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圣父黑化后》 1. 第一章 如果要问商挽琴为什么会摔那一跤,她只能回答:是天意。 如果不摔这一跤,她大概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是个穿书者,而且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九年。 当时,她刚刚和人吵了架,气咻咻地冲出门,结果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直接晕了过去。 ——玉壶春的大堂究竟为什么要设置这么高的门槛! 这是晕倒前,她最后一个念头。 接着,她做了一个梦……不,准确来说,她想起了前尘往事。 前世她看过一本书,叫《诡道侠客行》,名字很土,但设定比较新奇,讲了一个“人与恶鬼共生”的世界。 其中有一名高人气配角,叫乔逢雪。他是主角的前辈,率领天下第一门派“玉壶春”,对抗操控恶鬼、为祸人间的反派组织“兰因会”。 书中说,乔逢雪这人,是个痴人。 他幼年孤苦、尝尽人间冷暖,不仅没有黑化,反而立下“守护百姓”的志向,后来果真成为了“玉壶春”的领袖。 他法术高明却病弱清冷,看着有些不好接近,但其实,他对身边人温柔又包容。不管是朋友、恋人,还是玉壶春的弟子,都非常敬爱他。 连他那个经常闯祸、单相思还老爱找他恋人麻烦的蠢表妹,他都总能耐心对待。 但是—— 后来,老闯祸的蠢表妹被兰因会利用,给他喂了毒/药,还引他去了一处杀机重重的陷阱。 表妹死在陷阱中,而他侥幸不死,好不容易回到玉壶春,却发现:心腹背叛了他,挚友陷害了他、娶了他的恋人,还杀死了信任他的弟子。 而他这个受害者,却被诬陷为凶手,成了千夫所指。 他远走他乡,就此沉寂。多年后,主角一行人找到濒死的他,才知道当初的真相。 前世看书的时候,商挽琴非常喜欢乔逢雪,还为他剪过不少视频,一边吹乔逢雪,一边痛斥那群小人,尤其是那个惹祸精蠢表妹。 穿越后…… 穿越后,她好像,就是那个“经常闯祸、单相思还老爱找他恋人麻烦的蠢表妹”啊? 商挽琴猛然睁开眼,目光直愣愣往上刺,看见床顶的轻纱从模糊到清晰。 再一扭头,只见床幔轻垂,外头古色古香,阳光照在雕花窗棂上,一派富贵清闲气息。 她慢慢坐起来,缓缓将手捂在脸上,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没错,彻底想起来了:她,这辈子真的是惹祸精蠢表妹。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迷茫。因为刚接受了上辈子的记忆,她对这辈子反而陌生,不得不花一些时间,想要梳理这十九年的人生。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外头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大门被猛然推开的一声“砰”! “——商挽琴,你太过分了!”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一身大红斗篷,柳眉杏眼,一副泼辣明艳的样貌,瞪眼时很有气势。 商挽琴茫然看去:“什么,我做什么了?” 这只是个单纯的疑问,因为她现在记忆混乱,可落在来人眼中,她完全是死性不改、一脸挑衅、洋洋自得。 女人指着她,怒道:“还不知悔改?你这嚣张跋扈的顽劣女子,迟早会为玉壶春惹下大祸!” “你知不知道,你把阿玉气病了!你倒好,明明好端端的,还装病躺了一整天,以为这样就能骗门主心软?”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什么,但商挽琴已经没注意听。 被“阿玉”这个关键词触动心绪,现在她想起来了。 阿玉本名温香,阿玉是她的小名。她是乔逢雪青梅竹马的恋人——反正书里是这么说的。 因此,对爱慕乔逢雪的商挽琴来说,温香是情敌,是缠着乔逢雪不放的坏人,而她作为真正爱护表兄、和表兄心有灵犀的表妹,当然有责任分开他们俩。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温香是位官家小姐,家里世代行医,她本人也擅长医术,在玉壶春里帮忙救治弟子,为人温柔,模样美丽,深受弟子爱戴。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温香与乔逢雪是心心相印的眷侣,纵使不曾言明,也不容他人插足。 前几天,因为年关将近,玉壶春查账,发现有一笔二百两银子的钱款去向不明。查来查去,查到了商挽琴头上。 商挽琴当即跳起来,生气大骂:“你们血口喷人!我是门主表妹,谁敢污蔑我?”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愚蠢版本的商挽琴头脑一热,明明毫无证据,却指着温香,信誓旦旦说:“肯定是她!这个恶女人,想离间我和表兄的关系,栽赃嫁祸于我!” ——好的现在她知道这是非常离谱的发言了谢谢。 温香温柔高洁,哪里受得了被人诬陷,摇摇欲坠地分辩了几句之后,就捂着心口晕了过去。 当时,乔逢雪正好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心上人倒在地上,而商挽琴不仅不知错,还上去拉温香,嘴里还骂:“你就喜欢装模作样,别人被你骗,我可不会被你骗,你给我起来!” 换个其他人来,可能会气得当场给她两巴掌。 可表兄不愧是温柔宽容的表兄,哪怕她如此过分,也只是冷下了脸,训斥了她两句,又去照顾昏迷的温香。 然而,愚蠢版本的商挽琴受不了。她难以置信地表示:表兄你居然不相信我,而是相信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于是,她一边哭一边往外跑,放话说要离家出走。 结果,就在跨出厅堂大门的时候,她跌了一跤——再后来,她就坐在这里,一脸牙疼地回忆着自己鸡飞狗跳的前半生。 现在想想,那块石头之所以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大概是门中谁看她不顺眼,故意使绊子吧…… 但事实上,她也不是自己想这么脑残的。 真的,她也不想的。 她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有了决定。 “——对不起!” 她大声说。 那位喋喋不休斥责她的人,仿佛忽然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好一会儿,对方才说:“什么?” 商挽琴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知错了,我深刻地反思过了,我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也污蔑了温香的清白,都是我不好。” 女人已经是目瞪口呆了。她死死盯着商挽琴,仿佛她一下子变成了什么怪物。 “……阿玉的清白可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哼,她为人如何,你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骂了一句。 商挽琴严肃点头:“对对,说得没错。” 对方更加惊讶,张着嘴。 屋中一阵沉默。 商挽琴也凝视着她,努力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能不能问一下你是谁?”有点想不起来。 女人眉毛抽搐了几下,忍耐地吸了一口气,却没能忍住,终究是怒道:“果然!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你问我是谁——” “我是你小姨!你说我是谁!!!” 商挽琴:“啊?” 女人怒道:“啊什么啊!” “……你是我亲小姨吗?” “不然如何?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啊,这样,我好像想起来了……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惊讶。”商挽琴无奈道,“一般来说,既然你是我的亲小姨,不应该向着我说话吗?我还以为,你是温香的亲戚之类。” “要是因为一点血缘,就黑白不分、是非颠倒,和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对方毫不留情地说,“要是可以选择,我也更愿意当阿玉的小姨!” 噫,这话好过分。 不过,也不意外啦。 商挽琴确实想起来了,眼前这位英姿飒爽、声音洪亮的女子,确实是她小姨,名叫商玉莲。同时,她也是玉壶春的副门主。 对别人来说,商玉莲是豪爽大方、处事公道的前辈,但对过去的商挽琴来说,她只是个总训斥自己的长辈。 难怪一开始想不起来。 商挽琴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商玉莲拦住她,一脸怀疑:“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阿玉麻烦?” 商挽琴嘴角一抽:“我是那种人吗?” 商玉莲满脸“你说呢”。 “……好吧,我是。但我现在不打算那样做。”商挽琴想了想,突然露出个笑脸,伸出手,“小姨,你是我亲小姨,那给我些钱,行不行?” “做梦。”商玉莲翻个白眼,又顿了顿,“你拿钱干什么?你从公款里挪用二百两,已经挥霍完了?” “都说了那不是我拿的。”商挽琴也顿了顿,“随便吧。不给就算了。” “对了,小姨,以前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对不起。” 她说得诚恳。 商玉莲怔怔半晌,忽然倒竖眉毛:“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商挽琴,我警告你……” 商挽琴无奈笑笑。 她走到一边,摘下挂在门口的乌金刀,仔细系在腰上,推门往外走。 商玉莲伸手来抓她,气冲冲:“你到底要去哪儿?” 商挽琴侧身避开,对她一笑:“小姨,我要脱离玉壶春。” “……什么!?”商玉莲惊在原地。 商挽琴回过头,大步往前。 “小姨,再见,我这个惹事精今后再也不会烦你们,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打算……” 忽然,她脚步一顿,声音也一滞。 她的房间在二楼,出门是栏杆。玉壶春的主楼一共七层,围成一圈,中间天井的光落下来,非常明亮。 在栏杆对面,也在天光对面,站着一个人。 他身穿天青色鹤氅,裹着厚厚的灰色皮裘,长发半束,留两缕耳发在脸侧。虽然穿得很厚,但远远看去,他还是有些单薄。常年的病人,总是单薄的。 然而,在这个病人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像剑光般射来。有那样一双眼睛,常常会让人忽略,他的容貌其实偏向柔和秀美,如最软的春风、最醇的甘酒。 商挽琴凝视着他。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出那个称呼,声音不觉变轻。 “表兄。” 一时,谁都没说话。 “表兄,你放心,今后我不会留在玉壶春里,给你添麻烦了。”她挥挥手,开朗地说。 天光对面,那苍白病弱的青年沉默不语,依旧用明亮如寒星的目光,无声地凝视她。 他久久不答,好似全没听见她刚刚的话。 如果是以前,商挽琴早就冲上去,张牙舞爪地闹,会说“表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刚刚说了好多,你都不理我”——现在不会了。 商挽琴移开目光,下了楼。 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吱呀”一声。 这声音打破了某种静寂,那青年忽然开口了。 “表妹,你果真要走?” 商挽琴脚步停了停,下意识想回头,但她忍住了。她假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商玉莲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还是非常生气的样子,一边来追她,一边训斥:“商挽琴你怎么回事!门主叫你,你竟然敢装作没听见……” 话音未落,却听那青年说:“莲姨,库房那边在核账,理出了一些问题,需要你去看一眼。” 商玉莲只能停下脚步,应了一声,又恨恨道:“走了也好,走了算了!没这成天捣乱的小孩儿,玉壶春要清净得多!” 商挽琴没回头。 她甚至笑着说:“小姨说得对。” 结果商玉莲又愣住了,张口又闭上,扭头走了。 而青年仍在。 “表妹,你……” 商挽琴还是假装听不见。 耳边隐隐听见一阵咳嗽声,并不剧烈,却绵延低哑,还带着疲倦,让人情不自禁想去关心。 可是…… 她必须走。 * 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脑残表妹。 甚至于,她根本不是乔逢雪真正的表妹。 她是兰因会的人。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1. 第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二章 兰因会——原著里最大的反派组织,坑害百姓的祸首,乔逢雪的死敌。 一年前,商挽琴假冒身份、潜伏进入玉壶春,是为了勾引乔逢雪、取得他的信任,方便今后谋害他。 * 整个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穿越后,长到五六岁的年纪,商挽琴就被吃不起饭的父母卖了,颠沛流离到了兰因会,被当成工具培养。 兰因会与恶鬼为伍,充满了残酷的折磨、养蛊式的挑选。可商挽琴运气好,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竟然也活到了成年。 十八岁的时候,她莫名其妙被兰因会的占命师指定,说她很适合去完成“勾引乔逢雪、取得他信任、伺机搞大事”的任务,于是她被一脚踢出门,来了江南玉壶春。 兰因会能量很大,他们出手,给她安排了一个“乔逢雪从未见过的表妹身份”,而她到了之后,也被顺利接纳。 平心而论,即便是失忆的商挽琴,也保留了良心这种东西。 她不愿意陷害无辜人,尤其她很快发现,乔逢雪是一个大好人:他爱护弟子,体贴他人,自己都是个病秧子,还成日思考如何消灭恶鬼、保护百姓。 她知道兰因会在搞一个大阴谋,很不情愿助纣为虐。 可是,兰因会在她身上种了“子母蛊”,她不做任务就会死。 商挽琴思来想去,选择扮演一个“单相思、痴心妄想、愚蠢霸道讨人厌的表妹”。 她觉得,这样又能应付组织,又可以让乔逢雪远离自己。 她想得很对,那个表妹确实很讨人厌。 可她没想到,乔逢雪的温柔耐心出乎她预料。 这一年里,不管她这个“蠢表妹”怎么折腾,乔逢雪都好好地对待她。 无论她说出多么过分的话、做出多么过分的事,他也只是无奈,最多冷下脸斥责几句,然后仔细地帮她收拾烂摊子。 她曾问过:“表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时,他一怔,含笑道:“我自幼孤苦,无有亲人,长大了才知道莲姨是我表姨,现在又多了你一个表妹。既然是亲人,我便想对你好。” ——对她好。 十多年来,她都在兰因会过着战战兢兢、喘不过气的日子。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不计较地对她好。 所以……她真的喜欢上了乔逢雪。 想到这里,商挽琴有些苦涩地一笑。 她想:后来那些愚蠢的言论、冒失的行为,还有那些幼稚的吃醋,到底是演戏,还是发自真心呢? 大概是发自真心的。 那个吵闹的、霸道的、自作多情的蠢表妹,的的确确是她本人。 这辈子她没有接受过正常的情感教育,不知道应该怎么喜欢一个人,一旦动了心,就头脑发昏,什么都干得出来。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因妒生恨、为爱发疯,走上原著中“给乔逢雪下毒、引诱他踏入陷阱”的道路。 可现在不会了。 在还没有想起前世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害他。 现在她想起来了,就回忆起了更多: 原著中,乔逢雪和他的玉壶春,是最坚定要守护百姓、对抗兰因会的一方势力。在他们的努力下,至少江南一带平静安乐,基本不受恶鬼侵害。 书里说,“玉壶春是抵抗恶鬼的最坚固的防线。” 但在乔逢雪被陷害、玉壶春被小人血洗之后,这道防线溃散了。 短短几年,恶鬼出没、生灵涂炭。曾经的良田化为焦土,人类和动物大量死去,像杂草被割了一茬又一茬。 她现在所在的金陵城,这座六朝古都、人口众多的城市,也会沦为鬼城。等它被解救出来时,曾经上百万的人口已经一个不留。 比战争更恐怖。 她怎么能帮着去做这种事? 她决定了,她要离开。 商挽琴加快脚步,微低着头,掩住眼中神情,只顾往前冲。 趁着组织还没反应过来,她要离开玉壶春,远走高飞。 当然,组织会发现她的背叛。他们多半会催动“子母蛊”,让埋藏在她大脑中的子蛊苏醒,啃噬她的大脑,让她凄惨而亡…… 想象着那个画面,商挽琴的脚步渐渐放慢。 最后,她停了下来。原本发热的头脑,也回归冷静。 不,她不想死。 如果是那种一刀穿心的死法,干脆利落,或许她鼓起勇气也就上了。 可她很清楚兰因会的手段。如果发现她逃跑,他们肯定会催动子母蛊,而且不会马上杀死她,会一点点折磨。 她曾经见过一个叛逃者,被蛊虫啃噬了七天七夜,才痛苦地死去。 她打了个寒颤。不得不承认,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该怎么办?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商挽琴站在原地,咬着柔软的口腔内壁,用些许疼痛刺激大脑,好让思维更高效地运转。 渐渐,一个模糊的计划成型了。 她深呼吸,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好,试试。 * 首先,还是和此前想的一样,她要脱离玉壶春,而且要大大方方脱离玉壶春。也就是说,有心人会马上知道。 商挽琴来到内务楼。 正式弟子要想离开玉壶春,必须先注销身份。 玉壶春是天下第一大门派,统御着三千多名驱鬼人。 在门主的带领下,这里秩序井然,井井有条,这也就意味着,每一名弟子的资料都登记在册。 玉壶春并不禁止弟子离开。离开前,弟子需要去内务楼注销身份,拿回当初签下的契约书。 玉壶春号称“一门七楼”,其中的七楼各自分管门内具体事务,内务楼就是其中之一。 注销身份本应是很简单的程序。商挽琴打算,脱离玉壶春后,先找个地方待几天。 