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 1. 001 第一章 大周,宣和四十一年,仲夏。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然而位于京都安康坊的翠倚楼中,此时正是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姓徐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今个儿是老子先来的,细柳就是我的,快滚!” “周大头,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肥头大耳,哪个姑娘愿意陪你?” “别人叫你一声周大公子,还真当自己是盘儿菜了?” 人群当中,两个衣着鲜亮的少年人正互相呛声,吵得面红耳赤,周围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在高声起哄,就这么的,这俩人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甚至你一把我一把地推搡起来。 “你敢推我?” “推你怎么了?我还敢打你呢!” “你他娘的!” 他们后面站着个气质婉约的绿衣姑娘,正一脸焦急地劝阻,“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然而两个人已经怒气上头,打出了真火,压根儿听不见她的声音,甚至把她挤出了人群。 “快来人啊!救命呐!” “徐世子摔下楼了!!!” 一片乱糟糟中,几声惊呼伴随着尖叫声传来。 声音传入姑娘耳中,吓得她如遭雷击,不管不顾地用力拨开人群冲了上去,然后在看清倒在楼下血泊中的那个身影之时,浑身僵硬,满脸绝望。 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完了,全完了。 …… 徐行之是被吵醒的。 男女的说话声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明显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人。 头疼欲裂。 宿醉的劲儿有这么大吗? 他费力地睁开眼,却在看清眼前的场景之时骤然失声。 满眼陌生,这是在哪? 趁着房间里的人还没注意到他醒了,徐行之尽力稳住呼吸,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 无论古色古香的房间,身穿华贵古装的中年男女,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这已经不是他睡前所在的地方了。 房间内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夫人你放心!我这就带人打上周家,非得给咱儿子要个说法不成,不然还当咱们家是好欺负的!” “你给我站住。” 女声随之响起,带着些许疲惫,“彘儿还没醒过来,你能不能先消停点儿,正经去请个太医要紧。” 男人的声音有点迟疑和为难,但还是应了下来,“行……我这就去。” 女人又道:“婳婳和獾儿还在崔家,你也派人去送个消息,接他们回来。” “成,应该的。” 徐行之忍着头疼,一边谨慎地从这对男女的话语中提取关键信息,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干净白皙,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看。 可他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却更加白了几分,翻来覆去,不信邪地又看了好几遍。 没有。 无论他怎么看,都找不到手心里那道熟悉的伤疤。 那是在几年前的某次意外中留下的,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且彘儿这名字……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来袭,无数信息粗暴地涌入他的脑中,他虚弱的身体撑不住这样的冲击,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 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红肿憔悴的眼睛。 见他醒了,这双眼睛的主人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攥紧他的手,急切地连声问道:“彘儿你醒了!头还疼吗?肚子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娘这就让人去给你做!” 徐行之费力地点了点头,诚实地答了声疼。 不疼是不可能的,任谁摔了脑袋,也得疼一阵的。 见儿子面色苍白地不像话,全然没有平时的活泼劲儿,徐夫人比自己受了伤还难受,难过得眼泪水儿都掉下来了,心里又把周家人恨了好几遭,要不是他们那败家子,她家彘儿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快请王太医过来,就说世子醒了,快!” 吩咐完丫鬟,她迅速抹了把泪,再转过头面对儿子的时候,脸上已经干干净净了,她看着儿子,耐心又温柔地道:“娘让厨房熬了粥,等会儿多少喝点儿,知道你一向不爱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但太医先前交代过,你刚受了伤,身子虚,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等你身子好了,娘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好不好?” 徐行之假装没看见她是强颜欢笑,顺从地应了声是。 见往日调皮捣蛋的儿子这么乖巧,徐夫人心痛更甚,“太医过来还要一会儿,彘儿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 难受是有的,但徐行之更想梳理一番思绪,闻言,片刻,便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接收了原身的全部记忆,明白自己是穿越到一本叫做《登科路》的男频小说当中。 只不过原身并不是这本书的主角,而是个被一笔带过的炮灰。 准确地来说,是原主这一家子——东亭侯府,都是仅仅出现在故事开头的背景板炮灰。 登科路讲的是出身寒门的男主,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聪慧,被名师看中收入门下,努力科举,打脸各路反派,最终连中六元,获得皇帝赏识,成为匡扶社稷,名垂青史的一代明臣的故事。 他也只是粗略地看过一遍,算是本典型的爽文。 而原身一家出场的时间,就在故事一开始,男主被祖父带着进京去拜访长辈,在进入城门的时候,看到一长串人和马车正在出城,听周围的人议论才得知,这些人都是被雍王谋逆案牵扯到被夺了爵的勋贵家庭,因为这群人里面有个坐在车辕上,头上包裹着白布,看起来格外惨的,引得男主多看了一眼,旁人这才着重介绍了几句。 “那个啊,是东亭侯府的世子,姓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喏,就前两天的事儿,因为跟兵部侍郎周家的公子争抢青|楼女子摔破了头,后脚全家就因为被扯到谋逆这档子事儿当中,被夺了爵位,收回了御赐的宅子,这不,被贬回原籍了。” 徐行之不禁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伴随着脚步声,传来一道响亮又急切的声音:“听说彘儿醒了?” 徐行之听出来了,这应当就是原身的父亲,现任东亭侯徐成柏,也就是先前说要去找周家人算账的那位。 “声音那么大做什么,”徐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特意压低了声音:“彘儿刚醒,身子还虚着呢,你别打扰他休息。” 徐侯爷略显尴尬地“哦”了一声,下一刻又精神起来,邀功似的,“夫人你猜,我刚刚去干什么了?” “不猜,多大的人了,还来这套。” 没得到配合,徐侯爷也不生气,反而搓着手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我刚带着人,去往周家大门上泼了几桶粪水!” 刚要喝水的徐夫人:…… 闭目装睡的徐行之:…… 这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想到是徐侯爷做的,倒也合理。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本来想说点儿什么,但想到再过两天,他们全家就要被夺爵贬回原籍了。 算了,就这样吧。 还不如趁这两天,让家里人该报仇报仇,该出气出气,他们一家子想要再回到京都,还不知道哪年哪月呢。 他又安详地躺了回去。 “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他刚刚仰卧起坐的动作被徐侯爷看了个正着,不由得一头雾水地问道。 徐行之诚实摇头,“没有。” “那为父这件事儿办得怎么样?” “嗯,好极了。” “哈哈,我就知道。” 徐夫人听不下去了,正巧王太医挎着药箱进了门,便一把拉开自家相公,没好气地道:“过来,给王太医把地儿腾开。” 王太医眼皮跳了跳,默默地绕过这夫妻俩,走到徐行之跟前,开始替他细细诊脉。 饶是他早就听说过这家子的不着调,但亲眼见到之后,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有时候传言也并非都不可信呐…… 诊完左手诊右手,又仔细看了看伤患的伤口,询问他的感受,王太医这才收回手,对在场几人道:“世子的伤势虽然有些重,但好在身体底子好,如今也已经醒过来了,后续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什么大事了。” 听到前半截儿,夫妻二人忍不住紧张起来,听完后半句才放下心,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诊完病,接下来自然是开药方,知道侯府不差钱,老太医在纸上写下几样名贵药材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焦急,一开口就是石破惊天—— “侯爷!夫人!宋家来人了,说是要替他们家大小姐退婚!”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 0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002 第二章 徐侯爷和徐夫人一听这话直接就楞在了原地,哪里还注意得到旁人的动向。 “你刚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管家打量了下他们俩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宋家来人,徐夫人原本还以为是来看望自家儿子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来退婚的。 她简直气得要冒烟儿了。 但看着面色苍白,仿佛陷入怔忪的儿子,她又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拍了拍自家正骂骂咧咧准备冲出去跟宋家人算账的相公,示意他安静下来,把视线转向管家,黑着脸问:“来的是谁?” 管家老老实实地道:“是宋家大公子。” “这么大的事,就指派个小辈过来?” 管家不敢吱声。 徐夫人整理了一番宽大的衣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会会他,看他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 宋玉章端坐在正堂的座椅上,强行忽视了那几道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他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早就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但此时,他心里却不耐烦极了,眉眼间难免带出些许。 只觉得如同东亭侯这样的闲散勋贵就是上不得台面,就连家里的下人都这么没规矩。 祖父当初怎么会替小妹订下这样一门亲事? 孰不知角落里的两个丫鬟正在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窃窃私语,对他的长相评头论足。 “那个就是传闻中的京都美男子之一?” “嗯,不过我觉得他长得也就一般般嘛。” “确实,咱们世子可比他好看多了。” “我也觉得……” 没让宋玉章等多久,徐侯爷与徐夫人便联袂而来。 他起身行礼,“晚辈见过侯……” “别整这些虚的,我看了难受。”话还没说完,便被徐侯爷毫不客气地打断。 他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直直盯着对面之人,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怎么的,我们东亭侯府的亲事,还不配让你爹娘亲自来退?” 别说他作为长辈不给小辈面子,宋家人都来退他儿子的婚了,自己还给什么面子! 没当场把宋玉章打出去已经算他好脾气了。 然而对方先被堵了话头,再被质问,却是面不改色。 事实上在过来之前,他便已做好了会被刁难责备的准备。 毕竟退婚不是小事,对方一家子又是京中出了名的不着调,难对付。 迎上东亭侯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他不慌不忙,一字一顿地道:“伯父容禀,并不是家父家母不想亲自过来,而是家父公务繁忙,此时还被陛下留在宫中,至于家母,则已经两天没睡过个好觉了,正衣不解带地照顾阿芙。” “哦对了,想来伯父伯母还不知道吧,世子的事传开之后,我家小妹便病倒了,昏迷至今还未醒来。” 他这番话落下,场面忽然安静了一瞬。 徐侯爷一时失语,求助地看向自家夫人:宋家闺女也晕了,还没醒,咋办? 徐夫人见状,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傻子,还没听出来人家话里的深意呢。 先说他爹被陛下留在宫里,意思是他们宋家如今正得重用,不是自家这样的没落勋贵配得上的,然后说他家小妹听到彘儿的事儿就晕过去了,意思是彘儿这事儿做的太过分,连带着他们宋家也丢了面子。 她没理会自家相公,仪态端庄地坐在椅中,定定地看向宋玉章。 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才平静开口:“你爹不在家,你娘忙着照顾你妹妹,你妹妹昏迷不醒,那么是谁做的这个退婚的决定?” 宋玉章也不明白,徐夫人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带给自己的压迫感,怎么会比自家父亲还重,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是家祖母。” “宋老夫人吗?” 徐夫人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一张每次见了自己都和气慈爱的面容,又很快消失。 她不由得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对身侧候着的侍女招了招手,耳语几句,侍女很快离开。 不等宋玉章再次开口,她便直截了当地道:“退婚的事,我家答应了。” 就像看不见自家相公急得差点儿从椅子上弹起来似的,她一脸淡然地问了句:“婚书和信物都带了吗?” 宋玉章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松口答应了,顿时一怔,随后才点点头,从袖中掏出张红色的帖子与一个长条形的锦盒,双手奉上。 “都在这儿了。” 徐夫人翻开婚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的确是当年定下儿女亲事时写的那张婚书,再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个由上好羊脂白玉制成的平安扣,嗯,是自己当年给出去的信物没错。 就在这时,刚差遣出去的侍女也带着东西回来了。 徐夫人掀了掀眼皮,从里面取出一样,示意他接过其他的,“这是你家给的信物,还有由我们家保管的婚书。”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宋玉章反而更加谨慎了些,接过这两样东西,认认真真地检查过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终于放下心,松了口气,“让伯母见笑了。” “既然这件事已经了解了,那晚辈便先……” 宋玉章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跟徐家人也没什么可寒暄的,便想带着东西告辞,结果刚起了个头,又被打断了。 “让你走了吗?” 徐夫人甩了甩手里的东西,当即吸引了在场之人的视线,徐侯爷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两次说话被骤然打断,饶是宋玉章涵养足够,也不禁有微微的恼怒—— 这一家人果然缺乏礼数,粗鄙不堪。 徐夫人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她把手中的东西展开,其他人才发现这是一本礼单。 她嘴角噙着笑,却没什么温度,轻飘飘地道:“宋小郎许是不知道吧,当年徐宋两家为儿女定亲的时候,除交换这两张婚书与信物之外,还有整整五箱的东西,作为送给未来儿媳妇儿的礼物,现下宋老夫人要退亲事,那些东西,是不是也应当还回来?” “还是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宋玉章一开始的确是被这个消息震到了,原因无他,盖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家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但他只是略想一想,便冷静下来,对方好歹也是个侯夫人,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这件事……应当是真的。 只是祖母并未提前告知自己。 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礼单,更是抹不掉的铁证。 他性子一向高傲,虽然有些看不上徐家人将礼物要回去的行为,但也不屑于占着他们送的东西不还,况且两家已经退婚,不妨断得更干净些,以免徐行之那个无赖将来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嘴,让小妹遭人闲话。 想到这里,他没多犹豫便点头道,“伯母说得是,理应如此。” 没从他脸上看到肉痛的表情,徐夫人顿觉无趣,摆了摆手,“这份礼单你拿回去吧,免得你家那张因为时日太久遗失了,不方便照着找东西。” …… 宋玉章是揣着要回来的信物,一张计划之外的礼单,还有已经被撕毁的婚书离开东亭侯府的。 只不过刚走出几步,就瞧见不远处走来一队人,领头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时汗毛直立,深深地看了眼,随即带着小厮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处。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 0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003 第三章 侯府内。 憋了好半晌的徐侯爷终于得到了开口的机会,追在徐夫人后面问,“夫人啊,你怎么就同意跟宋家退婚了呢,咱们彘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不派个人来看望就算了,反而趁这个机会退婚,这不落井下石吗?还有宋家那小兔崽子,还被叫什么京都美玉呢,我看也是个刻薄寡义的,来这么一趟,也没关心过彘儿一句!” “夫人,夫人你怎么不说话?” “阿素啊……” 徐夫人一气儿走到儿子院门口,才停下步子,看了眼不争气的相公,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想答应得这么痛快吗?” 徐侯爷:“啊?” “还不是彘儿把我拉住,说他早就不想要这门亲事了,让我顺势退了,你当我会松口?” 然而徐侯爷的重点却是:“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徐夫人忍不住白他一眼,“就在出发前,你在门外等我的空当。” “这小子……” 徐侯爷双手背在身后,酸溜溜地说:“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这个亲爹的面儿说的?” “你少说几句吧!”徐夫人情绪不高,“彘儿先前有多在意宋家那闺女,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在外头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巴巴地给人家送过去,十回里头能见到两次都乐呵呵的,现在突然说不想要亲事了,谁信?照我看,他这次是当真被伤到心了。” 徐侯爷:“……” 徐侯爷:“不至于吧?” 他摸了摸下巴,语带怀疑,“这小子真的在意宋家闺女?那怎么还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跟周家小子打成这样?” “你不是审过他的长随了吗?” 徐夫人平淡道:“他一向与周家小子合不来,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那女子不过是被当了筏子罢了。” 并不是她给自家儿子开脱,而是实情就是如此,徐行之作为她跟侯爷的长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身边自然也都是他们安排的人,平时吃了什么去了那里,都有人汇报给她,更不用说发生冲突这样大的事了。 她这么说,徐侯爷也就信了,“那彘儿岂不是要伤心坏了,咱们快进去瞧瞧,说不定他正躲在被子里抹眼泪呢。” 徐行之当然不可能在抹眼泪。 事实上,夫妻俩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回忆原文剧情。 因为徐家是作为背景板炮灰存在的,所以在原文中关于他们的信息并不多,他只知道是因为被牵扯到雍王谋逆案中才被下旨夺爵的,但具体是什么事却半点儿都不清楚,但思来想去,应当牵扯不深,不然就不仅是夺爵贬回原籍了,不是死刑也得流放。 又想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心道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回头旁敲侧击问问原身爹娘。 此时头已经没那么疼了,他正要起身,却不意从枕头下摸出根木簪来。 他上下打量一番,木簪的做工很粗糙,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打磨得还算光滑,簪头部分好像是枝桃花,看样子应该是女子之物。 还没从记忆当中翻出关于这支簪子的信息,他爹娘先推门进来了。 来之前的脑补加上这个场面,俩人顿时以为自家儿子是在对着簪子怔怔出神,黯然神伤。 徐夫人一片母爱之情当即如同江河决堤般泛滥,瞬间红了眼眶,上前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我的儿……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别自己憋在心里,伤了身子可怎么办,你这,你这是在要娘的命啊……” 徐行之:“……啊?” 徐侯爷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心酸之余气得猛拍桌子,“你可是侯府世子!爹娘把你养到这么大,难不成是让你受委屈的吗?要当真放不下宋家闺女,直说就是,爹就算拼着自己的脸面不要,也要让你心想事成,让这门亲事继续下去!” 徐行之:“……啊?” 当我打出这个问号,不是我有问题,是觉得你们有问题。 他费力地从徐夫人怀里挣脱出来,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呢,先前那位冲进来告知他们宋家来人退婚的管家又一次冲了进来,带来的消息依然炸裂—— “侯爷夫人!宫里来人宣旨了!身后还跟着羽林卫!”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内所有人都呆了! 徐夫人看向自家侯爷。 徐侯爷看向自家夫人,眼中透着清澈的愚蠢,不明所以。 片刻后,他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最近应该没惹什么事儿,给周家门上泼粪也不至于啊……” 徐夫人:“……” 徐行之:“……” 徐夫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压根儿不想搭理他了,直接对管家急声吩咐:“快去开正门,准备香案,把来传旨的公公招待周全了,可别出了什么纰漏。” 管家闻言却是满脸的急躁,“夫人!那位公公不收咱们的封红!” 正准备去换诰命服的徐夫人顿时浑身一僵,连封红都不愿意收,自家这怕是摊上大事儿了…… 就连一贯不着调的徐侯爷面色也变了。 然而不管心里再怎么七上八下,半刻钟后,一家人还是收拾齐整跪在了前院的香案后,俯首等内侍宣旨。 旨意很短,但内容却足够震撼。 徐侯爷从觉得荒谬,到震惊,到绝望,到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徐行之在听到之后,心里那块大石反而落了地。 他搀扶着已浑身失了力的母亲,双眸微垂,平静地想: 该来的总会来的。 按照原书剧情,在当今陛下晚年的这几年内,朝堂明刀暗箭,京都风云诡谲。 自家离开这个权利中心,并不是件坏事。 中年内侍合上圣旨,唇角带着笑意,“徐侯爷,哦,说错了,您已经不是侯爷了,徐老爷,接旨吧。” 谢父浑浑噩噩地上前接了旨,还不等退回去,这内侍揣起手,瞥了眼徐家人一眼,又道:“过两日就会有人来收宅子,您可得抓紧时间拾掇东西,若是动作慢了,惹了陛下不高兴,可就不是贬回原籍那么简单了。” 说罢,也不管徐家人作何反应,转身带着人走了。 他们走后,院内众人皆是满眼惶惶,不知该如何,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家老爷。 然而徐老爷此时正失魂落魄地握着圣旨跪坐在原地,给不出半分反应。 最后还是徐行之主动出声,让他们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等傍晚时候在花厅集合。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3. 0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004 第四章 宋家这边得到确切的消息之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 “当真?” 宋夫人面容难掩惊色,急忙追问道:“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可能作准?” 宋玉章此时情绪也有些复杂,缓慢地点点头,“应当是真的,儿子昨天离开徐家时,正巧瞧见内侍上门宣旨。” “竟是如此!” 宋夫人不由得念了声阿弥陀佛,满是庆幸地道:“还好还好,还好咱们已经跟他家退了亲事,沾上那件案子可不是小事儿,若是连累到咱们家可怎生好……” 这门亲事本就不相配,当初公公替自家女儿定下的时候,她就百般不愿,可拗不过长辈们,好在如今顺顺利利地退了,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口,压低声音问儿子,“对了,大郎,徐夫人说的那五箱东西,你祖母怎么说?” 她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一茬儿的,当即就把她气了个倒仰。 不用猜都知道,用她女儿的亲事换来的那些东西,定然都被婆母拿去用了,就是不知道是打点自家相公的仕途更多,还是二房那边更多。 宋玉章犹豫了片刻,才道:“祖母只说知道了。” 回想起祖母说话时面上的轻描淡写,还有嘴角的嘲弄,再想到还在宫中没有回家的父亲,他隐隐约约生出几分猜测—— 见母亲还在念叨这件事,他皱了皱眉,主动换了话题,“母亲,阿芙好些了吗?” 也是巧了,他话音刚落,丫鬟便赶来报,道小姐醒了。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欣喜,急忙赶了过去。 他们进门的时候,宋芙正靠在大迎枕上,安安静静地听贴身丫鬟说话,说的自然是这两天发生的事。 她本就生的秀美婉约,病过一遭后,清瘦了好几分,倒是平添几分窈窕楚楚。 她听着听着便蹙了眉,轻声问道:“你是说,亲事已退了?” “正是。” 丫鬟还没开口,宋夫人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我的儿,你总算醒了,可把娘吓坏了!” 对上母亲憔悴的面容,宋芙心下愧疚,“是女儿不孝……” 宋夫人哪里舍得责怪她,摆了摆手让下人们都出去,握了女儿的手在旁边坐下,耐心叮嘱起来:“阿芙,听阿娘一句劝,咱们家与东亭侯府的婚事既已退了,他们怎么样,就同你再无瓜葛了,今后也不必再提了。” 宋玉章也道:“母亲说得极是。” 然而他们这番话却没有立时得到回应。 片刻之后,宋芙却抬起头,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二人,开口问道:“阿娘,阿兄,东亭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宋夫人没想到女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面色微变,下意识想要隐瞒,又觉得没什么可瞒的,女儿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便点了点头。 “是,东亭侯府被牵扯到了雍王谋反案当中,被陛下夺了爵。” 宋芙瞬间脸色苍白,她强行坐直身子,手中帕子被攥得死紧,求助般将目光投向自家兄长。 宋玉章有些不忍,但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看女儿这样,宋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得气急,“退婚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你难不成还惦记着徐家那纨绔不成?你忘了他跟周家公子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让你在闺秀们面前丢尽脸面的事了?你昏迷整整两日,清瘦成这副模样,都是谁害的?!” “阿娘,我并不是……” 宋芙想要辩解自己晕倒并不是被这件事气的,但却被自家阿娘强势打断。 “以后不许再提徐家任何人,你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事。” 说完这句话,她便站起身,带着儿子出了门。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丫鬟端着清粥小菜走进来,轻声劝道:“小姐,吃点儿东西吧。” 