实冷静，甚至嘲讽的哼了一声：“雕虫小几，也敢在本姑娘面前卖弄！” 手腕一翻，利落的挽了个剑花，掐诀执剑冲入了怪兽堆里。 “沐姑娘小心啊！”白展飞遥遥喊了一句，想帮忙，结果刚迈出去，就看到极大团浓郁的黑气朝他冲过来，吓得他赶紧掏出沐南汐给他的符扔了出去。 噼里啪啦，一阵电闪雷鸣，黑气被劈得一干二净。 白展飞一抬眼，就见沐南汐的身形翩跹如蝴蝶，寸雪绽开朵朵白色剑芒，一剑便将一只石雕的怪兽砍了个七零八落。 “吼！” 其他怪兽见状，发出愤怒的咆哮。 可惜，看似凶猛的怪兽在沐南汐剑下，却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过几下就全都砍了个干净。 收剑飘落回白展飞身边，沐南汐挥手卷起一道清风，将砍石兽崩落的灰尘卷到一边，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抬手一扔：“去！” 寸雪灵性的飞了出去，绕着捆绑白绮云魂魄的漆黑铁链左冲右突。 铮铮铮…… 几道金戈之声，铁链被尽数斩断，白绮云的魂魄呜咽一声飘落下来。 “云儿……” 白展飞再也忍不住，朝她飞奔过去。 白绮云的魂魄趴在地上，若隐若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哟。 白展飞喊了好几声，得不到回应，急得大喊：“沐姑娘！” “来了。”沐南汐抬手召回寸雪，七星铜钱剑一去不回，寸雪再丢了，她趁手的武器就只剩一把桃木剑了。 桃木剑驱邪还好，砍别的东西就显得不够用了。 绯色裙摆飞扬，挽起一道漂亮的弧度，翩然落在漆黑石碑之前。 沐南汐绕着石碑转了一圈，这石碑看上去跟她在荷花池底下看到的那个石碑似是异曲同工。 不同的是，这黑色石碑下，感受不到如荷花池底那般强大的魂魄。 显然，这石碑只是邪修用来炼化魂魄囤积养料用的。 沐南汐并指点在石碑一处，碑身立刻像是受了重创一样剧烈的震动起来。 “还敢反抗？！”沐南汐冷冷一笑，变指为掌，拍在石碑身上。 震动的石碑一怔，随后顺着她拍掌的地方寸寸皲裂开！ 一道纯白色的灵气从裂开的缝隙里飘出来。 沐南汐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了勾，那白色灵气便如同丝线一般朝她缠过去。 她指引着白色灵气，来到白绮云身边，俯身一指点在白绮云眉心。 那白色灵气便顺着她的手指，流入白绮云的魂体当中。 白绮云原本虚弱的魂体逐渐凝实，不再如之前一般好像风一吹就能散。 随着魂体凝实，白绮云的神志也渐渐恢复。 “咦，我这是怎么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抬眸又看到站在身边的父亲，惊了一下，“父亲，你、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此事说来话长。” 白展飞刚要解释，沐南汐抢先开口：“她魂魄离体太久，又差点被炼化，再不回归肉身，恐会损伤元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送她的魂魄归位再说。” 一听会影响自己女儿的元气，白展飞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咱们赶紧回去吧。” 沐南汐抬手一招，白绮云的灵魂就化作一道白光飞进了魂灯里。 魂灯的火苗噗地熄灭，吓了白展飞一跳：“沐姑娘，这……” “白姑娘的魂魄已找到，魂灯自然熄灭。”沐南汐说着上前抓住白展飞的胳膊，“白将军，你准备好了吗？” 白展飞：“准备什么？” 啪！ 白展飞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黑，自己身体骤然一空，强烈的失重感猛地袭来。 不过瞬息功夫，眼前又恢复了光明。 身旁传来沐南汐轻描淡写的声音：“好了。” 白展飞：“……” 呕…… 策马杀敌，纵横来往尚且面不改色的白大将军，居然被一个缩地成寸符被整吐了。 沐南汐：“……” 还镇国大将军呢，这也太弱了吧！ 第135章 魂兮归来 “将、将军？” 细弱蝇蚊的声音，伴随着抽气声响起。 秋妍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大将军和沐姑娘，眼睛瞪得像铜铃。 之前她被沐南汐派去通知大将军，结果等她赶到前院，却得知大将军已经收到消息，去后院了。 她又赶紧着急忙慌赶回来，结果一推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站在自家小姐休息的卧房内。 不等她尖叫，自家将军又突然凭空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在房间里等待的月娘显露出鬼身：“小天师，你回来了，云儿的魂魄呢？” “鬼啊啊啊啊啊……” 看着突然冒出来，脸色青白，血渍在白衣上开出点点红梅的女鬼，秋妍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一声。 随后白眼一翻，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月娘：“……” 讪讪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沐南汐扯了扯嘴角：“……这小丫头也太不经吓了。” 这将军府真是人人弱鸡！ 辰星过来，手一抬一挥，秋妍的身体就自己悬空浮起飘到一旁软塌上。 他看向沐南汐：“魂魄找回来了？” “嗯。”沐南汐瞥了白展飞一眼，“白将军，把魂灯拿出来吧。” 白展飞赶紧将魂灯拿了出来。 沐南汐手掐法诀，将白绮云的魂魄从魂灯里召唤出来，随后走到床边，抬手贴了张符纸在白绮云额头，然后对白将军道：“白将军，跟着我喊……魂兮归来！” 白展飞：“……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沐南汐又喊了一声。 白展飞：“……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一连喊了三声，缠绕在沐南汐指尖的魂魄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样，猛地一头扎进了白绮云的眉心。 沐南汐手上法诀连连变幻几下，随后双掌下压，掌心泛着莹白光晕盖在白绮云眉心。 月娘眨巴眨巴一双鬼眼：“小天师，这、这就好了？” “嗯，好了。”沐南汐收了法术，“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她便能醒。之后吃几副补气养身的药物，多晒晒太阳，便无大碍。” 白展飞感激不尽：“多谢沐姑娘。”他在怀里搜了搜，搜出一对鸡血玉雕的龙凤配，“上门做客，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对龙凤配送与姑娘，权当谢礼。” 顿了顿，觉得这谢礼还是不够，又补了一句：“稍后，我会再重新整理礼单，送到国公府上。” 沐南汐抬眼，看见那龙凤玉佩一眼，眸底划过一抹惊讶。 “这玉佩，是白将军亲手雕的吧？” 白展飞也很惊讶，点头解释：“姑娘可是觉得雕工粗糙了些？若是姑娘不喜这雕工，我可再让专司玉雕的匠人重新为姑娘雕琢。” 这鸡血玉当初他得了之后，便想着为自己女儿雕一对龙凤镯，作为她定亲时给男方的信物。 谁知汴京城里这些沉溺烟花柳巷的公子哥全都是些眼瞎心盲的蠢货，竟都以为自家云儿是个彪悍刁蛮的泼妇，一个个避她如蛇蝎一般，无一人上门提亲。 这龙凤玉佩自雕成之日起，他便日日带在身上，就想着那一日有人上门了，他便可直接拿出来。 谁知道他揣了这么久，都没机会送出去。 “并非如此！”沐南汐摆摆手，“即是白将军为白姑娘雕的定情之物，我怎可夺人之美。” 闻言，白展飞眼底划过一抹苦涩：“沐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云儿……自幼喜欢刀枪剑戟，兵法谋略，与那些闺阁里长大的女儿家不同。这龙凤玉佩，怕是此生都无缘送出去了。” “我看未必！”沐南汐但笑不语，“白将军且将玉佩收好，想必不日，这龙佩便能找到他真正的主人。” 白展飞愣了一下，随后狂喜：“沐姑娘的意思是……” 沐南汐高深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不再理会白展飞，与辰星一起退出卧房。 沐南汐嘴角一直挂着浅浅戏谑的笑，眉目流转间，清澈的风情叫人目眩神迷。 辰星一时看得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沐姑娘此行，可有发现？” “差不多吧。”说起正事，沐南汐便受了八卦心思，“白展飞在义庄打伤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邪修，不过那人功力低微，不像是幕后主事之人。” “但我在白展飞内力当中下了追踪符，那人被他打伤，追踪符烙印在身上，我便可借此寻到他的踪迹。怕只怕，炼魂阵被破，背后之人察觉端倪，将那人杀人灭口。” 那样一来，线索便断了。 辰星问：“你可试着追踪过那人下落？” “尚未。” 白展飞打伤那人之后，便跟着跳下了密道，之后踩空坠入甬道，她察觉到炼魂阵，便直接赶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追踪。 说完，她便从东篱珠里摸出一张追踪符，在上面施了个咒。 随后追踪符化为纸鹤，摇摇晃晃飞上半空，往西南方飞去。 沐南汐正准备跟上，纸鹤在半空突然僵住，然后剧烈颤抖起来。 抖了没两下，就突然烧了起来。 滋滋两声，烧了个干净。 风一吹，烧完后留下的符灰都没了。 沐南汐：“……” 辰星：“……” 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追踪符居然轻易就被人破了！ “看来，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辰星点点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沐南汐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背后那人藏得很深，目前为止，她可以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过—— “我总觉得，白绮云魂魄被拘一事，发生得太过巧合了。” 巧合得就好像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做的这件事情，借此将她绊住一样。 从刚才追踪符被破来看，背后之人的功力不在她之下，甚至还高出她许多。 既然如此，他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日也来参加寿宴，却还是纵容底下邪修拘走白绮云的魂魄，岂非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暴露炼魂阵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第136章 调虎离山 想不通，便干脆不想了。 这会儿寿宴还未结束，但沐南汐可没兴趣去那正襟危坐，回头还得充当工具人上台表演，猴子一样让人围观。 思来想去，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去探一探淮阳侯府的湖底一探。 把自己的想法跟辰星说了，辰星自然不会阻止，陪着她一起。 两人掐了个隐身诀，避过侯府巡逻队的侍卫，悄然潜入湖中。入水后，沐南汐将隐身诀换成避水诀，将自己和辰星两人笼罩，一路潜入湖底。 与她预想的不同，淮阳侯府的湖底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引起都看不到，一片宁静祥和。 “怎么会这样？”月娘不是说，这下面有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吗？ 她以为，至少也得是个红衣网上的厉鬼才对。 结果就这…… 辰星凝神四顾，突然指着一团水草包裹的地方：“你看那是何物？” 沐南汐一挥手，操纵着笼罩二人的避水诀往那边飞。 湖底的泥土湿润柔软，脚踩上去，人往下陷。 沐南汐凝神提气，脚底虚踩在泥土上，随手甩了一张光明符过去。 湖底昏暗，有了光明符的照亮，那一团水草里的情况瞬间看得清楚。 那是一尊通体黝黑的雕像，蛇身人面，眼神邪恶，獠牙狰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沐南汐抬手一招，那雕像便落入她的手中，虚浮在她掌心。 她看了看：“这好像……是南胤那边信奉的千蛇佛陀，怎会出现在此处？” 辰星背在身后的手掐了掐，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却没说什么，只道：“南胤被大越歼灭，国中不少国人流落大越，逐渐被同化。在大越出现南胤的东西，算不得稀奇。只是……” “只是这尊雕像内有大量阴气残留，其浓烈程度不亚于一只红衣厉鬼。”看来月娘当时就是被这雕像中散发的阴气给吓到了，以为水里藏了一只红衣厉鬼。 应该是邪修拘走白绮云魂魄时，故意将雕像扔进水里混淆视听的。 这样一来，白绮云被拘魂时，那邪修就在淮阳侯府后花园里？ 可她当时并未感受到任何邪气波动，也没有察觉到阴气。 沐南汐皱眉。 这样看来，背后之人明显是知道她在这儿，所以用了什么屏蔽邪气和阴气的法宝，这才让她无所察觉。 可他为什么明知她在此，还要故弄玄虚，拘走白绮云魂魄，暴露炼魂阵呢？ 难道—— 调虎离山！ 沐南汐脑海中蓦地冒出这四个字。 她眸子一眯，瞬间想到了沐国公府荷花池底那缕强大无比的魂魄：“不好！” “怎么了？” “那人的真正目的，是荷花池底石碑下镇压的魂魄！” 沐南汐急急挥手，避水诀带着两人以极快速度冲出湖面。 辰星生怕动静太大，干净套了个隐身符和静音符在两人身上。 落地的瞬间，沐南汐又是一记缩地成寸，带着辰星立刻回到沐国公府荷花池。 荷花池早在那晚突然爆炸的时候，就被沐国公下令让人封起来了，这会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也幸好没人，否则撞见沐南汐带着辰星这么凭空出现，定然会被吓到。 两人一出现，就又一头扎进了荷花池。 荷花池底下盘踞的根茎和尸体犹在，只是开启灵域空间的那具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沐南汐：“……” 她狠狠攥拳：“果然！”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看来那人已经将两处空间给挪走了！ 一旁辰星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鬼神之力，神情变幻莫测，背在身后的手指悄悄一晃，一记法术流光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 九幽之下，冥府。 墨倾一袭冥王冕服坐于高位之上，周身气势冷峭，不怒自威。 “如何？可查到了？！” 在他身下，恭敬垂手的十殿阎君和判官鬼差等噤若寒蝉，无人敢开口说话。 墨倾食指轻敲扶手：“怎么，素日里在我面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这会儿统统哑巴了？！” 十殿中，掌管五浊世界的转轮王上前一步：“冥君息怒，近日我等忙于修补三生石、引渡忘川水，一时疏漏才叫贼人有机会夺走了修罗王的一缕残魂。但还请冥君放心，修罗王三魂七魄分别镇压在不同地方，即便他抢走一魂，一时也当无碍。当初吾主以神魂为祭，将修罗王镇压。那镇压修罗王的石碑之上，留有吾主的神魂烙印。只要以吾主之血为引，施以追踪术，便可查到残魂下落。” “那你查到了吗？”墨倾冷冷望去。 转轮王面色一僵：“尚未！” 墨倾冷哼一声。 判官想了想，开口道：“冥君，地府残留的吾主血液中，灵气不够充盈。若是……” 墨倾一个冷眼过去。 判官垂头不敢说话了。 “你们已经无能到没了她，就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了吗？” 十殿阎君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地府近来接连出事，他们又的确是无可辩驳。 看着他们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墨倾不耐烦的挥挥手：“滚滚滚，赶紧滚，看着就烦！” 十殿阎君甩袖离去。 钟馗并牛头马面等一众阴差人微言轻，更是不敢多说什么，拱拱手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剩下一个判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事？”墨倾现在最不耐烦应付他们。 这些年，他眼看着地府被他们管得越来越乱，愈发能够理解当初她的艰辛。 带着这么一群白痴手下，难怪她时常唉声叹气。 最后还要舍生取义！ 这要是他，都恨不得把这些全扔无间地狱去，换一批新的人上来。 在其位，却不谋其政。 不撤留着过年？！ “殿下，您在人间的那具躯体已超七七四十九天，需得挪入地府三生池里浸泡才行了。” 其实墨倾在人间的躯体，也就是摄政王司徒倾墨，早在四十九日之前，就已经身陨。 因为他命格特殊，体质特异，可以承载冥王附体，所以才被选中，用异术在三生池中浸泡十二个时辰，维持肉身本来面貌。 只不过，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就得在三生池里浸泡十二个时辰才行。 若是不泡…… 第137章 瞧给孩子高兴得 墨倾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知道了。” 顿了顿，又冷声：“我会想法子带回她的血，届时若再找不到残魂下落……” 判官身子一抖：“冥君放心，属下等必竭尽所能。” 墨倾嗤笑一声，懒得再说话，摆摆手让他先下去。 判官拱手退下，走到门口时，突然察觉到大殿里传来一丝神力波动。 但他不敢回头看，脚步匆匆，走得比方才还更快了。 大殿王座之上，墨倾看着眼前浮现的淡金色字体。 【残魂丢失，速查！】 墨倾眸底划过一丝幽冷，抬袖一拂。 【嗯。】 荷花池底，辰星拧眉看着过于冷淡的回答，指尖微动。 【地府之事，牵连甚广，从速解决，莫再生变。】 墨倾看着一点一点浮现的字体冷冷一笑：【身为天道，你的职责就是说风凉话？】 辰星几乎都能想见，他说这话时嘲讽的表情。 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沐南汐洒了一把寻踪符出去，凝神观察着周围情况，不其然一抬眼，就见辰星神情有异。 “怎么了？”难不成他发现什么了。 辰星背在伸手的手指摇了摇，空中淡金色字体散去，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你可有发现？” 沐南汐摇头：“对方将痕迹清理得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一点可追踪之处。”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显然谋划已久，自然不会留下痕迹。”辰星早已猜到，所以没有丝毫惊讶，“上去吧，再找也是无用。” 