没想到,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不能离开?不能离开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愕然。 “商姑娘,一年前你加入玉壶春时,签下了契约。上面明确约定,你要在玉壶春待满十年。” “十年!?” 她有什么毛病,签了这么久的卖身契,这一定…… 不,想起来了,真是她自己签的。她甚至还想起,签契约的时候她嫌十年太短,大言不惭说“要一辈子待在表兄身边”。 商挽琴嘴角抽搐几下。虽然那是为了演戏,但仔细回忆起来……也不是不社死的。 她认命地说:“我用钱赎买吧。我记得,花钱是能买剩下的时间的?一共多少钱?” “一年二十两银子,九年就是一百八十两。除此之外,商姑娘还欠门中二百两,所以一共是三百八十两银。” 三百八十两?这年头普通人家悠闲地过一年,也就一百两银子。 商挽琴感觉自己被敲诈了,忍不住竖起眉毛。 “我没拿门中的钱!”她一字一句道。 对方不咸不淡:“有记账。” “但那明明……” “商姑娘,不会又想说什么‘我是门主的表妹’之类的话吧?谁都知道,门主处事向来公正,从不偏袒任何人,你莫要给门主抹黑。” 呃…… 这种出了事,就叫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亲戚是xxx”的发言,确实很讨厌。 商挽琴一时讪讪:“我才不说那种话。” 对方冷笑:“还有商姑娘不敢说的话呢?” 商挽琴心想自己以前演技还真不错,成功地让人讨厌。可问题是,这事真不是她干的。她拿钱干嘛?乔逢雪又不卖身。 她打了个哈哈:“反正我要走了,今后再也不烦你们。那一百八十两……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先离开?我会尽快拿了钱来还的。” “不能。不把钱还清,商姑娘就不能走。” “真不能商量了?” “商姑娘,请回吧。” 这位冷言冷语、铁面无私的青年,就是内务楼的负责人,人称“江楼主”,全名是江雪寒。 江雪寒是个俊朗青年,五官深刻、带着异域风情,但一道伤疤自他眉心蔓延至嘴角,撕裂了这份俊朗,也令他显得阴郁凶狠不少。 他正坐在楼主的椅子上,抱着双手,满脸写着“门都没有”。 商挽琴无可奈何:“好吧,我会想想办法,先还清这一百八十两银子。” “商姑娘贵人多忘事,分明是三百八十两。” “我才不要还我没拿过的钱,谁拿的去让谁还!” 商挽琴没好气扔下一句,转身大步离开。 哒哒哒—— 脚步声远去。 江雪寒竖着耳朵听,确定她离开了,不禁松了口气。 他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拖出一只小箱子,打开后,拿出了他的宝贝笔墨。 先前,听说商挽琴来了,他眼疾手快,立刻收起了自己心爱的文房四宝,生怕那暴躁的大小姐一不开心,就抽刀砍了他的书桌。幸好幸好。 不过,从刚刚的接触来看,这位商姑娘也不算很不讲道理吧? 正想着,眼前的阳光忽然一暗,原来是一道人影站在了他面前。 他完全没发现……江雪寒倏然一惊,脖子后汗毛竖起,立即站了起来。 “门主!” 正是乔逢雪。 这位青年来得无声无息。可他分明带着病容,还常常发出低低的、止不住的咳嗽,又怎么会真的悄无声息?江雪寒从没想明白过这一点,只觉敬畏。 门主说:“雪寒,我有事找你。” 青年的眼睛明亮如寒星,令人不敢逼视。哪怕他带着微微的笑,神情好似春风拂面,江雪寒也下意识垂下目光,恭敬地站着。 “但凭门主吩咐!” “嗯,我知道。”门主又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亲近,“雪寒,说了多少次,不必如此客气。我来,是想问……” 在江雪寒印象中,门主虽然外表文弱,实则果决坚毅。可这一次,他竟罕见地犹豫了一会儿,吞吐了几个字,才说出后面的话。 “我是想问,表妹她,果真说要离开玉壶春?” 嗯?江雪寒下意识抬眼,又重新垂眼。 “回门主,商姑娘确实有要走的意思。但因为她尚欠门中三百八十两银,属下便驳了她的请求。” 青年沉默片刻。 “做得好。”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2. 第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三章 做得好……啊?什么? 万幸,江雪寒没把这声疑问发出来。 青年也好似若无其事,只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那二百两银子,我先付了罢。” “这,门主,这不合……” “门规并未规定,旁人不得帮忙。” “……是,门主,我明白了。” 青年微笑起来:“嗯。不过,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门主?” 青年却看向了一旁。从内务楼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直接看见金陵街上。那里商业繁华,人来人往,其中有一名高挑的少女,正快步往西边走去。 他凝望着,神情沉静,只有一双眼睛光彩明亮,带着隐隐的笑意。 此时,又有其他人来到内务楼。 一名青色衫裙的婢女弯腰行礼。 “乔郎君,”只有温香身边的人会这样称呼乔逢雪,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亲昵,“姑娘醒了!正问起乔郎君呢。” “知道了。” 乔逢雪淡淡应道,收回目光。走到门口,他却又回头,再次叮嘱:“雪寒,记得别告诉她。” 江雪寒下意识点头。 直到门主的身形彻底消失,也听不见那令人担忧的咳嗽声,他才有些迷茫地想:同一件事,门主从不吩咐第二遍。 为什么这次例外? 还有…… 门主方才看着窗外时,分明是带笑的。可婢女一来,他的笑容就淡了。 江雪寒忽然冒出个念头:难道,门主其实不想去看望温香? 旋即他用力摇头,不,这是不可能的。温香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医术又精湛,谁会不喜欢?也就商挽琴那嚣张恶劣的…… 正想腹诽,他却又不禁回忆起,不久之前,那少女直直站在此处,容貌明艳至极,脸色却不大好,额头还有一大块淤青。 她大声说“我才不要还我没拿过的钱”,那样子与其说是嚣张,不如说是……骄傲? 看着竟有些耀眼。 察觉自己在想什么后,江雪寒一惊,立即甩开了那点异样的情绪。 一介纨绔罢了!仗着和门主有点交情,就目中无人。她活该吃些教训。 江雪寒思忖一番,想起方才门主吩咐“不要告诉她”。但是,门主并未说不能告诉其他人。 他便叫来属下,吩咐几句,说:“你去,等门主离开后,悄悄将这事告诉温香姑娘。” 属下领命而走。 江雪寒放下心来。 在他眼中,门主与温香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更重要的是,温香来自官宦世家,虽然家中已经没落,却有清贵名声。 他们在一起,能大大增加玉壶春的声望。 这样美满的姻缘,江雪寒不希望被破坏。 温香虽然柔弱,却是个聪慧女子。她一定知道该怎么笼络门主的心。 这样一来…… 江雪寒摸了摸脸上深深的疤痕。这是大半年前,他在任务中落下的。 当时他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听说是温香碰巧路过,救了他回来,又日以继夜地照顾他。 他至今记得,在濒死的窒息中,他好像看到了她。他视线模糊,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大致明白,那是明丽的模样。 ——江雪寒,你不是很骄傲吗!你都杀掉恶鬼、努力逃出来了,可不能随随便便死在路边啊! 印象里,她像是说了这样的话。 他也曾疑惑,那样的语气似乎不像温香。可问她的时候,她只是柔柔地告诉他,她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兴许是他记错了。 重伤之人,出现幻觉和幻听也很正常。 于是他咽下了后半句:他觉得那样张牙舞爪、其实是在关心他的语气,有些可爱。 不……不。这本就不是他该说的话。那不是他该想的人。 他只是觉得,他该报答她。 * 商挽琴能感觉出来,江雪寒不喜欢她。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她以前那个人设……啧,不提也罢。 但稍微,真的只是稍微啊,她还是有点点郁闷。 因为她曾经救过江雪寒。 大半年前,她去外面做任务,是一个简单的铜级驱鬼任务。既然伪装成玉壶春的弟子,当然就要好好干活。 她害怕暴露身份,所以一直只做最简单的任务。 结果,出发的路上,她捡到了江雪寒。 真是“捡”到的。 她本来在村子里休息,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前往目的地,碰巧听村民们说,前些日子有个驱鬼人去后山驱鬼,一直没回来。 “那好像也是什么春的驱鬼人!” 她当时稍微有点担心,害怕那会是认识的人,所以就去找了一下。 就这样找到了江雪寒。 当时,后山还残留着一些鬼气,却没有了恶鬼的气息。想来是被江雪寒杀掉了。 江雪寒本人,则血糊糊地倒在路边,人事不省。要不是鬼气未散、野兽还不敢上山,他恐怕会被野兽吃掉。 到底是同门,商挽琴费了点力气,把他背出山。 那时江雪寒意识模模糊糊,她怕他死掉,就和他一路碎碎念,鼓励他活下去,还用上了激将法,说了些诸如“不是吧,你这么骄傲的人还真能死在恶鬼手上吗”……这样的话。 她把他背回村子,请人照顾了他一夜,又传讯回玉壶春。 第二天,她亲眼看到玉壶春的马车来接了人,这才放心离开的。 虽然她也没费多大的力…… 可再怎么说,这也算救命之恩吧? 原著里并没有江雪寒这个人,至少她不记得。合理推测,如果没有她,江雪寒可能就死在那次任务里。 当时她还挺开心的,因为兰因会的教导是“受了重伤的同伴就是累赘,不必救助,要马上扔掉”,她一直很讨厌这一点。 现在她能想救人就救人,不必再违逆本心,她真的挺开心。 她并没有想挟恩图报,毕竟她还有“跋扈嚣张表妹”人设要立嘛,可她以为,一声道谢是该有的。 可没想到,江雪寒不仅一声谢不说,还是那么视若不见、冷漠相对,现在连通融一下都不肯。 哎,真是白眼狼! 商挽琴暗暗摇头,深沉地想:果然,像她这样出淤泥而不染、泥菩萨过河还要想着救别人的高风亮节之辈,委实是不多的。 她又去了一趟金玉楼(玉壶春里负责财务的地方),结清了之前任务的报酬,得到白银二十两。 这其实不算很少,可也不够还一百八十两的债。 商挽琴盘算着,收好银两,回到房间。 上楼的时候,她正好和商玉莲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 小姨立即柳眉倒竖:“我就知道你不会真走!” 商挽琴分辨:“不是我不想走,是江雪寒他不让我走……” “叫人家‘江楼主’!你这没礼貌的孩子!” “好吧,江楼主不让我走……” “这不明摆着?你欠楼里三百八十两银,江雪寒会让你走才怪!” 商挽琴嘴角一抽:“小姨,你不是说要叫人家‘江楼主’吗?” 两人相对默然。 片刻后,商玉莲转身离开:“哎呀我想起来了,库房的事还没处理完……” 商挽琴忽然若有所思,在她身后说:“小姨,你是不是不舍得我走?你嘴上教训我,是不是心里还挺挂念我的?” 女子背影一僵。 “……谁要记挂你!我记挂阿玉去!” 飞快地跑了。甚至用上了武功,在楼层间几个纵身,转眼消失。 商挽琴呆了一下,禁不住噗嗤一笑。过去她的心思都在乔逢雪身上,可现在想想,商玉莲或许只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才刚露出笑,她就回过神,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不,不能这样。她并不是商玉莲真正的外甥女,何必贪图这一点骗来的亲情。 商挽琴关上门,环顾房间。她的房间还挺不错的,面积不小,用屏风隔出了洗漱区域,还有她来之后才打造的梳妆台。 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层抽屉。其中没什么首饰,只孤零零躺着一样珠钗。 珍珠攒的花,有柔润的光泽;又用细碎的金银做了装饰,很漂亮。 收到之后,她从没戴过,但会时不时看一眼,心中也是欢喜的。 她拿起珠钗,揣进怀里。 然后,她在桌前坐下,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书写完毕,将纸张折叠成特殊的形状,再拿出一只火折子,将信点燃。 幽蓝的火焰一闪而逝。信件被吞没,消失在她手中。 这是兰因会的秘密传讯方式。 做完这一切,商挽琴闭上眼,调整呼吸,也模拟之后要说的话。 接下来,就是等了。 害人,是不干的。 可小命是要保的。 所以,任务还是要做。 可她绝不会成为谁的傀儡、走狗。忍耐了这么多年,也该想办法反抗了。 等着瞧吧。 * 三天后,商挽琴一脚跨进城西的当铺。 当今的大周,皇室名存实亡,各地分而治之。江南一带是玉壶春的地盘,但这家当铺属于本地大族张家。 但是,张家背地里还有另一个身份。 ——兰因会的成员。 商挽琴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打量一圈房间,听见柜台后传来一声:“到后面来。” 她依言前行。经过柜台时,她斜着目光看了一眼,发现那掌柜的趴在桌上,看似熟睡,实则全没了生气。 她抿抿唇,移开目光。到了后面,她找到熟悉的机关,用特定次序扭开,走进了当铺的密室。 密室中有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抬头看来。 商挽琴当即单膝下跪:“见过护法。” 片刻沉默后,黑衣护法嘶声道:“鬼羽,你传讯说,你打算离开玉壶春?” “鬼羽”是她在兰因会中的代号。 商挽琴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是,属下确有此意。” 又一阵沉默。 护法说:“鬼羽,解释吧。如果解释不过去……你该知道后果。” 面具遮挡了男人的神情,但仍能看出他眼神不善。他手里捏出法决;这是催动子母蛊的法决,只要稍稍运用法力,就会让受术者生不如死。 商挽琴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她保持着沉稳。 商挽琴本就有计划,低头禀告:“想必护法也知道,属下潜入玉壶春已经一年,任务却没有太大进展……” “呵,原来你也知道!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忽然,黑衣人冷哼一声,拍桌而起!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看看你这一年做的什么事?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处处争风吃醋——” “莫不是你真的对乔逢雪动心,不愿害他,才做这等胡闹之事?”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3. 第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四章 护法乍然发怒,一语道破商挽琴的心思。 要是换了先前的商挽琴,此时少不得惊慌失措,就会被看出破绽。 好在,跪在这里的商挽琴,已然有所准备。 她暗暗吸一口气,正色道:“护法明鉴,并非如此!” 护法冷眼看她:“你道如何?说来听听。” 商挽琴道:“属下是想,乔逢雪并不是一个容易勾引的人。如果贸然贴上去,他很可能心生疑虑,反而不美。” 护法思索片刻,长长“嗯”了一声,终于缓缓点头:“此言倒是不假。那你是怎么想的?” 商挽琴忙道:“属下是想欲扬先抑。” “此话从何说起?” 商挽琴垂着头,快速过了一遍腹稿,再开口时,声音沉稳而不失敬畏: “护法容禀。这一年里,属下先扮演一位粗鲁浅薄的表妹,让人觉得看了就讨厌,接下来再慢慢改正。乔逢雪是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对聪明人保持警惕,对愚笨之人却少有戒心。” “而同时,一个从始至终都能干、完美的女人,总是有些太不好接近。” “相反,如果是一个愚笨之辈,慢慢改正自己,变得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反而让人印象深刻,更容易产生感情。” 说着说着,商挽琴自己都快信了。 护法也将信将疑,沉吟片刻,疑惑道:“可,这和你离开玉壶春有什么关系?” 商挽琴仍低头,愈发恭敬:“护法容禀,属下在玉壶春一年,已经内部探明七七八八,却耽于外务,无暇多见那乔逢雪。既然面都见不到,又谈何勾引?” “是以,属下想脱离玉壶春,不再当玉壶春的弟子,而只以表妹身份跟着乔逢雪。” “属下的计划是……” 护法听完,眼睛一亮,原本那份阴郁之色消失殆尽。 他放开法决,击掌赞叹:“言之有理!真让人想不到,鬼羽,你在其他方面表现平平,于人心一道却自有见解。不愧是被占命师大人选中之人。” 商挽琴心想:去你的,鬼才要在那些杀人任务上表现良好。 表面心怀感激地接受赞美:“多谢护法夸赞!” “不必谢我,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护法眼神一肃,双手十指交叉、大拇指内扣,缓声吟出一句。 “——杀生成圣,早悟兰因!” 又到了邪/教喊口号的环节。 商挽琴心领神会。她心中鄙夷,却也立刻双手交叉、大拇指内扣,毕恭毕敬地说:“杀生成圣,早悟兰因!” 这是兰因会的教诲。 护法看她一脸虔诚,满意点头,总算放下疑虑。 “好好干,上面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说罢,飘然而去。 只见一阵灰黑色烟雾兴起,裹住他的身形,接着,他整个人好似溃散一般,化为无数细密小虫。 小虫“嗡嗡”,飞散不见。 真是非常邪恶、非常恶心的退场方式,很符合兰因会的审美。 护法离去后,商挽琴站了起来。 密室中,另一名黑衣人这才慢吞吞地靠近过来。他也戴着面具,但面具上绘制的图案不同,像一只妖异的狐狸。 “你还挺有急智的。”狐狸面具夸奖说,“不过,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过奖。”商挽琴敷衍一句,没搭理他后头的问题,只伸出手,“有没有钱?给我点银子。” 狐狸面具探手入怀:“你要多少?” “一百八十两,谢谢。” 狐狸面具的动作陡然凝滞:“这么多?!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有用。” “什么用?” “任务用。” “你不就是勾引个人,需要什么钱。” “不是说了吗,我要离开玉壶春。契约时间没待够,人家要我赔钱” “那也太多了……” 狐狸面具嘀嘀咕咕:“那乔逢雪为什么不帮你出?看来你勾引一年,实在没什么成效。你果然在和护法说大话。” 商挽琴磨牙:“要你管!” 见狐狸面具迟迟不动,她催促道:“给不给?