宋芙没出声,视线怔怔地落在不远处。 丫鬟顺着看过去,只看到案几角落摆着的一对泥偶,虽然做工粗糙,造型却胖乎乎的,颇为喜人。 …… 不到两天功夫,徐家人就收拾好了东西,方便携带的便装上马车,同他们一路,不方便的便托给了镖局,让他们运送到老家安康县去。 原本徐老爷还打算等两日,置办些东西再走,最后还是徐行之劝道: “爹,虽然圣旨上没有给咱们家规定归乡的期限,但您别忘了来传旨的那位公公说的话,陛下恐怕并不乐于见到咱们在京中多待。” 听了这话,徐老爷这才作罢,委委屈屈地同意尽快离京。 见状,徐行之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对老父亲安慰几句,然后继续忙活。 也是在圣旨颁下来之后,等到从外祖家回来的姐姐徐行吟跟弟弟徐行安到齐了,一家子聚在一块儿,这才从徐老爷口中问出这场变故的原因。 “我就是跟他喝个小酒而已,哪儿能想到喝着喝着,那厮突然就开始骂起陛下来了!” “这我哪儿敢听啊,登时就给我吓清醒了,连滚带爬从他府里逃了出去,连鞋都跑掉一只!” 徐老爷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满脸都写着晦气两个字。 他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了沉默,许久没有动静。 半晌后,徐夫人崔氏才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道:“得亏你没听完就跑了,如若不然,咱们家可不是被夺爵贬回原籍这么简单了。” “的确。”徐行之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罢了。” 崔氏摆摆手,语气中颇有些摆烂的意味,“事已至此,也没别的法子,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忘了明日启程,早点儿起身。”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第一个出了房门。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各自散了。 …… 翌日,清晨。 徐府众人出门之时,天上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马车已经等在了大门口,徐行之撑伞到跟前,刚要上车,却忽然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人没跟上来,转身看过去—— 徐老爷正立在台阶下,仰头看向朱红色的大门正上方。 那处原本挂着东亭侯府的匾额,如今却空荡荡的。 徐老爷看了好一会儿,内心苦涩无比,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缺了一块儿。 他掩饰似的揉了揉眼睛,走到儿子身边,红着眼说了声:“走吧。” 崔氏已经带着一双儿女上了车,隐约听到车外的声音,在心中叹了口气。 马车驶动,不多几时,便来到东城门处。 长长的队伍候在城门前,等着守门官兵检查后通行。 也不知怎的,等了好半天,都没轮到他们。 “奇了怪了,怎么排在我们后面的还先出去了……” 徐老爷的嘀咕声传入耳中,徐行之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见眼前情况的确如父亲所说一般,不由得皱起了眉。 守城的那几个官兵就像是看不见自己这一行人似的,只管让后面的马车和百姓们通过,看都不往自家这边看。 他略一思索,心中便有几分了悟,同自家父亲说了几句话,便弯腰出了马车。 “几位官爷……” 后面的马车中,崔氏也察觉到了不对,透过窗望过去,一眼便瞧见了城门口正在与官兵交涉的儿子,面上已然没了以往的张扬,不由得心酸不已。 彘儿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若不是家中突遭巨变,经历了世情冷暖,怎么会突然变得稳重懂事起来? 再看看身边的女儿和小儿子,她更是悲从中来。 她的女儿婳婳,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华,温柔娴雅,端庄持重,平时带她出门,都是被别人交口称赞的,却被家中带累至此,原本与忠勇伯府的议亲也无疾而终…… 徐行吟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关切地问:“阿娘,您是不是累了?” 崔氏摇摇头,不想提起女儿的伤心事,便强笑道:“阿娘不累。” 马车中的对话,徐行之自是不知,他同这两个守城官兵说了几句话,听出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便知晓自己的猜测没错。 很快,他从袖中掏出钱袋,递到对方手中,客气地道:“麻烦几位通融一番,这里面的就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几位官爷吃酒。” 他想得很开,自己已经不是侯府世子,甚至还是罪臣之子,连平民百姓都不如,对待这些人客气些也不碍什么事。 就当是花钱免灾了。 果然,对方收了他递过去的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就猜出里面银两不少,脸上有了笑影儿,说话态度也好了不少。 “徐公子,瞧您这客气的,方才实在是人太多,一时之间没顾上您家,可不是存心慢待您啊。” “您别急,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徐行之笑了笑,没说什么。 解决完这件事,徐行之带着一身潮湿回到马车上,只想安安稳稳地跟全家人一块儿离开京都,并不想节外生枝。 什么原书剧情里那样坐在车辕上出城,然后被少年期男主注意到,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之类的,还是免了。 花了钱开道,接下来自然顺顺利利地出了城。 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徐行之也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却不料,他肩膀刚放松下来,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彘儿啊,我怎么觉着,你最近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呢?” 他下意识心中一紧,转过头对上徐老爷困惑的眼神,打了个哈哈,“哪儿不一样?”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就往后一仰靠在车壁上,以手作枕,照着原主的习惯嘚瑟地笑了下,吊儿郎当地道:“您是不是头一回发现,您儿子还挺有本事的?” 看到这个眼熟的并且欠揍的笑,徐老爷无语半晌,顿时觉得自己刚刚问了个蠢问题。 于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跟他说话,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4. 0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005 第五章 赶路虽然辛苦,但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在经历了大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徐家的原籍所在地—— 山溪省太原府安康县。 到达安康县城时,正值正午,日头高高地挂在头顶,热得人头晕眼花。 终于到了地方,不光是累了一路的徐家人松了口气,就连拉车的马都仰起脖子,打了个响鼻。 前方站着几人,老少皆有,正在同徐老爷寒暄。 是来迎接他们一家的族人。 徐行之陪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发现一个都不认识,不禁有点头疼。 原主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没离开过京都,对老家很是陌生,这跟到一个新地方也没什么差别。 他这边想着事儿,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爵位没了也就罢了,只要你们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一位头发花白,年纪颇大的老爷子捋了捋胡子,语气当中满是感叹。 徐老爷一听到爵位两个字就心疼,但在同族长辈面前,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 “你别不高兴。”徐家三叔公活了这么些年,人老成精,哪儿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京都有京都的好,咱们安康也有安康的好,住久了你就晓得了,况且,我看你家几个孩子都不错,说不定你还能享到孩子们的福呢。” “哈哈,承您吉言。” 徐老爷勉强笑笑,冲三叔公拱了拱手。 他自然看不上这个地方,想到京都的繁华,再看看现在周围灰扑扑的环境,心里头就惆怅得不得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就在这时,一位中年男子朝他们走过来,走到跟前才停下步子,态度恭敬地道:“三叔公,老爷,大公子。” 这人便是东亭侯府原来的管家,姓吴名文,侯府遭此大祸,难免人心惶惶,徐夫人不愿做恶人,便主动将身契拿出来,将家中下人们都放籍归良,吴管家一家也在其中,只是他是从老侯爷时期就在府中的人了,忠心耿耿,坚持要留下来。 不过相较于搬家,日后的生活更为重要,于是崔氏便让吴管家带着一部分钱财,提前来到安康县,帮他们把老宅收拾出来,还有置办些日常所需的物件等等。 “辛苦吴叔了。” 自家父亲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原地愣起神来,徐行之只得上前一步,出声道谢。 吴管家在侯府这么多年,差不多是跟徐老爷一块儿长大的,早就习惯了自家老爷的性子,要是哪天忽然靠谱起来,那才是不得了的大事,反倒是先前一贯胡闹的大公子,在这件事中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隐约有能担当重任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恭敬了几分,“这是我应当做的,当不得辛苦二字。” 徐行之对他笑了笑。 三叔公见状,便主动开口招呼道:“走吧,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 徐老爷“哎”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与三叔公等人同行了一段路,应下对方明日的邀约之后,他们才在一个岔路口分开。 徐家人便由吴管家领着前往老宅。 安康县是个中县,并不算是很富裕,县内环境自然相当一般,县城也不大,马车走了不到半刻钟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见主家一个接一个地下了马车,走到宅子前打量起来,灰扑扑的院墙,大门上有些斑驳陈旧,透着岁月的痕迹…… 吴管家面上不由带出几分愧色。 老宅只是一座二进的宅子,虽然经过多次修缮,但一直遵从了老侯爷的要求,尽量保持原貌,故而并没有扩建过,所以连京都东亭侯府一半面积都不到,他都觉得憋屈,老爷他们会怎么想,更不必提了。 徐行之扶着母亲下了马车,打量了一番,倒也觉得还能接受。 推开门进去,宅院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前厅花厅,卧房书房厨房等一应俱全,收拾得很是整洁,还有个小小的花园,搭了葡萄架子,栽种了几株花树,凉亭前后还有几棵绿荫如盖的树,徐行之看了一会儿,也只认出了一棵桑树,一棵枣树,其他的却也不认识了。 他心中满意,崔氏逛完一圈,也觉得尚可,便对吴管家温和道:“已经很好了,现在不是侯府,家中也没那么多下人,两进的宅子虽然小了点儿,但对我们却足够了。” 这番话极大地安慰了吴管家忐忑的心情,随即振奋起来,道厨娘已经做好饭菜了,请他们过去用饭。 从昨晚上开始,徐家人便没有吃过东西了,眼下已经是正午时分,早已饥肠辘辘。 厨娘是在县城雇的,手艺不错,再加上他们一路上都没吃过几顿正经饭菜,这顿午饭倒是吃得人人满意。 打起精神用过饭后,一家人各回各的房间歇下,舟车劳顿了这么些天,都累坏了,几乎沾到枕头便熟睡过去。 …… 落日余晖,晚风温温。 这一觉睡了很久,待到徐行之醒来之时,外头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披上外衣往外面走去,这一觉睡醒,肚子又饿了。 刚掀开帘子,就瞧见屋檐下整整齐齐坐着一排人,仔细一瞧,除了徐老爷,其他几人都在,许是听到了动静,跟一排向日葵看到太阳了似的,齐刷刷转过来看向他。 徐行之:“……”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母亲身边空着的板凳上撩袍角坐下,一边同他们几个打招呼:“阿娘,阿姐,獾儿,你们醒得真早。” 徐行安探出头看他,幽幽地说:“阿兄,已经不早了,天都快黑了。” 不等徐行之开口,坐在他一旁的大姐姐徐行吟便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嗔道:“你忘啦,你阿兄受了伤还没好,身子虚,多休息会儿也是应当的。” “什么应当的?” 几人先听到一声哈欠,紧接着,徐老爷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没什么。”崔氏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正色道:“趁着晚饭还没好,咱们一家人来商议商议,安顿下来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 “先说好啊,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家已经不是侯府了,再撩猫逗狗地闯祸,可就不是能轻易摆平的事儿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着重看着父子三人,这话针对的是哪几人,不言而喻。 徐老爷脸皮厚,半点儿不为所动,就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握拳轻咳了两声,第一个开了口: “老家不是有咱们这些年买的地吗,我打算明个儿跟老吴一块儿去田里看看,顺便见见佃户们。” 这倒是正事,崔氏点点头,又看向大儿子,“彘儿你呢?” 徐行之思索了片刻,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先道:“我想让阿姐同我一块儿去铺面上看看,原先是做什么生意的,能不能继续做,若是不能,再去县城逛上一圈,研究一番接下来做什么生意好。”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崔氏心里去,她不由面露欣慰之色,“是这个理儿,你能想到这点很好,你阿姐原来就管着家里的几间铺子,经验丰富,你有什么不懂的,好好跟着学。” 徐老爷也跟着点头,心道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 “还有一件事。” “你说。” 徐行之觑了眼自家爹娘,这才慢吞吞地道:“我想考科举。” 徐老爷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点到一半,他忽然僵住了,满脸呆滞,艰难地问: “啊,不是,你刚说,说要考什么玩意儿?”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5. 0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006 第六章 “考科举啊。” 徐行之喝了口水,像是没看出自家爹娘脸上的震惊一般,理所当然地道。 徐老爷不知道怎么说,痛苦地挠了挠头,“不是,彘儿啊……” “阿爹,咱们家这种情况不能考吗?” 徐行之对上他充满纠结的目光,满眼真诚地发问。 现在当然是不能考的,但他记得原书剧情,等到今年年底,老皇帝驾崩,新帝继位,会大赦天下,他们家也在大赦的范围内,到时候就可以考了。 徐老爷收回下巴,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道:“彘儿啊,你有这个志向,爹很高兴,也很欣慰,但是吧……” 说到这儿卡壳了,欲言又止。 不是他要说丧气话,关键是……关键是自家儿子从小到大的课业就从来没合格过啊! 他跟夫人前前后后给儿子请过不少先生,但几乎每一个先生都是被气跑的,不是给先生书里放虫子,就是在先生凳子上涂浆糊,要么就是给先生的饭食里加盐,若是一次两次的,能当先生的自然心胸也没有那么窄,可这小子他是每天每次都要捣蛋,这哪个先生受得了啊? 于是纷纷辞行。 后来甚至都请不到先生来给他授课了。 夫妻俩没办法,看这小子是油盐不进,调皮捣蛋又厌学,只得放弃,就当他没长读书那根筋,反正自家也不缺他这一口饭,不指望他考科举,当大官,只要性子没歪,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也就罢了。 然后现在他说要科举? 想到这里,徐老爷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儿子的额头,忧心忡忡地问:“彘儿啊,你没发烧吧?” 徐行之嘴角抽动了一下,回了句“没有。” 就在这时,崔氏“啪”的一声把自家相公的手拍下去,用力咳了一声,把儿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儿来,温和一笑,“你有这样的志向,阿爹阿娘哪儿有不支持的,家里人还能拦着你不让你上进不成?” 徐老爷一听这话,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就被崔氏瞪了一眼,只得悻悻地收了回去。 徐行之看得分明,忍着笑问,“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同意,怎么会不同意。” 崔氏点点头,又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让吴管家把你跟獾儿都送到族学去,好好学!” 就在刚刚一会儿的时间里,她便已经盘算好了,考不考科举的,压根儿不重要,但能借这个由头把儿子送去读书,倒是件好事,拘拘他的性子,就算读不出什么名堂,不再像从前那样到处闯祸,她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这些日子看着是懂事了不少,但谁知道是不是暂时的呢? 还是趁这个机会,把他拘在学堂要紧。 无辜被点了名的徐行安一听就不乐意了,胖胖的身子扭了扭,“阿娘,怎么我也要去啊,我不想去。” 他今年才十一岁,正是坐不住的年纪,自然不愿意安安生生跟着读书。 “不行。”崔氏看都不看他,直接就把事情定了下来,对徐行之嘱咐道:“等你去族学的时候,别忘了把你弟弟也带上。” 徐行之知道自家弟弟的性子,也是个纨绔子弟预备役,多读点书总是没坏处的,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一番对话下来,三个人接下来要做的事都被安排好了。 就在这时,饭菜的香气从不远处的厨房中飘过来,隐隐约约地萦绕在几人鼻尖,不知是谁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 刚想说什么的崔氏都被逗笑了,摆摆手起身,“行了行了,去用饭吧,像是我把你们饿着了似的。” 话音刚落,徐老爷和徐行安就立马站起身,拔腿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小胖墩儿不知是被什么绊着了,突然摔倒在地,崔氏瞧了个正着,赶忙快步上前去扶。 徐行之慢了一步,面前就只剩阿姐一人了。 他们二人也注意到了前头的动静,只不过对视了一眼的功夫,那小子就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看着是办点事儿都没有。 既然这样,他们就不急着过去了。 正好他也没有那么饿,索性陪着阿姐慢慢走在后面。 走在老宅中,徐行吟神情舒缓,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阿弟,温和地问他:“头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徐行之闻言便道,“都过去十来天了,已经不疼了,就是有时候猛地站起来会晕乎一会儿。” 听到这儿,徐行吟脚步微顿,关切地道:“要不要再寻个大夫来看看?” “暂时不用。” 徐行之摇摇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先把王太医开的药吃完,到时候若是还这样,就依阿姐的意思。” 徐行吟听罢,轻轻“嗯”了一声,“这样也好。” 见她面上似有犹豫之色,像是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样子,徐行之想了想,主动问起:“阿姐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么明显吗?” 徐行吟先是怔了怔,随即轻笑一声,玩笑道:“你如今这般细心懂事,都让阿姐觉得有些陌生了。” 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徐行之面不改色,不答反问:“这样不好吗?” 徐行吟迟疑了片刻,想到阿弟这样的懂事是用家中变故换来的,秀美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迷茫,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说不上来,我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那阿姐觉得,是在京都的时候好,还是在这里好?” 仔细思索了一番,徐行吟才道:“若是论别的,自然是京都好,可对我来说,反而觉得这里也不差。”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见前方爹娘他们的身影逐渐远了,才放低了声音,“同你说句实话,阿娘先前为我与忠勇伯府的世子议亲,我其实并不想嫁,但看阿娘忙前忙后,那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便想着,那就这样吧,哪有不嫁人的女子呢……” “如今婚事告吹,我反而觉得心里头轻松了许多。” 见弟弟听完就愣住了,她不自觉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徐行之的胳膊,冲他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这件事儿我可就跟你一个人说了,你若是跑到阿娘那儿告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行之没想到自家阿姐居然是这么想的,惊讶之余,不忘点头应下,“阿姐放心。” 一阵微风吹来,为闷热的夏日带来阵阵清爽,徐行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说的却不是自个儿的事儿了。 “你方才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同阿娘开了库房,将从京中带来的东西整理归库,宋家还回来的那五箱东西里面,还多了个红木盒子连带一张纸条,你猜,上面写的是什么?” 迎上她打趣的目光,徐行之顿了顿,“不会是给我的吧?” 徐行吟“嗯”了一声,语气中有几分惋惜,“我认得那笔字迹,应当是阿芙的。” 徐行之记得,阿芙是原主前未婚妻的闺名,在继承来的记忆当中,那是个婉约秀丽的姑娘,性格也很好。 只不过跟原主无缘。 “阿娘的意思是,既然你与阿芙已经退了亲,那东西的存在就不必让你知道了。”徐行吟看了他一眼,又道,“可我想着,这毕竟是你的事,还是需得告诉你一声才是。” 徐行之却突然想到了先前那根做工粗糙的桃花木簪。 若是他猜得没错,那根簪子大概是原主做给那位宋姑娘的,只是连原主自己也没想到,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清理出去,他摇摇头,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的阿姐开口道:“就按母亲的打算吧,既已退了亲,咱们家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形,想来宋家很快就会为她重择佳婿,我又何必抱着一丝半点儿的念想不放。” 说到这儿,他也开了个玩笑,“我从前送了不少小玩意儿给她,说不定那盒子里装的,正是那些东西呢。” 徐行吟:“……” 倒也不是没可能。 就在这时,见他们站在原地半晌没动,跑在前面的徐行安终于忍不住双手叉腰,站在垂花门下朝他们大声喊了一声: “阿兄!阿姐!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慢啊,快来呐!” “就来!”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6. 0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007 第七章 翌日,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 徐家人难得起了个大早,各自洗漱过后便聚在一块儿用早饭,每人面前都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白的是萝卜片儿,红的是油泼辣子,青的是蒜苗和芫荽,红的是被切成薄片的卤牛肉,刚一端上来,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直接把人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几个剥好皮放在碗中的卤蛋并好几样小菜,有用香醋和芝麻油拌的绿豆芽和萝卜丝儿,蒜泥黄瓜,还有一碟整整齐齐的卤牛肉片。 徐行之前世是西北人,吃习惯了这样的早饭,半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刚要动筷,却发现除了他和母亲之外的其他人,都像是被这一餐镇住了似的,尤其是徐老爷和弟弟,愣是盯着看了好半天。 半晌,徐行安挠挠头,小声道:“大清早的……要吃这么扎实吗?” 他不说这话,徐行之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先前在京都的时候,虽然是侯府,在饮食上并不铺张浪费,更主张精细,早饭较为清淡,一般是清粥配上几屉小笼包,或是蒸饼,或是馄饨,再添上几样精致开胃的小菜。 好吃自然是好吃的,不过对徐行之来说,还是眼前的更合胃口。 “吃吧。”崔氏率先拿起筷子,自然而然地道:“既然已经回到老家了,也应该入乡随俗,你们早点习惯吧。” 真实的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其他人自是没异议,更何况牛肉面的香气还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早上刚醒,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几乎是她话音刚刚落下,徐老爷与徐行安就立马拿起筷子,吸溜了一口面。 “好香!” 小少年还腾出空夸了一句,徐老爷这样有经验的人就直接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埋头嗦面。 徐行之见状,不由摇头失笑,随即也拿起筷子,先有条不紊地将面条与上面的辣油拌匀,这才开始吃。 崔氏与徐行吟亦是如此。 一家人的吃相虽然各不相同,但共同点便是不管是谁碗里的面,都被吃了个一干二净,徐老爷与徐行安碗里的汤甚至都快要见底了,吃完就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拍了拍略微有些鼓胀的肚皮,打了个长长的嗝儿。 父子俩的姿势都几乎一模一样。 崔氏看得嫌弃不已,摆手就把他们打发了,反正小儿子闲在家里也没事干,便让徐老爷去田里的时候顺便带上他,多接触接触农事,都已经不是勋贵了,日后要是读书读不出个名堂来,回家打理家事也成。 至于徐行之与徐行吟,也约定好等会儿在垂花门处汇合,由老宅的管事引着去巡看在本地置办的铺子。 …… 从第四家铺子出来时,已经快到正午,夏日本就炎热,偏偏今个儿还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不但无云,也无风,又闷又热,用扇子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奔波了一早上,徐行之早已出了一身汗,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眯着眼看了眼高高挂在天上的日头,他徐徐呼出一口气,心中无比怀念能穿短袖短裤能吹空调的前世。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看见自家阿姐走出来,不由问道:“阿姐,还有最后一家铺子,我们是这会儿去看,还是下晌再来看?” 徐行吟略微思索片刻,“来都来了,还是一道儿看完吧。” 她说这话时,精神奕奕 ,额头干干净净的,像是一点儿汗都没出,徐行之忍不住问:“阿姐,你不热吗?” “还好……?” 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徐行吟迟疑着答了一句,然后就从自家阿弟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羡慕之色。 她旋即明白过来,不由失笑,“我随了阿娘,自小便不怕热,你若是觉得太热,那咱们就先回家去?等到下晌凉快些的时候再去看最后一家铺子也是使得的。” 徐行之叹了口气,耸耸肩,实话实说,“这么热的天,我怕回去之后就没勇气再出一趟门了,还是现在去看吧。” 徐行吟被他逗笑,“你这份惫懒倒是同先前一模一样。” 达成共识后,姐弟二人再次坐上马车,片刻之后来到了此行的最后一家铺子——竹笺斋。 这是安康县城唯二的两家书肆之一,在卖书的同时,也售卖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具。 与炎热的天气相反,书肆的生意有些冷清。 昨日就得了消息的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小的见过大公子,大小姐。” 照例是徐行吟出面与掌柜的议事,徐行之在一边旁听,店里小伙计殷勤地替他们端上凉茶。 徐行之正好渴了,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草药味并不重,入口微甜,略带几分清凉之意,味道倒是不错,一盏茶下肚,浑身的暑气也消散了些许。 见阿姐跟掌柜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他索性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到摆满了书的书架旁,驻足观看起来。 