沐南汐点点头，看着辰星淡静的神情，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样。 从荷花池上来，两人回了清风苑。 国公府上下参加寿宴还未回来，清风苑里就虎子一个人在。 看见沐南汐回来，先是一惊，继而一喜，欢快的奔上来：“师傅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沐南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点事，便提前回来了。你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云烟姐姐走前同大厨房的姐姐说过，让她们给我送午膳和晚膳。”在国公府里养了几日，虎子一改之前的面黄肌瘦，脸颊上都养出了一点小肉膘。 沐南汐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肉膘：“那便好，我与辰星还有些话要说，你自去玩吧。” 虎子站在原地，看着沐南汐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沐南汐问：“有事？” 虎子踌躇了下，有些郁闷的问：“师傅姐姐，你说要收我为徒，结果我都回来好几日了，你却日日只让我玩，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教我了啊？” 沐南汐屈指弹了下他的脑瓜：“你怎会如此想？”顿了顿，“我不是说过，你的师徒正缘不在我身上，我不教，不过是因为……” 话到此处顿住，她看了虎子一眼，抬手从东篱珠上拂过，再摊开掌心多了几枚五帝钱和龟壳。 她将铜钱放进龟壳里：“罢了，不如我们来看看天意吧。若天意让我教你，那我便教着。若天意不让，那你便在我这里好好等着你正经的师傅回来。” 虎子点点头，忐忑不安的看着她手上的龟壳。 沐南汐双手抱着龟壳，开始上下摇动。 五枚铜钱在龟壳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哗啦啦，倾倒在地上。 她手腕一翻，将龟壳收进东篱珠里，然后低头看着地上的卦象 虎子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看不懂，急得团团转了一圈，抓了抓腮帮子：“师傅姐姐，怎么样啊？老天爷愿意让你教我吗？” 沐南汐手在下巴处比了个八，微微皱眉：“愿意是愿意的，就是……” “太好了！”虎子根本没听到后半句，听到前半句已经高兴得蹦了起来，然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沐南汐磕了三个响头，“虎子拜见师父。” 沐南汐：“……” 那头磕得太响，诚意满满，让她想拒绝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她弯腰把人从地上捞起来：“行了，你还是照旧，叫我姐姐就好，你师傅的正缘并不是我。你此时拜了我，日后便无法再拜他，错过了正缘与你不好。” 说着，手腕一翻，掌心就多了几本书。 她将书递给虎子：“识字吗？” 虎子脸一红：“认识，但不多。” 沐南汐点点头：“无妨，等回头我给你请个识字先生。这些书，你且先看着，不认识的字就沓下来，整理到一起再来问我。” 虎子接过来，粗粗看了一下，厚厚的有四五本之多：“师……哦不，姐姐，这些书都要看吗？” “嗯，都要看。”沐南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慢悠悠的道，“这些都是入门的道经，测试你是否有悟性。你过来。” 她朝他招招手，虎子乖巧的凑过去。 沐南汐的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嗓音清软：“闭眼。” 虎子听话的闭上眼睛。 然后就感觉，脑海中涌入了一团奇怪的画面，像是某种修炼方法的脉络走向。 待将功法传递给虎子后，沐南汐收了手：“这套功法，你先早晚各炼一个时辰。无需贪多，一个时辰便好。” 方才那神奇一幕，叫虎子大为震撼，嗓音都愈发恭敬了：“是。” 沐南汐摆摆手：“去吧。” 虎子如获至宝的抱着基本道经跑了。 沐南汐坐在石凳上，右手手指轻敲石桌，望着虎子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虽缘分不多，但能教导便教导一分吧。 瞧给孩子高兴的。 辰星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抬手一挥，桌面上便出现了一套泡茶的工具，就连壶里的水都是刚烧得滚开的。 他瞄了眼她手腕上戴的镯子，目光轻闪一下：“你这镯子，倒是个好东西。” 他本就是从上头下来的，认识这归元镯并不稀奇。 沐南汐也未多想，晃动着手腕盯着那镯子看，满眼的喜爱：“扒皮阎王给的，难得他如此大方，我也觉得甚好。” 辰星执壶泡茶，暖了杯子听到这话，视线有些惊讶的斜过去。 古井无波的将暖杯的茶水倒掉，随后又冲泡了一壶，倒了一杯递到沐南汐面前：“他怎么突然想起来，送你仙器了？” 第138章 没良心的小家伙 沐南汐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或许是催债催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怕我摆烂，给点好处把我拴住？” 这话她说得不确定，全是猜测。 毕竟，阎王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呢。 辰星笑了一下，放下手上茶盏，视线慢悠悠在镯子上转了一圈：“那你可知这归元镯如何用？” 沐南汐伸手拨弄了一下腕上的镯子，指尖缠着一抹精纯的本源灵气。 本源灵气接触到镯身时，就被镯子一下给吸收了进去。 她抬眸看向辰星：“大概，就是这么用的。” 扒皮阎王说，这镯子能储藏本源灵气。 她也不知道能储藏多少，就每日分上一小缕放进去。 不过这镯子也是神奇，她接连放了一些灵气进去后，发现这镯子变得愈发莹润剔透了。 那红艳艳的颜色，看着就喜庆，心情都莫名好很多。 戌时末，国公府的人回来了。 沐南汐在房里修炼，听到动静停了功法，起身开门出来。 不一会儿，沐浩轩和沐颜弘就领着她的两个小丫鬟推开了院门。 瞧见沐南汐在院子里坐着，沐浩轩抱着怀里的小狐狸上前：“老六说你早回来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俩倒是更心有灵犀。” 沐颜弘闻言脚下一滑，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他：“五哥，心有灵犀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意思都差不多。”沐浩轩摆摆手，走到沐南汐对面坐下，“何时回来的？可用过膳了？白家姑娘如何？”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沐南汐笑盈盈看着他：“五哥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是想让我回答哪个？” 沐浩轩一怔，恍若什么小心思被发现了一般，眸底划过一抹心虚：“自是挨个回答。” 看着他头顶眼光四射的红鸾星，沐南汐脸上笑容加深：“白姑娘已无碍，想必明日五哥就能收到白姑娘亲手送来的谢礼。” “如此便好！”听到白绮云没事，沐浩轩大大的松了口气，抬手将怀里的小狐狸递过去，未免她打趣般，先转了话题，“这小家伙，你是从哪儿捡的，野性难驯得很。” 沐南汐看一眼小葫芦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动声色：“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止薇瞧他长得漂亮，想抱一抱。谁知居然被他咬了一口，还差点抓花了脸。”沐浩轩说着，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小狐狸在一旁吱吱吱的叫嚣：“那女人浑身阴气，胸口那么大一张鬼脸，还想抱小爷，小爷嫌她脏！” 沐南汐抬手安抚的顺了两把小狐狸的毛：“这小家伙颇有灵性，也不是人人想抱都能抱的。” “没错，”沐浩轩撸了把小狐狸的毛，“我抱他，他就没咬我，想来也是止薇自己的问题。” 听着他语气里的淡然，沐南汐微微掀眉。视线落在他脸上，见他运势走向已从最初的黯淡，逐渐偏离变得明朗，眸底划过一抹讶色。 她最开始回来时，便给国公府每个人都看了下面相。 这位五哥当时可谓乌云罩顶，抛开那次的性命之忧不说，之后的人生也是多灾多难，可以说是小灾缠身，大灾不断。 可现在再看，他的运势却已经好了很多。 甚至颇有种大灾化小，小灾化无的的意思。 整个国公府，唯一一个运势正常的就是沐颜弘。 这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沐颜弘并不把沐止薇放心上。 说起来，近来沐浩轩对沐止薇的态度似乎也越来越冷淡了。 所以，沐国公府的运势关键，在于他们对沐止薇的态度？ 被人当宠物一样撸着，小狐狸不开心的扭动身子。 沐南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点：“五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稀奇。怎么，如今不觉得你的止薇妹妹万般皆好了？” 这话让沐浩轩登时想到刚把沐南汐接回来的时候，他安慰沐止薇时说的那些混账话，一时面皮忍不住的发烧。 “今时不同往日，止薇近来行事说话愈发的……”沐浩轩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停顿了一会儿，才慢腾腾补了句，“……不像她了。” 