你要是不给,我就写信打小报告,说你故意为难我、不让我完成任务,指不定已经被玉壶春策反了。” “话可不能乱说!” 狐狸面具一凛,总算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动作不情不愿:“这次的任务拨款不多,这是我的私房钱,存得也不容易,你可……” 商挽琴面露微笑、表示感谢,手里动作很快地抢了银票走。狐狸面具的目光直勾勾跟着那张银票,心痛几乎从目光里滴出。 “再给我一包毒/药。”商挽琴又伸出手,“不能毒死人,但是表面症状要严重一些,最好吐个血。” “真是的,你自己的任务,干嘛老要我出血……” 虽然这么念叨,狐狸面具却还是取出一包药粉。 商挽琴拿了过来,打开看看。嗯,是认识的毒/药,吃了之后大概半个时辰发作。她忽然微微一笑。 她抬起手,自己将药粉吞了下去。 “鬼羽你……?!”狐狸面具猝不及防,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终于受不了组织的压力,决定自戕了吗?! 虽然也不少见就是…… 狐狸面具陷入沉思。 接下来,商挽琴却将剩下的药扔回给他,想了想,又掏出一支珠钗。 这是一支很漂亮的珠钗,珍珠为主石,扎出花朵的模样。正是商挽琴从梳妆匣中拿出来的那一支。 她将珠钗塞给狐狸面具:“给你,抵钱。” 狐狸面具低头一看,忽然“咦”了一声:“南海珠?个头不大,品质却好。要是真拿去当,倒的确值二百两银子。” “是吧?我估摸也差不多。”商挽琴有些高兴地说,“我来当铺一躺,揣着钱离开,总得有个说法。” 狐狸面具点点头,收下珠钗,心情好了不少,顺口又问:“你哪儿来的好东西?” “之前乔逢雪送的。”商挽琴顿了顿,状似不在乎,“说是生辰礼物,就八月十五那天。” 表妹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正是中秋。她自己前世的生日,也是农历八月十五。真是巧。 狐狸面具“啊”了一声:“你的生辰礼物,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想什么呢?我没入戏,你怎么入戏了。” 商挽琴笑着转身。 “接下来不要主动联系我。”她说,声音轻快,“我要去扮演‘被门主心上人下毒谋害的可怜表妹’喽!” * 商挽琴对护法说的计划,一多半都是真的。 她确实不打算再当玉壶春的弟子,理由也是真的:弟子太忙了,不大能见到乔逢雪。 玉壶春是个从上到下都很忙碌的地方。 作为门主的乔逢雪,明明病弱,却夙兴夜寐,为门派和百姓操碎了心,不是点烛彻夜工作,就是千里迢迢亲赴一地,前去斩除恶鬼。 他率先垂范,门中其余弟子怎能懒怠?于是一个个也拼命工作,玩儿命一样。 简而言之,玉壶春是个卷到极致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你居然不勤奋工作,而是成天想着谈情说爱?蛀虫!废物!让人恨铁不成钢的污点! 之前,商挽琴被各人嫌弃,也有觉得她不够勤勉、总是围着门主转、还三五不时争风吃醋的缘故。 天可怜见,她根本没偷懒!门规规定,一名弟子一个月至少要完成三件铜级任务,她都是认真做完的。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分明是失忆之后、还认真贯彻现代打工人“绝不多为老板干一件事”的躺平精神! 居然没人欣赏。啧,卷王果然欣赏不来咸鱼的智慧。 商挽琴腹诽一番,全当给自己讲个冷笑话,苦中作乐。 好,接下来就要退出玉壶春,但是赖上乔逢雪了。好歹得让兰因会看到些“任务进度”,不然她恐怕真要凉凉。 怀揣一百八十两银子的巨款,商挽琴底气十足,重新回到了玉壶春。 她想去内务楼找江雪寒,没想到,一进门却看到了温香。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她并不多么美丽和精致,但体态纤弱、情态婉约,好似幽莲娴静,自有一番静美。那一双长形的眼睛又天生微敛,多了几分缱绻与忧郁。 “商姑娘。” 温香开口了。她站在建筑的阴影里,持一柄伞,额头微微见汗,似乎等待多时。 在温香脚边,有一只还没打包的包袱。展开的包袱皮上,放着些衣物、匕首、几件首饰,还有一些药物。 商挽琴认出来了:那明明是她的东西。 她立即停下脚步,任由阳光洒满身上,高高挑眉:“温姑娘这是何意?” 温香抿出一笑,开口时声音温柔:“听闻商姑娘要离开玉壶春。毕竟相识一场,我替商姑娘收好行装。” 哦,原来是急急忙忙来赶她走的。 商挽琴“哦”了一声,客气道:“那多谢你了。可惜我还欠着钱,江楼主不许我走。” “商姑娘无需担忧。” 温香立即接话,唇边笑意隐隐加深:“门主已替商姑娘还清二百两银子。剩余一百八十两,我也替商姑娘还了。” “天长水阔,商姑娘既有意离去,玉壶春怎能绊了姑娘脚步?便送姑娘一程,愿姑娘今后安好。” 商挽琴一怔。咦,这么好?那她怀里这一百八十两银子,倒是用不上了。 对了,温香肯定是最希望“表妹”离开的人。 她凝视着温香,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乔逢雪的剑,名为“软玉剑”。 据说那是与温香重逢之后,他才得到的剑。剑身纤细,剑光柔和。 人人都说,软玉温香,天生一对。 她垂下眼,无声地笑了一下。是,她知道,自己非要伫在这里,真的很多余。对于温香,她也不是没有歉疚。 可她想要活下去。 * 与此同时,温香也在打量商挽琴。 商挽琴比她小五岁,这是温香很在意的一点。这位少女年方十九,正是花一样的年纪,长眉飞扬,桃花眼大而媚,神态却直率天真,糅出一种奇异的魅力。 如果不是她太莽撞、太冲动、太执着、太蠢得稍微勾勾手就会发怒,想必她的人缘不会如此差劲。 可谁让她是这么一个蠢笨之人? 偏偏门主太温柔多情,对这样一个表妹,也狠不下心不管,三天两头为她操心。 门主狠不下心,她就帮他狠心。 心里这般打算,温香的态度却非常柔和,话也说得很体面。 她在外人面前向来如此,没必要为个商挽琴坏了名声。更何况,她非常清楚,她越是温声细语、体贴大方,商挽琴越容易生气。 该怎么说……这小姑娘好像有种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很轻易能嗅出她的表里不一。可那又如何?她也只能像动物般莽撞吠叫,除了惹人厌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温香保持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睛如水柔和,等待着预期中的风雨。 如果商挽琴大发雷霆的时候,能顺便给她一刀,弄点伤出来,就更好了……她思索着。 正想到这里,就见那佩刀的少女果真动了:她大步流星走过来,那潇洒的姿态,是优雅的官宦小姐永远不能欣赏……也不能拥有的。 阳光洒在她眼里,晶亮出奇。 迎着那样的目光,温香竟有一瞬出神。她在想:自己会是哪里受伤?她不希望是脸。但她也不很担心,因为商挽琴虽然莽撞霸道,却不算恶毒。 出神间,只见那少女倾身靠过来,忽然弯起唇角,灿烂一笑。那笑容明媚至极,还带着些许戏谑之意。 那不是一个莽撞冲动的人应该有的笑容——温香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这一刻,商挽琴忽然“啊”了一声,晃了几晃,突兀地栽倒下去。生生发出一声“砰”,听着都疼。 温香还没回过神,就见那人趴在地上,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脸色也急速变得煞白。 “温香姑娘,你,你怎么能这样……!” 商挽琴凄凄惨惨,用一种声调不算很高,但咬字非常清晰、路过的人都能听见的方式,说出这句话。 “你为了逼我离开表兄,竟然下毒害我!”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4. 第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五章 商挽琴将关键台词说了出来,并努力支撑着,确定有路人跑过来,这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这药杀不死人,她又控制了分量,但毕竟是生吞毒/药,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身体会受损,也不会太好受。 但是值得的。 商挽琴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紧跟在乔逢雪身边,当个双面二五崽,利用自己知道主线剧情的优势,帮玉壶春搞死兰因会,来一招釜底抽薪,从源头上保住自己的小命。 如果能将一切告知乔逢雪,也许会更顺利。 可子蛊限制了她:她绝不能开口对外人说出兰因会的消息,否则会当场暴毙。 还是当双面二五崽,暗中搞事比较好。 就是有一点对不起温香。幸好,多半也不会有人相信,真的是温香下毒。 商挽琴快速盘算一遍,放心地沉入黑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喊“门主”,或许她也朦胧地看见了他的衣摆——是不是他? 兴许不是。因为他脚步从来稳重,从容不迫,不曾这样着急。 她闭上眼,陷入一个漫长的、混乱的梦境。 * 她梦到了穿越前的事。 穿越前,她在看一个同人视频。 解说在耳机里回响,说《诡道侠客行》这部剧改编得不怎么样,唯独乔逢雪很出彩。 视频开头,已经是多年之后,他失去了一切、声名狼藉。主角千里迢迢去找他。 屏幕上,他初登场。漫天风雪。 主角被妖魔困在深山。忽而,风中隐隐传来一阵低低的、有气无力的咳嗽声。紧接着,一道人影从迷离风雪中走出。 一身黑色皮裘,双眼蒙一条极红极艳的绸带,似是目盲。 他苍白消瘦,一脸疲倦,手还抵在唇边、遮着浅浅咳嗽。 但当他右手抬起,便划出了天地间最惊艳的一抹剑光。 只一剑,那让主角一行人无可奈何的强大妖魔,便碎裂成了漫天血雨。 而他站在血雨中,依旧一尘不染,一双盲了的眼睛竟准确看来,淡淡道:“我等你许久了。” “你要找的东西,我有线索。” 梦境断裂。 …… 不知怎么的,她就变成了这辈子的鬼羽。 她坐在一地血污里,用刀支撑着自己,疲惫地喘着气。 任务对象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胸口的致命伤,是她刚刚留下的。 “兰因会的走狗……” 他用最后的生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凄厉地望着她。 她皱起眉毛:“不错,我是走狗,可你又是好人了?你个采花贼,□□!” 男人意识将要溃散,已经听不见她认真的反驳,只是喃喃道:“玉壶春会教训你们……迟早……乔逢雪会荡平兰因会……” 他死了。 当时,黑夜刚刚结束,朝阳从远方升起。她抬起头。 即便是清晨的阳光,直接看也有点刺眼。但她眯着眼睛,仍坚持望着那光明璀璨的事物,仿佛可以从中找到某种虚幻的力量。 乔逢雪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她笑起来:如果能死在他手中,倒是也不错。 这个世道里,她唯独能确信他是个清白干净、至死都纯粹的好人。 梦境再次变化。 …… 她是玉壶春的弟子,乔逢雪的“表妹”。 刚刚才闯了祸。故意的那种。 玉壶春采购了一批矿石,冶炼出上好的兵器,打算奖赏门中有功的弟子。 她只是一名最低级的“铜”级驱鬼人,在她之上还有银级、金级、玉级。她也没有完成过任何有难度的任务。 但她跑去截了兵器,还专门抢了最好的一柄:上好的乌金刀。 她将刀挂在腰间,拒绝归还。 “商挽琴,你——你怎么有资格拿这些东西!还不快还来!” 面对气势汹汹来问罪的弟子,她用一种更加理直气壮的态度,大声说:“凭什么别人有的,我就没有?” “什么任务不任务、有功不有功的,我不管,我说要,就是要!” “你们都说什么,表兄和温香是‘软玉温香,天生一对’,呸!现在我拿了这柄乌金刀,我看‘软玉乌金’,也是很互补,很相配的!” 来问责的弟子,简直目瞪口呆,大呼“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她演得非常认真,立即愤愤说:“怎么了,你们说就是夸奖,我自己说就是不要脸?好啊,真是一群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伪君子……” 她还想再多胡说八道一点,巩固自己“嚣张跋扈的表妹形象”。 可这时候,乔逢雪来了。 他从最上面一层楼走下来,一身天青的衣衫略皱着。似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他只用一支玉簪随意挽起长发。 “怎么……” 他出现时,总有些压不住的、低低的咳嗽。这本该是病弱的象征,可在玉壶春中,这声音却比其他任何声响,都更值得尊重、值得敬畏。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都在吵些什么?”他的声音像一颗水晶珠,在陡然安静的建筑里脆生生地响。 片刻后,为首的弟子站出来,说明了来龙去脉。 “我没错!” 商挽琴独自站在他们对面,抬头挺胸,好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搞事,就要有搞事的态度。 听完后,他就看了过来。那目光极其明亮,比泉水清澈,比剑光锐利,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 她原本打定了主意,做得也心安理得,可被那目光笼罩的一瞬间,她却忽然有些心虚。 他是个最公正不过的门主,处事总能让人心服口服。他必定要处罚她,而她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她忽然思忖:会不会过分了一点?要是被当场驱逐出玉壶春,乐子可就大了,她必定会被兰因会处死。 果不其然,乔逢雪开口训斥了她,也当场拿回那柄乌金刀,还罚了她三个任务的报酬。 没被赶出门就好。她暗中松口气,脸上还是一脸不服,演足了“我不知错、我不改正、我觉得我最委屈、我下次还敢”的戏码。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她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消停多少时间,再开始新一轮搞事。 没想到的是,几天过后,她收到了一柄崭新的刀。 乌金铸成,沉沉无光;刀身有些许弧度,比普通长刀更轻薄也更趁手。和那柄被收回的乌金刀一模一样……不,甚至比那更好。 他亲手将刀递给她。 她惊讶起来,一时没接,只问:“这是……?” “拿去。”他云淡风轻,“这是我的收藏。” 她没反应过来:“给我做什么?” 他也有些诧异了,多看她几眼,才说:“自然是送你了。” 她张着嘴:“啊?” 他说:“作为门主,我不能偏袒你,况且你实在……跋扈了一些。但作为表兄,既然知道表妹想要一柄好刀,我又恰恰能给,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解释得很有耐心的样子,活像她是三岁小孩儿。 之后,他便将刀塞在她手里。没有丝毫不舍。好似这不是他的珍藏,而不过是路边随手摘下的花。 她握住刀。 一个合格的“刁蛮表妹”,此时很该大大表现一番,但她当时讷讷的,竟然沉默下来。 最后,她勉强想起自己的打算,还是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容:“可表兄,下个月十五是我生辰,你现在送了我好刀,下个月又该送什么呢?” 多么得寸进尺、不知餍足的形象——她是这样想的。 可那个人,他只是轻轻笑了。那明亮的目光就像满月下的清泉,因为笑意而轻轻晃动。 “是啊,到时又该送什么?”他仿佛琢磨出了某种神秘的趣味,笑容加深,“我该仔细想一想。” 八月十五那天,她收到了那支珠钗。 她第一时间戴在头上,在铜镜前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和自己不是很搭,反而有点像温香会喜欢的风格:温婉清雅,美丽柔弱。 几天后,她无意听见温香和她的婢女说话,笑说她曾提过一句喜欢南海珠,没想到门主专程去寻了回来,可她觉得不该太过奢侈,便婉拒了门主的好意。 “我想,那珠钗还是用作给门中弟子的奖励,这才合适。”她说得温柔极了,引来一旁同门敬慕的目光。 商挽琴当时想:温香这话绝对是说给她听的。好幼稚的手段,以为她会相信吗? 但她确实没有戴出来过了。原本也不大合适。 他也不曾问起过,好似送过了,就忘了。 再然后,她将它给了其他人。 她想,乔逢雪之所以送她礼物,并不是因为她很特别,只是因为他人好。 他对身边的人,都有一种沉默不言的用心。商玉莲的生辰,江雪寒的生辰……当然还有温香的生辰,他都会备下贴心的礼物。 还有其他心腹、挚友,以及门中立下重要功劳的弟子,都会收到他个人的馈赠。 大家都夸他:行事慷慨,有古之侠客风范。 一支珠钗而已。 所以她给了别人。既能抵钱急用,也能断了自己的念想。 * 她醒了。 商挽琴醒来的第一反应,是习惯性地运转法力,检查自己有没有受到内伤、毒伤,有没有被种下新的蛊虫,有没有…… 咦,有毒? 哦,她自己吃下的。想起来了。那没事了。 毒/药果然影响了身体的功能。她感觉记忆有些模糊,尝试说话的时候,喉咙很疼、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哑意。 但没死就不是大事。 商挽琴眨了几下眼,看见光影摇曳。那不稳定的、昏黄的烛光,照亮了熟悉的青色床幔;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问完,自己又失笑:房间里这样安静,显然没有别人。 正打算自己爬起来,却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 “丑时刚过。” 丑时?那就是凌晨三四点钟。 旋即,她就怔住,好一会儿才说:“表兄?” 摇曳的烛光里,赫然是一道熟悉的人影。乔逢雪坐在一张书桌后,埋头写着什么,此时刚抬起头。 她用力眨眼,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到他站起身;影子投在墙壁上,修长的一道。 她这才发现,这并非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没这么大,也没有墙边的书架,还有那么大一张书桌。 “这是表兄的房间?”她迟钝地反应过来。那为什么床幔一样?还有,已经这么晚了…… “表妹?总算醒了。” 模糊的视野里,他走了过来,手里端一只碗。苦涩的药味传来。 “来,把药喝了。” 她头脑还有些昏沉,听着他的话,稀里糊涂地被扶着坐起来,一口口喝下药汁。真是难喝,又苦又酸,伴着股说不出的气味,叫人胃里直反酸。 但她用力咽下,喝得干干净净,不浪费一滴。曾经在野外,受伤又只能忍耐的时候,她很多次想:要是有药就好了。