所有的书都分门别类被放好,有经义典籍,诗词歌赋,亦有志怪小说,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就连蒙学所用的书,都有许多本,除了常规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幼学琼林》,还有《小儿语》,《性理字训》与《名贤集》等等,另外,还有一本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启蒙读物,但却依旧在蒙学当中处于垄断地位的书,它便是大名鼎鼎的《四书集注》。[1] 照理来说,原主是学过这些的,但徐行之翻了翻继承来的记忆,只觉得脑袋空空。 大事不妙,他,徐行之,十四岁,好像要重新开蒙了……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踏入书肆,熟稔地同掌柜打了声招呼,声音清越,“周掌柜,您上次让我抄的书已经抄好了。” 周掌柜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思及主家的大小姐还在,刚想让来人稍待片刻,徐行吟便主动开了口:“我这边不急,您先招待客人吧。” 她话音落下,来人这才注意到柜台内侧还有一位头戴幂篱的女子,先前被周掌柜的身影挡住了大半,他才没看见。 少年脸皮薄,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姑娘看,便主动低下了头。 “魏公子来了啊。” 一直到周掌柜走过来,他才抬起头,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您看看。” 周掌柜“哎”了一声,接了过来,本想说你一贯细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但随即便想到主家大小姐还在旁边,便憋了回去,眯起眼睛仔细翻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点头,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夸赞道:“不错,不错,您的字是越来越好了。” 接着转过身,从柜台后的木盒中数了半晌,随即递给魏眠,“这是先前说好的二百文,您收好。” “多谢周掌柜。” 魏眠拿到报酬,心中松了口气,又照例问了一句:“您这边还有没有需要抄写的书?” “这还真有。” 周掌柜就等着他问这句呢,乐呵呵地点点头,“还有本《性理字训》,要麻烦魏公子抄上一份。” 竹笺斋的抄书费一向给的高,魏眠闻言,自是没有不应之理。 …… 徐行之一心沉浸在蒙学教材当中,看的整个人头昏脑涨,也就没注意到书肆中来人又走。 直到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把,他这才把手中的书放回原处,转身看过去,“阿姐,你跟周掌柜谈完了?” 徐行吟点点头,然后笑吟吟地道:“我还挑了一样东西,作为你即将入学的礼物,猜猜是什么?” “文房四宝?” “不对。” “四书集注?” “不对。” 在猜了好几次都没猜中之后,徐行吟总算放过他,主动把藏在身后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看清封面上整整齐齐的那三个字之后,徐行之不由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阿姐,虽然我没怎么好好读过书,但三字经就不必了吧?” 徐行吟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把书塞到他怀里。 笑罢才道:“不同你玩笑了,送你这本书,其实是因为上面的馆阁体写得极好,多看看,应当对你有益。”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7. 00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008 第八章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沐浴之后换上干爽的衣服,坐在四角都搁着冰瓮的正房里,徐行之这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屋内,崔氏与徐行吟母女俩正说着话,讲的正是今日去那几家铺子看过之后的所见所闻。 “成衣铺的生意不太好,女儿瞧着,样式都已经过时了,库里的料子也有些陈旧。” “书肆的周掌柜为人仔细,将铺面打理得井井有条,账面也清晰……” “粮店……” 徐行之坐在椅中,手中端着碗冰凉的绿豆汤,正慢吞吞地喝着,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没有贸然插话。 眼下这个时节,若是熏香难免腻得慌,崔氏便使人在屋里摆了两盘水果,都是些时令的杏子桃子等等,味道清新怡人。 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徐行之将一碗绿豆汤饮下肚,暑气顿消,人也重新精神起来,看果盘里那黄澄澄的杏子也来了食欲,伸手拿了个掰成两瓣儿,往嘴里塞了一半,下一瞬,酸气直冲脑门,酸得他差点儿原地打个颤,感觉牙都要被酸倒了。 他又重新看了眼手里还剩了一半的杏,半晌无语,没看错啊,黄里透着红,怎么看都是个熟透了的杏子。 没想到还是个诈骗犯。 就当他想把剩下的放回桌上时,一抬眼却跟自家阿姐无意间瞥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出于某种不必要的自尊心,面不改色地把另一半放进口中吃了。 他神色如常,徐行吟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还问了声:“好吃吗?” “挺好的,酸甜可口。”徐行之点点头,然后满眼真诚地发出邀请:“阿姐要不要来一个?” 徐行吟笑了笑,婉拒了他的好意,“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见对方不上套,徐行之深表遗憾,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不吃啊?” 徐行吟被逗笑了,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咋呼声:“吃什么吃什么?” 下一秒,一个小胖墩儿就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儿,不是徐行安又是谁? 在他后面,又一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脚步虚浮,双目无神,活像是去码头扛了一天大包似的。 崔氏见状,嫌弃赶人,“瞧身上这埋汰的,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等会儿该用午饭了。” “夫人啊,让我们先歇会儿,太累了……”徐老爷瘫在椅子上,气若游丝地道:“今个儿一早上我们可走了好远的路,鞋底都磨薄了三寸。” 他在这边说,徐行安也在旁边“嗯嗯”地附和个不停。 他们都这么说了,崔氏也就不好赶他们回去了,由着他们继续瘫在椅中休息,自己仍旧跟女儿说话。 缓了一会儿,小胖墩儿精神多了,一转头看见了盘子里的杏,有点想吃又怕酸,不由得将视线转向自家阿兄,眼巴巴地问:“阿兄,这杏子酸不酸啊?” 徐行之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不酸。” 徐行安信以为真,然后拿起一个整个丢进嘴里,下一秒就被酸得五官变形,整张脸都皱成一团,阿巴阿巴半晌说不出话。 只能用控诉的眼神瞪着自家阿兄。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笑罢,午饭也做好了,父子俩终于有力气站起来去沐浴更衣,回来正好赶上饭菜被端上桌。 徐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聊天议事是经常的,今日也不例外,在简单问了几句他们早上的收获之后,崔氏帮女儿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笋丝,将视线转向自家相公,“那些地都看完了吗?佃户都见过了吗?” 徐老爷摇头,崔氏便“噢”了一声,淡定地道:“那你们下午还得去。” 父子俩听罢顿时面露苦色,只觉得香喷喷的臊子面都不香了。 …… 下晌,许是屋内摆了冰瓮的缘故,徐行之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睁开眼睛时,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刚那一觉,他做了个梦。 穿书前,他也不过只是个在读大三的大学生,除了父母离异,家里有点钱,自己成绩好之外,其他地方都普普通通,父母在他小学时候就离异了,之后又各自再婚有了新的孩子,这使得他上辈子的亲缘关系很淡,但却很喜欢如今的这对父母。 自从穿书之后,他很少想起前世,但在刚刚的梦境中,他却再次来到了校园当中,却好像没人能看见自己,他循着记忆往前走,却忽然看到了“自己”,他茫然地走在人群之中,浑身上下充斥着局促,还不等徐行之思索清楚,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传来,“自己”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笨拙地操作了半天,却不小心点在了红色的叉上—— 来电被挂断,“自己”慌乱地抬起头,却正好同徐行之的视线与空中相交。 就在这时,梦境忽然摇晃起来,不等他们二人靠近,很快便模糊坍塌。 醒来之后,看着头顶的青罗帐,徐行之躺了许久,有个猜测逐渐在心中成型。 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 半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坐起身来。 罢了,他连怎么穿书的原因都想不明白,更不用思考方才的事了,顾好当下更要紧。 换了件天青色的衣裳,简单梳洗一番,他便抬步去了正屋,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全家今晚要去赴三叔公替他们办的接风宴。 他到正屋的时候,屋内只有崔氏与徐行吟二人。 见了礼,他刚要坐下,就被崔氏叫住了。 只见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摇摇头,有些不满意,“我记得先前在京中的时候,不是给你新做了几身夏衣吗,里头有一件辰砂色的,去找出来换上,那个色衬你。” 徐行之自无不可,原路返回,在小厮的帮忙下将那身衣裳找了出来。 再次回到正屋时,家人们已经到齐了,他刚掀开帘子走进去,屋内原本的说笑声顿时消失,忽然安静了一瞬。 崔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老爷愣了一下。 徐行吟眼中亦闪过一抹惊艳。 徐行安……徐行安挠了挠头,对此没什么感觉。 最后还是崔氏出声打破了安静,她上前替他整理了一番腰间的玉佩,语气中带着满意与些许自得,“看吧,娘就说这套衣裳衬你,瞧瞧现在多精神,这才是我家彘儿的风采。” 她这倒不是出于母爱滤镜,而是原主的相貌的确好看,并不是那种清隽淡雅的风格,而是浓烈逼人,夺目得几乎让人晃了眼。 徐行之自己感觉不到,闻言便笑了笑,道,“那还要多谢阿娘的好眼光。” 崔氏听了就笑起来,“最近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我爱听。” 笑罢便转身招呼其他人,“行了,走吧,别让三叔公他们等急了。” 一家人这才齐齐动身出发。 …… 接风宴上没出什么意外,宾主尽欢。 徐老爷一向没什么架子,跟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聊到一块儿去,也算是他独有的人格魅力了,因而跟老家这些族人相处得也挺和乐,就是有点儿夺爵后遗症,不太敢喝酒。 崔氏那边呢,毕竟是当过侯府主母的人,为人处世自然挑不出毛病来,即便原先碍于她身份不敢同她亲近的妇人,这场宴会下来,也同她颇为亲近了,连带着她身边的徐行吟,都得到了堂亲长辈们的一致夸赞,夸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还让自家女儿都跟着堂姐好好学。 至于徐行之…… 他带着自家的小胖墩儿弟弟,跟族亲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俨然成了孩子王。 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原主这么多年的纨绔也不是白当的,吃喝玩乐这些都在行,蹴鞠投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把这些都继承了过来,领着孩子们玩了个痛快,安康县的徐家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很快就一脸崇拜地堂兄前堂兄后,围着他转圈儿了,临走前还舍不得他,拽着他的衣角问下次什么时候再带他们去踢蹴鞠。 徐行之都笑眯眯地约了下次。 下次,下次一定。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小胖墩儿脸上还有玩乐后的兴奋,跟家人们分享个不停,而徐行之骨子里却是个懂得自律的成年人,状似在听,心里却早已抛了锚,开始思索起了明天要去族学的事。 原主这些年压根儿没学什么东西,他若是想走科举这条路,只能从头学起,希望先生到时候不要太吃惊。 想到这儿,他苦中作乐地想,好在自己记性还不错。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8. 0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009 第九章 翌日,微风,小雨。 是个适合赖在床上听着雨声入眠的好天气,只可惜这份惬意同徐行之没什么关系。 天刚蒙蒙亮,他便醒了过来,耳边是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空气中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草木清香和泥土味道,令人心旷神怡,许是记着今天要去族学的事儿,他很快清醒过来,简单洗漱一番,在自己房中用过早饭之后,小厮也已经帮他把书袋整理好了。 里面装着笔墨纸砚,还有可能用到的书本,以及几样用油纸包起来的点心。 他如今的这幅身体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便吃饱了三餐,还是时不时会觉得饿,这几样点心就是给他备着填肚子的。 背上书袋,他撑伞走到垂花门时,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刚要上车,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转头一瞧,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兄,早啊。” 小胖墩儿徐行安朝这边走过来,有气无力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兄弟俩上了马车,看对方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徐行之忍俊不禁,问他:“昨晚上没睡好?” 说到这件事,小胖墩儿就满脸的一言难尽,“昨天瓜吃多了,一宿起了好几趟夜,结果刚睡熟,就被叫起来了。” 徐行之从书袋中随意取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一边安慰他:“没事儿,再过两天就好了。” 一听这话,小孩儿顿时眼睛一亮,期待地问:“再过两天我就不用去了?” “哦,那倒不是。”徐行之头也没抬,“再过两天你就习惯了。” 徐行安:“……”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马车驶出徐家老宅,驶出县城,一直驶到县城外三里处的山脚下,才停了下来。 徐氏族学便坐落在这座山中。 说是族学,但规模却并不大,总共只有四间课舍,两间饭堂,七八间宿舍,一处校场,还有一座规模较小的藏书楼。 人员方面则是一位山长与三位先生。 山长姓徐,名成文,今年四十一岁,跟徐老爷同一个辈分,是宣和廿八年的举人,因为无心仕途,便主动提出来族学中教书,三位教书先生当中有一位是他邀请过来的同窗,姓蒋。另外两位先生,则是老侯爷在世时,托人请过来的,一位姓杨的举人和一位姓吴的秀才。 这几位先生当中,除了吴秀才与徐山长一样,对仕途不甚在意之外,其他几位都是因为屡试不第,年岁渐大,又心灰意冷,才应邀前来的,但过来之后发现这边待遇不错,环境尚可,孩子们也算听话,索性安心待着了,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算安逸。 在徐行之兄弟二人下了马车,被人引着走进族学的时候,徐山长与蒋先生也在谈论他们。 “毕竟是老侯爷的孙辈,也是你的子侄,虽然年岁还小,学识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蒋先生今日没课,闲来无事,索性来山长这里坐坐,听雨饮茶,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此时见好友愁眉不展,他不由好奇地问道。 徐山长作为徐家人,自然是比他更了解内情,知晓即将来入学的两个少年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尤其是徐行之,更是京都中出了名的纨绔,这小子连着气走许多位先生的事,就连他也听说过,一想到这里,他就发愁。 “易之啊,你是不知道……” 徐山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总之,等你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蒋先生反而好奇起来。 很快,徐行之与徐行安便被领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见过山长,见过蒋先生。” 徐行之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衫,与昨日那身相比,少了几分张扬热烈,多了几分风光霁月,却是同样的风姿出众。 不得不说,他这副皮相实在出色,方才行礼时也是文质彬彬,就连蒋先生见了,也不由夸赞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如弁如星。古人诚不欺我啊。”[1] 出于这份卖相,徐山长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期待,万一自己听来的只是传言呢?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二人道:“想来你们也知道,这儿总共有甲乙丙丁四间课舍,是按照学生的学识水平分配的,故而你们两个入学前,也得由我出题,先检验一番你们的水平,再考虑将你们分到哪个课舍去,你们兄弟俩谁先来?” 徐行安自打进了族学,就一直蔫嗒嗒的,但此时听见这话,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先被考,刚要抢着开口,就听见身边突然响起自家阿兄的声音。 语气中透着从容不迫:“回山长,家父家母一向教导我要尊老爱幼,所以,还是让舍弟先来吧。” 徐行安:“……” 没抢过,他只能充满怨念地瞥了自家兄长一眼,然后委委屈屈地上前半步。 徐山长倒是颇为欣慰地看了眼徐行之,点点头,知道关爱幼弟,看来即便是纨绔,也不是无药可救。 鉴于徐行安只有十一岁,山长捋了捋胡子,思考片刻,也没出什么难题。 “‘形而上者,无声无臭,是之谓道’的下半句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徐行安圆乎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流利地答道:“回山长,是‘形而下者,有方有体,是之谓器。’”[2] 见他答得不费力,徐山长点点头,继续问:“‘知止而后有定’后面几句是什么?” 这道题小少年答得就有些吃力了,磕磕巴巴的:“是……是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安而后能……后能虑,虑而,虑而……后,后能得!”[3] 好在虽然不甚流利,但最后还是勉强答了上来,山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倒是有些稍稍出乎他的意料。 带着某种期望,徐山长下一个问题便试探着问了个更难些的。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何解?”[4] 然而徐行安全然不知他的期待,听完这话之后就是满脸茫然,最后愧疚地摇了摇头,小声说:“山长,我,我不知道……” 徐山长先前见他神情,心里便有了数,此时闻言,宽和地笑了笑,安慰道:“以你的岁数,能答得上来前面两道题,便已经不算太差,至于最后那道题,等你去了丙班,好好听先生讲课,过段时间就会答了。” 这是把他分到丙班的意思了。 小少年倒是无所谓自己被分到哪个班,听到不用再被考,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他刚缓过神儿来,乐呵呵地准备看自家阿兄被考的时候,就听见山长再次开口:“易之,麻烦你把他带到丙班去了。” 看了一会儿热闹的蒋先生欣然应下。 看不成阿兄的乐子,小胖墩儿遗憾不已,但只能悻悻然地跟在蒋先生后面先离开。 经过方才对徐行安的校考,山长看向徐行之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心道连十一岁的弟弟的学识都能达到正常水平,做兄长的应当也差不了多少吧? 于是他轻咳一声,问出第一个问题:“‘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作何解?”[5] 他话音落下,徐行之便一脸坦然地道:“学生不知。” 其实并不是完全说不上来点东西,但想也知道,他所理解的与标准答案之间的差距恐怕不小,还是干脆不说了。 徐山长闻言后有点心梗,但也还算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能收拾收拾心情继续问。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何解?”[6] “学生不知。” 山长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出了第三个问题,“''''至理浑然,冲漠无定,造化枢纽,''''的后面半句是什么?”[7] 片刻安静之后。 对上山长期待的眼神,徐行之诚实地摇了摇头:“学生不知。” 山长捂住胸口,不死心地问:“你当真不知?” 徐行之眼中略带歉意,“当真不知。” 这四个字传入山长耳中,顿时让他双眼失去了神采,他刚问的那句,是《理性字训》开篇的第一段!那可是八岁孩童入学前就会背的东西!自己这个晚辈居然不知道! 方才初见徐行之时的经验,此时全都化为了四个字——绣花枕头。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丁班吧。” 徐行之对此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便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地应了一声,然后礼貌地同山长告辞,由山长身边的书童引着去丁班。 他明白自己在科举一途上没有任何基础,在入学前花几天看上几本书,将里面的内容记个八|九不离十,也不是不行,但这没有意义,还会让山长对自己的知识掌握水平有错误的认知,倒不如坦诚相待,哪怕一开始丢人点儿,为了能打好基础,也是值得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徐行之坦然地接受了山长将自己被分到丁班的决定。 但半刻钟后,他站在丁班的课舍门口,看着里面那群约莫七八岁的小萝卜头们,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9. 0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010 第十章 傍晚,小雨初歇,清风徐徐,蝉鸣阵阵。 房门外扒拉着两个人,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随即屋里头那个坐在桌边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待到看清他在干什么之后,徐老爷与崔氏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咱儿子居然在看书?! 彘儿是不是在读书?! 他们不信邪地又看了一会儿,半晌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这里。 回到正房,吃了一盏茶,徐老爷还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夫人你说,咱们刚才没看错吧,彘儿那小子居然真的在看书?” 崔氏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闻言便瞥他一眼:“瞧你这少见多怪的样儿,咱儿子能好好读书,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徐老爷想了想,努力组织语言描述自己的感受:“就是吧……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 想到自家儿子在京都时干的事儿,不是撩猫逗狗,就是跟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在外面耍玩,反正是跟读书沾边的事儿是一点儿不干,若说他突然就一心向学了,就算是平日里再溺爱他的崔氏也不由得沉默了。 就在这时,徐行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是两盏酸梅汤。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敏|感地察觉到了房内的气氛,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桌面上,不由得关切地问道:“阿娘,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崔氏能有什么心事儿,不过是想不通儿子反常的行为罢了,此时听到女儿问,便将事儿同她说了一遍。 谁知徐行吟闻言便笑了,语气轻松地道:“阿娘,您就是想太多了,依我看啊,说不定是因为阿佑都被分到了丙班,但彘儿却只能去丁班,他心里气不过,所以才憋着一股劲儿想好好读书,在下回考核中一雪前耻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这话说完,徐老爷与崔氏豁然开朗,顿时明白过来。 “我就说,怎么分班结果出来以后,这小子在饭桌上看着还挺正常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原来都是装的。” 徐老爷靠在椅背上,啧啧出声,以己度人地说,“不过他这性子,我这个当爹的再了解不过了,能坚持看一天的书也就到顶了,不能指望他能坚持下去。” “阿爹!” 听到这儿,徐行吟忍不住打断他,不赞同地道:“阿弟好不容易才对读书上心,比起以前已经强多了,日后能不能坚持下去那是日后的事,起码在这个时候,您可别说这种唱衰的话。” 崔氏也瞪了他一眼,“就是,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不盼着点儿孩子好!” 双重攻击下,徐老爷麻溜儿认错,“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以后不这么说了。” 不过他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自己还能不清楚那小子吗,三天打鱼两日晒网,做什么事儿都没个长性,更别说念书这么枯燥的事儿了。 他心里怎么想的全都表现在脸上了,崔氏看得气不打一处儿来,要不是碍着闺女在这儿,已经上前去揪他的耳朵了,饶是不能揪耳朵,还是忍不住道:“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没有没有。” 徐老爷刚要认错,忽然间脑子转了转,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于是他轻咳了两声,试探着问:“夫人啊,你要不要跟为夫打个赌?” 崔氏一听打赌两个字,就本能地想拒绝,话还没出口,就瞧见自家女儿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她福至心灵地看懂了,把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撩起眼皮问了一句,“打什么赌?” 一看有门儿,徐老爷顿时高兴起来,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就是……咱们来赌,彘儿这次能坚持上几天学,怎么样?” 他心里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别人脸上了,崔氏反而温婉一笑,语气温和地道,“行啊,我赌半个月,你赌几天?”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同意了,徐老爷惊喜不已,搓搓手,“我赌三天。” 说罢还好心地提醒崔氏,“夫人,半个月对于咱彘儿来说是不是太多了?” 他是想借这个赌注给自己赚点儿好处,但也没想到自己夫人居然敢赌半个月,那自己这岂不是胜之不武? 崔氏面上依旧挂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赌注呢?” “要是我赢了,以后田地上的事儿就都交给老吴,我三五个月地过去看一趟,怎么样?”徐老爷试探着问。 崔氏听到他这番话,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意外,虽然心里憋着气,但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问:“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没了。” 徐老爷当然还想说点儿别的,但想到自家夫人一贯的脾气,出于求生欲,还是没敢再提。 “那你说完了,就该我说了。”崔氏喝了口酸梅汤,把心里的火气往下压了压,然后才道:“若是彘儿这回在族学读书能坚持半个月以上,你就去庄子上跟佃户们一道干一个月的农活儿,别想着偷懒,我会让吴管家看着你的。” 这件事对于喜欢偷懒的徐老爷来说堪比酷刑,但他自认了解徐行之,于是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夫妻俩的赌约在女儿的见证下正式成立,崔氏甚至还让丫鬟专门去拿纸笔过来,将赌约内容白纸黑字写了下来,双方分别画押,一式两份,各自保存。 待到墨汁干了,徐老爷将之折起来装进袖口,端起女儿煮的酸梅汤,美滋滋地想,再过两天,自己就不用顶着大太阳去地里了,可真不错。 …… 另一边,徐行之丝毫不知父母拿自己打赌的事儿。 桌子边缘,铜制熏香炉中冒出了袅袅青烟,是素淡雅致的青桂香气。 