沐南汐抿唇浅笑。 被妒鬼乱了心智，自然是再难做到面面俱到，可不就不像她了么。 沐颜弘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又或者，如今的她，才是原本的她呢？” 闻言，沐浩轩刷地抬头：“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说说罢了。”沐颜弘温润一笑，“天色不早了，五哥，我们就不要打扰汐儿休息了。” 沐浩轩点点头，起身跟沐颜弘准备离开。 走出两步又回头，月色下，沐南汐怀里抱着皮毛火红的小狐狸，十来岁的少女唇角带笑，一双眸子微垂，眼尾泄出柔和清润的光芒，素白小手温柔拂过小狐狸的脊背，美如画卷。 沐浩轩一时看呆，还是云烟一抬眼见他未走询问了声：“五公子还有事？” 他这才反应过来，视线落在小狐狸身上：“我挺喜欢这小家伙的，汐儿可愿割爱，给五哥养几天？” “我倒是好说，只怕他不愿跟你走。”沐南汐笑眯眯的说着，戳了戳小狐狸的脑袋，“你要跟我五哥去吗？” 小狐狸脑袋被她戳得歪了一下，不满的尖叫：“臭丫头，你干什么？！” 狐狸眼抬起，对上沐南汐一双暗含警告的眸子，缩了缩脖，调转身子用屁股冲着沐浩轩：“小爷才不跟他走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傻子，小爷怕被传染！” 沐南汐觉得好笑，这小狐狸道行不怎么样，脾气倒是不小。 她拍了拍他的屁股，对沐浩轩道：“五哥，你也看见了，是他不想跟你走。” 沐浩轩一脸失落：“没良心的小东西，忘了是谁救了你一命，又是谁一路将你抱回来了。” 小狐狸吱吱两声，头都不回。 “一个心思阴毒的小丫头而已，小爷需要你救？笑话！” 沐南汐戳他两下，示意他安分一点。 等送走了自家五哥和六哥，院门关上，她这才冷下脸来，冲着云烟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139章 教规矩 云烟自从被指来伺候沐南汐，就没见自家小姐冷过脸。 比起其他看似温柔和善，实则私下里有火总是发在身边伺候的丫鬟身上的小姐们，自家小姐才是真的表里如一。 云烟本来以为自家小姐妹脾气，如今见她沉脸，无端压力山大，连头都不敢抬。 “就是……奴婢两人跟随淮阳侯夫人身边的采莲姐姐去为小姐取些饭食的时候，止薇小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盯着奴婢怀里的小狐狸说喜欢，想抱一下。奴婢不肯，她身边的丫鬟便动手来抢。” 想起当时的画面，云烟打了个寒颤：“奴婢一直闪躲，不愿与她冲突，那丫鬟就来挠奴婢的脸。云朵为了保护奴婢，推了那丫鬟一把，这个时候，止薇小姐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突然一把抓住云朵的手，说她、说她是小妖精，还说、还说要吃了她。” “她当时变得非常可怕，浑身冒着鬼气。她胸口那只嫉妒鬼面目狰狞的冲出来就要咬我，还说吃了我的血肉她就能增进修为。”云朵也是后怕，拍拍胸口，“而且奇怪的是，她抓着奴婢，奴婢居然就用不出妖法，眼看着就差点被她吃掉了。” 抓一下，就连妖法都使不出来了？ 沐南汐好奇托腮，这是什么手段。 “后来呢？” 小狐狸嘚瑟的在她膝盖上跳了跳：“后来自然是小爷我大展神威，咬了那黑心肝的小丫头一口。我们九尾红狐上古时期可是神族，虽然后来因为某只想不开的老祖宗闯了祸，被贬成了妖，但我们修炼的功法特殊，是一切妖邪的克星。那嫉妒鬼被小爷咬伤，自然不敢作乱。” 说完，还得意的晃了晃屁股后面三条蓬松的大尾巴，模样十分的嘚瑟。 在场只有云烟听不懂小狐狸说话，见云朵不答，便开口道：“后来多亏小狐狸咬伤了止薇小姐，这才将云朵救下。但是止薇小姐的惨叫惊动了夫人，夫人便要让人将小狐狸剥皮抽筋烤了吃。还是五公子和六公子及时赶到，五公子打伤了下人，护下了小狐狸。” 沐南汐笑着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想着五哥离开时气氛的模样，说了句：“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小狐狸登时炸毛：“小丫头，你说谁没良心呢？你碍了本小爷的事，本小爷还不计前嫌救了你的丫头，到底是谁没良心？！” “你确定我那是妨碍，而不是救你？”沐南汐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他的脑袋玩儿。 小狐狸躲来躲去躲不开，气得狐狸脸都扭曲了，吱吱吱的尖叫着：“你再戳，信不信我咬你了！” “嘿，小家伙还挺有脾气！”沐南汐一巴掌拍在他肥硕的屁股上，“等着你家长辈来赎你吧！” “你这个……” 沐南汐并指在他嘴巴上点了一下，小狐狸就说不出话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龇着牙恶狠狠的瞪着她。 沐南汐：“你太聒噪了，这样挺好。” 小狐狸：“……” 爪子亮出来，就想给她两下。 结果被沐南汐抬手一挥，就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落在云朵怀里。 “给他洗个澡，臭死了。”嫌弃的扔下一句，沐南汐起身往屋里走，“这两日，他便归你们管了。” 云烟：“……” 云朵：“……” 大小姐再这么往家里捡东西，这清风苑都要装不下了。 寿宴过后，一连三日，沐南汐都未出清风苑。 第四日一早，沐南汐正坐在院子里吃云烟新研究出的早点，院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云朵过去开门，门房捏着张帖子战战兢兢的站在外头。 “大小姐，摄政王来访。” 沐南汐抬眼看向门房，懒洋洋道：“即是摄政王来访，请进来就是了。” “除了摄政王，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门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总之，老爷请大小姐速去前厅。” 这门房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干脆直接说让她去前厅不就好了。 而且摄政王又不是没来过，至于吓成这样？ 沐南汐吃完早点，稍微收拾了一下，这才抱着小狐狸带着云烟、云朵往前厅去。 远远的，就听见前厅里传来说笑的声音。 “想见国公的千金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沐国公一听这话，冷汗都要下来了。 “陛……”上位之人一个眼神过来，沐国公立刻改口，“帝先生有所不知，我这女儿自幼在乡野长大，散漫惯了，加之……”他隐晦的看了司徒倾墨一眼，“陛下特旨，赐封她为郡主。本是一番爱重，谁知她有了封号诰命，府上便无人能再管束她，不免纵得她愈发骄纵任性。微……我拿她也是全然没有办法。” 司徒倾墨闻言一笑：“听沐国公这意思，是在怪责本王了？！” 沐国公讪讪一笑，忙道不敢。 但那神情态度，却分明就是怪责的意思。 毕竟，若不是他执意要认义妹，去找陛下要了圣旨，沐南汐又怎会被封为郡主。 她行事本就张狂，有了封号之后愈发不把国公府上下放在眼里。 回来这么久了，还从未见她晨昏定省，向哪个长辈请过安。 越想，沐国公心中越气。 就算她是个有能耐的，可一个孝字大过天。 他好歹是她的父亲，她对他却全然没有一点敬重。 “看来，沐国公对本王是当真有很大意见。”司徒倾墨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坐姿，捧起面前茶盏慢条斯理的拨着浮沫，“沐国公若是觉得教不好郡主规矩，我府上倒是有几个太后赐下来的嬷嬷，都是宫里伺候过太妃的老人，不若我将之送到国公府来，好好教教国公府上几位姑娘规矩？” 沐国公登时汗如雨下。 止薇最近很不对劲，尤其那次凶相必现后，他看她总不自觉心底发毛。 这般情况下，如何敢让外人与她朝夕相处。 沐国公心念急转：“岂敢劳动王爷，微臣已于宫中贵妃娘娘商议过了，娘娘不日会将身边嬷嬷派来教导。” 司徒倾墨乜他一眼：“那贵妃怕是要再等上一段时日了。” 第140章 心中无佛 沐国公一愣：“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倾墨但笑不语。 此时，外面传来下人通报：“大小姐到。” 前厅的门推开，沐南汐拎着裙摆迈过门槛。 因为是见客，云烟特意为她装扮。 今日沐南汐穿了浅粉色对襟小衫，粉白色百褶裙，裙身绣了纷落的桃花和花瓣。长发挽成花苞，在头顶两侧，配了簪花和珍珠串。随着走动微微摇晃，清丽中透着一股娇俏。 她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司徒倾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瞥见她腕上戴着的血玉镯子时，菲薄唇角微微上扬，笑意不自觉漫上眼底。 身旁帝天释见状，看向沐南汐的目光不由染上几分深意。 皇叔向来冷情，对他也难得露出一次笑脸，对这沐家小姑娘倒是格外不同。 这沐家小姑娘长得的确是天仙之姿，只是……皇叔不是耽于美色之人，否则也不至于二十有五，王妃之位依旧空悬。 那到底是为何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那一身驱邪除妖的本事？ 想到摆在自己案头上关于沐南汐的调查结果，这小姑娘的确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帝天释饶有兴致的看着沐南汐：“国公，这便是你从山里接回来的那个女儿？不愧是沐家的血脉，着模样长得，的确是标志。” 沐南汐掀了下眼皮，目光直勾勾盯着坐在上位的年轻男人。