受了伤、生了病,能及时吃到药,这是幸运。 喝完了药,又一杯清水递过来,让她慢慢喝下。 最后,她嘴里再被塞了一样东西。一股酸甜的味道从舌尖漫开。她下意识舔了一口,舔到了颗粒状的砂糖。 “蜜饯?”她尝出了熟悉的味道,“是三塔街那家‘周记果脯’的梅子?” 他没有说话。 “我喜欢蜜饯……” 她又喃喃了一句,大脑还是朦朦胧胧的,好像笼在雾里。 药很见效。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渐渐清晰,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她坐在床上,被乔逢雪扶着,略靠在他身上。刚刚那碗药,也是他喂的。 她茫茫然,喊了一句:“表兄?” 他还是没说话,只起身退开,给自己找了把椅子,面对她坐下。 她失了支撑,就感到身体沉沉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疼。她尝试动了动手,感觉短期内挥不动刀,但养一养就可以恢复,没什么大不了。她悄悄松了口气。 “我觉得我好些了。”她低声说,因为不舒服,又咳了几声,“我要回……”自己的房间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他的声音。他终于开口了。 “表妹,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5. 第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六章 商挽琴抬起眼,努力聚焦了一下,才看清他的神情:眉头微蹙,神态如冰似雪,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 审视……? 她有什么想说的? 她先是困惑,而后恍然大悟:懂了! 她以前是“刁蛮愚蠢表妹”人设,现在虽然决定转型,但如果转得太突兀,反而会让人心生疑惑。这不,乔逢雪已经疑惑上了。不愧是当玉壶春门主的人。 那还得再演演。 她是被兰因会“养蛊式”养大的,身体对毒素的适应力非常强。这时候,她已经清醒得七七八八。 所以,入戏这种事,她信手拈来。 只稍一琢磨,她就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我有什么话讲……我还要问表兄,有没有话对我讲呢。” “我都这么可怜了,被温香那……下毒!没死已经是侥幸,表兄竟然还质问我?我倒要问问,那你处置温香了吗?” 其实她是想骂一句“贱/人”的,感觉会更贴人设。但实在骂不出口,便含糊带过。 她一串话讲太多,嗓子又哑又疼,勉强讲完后,就禁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嗽,嗓子也被牵得更疼,连带头也一起疼起来。 她这番模样,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怜。乔逢雪本是个体贴的性格,身边谁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会关切几句、主动给人放个假。 可现在,他没有丝毫动容。 这位玉壶春的年轻门主,拥着灰色的皮裘,坐在一张椅子上,苍白疲倦的模样显出病气,神态却很威严。那锐利明亮如寒星的目光,几乎能将人射个对穿。 “表妹,你若是以为我看不出,未免也太小看我。” 他声音平静如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毒虽然常见,温香屋里也备得有,但下毒的人不是她。” “你现在喝了药,也没了性命之虞,我就想问一句:是不是你自己下的毒,以此陷害温香?” 屋里本就安静,现在却显得更加安静。她甚至听见了自己流汗的声音,但这当然是错觉。 这短暂的、近乎寂静的时刻里,她悄悄捏紧了被子,心想: 啊,被识破了。 不愧是原著里吹上天的乔逢雪,曾经的天下第一驱鬼人……不,就现在这个时间点而言,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 所以,被识破也不很意外。一开始,她也有考虑这种可能性。 故意退出玉壶春、故意给自己下毒,都是拿准了乔逢雪“不会不管表妹”的性格。她越是折腾,他越会感到必须管着她、对她负责,既不能让她出去祸害别人,也不能让别人祸害了她。 就算他看出真相,也不大可能对她撒手不管。圣父嘛,就是这样的,总是宁肯自己郁闷点、憋屈点,也要事事周全。 现在,只需要冷静地、按照预想的那样应对,就好。 夜色很安静,烛光也很安静。在这片安静中,商挽琴慢慢镇定下来,又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她选择偏过头、不看他,眼里憋出一点泪花,委屈巴巴地说:“怎么会是我自己,明明是那温香……” “够了。” 朦胧的静谧里,她听见他忍耐地、长长地呼吸一次。那声音不大,却实在不容忽视。 接着,他偏过头、用手抵着唇,低低咳了两声。就好像胸中压抑着太激烈的情绪,引动了他的病情,化为这病弱的响动。 “我没想过,”他单手撑着额头,低声喃喃,“我没想过,你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陷害她。如此莽撞……你就这么恨她?” 商挽琴立即声明:“我不是,我没有,明明下毒的人就是她!”既然乔逢雪摆明了不信,她也就能更放心大胆地说瞎话了。 果然,他微微摇头。 摇曳的烛光里,他侧脸轮廓宛然,清俊还似少年,但那微阖的眼睛、拧起的长眉,则显出了成年人式的疲惫。 分明他才是常年的病人。夜很深了,病人本该好好休息。但他守在这里,床还被霸占了。 商挽琴心里生出一点愧疚:发现自己的“表妹”激烈地憎恨心上人,换了谁都会很为难吧?她实在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也算闹得差不多了吧?她想着,决定结束这场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对话。 她轻轻嗓子,幽幽叹道:“我才是中毒的那一个,可表兄非但不心疼我,反而巴巴地维护温香。” “我终于明白,我做什么都是碍你们的眼。表兄和温香才是心有灵犀,都巴不得我早点走……” “什么,碍眼?嗯,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长睫颤动一下,抬起头来,目光明亮锐利依旧。那份疲倦刹那一扫而空,仿佛从不存在。 “表妹,你到底要如何?”他问得心平气和。 “我要离开。” 商挽琴翻身下床,不看他,跌跌撞撞往前走。“我走就是了。今后天高地远,我们再不相见……” 她踉跄着,险些跌倒。这倒不是做戏,而是身体真的没有力气。 没等她歪歪扭扭冲出几步,他就站起身,扶住了她。 “别闹了。” 他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现在这样子,还想上哪里去?我仇人不多,却也不少,人尽皆知你是我表妹,你这样出去,麻烦只多不少……罢了,我再多说什么,你也不会听。” 他好似叹了一口气,但那叹息太轻,如羽毛般藏在他平静清越的音色里。 “所以?表兄想说什么?”商挽琴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表妹,你要退出玉壶春,可以。”他淡淡道,“但在你身体痊愈之前……不,在找出真正下毒的凶手之前,你要留在我身边。我会护你周全。” 商挽琴听得疑惑:“什么凶手?你刚刚还说,是我自己下的毒……” “那究竟是不是你?”他立即问。 她默然片刻,斩钉截铁:“不是!” 他看她片刻,颔首:“好,那就不是。既然不是,我自然要找到真凶。” 他抓住她的肩,有些强硬地将她推回去、按着坐回床上。 “毒素未清,你身体还虚弱,该好生休息。” 说罢,他转身要回到书桌那一侧。 商挽琴却说:“表兄,我还没答应要留下。” 他回头,神情模糊在阴影里,只说出一个字:“哦?” “我说我还没答应……”商挽琴忽而皱眉,“等一等,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立即说:“没有。” 但冷冰冰、不想多说的样子,明明就是生气了。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种冷漠的样子已经可以理解为“非常生气、不要惹我”。 不过,确定他生气之后,商挽琴反而彻底安心:没错,既然他看出是她陷害温香,生气才是正常的。圣父没法撒手不管,也就只能自己憋气了。噫,她绝对不是故意“君子欺之以方”的。 她安心躺下,决心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恢复,才能早日参与剧情、改变命运。 “好吧,我睡了。” 没想到,她眼睛都闭上了,却听见轻微几近于无的脚步声。他走了回来,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商挽琴不得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表妹。” 他的声音变轻柔了一些,不再那样冷硬。 “你究竟是留,还是不留?” “这个么……我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商挽琴其实没什么要考虑的,她只是想演得更自然点儿。不过她眼珠一转,立即想出一个理由:“我为什么非要待在一个冤枉我偷钱的人身边?” 他皱眉:“原来你还在在意这个。我并没有……” 商挽琴竖起耳朵,睁大了眼,盯着他看。 他却止住话头,只说:“总归此事已了,今后不会有人再提。” 商挽琴也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不是有点失望。 她重新闭眼,还扯了被子蒙住头,闷闷道:“我没拿银子,所以我绝不会感谢表兄替我还了那二百两——那根本就和我没关系!” 他沉默好一会儿,走开了。 “嗯,我也不需要你感谢。”他声音轻轻地飘来,似一片羽毛,“只是,我原本没想告诉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温香就大大方方、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好让她赶紧滚,他难道不是也…… 商挽琴原本想问,但止不住的睡意传来。仅仅是多想了一会儿,她就不知不觉睡过去。 * 书桌边。 玉壶春的公务堆得满满的,各自分好了类。 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但乔逢雪并没有着急回房休息。他撑着脸,侧头望向卧床的方向。 蜡烛在一旁“噼啪”跳响。因为没人剪灯花,那光愈发地黯淡不稳,投在他身上,令他也像忽闪忽闪的什么影子。 他看了很久,最后微微皱起眉头。 “有些奇怪。是因为她总是这样异想天开,还是……” 过了会儿,他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并没有窗户;但从这个方向直直往前,隔着墙壁再隔着院子,再隔着金陵城纵横的街道,就是温家的宅子。 温香是官家小姐,白日在玉壶春做事,日落前便要赶回家里。 他瞧着那个方向,目光因为聚焦而愈发明亮,好似能看穿那面空荡荡的墙壁,直看见他要看的对象。 他忽然笑了笑,给自己倒一杯水。早已凉透的清水,缓缓滋润缺乏血色的嘴唇。 “多管闲事……真有些烦人了。” * 毕竟中了毒,接下来的几天里,商挽琴都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度过,苦药灌了一碗又一碗。 总是乔逢雪给她端药。 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提出来后,他说:“我身边只有两个武夫替我做事,让他们来照顾表妹,总是不大合适。” 的确,她又没有婢女。整个玉壶春里,只有温香一个人带着婢女。而以她们的关系,显然不可能借人照顾她。 看他做得自然,商挽琴也放松下来。不就是帮忙熬熬药、端端水,问一问想吃什么,管一管她只能喝粥、不能吃辣么,一个好兄长确实会这么做。 她住在他的院子里,霸占了他一半的书房。常常深夜醒来,她看见烛火还亮,而他仍伏案处理事务。 她问过:“我住在这里,很影响表兄做事吧?书房又是机密的地方。不然,我还是搬出去……” 他放下笔,有些诧异地看来:“看来遭此一劫,表妹竟还懂事不少。” 商挽琴本就打算慢慢转变形象,闻言精神一振,打蛇随棍上:“是啊是啊,鬼门关前走一遭,我也该懂事了。今后,我还会更懂事。” “果真如此?那我拭目以待。” 他微微一笑,又投入到面前的公文之中。玉壶春是江南一带的统治者,要管的事情非常多,不光是各地作乱的恶鬼,还包括农业耕作、商业往来、治安忧患…… 商挽琴有点佩服,叮嘱说:“表兄也要好好休息。” 然后架不住困意,继续睡了。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咦,不是说要搬出去吗,怎么没下文了? 就这么一天天地住下了。 第五天的时候,商玉莲来看她。 跨进门的第一句话是: “江雪寒被扒了内务楼楼主的职务,这事是你撺掇的?” 商挽琴刚醒不久,还在赖床,正拥着被子、坐床上看话本,闻言愕然:“什么,江雪寒被去职了?” 商玉莲裹着一身细雪的气息,拧着细眉,神色不大好:“果真不是你?” 商挽琴只问:“他为什么被去职?” 商玉莲思索片刻,松开眉头:“也对,我就说,门主绝不是那等受人撺掇的软柿子。可江雪寒做事兢兢业业,从没听说他犯什么错,唯一能说道的,也就是最近和你对上了。” 商挽琴失笑:“什么和我对上?他只是遵守门规,不许我欠债离开玉壶春,我又不记恨他。” 商玉莲看她几眼,神色更缓和:“嗯,你虽顽劣,看不出还有些心胸。” 这话说的,夸人也像骂人。要是她小心眼一些,准保记恨小姨。 商挽琴哭笑不得,合上话本:“肯定和我没关系的。小姨来寻我,就是为这事?” “也是来看望你啊,你这傻孩子!” 商玉莲关心一句:“你可算是清醒了,真是吓我一大跳,你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妹妹?” 关心完了,第二句就是数落:“门主身体不好,事务又繁忙,现在还要照顾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第三句继续数落:“我就知道,你之前说什么知错了,都是骗鬼的!” 好嘛,数落没完了。 对此,商挽琴的应对是:一边说着“嗯嗯嗯”和“好好好”,一边左耳进右耳出,还能神游天外发个呆。 直到商玉莲冷不丁说: “……你瞧瞧人家阿玉,就特别懂事,明明都难受得病在家中,还记得劝门主多关心你——多好的姑娘。” “要我说,门主不过是看重亲情、怜惜你这个表妹孤苦无依,才多照顾你一些,你可千万不要多想。门主和阿玉,才是真的心心相印!”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6. 第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七章 商玉莲语重心长道:“音音,你听我一句,阿玉和门主不是你能插足的,等你病好,就赶快从这儿搬出去,莫要给人家继续添堵,啊?” “音音”是商挽琴的小名。 商挽琴回过神,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小姨,这才是你今天来的最主要目的,对吧?劝我别对表兄有非分之想,劝我不要阻挠他和温香。” 商玉莲更不自然:“什么主要目的,怎么说话呢……” “不要说这些了。” 商挽琴摇头道:“小姨,表兄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事,我强求求不来,温香强求也求不来,小姨你强求——难道还能替表兄做主定亲?要真能办到,小姨也不必反复找我了。” “所以,我的回答是:我不会主动远离表兄。” 语气柔和,但态度坚定。 “音音你……” 商玉莲张口结舌。她有点心虚,又有点着急,干脆眼睛一瞪、竖起眉毛,眼看就要爆发怒吼。 赶在她发火前,商挽琴忽地露齿一笑。行吧,道理讲不通,那就耍赖。 她往床上一倒、扯了被子把头一盖:“反正你也说了,表兄对我是兄妹之情,他自己说要多照顾我的,那他不开口,我就要待这儿!” 商玉莲眉毛再次竖起:“你!音音——商挽琴,你怎么能这样不、不要……” 她蒙着被子喊:“我就不要脸!小姨,你有本事,就去让表兄开口赶我走,单独找我施压,算什么本事呢!” “而且小姨,我中毒都五天了,你才想起来看我!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是来看我,还是给我收尸啊?” “你,你你!真是……!” 片刻后,商玉莲气咻咻地离开,临走还将门重重一摔。 “我不管你了!” 等屋里动静都没了,商挽琴才探头出来,望向门口。门被甩得不轻,此时仍在微微摇动。 “对不起啦,我反悔了,还得再给你们添些麻烦。”她笑眯眯地自言自语,“让我再任性一段时间吧。” 谁让她只是个怕死的胆小鬼呢。 * 商挽琴不知道的是,商玉莲的怒火,并不单单来自于她。 准确地说,一多半都不是因为她。在商玉莲眼里,商挽琴就是个任性而不自知的熊孩子,她都被烦习惯了。 真正让她不高兴的人,是乔逢雪。 她之所以发火,实在是被那句“你有本事,就去让表兄开口赶我走”给戳中了软肋。 事实上,她怎么没劝过乔逢雪?可没用。 别看那孩子文雅和气,可他实则是个刚强执拗、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要做什么,从没人拦得住;说要与谁为敌,便决不妥协。 同样的,他决意要对谁好,就是一门心思护到底。 商玉莲还记得,今早她第三次劝说乔逢雪,让她和音音保持距离,既是为了他自己好,也是为了音音好。 “音音是个小孩子脾性,”她当时苦口婆心,“她以前缺了亲人爱护,现在看你和气,就抓着你不放,那也未必就是情深。” “你明明对她无意,可若是继续给她错觉,她恐怕就真脱不开身了。” 商玉莲小时候和姐妹们一起念书,学过《诗》,其中一句她记得很清楚: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再怎么看不惯音音那霸道幼稚的性格,那也是她的亲人,正如乔逢雪是她的亲人一样。她只希望他们都好。 如果乔逢雪真的喜欢音音,她又何必做恶人?还不是看着,他只把音音当妹妹。而音音又是个傻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再说,阿玉那样温柔聪慧,又得人心,家世还好,是更合适你的好姻缘……” 商玉莲可谓苦口婆心。在她的印象里,乔逢雪外柔内刚,但也不是不听劝的。 可今天早上,他虽然没否认商玉莲说的“你明明对她无意”,却也没有流露任何动容之色。 