眼下,徐行之刚翻看完桌上的那本《性理字训》,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呼了口气,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伏案看书而变得略有些僵硬的肩颈,感觉要想看懂这些古代的理学经典,比做十几道高数题还要令自己疲惫。 他的记忆力不错,花了一段时间,便把这本书的原文背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本书一共分为造化,情性,学力,善恶,成德,治道六门,主要目的是为孩童介绍理学的基本知识,为日后进一步探究性理打下基础,在大周朝,一般的学堂都会规定八岁之前的孩子入学之前,就要会背诵全文。 这也就是在先前山长发现他竟然背不出此文第一句的时候,会那么震惊的原因。 但即便是现在已经背会了,也并不妨碍他觉得这篇文章晦涩难懂,枯燥无味,他最后能看懂,全靠今日课堂上那位姓吴的先生耐心讲解,以及他自身作为成年人的理解能力。 许是为了应举,所以才不得不强迫孩童们硬着头皮死学这种繁琐的理学教条。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繁琐枯燥又如何,为了科举,不得不学,自己现在不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既然身在其中,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不仅要学,还得拿出卷王的精神往死里学。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今年是宣和四十一年,是老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在今年年底,他便会驾崩在自己的寝宫内,继而就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自己便能参加科举了,县试是每年的二月,他已经决定好到时候下场一试。 那么距离明年县试的考试时间,已经不足十个月了。 将已经背会的《性理字训》放到一边,他揉了揉太阳穴,拿过下一本必读教材,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清理出去,全身心沉浸其中,时而眉头轻皱,时而闭眼默背,时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自己的思索当中…… 天色渐晚,夜幕逐渐落下,候在一旁的小厮特意放轻动作,上前为他点燃蜡烛,又悄悄退了回去。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0. 0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011 第十一章 徐行之最近在丁班认识了个小同窗。 小同窗姓魏,叫魏觉,今年八岁,人挺聪明,别的小孩儿要背十遍八遍才能勉强记下的书,他背个三五遍就会了。 说话挺有意思的,就像现在。 小孩儿抄着手靠在窗旁,一脸强行装出来的严肃,“徐大哥,先生昨日布置的大字,你写了吗?” 徐行之点点头,一边从书袋中掏出东西递给他,一边故意逗他:“先生未免太不公平,怎么你们只用写两张,我就得写十张。” 魏觉先是点了点他给自己的描红,确认过数量没问题之后,才冲他摆了摆手,小孩儿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表情,长长地叹了口气,“自然是因为徐大哥你底子太差了,你要明白笨鸟先飞的道理啊,先生让你多写几张,定然是为了你好。” 说到这里,小少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对了徐大哥,今天是旬考的日子,你要是没默出来夫子要考你的内容,到时候可就要被打手板了。” “这你就放心吧。” 徐行之笑了笑,顺手掏出一包点心打开,朝对方推过去,邀请道:“来一块?” 他们俩是同桌,不过一天下来,就已经混熟了,见状,魏觉也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道:“你最好真的背会了哦,别看夫子平时看着温和,训人的时候可凶了……” 不怪小少年将信将疑,实在是徐行之刚来那天,那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和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且对方来的时间也不太巧,才上了一天课,就碰上旬考。 刚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课舍门口就出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不是吴夫子又是谁? 吴夫子一进来,都不用说话,原本还在课舍里到处乱蹿的孩子们顿时老实下来,乖顺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他走到前方,扫视一圈,就算看到如同一只成年公鸡落到一群小鸡崽儿中那般显眼的徐行之,仍旧面不改色,等课舍内完全安静下来,他才道:“今日上午不讲课,进行旬考,你们准备好纸笔,将书本都收下去。” 说罢,他便朝魏觉招了招手,待他上前来,将一叠纸条递给他,又温声嘱咐了几句。 纸条上写的是每个学生各自的考题,他们学习的进度不同,自然旬考的内容也不同,如魏觉这般聪慧学得快的孩子,默写的是《论语》中的《学而》篇,另外一些进度正常的孩子,默写的是《幼学琼林》,还有几个刚被送来不久的孩子,默的是《百家姓》、《三字经》等。 展开刚被发到自己手中的纸条,徐行之低头一看,不由挑了挑眉。 是要求默写全篇《千字文》。 随着纸条尽数被发完,吴夫子宣布考试开始,课舍内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徐行之也取了一张纸,提笔蘸墨,落字于纸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的毛笔字还不熟练,因而书写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却很流利,写完一句接下一句,没怎么停顿过。 当全身心投入到文章中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了下来,引得在课舍内巡视的吴夫子都多看了他几眼,一时好奇,索性负着手踱步到他跟前,低头看了过去。 第一眼,吴夫子就紧紧皱起了眉,无他,盖因被他写的字给丑到了,且不论风骨不风骨,单单从运笔当中都能明显地看出其中的生涩,就像是才练字不久似的。 压下这份不适,他继续看下去,片刻之后,却心头微讶,原本紧皱的眉头也逐渐松开。 这个学生刚来丁班的第一天,他也亲自校考过对方,并不是不相信山长的判断,而是作为徐行之接下来的授课夫子,有必要了解对方的学习进度,当时对方的确是除了三字经还能背上几句之外,其他的都一概不知,就连千字文,也只能背出前面那几句,再往下问,便是一脸茫然。 吴夫子也教了这么多年书,看得分明,对方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再加上从外头听来的传言,都说这个学生先前是个纨绔子弟,没正儿八经好好念过书,他便释然了。 原本这次旬考,他也并没有对徐行之抱有什么希望,虽然对方在课堂上的表现不错,听课认真,还会拿笔时不时做些笔记,有什么在课上没听懂的,还会在课后来请教自己,说实话,一开始的坏印象已经改观了不少了。 可,就算再认真,他入学也不过才一天而已,能学到多少东西呢? 恐怕能背下来一篇完整的短文就不错了。 给他出的题,也不过是一视同仁,并不指望他能默出来多少。 可现在瞧着……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是没可能全部默出来? 徐行之写得很认真,心无旁骛,连吴夫子在自己身边停留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待到他写完一整张竹纸,放到一边,换上第二张继续时,吴夫子已经离开这里去看其他人答题了。 一时之间,课舍内除了翻动纸张的声音,就剩下长长短短的叹气声。 徐行之充耳不闻,继续缓慢而平稳地往下默写,谁能想到呢,限制了他速度的并不是记忆力,而是手速。 也不知过去多久,第一个上前交卷的人出现了,正是魏觉。 作为吴夫子最看好的学生,小少年非但所默写的内容没有错漏之处,就连吴夫子所抽问的几个问题,也回答得流利通畅。 放在桌上的戒尺完全没有派上用场,还得了几句夸赞。 在他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孩童去交卷,各自表现不一,大多都是提心吊胆地上去,再捂着手心下来。 等到徐行之终于默完整篇文章,放下笔时,距离吴夫子规定的考试时间结束还有不到一刻钟了,他将最后一张纸搁在旁边,等待墨迹干透的期间,将前文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确定没写错什么地方后,这才整理一番,起身交卷。 这时候,课舍内还没交卷的人,算上他也就只剩三个。 其他孩子此时正假装翻书温习,实则交头接耳地悄悄说话,吴夫子也听之任之,并不多管,只等着剩下几人。 等他走到跟前,吴夫子习惯性问了句:“都写完了?” “是,夫子。”徐行之应了一声,随即便垂手立在前方,静候对方看完。 吴夫子带着某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期许,将他所默文章接过来,仔细翻看起来。 看完之后,他神色不变,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 徐行之略思索片刻,随即开口,依次作答: “周人怀念召伯的德政……” “孟子崇尚朴素,史官子鱼秉性刚直。” “顺应自然,修德积福……”[1] 他语速虽然不快,但吐字清晰,娓娓道来,显然心有成竹,理解得很透彻。 待他答完,吴夫子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连续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徐行之尽数答了上来。 吴夫子又不说话了。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可他这心里却是又惊喜又心痛,惊喜的是徐行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能把长达千字的文章无一错漏地默写下来,还能理解其中真意,这哪里是个草包纨绔,分明是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心痛的是这小子既然在读书一途上有这样好的资质,却硬生生浪费了十几年! 吴夫子心里这个气啊! 可气完之后,他抬头看向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简直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高兴。 他温和可亲地道:“放学后先别走,往致知堂来一趟。”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1. 0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012 第十二章 致知堂内,现在只有徐山长一人。 只见他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端到窗边悠哉地饮着,一边翻看着甲班的学生们今日交上来的文章,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甲班的学生不多,总共也就十几个,不过安康县文风不盛,族学开办这么多年,也就仅仅教出来一个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学生。 还不是徐家的。 想到这里,徐山长这心里就有点儿堵,杯中的茶闻着都没那么香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瞧见吴夫子走了进来,刚要开口同对方打声招呼,却发现后面还跟着个人。 定睛一看,怎么是徐行之这小子! 坏了,他不会在入学第二日就故态复萌,闯了什么祸吧? 想到这儿,徐山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朝自家小厮招了招手,待他近前来,低声吩咐:“你先回家去,帮我给夫人带句话,就说族学这边有点事,我得晚点儿回去。” 小厮点头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吴夫子这边,因为心情甚好,以至于进来得太急,压根儿没注意到窗边的徐山长,将徐行之带到自己桌边,还让他搬了张椅子坐下。 态度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行之,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 悄悄踱步过来的徐山长一听这话,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以为自己听错了,吴夫子这个语气,好像不是生了气的样子? 不确定,再看看。 徐行之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闻言便点了点头,“多谢夫子关心,挺习惯的。” 倒是吴夫子发现了,笑呵呵地招呼:“山长过来了。”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有些不理解地问:“行之有这样的天分,您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 “什么天分?” 徐山长被他这句给问懵了,下意识回了句。 “您也不知道?”吴夫子一看就懂了,合着山长不是不想告诉自己,而是他也不了解。 他顿时就来劲了,将徐行之在课堂上的表现和今日考试时发生的事尽数给徐山长说了一遍,其中不乏夸奖之语。 徐山长听得认真极了,时不时惊讶地往徐行之身上看上一眼。 徐行之却有几分尴尬,低头的同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是没想到,自己只是背书背得快了些,吴夫子的反应就会这么大,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点本事根本不算什么,不会觉得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就高人一等,且不说历史上真的存在十二岁中举,十九岁中进士这样的少年天才,就连自己穿的这本书的男主,也是十七岁中举,十八岁中进士的,还有男主的同窗们,虽然没有男主这么夸张,但也没有逊色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徐行之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实在是骄傲不起来。 不过这就是他的思维陷入误区了,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自然是因为他身上的特质,而那些有名有姓的配角们,当然也有他们的出众之处,但这些人的人数,比起整个大周参加科举的士子们而言,说是九牛一毛也并不为过。 况且,在大周,南方文风盛,北地就差了许多,每次会试殿试,南方士子的数量远超北地,安康县正是处于北地。 再加之安康县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只是个小地方,这么多年了,别说进士了,就连举人和秀才都没出过几个。 尤其是在族学开办的这些年里,徐山长他们也就教出过一个秀才和三个童生。 眼下好不容易看见个聪慧的,可不得抓紧咯。 就在吴夫子与徐山长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位夫子也结束了自己的课程,路上偶遇后便结伴回到致知堂,出于凑热闹的心理,走过去听了几耳朵,也用同款眼光打量了一番站在旁边的徐行之。 是的,山长在旁边站着,徐行之自然不好意思坐着,所以站起来了。 另外两个夫子,一位便是入学那日见过的蒋夫子,他负责丙班,另一位则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负责乙班的杨夫子,族学内唯二的举人之一。 此时听闻吴夫子的这番话,蒋夫子还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徐行之,便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当中。 而杨夫子却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像他这个年纪,还有背不会千字文的吗?” 言下之意,是怀疑徐行之作假,先假装自己不会背,想在被考到的时候一鸣惊人。 他性子严苛,最不喜的便是怠惰不勤勉的学生,东亭侯世子的纨绔之名他早些年便从同年口中听说过。 换句话说,徐行之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单。 他话音落下,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了下来。 吴夫子有些不高兴,这不是在质疑自己的眼光吗?是不是装的不会背,自己还能看不出来? 他也是个性子倔的,当即就要同对方争辩起来,“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人平日里的关系就一般,若只有他们几个人,那便罢了,可现在还有学生在场,闹起来就不好看了,徐山长冲蒋夫子试了个颜色,蒋夫子会意,赶忙站在他们中间,不等杨夫子说话,便开口劝和道:“你们两先别急,行之既然在这里,是不是过目不忘,一试便知。” “是不是,行之?”说罢他还看向徐行之,温和地问了句。 徐行之闻言便点了点头,“若是夫子们想试,学生自无不可。” 在应下的同时,他不免多看了这位态度温和的蒋夫子一眼。 杨夫子这样摆在明面上的质疑,在前世时,他经历的也不少,所以并未将之当回事,反倒是这位蒋夫子…… 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相信自己啊,只不过他并未将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反而借机提出个能令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蒋夫子不知徐行之心里在想什么,见他应下,便将目光调转向吴夫子与杨夫子。 “你们的意思呢?” 杨夫子瞥了徐行之一眼,眼中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活脱脱一个不高兴,但还是点头应了。 至于吴夫子,巴不得自己看重的学生争口气,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瞪了眼杨夫子,“试就试!” 徐行之安静地等候在一边,看他们商量着出题,心中并不怎么紧张,思绪还微微抛锚了片刻。 族学当中的四位先生,性格都各不相同,看来在这里读书,应当不会无趣了。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2. 01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013 第十三章 很快,包括徐山长在内的几位夫子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考题,有的去拿书,有的去拿文章,有的则是现场研墨提笔。 待他们都准备好了,徐行之面前便出现了好几样东西。 “行之,你想一篇一篇来,还是一起来?”蒋夫子走到他跟前,温和地问道。 徐行之并不托大,闻言便道:“分开来吧,麻烦夫子了。” 蒋夫子笑着道了声不客气,便将最上面那张纸递给他,“记住之后同我说一声便是。” 徐行之接过,点头应了,随即便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这薄薄的一张纸上。 他认真起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下来。 其他几位还未如何,唯有杨夫子在见状之后,不屑地收回视线,低声嘀咕了句:“装模作样。” 立马引来吴夫子的怒目而视。 杨夫子却不以为意,虽然这是徐家的族学,可自己也是堂堂举人,是先前老侯爷请来的,并不怵其他人,作为族学的夫子,为了其他学生,他是万万容不得这样弄虚作假,品性败坏的人留在这里影响别人的! 瞥了眼吴夫子,他自得地想,自己可不像某些人,自以为寻到宝了,眼力那么差,轻而易举就被一点儿小伎俩给骗得团团转。 想到自己今年就要下场一试的得意弟子,再看眼徐行之,心中不喜之意更甚。 “蒋夫子,学生背完了。” 就在这时,被所有夫子注视着的徐行之忽然放下手中的竹纸,抬起头道。 蒋夫子微微有些讶然,他存了心要好好考考徐行之,所以递过去的是自己前段时间写的一篇时文,虽然简单,但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全文背会,所以他忍不住问了句,“当真?” 见徐行之点了点头,面上也不见勉强,他这才道:“那就开始吧。” 他话音落下,徐行之稍微回忆了一番,随即闭上眼睛,缓缓出声,将方才那篇时文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 字句清晰,听得徐山长与吴夫子面露笑意,心中满意。 这篇时文并不长,没用多少时间,徐行之便背诵完毕,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蒋夫子略有些复杂的神情。 “一字不差……” 他倒是没有像杨夫子那样,怀疑这孩子一开始是装的不会,毕竟这样的行为行为什么意义,他只是觉得吴夫子的说法有些夸大,他是在没办法将传闻中的纨绔子弟与天生的读书种子,这两个词儿联系到同一个人身上。 只是经过了方才之后,不信也得信了。 他面上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除了徐行之以外无人看清,很快收拾好心情,冲另外三人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吴夫子与徐山长,经过方才的验证之后,二人在惊喜之余,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徐行之同样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其全文背了下来。 第一篇也就罢了,是吴夫子出的题,选了《中庸章句》中的一段,而徐山长递过来的却是一篇策论,在拿到手后,徐行之低头一看,上面的字体是馆阁体,整齐方正,美观规范,标准地如同打印出来的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只不过他看了几眼,便觉得上面的字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眼下却不是个适合思索这件事的场合,他便将这之暂时搁置,先将思绪投入到文章当中。 随着他越往下背,心中不由得讶然,这篇文章…… 见解独到,文采飞逸,饶是他这个初学者,都能看出这着实是一篇好文章,不知是哪位师兄的大作,亦或者是山长本人的? 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很快,他便将这篇文章通篇背了下来,在徐山长他们欣喜的视线中,他暂时压下了想要打听文章作者的打算。 此时的场景不适合,反正山长是他堂伯,回头专门去拜访一番,到时候再问也不晚。 另一边,由于他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背下了三篇文章,其中有两篇还是他们个人或者学生的文章,所以不存在提前背会的可能性,足以证明徐行之并没有弄虚作假,吴夫子这下可高兴起来,挑衅地看向杨夫子,也不多说什么,生怕给自家学生压力,只道了句:“到你了,杨兄。” 杨夫子冷哼一声,示意蒋夫子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文章递过去。 他方才全程都在听,虽然徐行之都背了出来,但他心中却并不认可,觉得他们是存心放水,拿出来的那几道考题都太过简单,换个人也能记住,哪有他挑的这篇好,这可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可不是不学无术的人看得懂的,没见这小子拿到手里就开始皱眉了吗? 他无不自信地想。 事实上,徐行之的确觉得这篇文章有些难背,原因无他,还是他自己进学时间太短,对于文章中所引用和提到的一些典故很是陌生,所以读起来自然觉得难懂,众所周知,在理解的基础上背诵会更加容易,若是不解其意,对于他来说背是能背,但效率就稍微低了一些。 因而,他眉头微皱,时而闭眼默背,时而睁眼复看,在这篇文章上花的时间比前几篇更长。 他这样的反应,更像是应验了杨夫子的猜测,他不由面露自得之色,放下心中方才隐隐约约的担忧,悠哉地找了个座位坐下,还端起茶喝了一口。 却不料他屁|股刚沾到椅子,另一边就传来了徐行之的声音:“夫子,是直接背吗?” 惊得他差点儿直接蹦起来。 还不等他过来,吴夫子他们直接同意了。 徐行之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出声背诵起来,声音清越,不急不缓,没有半点儿磕巴。 待到他全部背完,杨夫子目瞪口呆,面上已然有些恍惚起来,耳中充斥着其他人的声音。 “又是一字不差啊……” “不错不错!这篇文章这般晦涩拗口,没想到你都背下来了。” “你这孩子,有这样的本事也不早说。” 除了夸赞徐行之的,还有转头来找杨夫子说话的:“杨兄,你觉得呢?” 不等他说话,便颇为豁达地一挥手,“哦,想来你也替行之高兴吧,毕竟咱们当先生的,自然是盼着学生越来越好的。” 杨夫子脸涨得通红,手不禁一抖,茶撒了一地:“……”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3. 01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014 第十四章 这场额外的校考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徐行之登上马车时,早在里面的徐行安已经等得快睡着了。 “阿兄……你来了?” 小胖墩儿听见动静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含糊地招呼了一声,随即便瞧见他手中的东西,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徐行之不置可否,见他好奇,便随手将东西递了过去,懒洋洋地道:“上午考试默写的文章。” “你们也考了?” 徐行安接过来,一听是文章,顿时没了兴趣,不过想到是自家阿兄写的,又勉强看了几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 惊得他差点儿从位置上跳起来,“阿兄,这真是你写的啊?不会是别人代写的吧?” 不怪他吃惊,实在是他从前也不是没看过自家阿兄写的字,那一□□爬字,还不如自己的呢,但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小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来覆去地看,这笔字带给他的震惊甚至让他忽略了自家的学渣阿兄甚至完整地默出来了全篇《千字文》。 徐行之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夫子就在前面坐着,你给我找人代写看看?” “也是哦……” 小少年想到这一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又立马精神起来,巴巴地凑到跟前开始拍马屁:“阿兄,好阿兄,你的字怎么突然这么好了,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教教我,今个儿我还被蒋夫子说字不行,要多多练习。” “少来这套啊。”徐行之听得忍俊不禁,“我这笔字可算不上好,还差得远呢,不过蒋夫子说得没错,你若是想练一手好字,除了多多练习,没别的办法。” 一听这话,徐行安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地趴在小几上,“练字好累啊……” 徐行之笑了声,给他灌了口鸡汤,“好好努力,只要认真勤奋,你的努力不会辜负你的。”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小少年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到达老宅,刚刚停下,徐行安就很快跳下马车,连衣裳都顾不上换,就一溜烟儿跑到正房那边去,手中挥舞着那几张竹纸,掀起帘子飞快地钻进去,“阿爹阿娘!快看阿兄的考卷!” 好巧不巧的,许是正等着他们兄弟俩回来用饭,徐老爷,崔氏还有徐行吟都在正房里坐着。 一听这动静,登时都站起身围了过来。 “这是彘儿写的?当真?” “快给我看看!” “写得不错啊,瞧着横是横撇是撇的,还怪好看的。” 徐行之:“……” 不是,你们是认真的吗? 晚了一步的他刚踏入房门,就听见家人们这番真心实意的夸奖,头顶顿时冒出好几个问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尴尬二字。 他不禁开始思考,原主先前究竟有多么离谱,才会在取得一点点微小的进步时,就被这么一顿狠夸,主打一个鼓励式教育。 …… 下晌还要继续上课,好在天气突然阴云密布,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风,凉快了不少,去族学的路上不至于太难捱。 吴夫子在下午的课上照常是讲《千字文》,徐行之并没有仗着自己已经会了就不认真听,反而拿着自制的炭笔,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做着笔记。 毕竟吴夫子的课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能带给他的收获比仅在书上看来的更多。 讲了约莫一个时辰,吴夫子宣布课间休息,一刻钟后再继续。 丁班的小孩儿们早就坐不住了,如鸟兽散状齐刷刷冲到课舍外去玩耍了,一时之间,外面的吵闹声此起彼伏。 还留在课舍内的人并不多,徐行之就是其中之一,一来是他要整理方才课堂上做的笔记,二来他内里是个成年人,实在跟这些真正的孩子们玩不到一处去,比如他的同桌魏觉,虽然聪慧,但还保有孩童的天性,一下课就放下书本,头也不回地加入了嬉闹的孩子群体。 “那个就是徐行之?” 不知何时,丁班门口忽然出现了几道身影,被簇拥在中间那人身量高挑,打量着课舍中那个极为显眼的身影,低声问了句。 他身边穿着石青色儒衫的矮个儿少年闻言便笑了一声,他的长相勉强能说一句清秀,不过语气中却带着调侃和若有似无的嘲讽,“定然是他了,丁班都是刚开蒙没多久的孩童,他在这里面也是够独特的。” “确实挺显眼的……” 最先开口的少年摸了摸下巴,想到自家父亲的交代,他转头对身边人道:“范沛,你替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请他出来同我们见一面。” 