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金冠束发，一身白衣。腰上巴掌款的缠金腰封，压袍的玉佩刻着蟠龙。五官俊美，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就连司徒倾墨都要偏他半个身位，不曾与他并排而坐。 只不过，这面相…… 沐南汐一眼看了个大概，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一旁沐国公听到帝天释的话，连忙躬身回话：“回帝先生，正是。汐儿，还不快上前与帝先生和摄者王见礼。” 两个身负龙气的男人坐在上头，她确实应该敬着点。 是以沐南汐也没理会沐国公命令的语气，上前敛衽行礼：“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随后又看向司徒倾墨，“见过义兄。” 司徒倾墨：“……” 这丫头，自接了圣旨后，还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在皇帝面前，倒是演起戏来了。 帝天释却是满满的意外和好奇，一瞬不瞬的看着沐南汐：“你怎知我身份？” 他是坐着摄政王的车驾来的，对外隐瞒了身份。毕竟要拐了人家女儿外出，一去便是月余，他若不跟来，怕是国公府会有意见，贵妃也要烦得他耳朵生茧。 国公府的下人只知是摄政王来访，当无法给她传信警示才对。 沐南汐微微一笑：“陛下，一个人的嘴可以说谎，但面相骗不了人。” “哦？” “那你不妨说说，从朕的面相上，都看出了什么？” 沐南汐装作没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精光，目光落在他脸上：“陛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极好的面相。紫薇落于正宫，主富贵长寿。紫气东来，龙生万象，皇家基业至少百年不会有乱象。陛下鼻梁挺直，三庭五眼开阔，是正直良善之人。有这样的人做天下之主，是百姓之幸。不过，陛下少时曾于寒冬之日落水，后久病落下病根，伤了元气，亦亏了龙气。虽在国寺之中进行了供奉，但却心中无佛，佛祖亦无法予陛下完全保护。” 听到“心中无佛”四个字时，帝天释把玩茶杯的手指微顿，沐国公则是直接变了脸色，就要阻止。 却听沐南汐分毫不受影响的继续道：“另外，陛下的眉弓有下陷之势，意亲缘多舛。先帝去世多年，这意欲，怕是指的太后。想来，是太后娘娘玉体出了问题！” 啪！ 帝天释手上的茶杯拍在了身侧小几上，神色已完全冷了下来。 沐国公万万没想到，继她说出皇帝心中无佛之后，居然还敢诅咒皇太后。 当下神色大变，顾不得礼数，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抖着手指着她：“住口，你给我住口。黄口小儿，说的这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呵斥完沐南汐，又赶紧躬身向皇帝请罪：“陛下喜怒，小女自幼长在深山，受一些山野刁民挑唆，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东西，并非有意冒犯太后。还望陛下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冷很从他额头滑落，他现在只盼着陛下不要一怒之下，牵连整个国公府。 早知道，就推脱说她不在府上了。虽然有欺君之嫌，但陛下想来也不会真的派人调查她是否真的不在府上，总好过她现在把国公府往死路上带！ 比起沐国公的惊惧害怕，帝天释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明明封锁了太后病重的消息，后宫中除了皇后便无一人知道，这小丫头是如何…… 难道，当真只是通过面相看出来的？！ 帝天释捏着茶杯的手指收紧，嗓音不自觉冷肃紧绷：“沐家丫头，通过一个人的面貌长相，当真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天子之威呼啸而来，仿佛她一个回答不好，就会立刻取了她的性命一般。 沐南汐丝毫不惧，视线微垂：“差不多吧，相面乃玄术入门，老祖宗传下来的最基本的东西。只是相面不难，难的是解读。” “此话何意？” 沐南汐解释：“相面看得是相理，包括自出生时便固定的天相，也就是三庭五眼这些。但人的面相并非一成不变，随着成长过程发生的诸多事物，均会对面相产生干扰和改变。相面可知过去，因为这些是已然发生对面相有所改变之事。于将来却只能知近前二三事，稍远一些，还是要佐以卜算，会更为精准。毕竟尚未发生之事，存在诸多变数，单靠面相并不准确。” “再者，每个玄术师所学相面的蓝本尽皆相同，但不是每个人的命相都如蓝本所载，更多还需玄师沟通天地，自行解读。越是细致精确，越考验玄术师沟通天地的能力。这也是有的玄术师只能看个大概，喜欢说些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莫测之语。有的却能事无巨细，算得一清二楚。” 第141章 口气这么大？ 帝天释看着她，指尖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如此说来，你便是后者咯？” 沐南汐淡笑一声：“我也并非人人都能算得准确，比如义兄。我观义兄的面相，却无法窥透他的命格。而且陛下一国之君，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陛下的面相，我也只能看透前因，近事。稍远一些，便看不出来了。” 原本帝天释因为她算无遗漏而发紧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松。 世人喜欢相面卜卦，只因前途未卜，心有所求。 可他身为一国天子，虽信玄术，却也忌讳。 毕竟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自己身边有个窥一隅便知全貌的人。 帝王之私，岂容旁人窥探。 沐南汐如何不知，所以方才她说话时，才会有所保留。 她只说了皇家基业百年不会有乱象，却没说这皇家基业是在谁的手上百年没有乱象。 整个帝家，可不止这一位皇室血脉啊！ 司徒倾墨没忽略皇帝深眸中藏着的那一丝忌惮，神色一黯：“陛下，昭仁就在沐国公府内，陛下若想知道什么，日后再来找她仔细推算就是了，莫忘了我们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只一瞬，帝天释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淡然一笑：“皇叔不说，朕差点忘了。朕与皇叔今日前来，是想问沐国公借郡主一用。” 沐国公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微臣不敢，能得陛下传召，是她的福分。” 沐南汐：“陛下今日来，可是为了护送妖王内丹前往玄灵司禁地一事？” “正是。” “已定好何时出发了？” “后日一早。” 沐南汐掐算了下：“后日，倒是个不错的日子，甚好。” 本就是钦天监连夜算出来的日子，自然是好的。 帝天释有意试探她的深浅，故意道：“昭仁觉得，带哪些人同去更好？” 沐南汐耸肩：“都一样。” “如何会都一样？” 沐南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此行坎坷，陛下尽量选些不怎么拖后腿的便好。” 帝天释：“……” 口气这么大？！ 晚上，月光正好。 沐南汐沐浴更衣之后，盘腿坐在院中老树上沐浴月华。 辰星坐在她身侧，虽没有沐浴月华，却抬头看着银盘一般的满月，静静欣赏月色。 一辆马车悄然停在沐国公府侧门，车门打开，侍卫抬着坐在轮椅上的司徒倾墨下来。 “夜深人静，还有客至。” 沐南汐眼睛都未睁开，抬手一挥，成串的小纸人从她袖子里飘飞出去，在半空中蹦蹦跳跳朝着侧门方向而去。 司徒倾墨前脚下马车，后脚就见密密麻麻的小纸人从墙头翻了下来，无声的冲他比划了一下，然后过来抬着他的轮椅就跑。 “诶诶……”侍卫被吓了一跳，生怕纸人将自家主子给摔了。 谁知小纸人纸胳膊纸腿的，抬得却很稳当。 司徒倾墨猜到这多半是沐南汐的手笔，摆摆手让侍卫不要大惊小怪。 小纸人抬着司徒倾墨，带着侍卫左拐右拐，完美避开府上巡逻的侍卫，进了清风苑。 沐南汐和辰星从树上下来，看着被抬进来的司徒倾墨：“王爷夙夜前来，是为了后日出行之事？” “白日里你说此行并不平坦，可是很危险？” “危险自然是有，不过有我在问题不大。” 见她这般自信，司徒倾墨不免笑了：“那出行前，都需要准备什么，沐姑娘列个单子，本王好让人去准备。” 无人的时候，他便又叫回她沐姑娘，而她也唤回他王爷。 “旁的倒没什么，就是符纸这一路怕是要用上不少。王爷不妨派人买些上等符纸来，我也好多画些。” “好。” 沐南汐突然想起来：“对了，王爷那个叫冥三的侍卫，这次可跟着来了？” 昨日在淮阳侯府的时候，那侍卫还求她救命来着，后来她急着回府查看荷花池底下的石碑，一时竟将他给忘了。 现在想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来了，在院外。” “正好，将他叫来进来吧，我将他的事解决掉，也正好免掉路上一大变故。” 司徒倾墨扭头冲院外喊了一声：“冥三。”随后眯眼道，“他会成为路上的变数？” 沐南汐笑眯眯的看向门口：“王爷今夜带他过来，便不会了。” 正好冥三推门进来，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后拱手：“王爷有何吩咐？” “是我找你。”沐南汐招招手，“昨日实在对不住，因为一些急事，我把你的事给忘了。幸好王爷今夜将你带过来，还不算太晚。” 冥三上前，噗通一声跪在沐南汐面前：“沐姑娘，求沐姑娘救救我爹娘。” 