相反,他冷着脸,说了这么一番话: “莲姨,我敬你是长辈,所以听了你三次劝说。但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表妹已经不再是玉壶春的弟子,便只是我的妹妹。她的事,今后都由我做主。谁若执意干涉,便请离开玉壶春,另觅高就的好。” 这话说得极重。尤其他态度如此淡然,便愈发显得决心坚定。 说实话,商玉莲是有点伤心的。她自问对这两个孩子都很爱护,尤其处处为乔逢雪考虑,怎么现在,她倒是成了外人、恶人呢? 她心里一难过,就想发火。她到底是长辈,难道乔逢雪还真能不敬尊长? 正当她憋了一口气、想要开口抒发一番时,却见到他的模样: 晨光里,那青年坐在窗边,骨节分明、过分细长的手指紧攥着厚厚的皮裘襟口,显然是怕冷,却还要坚持开着窗、吹着冷风,望着窗景出神。 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金陵城十年如一日的繁华景象而已。经历玉壶春两代门主治理,这景色都叫人腻味了。 明明乔逢雪也在这里待了多年。可当时,他出神凝望的表情,就好似那景色多么珍贵、多么遥远,是他离去多年才又重见的梦幻一幕。 也许是她想太多,可忽然地,商玉莲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她不能够说乔逢雪,便想来说商挽琴。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肯听话,事情也没这么难办。 却也碰了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不久之前,乔逢雪虽然爱护他表妹,却也对她的跋扈表示过不满,也更亲近温香。 为什么突然之间,他的态度就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商玉莲实在想不明白。她闷闷一会儿,踏出玉壶春的大门,决定再去看看温香。 还是阿玉好,明明被诬陷了,却还能体贴别人。 她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虽说是官宦之家,家里却没落了,唯一的兄长还不成器,一家人的体面,一多半都靠她维持。 商玉莲打算带些银钱过去。阿玉必定不会收,她得想办法把钱留下。 商玉莲脑中不经意滑过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是: ——阿玉那样艰难,却还能守住底线,从不多拿门中一分一厘,这人品实在贵重至极。 对比那不知道拿了二百两银子去干嘛的音音,阿玉实在太难得了。 * 如果商挽琴知道商玉莲的想法,一定会再声明一遍:她真的没有拿门中的银子!污蔑谁是小偷呢! 她给自己的人设,明明是“嚣张骄横的二代”,哪个二代偷东西啊,又没设定成偷窃癖。 可惜她没有读心的本事。 在商玉莲离开后,她就开始专注地回忆原著剧情。 想对付兰因会、改变自己和乔逢雪的命运,就要好好利用原著的每一条信息。 有点可惜的是,她当初虽然喜欢乔逢雪,却并没有太仔细地阅读原著。她只大概翻了两遍,其余时候都沉迷看同人作品。 也就是说,她脑子里的很多细节,既有可能是原著,也有可能是同人二创,不足为信。 谨慎起见,她只着重参考主线剧情和主要角色的命运。 原著的主线剧情,写的是以玉壶春为代表的正道,和以兰因会为代表的邪道相互斗争。这场斗争具现化为:他们在寻找并争夺天下至宝——九鼎。 “九鼎”并非九座鼎,而是一只名为“九鼎”的青铜匣。 传说,它本是大周的镇国之宝,埋在龙脉之中。 然而,前前任皇帝暴虐无道,失去九鼎。 国运衰落,各地恶鬼频出。很快,皇帝暴毙,群雄并起,最后形成了“北兰因,南玉壶”的局势。 据说,九鼎是上古时期传下的法宝。它蕴含了神明最后的力量,可以实现一个任意的愿望,包括“一统天下”。 如果商挽琴能找到九鼎,她一定要虔诚许愿:让兰因会那群滥杀无辜的邪/教去死啦! 不过,商挽琴并不知道九鼎的具体位置和最终归属(应该是被主角得到了吧?)。 因为原著并没有完结。作者连载多年,因病去世,没能给出结尾。 她只知道,乔逢雪曾是距离九鼎最近的人。多年后,他已经失去一切、性命垂危,却将最重要的线索留给了主角。 这也是她选择紧跟乔逢雪的重要原因。 她记得,和九鼎相关的第一次剧□□件,是乔逢雪和主角的相遇。 乔逢雪有个至交好友,是一位潇洒风流、来去自如的侠义人物,朋友很多,仇家也不少。某次,他传信给乔逢雪,说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身边有个捡来的可怜孩子,要托孤给乔逢雪,请他前去一趟。 乔逢雪如何能坐视好友去死?他立即放下手里繁忙的公务,赶赴千里,去救自己的朋友。 等他到达后,那被捡回来的孩子跪下磕头、求他救人,还献上了父母留下的遗物——一块残缺不全的地图。 乔逢雪会认出,这块地图所记载的,就是天下人人向往的九鼎的位置。而他自己,也是那“天下人”之一。 于是,主线开启,阴谋也徐徐展开。 商挽琴这段时间住在乔逢雪的院子里,亲眼见过他书房中存了不少资料,都是关于九鼎的。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过,他是不是想要九鼎。 他只答了一句:“周失九鼎,群雄共逐之。” 她又问:“表兄是想实现什么愿望?是想天下太平,还是想荡平兰因会?” 他微微一笑:“或许两者皆有。” “可是,只能许一个愿望吧?” “说得也是。”他状似思考,很快说道,“那就天下太平好了,这个要难许多。至于荡平兰因会,可由我亲手做到。表妹以为如何?” 商挽琴灿烂一笑:“我觉得很不错,实在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表兄。” 他失笑,摇头:“你不添乱就……” 她扭身就跑,还捂着耳朵:“听不见就当你没说过!” 边跑边想:那就说好了,虽然是她单方面和他说好。 哼,要是他没做到荡平兰因会,她就抢了九鼎去许愿好了!这才不枉她战战兢兢当个双面二五崽嘛。 * 半个月后,一条消息抵达了玉壶春。 新年第一天,商挽琴正在琢磨要不要吃第二碗黑芝麻汤圆,乔逢雪走到窗边,接住了一只远道而来的信鸽。 他展信阅读。 “我必须出门一趟。”他回头说,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雪,“在我回来之前,你如果有事,可以找……” 商挽琴问:“你去哪儿,做什么?” 他也不在意被她打断,回答说:“故人求助,我须亲自前往翠屏山。” 翠屏山,主线剧情的开头! 商挽琴立即放弃了她的第二碗黑芝麻汤圆,一下跳起来。 “我也一起去!” 他不同意,说:“你需要静养。” “我已经好了。”商挽琴抬头挺胸,“你看,我神完气足,倒是表兄你,看着才柔柔弱弱,很不该出远门呢。” 他正要说什么,却禁不住转头一阵低低的咳嗽。商挽琴忙给他倒一杯水,又念说:“你看你看!该吃药了,我去厨房给你拿。” “……歇着吧,自然有人拿来。”他拿帕子揩了揩嘴角,避开几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商挽琴说:“那我的身体我还清楚呢。” “不。”他说得理所当然,“你的身体,我比你清楚。” 商挽琴:…… “表兄,从前有没有人说过你,你这个人其实有一点点……自我中心?” “这倒不曾。”他不以为意,“我是为你好。” “为你好”——这句话一定是爹味语句榜首,无出其右者。 商挽琴不可能放弃,磨了他一整天。 但无论说什么,他都是两个字:“不行。” 这怎么办? 商挽琴暗中磨牙,心一横,干脆祭出以前的熊孩子模式,叉腰威胁:“表兄要是把我单独留在门中,我就,就……” “就,如何?” 他正在喝药,眼也不抬。他一天三碗苦药,喝得眉头也不皱。 商挽琴杀气腾腾,祭出大招:“我就去找你心上人的麻烦!”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7. 第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八章 乔逢雪忽然咳了起来,原来被药汁呛到了。 “……我的心上人?”他抬起头。 “没错,我正是要找温香的麻烦!” 乔逢雪的神情有些微妙。他似乎想笑,却又忍着,神态便柔和下来,正与窗外温暖的夕阳相配。 夕色映在他脸上,为他原本苍白的面色镀上暖意,连淡色的嘴唇也有了些血色;他看上去,很像一副旧日时光的美好图画。 “温香并不是我的心上人。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去找她的麻烦。”他耐心道,“玉壶春的人都各司其职,若谁有了不必要的麻烦,就相当于我有麻烦。” 商挽琴才不信:“说来说去,还是维护她嘛。” “门中诸人,我都一视同仁。”他还是那么有耐心,“况且,表妹不是说过,今后要懂事起来?” 商挽琴装傻:“咦,我说过吗?” “说过,我记得很清楚。表妹是想反悔?”他反问。 她眼睛一眨:“那我没说全,我想说的肯定是:我今后会选择性地懂事。” “选择性……懂事?”他重复道。 “就是我想懂事的时候就懂事,不想懂事的时候就不懂事。”她庄严宣布,“所以,我要一起去!” “……原来如此,竟还有这样的说法,真不愧是表妹。”他又咳了一声,但这次似乎只是为了掩饰笑意。 感觉被嘲讽了,不过还行,能受得住。 商挽琴再次重申:“我要一起去!如果表兄不带我,我就把玉壶春里的每个人都得罪一遍!” “真的?那我只好费一番功夫,挨着安抚了。”他竟然不生气,反而眼睛闪闪发亮,显出点孩子气,“我也有些好奇,表妹究竟会做什么。” 商挽琴强调:“我很可怕的,我会做很严重的事情的,我真的会把玉壶春闹得天翻地覆——所以表兄,带我去吧!” 他展颜一笑,然后慢条斯理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 极其笃定,不容置疑。 接下来几天,也是同样的结果。 商挽琴再次切身体会到:这位以温文尔雅、宽容慈悲出名的乔门主,其实有着多么说一不二的一面。 她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想帮一个人——虽然主要目的是帮自己,但这不重要!——这么难? 要知道,她之所以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去翠屏山,不光是为了主角,还是为了乔逢需那位至交好友。 这个人与乔逢雪自幼相识、相交多年,共患难过无数次,还素有“义薄云天”的美名。 所以他一开口求救,乔逢雪拖着病躯,二话不说就跑到了千里之外。 之后,他还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救回了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好友,将他和主角一起带回玉壶春,予以悉心照料。 谁知道,那个好朋友不知道哪根筋抽疯,居然喜欢上了乔逢雪的心上人,也就是温香。 不仅如此,这人还鬼迷心窍,为了得到温香,不惜背弃良心、与兰因会勾结,陷害乔逢雪,血洗并夺走了玉壶春,终于成功迎娶温香。 此后,他当着风光的玉壶春门主,享用着乔逢雪打下的根基,和温香恩恩爱爱、生儿育女,十年后才被主角杀死。 死得还特别痛快,一剑穿心那种,死前发表了两句不痛不痒的“我好后悔啊”、“我去地下给兄弟道歉”的屁话。 至于温香,她哭了一场,同样发表了一些感慨,然后带着厚厚的积蓄、可爱的儿女,换了一处住宅,继续关起门来过日子。 有鉴于此,商挽琴是恨不得把那个“好朋友”捆起来、打包扔得远远的,可千万别让他来祸祸玉壶春。 还救?救什么救!趁早别救! 她有试过旁敲侧击:“表兄,你那朋友明知你病弱,还叫你前去,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人!!” 乔逢雪先是微微诧异:“这是什么话?表妹何时认识言冰?” “不认识。”商挽琴心想,她甚至不记得他叫什么,他好歹算个重要角色,这足以说明她非常讨厌他,“可我知道,表兄对人太慈和,容易惹来包藏祸心的小人……” “表妹。” 他将手里的印章搁下,那半透明的、有云霭图案的冻石,沉沉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生气的闷响。 “对于素不相识之人,为何口出恶言?”他并没有流露怒色,语气却变得淡淡的,“言冰与我自幼相识,同甘共苦,在天下也素有侠名,你空口无凭,莫要污蔑他。” “可……不是,我只是说万一……” “别再说了。”他语气坚决,“言冰为人如何,没人比我更明白。” 商挽琴气闷,心想:你明白个鬼!你要是明白,还能自己费心费力、亏空了身体也要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结果眼睁睁看着他抢了你的妹子,还抢了你的位子,甚至还不罢休,十年如一日地派人来追杀你? 原著里,也不是没人提醒他要多注意那位“朋友”,可他总是能找出一万个理由,来体贴地说“他必然不会如此,他必然有自己的苦衷”。 ——鬼的苦衷啦!看看你自己病歪歪的、满腹心思的样子,别人来体贴你还差不多,好吗? 但乔逢雪油盐不进。在他心中,自己从不是弱者。 光靠劝说,是一点用没有的。 看来,她无论如何都要设法跟去。 行,他不带她去,她就偷偷去。谁还没长两条腿了? 商挽琴心里打定了主意,面上还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天天碎碎念。 她能感觉到,乔逢雪在悄悄观察她,待发现她闹腾如故时,他反而放心了,还承诺说会给她带回礼物。 她哼道:“表兄自己能完整回来,就是礼物了!” 他笑:“是,知道了。” 只要不和他对着来,他总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 商挽琴摆出赌气的样子,背过身去不理他,心里却主意坚定:他一出发,她立马就跟上! * 临出发前一天,商玉莲来找她。 正是午饭时间,乔逢雪大约有事耽误了,还没回来。 厨房已经按时把饭菜送了过来。四菜一汤,清淡鲜美,唯有一道红烧樱桃肉浓油赤酱、丰腴浓醇,一看就是专门给她这个房客的。 商挽琴正捏着一包长短不同、各有粗细的金针,挨着挨着把不同的针探进碗里。她做得认真,都没顾得上抬头和小姨问好。 “这是在做什么?”商玉莲进门就问,“你还会金针试毒呢?没事拿你表兄的饭菜玩什么玩。” 商挽琴仍未抬头,只拔针又去试下一道:“小姨不是都看出来了吗,金针试毒。” 商玉莲笑出声:“哎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商挽琴一笑:“小姨不知道的事还多呢。” 商玉莲摆摆手:“哄鬼呢!你要这么有本事,自己还能中毒?我看,是你表兄不肯带你出远门,你才拿他饭菜来发泄吧——他竟也由得你胡闹。他一个病秧子,好好吃饭可是大事。” 商挽琴:“哦。” 继续专心戳金针。 她能不知道吃饭是大事吗?就是知道,她最近才这样谨慎地验毒。 因为,最近会有人给他下毒。 乔逢雪即将赶赴翠屏山,这就是原著的开头。 但他出发前,却被不知道谁给下了毒。 那并不是很厉害的毒,如果他能及时吃药、好好静养,应当也没什么大碍。 可是,在翠屏山的剧情里,他为了救人,强行动用强大的法术,严重损伤了身体的根基。 翠屏山之后的几年,他会慢慢不良于行、视力模糊,也开始常常陷入昏睡,这才让兰因会,还有那个“好朋友”趁虚而入。 她记得很清楚,原著里有一句话:如果不是乔逢雪出发前中了一种不怎么严重的毒,他在翠屏山中也许会有惊无险,也许未来的命运也将截然不同。 可惜原著迟迟没说,当初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商挽琴也只能最近多加注意,确保乔逢雪的饮食都经过她的检验。 要知道,她金针试毒的本事非常不错呢! 商玉莲不知内情,只当她糟蹋饭菜,摇摇头也不多说她。她只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去夹菜。 “哎——小姨!”商挽琴立即阻止,“表兄还没回来呢!” 小姨斜眼看她:“这就关心上了?你不是正和他闹别扭?” 商挽琴理直气壮:“闹别扭也得吃饭啊。” 小姨别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夹了一筷子樱桃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吃完了,她才笑道:“行了,别等了,你表兄已经走了。” 商挽琴一愣:“走?去哪儿?他不是说明天才……糟了!他居然偷跑!”这是作弊! 她猛一下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就往外跑。商玉莲立即起身阻拦,手臂一抬,暗红的斗篷翻飞如浪,柔柔地卷住了商挽琴。 这是商玉莲的拿手法术:红绫缠。 商挽琴要挣脱,其实不难,但她顶着“法术不精的熊孩子”人设,不好展露实力,只能急道:“小姨,你放开我!” “就是为了不让你走,我才来的。”商玉莲气定神闲,“你表兄猜到你要偷偷跟上去,故意提早一天出发,又嘱托我来拦你。” 商挽琴这才知道,乔逢雪根本是看出来她的打算,却不动声色。 他将计就计,反而将了他一军。可恶,她是不会佩服他的——也不会就此认输! 她有点恼火,挣扎起来。 商玉莲紧握红绫不放。 “音音,你就听小姨的话,别再缠着你表兄了,行吗?”这位副门主原本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对商挽琴不是瞪眼睛就是竖眉毛,可这回不知为何,她语气温和许多,甚至有点小心。 商挽琴气道:“小姨,这不是我……哎呀,你不懂!快放我走,我是要去帮他的!” “你能帮什么忙?你就是个给人添乱的。”商玉莲道,“要说帮忙,阿玉那孩子精通医理,才是真的能帮上忙。” 她有意无意强调着什么:“所以,哪怕阿玉手无缚鸡之力,你表兄也将她带上了。” 商挽琴忽然愣了,也不挣扎了:“表兄他……把温香带上了?” 商玉莲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其实她们眉眼有些相似,也许因为都是高鼻大眼、轮廓小而骨量明显的风格。这种容貌明艳却容易有攻击性,所以流露同情时也格外明显。 ——同情。是的,商玉莲正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音音啊,小姨告诉过你,那两人不是你能插足的……你表兄如果真对你有情,就不会关键时刻舍你而去。” “小事对你纵容,大事对你置之不理,这是把你当个孩子哄,不是情意。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商挽琴张着口。她想说,她并没有对乔逢雪有什么非分之想。她想说,哪怕曾经有点想入非非,现在她连唯一的礼物都卖掉了,早就放下了。 她想说,她只不过是打算为自己的命运殊死一搏,顺带才是为了他,那只是一点不忍心而已……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啊,对了,她本该记得这一点的。 