范沛一听这话,心情顿时变差,但又不好拒绝王若山的要求,刚准备进去,旁边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若山,还是我去吧。” 他转头一看,果然是苏蔚明,心里暗骂一声马屁精,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王若山身为县令之子,来徐氏族学借读,身边跟着的这几个都是县里富户家的孩子,早就习惯了有事这几人抢着去做,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道:“那便辛苦蔚明了。” “不辛苦。”苏蔚明笑笑,随即便缓步踏入了课舍。 徐行之的课堂笔记整理到一半,身前忽然多出一片阴影,同时,客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徐公子?” 他循声抬头,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正好奇地看着他。 确认,不是原主认识的人。 “我是。”他放下炭笔,出于不想仰着头看人的想法,他站起身来,然后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比人家高了大半个头,还是无法平视。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介意,闻言便冲他笑了笑,继续道:“徐公子好,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姓苏,名蔚明。” “苏公子好。” 徐行之从善如流地回了句,说话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门口的那三个陌生的少年。 他没有急着问对方的来意,想来对方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找自己的,应当会主动提起。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4. 01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015 第十五章 不出他意料,下一句,苏蔚明便将来意道明: “听说徐公子来族学读书,我等便想过来结交一番。” 徐行之闻言,心中了然,想来他们便是在自家族学借读的那几个县里富户之子了。 不等他说话,苏蔚明再次开口,不过这次语速稍快,声音微低:“门口那三人,最中间的是县令家的公子,姓王名若山,他左侧的是范家的老二,叫范沛,右侧的是白家长子,名叫白祺。” 感受到对方话里的善意,徐行之心中若有所思,片刻后冲他点点头,道了声好。 随即便随苏蔚明一道,走到课舍门口,在对方的介绍之下,与王若山等人见面。 徐行之口中同他们寒暄,另一边却不着痕迹地将这几人都打量了一番。 都是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顶多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没什么城府,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王若山似乎没什么别的想法,单纯只是对自己这个前·东亭侯世子好奇,但并不过界,没问什么冒犯的问题;白祺的存在感不高,像是个隐形人一般,除了一开始介绍时同自己问了声好,此后便没有再开过口;苏蔚明倒是如先前一样,对自己颇为友好,长着一张娃娃脸,却比自己大两岁,今年已经十六了,说话很有些八面玲珑的样子。 而那个叫范沛的少年,却与苏蔚明恰恰相反,许是因为年纪还小的原因,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位,徐行之看得分明,对方时不时就要瞪自己一眼,眼中的厌恶和轻蔑都快满溢出来了。 “徐公子从京都过来我们这小地方,想来很不习惯吧?” 这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可从范沛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徐行之瞥他一眼,“劳范公子关心,在哪里都是一样过,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轻描淡写地把这话带过,将这人的名字和态度记在心里,继续面色如常地同其他人交谈。 课间休息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双方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王若山等人便告辞离开了。 …… 随着吴夫子一声“下课”,早就昏昏欲睡的孩子们立马精神起来,动作迅速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只等着夫子出门,就放学回家。 徐行之也不例外,只不过还没等他收拾好,同桌的魏觉就凑了过来,悄悄开口:“徐大哥,你先别收拾了,夫子说让咱们放学后去致知堂。” 带着疑惑停下手下的动作,徐行之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前方尚未离开的吴夫子,只见对方也恰好看过来,目光温和,还冲他点了点头。 徐行之:“……” 他好像猜到要去致知堂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等到他跟魏觉过去之后,见到的便是除了杨夫子之外的其他三位。 “见过山长,吴夫子,蒋夫子。” “好好好。” 徐山长等人乐呵呵地应了,随即,魏觉便由吴夫子带到另一边的书桌旁,一个讲一个听,很快进入授课状态。 徐行之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果然是补课啊,还好自己托人去跟自家弟弟说了一声,让他先回家。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同时,徐山长的声音也传入他耳中:“不用紧张,你先看看这个。” 闻言,徐行之很快收起思绪,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张纸上。 片刻之后,他便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一张专门为他写的书单,上面整整齐齐地列出他如今需要学习的书名,从易到难,足有十数本之多。 “看完了?” 徐行之闻声抬头,点点头道:“看完了,多谢山长。” 他不是不知事的人,自然看得出这份书单中的用心之处,而整理出它的人,自然值得自己一声道谢。 蒋夫子一直在旁边观察他,此时见他态度诚恳,并无勉强之意,不由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生出几分欣慰来。 读书人,读书人,若要读书先学做人,虽说作为夫子,应当有教无类,但在他看来,学生的人品如何,其重要性更甚于读书的天分,若是人品低劣,就算他日高中,也不过是多一贪官污吏罢了,不值当他们如此用心。 徐山长却没有想这么多,不管怎么说,徐行之是自家晚辈,自家人当中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瞧着在读书上有些天赋的,他高兴得不得了,中午连饭都没顾上吃,抓紧时间整理出这么一份书单出来,又反复检查,生怕遗漏了哪一本,当真是操碎了心。 眼下见他领自己的好意,做长辈的就更加欣慰了。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 徐山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温和道:“这份书单你拿回去收好,若是你家中没有这上面的书,就去藏书楼借,我已经提前跟老赵交代过了,只要不是三更半夜的,你尽管去就是了。” 见对方为自己考虑得这般仔细,徐行之心中不免被触动,下意识想道谢,又想到方才的话,话到嘴边便换了一句:“学生记住了,定会用心的。” “好。” 徐山长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话头又一转:“不过用不用心,却不是靠嘴说的,要付诸行动才是,这样吧,先给你三天时间,看看你能背下来多少,到时候再为你讲解,你觉得如何?” “山长考虑得甚是。” 对于这样因材施教的提议,徐行之并无异议,很快便答应下来。 …… 商量这件事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徐行之带着书单回到家中,正好在门口碰到也刚刚回来的自家父亲。 “今个儿怎么晚了?没跟獾儿一块回来?” 父子俩并肩走在一块儿,徐老爷随口问了一句,接着偏头看向才小小年纪就长得快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长子,不由得挠了挠下巴。 徐行之便将方才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本以为自家父亲会大吃一惊,却没成想对方非但没吃惊,反而还挺自得,骄傲地道:“你这么会读书,肯定是随了我,你爹我小时候可是被先生夸过的,要不是得继承东亭侯府,肯定也是个状元之才。” 徐行之:“……” 许是提到了侯府,徐老爷顿时又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般泄了气,满脸失落之色,连走路的步伐都沉重了许多。 父子俩走到正房,还没进门,便听见屋内传来母亲和姐姐的说话声。 “阿娘,您看账本,知味居的生意相较先前差了许多。” “怎么回事?” “对面新开了一家酒楼,叫聚福楼,咱们家掌勺的大师傅被挖走了。” “知道是谁家开的吗?” “已经叫人去打听了……” 父子俩掀开帘子走进去,屋内的说话声顿时一停。 “回来了?” 崔氏见他们俩进来,神色如常地合上手中的账本,“去洗漱一下,等会儿准备用饭。” 徐行之方才在门外听得分明,似乎是自家的酒楼经营不善,便关心了一句:“娘,您跟阿姐方才在说知味居的事?” “没什么大事儿,娘能处理。” 崔氏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带了过去。 见她并不想多提,徐行之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5. 0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016 第十六章 另一边,日暮时分,徐山长也回到家中。 他的妻子苏氏早就让人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一块儿用,见他回来,便主动上前帮着换下外衫,好奇地问:“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瞧着你还挺高兴的?” “被你看出来了啊。” 徐山长换上干净的外衫,坐在饭桌前端起已经盛好的汤喝了一口,这才乐呵呵地道。 苏氏瞥了他一眼,把筷子递给他,“我还不知道你?你脸上又藏不住事儿。” 被看穿了,徐山长嘿嘿一笑,按捺不住心里的得意,连饭都顾不上吃,同她道,“你还记得行之那孩子吗?” “行之……” 苏氏记性好,没过多久就想起来了,“你是说五弟他们的长子?” 徐山长与徐老爷是同辈的堂兄弟,一个行三,一个行五,以前爵位还在的时候,大家都是称侯爷,现在爵位没了,便恢复了原本的叫法。 前几天三叔公给徐老爷他们一家办的接风宴,徐山长因为有事去了府城,便没来得及参加,不过苏氏却去了,也见到了徐行之他们几个。 印象颇深。 “我记得他们家那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养的,都长得好看,个顶个儿的聪明灵秀,光瞧着就可人疼,哦对了,你说行之怎么了?” 徐山长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闻言便迫不及待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还不忘感叹一句:“我还当这孩子真是个纨绔,却没成想他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咱们徐家说不定也能再出个举人呢……” 不是他要求低,是他们徐家这么多人,这些年来硬是只出了自己这么一个举人,秀才也没几个,就像是没在这方面开窍似的。 这能不让人犯愁? …… 另一边,在用过晚饭之后,徐行之便去寻了那位负责看护老宅的老管家,那位姓方的老爷子,打听这几家的事。 方管家原来是徐行之他祖父,也就是老侯爷身边的人,在老侯爷过世之后,便带着一家子回到了安康县,守着宅子养老,对这边儿的大事儿小事儿都一清二楚,若是想要了解什么事,问这位就对了。 原来范家,苏家,还有白家,都是安康县本地的富户,不过他们与徐家的关系却各不相同。 苏家与徐家关系亲近,来往密切,两家互为姻亲,比如徐山长的妻子便是苏家人,是苏蔚明的亲姑姑;范家与徐家的关系却不甚好,自打老侯爷他祖父那辈儿,两家就因为争水这样的事屡屡产生矛盾,甚至打起来都是常有的事,就算如今已经过去好几辈了,两家关系甚至更加恶劣了几分;至于白家,他们家的存在感不高,但同徐家和范家还有苏家的关系都还过得去,算是个中立派。 从前东亭侯府的爵位还在的时候,徐家在安康县一家独大,范家自然要避其锋芒,不过如今却像是掉了个个儿,徐家的爵位没了,但范家却在前年攀上了知府,范沛的一个堂姐生得美貌,被知府娶为续弦夫人,生了个儿子,听说如今很得喜爱。 除了这些消息之外,方管家还提起了如今这位王县令,他是王家的人,虽说只是个旁支,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王家人,官做得不怎么样,家族中人脉却不少。 听到这儿,徐行之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苏蔚明会率先对自己释放出善意,为什么王若山同自己说话时,那个叫范沛的少年会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了。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一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小小的安康县中,几家之间的关系繁杂得紧。 可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 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他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苦读之中。 当人沉浸在某件事当中的时候,便觉得时间过得极快,对于徐行之来说,亦是如此。 距离他刚入学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在这段时间内,他犹如一块极度缺水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自身出色的记忆力再加上山长以及吴、蒋两位夫子的教导,他的学习进度飞快,那张书单上的内容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顺利地从全是萝卜头的丁班升到了丙班。 就在他顺利升班的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自家蠢弟弟吃惊的样子都有趣极了。 蒋夫子刚要让他入座,大致扫了眼,却发现课舍内暂且没有空着的桌子,便转身同他商量道:“不若这样,我现在叫人去库房搬一张新桌子过来,你暂且同你弟弟先挤一挤。” “夫子,不必麻烦旁人了,不如您告诉我库房在哪边,我自己过去搬便是。” 眼下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库房离得也不远,来回一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蒋夫子想了想,很快便同意了。 晨间尚且还算凉快,日头还没升起来,徐行之一路走过来,看见不少握着书卷在树下闭目诵读的学子,满口之乎者也,年纪有大有小,个头有高有矮,共同点就是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面孔。 或许是甲班和乙班的学生们。 他随意想着,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视线中已经出现了一排房屋,按照蒋夫子说的,最南边的那一间就是库房了。 “若山,你当真要请徐行之出去玩?”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因离得远,有些模糊,但足以被人听清。 徐行之下意识停住步子。 他现在的位置很巧,前方恰好有几棵高大的树,把他的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而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道长廊,茂盛的花藤攀在上面,隐隐绰绰能看到里面的两个人,廊柱旁的那人便是刚刚说话的,而坐着的便是上回主动来跟他打招呼的那位县令之子——王若山。 徐行之挑了挑眉,索性往后退了一步,抱臂靠在树干上,他也想知道这位王公子会怎么说。 没让他等多久,王若山慢悠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啊,他不是从京都来的吗,会的乐子一定很多吧?” 这话落下,先前开口的那人顿时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近来无趣,想在他身上找些乐子。” 王若山没说话,想来是默认的意思。 随即,二人就别的话题又闲聊了几句,许是快到上课的时间了,便起身结伴离开, 一直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徐行之才从树后走出,将手中的牌子抛到空中,又伸手接住,摇头哂笑一声。 骤然面对他人的恶意,他倒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就全员恶人啊。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就当他刚想迈步往外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他先是僵在原地,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地方怎么回事,除了自己,居然还能再藏一个?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6. 0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017 第十七章 半晌,徐行之不禁叹了口气,转过身,正好与对方的视线对上。 他先是被对方的颜值晃了晃,停顿片刻,才问:“你认识我?” 若非如此,不能解释为何是对自己这个苦主道歉,而不是王若山他们。 魏眠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确认识徐行之,毕竟对方以其自身的经历,力压其他人,是族学内近来最出名的人,他很难不认识。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理解,但他还是主动解释道:“在下魏眠,先前时候在这边温书,王若山他们来时,我本来想走,但你正好过来……” 听了解释,徐行之这才发现,对方所在的树丛后还有一套石制的桌凳,明显是让人歇息用的。 徐行之:“……” “罢了。”他对这件事也并不怎么介意,豁达地摆摆手:“没事,是你先来的。” 说完这句,他刚想离开,却倏然停住动作,脚像是长在地上一般,半晌都动不了,整个人都恍惚了。 什么眠 魏什么? 魏什么眠? 他是不是听错了?这不是原著男主的名字吗? 魏眠看他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跋扈,心中诧异之余,也平添几分愧疚,倒是自己以小人度君子之腹了。 刚想再次道歉,却见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慢吞吞地问:“魏兄,不知你的眠是哪个眠?” 魏眠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问了,故而也没觉得奇怪,温和地道:“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眠。”[1] 还真是…… 就连自我介绍的那句诗也是一样的。 想到方才对方的所作所言,他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声,不愧是男主,果然如书中所写那般谦谦君子,风光霁月。 徐行之神色复杂,心头却困惑不已,原著里也没有提到过原男主在徐家的族学中读过书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但眼下,他还是敛下眸中的百般探究,对魏眠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原来如此,想来魏兄已经认识我了,就不用我做自我介绍了吧?” 魏眠自然道了声“是”。 两人本就不熟,因为这场意外才相识,寒暄几句之后,徐行之便主动告辞。 本以为魏眠会顺势离开,却不成想对方非但没有,还问了句他是不是要去西南那边,若是是话,正好同行。 同行了一段距离,徐行之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同窗,同样姓魏,难不成跟魏眠有什么关系? 正好主角在这儿,他便直接问了。 魏眠一听便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是,阿觉是我弟弟,对了,他还在家中提到近来认识了个谈得来的朋友,只是未曾提起姓名,故而我一时之间没想到行之你身上。” 想到那个人小鬼大的孩子,徐行之也笑了,自打方才得知魏眠身份就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几句话之间,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谁都没有提方才听到的事,原地分开,一人去库房找人取桌子,一人去旁边的藏书楼还书。 离开之前,看守库房的老伯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板,还不放心地问了声:“这桌子可重嘞,你一个人能行不?” 徐行之还没察觉到问题,点点头道:“行,肯定行,您就放心吧。” 然而等他搬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抬起桌子一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忘了,这时候的桌子都是实木的,换言之,很沉很重。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刚打算再加把力,前方却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行之,需要帮忙吗?” 徐行之抬头看过去,不是魏眠又是谁? 他没有逞强的习惯,十分诚实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那便谢过魏兄了,这张桌子重的很,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魏眠一个人抬起了整张桌子,步态沉稳,轻松无比。 徐行之:“……” 暂且不提他复杂的心理活动,承了对方一次人情,他也不得不承认,魏眠真是个好人,可能是看出了点儿什么,索性帮他把直接桌子搬进了丙班课舍内放好,同相熟的人闲聊了几句,这才道别离开。 不难看出,魏眠在学生当中的人缘极好,不论是前来借读的外姓学子,还是徐家的本家子弟们,都乐意与对方多说几句话,面上还都难掩兴奋之色,而对方的态度也十分平易近人,不仅如此,他还说得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不愧是将来能成为一代明臣,名留青史的人物。 “阿兄,你想什么呢!” 身前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徐行之的思绪,他抬起头瞥了眼自家弟弟,懒洋洋地道:“想你的课业有没有完成。” “啊这……” 徐行安一听这话,不由得挠了挠头,视线开始游移,看看房梁,再看看地面,就是不跟他对视。 “嗯?”徐行之立马坐直了身体。 他本意只不过是开句玩笑扯开话题,却没成想这小子是真没完成? 小少年被他问得慌了神,心虚极了,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也不是完全没写完,就……就是……” 还没等他说完,周围骤然安静下来,徐行之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蓄着短须,不苟言笑,不是那位杨夫子又是谁? 杨夫子几步走到正中间,面无表情地说了声上课,然后道:“把你们的书都合上。” 除了几个胸有成竹的,其他学生都赶忙抓紧看了最后几眼,这才依依不舍地合上了书,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的抽考。 听说杨夫子近来脾气不大好…… “徐行之,你来。” 冷硬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听清之后,众人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视线齐齐地移了过去。 作为第一个被点名的人,徐行之却没感到意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以这位的小心眼儿程度,不点自己的名才不正常。 杨夫子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把《论语》颜渊篇背一遍。” 话音刚落,徐行之还未如何,坐在他前面的徐行安顿时着急起来,一时之间坐都坐不安稳了,偷偷转过去看向自家阿兄,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担忧。 杨夫子怎么回事?!抽谁不好,非要点自家阿兄的名! 阿兄他才刚学完蒙学课程没多久啊,颜渊篇还那么长! 徐行之不知弟弟在为自己担忧,他垂下眸子,神情淡淡地开了口:“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2] 随着他越背越久,中间甚至没有一次卡壳,杨夫子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在他背到第七章的时候忍不住打断,“背到这里就行了。” 与他的反应正好相反的,是徐行安以及此时坐在课舍内的其他学生们,不是替他松了口气,就是面露惊奇,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徐行之刚入学就进丁班的事迹,刚还在想这下可完了,堂兄/徐行之这次要被杨夫子罚了,可没成想他竟然背得这么流利? 相较于其他人,徐行之却清楚这还没完,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杨夫子黑沉着脸再次开口:“‘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何解?”[3] “学生不知。” 明白对方是存心刁难,故意考他还没有学到的内容,徐行之也懒得辩解,语气平静地道。 他这样果断承认了,杨夫子却觉得更加恼怒了,想也不想便道:“看你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还当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不用听夫子们讲课了,原来也有答不上来的?给我站到后面去!”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7. 01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018 第十八章 听见这话,徐行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半句话都没说便起身走人。 相较于自家弟弟的愤愤不平,他反倒没什么情绪,不过是罚站而已,前世也没少站。 只是有点可惜,这张桌子算是白搬了。 杨夫子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怵了怵,很快回神之后,便是成倍的恼怒,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们自行温书,半个时辰后我再讲”。 他话音落下,课舍内便是一片安静,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几个同姓的堂弟彼此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竖起书挡住自己的脑袋,偷偷摸摸地转头去看自家堂兄。 却见对方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像是半点儿都把被罚站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握着书卷,遮住了大半张脸,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只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的手。 几个堂弟顿时心生敬意,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到能让杨夫子生这么大气的人。 “这是怎么了?” 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众人抬起头看过去,居然是山长? 显然他的出现也不在杨夫子的预料之中,赶忙起身相迎,“山长,您怎么过来了?” 徐山长瞥他一眼,揉了把老腰,心道要不是担心你给我家行之下绊子,我至于堂堂一个山长跟做贼似的,蹲在窗户下偷听吗? 他带着怨念捋了捋胡子,轻咳两声,“闲来无事,来看看你们上课。” 杨夫子这还哪儿能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山长叹了口气,对自己道了句:“出来说吧。” 一直走到廊檐下,徐山长才停下步子。 方才在课舍中,学生们都看着,他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不能损了杨夫子作为先生的脸面,这会儿才好说话。 “正修,我知道你对这孩子看不惯,但孔圣人说过,有教无类,你我都是做夫子的,这样的道理我想你也明白。” “山长,我……” 他们在外面说话,课舍内的气氛也随着他们的离开,逐渐活络起来,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许是见师长们暂时不会回来,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阿兄,你要不坐会儿?” 徐行安也趁这个机会,跟坐在最后的同窗换了个位子,凑到自家阿兄身边小声问。 “不用。” 