这回沐南汐倒是没托住他，任由他跪，语气淡淡的道：“你不该跪我，该跪你家主子。你对不起的，差点害死的人是他，于我却无什么妨碍。” “沐姑娘此话何意？” “上次花园里那个东西，便是他搞出来的。” 司徒倾墨眯了眯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冥三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我、我也不曾想到，他居然、居然会……” “我此前提醒过你了。”那晚她救了司徒倾墨，冥三送她离开时，她便告诉过他。 露水情缘野鸳鸯，红纱暖帐颈边刀。 可惜啊，为情所困的人，是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冥三头埋得更低，声音里已染上了哭腔：“都是属下的错，可属下的爹娘是无辜的，求沐姑娘救救他们。” 沐南汐挥手，两道驱邪符飞到冥三面前。 他一把抓住。 “此符你拿回去，贴在你爹娘眉心。然后去寻糯米、黑狗血——切记，一定要是尚未配种过的公狗才行。还有黑驴蹄子，鸡冠，浸过朱砂的墨斗线。将黑狗血洒在他们床周，鸡冠烘干碾碎，拌着糯米敷在他们的伤口处。然后将浸过朱砂的墨斗线沿着你们房屋埋上一圈，黑驴蹄子在门口，窗下各放一个。手伸出来……” 冥三恭敬的将手伸了过去。 沐南汐运转灵力，在他掌心画了一道天雷符。 “子时三刻，那东西上门时，你就用这道符劈她！” 第142章 不靠谱的家伙 冥三千恩万谢，小心翼翼的捧着画了符的手掌，又哀求的看向司徒倾墨：“王爷，属下……” “去吧！”司徒倾墨摆摆手。 冥三感激的磕头行礼后，转身飞快离开，去准备沐南汐说的那些东西。 等他离开后，司徒倾墨才一脸好奇的看向沐南汐：“沐姑娘，冥三这是惹了什么东西？” 说了一大堆话，沐南汐觉得口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闻言笑眯眯的道：“也没什么，一具人为养成的尸魅而已。” “这尸魅，又是何物？”司徒倾墨故作不解。 沐南汐放下杯子：“顾名思义，尸体里养出来的魅！” 不等司徒倾墨发问，她又仔细解释：“所谓魅，是指一种精魄，有些是山间精灵所化，也有一些是尸体中养成的。冥三招惹的这一只，就是尸体里养出来的，而且还是人为养出来的！” “不过，要养出一只尸魅来并不容易。首先需得寻到一具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且死亡不超过头七少女尸身。然后用七七四十九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少女精血，供养尸身。最后再将少女的尸骨碾碎成粉，放在具有灵气的器皿之中。用邪术，对着器皿施法七七四十九天不间断，方可凝结成尸魅。” “尸魅一旦凝成，只会听从创造她之人的命令，且绝对服从。而且尸魅从尸骨中凝成，身具阴气。但又因为吸取了七七四十九名少女的全身精血，导致她有一定的人气。是一种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物种，很难界定。” “有一种东西，倒是跟尸魅很像，就是普通人口中说的僵尸。所以对付尸魅的法子，也和对付僵尸的差不多。不过僵尸要用火烧，尸魅却只能靠雷劈。” 司徒倾墨皱眉：“冥三虽是我身边护卫，却并非最得用的那一批，他有何特别之处，能让人费心养出一只尸魅来对付他？” 尸魅养成如此复杂艰难，只用来对付一个小侍卫，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沐南汐含笑深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司徒倾墨瞬间懂了：“所以，背后之人其实一开始要对付的人，是本王？” “没错！”冥三只是一个幌子，背后之人的真正目标，一直都是摄政王。 否则也不会在冥三被尸魅蛊惑之后，利用尸魅将冥三和他家人的精气转化成煞鬼，熟门熟路的找去摄政王府攻击司徒倾墨了。 司徒倾墨静默了片刻，长叹一声：“倒是用心良苦了！” 三人喝茶喝到后半夜，子时的更敲过之后，沐南汐从容起身：“王爷，带你去打尸魅啊！” 她可没忘记，之前没带他去驱邪，这人小气吧啦的记了许久。 一听她主动要带自己去驱邪，司徒倾墨薄唇扬起一抹笑容：“好。” 沐南汐照旧用小纸人抬着司徒倾墨，然后在小纸人身上施了一个清风诀。 她自己则是掏出本命灵剑寸雪，跳上去就要施展御剑诀。 被小纸人抬在半空的司徒倾墨看见寸雪，眉头一皱：“怎么换了一把剑？你那把颇有灵性的铜钱剑呢？” 说起铜钱剑，沐南汐就忍不住吐槽：“那货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放它出去自己砍邪祟玩儿，结果一去就不回来了。 不靠谱的家伙！ “灵剑和主人之间不是有感应的吗？你无法将它召回？” 沐南汐摊手：“召过了，但这剑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任性得很。除非祂自己高兴，否则即使是我召唤，祂也未必会回来。” 司徒倾墨：“……” 七星铜钱剑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 上一世祂可不是这样的。 看来等祂回来，他得抽空好好教训教训祂才行。 三人御剑的御剑，小人人抬的抬，自己飞的飞，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展神通了。 冥三老家并不在汴京，而在距离汴京大约两天路程的一个小山村里。 他被尸魅蛊惑之后，为了能够有源源不断的精气用来对付司徒倾墨，尸魅蛊惑他将自己爹娘接到了汴京。 一家人租住在城南一处小院，三人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还没落地，沐南汐就听见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声音。 “啧，看来冥三这是没舍得动手啊！”沐南汐啧啧两声，落地后手执寸雪挽了个剑花，“走吧，咱们去助他一臂之力！” 辰星主动上前去推司徒倾墨，三人进了院子，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尸魅追着一对老夫人上蹿下跳，冥三倒在墙角，动弹不得的样子。 沐南汐仔细抽了一眼，发现他脖子上有血，还有两个黑咕隆咚的血洞，显见是被尸魅咬了一口。 让他对付尸魅，他舍不得下手就算了，居然还让尸魅给咬了一口。 看这样子，是尸毒入侵，再不救多半就要尸化了。 沐南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边追着老夫妻的尸魅也发现了院子里突然闯入的三个人，停下动作，站在原地警惕的看着沐南汐三人。 沐南汐瞥她一眼，给了辰星一个眼神。 辰星点头，抬脚朝尸魅走去。 这种不容于世的东西，本就是违背天道的产物，他动手除了也不算破坏天地法则。 沐南汐则趁机走到冥三面前，在他身前蹲下，看了眼他脖子上的伤，感叹一句：“啧，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姻缘宫显示的你前半辈子注定不会与人有情缘，居然是因为跟鬼搭上线。” “你搭就搭吧，犯不着对个尸魅这么一往情深吧？！你爹娘生你养你，就为了让你给他们拐个尸魅回家，把他们生吞活剥的吗？” 冥三面色愧疚，口中呜呜咽咽的，像是有话要说。 沐南汐直接抬手：“我给了你两次机会，奈何你都不珍惜。如今你尸毒已侵入肺腑，神仙难救了。不过，看在你关键时刻还能砍下手掌抱住你爹娘性命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难受。” 冥三眼中落下泪来。 他原本是真的按照沐姑娘说的去准备的，也用沐姑娘的法子治好了自己的爹娘。 可是当尸魅上门，对着他哀戚哭诉时，他又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居然关键时刻手软了。 第143章 滋味如何？ 结果，尸魅却趁机咬了他一口。 他中了尸毒，再想用沐姑娘给的天雷符却不行了。 所以在尸魅攻击他爹娘的时候，为了保住爹娘性命，他才斩断了画有天雷符的手掌，交给爹娘。 只不过手掌斩落后，精血已不足以完整的驱动天雷符，但勉强还是拖到了沐姑娘他们来。 冥三哀求的看着沐南汐。 沐南汐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他想让她救他的爹娘。 至于他自己，祸是他自己惹的，后果如何都该由他一人承担。 “即是你最后遗愿，我便帮你一把，你安心去吧。”沐南汐说着，并指在他脖子上的咬痕上一点。 一团火自她指尖蹦出，顺着冥三的脖子蔓延。 “啊……” 冥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因为辰星加入而瑟缩在一旁的父母。 他的爹娘见他被烈焰焚身，立刻顾不得身上伤势，跌跌撞撞的朝他扑过来。 “松儿，松儿你怎么了？” 冥三的娘亲唤着他的小名，就想扑过去将他抱住，被沐南汐伸手给拦住了。 他爹还算理智一点，拿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往他身上泼。 可是三味真火，岂是凡水能够灭得了的。 不管他如何努力，冥三身上的火焰越燃越旺，几乎眨眼就将他完全给吞没了。 冥三在火中挣扎，冥三的母亲挣扎着想要冲过去，被沐南汐死死拦住。 她大约是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是个有大能耐的，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小姑娘，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儿子吧。