原著里就是这样,乔逢雪和温香两个人前往翠屏山,温香还凭借她的医术,帮忙解救了“好朋友”,也惊艳了他,无意种下了日后的因果。 他们二人都温雅又美丽,出场便是神仙眷侣模样,其后的误会、诀别,才更让人叹惋。 只是她以为……不,也不是以为,也许从她给自己下毒、诬陷温香的时候起,她潜意识里就存了一丝期望:温香都给你表妹下毒了哎,你还能放心带她出远门? 而事实证明,乔逢雪非常放心。也对,他根本不相信是温香下的毒。 不,她不是想争什么,只是确实有事要办……算了,想这些挺没意思的,把自己搞得像个酸鸡,何必呢。 “嗯,我知道了,小姨。”商挽琴露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有比以前懂事,你放心。” “小姨,表兄出发前,你见过他吗?他看起来有没有什么不好?”她问。 商玉莲想了想:“他一直是不大好的模样,若说更严重,似乎也没有。” “即便有什么不好,温香也会照顾他。”她再次强调一句,“你这不会医术的人,就别瞎操心了。” 商挽琴轻轻应了一声。 “说得对,我想也是。”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八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九章 商玉莲观察她片刻,才小心地松了斗篷。 商挽琴坐回椅子上,也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吃了几口,她抬头:“那今天午饭就是我和小姨吃了?” 商玉莲“嗯”了一声。 “哦。” 商挽琴继续低头吃饭。吃了会儿,她又抬头:“小姨,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商玉莲一怔:“我为什么要开心?” 商挽琴认真道:“小姨你不是一直期望这样吗,表兄就该和温香在一起,把我放远一点。现在他照你希望的做了,你不该开心吗?” 商玉莲微张着嘴,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却摇摇头。她夹了一筷子冬笋,放进外甥女碗里,说:“好好吃饭。” “……哦。”商挽琴低头,“小姨你真奇怪。” 商玉莲想,是啊,她也觉得自己奇怪。明明一直期望的事情发生了,可看着这孩子明明失落、却还要努力绷住表情的模样,她只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况且…… 她想起前段时间去温家的事。 她去看望生病在家的温香。因为大门紧闭,敲门没人开,她干脆翻墙进去。一路无人通报,以前那些伺候的仆婢,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院子有些荒凉,似乎有段时间没人打理。 到了后头的主屋,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听见里头在吵架。 温香家里经常吵架。她父亲早逝,家里只有老母亲和一个兄长。那不成器的兄长,丢了家里世袭的官位,成日在外和不三不四的朋友瞎混,回来就知道拿钱,常常和母亲、妹妹吵架。 怎么妹妹都生病了,还要气她?商玉莲立即生气,想冲进去帮忙。 可旋即,她就听见一句: ——“……我不是才拿回来二百两银子吗!你怎么又要要钱?!” 是温香的声音。她声嘶力竭,似乎濒临崩溃,全然没有在外的优雅体面。 另一道男声喊道:“二百两,够什么够?你不是在玉壶春做事吗,不是都说那玉壶春门主喜欢你得很吗,你怎么还没把他勾上手?我可听说了,你这回是得罪了他,才被赶回来闭门思过的吧!” 另一个妇人的声音哭着求他们“别吵了”,却无人理睬她。 男子又道:“识相点儿的,就再多盘些银子回来,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要不然,我就把你那几个婢女发卖了,也能赚点钱来花花!” 温香又惊又怒:“你都把家里奴婢卖了个干净,还不够?” 男子却大笑,摔门而去。 商玉莲藏在暗处,呆呆许久。温香不是生病了才告假么,怎么又说是门主令她闭门思过? 不,比起这件事……他们说的“拿回来二百两银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商玉莲一言不发,悄悄退走了。 隔了一天,她又重新上门,到底是将准备好的银票,若无其事地塞给了温香。 那姑娘卧在床上,有些羞愧的样子,实在推辞不过,这才收了钱。她温柔又感激地冲她微笑、道谢,一点看不出前日的声嘶力竭。 商玉莲觉得她可怜极了,她那兄长也真是畜生极了,可一想到他们说的二百两银子,她就忍不住地想:那钱究竟是哪儿来的?如果是……为什么又偏说是音音做的? 难道,音音那愤怒委屈的模样,并不是装出来的?难道,她说“是温香陷害我”吗,其实恰恰说中……? 她并没有证据,也没有答案,可心里落下了阴影,到底就疙瘩上了。 可事情没查明,这话就不好和音音讲。 商玉莲心情复杂,忍着不叹气,只又舀了一碗汤,推给孩子,叮嘱道:“好好吃饭啊,乖。” 那孩子有点奇怪地看来一眼:“小姨,你还是别对我这么慈爱了,我好不习惯。” 这孩子!商玉莲登时有点气,又有点愧疚,最后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点:“你啊,要是乖乖待在这儿哪里也别去,不给我们添麻烦,我就对你更慈爱。” 商挽琴并不当真。 她眯眼一笑,模样乖巧,心里想:那可不行。 酸鸡是不想当的,可事情也是要办的。 * 商玉莲守了她一整天,直到睡觉前才离去,还特意锁上了门,又启动了院子中的阵法。 这阵法是古籍里记载的,又被乔逢雪亲自改造过,十分精巧,困住一个法术平平的表妹,并不成问题。 但困不住商挽琴。 是夜,她留好字条,背上包裹,仔细将乌金刀在腰间系牢,换上最耐用的靴子,再换一身青黑色的、不起眼的劲装,就利利索索翻了墙。 精妙的阵法,对她宛若不存在。 今夜没有月亮,群星闪烁,为天地间的浓黑添上一层微光。 商挽琴没有借助任何照明工具。她轻巧地踩着瓦片疾行,没发出丝毫响动,眼睛里的瞳孔像猫科动物般放大,显出一丝妖异。 夜已深,金陵城静悄悄的,只有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再有零星几点灯笼的光。玉壶春的主楼高高伫立,朱色的梁柱在夜色中也十分威严美丽。 商挽琴没有往外走,而是翻身上了主楼楼顶。 她往西面看去,眼中闪过一连串光华,直到找到翠屏山的准确定位。 虽然非常嫌弃兰因会,但不得不说,兰因会有些很好用的法术,比如千里一瞬的疾行术。只需登高望远,凭法力定位,就能以日行百里的速度前往。 商挽琴本打算动用这个法术。 但在施术前,她的视线却捕捉到了一个人:一道人影,同样站在高处,也同样望着西边的方向。 甚至,同样做出了遁地法术的起手式。 如果不是兰因会法术特殊、弟子很好辨认,商挽琴简直要以为那是同行。 现在,她却只一愣。那竟然是她认识的人。 那不是江雪寒吗?虽然他此刻一身黑衣,又换了个有些落拓的低马尾,但她绝不会看错。 看起来,江雪寒似乎也想前往翠屏山……他去干什么?莫非要做什么坏事? 商挽琴多了个心眼,立即决定跟上去。 她跳下主楼,身形轻盈如燕,鬼魅般飘忽而过,倏然出现在那人身边。 她伸出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好巧,这位兄台,你也要去翠屏山吗?” 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妨带我一起啊。” * 深夜。无月。风高。 以及:突然响起的、如泣如诉的幽怨女声。 “……何方恶鬼!” 江雪寒低喊一句,从墙上栽下去,一个空翻才落稳,像是吓了一跳。 商挽琴从墙上探出头:“江雪寒,你好啊。” 江雪寒略瞪大了眼。他一身黑衣,头发扎得随意,脸边几缕碎发,显得年轻不少,连脸上的伤疤都不那么凶恶了。 他愕然片刻后才道:“商,商挽琴?” “是商挽琴,不是商商挽琴。”她从墙上落下。 江雪寒终于反应过来,一张脸立刻皱得比苦瓜还苦。 “你来干什么……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严厉而警惕,“为什么我没发现你?” 他记得非常清楚,刚才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多余的气息,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这少女宛如突然出现,真似冬夜幽魂。 她果真是印象里那个跋扈却无能的门主表妹吗?江雪寒疑心上了。 “好问题,为什么你没发现我?”她看似认真思索,“说不定是因为你太菜……啊不,太弱了?” 江雪寒:…… 他在成为内务楼楼主之前,曾做过乔逢雪的护卫,还是玉壶春的“金级驱鬼人”,也算玉壶春排名前十的高手,战力不俗。 却被一个知名纨绔说他弱?! 江雪寒磨了磨后槽牙。 “不要磨蹭了。”那人犹然不觉自己很烦人,还凑过来,带着笑,“不是去翠屏山吗,快走,带我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翠屏山……还有我为什么要带你走?”江雪寒摸上剑柄,后退两步,“你难道觉得我们关系很好?” “不好。所以快走。”她理所当然道。 江雪寒真的很想问一句:你这个“所以”是怎么来的,前后两句根本搭不上吧? 他脸色黑如锅底:“快离我远些!” “我不。”她伸手抓住他衣袖,“带我一起走啦!我也要去找表兄!” 江雪寒使劲一甩,却没甩掉,低声斥责:“你去干什么?只能添乱!” 她反唇相讥:“那你去干什么?你难道能帮忙?” “我自然有用!” “那我比你更有用。” 江雪寒将剑柄捏得紧紧的。哪怕让他抽出剑来,当场和她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也比在这儿拉拉扯扯更好啊! 可她毕竟是门主表妹,他也不好真的动粗。 两人争执间,却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出来!” 旋即,锣鼓敲响了。 “——是巡夜弟子!” 这两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对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都怪你!” 江雪寒心一横,倏然拔剑、砍断衣袖,同时身影飘然后退,另一只手在半空划出几道复杂手势,好似莲花绽开。 遁地法术即刻成型,在他身后生成一道狭窄的黑色旋涡。 “你留下和他们解释!我先走……!?” 江雪寒发誓,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甩开了商挽琴。 但在他进入法术之门的刹那,他的腰就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一道强大的力量直冲而来,将他撞得往后栽倒,重重跌进了法术形成的旋涡里。 “……都说让你带我一起走了,你断袖干嘛啊你难道有什么断袖之癖吗!” 这叫什么话!?江雪寒大怒,在心里大吼:你才有断袖之癖! 黑色的旋涡倏然消失,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留下紧随而来的巡夜弟子,捏着灯笼,小心翼翼四下探寻,却一无所获。 * 江雪寒从短暂的晕眩中清醒过来,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他正躺在山谷里,身旁不远是一道湍急的河流。两岸高峻,夹着一道星空。 他坐起来,发现商挽琴站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正举目远眺。 “你……!” “锵啷”一声,江雪寒真的抽出了剑,用力对准那道身影:“商挽琴,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都怪你,我的法术偏离位置,现在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 他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怒火。 遁地法术并不很难,却对施术者的控制力要求很高。稍有不慎,就容易偏离原来定下的方位。 另外,由于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时空之力,大部分人都无法连续遁地。强悍如江雪寒,也只能约三天使用一次遁地法术。 江雪寒原本打算紧跟在门主身后,现在计划却泡了汤,让他怎能不急? 他又急又气,真想抛开理智,用剑将那祸害捅个对穿! 她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是一脸淡定。 “江楼主别急。我看过了,这里应该是首丘山。虽然离金陵城有些远,也不在官道上,但从北面出去,再往西走,也能到达翠屏山。” “不信?我给你看证据。”她跳下石头,蹲下去翻包裹。不多时,她拿出一块长方形的令牌。 这面令牌质地彷如贝壳,流光溢彩,却比贝壳更加坚硬。它一面刻着篆体的“玉壶春”三字,另一面刻着一个“舆”字。 她一手抓着令牌,另一手捏成兰花状,又驱动法力,在“舆”字上轻轻一点。 淡淡光芒亮起,投映在令牌上方,竟形成了一张小小的地图。 地图上有一个光点,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我带了地图。”她指着光点,“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你瞧,这里不就是首丘山?” 江雪寒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回那些燃烧的怒焰,也顺势压回了剑。 他上前两步,低头仔细察看地形,最后点头承认:“不错,此处正是首丘山,离官道不算很远。”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阴沉,“你为什么会拿着门中珍藏的‘舆图令’?这分明是门主和各大楼主才有资格持有的宝物!” “哦,我看表兄房里放着多余的,就拿来用了。”她不在意道,“出门在外,没个地图多不方便。” 她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江雪寒怒道:“那是偷!” 她却还是一脸轻松:“表妹借表兄的东西一用,怎么叫偷呢?” 江雪寒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怒气,上下打量她几眼,倏然冷笑:“是,你可是门主表妹,拿门里的东西当然不叫偷。” “你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从库里拿了二百两银子啊?商挽琴,可真有你的!”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章 江雪寒看见她愣了一下,表情倏然淡去。 “看来江楼主是不需要我的舆图,也罢,我们就此别过,各走各路好了!” 她冷笑一声,一翻手将舆图收了起来,再抄起地上的包裹,一抬腰间的乌金刀,大步走开。 江雪寒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一愕,很想说一句“我也不想与你同路”。 可他举目看见四方山高水急,横斜的植物好似鬼影,不知前路何方,就不由自主抬腿追了上去。 “……等等!” 她回头:“江楼主还有何见解?” “……我需要用舆图。”江雪寒僵着脸,语气硬邦邦的,“而且,要不是你害我偏离路线,我岂会沦落到这里!你难道不该负责?” “哦,说得很有道理。”她露齿一笑,眼睛却还是冷冷的,“但我就不负责,你能如何?” 说罢,继续往前走。 江雪寒有些憋屈,但实在认不得路,只犹豫很短的时间,就继续跟上。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沉默前行了好一会儿。 江雪寒看见她的背影。她身形高挑,走得极有气势,遇到挡路的藤蔓就劈开藤蔓、遇到湍急的河流,也毫不犹豫地从乱石堆上跳跃过去。 ……倒是下过苦功训练的模样。 他心里那口气慢慢顺了不少,理智重新归位。 “商姑娘。”他出声道。 “干嘛?”她头也没回,似乎还在生气。 “……算我不对,不该出言讥讽。”他耐下性子。虽然从内心而言,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 “什么讥讽,那是污蔑!”她还是不回头。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我要说多少次?我没拿银子。” 她终于停下来,右手拎着刀,回身时气势汹汹,仿佛要顺势砍过来。她当然没真的这么做,仅仅是冷冷地瞧着他。 她说:“干脆这样,我发个毒誓,那二百两银子若真是我拿的,我就武功尽失、法术全无,被天打雷劈成个废人,行不行?” 在确实有法术的世界上,“毒誓”的威力还是很大的。 江雪寒唬了一跳,立即摇头:“行了,快别发毒誓,门主知道必然震怒。好,算我错,我必不再提这事。” 他接着又道:“不过,商姑娘也有不对之处。我本来正在施法,你出来坏事不说,还害我跟丢了门主!这又怎么算?” 她拧眉思索片刻,点点头,神色放缓:“也是。好,那我也对不起你,江楼主,得罪了。” 两人气氛缓和了一些。 又走了一截路。 星空高悬,并不足以照明。两人点亮了一盏风灯。这种灯使用了特殊的油脂和工艺,不易被吹灭,更有驱赶野兽和小鬼的功效,是驱鬼人常备的工具。 换成江雪寒执剑开路。她只提着灯笼前行。 “商姑娘。”他又开口。 “江楼主请讲。”她说。 江雪寒叹了口气:“能不能不要讽刺我了?” 她看他一眼:“什么讽刺?” “难道商姑娘不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内务楼的楼主?一口一个‘江楼主’,我觉得有点刺耳。”他直言道。 她看上去有点迷惑,想了想才恍然:“哦对,小姨说过一次,我忘了。对不住。那我叫你……江公子?” 江雪寒立即皱眉:“有点怪。” “那……江道友?” “商姑娘怕是看多了修仙的话本。” “你不也叫我‘商姑娘’吗。”商挽琴没好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干,那你想被怎么称呼?” 江雪寒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说:“索性直接叫名字罢!” 商挽琴点头:“也好,其实我私底下也是叫你名字的。” “那恐怕不是什么好话。”江雪寒一哂。 气氛又和缓不少。 “我说江楼主……不,江雪寒。”