徐行之摇摇头,瞥了眼仍旧空无一人的讲台,重新将视线放在书页上,上面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方才他没答出来的那一篇。 他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思考方式尚且还没有转变过来,若想要读懂并理解透彻四书五经,难度不小。 杨夫子的刁难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摸了把自家弟弟的脑袋,思绪忍不住跑偏了一瞬—— 想到了方才帮自己搬桌子的男主。 方才他可听獾儿说了,不愧是原文男主,魏眠是甲班的头名,聪颖好学,是山长他们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先前已经过了县试和府试,都是案首,听说正在准备参加八月份的院试,若是这场也过了,人家就是秀才了,十六岁的秀才,不管放到哪里都称得上一句少年俊才了。 原文中描写男主魏眠性情温和,对待同窗彬彬有礼,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君子。 既然是君子…… 想到这里,徐行之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低头看向弟弟,试探着问: “獾儿你说,咱们若是碰到课业上的难处,去向魏兄请教的话,他应当不会拒绝罢?”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8. 01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019 第十九章 与此同时的京都,风和日丽。 寡居数年的长公主兴致上来,在自家别苑中办了一场荷花宴,给京都不少官宦家庭的女孩子们都发了帖子。 宋芙也在其中。 她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才养好身体,但仍是清瘦了不少,这还是她自病好之后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合当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周围有不少明里暗里打量自己的视线,令她浑身不适。 与她一同前来的好友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挽着她的胳膊紧了紧,用微不可闻的气声道:“甭理她们,都是听了徐家的事以后想看你笑话的,你阿爹如今在陛下面前炙手可热,岂是她们能比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都是些什么货色,还敢笑话你。” 宋芙闻言,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但还是冲好友勉强笑了笑,轻轻地道了声谢。 离她们不远处的凉亭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正单手托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同桌的几个女孩子聊天。 “兰颐,最近怎么不见你阿兄?” “对啊,平时不都是你阿兄亲自送你过来的吗?”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做周兰颐的小姑娘听了反而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他啊,因为那件事惹得我阿爹发了真火,让人打了他十几棍,现在还趴在床上养伤呢,还说要把他送到我二叔那边的军营里去。” 提起这件事,周兰颐也想不明白,就自家阿兄那样儿,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人没什么本事不说,还成天惹是生非,性格人憎狗嫌的,这些小姐妹们怎么各个儿都一提起他就悄悄红了脸。 可要说阿兄那张脸,她倒是觉得还不如徐行之的好看呢。 最开始问起的女孩子闻言便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眨了眨,“那件事……你是说安康坊的那件事儿?” “还能是哪件事。” 周兰颐话音落下,几个女孩子们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关切的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了。 就在这时,前头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她们站起来一瞧—— 原来是长公主到了。 …… 安康,徐氏族学。 也不知杨夫子被山长叫出去后说了些什么,总之回来的时候脸色虽然仍旧不好看,但却没有继续针对徐行之,罚站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许是因为耽误了太多时间,杨夫子回来之后便不再叫他们温书,直接开始上课。 讲课的声音在课舍内响起,学生们赶忙翻开书跟上。 就算不喜欢杨夫子这个人,徐行之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愧是经年的老举人,只不过他的教学风格并不与吴夫子和蒋夫子一样,那般细心周到,循循善诱,而是不管学生们能不能听得懂,能听懂多少,只自顾自往下讲,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任性。 好多学生一开始还能听懂,但听着听着就不由得面露恍惚,满眼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半堂课下来,能全程跟住的没几个,徐行之也只能算是勉强听懂。 好在还有半堂课是专门留着给他们解惑用的,只不过碍于杨夫子那不甚好看的脸色,敢上前请教的学生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一只手就能数完。 徐行之刚循着记忆整理完方才的笔记,听到动静便抬头扫了一眼,却发现这几人全都是来这里借读的外姓学子,至于自家的堂弟们…… 不是凑在一块儿小声说话,就是用书挡着脸在呼呼大睡,甚至还有一个躲在最角落不知在偷吃什么,两颊被塞得饱鼓鼓的。 徐行之:“……” 他一脸微妙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笔记上,拿起炭笔,重点标出几处先前没听懂的地方,然后放下笔,站起身来。 他的动作被课舍内其他人看见,皆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前方,杨夫子正在批阅乙班学生的文章,身前忽然多出一道阴影,他头也不抬便道:“说罢,哪儿不懂?” “请问夫子,‘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这句,学生有些不解。”[1] 这人一开口,熟悉的声音便惊得杨夫子握着笔的手不自觉一抖,笔尖重重地落在纸上,晕染出一块不小的污痕。 又是这个徐行之! 他下意识想出声责问,却忽然想起山长先前那番话,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把心中那股火气压下去,但还是没忍住剜了徐行之一眼,语带质疑地开口问:“你问这句,难不成我前面讲的你都听懂了?” “然也。” 徐行之顶着他犹如实质的不友好视线,淡定地点了点头。 杨夫子对他的态度好坏,半点儿都不影响他行使自己作为学生的权利,该问就问嘛,不问反而吃亏了。 该说不说的,杨夫子做学问确实是有一手,难怪平日里那般骄矜自傲,自恃清高,压着脾气给他讲解完这一处难点,徐行之顿时茅塞顿开,犹如在炎热的夏天喝了一杯冰水,浑身上下都透着通畅与愉悦。 于是他诚心诚意地对杨夫子道了声谢。 杨夫子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很显然,他这么坦然的态度不仅让杨夫子有火不能发,有苦说不出,还带给了其他同窗一点小小的震撼,在他们下课后结伴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彼此间的话题都是关于他的,引得旁边不知情的人都好奇起来,连连打听,然后大家一起吃瓜。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徐行安看着自家阿兄——手里的小册子,声音拉得长长的: “阿兄……” 徐行之正斜倚在靠垫上,也没个正经坐相,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闻言便随口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这个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徐行之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眼巴巴的目光,干脆地摇了摇头,“不行。” “阿兄,你就给我看一眼吧,就一眼!” “半眼都不行。” 徐行之半点儿都不为所动,冷漠无情地拒绝了他。 倒不是他小气,不舍得跟弟弟分享,而是这话本并不适合对方看。 这话本上讲的是一个书生与野狐妖的爱情故事,文笔倒是不错,但某些情节的描述略有些香|艳,还有几张半遮半掩的配图。 送他这本书的人是王若山,里面藏的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19. 01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020 第二十章 若是还是当初的原主,这一招估计挺有用,只不过对方估计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不仅不是原先那个传闻中的纨绔,还是个来自现代的成年人,经历过信息时代,再看这话本,就跟看小人儿书差不多,非但没什么触动,甚至有点无聊。 不过他也没打算现在就跟对方撕破脸皮,远着些就行了,他来族学是来读书的,而不是跟这些小孩儿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端。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总共也没多少页,他走马观花地翻了翻,就随手撂到旁边。 再转头一看,不由乐了,“不就没给你看吗,至于这么伤心难过的吗?” 原来是小胖墩儿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瞪着他,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阿兄,你变了!你以前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看的!” 现在再听到这样的话,徐行之非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也说了是好东西才给你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小胖墩儿还是一脸的不相信,他“啧”了一声,“要是不信咱们回家,让爹娘看看?” 一提到爹娘,小胖墩儿顿时蔫儿了,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那还是算了吧……” 在他们谈话间,马车很快到达老宅,兄弟俩下了马车,好巧不巧地碰上刚从地里回来的亲爹。 也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脸上头上都沾了灰,就连衣裳上都是脏兮兮灰扑扑的,拖着两条腿沉重地往院里走,双眼都没了焦距,像是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似的。 “爹?” “阿爹?” 两声招呼之后,徐老爷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哎,你们散学了?” “您这是干嘛去了,这一身多埋汰啊?” 徐老爷脸一黑,瞪了眼不会说话的小儿子,又不好意思把自己跟夫人打赌还输了的事儿说出来,充满怨念地看了眼大儿子,见对方不明所以地回看过来,只能掩饰地咳了两声,故作严肃,“你们不懂,为父这是勤于农事。” 说到这儿,他忽然灵机一动,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你们从前生在京都,不知百姓们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这样可不行,咱们家已经不是侯府了,你们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这样吧,等你们放假的时候,就同为父一道过去,也学着怎么收拾庄稼。” 徐行之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轻笑了一声,倒也没拒绝。 就当是散心了。 …… 好不容易到了族学休息的日子,一听自家相公打算带着两个儿子出去散散心,崔氏忙不迭地应了。 亲自替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点心零嘴,还有凉茶水果,一直把他们三个送上马车,神情这才舒展开来。 看她这样,身边一道来送行的徐行吟忍不住笑道:“阿娘怎的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崔氏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彘儿说想要科举,就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咱们家被夺爵的事,能踏踏实实学个几天就不错了,可没成想他居然这么刻苦用功,每日天还未亮就起来练字,从族学回来也不怎么休息,到了晚上又挑灯苦读,这些日子是一天都没落下,照这样学下去,我都怕他熬坏了身子。” “您呀,是又怕他不学,又怕他学得太刻苦。” 徐行吟挽上母亲的胳膊,笑吟吟地开解,“我看彘儿这段日子像是长大懂事了许多,自己心里应当有数,如若不然,也不会答应陪着阿爹出门了。” “希望如此吧。” 想到自家不着调的相公,崔氏又想叹气了,为了避免心塞,索性换了个话题,“对了婳婳,你昨日不是说要去你二婶家给狸奴下聘吗?打算什么时候去?” “盐巴和小鱼干都准备好了,待会儿就去。” “你看上的那只长什么样儿来着?” “那只小狸奴啊……”徐行吟想到自己先前去看的时候见到的那只小猫崽,唇边不由得带出三分笑意,语气轻柔地道:“通身雪白,只有尾巴是黑色的,可好看了,阿娘若是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崔氏也笑了,拍拍她的手,“那阿娘可就等着了。” …… 将崔氏送回正院,徐行吟回房换了身衣裳,便带着侍女出了门。 二婶家离得不远,她们便没有乘车,打算走着过去。 她的臂弯中挎了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一小袋盐巴与几条串起来的小鱼干当聘礼,除此之外,侍女的手中还拎了两壶酒,是崔氏嘱咐她带给二婶儿的,说是这种酒味道足,用来泡枣子吃最好。 穿过小巷来到街上,迎面而来的热闹景象不由得让徐行吟脚步微顿。 “卖蒸饼咯,素的一文肉的三文,个儿大管饱!” “桂花头油,上好的桂花头油!快来看快来买啊!” “酸梅汤!冰冰凉凉酸甜可口的酸梅汤!客官来一碗吗?” 从寂静的庭院走上街头,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周身萦绕的皆是人间烟火气,她忍不住驻足,掀起幂篱往外看去,面上不知不觉便浮现出一抹笑意,轻声念了句诗:“铜碗声声街里唤,一瓯冰水和梅汤。”[1] 她身边的侍女芙蕖闻言,不由笑着打趣道:“小姐今个儿的心情瞧着倒是很好。” “是啊。” 徐行吟也不反驳,轻轻放下幂篱的长纱,笑吟吟地道:“咱们今日倒是出来得巧了,正好碰上集市开放的日子,还是走快些吧,早点接了狸奴回来,还来得及逛上一会儿。” 说罢,主仆二人便继续往前,但还没走几步,前方便传来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都说了不是老子撞的他,明明是这老头儿自己不看路,撞到我家少爷的马车上来了,我家少爷没怪罪他就罢了,还想讹我们?” 这话传到耳中,徐行吟循声望过去,透过人群的缝隙,只见前方的街面正中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了个穿着家丁服的人,个头很高,膀大腰圆,一脸的凶恶之相,方才说话的就是他。 而在车前,却侧躺着一个蜷曲着身子的老人,满脸痛苦之色地抱着腿,时不时传出一声痛呼。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0. 02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021 第二十一章 就在这时,身边卖蝈蝈笼子的摊主见状也叹了口气。 小声道:“这老人家也是倒霉,好巧不巧的,怎么被范家的马车给撞了……” “您认识前面的马车?”徐行吟闻言,忽然转过身轻声问他。 她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衣着讲究,气质出众,身边还跟着个侍女,虽然因为幂篱看不清容貌,但一看也能猜出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游玩,摊主赶忙道:“回这位小姐的话,小人确实认识,那马车上刻着个范字,一看就知道了。” 一听到这个“范”字,徐行吟立马想到了近来困扰自家阿娘的一些事,不由得抿紧了唇。 这摊主说罢,在一旁听着的芙蕖忍不住好奇地问:“范家的马车,就能如此嚣张?” 摊主尚未开口,前方的马车中忽然传出一道温润的男声,打断了家仆嚣张的叫骂。 “青山,给这位老伯一锭银子看伤,我们走吧。” 这声音不大,却立马叫那家仆止住了声,半个字都没有多说,立马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看也不看地扔在那老人身前。 马车施施然地驶离了此处,摊主才终于敢开口,“您听见了吧,那是范家的大公子,听说今年才十六,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还进了府城的锦江书院,被山长收为弟子,指不定将来就是官老爷了,况且除了他,听说范家还攀上了知府老爷,这谁敢惹啊……” 见那位老人家还躺在地上,却没人敢去扶,徐行吟匆匆跟摊主道了声谢,便带着芙蕖上前。 “老人家,您怎么样?” 走到跟前,她这才发现这位老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但却很是干净整洁,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让芙蕖去旁边雇了辆车过来,在车主的帮忙下,将老人抬上马车,送到离这儿最近的医馆。 医馆的大夫走过来,在看清病人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魏先生吗?” 魏先生? 徐行吟站在旁边,将这个称呼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担忧之后,心中又不由产生一丝好奇。 难不成这位老人家,还有什么特殊之处,要不然,如何能被称之为先生? 大夫惊讶完,就忙不迭上前替对方看伤,还不忘唤来小伙计交代:“快去跟魏家小子说一声,就说他祖父受伤了。” 小伙计应下,麻溜儿跑了出去。 …… 不多几时,魏眠便忙赶到医馆。 心中急切,脚下不免慌乱,魏眠掀开竹帘,大踏步迈过门槛,眼前忽地出现一抹藕荷色的裙摆,他匆忙抬头,一位容貌清丽的少女近在咫尺,他倏地刹住脚步,为了不冲撞到人家,强行调转方向,不得已把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儿。 “噗……” 差点儿跟人撞上,徐行吟也是心头一跳,呼吸微乱,却没成想对方比自己还慌张。 听到身后芙蕖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嗔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正扶着墙起身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魏眠心中还惦记着受伤的祖父,闻言便摇了摇头,“在下无事,姑娘不必介怀。”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魏家小子来了?” 魏眠赶忙抬头,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急切地问:“葛大夫,我家祖父怎么样了?” “伤到了骨头,好在被送来得及时,现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得小心照料着,我给你抓几服外敷内服的药。” “多谢葛大夫。” 听到这里,魏眠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却不料葛大夫笑着摆了摆手,“你要谢的不是我,该是那位姑娘才是,若不是她雇了车将你祖父送过来,恐怕就耽误了诊治。” 魏眠闻言,转身看过去,恰好与徐行吟的视线对上。 “多谢姑娘……” “魏公子先去看老先生吧。” 下一瞬,二人同时开口。 魏眠微怔,徐行吟却忍不住笑了,就在方才,她忽然想起,为何会觉得这人眼熟了。 原来是先前在自家书肆中见过他,还因为他的字写得好,买了本誊抄版三字经送给自家弟弟,不过先前在书肆,自己带着幂篱,想来这位魏公子应当是不认识自己的。 魏眠的确不认识,还以为这是头回见面,听对方这般说了,自己心中又的确担心祖父,便感激地朝她拱了拱手,匆匆往里间去了。 见状,徐行吟也收回视线,同葛大夫道了声别,便带着芙蕖先行离开了。 走在路上,她不免遗憾地想,路上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恐怕接到小狸奴之后,就没工夫逛集市了。 …… 另一边,徐老爷带着两个儿子,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颠簸之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们一下车,便有早已等在这里的庄头迎了上来,态度殷勤地上前问好:“小的见过老爷,见过两位公子。” 一边说话,一边暗地里打量着主家的这两位公子,不由得在心里咂舌。 亲娘嘞,这也长得太好看了,跟天上的仙人下凡了似的,这长相!这气派!就该是享福的命啊! 徐行之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刚下车站定,在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他尚且还好,可身边的小胖墩儿却不乐意了。 趁着阿爹在跟庄头说话,拽了拽徐行之的袖口,一张小圆脸上满是不情不愿:“阿兄,咱们真的要在这儿干活啊?” 除了少许白杨树外,四周皆是平坦广阔的田地,雀鸟叽叽喳喳地从半空中路过,仿佛在观察这几个不速之客。 一瞬间,徐行之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家乡,回到了那段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日子,以至于恍惚了片刻。 不过很快,徐行安的声音便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挑了挑眉,尾音上扬“嗯”了一声,故意逗小孩儿:“那可不成,来都来了,不干活儿可别想走。” 一听这话,徐行安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家里写功课呢……” “容我提醒,等咱们干完活儿回去,你还是照样得写功课。” 小孩儿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1. 02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022 第二十二章 另一头,徐老爷也跟庄头商量好了接下来要干的活儿,庄头很快让家人给他们三人拿来了等会儿要用的农活工具。 目送着他们父子三人带着工具逐渐走远,庄头的老妻不由得小声咕哝:“大热的天,老爷少爷们不待在房里乘凉,上咱们田里干啥来了,那一身细皮嫩肉的,瞧着就不是能干活儿的体格,可别把咱们小心照料的庄稼给糟蹋了……” 话没说完,庄头心里蹭的一下火就上来了,扭过头就是一顿骂:“什么咱们的田,真当咱们种了这么些年就是咱们的了?这是主家的田,租给咱们种的,你给老子说话小心点儿的,可别让老爷公子们听见了!” “好好照看着,要是咱家小子能被看上,收进府里哪怕当个跑腿的,咱们以后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老妻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却半点儿都不当回事。 就算那府里的日子再好过,不也是伺候人的?她才不想自家好好的孩子去干那个。 他们怎么想的,被他们议论的主角们丝毫不知,徐老爷仗着自己已经干了好几日农活儿,自持有经验,自信满满地挑衅大儿子,“怎么样?要不要比一比?顺带下个赌注?” “成啊。” 徐行之收回打量麦穗的视线,直起腰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爹想赌什么?” 徐老爷闻言便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要是我赢了,回头咱们去府城逛一圈,你就跟你娘说是你想去的,怎么样?” “可您要是输了呢?”徐行之听了,不答反问。 徐老爷显然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输的可能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输了就是你赢了,随你想要什么,爹都答应你。” “这可是您说的啊。” “放心,我这个当爹的还能赖账不成?” “那便好。” 达成共识后,父子二人很快动手干起活儿来,至于徐行安,鉴于他还小,任务就是拎着篮子跟庄头家的小孩儿一块儿去旁边已经收割完的地上捡麦穗。 刚一开始,看着自家儿子动作生疏,落后自己一截,徐老爷不禁沾沾自喜,以为这次稳了,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可随着时间逐渐过去,对方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仅追了上来,还很快超过了自己。 徐老爷:“……” 他揉着腰地站在原地,眼神略带呆滞,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是,这合理吗? 这小子学东西这么快的吗? 前方不远处,徐行之正在弯腰收割着麦子,神情专注,额角沁出汗水,他习惯了做任何事都心无旁骛,有些累赘的衣衫下摆被扎在腰间,更衬得他腰身劲瘦,手下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生疏到此时的流畅利落,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原因无他,只因他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儿,那段在老家与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日子,是他前世时少有的鲜活记忆。 当人专心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过原主这具身体毕竟长期养尊处优,体力还是差了点儿,不然也不至于上次连张桌子都搬不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徐行之就感受到了明显的腰酸背痛,坚持着把自己负责的那点儿割完,这才扶着腰缓缓站直。 心里默默把锻炼身体这件事加入日后的计划里。 科举不但是个脑力活儿,也是个体力活儿,每年因为体力不支从贡院中被抬出来的考生比比皆是。 正午时分,树荫下。 微风徐徐吹来,树下坐着干了一早上农活儿的父子三人,他们面前,四四方方的小桌上摆着粟米粥与几样菜,一碟青菜炒腊肉,一碟蒸鱼,一碟炒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萝卜干。 虽然看着简单,但已经是人家用心准备的了。 徐老爷早就饿了,饭菜刚端上来,就捧着碗埋头呼噜噜地起来,吃相说不上难看,但也谈不上雅观。 小胖墩儿也没好多少,埋头大吃,半点儿都不嫌弃乡下的饭菜没有府里的精致,胃口好得很。 这小子说是捡麦穗,实际上捡着捡着就到处跑着疯玩起来了,一早上下来,篮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麦穗,连底都铺不满。 再看徐行之,坐姿端正,吃相文雅,下筷子的速度却半点儿不慢,那叫一个快狠准。 没办法,跟这父子俩一块儿吃饭,若是不动作快点儿,恐怕就只能干喝粥了。 用过饭,小胖墩儿扔下一句“我去找黑蛋玩!”就飞快地跑开,找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一块儿玩去了。 一时之间,树荫下只剩徐老爷与徐行之父子俩。 徐行之悠闲地坐在树下,单腿曲起,另一条腿伸直,上身放松地靠着树干,嘴角叼着根细嫩的柳枝,神情轻松,视线从逐渐跑远的弟弟身上转移到一碧如洗的天空。 “心情好点儿了?” 忽然间,耳边传来徐老爷的调侃声。 徐行之微怔,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面上神情明明白白写着惊讶两个字。 见状,徐老爷不由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轻哼一声,“没想到吧,你老子我虽然不是什么细心人,可自己儿子高不高兴,还是能看出来的。” 徐行之不由失笑,他收回视线,将自己复杂难言的情绪藏得很好,一双清鸿眼眸中只有好奇。 徐老爷却坐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感叹一声,放缓了声音,“你这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我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太没用,才让你变成这样了。” 不等徐行之说话,他又道,“你在族学读书的这段日子,是不是过得不太顺心?我都听说了,你在丁班的时候,做好的功课还被人用墨汁污了,是不是?”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徐行之没想到这件事传到了他的耳中,不在意地笑了笑,“您说这件事儿啊,不算什么大事,夫子已经把那人揪出来处罚过了,儿子没受什么委屈。” 本就是若不是亲爹突然提到这件事,他几乎都忘了。 “那那个姓杨的为难你的事儿呢?” 听了这句,徐行之大致猜到了,他爹估计是去找山长三伯打听了,要不然不至于连昨个儿刚发生的事都知道,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的柳枝,故意玩笑道:“爹,人家杨夫子可是举人,估摸着在人家眼里,我这么个纨绔子弟就是害群之马,训斥几句,罚个站的,都算不上什么。” “放屁!” 