都是那个怪物蛊惑我儿子的，我们家松儿是好人啊，求求你救救他……” 沐南汐手指一托，冥三的母亲就跪不下去了。 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沐南汐，苦苦哀求。 这样的一幕，看得沐南汐心头有些发酸：“并非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他尸毒入骨太深，强行留下只会变成如那边那个一样的怪物。到时候，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他而死，你忍心吗？” 冥三的母亲很想自私的说一声她只想让她自己的儿子活，其他的她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她几度张开嘴巴，那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烈火之中，被吞噬的冥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娘……孩儿，孩儿不孝……让娘和爹爹受、受累了……一切、一切都是孩儿罪有应得……娘不要、不要为孩儿伤神……好好、好好同爹爹活下去……” 最后一句话说完，三味真火将他彻底稍微一捧灰烬。 “松儿啊……”冥三的父母爆发出一声凄厉哀痛的惨呼，双双按捺不住悲痛，晕了过去。 沐南汐检查过后，确认他们只是晕过去，并没有其他问题，从东篱珠里扒拉出一堆小纸人，将两人抬着进屋放在床上。 其中一个小纸人找来一个罐子，将冥三的骨灰装进去。 辰星那边，小小尸魅自然不会是天道的对手，三两下被打得吱哇乱叫，浑身是伤，尸气从伤口跟漏气了一样的往外冒。 她躺在地上，满眼怨毒的瞪着沐南汐三人。 沐南汐把玩着寸雪朝她走去，对上她的眼神，乐了：“哟，还挺不服气。怎么着，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败在我们手里有点吃亏？” “她这般看着，倒是跟普通人家的姑娘差不多。”小纸人推着司徒倾墨过来，他看了眼地上的尸魅，语气平淡的开腔。 沐南汐眨了眨眼点头：“你别说，忽略她身上往外冒的黑气的话，倒还真是。” 背后那人是个有眼光的，这尸魅长相十分清秀无辜，一双眼睛楚楚动人。 这要换成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被辰星这么报答一顿，大约连她都要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来。 许是那尸魅听司徒倾墨夸她像人，便以为可以蛊惑他。 眼睛里的怨毒散去，换上盈盈水光，委屈又可怜的看着司徒倾墨：“这位公子，救救奴家，奴家好痛……” “咦……”沐南汐有些嫌弃的拉长声音，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归元镯在她手腕发出漂亮的红光，“一个尸魅，学人勾引男人，简直辣眼睛。” 司徒倾墨皱了皱眉：“沐姑娘，慎言！” 他让沐南汐慎言，是指她一个小姑娘，张口说出“勾引”这样的词，于理不合。 结果尸魅误解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在向着自己说话，登时更来劲了，朝司徒倾墨不断炮着媚眼：“公子，这小丫头歹毒得很，让人把奴家打成这样。不如你替奴家杀了她，奴家愿意今生今世伺候公子，喂公子暖床叠被，鹣鲽一世。”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她没伤，又是一身白衣，抛起媚眼还能惹人心动些。 如今她浑身尸气往外冒，臭气熏天，面目可憎的，这么做起来当真是…… 司徒倾墨被恶心到了，摆摆手：“的确辣眼睛，赶紧杀了吧！” 尸魅傻眼了！ 什么情况？ 她都这么卖力的勾引了，他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沐南汐抱着寸雪蹲在尸魅面前：“你要是原因告诉我是谁将你练成的呢，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点的死法。否则，我就用我的寸雪，把你片成一片一片的。” 在场就两个男人，一个手下不留情的将她砍成现在这样。 一个她抛了半天媚眼还一句轻飘飘“杀了吧”。 她一身魅术无处可用，显见是活不成了。再加上对主人的忠诚，尸魅冲着沐南汐重重冷哼一声，特别有骨气的扭头朝向一边。 被哼了，沐南汐也不生气，手指在寸雪的剑刃上缓缓抚过。 慢条斯理的道：“你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个寸雪吧，是把灵剑。它最大的能耐，就是砍邪祟可以不砍邪祟的肉身，直接砍邪祟的邪元。我这么跟你说，你可能不大能理解，不过我用寸雪片你一刀，你就知道了。” 说着，手腕一转，寸雪闪过一道剑芒。 “啊……” 凄厉的惨叫声撕裂夜空，不过她是尸魅，她的叫声除了鬼怪妖邪和修道的玄术师们，凡人是听不见的。 沐南汐看着手上冒煞气的黑色一片，笑眯眯：“滋味怎么样？” 第144章 亲缘未断 怎样？！ 她现在恨不得咬她一口好吗？！ 这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一脸的单纯无辜，笑眯眯的谁知道下手居然这么狠。 刚才那一刀，是硬生生从她魂魄上割掉了一片肉！ 灵魂之伤，比肉体更甚十倍！ 尸魅面色惨白，眼神惊惧的看着沐南汐。 沐南汐很满意她的眼神，手中寸雪又挽了朵花：“那看来你是懂这个滋味了，所以，说不说呢？” “……” 尸魅抖了下。 “不说？” 沐南汐抬手就是歘欻欻几剑，几片闪着荧光的魂魄碎片出现在她手上，她捏了捏，猝然用力，那几片魂魄碎片立刻化为飞灰。 “啊……”尸魅发出比刚才更惨烈十倍的叫声。 沐南汐把玩着手上寸雪，笑得一派天真：“你放心，照着你这具身体和我片肉的手艺，我觉得能把你片出个成千上万片。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慢慢试给你看。” 尸魅痛得在地上打滚，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畏惧的看着她。 沐南汐笑着又要动手。 尸魅确实是忍不住灵魂被片走的痛苦，颤抖着声音：“我说。” 沐南汐颇为遗憾的咋了咋嘴巴：“这么快就妥协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能扛过百刀呢。” 尸魅：“……” 我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造我出来的人叫什么，是何身份，我也不知道。”尸魅虚弱的看着她道，“我苏醒之后，碍于契约关系，只能听命与他。但我苏醒的时间比预计要早，所以偶然看见有人来找他。那人态度十分恭敬，看上去他地位很高。” “还有吗？” 尸魅仔细想了想：“他……他常穿一身黑袍，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但……但有一次我见他换上白袍面纱，说是要去见什么信徒……” 沐南汐皱了下眉。 尸魅忍不住抖了抖：“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沐南汐看她差点被自己吓哭，笑了笑：“放过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你吸了那么多人的精气，害了那么多人，造下那么重的杀孽。我要是放过你，天道都不可能放过我，你说对吧。” 这话明明是对着尸魅说，她却突然看向辰星。 辰星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面上确实一副泰然模样：“尸魅这种东西，的确不应存于天地之间。若她未造杀业，还可以考虑选择超度。但现在……” 尸魅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猛地瞠大。 “放心，我下手很轻的！” 沐南汐说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拍了一张天雷符在她身上。 周围霎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数道水桶粗的天雷哗啦啦劈下来，尸魅这下连一声惨叫都没几乎发出，就被劈了个灰飞烟灭。 沐南汐摆摆手，扇掉空气中残留的灰尘，拍拍手扭头看向司徒倾墨：“怎么样，摄政王殿下，驱邪好看吗？” “尚可。”司徒倾墨衿傲的点了下头，随后看向屋内，“只是屋中那两位，该如何处理呢？” 沐南汐摸了摸鼻子，照那老两口刚才的架势，估计明天醒了，知道自己儿子被烧成了灰，怕是就要集体上吊跟着去了。 司徒倾墨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眸底划过一抹异色，声线一转：“可有什么办法，能开解他们一二？” 辰星抬眸看了他一眼。 后者温淡一笑，直勾勾看着沐南汐。 他的话，倒是让沐南汐心头一动。 “冥三既然是你府上的侍卫，那他的生辰八字你那儿应该是有登记的吧？”以他的谨慎，身边用的人，怕是祖宗八代都要扒清楚才会用。 司徒倾墨点头：“自然。” 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鹰嘴模样的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 不算太尖锐的声音，却在空气中传播出去很远。 不过片刻，便有一全身笼罩在黑色中，就连脑袋都被头套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跪在司徒倾墨身前。 