她伸手拂开枯枝,避免风灯被划着,“你为什么被去职了?” 江雪寒步伐一顿:“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见她疑惑不似作伪,江雪寒迟疑片刻,才有些含糊地说:“没什么,总归是我犯了错,门主罚得对。” 其实还能因为什么?就是把“门主替商挽琴付了二百两银子”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温香。 门主私下里发作了他。 ——“雪寒,我只吩咐你勿要告诉表妹,谁允许你将消息泄露旁人?” ——“今天泄露一件小事,明天打算泄露大事给谁?” ——“倘若我给你一条兰因会的消息,你也打算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传达给温香?” ——“你究竟是我的楼主,还是温家的楼主?” 门主训斥他时,语气并没有多重,神态也没有十分严厉,甚至称得上和气。 可那一字字的内容,却像利刃扎进江雪寒的心。他立即明白,是自己被“对商挽琴的厌恶”和“对温香的好感”迷了心智,自己骗自己,认为“这是为门主好”,才一厢情愿替门主做决定。 可做人属下的,谁能为上峰做主? 他惊出一身冷汗,当即伏地认错,心甘情愿交出了内务楼楼主的职务。 这整件事,说来是因商挽琴而起。 但江雪寒很清楚,这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他不至于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只是,这说出来到底有点丢脸,所以他含糊过去了。 她也没细问。她只“哦”了一声,掏出舆图令,低头辨认一会儿,又指了一个方向,说要往那边走。 夜晚的山林并不安静,远远能听见野兽的动静,附近也有鸟雀扑扇翅膀的声音。虫子也多得叫人讨厌。 “嗯,再往这里走上一截……” 她认真认路,自言自语。 江雪寒心道:奇怪,她难道不是门中知名纨绔、最差劲的驱鬼人?何时有这等本事,瞧着对野外也不陌生。 他性格有些急躁,但粗中有细,此时疑心难去,就想找机会试探几句。 他侧眼去看,正想开口,却见她神采奕奕、眸光清澈,虽不复一开始那和善的模样,却也不再冷冰冰的。 她穿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没有任何装饰,但风灯的光芒映在她面上,照出眉眼如画。 他好似被烫了一下,话到嘴边竟没说出,还匆匆收回目光。 片刻后,等消解了心中那点奇怪的情绪,江雪寒才重新开口。 “商挽琴,没想到你功夫挺好。” 他似有若无地试探:“玉壶春中,能悄无声息近我身之人,不超过五个。” “是么?想来是你施法太认真。”她好似没觉出他的言外之意,声音轻快如山涧奔流,“不过,我的功夫确实不弱。” “真的?”江雪寒不意她直接承认,有些吃惊,“那你怎么还是铜级驱鬼人?这是最低的评级。” “或许是我法术用得不够好吧?还有就是,”她突然笑了一声,好像有点得意,“我从来卡着门中标准,一月做满三个铜级任务,绝不多做一个。” 江雪寒将信将疑,也很不解:“为什么?既然你有这样的功夫,如果更努力……”那起码会更受人尊重。 她理直气壮:“因为我懒。躺着就能办好的事,为什么要努力站起来?” 江雪寒:…… 他算是发现了,和商挽琴这人讲话,务必要随时注意别被气着。 他想到门主,不禁暗暗佩服:能忍耐这么一个表妹,不愧是门主,胸襟之宽广远非常人能比。 他思来想去,觉得她的话自然随意,不像说谎。又想,她毕竟是门主表妹,眉眼和商玉莲还有些像,难道那两位还能同时认错? 江雪寒暂时打消了疑虑。 “那你干脆一直躺着,就别起来了。”他放松不少,怼她一句,语气不觉开朗一些,“商挽琴,你既然爱躲懒,又何必非要跟着去翠屏山?” “追我表兄啊,还能干嘛。”她哼了一声,“表兄竟然宁肯带温香也不肯带我,我必不肯罢休的。想甩开我?我才不要他们如意。” 这话说得,确实……十分地“商挽琴”。 江雪寒本不该意外,可没来由地,他却怔了怔。再看她神情认真,他不知不觉就皱紧了眉毛。 “你何必这样执著?”他忍不住道,“门主与温香姑娘是心心相印,自有默契,有你什么事?你虽然霸道了些、跋扈了些、自私了些、行事不顾旁人了些……但也算不得没有优点。何必紧追门主不放?” 她脚步一顿,幽幽看来:“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我。” 他一愣。他真没想骂她。 可她已经继续朝前走,似乎又不高兴上了。她总是这么容易不高兴吗? 江雪寒闷闷一会儿,有心想解释一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又想:可我为什么要解释?就不说话了。 商挽琴也乐得他不说话。 她心道:这样表演一番,差不多能打消他的疑虑了吧? 是有些冒险,不过她必须这么做。 今夜在玉壶春,她发现江雪寒的刹那,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如果原著里,江雪寒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物,那她无意救了他的命,会对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这是好是坏? 一念既起,她就不愿放任江雪寒单独行动。 至于暴露身手……不打紧,她本就要慢慢展示些本事,不然做事不方便。 江雪寒想试探她,她听出来了,不过她也一样。这一路上,她可要把这人给看好了。 两人各有心思,但走得不慢,不多时就翻过了山。 登高远眺,江雪寒眯起眼,隐约也看见了远处的地貌。这里距离金陵城不太远,他能辨认出熟悉的地标,暗自舒了口气:他也认得路了。 “快一些,”他催促道,“不然赶不上门主他们。” “怎么会赶不上?”商挽琴以为是他关心则乱,笑了一声,“表兄虽然法术高明,但他身体不好,不爱用遁地法术。况且他带着温香,也不能用。按普通车马的脚程来算……” “不是普通车马。” “嗯?” 商挽琴提着风灯。这光芒是真稳定,小小一团如同有烧不尽的光明,把近距离的江雪寒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她看得很清楚:他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种同情的神色,连那道深重的疤痕都遮掩不了。 她有些奇怪:她又没做什么,江雪寒同情她干什么?让她想起白天里的小姨。 接着,就听江雪寒字斟酌句道:“门主此次外出,带了神行车和千里驹,所以走得很快。” 神行车和千里驹是天下知名的宝贝,也是门主乔逢雪的心爱之物。 这两样宝物的任意一样,都能载人快速前行。它们加在一起,速度不会提高,但舒适度大大上升;即使是不会法术、身体柔弱的普通人,坐在神行车上也能日行五百里。 商挽琴没明白,还笑道:“表兄好歹是玉壶春门主,出门带个神行车和千里驹有什么不对么……” 话音未落,她自己也反应过来。 乔逢雪过去出门,从来只带千里驹。那匹乌云踏雪、鬃毛飘逸的神骏马儿,几乎是他的又一个标志。 他不喜欢神行车,嫌它过于华丽又累赘,曾说:“若非这是师父遗物,我情愿将它卖了,贴补百姓还更有用些。” 所以,他这次特意带上神行车,为的是谁,一目了然。 商挽琴愣了一会儿,才不禁想:说什么“温香并非我的心上人”,果然是骗人的话。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一章 她默默一会儿,“哦”了一声:“好吧,那就快走。” 她反应平淡,让江雪寒吃了一惊:“你不生气?” “我气啊。” 商挽琴踢飞了路边一小截枯枝,有点漫不经心地说:“可我现在又没办法。还是不气了,省得气坏自己。” 她想,她早就调整好心态了。又不是真的打算当个为爱发疯的恶毒表妹,别演着演着,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原著里都说了,乔逢雪对温香痴心一片,哪怕后来她听信谗言、离他而去,还听丈夫的话,给他布置陷阱、想要害死他,他都痴心不改。 多年后,他临死之前,也仍喃喃出心上人的名字,还含着微微的、温柔的笑,哪怕彼时她早已嫁做人妇许久,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大概这就叫真爱? 她就做不到。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普通人,要是她的心上人敢背叛她,她只会反手捅回十刀,还要嫌人家死得太快。 所以…… 就这样吧。她挣她的命,他搞他的虐恋情深。真女人就要在暗处背负一切,这就叫人类的尊严! 商挽琴觉得自己心态好极了,挂着甜甜的笑,踩着“窸窸窣窣”的动静,顺畅而快速地下山。 江雪寒在她背后跟着,还唠叨:“你看,我说什么?门主和温香姑娘就是天生一对,外人就算非要捣乱,也改变不了什么……” “江楼主,你好啰嗦。”商挽琴头也不回地说。 “都说了我不再是楼主……”江雪寒声音一滞,怀疑地提高声音,“这次你真的在讽刺我吧?” 商挽琴只是哈哈笑。 江雪寒气得闭上了嘴。会想安慰商挽琴,他一定脑子坏了! 但因为提到了温香,他忍不住就想起来大半年前受伤的事,想起模糊中听见的那些鼓励他的话,忽然也惆怅起来。 他很怀念那模模糊糊听见的话语,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也被支撑。可温香姑娘不承认那是她,或许是不想与他牵扯太深…… 江雪寒怅然,忍住了一声叹息。 不过,记忆中的语气确实不大像温香姑娘。非要说的话…… 他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反而和今夜的商挽琴有点像。 * 从首丘山到翠屏山,和从金陵城到翠屏山,是两条不同的路线。 江雪寒原本想赶着去乔逢雪那条路,最好能悄悄紧跟在侧,确保他和温香的安全…… 但出门在外,总有意外。 他们路上遇到了几次恶鬼,还遇到了几次同行求助,不得不停下来帮忙,耽误了一些时间。 最后一算时间,实在不够更换路线,还是直接追去翠屏山更好。 对此,商挽琴一开始挺不乐意的:“我们赶时间!这一耽误,万一表兄出事了,你怎么负责?” 江雪寒却很坚持:“门主有令,门中弟子遇鬼,力所能及就必须出手。遇到驱鬼人求助,也是如此。事关玉壶春名声,我不能置之不理!” 商挽琴立即道:“我已经不是玉壶春的弟子了!” 江雪寒一噎,随即果断道:“可你是门主表妹,更不该堕了他的威名!况且,我还是玉壶春的弟子!你自己法术不精,不敢上前,莫要以为我也如此……” 商挽琴被他啰嗦得头痛,心想:当个好人,果然比当个邪道杀手要麻烦多啦! 但当她自己一转头,看见那些被恶鬼吃了家人、害怕又愤怒的人们的表情,还有不明所以、哭着喊“娘亲快回来”的幼童,就很难再说出一句阻止的话。 她认命道:“快快快!” 算了,谁让这就是乔逢雪带领的玉壶春呢。 两人一路磕磕绊绊,还算顺利地到了翠屏山。这是他们离开金陵城的第五天。 “……你算算,表兄他们到了没有?”商挽琴手里捏个烧饼在啃,腾不出手,只用胳膊肘轻轻一碰江雪寒,含糊地说。 经过这一路,他们已经熟稔不少。还是彼此嫌弃,但也多了点自在随意。 江雪寒也在啃烧饼,同样有点含糊地说:“算过了,门主如果路上不出意外,应该已经进山了。” “进山了?这么快!?”商挽琴提高声音,差点被芝麻呛到,咳了几下,“不行,我们得快点走!都怪你,我就说你管太多闲事了!” 她几口吃完烧饼,将油纸往边上一扔,抹抹嘴就走。 看她心急火燎,江雪寒有些奇怪:“你到底在急什么?就像肯定门主会出事一样。” “我……” 商挽琴编出一句:“我怕他出事!毕竟他和温香在一起呢!温香都能给我下毒,指不定也会给表兄下毒!” 江雪寒立即反驳:“胡说八道,温香姑娘才不是那种人!” “反正快点走就对了!”商挽琴胡乱应了一句,跑了几步,又转个方向,“等等,先问问山下的人,有没有见到表兄他们,免得错过。说不行他们也耽误了行程呢?” 他们身处翠屏山山脚的小镇。这里平常不乏行商往来,人气旺盛,也比较富裕。 居民们不需要成日里为生计劳作,也就多了许多的闲心,能够围着他们说许许多多的闲话。 见他们要打听消息,居民们才不搭理,而是先顾自盘问了一遍“你们从哪儿来”、“到翠屏山去做什么”、“是不是坏人”,甚至八卦了一下“姑娘你容貌不俗,怎么找了个破相的夫君”…… 江雪寒听得脸色发青,却又不能对普通人发火,在一边憋闷。 商挽琴有点幸灾乐祸,解释:“我们只是同门。” “同门?就像你们要找的那神仙似的公子和姑娘?那公子骑了一匹好威风的黑马,蹄子雪白着,后头还拉了一辆挺漂亮的车,车上有个说话和和气气的姑娘……” 总算说到正题了。 居民们七嘴八舌地描述,眼睛里迸出“看见神仙人物好开心”的热烈光芒。 商挽琴立即道:“他们果然来过?那也是我们的同门。” “昨天就上山去啦!” 居民们觉得他们不像坏人,松了口,告诉了他们答案。 两人道了谢,拿上因为打听消息而不得不买的小零小碎,匆匆忙忙往翠屏山去。 很快,他们看见了山门,也看见一条石板砌成的道路蜿蜒向上,探入青青山林。翠屏山位于西南,即便是寒冷的正月,山上也一片枯淡的绿意。 山门前修了小房子。今天太阳很好,照得屋顶串串的瓦片锃光发亮,像过多的鱼鳞。 窗边有人影晃动。 “翠屏山是拂云门的地盘,那想必就是看守山门的弟子。”江雪寒说,“拂云门和玉壶春交好,只要表明身份,想上山应该不难。” 他整理了一下衣着,还督促商挽琴整理一下,因为他俩连续赶路,免不了风尘仆仆,看着不怎么像名门大派的人,倒像通缉令上的某号人物。 如他所言,拂云门的弟子一听见他们的身份,立即就释放出善意,称他们为“师兄师姐”。 可接着,这弟子就说:“乔门主昨日确实上山了。可他也吩咐我们,如果有玉壶春的弟子来寻,尤其是一位叫江雪寒的师兄,或者叫商挽琴的师姐,那是万万不能让他们上山的。” 弟子一脸钦佩,眼神憧憬:“不愧是乔门主,真是料事如神啊。” 江雪寒:……他居然被拿来和商挽琴相提并论!? 商挽琴:……她居然被拿来和江雪寒相提并论!?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后退一步,脸上还同时出现了嫌弃的神情。 拂云门的弟子惊奇地感叹:“两位可真有默契啊。” “谁和他/她有默契了!” 弟子很好脾气地笑道:“是是是,所以,二位请回吧。” 江雪寒还想争论什么,甚至试图运用脸上的疤痕,利用自己的凶神恶煞来威吓人家。 商挽琴使劲揍了他一拳,将他拖走,又对那弟子说:“好吧,那我们去镇上住下,等我们门主下山啊。” 拂云门的弟子都常年隐居,心思单纯,立即信了,还挥手作别:“好的,多谢师姐体谅我,师姐和师兄都保重。” 商挽琴也笑眯眯冲人家挥挥手,拖着江雪寒往来路走。 江雪寒挣脱出来,斥道:“别拉拉扯扯的——你真要回去了?” 商挽琴低声道:“当然不。谁知道山上会发生什么?那个叫什么什么言冰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个好东西!” 江雪寒立即指责:“凌言冰是天下知名的驱鬼人,为人侠义,你如何能说他坏话?” “哼,你们能说我坏话,我就说不得别人?”商挽琴撇撇嘴,“别说这些了,你用个障眼法,我们绕绕路,偷偷上山!” 江雪寒本来还想争几句,又被她后面的话吸引了心神。 “这么做,不太光明磊落吧?”他犹豫,“要是坏了拂云门和玉壶春的关系,你我都难辞其咎。” 商挽琴不以为意:“那你就说,是我胡搅蛮缠,非要你带我上山,如果你不从,我就要死在你面前——就这么说好了,谁都会信的。” 唔,一个挺有本事但性格泼辣的表妹人设,应该也不错吧?和“突然变得善解人意的表妹”相比,这样似乎更合理,也更方便搞事?商挽琴暗中琢磨,觉得很可行。 她没注意,她这话一说,江雪寒就愣了。他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没有这么做,却让我这么说,她是不想要名声了? 甚至,他进一步想:难道,她以前那些不好的名声,有许多都是这么来的?不错,这一路走来,她虽然蛮横了些、说话难听了些,却还算个不错的同伴。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想,莫非是别人故意抹黑她,她又太过骄傲、不肯解释?嗯,门中风气虽然不错,却也难免这样的小人…… 一瞬之间,江雪寒想了许许多多。 商挽琴不明所以,只知道一回头,就看见这疤痕脸的青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柔和目光看着自己,令她一个激灵,差点起鸡皮疙瘩。 “你鬼上身了么?”她纳闷道,“别磨蹭了,快走!” 江雪寒却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我必定会告诉门主,是我执意带你出来。有什么责罚,都由我来承担。” 说罢,手里就捏出法决,布置障眼法。只听他低声念了几句话,手指一弹,就有一只蓝色的三角形凭空出现,飞了出去,中间亮起一枚眼睛模样的图腾。 微风忽起,地面砂石滚了几滚;光线不为人知地扭曲了一些。 “好了,走!” 他的背影,颇有几分豪迈。 商挽琴茫然了一会儿,摇摇头,抬腿跟上。 翠屏山安宁伫立,好似无事发生。 * 翠屏山上。 楼阁依山而建,不见奢华,胜在清俭自然。 窗边有枯瘦的藤蔓垂下。等到了春夏,它会枝繁叶茂,开出星星点点的淡紫色花朵,十分华美。 这间屋子,向来是拂云门用来款待贵客的。 而如今,玉壶春的门主就坐在这屋子里,坐在这窗边,望着那冬日里的枯藤,心想:这样只在春夏繁茂,却在秋冬枯寂如死的植物,真是索然无味,不如一把火烧了,还算能痛快一时。 ——就像某些只能同患难的人一样。 他这样想着,面上却平静如水,目光温柔如春风。 “门主在想些什么?让我猜一猜,您这样爱惜生命的人,必定是在想象,这紫云藤盛开时的模样吧?”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她放在桌上的药。 “您该喝药了。” 乔逢雪没有回头,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分毫。 “谁知道?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他淡淡说了一句,忽然掩唇咳了起来。 一面雪白的手帕及时递来。他接过、擦拭。手帕上多了一点淡淡的血迹。 女声忧虑起来:“门主的身体,怎会忽然恶化……” 乔逢雪垂下眼,望着那点点血迹。它们颜色浅淡,在阳光下并不刺眼,甚至不像血,有点像别的什么。 他忽然抬头:“温香,你也看不出缘由吗?” “我……” 女子的面容,在强烈的阳光中反而有些虚幻,看不清细节。这是他小时候就认识的人,算是青梅竹马,可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对彼此的了解也仅流于表面。 但他感觉得到,她看似娴雅沉静,实则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是怨恨,还是害怕,亦或二者兼有?自从上回训斥了她,叫她回去闭门思过后,她就隐约有了这样的情绪。 