徐老爷一听这话就怒了,“他清高,他了不起,他怎么没考上进士?还在咱们家族学教书?举人就了不起了?你爹我在京都的时候认识的进士都多得数不过来,你一没惹事二没捣乱,他凭什么罚你?他这样的就不配当夫子!” 越说越气,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他好好的儿子养到这么大,自己跟夫人都没舍得大声训斥过几次,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凭什么?! 说到这儿,他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睛,语重心长地道:“彘儿啊,你可别学成个书呆子了,受了委屈也不跟家里人说,爹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可就算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帮你讨个公道回来!你信爹的!” 他话音落下,徐行之动作微顿,手中的柳枝不知不觉落在地上。 许久之后,他点点头,轻笑着道了声:“好啊。” “这就对了!” 徐老爷也满意了,然后正经不过半刻钟,立马本性暴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得喟叹一声,闭眼幻想:“彘儿啊,你好好学,将来考个状元,带着咱们全家风风光光地回京都!” “到时候我非得找以前那些个死对头们好好炫耀一番,看我儿子,多争气!” 见他陷入了美好的幻想当中,忍不住砸了咂嘴,徐行之忍不住玩笑道:“那我努努力吧,要是实在不成,只能委屈您当秀才爹了。” 徐老爷一听这话,眼睛都没睁开,“啧”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道:“那……也行吧。” 听得出来,非常勉强,连声音都没有方才那么响亮。 徐行之又笑了,没再说什么,捡起方才掉落的柳枝,在地上写下一个端端正正的“中”字。 决定今晚回去再多看一个时辰书。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2. 02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023 第二十三章 魏家。 在邻居的帮忙下,魏眠好不容易才把自家祖父搬到卧房的床上,大热的天,清瘦的少年不由累出了一身薄汗。 他一边将床边的书拿开,一边轻声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魏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一番操劳下来,早已经困乏得厉害,伤腿虽然经过大夫的医治,上了夹板也涂了药,但该疼还是疼,但看着自家长孙担忧的神色,他面上半点儿都没表现出来,反而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就是有些犯困。” 说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沁出点儿泪花。 “那您好好休息,孙儿先去帮您熬药。” 魏眠见状,将心头的担忧压下,也不多加打扰,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薄被,便放轻动作退出卧房。 门外,还不到他肩膀高的魏觉刚送走邻居,听到动静赶忙迎了过来,一张小脸上又是担心又是着急,急匆匆地问:“阿兄,祖父的伤势怎么样了?” 魏眠回头看了眼还在微微晃动的竹帘,对弟弟摇摇头,同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葡萄架,示意走远点再说。 “葛大夫说,阿爷的伤势已经稳住了,只要后面按时换药吃药,好好养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们兄弟二人爹娘早逝,他们打小儿就是由祖父一人带大的,与对方感情极深,魏觉虽然年纪不大,但懂事得极早,平时总像个小大人似的,从不让家人操心,可此时听见这话,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祖父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怎么会被马车撞到,他老人家年纪都这么大了……” 魏眠自然知道事情的经过,葛大夫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待给魏老爷子医治好之后,便寻人打听了一番,这才了解到前因后果。 也告诉了魏眠。 他看着自己弟弟愤愤不平的神情,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件事交给阿兄,你不要操心了,好好读书。” 魏觉下意识想要反驳,可随即就想到自家阿兄的性子,只是外表看似温和,但实际上若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绝不轻易改变。 兄弟二人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魏觉败下阵来。 小少年垂头丧气地收回目光,低着头咕哝:“我知道了,可祖父谁来照顾啊?” “我来照顾。” 魏眠的声音再次响起,显然早就打算好了,“回头我会去找山长请假,这段日子先不去族学了,就留在家中照看祖父。” 一听这话,魏觉顿时着急起来,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角,“不成,阿兄!你八月要去参加院试,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要不还是我留下吧。” 虽然他还小,但读了这么几年书下来,也明白院试的重要性,若是过了院试,他阿兄就是秀才了! 是不用服徭役,还能领廪米,见了县令都可以不用下跪的秀才了! 他太清楚一个秀才的作用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让阿兄耽误了学业,这样想着,他直接拽着自家阿兄的衣角蹲在地上,死缠烂打,“阿兄,让我留下吧,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一定能照看好祖父的!” 然而就算他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魏眠改变主意。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与此同时的京都,安康坊,翠倚楼。 正值休沐日,虽然还未到夜晚,楼中的雅间里几乎都坐着人。 二楼最后的那间,同样坐满了客人,正中间的女子一袭轻纱罗裙,脚腕上带着银铃,正在乐声中赤着脚翩然起舞。 满室热闹之中,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斜倚在罗汉榻上,怀中拥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听周围人闲侃。 雅间中其他人瞧着也同这人岁数差不多,身侧皆有楼中女子相伴,不是倒酒,就是喂菜,力图把这些个公子哥儿们给哄得高高兴兴的,若是哪个有幸被看上眼,赎了身出去,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世子今个儿怎么瞧着像是没什么兴致?”一道调侃的男声忽然响起。 英俊青年微微皱起眉,尚未开口,另一人又笑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阿峰还惦记着那门没谈成的亲事呢……” 话音落下,先前开口那人便长长地“哦”了声,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徐家那位小姐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也难怪阿峰放不下。” “你们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英俊青年,也就是忠勇伯府的世子邓峰扯扯嘴角,懒洋洋地开了口,“连我惦记哪家的姑娘都知道?” “可不是?”先前那人搂着姑娘,就着她的手喝下一杯酒,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咱们几个谁跟谁啊,还能不清楚你那点儿想头?” “不过说实在的啊,你要是当真这么放不下,干脆把她收进房里当个侍妾不就行了?要是你家里不同意,那就安置在外面的宅子里,当个外室也行,还能体会体会金屋藏娇的乐趣。” “反正徐家现在没了爵位,能送个女儿当你的侍妾,还不感恩戴德的?” 这人话音落下,邓峰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微顿,稍稍坐直了身子。 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是已经动了念头了。 见状,他怀中的女子面上顿时浮现出又羡又妒的神情。 邓峰可没空注意怀里的人在想什么,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不由得想起先前。 他娘在给他议亲的时候,他并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东亭侯府这些年来没落了许多,亲族间也没个出息点儿的,这让他有些不满意,可他娘非说相中了徐家大小姐,说那是个顶好的闺秀,若是能娶回家来,定然是个贤妻良母。 他拗不过亲娘,只好应承着去看了一眼。 却没成想,自家亲娘说了那么多徐大小姐的优点,独独没提到一点—— 她的确是个美人。 与此同时,坐在角落中的女子忽然弹错了一个音,惹来旁边弹琴的姑娘充满怨念的一瞥,她赶忙低头,藏好眼中的慌乱。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3. 02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024 第二十四章 某些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打算,徐家这边半点不知。 休息日过后,徐行之还是每日按时去族学上课,在连续上了几日之后,他才得知,原来丙班与乙班是由蒋夫子与杨夫子二人轮流上课的,而不像丁班那样,由吴夫子一人负责。 杨夫子依然对他看不顺眼,但也没再像上次那般特意针对,上课时总是黑着一张脸,像是学生们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仿佛就没人能得他个好脸色。 徐行之作为受他臭脸最多的人,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外号——“不高兴”。 除了这件小事之外,他更多的时间还是放在读书,背书,补课,以及习字上这些事上,期间王若山数次约他出游,都被他以要读书为由婉拒了,不过对方倒是好耐性,接连被拒绝了这么多次,面上也没有什么不耐之色,反而颇有礼数,好声好气地告辞离开。 倒是让一直跟在王若山身边的范沛嫉妒极了,留在原地没走,瞪了他一眼又一眼,忍不住冷嘲热讽,“听说你近来读书挺用功的?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罪臣之子,读得再好也考不了科举,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他声音不小,倏地吸引了课舍内其他人的目光。 众人的视线中心,徐行之却丝毫没因为这句话生气,他轻笑一声,向后靠去,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后面的桌子上。 “小范公子这话说的可不对。” 不等范沛反应过来,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啧了一声,然后语气诚恳地道:“你小小年纪,想法怎能如此功利呢?我辈读书是为了明理,是为了修身,若单单是为了功名,那便是落了下乘,这样不好。” 范沛差点儿被他这么一副冠冕堂皇的话给气个半死,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刚想反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行之说得不错。” “学生见过山长,蒋夫子。” 欣赏够了范沛黑如墨汁的脸色,徐行之这才施施然站起身来,对徐山长与蒋夫子行了一礼。 范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浑身僵硬地转过身来,正好对上徐山长略显失望的眼神,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起来,“山长,夫子,学生没有……” “好了,快上课了,你先回乙班去吧。” 不等他说完,徐山长便出声打断他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疑。 这话传入耳中,范沛不由抓紧了袖口,咬牙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顶撞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拱手出声:“学生告退。” 随即便转身离去。 对于范沛的离开,在场并没有人在意,徐山长把视线移到自家侄子身上,颇为欣慰地对他点点头,“能说出方才那段话,看来这段日子的确有长进,书没白读,不错!” 作为山长,他对王若山与范沛这几个学生了解得很,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故而就算一开始有好好教导他们的心思,也在这些人后来的种种行为中积累了许多失望,用心进学的孩子不在少数,与其在这些人身上费力不讨好,倒不如把精力花到其他孩子上。 先前也是他的疏忽,忘记提醒自家侄子,莫要同那几人深交。 但隐约听说侄子数次婉拒了王若山等人的邀约之后,他在吃惊之余,也倍觉欣慰,这孩子是当真想要上进的! “山长谬赞了。” 徐行之客气了一句,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不知山长为何与蒋夫子一道前来。 没让他疑惑太久,徐山长很快便将自己的来意道明,原来是想让他散学后去一趟魏眠家中,给对方送几篇文章过去。 “魏兄这几日没来上学吗?” 原本甲班与丙班的课舍离得就有些远,徐行之还当真不知此事,只当几日未见魏眠也是正常的。 徐山长便简单将魏眠祖父受伤,他请了假在家照料祖父的事说了。 语罢,又语重心长地道:“这几篇文章是他前段日子交上来的,我昨日刚改好,还有这几日布置的功课,你也顺便一块儿替他带过去,除此之外,若是他们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搭把手。” 说到后半段话的时候,徐山长的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更像是对晚辈的指点。 徐行之听得清楚,心中了然,抬手应下。 …… 今日是蒋夫子的课,他的上课方式又与杨夫子的截然不同,但水准同样不低,四书五经及其释义倒背如流,讲课时完全不需要翻书。 徐行之听得很用心,时不时低头记上几笔。 他并非那种一丝不苟的性格,但若是决定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就不会轻易走神,会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其中,起码从神态来看,很能唬人。 徐行安坐在他旁边,原本还想偷摸睡会儿,但看着自家阿兄专心致志的侧脸,却怎么都趴不下去……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直身子,强迫自己认真听课。 一个时辰后,蒋夫子停下讲课,扫了眼底下一大片昏昏的学生们,在心中叹了口气。 “好了,今日便先讲到这里,把你们昨日的功课交上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清醒了。 要问当学生的最怕的是什么,自然是老师查作业,不管完成没完成,心里都得咯噔一下。 蒋夫子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就坐在桌前,叫一个名字,上来交一个,查一个,若是没做好,批评时也并不留情。 他只是性子温和,但不代表好糊弄。 很快轮到徐行之。 蒋夫子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心中满意又不满意,“虽然文章写得有些稚嫩浅薄,不过念在你是初学,倒也正常,回头我给你再写张书单,等你看完,应当会对这些日子学的内容有更深的理解。” “多谢夫子。” 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好,徐行之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 “还有你这笔字……”蒋夫子抬眼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徐行之闻言,眼神忍不住飘忽了片刻。 没办法,背书可以靠天分,可习字这件事,是速成不来的,饶是他每日都勤加练习,肉眼可看得出进步,但他心里明白,在蒋夫子这样经年的读书人看来,这笔字还是太难看了,完全看不过眼。 然而蒋夫子说出口的话却并非指责,他:“都说字如其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你这性子虽然瞧着端稳,恐怕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说着,他指了指徐行之交上来的那张大字,“从这上就看得出来,你的字,一笔一划间不自觉有些外露,像是不愿受这方框内的拘束似的。” 一字一句入耳,徐行之不由沉默。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4. 02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025 第二十五章 走在去魏眠家的路上时,徐行之还在想蒋夫子说的这段话。 许是见他心不在焉的,走在旁边为他带路的魏觉不由得转过身来,好奇地问:“徐大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嗯?没有。”徐行之回神,“怎么突然这么问?” 小少年一副了然的表情,一边倒退着走路,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徐大哥你刚才看着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就在此时,旁边经过一个挑着扁担的货郎,对方正要转身,扁担一头的竹筐由于惯性往外一甩,情急之下,徐行之眼疾手快地把魏觉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才没让竹筐撞到他身上。 不然就他这小身板儿,估计经不住这一撞。 魏觉和货郎都被吓了一跳,对方赶忙放下扁担道歉:“实在对不住,这位小弟弟还好吧?” 徐行之这才松开魏觉,小少年好不容易站定,松了口气,闻言便摇了摇头,“没事儿,没撞到。” “那就好。”见确实没事,货郎这才放心地走了。 魏觉也放松下来,刚收回视线,额头上就被猝不及防地弹了一下,给他惊得缩了缩脑袋。 “下次还敢不敢倒着走路,走路不看路了?” 与此同时,徐行之带着笑意的调侃声在他头顶响起。 魏觉捂着脑袋,答应得飞快:“不敢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二人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的,很快走到一处小院门前,木门虚掩着,但门前打扫得很是干净,看得出在此生活之人的用心。 ——这便是魏眠与魏觉兄弟俩的家了。 “祖父!阿兄!我回来啦!” 正当徐行之在考虑要不要叩门时,就听见魏觉超大声地喊了一声,同时小跑上前,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 院内随即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温和之中带着笑意,“阿觉回来了?” 跟随在魏觉身后踏入小院,徐行之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坐在树下,正和蔼地冲他们笑着的老人。 刚行至跟前,小少年便迫不及待地跟自家祖父介绍起来,“祖父,这位是徐大哥,就是我前些日子在家中总是提到的同窗!山长托了徐大哥来给阿兄送东西!” 魏老爷子认真地听着,将视线移到了徐行之身上。 面对这位老人温和的目光,徐行之掩下心中的好奇,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徐行之,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好孩子。”魏老爷子笑呵呵地道:“我们家地方偏,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徐行之摇摇头,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与之相关的原文剧情。 在原文当中,男主的第一次出场,便是由魏老爷子带着他在京都城门等着入城,看到徐家等人家出城的场景,而接下来的剧情,就是祖孙二人去以往的故交家中拜访,却被下仆以主家不在,不方便通传的借口拒之门外,魏老爷子与魏眠都不是笨人,如何看不出来是对方不想见他们的托词,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开,在京都了留了一日,第二日便返回家乡。 再接下来,便是男主在家乡苦读数年,成功考上秀才,祖父却忽然病逝,男主处理好祖父的丧事,守孝一年后,带着弟弟前往府学读书,被游历时路过此处的大儒收为弟子,带回鹭阳书院读书,而后一路霸榜,连中三元的剧情。 而魏老爷子是如何病逝的,原文中并没有提及。 换言之,魏眠在安康度过的这段时间,以及经历,都像是被作者按了快进键。 想到这里,他垂下眸子,忽然对这段被遮掩的剧情感兴趣起来,旁边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中带着几分诧异的声音:“行之?” 转过头去,不是魏眠又是谁? “魏学兄。” 魏眠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把勺子,身上还沾着方才做菜留下的油烟味,不过饶是如此,面上也没什么窘迫之色,反而坦然地招呼他:“是山长托付你的吗,麻烦行之了。” 看样子祖孙俩是一脉相承的客气。 徐行之点点头“是,我过来送这几篇山长已经改好的文章,还有这几日布置的功课。” 魏眠应了一声,把手中的勺子递给魏觉,让他拿到厨房去,顺便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又同自家祖父说了一声,这才徐行之带到了书房中。 书房在小院的东边,门上挂着竹帘。 跟在魏眠身后走进去,徐行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只见屋内虽然陈设简单,只有两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个摆满了书的木质书架,应当是他们兄弟二人共用的书房。 但这里面又处处体现着主人的巧思与用心。 辟如桌上那个用竹筒做的笔筒,一块形状独特的石头充当的砚台,书架旁挂着的五彩丝绦等等。 “行之你先坐,且容我收拾一番。” 魏眠似乎对略显杂乱的书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进门便出声招呼他落座,自个儿则是走到桌前,将墨迹已经干透了的纸张,翻看了一半的书,写完的文章尽数收起来,毛笔也挂在笔架上。 反正闲来无事,徐行之也不介意多等一会儿,便从善如流地寻了张椅子坐下,从袖中掏出那一叠写满字迹的竹纸。 本想直接放在桌上,但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愣了下神。 这篇文章,好像就是先前自己被校考的时候,山长拿过来的那篇? …… 与魏眠约好了下次上门的时间,并且婉拒了对方的留饭邀请,徐行之很快离开魏家,回到自家家中。 刚踏入正房,见全家人都在,但他很快便敏|感地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爹娘的脸色沉郁得像是要滴水,不由得开口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话音刚落,就见自家阿娘怒气冲冲地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砰”的一声,顿时震得桌面晃动,茶盏咣当作响,茶水都飞溅了出来。 “还不是那个姓邓的癞蛤蟆!”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5. 02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026 第二十六章 听完自家阿娘一番怒气冲天的叙述,以及阿爹在旁边时不时的补充。 徐行之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在京都时,阿娘正在为阿姐议亲,对象是忠勇伯府的世子邓峰,但后来因为自家被夺爵,这门尚未结成的婚事便不了了之了,但就在今日,邓峰却忽然遣了人过来,一脸傲慢地说他们家世子打算纳徐大小姐为妾,让徐家做好准备。 阿爹阿娘登时就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就拿棍子把这人给打了出去。 徐行之听到这里,脸色也不大好看,下意识去看自家阿姐。 察觉到他的视线,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徐行吟忽的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个安抚的笑,随即开了口。 “阿爹,阿娘,依女儿看,不必对这件事太过担忧。” 崔氏尚未开口,徐老爷就忍不住了,满脸的焦急,“怎么能不担心?咱们家现在已经不是侯府了……” “那又如何呢?” 徐行吟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事关自己,她非但半点儿都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冷静地分析事态:“咱们家不是侯府了,可女儿现在是在安康,这是咱们徐家的老家,女儿不愿意,咱们家不同意,他一个京都的伯世子,就算再有权势,还能把女儿从这里掳走不成?” 说着,她将视线转向自家阿娘,眼中带了几分俏皮的笑意,“再说了,不是还有大舅舅吗?” 崔氏听到这话,也想到了自家如今正在监察院当御史的兄长,心中蓦然一松,不由得点点头,脸色也缓和许多。 徐行之逐渐跟上她的思路,沉吟片刻,开口补充道:“这件事估计只是邓峰一厢情愿。” 其他人闻言,齐齐看了过来,他耐心解释:“咱们家如今依旧是戴罪之身,说句不好听的,阿姐还是罪臣之女,他就算是想纳阿姐为妾,想来忠勇伯与伯夫人也不会答应,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被御史一弹劾,怕是会影响到忠勇伯的仕途。” “的确如此。” 徐行吟听他这么说,认同地颔了颔首,语气中带了几分赞赏,随即又道:“伯夫人是个性子谨慎的人,万不会答应他这样糊涂的事,邓峰虽身为世子,但自身并无什么出色的才能,先前也不过是在千牛卫中任职,混混日子罢了,若无家人支持,他能动用的人手也有限。” 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的,逻辑清楚,条理分明,直接把徐老爷给看愣了。 他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是一乐,“不愧是我跟夫人的孩子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遇到事儿了,怎么这么聪明呢!” 他脑子简单,听儿女们这么一分析,瞬间放下心来,崔氏闻言,半晌无语。 她虽然觉得儿女们说得有道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这邓峰是个守规矩的,也不会有今日这档子事儿了,就怕他惦记着他们家婳婳不肯放手,做出些离经叛道之事,他是男子,用一句风|流韵事便可遮掩过去,可自家婳婳一个女子,却要受流言之苦,恐怕还会被毁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崔氏越想越怕,刚刚舒缓的神情重新紧绷起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大舅舅写信。” 其他人都没有反对。 说写就写,崔氏当即就叫人准备好笔墨纸砚,给兄长写起信来。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徐行吟也有点口干,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一抬眼却看见自家弟弟单手支着脑袋,眉心微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 她放下茶盏,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前,弯下腰。 “想什么呢?” 思绪忽然被打断,徐行之回神,镇定自若地道了声,“没什么。” 徐行吟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倒也没戳穿他,索性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对了阿姐。” 见对方看过来,徐行之轻声提醒,“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要不就先留在家中,别出门了?我会找人盯着那两人的。” 徐行吟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笑着答应了。 徐行之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心中却自嘲一笑,就在方才,他忽然间就切身地意识到了读书科举的重要性,若只是当个普通百姓,不管家中有没有钱,只要没有权,都是达官贵人可以肆意欺辱的对象。 这次是忠勇伯世子,下次呢? …… 县城的喜乐客栈,二楼客房中。 “你动作轻点儿!” 一个男子正光着膀子,背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疼得龇牙咧嘴,另一个人正在帮他上药,闻言不由面露难色,“赵哥,我已经够轻的了……” 赵姓男子气得脸都红了,身上的疼痛加剧了他的烦躁,“上个药都上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训完手下人,他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该死的徐家人,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世子爷要纳他们家女儿为妾,不惜福不说,竟然还拿棍棒赶我出去,还辱骂世子……” “这一家子破落户,还当自个儿是先前的侯府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呸!”