手上捧着一本名册，恭敬道：“主子，您要的名册。” 司徒倾墨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找到冥三的那页后递给沐南汐。 沐南汐看了眼上面登记的生辰八字，曲起手指掐算了一番，随后有些惊异的“咦”了一声。 “真是没想到，他们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司徒倾墨一脸好奇：“什么缘分？” 沐南汐勾了勾手指，他立刻附耳过去。 沐南汐将方才算到的内容跟他说了一番，司徒倾墨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如此，想必那对老夫妻当能活下去了。” 辰星：“……” 有什么是司徒倾墨能听他却不能听的？！ 就好气！ 冥三父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日上三竿。 一睁眼，就看见了屋子的八仙桌旁，坐着喝茶的两男一女。 二老茫然了片刻，旋即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当即神情哀痛就要挣扎下床。 “诶诶诶……你们身体虚弱，现在还不能下床。”沐南汐赶紧上前，一手一个攥住他们的胳膊，将人压得躺回了床上。 二老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手劲居然这么大，压着他们，他们竟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见他们躺好了，沐南汐勾了勾手指，两个小纸人抬着一个烧制精美的坛子过来。 沐南汐从纸人手上拿过坛子，放在二老面前的小几上。 “这是冥侍卫的骨灰，王爷一早特意让人买了最好的骨灰坛装好，还让人去昭觉寺请无缘大师，明日来为他超度。” 看到骨灰坛，二老面色一白，凄然落泪。 冥三的母亲更是哭得差点昏死过去。 他父亲虽然还稳得住，但也是双目通红。 沐南汐见他们悲痛万分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二老无需这般哀痛，昨夜我算过了，你们与冥侍卫的亲缘并未断绝。” 冥三母亲哭声一顿：“小姑娘……不，小天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南汐看着她，微笑开口：“明日，二老将冥侍卫好生安葬，好好保重身体，明年的重阳之日，才有身子骨去钟南山脚走一趟。在那里，你们会与冥侍卫的转世相见。” 冥三的父母瞬间喜极而泣。 眼中的死志，悄然散去。 第145章 被雷劈 一夜未睡，沐南汐困倦至极。 甚至连御剑飞回去都懒得，直接一个缩地成寸，砰地出现在清风苑卧房内。 正准备脱衣服睡觉，就听见外头传来自家五哥咋咋呼呼的声音：“什么，你说汐儿失踪了？” 原来，云烟和云朵两个丫头一大早就起来了，打扫完院子做好了早饭，就开始去敲沐南汐的门。 然而敲了半天，也不见自家小姐回应。 云烟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安，推门进去一看，沐南汐果然不在。 她当即慌得不行，去找辰星，想让他去找找大小姐，结果才发现辰星居然也不在。 这下子，她更慌了。 本来大小姐在院子里养了个侍卫，就很招人诟病，如今还与侍卫一起失踪。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大小姐的脊梁骨都要让人给戳断了。 云烟急得团团转，想找人帮忙，却又不知道该找谁。 就在这时候，沐浩轩出现了。 云烟知道五公子自从被大小姐救了性命之后，就一直很亲近大小姐，他肯定愿意帮忙。 所以就把这事儿给沐浩轩说了，也就有了之前沐南汐回来后听到的那句。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过去开门。 外头，沐浩轩正准备推门查看情况，冷不丁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他一个踉跄直接扑了进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沐南汐面前。 屋内屋外，万物俱静。 沐浩轩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听见头顶劈啪一声，随后他向来镇定淡然的妹妹突然脸色一变，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闪电给劈中。 哗啦！ 闪电穿透房顶，屋瓦俱碎，露出一个硕大的窟窿来。 而沐南汐，则被劈得头发炸开，满面焦黑，随着喘息，鼻孔里喷出两股烟雾来。 沐浩轩本来被吓了一跳，要关心的，结果看见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沐南汐：“……” 他怎么还好意思笑的？！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愤怒，沐浩轩赶紧收敛了表情，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话也说不太利索。 “汐儿妹妹，你昨夜这是……这是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了，居然引得天雷穿堂破屋来劈你！” 沐南汐：“……” 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有拔出寸雪一剑砍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她恶狠狠的瞪着沐浩轩，“还不都是你害得。” “我？”沐浩轩反手指着自己，一脸无辜。 沐南汐憋屈得想要仰天咆哮，她是真的不想和普通人打交道，因为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 但谁让这是她五哥呢。 如果不解释，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要挨劈。 她只能忍着不耐烦：“就是你，都是因为你这莫名其妙的一跪！” “我这不是跪，我这只是恰好不小心滑倒，摔成了这个姿势。”沐浩轩辩解，“而且，这还不是你突然开门的缘故。这丫头说你失踪了，我吓了一跳，想开门看看情况，谁知道你好端端在屋里。” 沐南汐吼了一嗓子：“废话，我不在屋里我还能去哪儿！”憋屈得又道，“甭管是滑倒还是怎样，总之你刚才就是跪在了我面前。可你是我兄长，长兄如父，你怎能跪我。更何况我还是玄门中人，天道本来就对玄门中人要求苛刻。我居然敢让你跪我，他不劈我劈谁？！” 沐浩轩：“……” 咕哝一句：“那这天道……有点不知变通哦。” 刚刚不得已降下一道雷，匆匆赶来想看看沐南汐情况的辰星：“……” 他倒是想变通，可这是天地法则，他就算是天道，也没办法更改。 他刚才已经尽力让那雷小一点了！ 否则沐南汐就不只是被劈得冒烟，至少得在床上躺三天！ “没事吧？”他看着没什么大碍的沐南汐，干巴巴问了一句。 沐浩轩：“你看她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相比起来，他才比较像有事吧！ 莫名其妙给自己妹妹跪了，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他堂堂国公府五公子不要面子的啊？！ 沐南汐懒得理会他莫名其妙的幽怨，累极的摆摆手：“行了，赶紧让云烟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院子里目睹自己小姐被雷劈了的云烟短暂呆滞后恢复正常，听到这话赶紧去烧水。 随后跟云朵一起，提了满满一大桶的热水进浴房。 沐南汐美滋滋泡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施法让炸毛的头发变得平顺后，仓促吃了点早餐，便睡下了。 睡下之前，特意交代云烟谁都不准打扰。 所以午膳时分，当沐国公身边贴身伺候的长随亲自过来请人的时候，云烟头都要炸了。 她只能实话实说：“大小姐有要事处理，吩咐了谁都不准打扰。” 长随愣了下，新接回来得真大小姐一身神鬼本事这事儿，在沐国公府已经不是秘密。 一听她在忙要紧事，他连打听细节的念头都不敢有，仓促应了一声，就去回禀沐国公了。 沐国公以为她是在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想到那是陛下亲自来指派的差事，自然更不敢打扰，摆摆手也就这么算了。 原本他还想叮嘱一下她，这一趟既然是陛下亲自交办的差事，那她便是豁出去性命也得办好了。 如今她既然这么用心准备，想来也是有这个觉悟的。 沐国公莫名还觉得有点欣慰。 傍晚时分，摄政王府来了人，抬着两个巨大的箱子，指明要亲自送到沐南汐院子里去。 沐国公特意吩咐过，摄政王府送来的东西，无需备份检查，所以守门的小厮直接领着摄政王府侍卫去了清风苑。 就在他们到达清风苑门外的前一瞬，沐南汐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姿态慵懒的起身，给自己披了件外袍，随后拿桃木簪将一头长发挽起，便打开了卧房的门。 正好，侍卫门敲门，云烟打开门让他们将箱子抬进了院子里。 一抬头看见沐南汐出来，侍卫赶紧抱剑行礼：“沐姑娘，这些是王爷特意吩咐属下送来的，说是按照沐姑娘吩咐，准备的这次出行所需的用品。” 沐南汐：“……” 特么这扒皮王爷是想累死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