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火大,一脚把面前的凳子踢翻! 可发完火,他又发起愁来,原本以为这差事好办,他才特意从别人手里抢了过来,却没想到徐家人居然是个硬茬子。 这事儿若是办不好,世子肯定是要发火的…… 想到自家世子发火时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赶忙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画面甩出去。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直到身上都上好伤药了,才琢磨出个主意来。 朝手下人招了招手,交代了几句话:“你去……要是……动作麻利点……” 手下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 与此同时,刚回到自己房中的徐行之收到了一封信。 他捏着尚未拆封的信,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这当真是你们周大少爷给我的信,没给错人?” 语气里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徐公子放心,这的确是我家公子亲笔所写,也是他亲口|交代要送到您手中的。” “……也是。” 徐行之打量了一番信封上的字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沉默了片刻。 说实在的,周慕雪这笔烂字,也没比自己这个初学者的好看到哪里去,跟对方如今的气质非常符合,很有一股不学无术的纨绔特色。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甩了甩这封厚厚的信,面上却按照原主的性子,装出一副怀疑的模样,“倒也不是不信,只不过我跟你家公子前脚才刚打过一架,后脚我家就被夺爵了,我爹还在他家门口……” 说到这里,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他该不会是特意写了封信来羞辱我的吧?” 年轻人也沉默了片刻,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您多虑了,我家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鉴于他刚才短暂的沉默,徐行之对这句话保持高度怀疑。 索性当着他的面儿,就把这封信给拆开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徐行之发现信封里居然有两封信,还有几张银票,总计三百两。 抛开银票不说,其中一封一看就知道是周慕雪写的,另一封则笔迹娟秀,应当是个女子所写。 徐行之的阅读速度很快,没花多长时间就把两封信都看完了。 心中微讶。 上面的内容都差不多,说的都是邓峰对自家阿姐动了纳妾的心思这件事。 另一封信上娟秀的字迹属于细柳,也就是原主与周慕雪打架的引子,据信上所说,邓峰与狐朋狗友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好在现场,正巧第二日碰到周慕雪来寻她,言语之间透露出几分当初打伤原主的后悔之意,她思来想去,便将这件事告知对方,想让周慕雪替她送封信。 而周慕雪所写的信上,除了这件事之外,还坦坦荡荡地就害得“徐行之”受伤这件事道了歉,并且还说他也看不惯邓峰这个人,要是有什么能惩治他的法子,需要自己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话一定帮。 许是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还在后面补了一句—— “反正我的话撂在这儿,信不信随你啊。” 看到这句话,徐行之不由摇头失笑,在心中喟叹了一声,若是换了原主,定然不会相信周慕雪这番话,但自己…… 会信。 因为周慕雪如今虽只是个纨绔,但在六年后,他会成为一个用兵如神,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数次率兵打退北戎的进犯。 奈何结局…… 算了,总之这是他当初看书时,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本以为原身与周慕雪打了一架,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将来恐怕没有与对方结识的机会了,但此时手中握着这封信,徐行之挑了挑眉—— 好像也不尽然? 垂眸思索片刻,他抬头对面前的年轻人道:“劳烦稍等片刻,我给你家公子写封回信。” “您请。” 年轻人应得飞快,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好家伙,徐家公子这变化也太大了…… 这边,徐行之走到桌前,铺好纸张,提笔蘸墨, 在原文中,男主魏眠与忠勇伯世子邓峰并不对付,靠一己之力揭露了不少邓峰所做的恶事,最终让这人身陷牢狱,由皇帝下旨惩治,就连忠勇伯夫妇东奔西走,都没能救下爱子,继而恨上魏眠。 但……那些邓峰的黑料,其中大部分都是尚未发生的,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自己不方便解释消息来源的。 想到这里,徐行之笔下稍顿,面露思索之色,似乎有件事,现在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若是安排得当,邓峰深陷麻烦之中,自然无暇纠缠自家阿姐。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6. 02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027 第二十七章 在等待周慕雪回信的同时,徐行之依旧照常上学,不落下一天的功课。 在散学之后,还要在致知堂中多待两个时辰,蒋夫子与吴夫子轮流替他补课。 见他进步飞快,夫子们比他自己还要高兴,只是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今日的两个时辰补课时间结束,吴夫子不由问:“昨日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 徐行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点头,好奇道:“夫子如何得知?” “你这眼下的青黑这么明显,你当我们看不见?” 吴夫子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又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道:“虽说你如今才开始读书有些迟了,但只要有心,勤学,按照你的聪慧,早晚能赶上来,实在不必要以熬坏了身子为代价这般苦读。” “吴兄说得甚是。” 一旁的蒋夫子端着茶盏慢吞吞踱步过来:“行之,你可知每年贡院中有多少学子是因为身体差晕过去,答不完考卷被抬出来的吗?” 徐行之尚未来得及说话,吴夫子举起一只手,伸出两个指头,抢先回答:“起码有两成。” “听到了吧?” “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压根儿不给徐行之中途开口的机会,三言两语就说得他面露无奈。 因前几天那件事,在他心中生出的迫切感无法同外人道,但两位老师都这般劝说了,他也不是听不懂好赖话的人。 “夫子们放心,学生明白了。” 好不容易才让吴、蒋两位夫子相信他是当真记下了,才被放出致知堂,带着今日山长交给他的时文,下山往魏家方向走去。 自从接了这个任务,他几乎每日过去一趟,勤快得让魏眠都不由有些赧然,主动提出交给自家弟弟便可。 不过却被徐行之拒绝了。 只道山长将这件事托付给自己,不可轻易失信。 果然,魏眠见他如此,只好不再劝说,又记起他初学经学,基础薄弱,便主动提出,若是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又不方便请教夫子们的,随时可以找他。 徐行之假意推脱了几句,魏眠却道他太过客气,既然已是朋友,互帮互助也是应当的。 “既然魏兄都这么说了,那日后恐怕多有叨扰了。” “尽管来叨扰便是。” 看着一口应下的魏眠,徐行之不觉一笑,这几日没白跑,目的顺利达成。 不得不说,不愧是原文男主,在为他人解惑这件事上,也是天赋异禀,总让徐行之有茅塞顿开之感。 然而他却不知,在一问一答的过程中,魏眠也时不时因他的悟性和反应速度感到惊讶。 今日也不例外。 “行之,明年二月有县试,你要不要下场一试?县试的考题是帖经,墨义这些,按照你如今的水准,应当问题不大。” 徐行之闻言抬头,对上魏眠真诚的目光,坦然地说:“魏兄,不是我不想考,而是我家如今还未得大赦,罪臣之子可考不了科举。” “……是我失言了。” 他话音落下,魏眠才想起这茬儿来,当即不再提此事,再次邀他留下来用饭。 徐行之再次轻笑着婉拒,“多谢魏兄好意,家人还在等我回去。” 踏出魏家大门,徐行之还未走几步,前方的柳树后便窜出一道人影。 “公子,您让我盯着的那两个人,他们在咱们府门口蹲守了好些天,不过今个儿却没来,其中有一个出了客栈,往四房宅子里去了,约莫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来人正是徐行之的随从文竹,不用他询问,便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徐行之脚步微顿,转头问道:“上回三叔公办的接风宴上,四房来人了吗?” 文竹记性也不错,很快回答:“来了,您堂叔堂婶还有他们家的两个儿子都来了,在投壶时哭闹起来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那个熊孩子家。 徐行之恍然,一想到那个稍有不顺意就哭嚎不止,甚至躺在地上打滚儿的男孩子,还有他那个喜欢抢别的孩子东西的哥哥,四房那几人的记忆顿时清晰了许多。 “那人找四房的人做什么?” 他眼眸微垂,声音不大,与其说是在问文竹,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难不成真想强行掳走自家阿姐,却偏偏阿姐并不出门,他们找不到机会,所以想找老家的亲戚当说客? 可这四房的人,与自家的关系也并不亲厚。 他摇摇头,把这件事暂且搁置一旁,继续迈步往家中走去。 他身高腿长,走路飞快,反观文竹虽然比他大两岁,个儿却有点儿矮,一开始还能勉强跟得上,后面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小跑,累得气喘吁吁,呼吸像是在拉风箱。 这动静有点大,徐行之默默地放缓了步子。 一路无话,到家之后,他先回自个儿房中换了身衣服,随即才往正房那边去。 还没走到门前,老远就瞧见一个矮冬瓜似的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贴在门框上,扭来扭曲,就是不进门。 徐行之:“……” 突然不太想承认这是自家弟弟。 他特意放轻脚步走到徐行安身后,刚要说话,就见小少年迅速转过身,惊吓之余,连忙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出声。 徐行之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自家阿娘隐隐含着火气的声音:“婳婳是我的女儿,我们家就算穷到上街要饭,也不会把她送到别人家去做妾!六弟妹不用再劝了,你不要脸面我们还要!” 屋内,崔氏骂完方才那番话,就转过头深深地呼了口气,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扶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在对面那妇人脸上啐上一口! 那妇人瞧着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五短身材,样貌普通,却穿了身鲜亮的银红衣裙,头上插了两根金簪子,耳朵上戴了对儿金耳环,只不过面皮却涨成了猪肝色。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下意识想冲上去给崔氏两巴掌,但很快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想到那人应诺给自己的一匣子珠宝首饰,硬是生生把那股气给憋了回去,挤出个笑出来,“五嫂,你怎么说话呢?我苦口婆心说这么多,难道不是为了侄女好吗?” “当世子的妾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她又能回到京都了,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留在安康这个乡下地方,找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嫁了强?” 见崔氏不说话,还当她被自己的话给打动了,赶忙再接再厉:“要我说啊,你们现在可不比以往了,人家能看上侄女,那也是侄女的造化,你就趁早……” 话还没说完,就被兜头泼了一整碗茶水,茶叶糊得头上脸上都是,就连衣襟上也满是水渍,她瞬间尖叫着跳起来,形容狼狈,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那个手中端着茶碗的人。 “你疯啦!” 崔氏冷眼看着她跳脚,尚未开口,就听见竹帘被撩动的声音,转眼一瞧,原来是自家两个儿子。 “六婶儿这是怎么了?” 徐行之带着弟弟走进来,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不等妇人开口,双手抚掌,恍然大悟地道:“该不会是六婶儿见劝不动我阿娘,就打算在这儿梳洗一番,把自个儿引荐给忠勇伯世子?” 他这话说得刻薄,妇人尚未回过神来,身后的徐行安直接捂着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方才还处于盛怒之中的崔氏,面色也不自觉地缓和了许多。 下一瞬,妇人就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哦,原来不是吗?” 对方都快把手指戳到他脸上了,徐行之却面不改色,没有后退半步,反而饶有兴致地继续道:“既然不是六婶儿自个儿,难不成是两位堂弟?早就听说忠勇伯世子荤素不忌,我还当只是在权贵圈子中流传,没想到六婶儿也知道?” “我……你……” 妇人本想冲上去撒泼,可不知怎的,对上对方那双分明带着笑意的眸子,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狠话,拔腿就走。 “你们好得很,有本事让她一辈子都别出门!” 她人是走了,可留下的这句话却让崔氏心里头咯噔一下,不由得看向自家长子,“她这话……” 想到原文中的某个剧情,徐行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阿娘不必担忧,他们能使出来的左不过那几样下三滥手段,阿姐只要安安生生待在家中,就不会有什么事儿,您若是觉得气不过,儿子回头就去拜访三叔公,将这件事告诉他老人家,这不仅仅是阿姐一个人的事,更关乎全族女孩子们的名声。” 崔氏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三叔那边,你阿爹已经去了,可她说得也对,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用不了多久了。” “什么?”一听他这话,崔氏立马坐直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彘儿你再说一遍?”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7. 02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8. 028 第二十八章 京都,周侍郎府。 后院校场,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手持一杆红缨木仓,正在烈日下舞得虎虎生风,奈何还没威风多久,少年就把长木仓往地上一扔,捂着后腰站起身来,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还愣着干嘛呢!快来扶我!” 见状,在校场旁候着的丫鬟们赶忙小跑上前,一边一个搀扶着自家公子到树下的躺椅上躺下。 刚躺下没多久, “公子,甲庚回来了,还带来了徐公子的回信。” 他话音还未落,少年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还真有回信啊?” “您慢点儿,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呢。” 周围人关心的声音不绝于耳,周慕雪就当没听见,自顾自把信拆开。 说实话,他对徐行之的回信内容还是有点儿感兴趣的,不过只有一点儿啊,没有很多。 信封很快被拆开,他顺势一抖,几张银票从里面掉了出来,他撇了撇嘴,没当回事儿。 不收就不收呗。 展开信纸往下看,渐渐的,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眉毛越挑越高,最后忍不住猛地一拍大|腿。 “嚯!有意思啊!” 他面上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跃跃欲试,飞快地吩咐随从,“去把甲庚叫过来,我有事安排他去做。” …… 第二日,崔家也收到了来自安康的信。 崔巍下朝回到家中,读完这封信,他眉头紧皱,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停地来回走动,“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夫君,怎么了?” 多年的夫妻了,崔夫人一看他又开始走个不停,就大致能猜出他心中的怒气有多大。 见自己问完,他就跟没听见似的,双手负在身后,脚下不停,口中还不断地念叨着什么“欺人太甚”“臭不要脸”“品性败坏”“趁火打劫”之类的词儿,她嘴角抽了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主动上前,果断从他手里抽出那张纸。 这张纸已经被崔巍攥得有点皱皱巴巴的,崔夫人勉强把皱痕抹平,看完之后,脸上挂上了自家夫君同款表情。 “他是不是有病?”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当年嫁进崔家的时候,崔氏尚未出嫁,姑嫂二人很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关系十分要好,两家的孩子们也是互相看着长大的,尤其是婳婳这个懂事又聪慧的外甥女,最得她的喜爱,眼下竟有此等不要脸的人来趁火打劫,可把她气个够呛。 不过崔夫人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拽住还在暴走中的夫君,“先停会儿,咱们商量商量对策。” 崔巍沉气落座,肃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阿素在信上说,希望你能在事态严重的时候帮忙弹劾。” “是。” 崔夫人摇摇头,不甚赞同,“可若是到了那一步,姓邓的纵然会受罚,可咱们婳婳的名声难免也会受到影响。” “夫人说得是。” 崔巍很快应声,“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好法子,让他想要动手时有所顾忌才是。” 话音刚落,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让婳婳定亲!” 就在这时,门帘声响起,一位个子高挑,气质清爽的少年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个纸包。 “阿娘,我给你带了三合楼刚出炉的茯苓糕。” 夫妻俩齐齐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番。 半晌,崔夫人遗憾地叹了口气,“不成,还没中举,相貌也有些普通,跟婳婳不大相配。” 崔巍捋了捋胡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崔璟:? 待到爹娘把事情同他说过一遍,他哭笑不得地道:“这事简单,不必为表妹定亲便能解决。” “你有法子?” 崔璟“嗯”了声,提起另外一件事,“听说忠勇伯夫人同安乐公主走得很近,两家许是好事近了。” 他爹娘都不是笨人,当即就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意思,崔夫人顿时眼睛一亮,“忠勇伯前几天才在朝中挨了陛下的训斥,正需要一门得力的亲家,虽然不知他们是怎么攀上安乐公主的,但若果真如此,想来伯夫人定不能容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什么意外。” 也不用把婳婳的名字透露出去,只让伯夫人隐约知道她儿子的打算就行。 如此,不用他们再做什么,为了谈成与安乐公主府的亲事,伯夫人自然会出手把邓峰压下去。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崔夫人就捏着帕子起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就在她忙着操办小宴,打算借别人之口将消息传到忠勇伯夫人耳中时,翌日照常上值的崔巍也猝不及防得知了另一件事。 一大早,他刚踏入监察院的大门,老远便瞧见前方有两个同僚正在说话,刚要经过,却被一把拉住,神神秘秘地问他:“重山,你听说了吗?” 崔巍不明所以,一脸莫名,“听说什么?” “忠勇伯世子被罗越给弹劾了!” 崔御史震惊了。 监察院众人谁不知罗越是什么人啊,那就不是个好人,虽然身为御史,身上却没有半点儿御史该有的气节,人人都说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邬懋的一条狗,让咬谁咬谁,从来不会干多余的事儿。 故而崔巍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忠勇伯得罪邬懋了?” 不怪他这么想,毕竟邬懋再怎么奸佞不堪,也是如今朝中权势滔天之人,不至于屈身去对付一个小辈,真正想对付的估计还是忠勇伯。 “重山猜错咯。”同僚揣着手,一副就知道他会这么想的模样,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你知道那封弹劾折子上写的什么吗?” 崔巍摇头。 “说是忠勇伯世子两年前害死个百姓,你知道这百姓的身份吗?” 这次不等崔巍回答,他就主动往下说了,特意压低了声音,“是邬懋净身进宫之前,在外头失散多年的儿子!” 崔巍再次被震惊了! 他不由得想,这事儿若是真的,邓峰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哪儿还能顾得上惦记自家外甥女。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8. 02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9. 029 第二十九章 永阳坊,距离皇城最近的地方,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都在此处,作为皇帝眼下最为宠信的内侍,邬懋自然也不例外。 他如今的宅子正是皇帝亲赐,作为他在宫外的“家”。 烛火明亮,太师椅中的身影微胖,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那张脸上,此时满是阴冷与恨意。 回忆起仵作的验尸结果,他便觉胸口有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底满是血丝。 “项下绳索交过,手指甲有抓损;红色路微荫,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色……”[1] 他用力闭上眼睛,死死攥紧了手中那枚铜板,须臾,复又睁眼。 “给那个小杂种上刑,留一口气在就行。” 下首之人赶忙下跪听令,只觉这声音如寒冬腊月的凛风,冷入骨髓。 …… 另一边,忠勇伯府,夜已深了,府里依旧灯火通明。 下人们早已避了出去,正屋内,忠勇伯面沉如水,伯夫人在一旁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双眼红肿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伯爷,我求求您,救救阿峰吧,他可是您唯一的嫡子啊,他从小身子骨就弱,好不容易长成了,被邬懋的人带到诏狱去,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来……” “伯爷,求您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力甩了出去,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手肘都磕破了。 “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忠勇伯气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伯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平时流连青楼楚馆就罢了,竟然还好男色玩男人,还玩到了邬懋的儿子头上,玩死了人也不收拾干净收尾,你知道他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这样的儿子!我宁愿他一头撞死了事!” 他这么说,一心救子的伯夫人岂能甘心,从地上爬起来便冲与他厮打起来。 夫妻俩一直闹到了半夜,第二日清晨,忠勇伯还是顶着脸上的抓痕去拜访相熟的人家,然而大多都吃了闭门羹,少数几个开了门的,一听他是为儿子而来的,也一口拒绝,不愿蹚这摊浑水。 他们夫妻俩四处拜访,也仅仅有几个亲眷愿意帮忙说说话,可惜没什么用。 几日后,皇帝对邓峰的处置便下来了——杖责四十,流放崇州崖县,即刻启程。 伯夫人登时瘫软在地。 流放当日,京中许多百姓都跑去凑热闹,周慕雪也带着甲庚混入其中。 看着半死不活地被关在囚车之中,被烂菜叶砸得浑身狼狈的邓峰,哪里还有以往那般光鲜亮丽的模样,周慕雪却毫无同情之心。 这都是他应得的。 只是这样的场景初看还有点意思,看久了难免意兴阑珊,一片嘈杂当中,周慕雪却不由得想到了前些天的那封信。 要是这些人知道,这番大动静,都是出于某个人写在信中的寥寥几句,不知道会不会被惊掉下巴? 不过徐行之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情? 难不成之前的纨绔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可他装纨绔干什么?东亭侯府早就没了兵权,他家中爹娘又是出了名的恩爱,自个儿的嫡长子位置稳得很,有什么必要吗? 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公子,你看那边那个人。”就在这时,跟在他身边的甲庚忽然开口道。 周慕雪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了会儿,不由笑出了声,“这人哪儿来的啊?” 原来这人正拿着烂菜叶往里砸,而且每砸一下,都能穿过囚车缝隙,精准地砸在邓峰的头上。 没有一下落空。 …… 崔府。 正值休沐日,全家人都聚在家中,崔巍正伏案给自家妹妹写回信,邓峰一案尘埃落定,阿素他们也能放心了。 “你们看看,这匹天水碧料子怎么样?” 另一边,马上就要端午了,崔夫人正带着一双儿女,挑选送到安康那边的节礼。 桌上堆了一大堆东西,布料,首饰,书,各种小物件,各式各样的。 “我看着挺好的,适合姑母,您加进礼单里吧。”坐在桌边的崔璎托着腮附和。 随即,她便看到自家阿娘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忍不住打趣道,“这只芙蓉花钗可是阿兄亲自去玲珑阁买的呢……” 崔夫人不由得转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崔璟却是面不改色,指了指她头上的海棠花钗,语气如常地反问:“我难道没给你买?还有这几本给彘儿选的时文文集,不也是我亲自去挑的?”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崔夫人也收起怀疑的目光,把花钗与文集都加进礼单里,随口问了句:“你身边的乌墨上哪儿去了?” “儿子有点事让他去办。” 崔璟语气平淡,像是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罢又道:“阿娘,听说安康那边的冬天很冷,要不要再加几件皮毛进去?” 崔夫人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连连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哎,这又是什么?” “那是儿子这几年读书整理的笔记,彘儿不是开始进学了吗,便想着或许对他有用。” “算你有心,那就也加进去吧,也不知道彘儿学得怎么样了……” 徐行之倒是不知舅母与表兄提到了自己,他每日照常读书习字,十分勤勉,只是心中还记挂着京都的事态发展。 好在没让他等太久,周慕雪与崔家的信没过几天被快马加鞭地送了过来。 收到周慕雪的信时,他正在练字,站在桌前,悬腕提笔,写完一整张纸后,才将笔放回笔架上,拆开信封。 又是厚厚的一叠。 这人莫不是个话痨吧? 徐行之的思维忍不住发散了片刻,随即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信上,周慕雪将整件事的经过结果,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不过在里面的不少语句中也藏了点儿自己的小心思,明里暗里地想要打探他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在看到邓峰的结局之时,徐行之松了口气,至于别的,他就当没看见。 提笔给周慕雪写了封回信,紧紧是单纯的感谢,并不打算满足对方的好奇心。 能办成这件事,并非他自己的本事,而是依靠原文剧情,借力打力,在周慕雪的帮助下,利用邬懋之手来对付邓峰。 但剧情只是外物,也并不是万能的,若想真正立足,最终还是需要好好读书,科举入仕。 …… 小暑,立秋,白露,霜降,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四书》上出现了反复翻阅过的痕迹,练过字的纸张堆了厚厚几摞,起初还略显生涩的文章如今已有了不少长进,笔下的字迹亦逐渐方正、圆融…… 终于在冬至这日,从京都传来了老皇帝驾崩,新皇登基的消息。 徐老爷手里的茶杯“咣当”落地,回过神来便是欣喜若狂,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往外冲,不顾身后人的叫喊,骑上马就直奔山上族学。 一口气冲到课舍门口,寒冬腊月,带着满头大汗, “彘儿!大赦天下了!你能考科举了!” 为您提供大神 成白社 的《路人甲决定科举(穿书)》最快更新 29. 02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