不,或许是在更久之前,当他拒绝娶她的时候。他那时想得多简单,以为只要恪尽兄长之责、朋友之义,便是叫人失望,也不至于招致怨恨,乃至…… 乔逢雪忽而微微一笑。 “没关系。”他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目光投向窗外。 顺着山势稍稍往下的地方,是另一处房屋。那里住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是他认识了很久的人,另一个是他曾经以为认识了很久的人。 他长久地凝望着,没有眨一下眼。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直直折射着太阳的强光,好似琉璃铸成。 “总会解决的。” ——一个接一个,都会解决的。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一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二章 商挽琴试着站起来,发现脚腕扭伤了。 她举目四望,只见四下空空,唯有树影、鸟鸣,地上还有细小的蚰蜒迅速爬过。无论什么时候看,这种节肢动物都有点恶心人。 她皱起眉毛,再次观察一遍,确定自己和江雪寒走散了。 他们两人都低估了拂云门。这座门派规模不大,护山大阵也没什么杀伤力,却应用了古老的玄术,将翠屏山护得严严实实。 刚才,她和江雪寒一进入翠屏山的范围,就遇到了一阵不可思议的龙卷风。砂石和石头都被高高卷起,他们两人也没能幸免。 商挽琴学过一些玄术,自保没问题。她被卷在狂风里,本来已经窥见了阵眼,想要奋力上前关闭阵法。 万万没想到!江雪寒突然扑过来,用剑鞘将她用力一推,推出了龙卷风的范围。 “——小心!” 她听见他喊道,还看见他脸上有被风刀割出的血口。 商挽琴被硬生生推出龙卷风的范围,扑通一下摔在地上,虽然及时调整姿势,但也扭伤了脚。 她再一抬头,就见江雪寒被那风卷着,消失在了半空。 她当时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想:江雪寒难道是在保护她? 他不是一直很嫌弃她吗…… 可这样搞得,就像她必须欠他一个人情一样。明明她才不需要这种没必要的帮忙。 商挽琴觉得自己有点别扭。大概是在兰因会待久了,她很会应付别人的恶意,但对别人的善意就很犯愁:不当回事不好,太当回事好像也没必要,到底该怎么办? 想不明白,干脆先不想。 当务之急是上山。 她摸出一粒丹药,吃了半粒,剩下半粒用刀身碾碎,揉在脚腕伤口上。这是玉壶春的药,效果不错。 过了会儿,她感觉脚腕暖融融的,也不大疼了。她就去砍了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把两头简单地削一下,当根登山手杖用。 这里的灌木,那边的石头,还有树上垂下的九根藤蔓…… 她分辨着环境。这些看似寻常的山石草木,都是阵法的一部分,而这类阵法被统称为迷魂阵。 如果胡乱前进,很可能走了一大圈后,发现自己停在原地,或者干脆走出了翠屏山。 很多人会被困死在迷魂阵里。她有点担心江雪寒,但转念一想,他们刚才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拂云门弟子必然有所察觉,会派人前来察看。江雪寒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她走走停停,慢慢往山上移动。 他们到底这里的时候,清晨才刚刚开始。现在她观察日色,推断已经是午后了。 咕咕…… 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嘴唇也干出了裂纹。 隐约有水声。商挽琴四处张望,发现一块比较高的石头。她爬上去,果真见到不远处有一条飞涧,其下汇成寒潭。 想着四下无人,她掐了个法诀,低声念了个咒语,又将手里的“临时登山杖”扔出去。 一道流光飞出,绕着“登山杖”转了两圈,后者便悬浮在半空,一段还冒出两片新绿的小叶子。 商挽琴侧着坐上去,朝着寒潭一指。 “登山杖”载着她,晃晃悠悠飞了过去。 阵法在半空也是生效的。她细致地观察着,不断调整飞行的方向,飞得左一下右一下,才好不容易抵达寒潭附近。 一块石头伫立在水边,用绿漆上书“鹤影潭”。 商挽琴正要降落,却忽听一阵吵闹。她立即往边上一缩,藏进了茂盛的树冠里,透过缝隙观察情况。 “……这肯定是只恶鬼,打死它!” “打死它!” 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远远围着个什么东西,拿石头扔它。 寒潭边,一只小小的鸟正蹦来跳去。 它模样奇异,全身银色羽毛,两只眼睛宛如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本该很精神,可它现在一身是水,翅膀似乎受伤了,再怎么扑棱也飞不起来。 它狼狈地躲着石头,竭力扑腾着。但那几个孩子身穿拂云门弟子服饰,都有一定身法,石头丢得很准,总能砸中它,已经砸出了不少伤口。 “啾啾……!” 它发出这样的声音,像是惊慌,又像是哀求。 “打死那个恶鬼,不让它危害翠屏山!” 孩子们说着这样大义凛然的话,但语气中的兴奋却让人怀疑,他们只是在享受折磨弱小的生灵而已。 商挽琴感觉到了一丝厌恶。 那只小鸟是恶鬼?不,她并没有感受到鬼气。她用兰因会所有的不义之财发誓,这小鸟如果是恶鬼,兰因会就当场破产。 通常来说,商挽琴不太会多管闲事,毕竟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她管闲事的后果很可能是造成更大的灾难。 但现在,她看着那只狼狈的银色小鸟,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伸手扯下了几片树叶。 半绿半黄的叶子夹在她指间,忽然像被电流通过,陡然一震,变得直挺挺的,边缘极为锋利。 这手“摘叶飞花”的法术,还是她从乔逢雪那里学到的。他很擅长这些,用叶子、花、石头……轻轻一弹,就能造成让人凛然的后果。 她收回思绪,瞄准了那些孩子。 哗啦—— 正好一阵风过,吹得林叶响动。 她的手指,也同时轻轻一弹:那些已经变得坚硬锋利的叶片,纷纷疾射而出! 一大把叶片好似霰弹,擦着那三个孩子周身而过。 他们并没有受伤——除了手上留下了几道血口子,不过商挽琴一般不把这种伤口称为“伤”——但衣服上多了不少割伤。 他们也吓了一大跳,“啊啊啊”地大叫起来。 “谁!?” “肯定是那只鸟……它果然是恶鬼!” “我们走,回去请师兄师姐来驱鬼!” 三人当机立断,摸出一枚令牌,往空中一抛;光华一闪,笼罩了他们的身形,接着他们就都消失在原地。 那是“法术牌”,可以记载一到三个法术,供人即时使用。通常师门的长辈会做一些法术牌,赐给喜欢的弟子,给他们作为护身符。 见他们离开,商挽琴才走出灌木。 她身上带了水囊,打算去寒潭取水,再吃两口干粮。她已经很饿了。 鹤影潭水质清澈,她低头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还有半透明的水里飘拂的水草。这种水草名为“雨荷”,夏天会在水面开出点点小花,只存在于很干净的活水里。 她放心地取了满满一壶水,用内置的法术过滤一遍,这才放开了喝个够。 喝了水,她又摸出两块芝麻糖,权当这一餐。 “啾啾……?” 几声细微的窸窣声,是鸟类的爪子摩擦在草叶上的声音。 那只银色的小鸟靠拢过来,正歪头看着她,还试着往她身边跳过来。但它受了伤,动作不利索,下一刻就把自己摔在地上,看着可怜巴巴的。 商挽琴一愣:“你怎么还没走?快回窝去吧。” “啾……” 小鸟爬起来,却又往她这儿蹦了两下,两只亮晶晶的红宝石眼睛,对准了她手里的芝麻糖。 “你想吃这个?”商挽琴迟疑了,小鸟可以吃糖和芝麻吗?但看它很渴望的样子,她还是掰下点碎屑,放在掌中,伸到小鸟面前。 “吃出问题的话,我是不会负责的哦……” 小鸟已经埋下头,在她掌中啄了起来。尖尖的鸟喙落在她掌上,不疼,只有点痒酥酥的。 商挽琴看它一会儿,又加了一点芝麻糖的碎屑。 “啾!” 小鸟抬起头,喊了一声,又重新埋头苦吃。看起来竟像在道谢。 明明受了伤,还这么贪吃。 商挽琴噗嗤笑出来。很久以前她有过一条狗,丑萌丑萌的小土狗,也是很聪明、通人性,还很贪吃,她给它起名叫鱼摆摆,还带它见过自己的朋友——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然后……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摸小鸟的脑袋。后者警觉抬头,缓缓眨了一下眼,没有反抗。 她的手指顺利落下。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我这个人,说不定有什么‘让小动物不幸的体质’,”她笑道,“所以,吃完过后要赶快离开哦,不能靠我太近。” “——为什么这样说自己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商挽琴吓了一跳,也让银色小鸟“啾啾”叫起来,扇着翅膀连连倒退,险些栽个跟头。 不远处的水边,一块不高也不矮的石头上,坐着一位老婆婆。她穿着样式古老的黑色曲裾,用青玉簪固定发髻;现在几乎没人这样穿。 她坐得很端正,却又给人舒展自在之感。 商挽琴立即站了起来,乌金刀也拔了出来。她没注意,那只小鸟跳了几下,小心翼翼地躲在她身后,只伸个头出来,也好奇地盯着那老人。 商挽琴心里很紧张。十五岁后,她再也没遇见过这样“有人忽然出现,自己却浑然不觉”的情况;这是致命的错误。 但现在她又遇见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看似和善的老人,法术和武功都深不可测。 “我吓到你了?哎呀,真是对不起。人老了就是这样,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的事,忘了自己的存在有些格格不入,还以为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呢。” 老人更笑起来,语气充满宽慰。 商挽琴察觉了她的善意,但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抓着她的话,问:“你一直在这儿?” 老人也不在意,宽容地笑道:“一直在呢。” 商挽琴眼也不眨,紧盯着她:“什么时候起?” “哦,我想想……从今天早上开始吧?太阳升起来,照亮这片山林,然后那孩子——” 老人指着银色小鸟,说:“它来喝水。再之后,那三个孩子又来了。再接着,就是你。” 商挽琴沉默片刻,深深蹙眉:“所以,你就看着那三个熊孩子欺负小动物?” “熊孩子?这说法真新鲜,可也真形象。” 老人一怔,笑出声:“哎呀,真有意思,只要能活着,就会源源不断迎来各种新鲜的事物——真是让人欢喜啊。” 一点都不欢喜!换你来被熊孩子砸石头试试好啦!——商挽琴腹诽,更加握紧了手里的刀。 老人却看出了她的想法。 “这位姑娘,你好像有些不满,是觉得我不应该放任那三个,嗯,熊孩子?” 老人揣测道,兴致勃勃的模样:“可你要知道,世上万事万物,有因才有果,如果你想等到那个‘果’,就不该干涉那个‘因’。” “什么因果!如果人人都这样想,干脆躺平等死好了,干嘛要努力生活。” 商挽琴到底忍不住,有些气怒:“你也是拂云门的人?作为长辈,眼见门中弟子行为不端,却不制止,是打算让他们长成讨人厌的恶棍,今天欺负小动物,长大了就欺负弱小的同类么?” “因果因果的,这是什么神棍说法……” 神棍……? 商挽琴话语一滞。 她脑海中忽然滑过了什么:对了,拂云门以占卜出名,因为他们的门主就是天下知名的占命师。那位前辈据说是当世活得最长久的人,也知道得最多。 世人畏惧那位门主的强大,所以对拂云门抱着尊敬的态度,哪怕强横霸道如兰因会,也叮嘱成员“轻易不要靠近翠屏山”。 难道,这位老人就是…… 商挽琴微微变了面色。 她想起来了,原著的剧情里,主角小时候和“乔逢雪的好朋友”一起来到翠屏山,遇到了他的第一个机遇:一只奇妙而神秘的灵兽,还有一位隐居山林的当世强者的青睐。 她记得,那个奇妙而神秘的灵兽的描述是:鸟雀,奇异的银色羽毛,漂亮却有些不祥的红色眼睛—— 她低下头,看见脚边湿漉漉的银色小鸟。小鸟对她歪歪头。 隐居山林的当世强者—— 她看向不远处的黑衣老人。 对了,原著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段神神叨叨的对话,什么“我不救这只灵兽,是因为我在等救它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恰在此时,那位老人开口了:“我不救这只灵兽,是因为我在等救它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看来,我等到了。” 商挽琴:…… 不!你没有等到! 她立刻收起刀,后退一步,肃声道:“不是我,我没有出现过,我什么都没做。” 说着,她转身就想跑,却忘了自己脚腕还没好全,当场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啾啾啾!” 小鸟叼住了她的裤脚边缘,似乎在努力挽留她。 那位老人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你瞧,这灵兽也舍不得你。为何要逃避自己的命运?历史告诉我们,逃避命运永远是促成命运的最佳手段,因此我们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好的做法,就是拥抱命运。” 商挽琴僵硬地扭头:“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想逃避,我只是觉得你认错人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误闯进来的,那个真正的命中注定的人,还没来?” “我不会认错。我等到了你,它也等到了你。这就是命运给出的因果。” 老人指着银色小鸟,自己也站起身。 她伸出右手,掌中出现一道青绿的光芒。那光芒灵动如有生命,在她手中盘旋一圈,继而飞向商挽琴,奔向她受伤的脚踝。 几乎在同时,商挽琴感到一阵清凉的气息缠绕在脚踝上。她一个激灵,再次移动时,她发现自己全好了。 “我是拂云门门主,青萍真人。” 老人笃定地笑着,招手道:“来吧,姑娘,带上那孩子,扶我回去。这将是命运的起点。”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三章 要不是她记得原著的情节,说不定会把这老人当骗子。 但她记得。 原著里主角遇到的第一个金大腿,其实不是乔逢雪,而是拂云门的青萍真人……她终于记起来这个名字了。 商挽琴呆了片刻,心想:所以,她这算是抢了主角的金手指?如果没记错,原著里,这个金手指还挺重要的,这只银色小鸟是开启九鼎的关键。 她拿着真的好吗…… 而且,她还在介意小鸟的事。不管为了什么,看见晚辈虐待小动物却不制止,这算什么世外高人。 商挽琴又看了脚边的小鸟一眼。 “命运这种东西……” 突然,她弯腰捞起小鸟,转身就跑! “也不能证明虐待小动物是对的——!” 她跑得飞快,但没动用法术,只凭武艺奔驰。没法啊,既然都知道这位是拂云门门主,那人家肯定和乔逢雪处得不错,万一看出点破绽该怎么办? 青萍真人短暂地一愣,接着大笑起来。 “还想跑?回来吧小姑娘……嗯?” 她大袖一拂。一道青影飞出,好似一条长蛇,直奔商挽琴而去。 但眼见青影就要将她捆住,一道银色的光芒却一闪而过。青影忽然停滞了一瞬,左右摇晃,似乎失去了目标的方位。 商挽琴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却感觉到了力量的波动。她低头一瞄,只见手里的小鸟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啾”了一声。 “你干的?”她匆匆问,“干得好,继续!” “啾啾!” 小鸟很受鼓舞,立即又挥挥翅膀。又一道银白的光芒闪过;四周的景物微微扭曲了一下。 老人也一怔,接着目光大亮。 “时空之力?有趣,有趣——!” 她飘然而起,手中出现一柄桃木剑。这木剑短小,剑身上刻了太极图案,边缘模糊,好似随时在不停地变化、流动。 “且试一试我的桃木剑,看你又能不能接住?” 商挽琴还在跑,却也听得身后风声大盛,好似追着她的不是个人,而是沿海的台风之类的。 “啾啾啾!” 小鸟忽然努力扑腾翅膀,有点惊慌起来。 商挽琴边跑边喊:“哪有这样的!老人家,我可没有惹你,我只是想救一只被欺负的小动物,你追着我们不依不饶干什么?” “我说了,你们就是我等待的因果,我还想问问,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个小姑娘跑什么?” 老人的声音如同贴在她耳边响起,惊得商挽琴头皮发麻。 她暗道:怪不得兰因会不准他们靠近翠屏山,这青萍真人的强大真是出乎意料。哪怕她不刻意隐藏实力,全力出手,胜算也很小。 商挽琴用余光往后看,却只看见白茫茫一片的光,其中又掺杂着黑色。她什么也没看见,再一扭头,却发现两旁的树木在快速移动。 有鬼!? 不……是阵法。 恰在此时,她的第六感疯狂预警。来不及多想,她完全遵从只觉,猛地往旁边一扑!——一道黑白的光芒擦着她头发过去。 她狼狈地爬起来,正好见到那团光芒吞噬了前方一小片土地。悄无声息地,那里就成了一块空洞。 这要是被打中,她和这只小鸟岂不已经灰飞烟灭? 她护着怀里的小鸟,喘着气,干笑回头:“老人家也太狠了吧?” “啾啾啾!”小鸟也惊得羽毛竖起。 老人迈步走到她身边。她双手拿着桃木剑,就好像朝臣拿一块笏板。她衣衫端正,银白的长发好端端地被青玉簪固定着,完全不像刚才狂风般追击她的样子。 “一时兴奋,是过分了些。小姑娘,对不住了。”青萍真人呵呵笑着,“因为想试试那孩子的力量,一不小心就放纵过头了,哈哈,哈哈哈——不过,真是爽快的一击!许久不曾这样出手了!” “怎么样,小姑娘,还跑吗?” 老人优哉游哉地看着她。 “不跑了。”商挽琴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想着能成功逃跑。” “那你为何要跑?”青萍真人饶有兴趣地问。 “为了表明我的态度。”商挽琴皮笑肉不笑。 “态度?”老人不解。 “虐待小动物的人很可恶,放任他人虐待小动物也很可恶。无论老人家你怎么说,我不赞成就是不赞成。”商挽琴板着脸,“所以我要用逃跑表明我的态度。” “哦……原来是为这个。”青萍真人听得认真,又有些迷惑,“但假如我真的失手杀了你,你这样明知不敌、还要逃跑的行为,岂不可笑?” “没错,或许吧。”就像她在兰因会里,如果愿意忠心耿耿、自我麻木、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也就是完全舍弃良心、舍弃自我,她会比今天有地位得多。 但她做不到。已经妥协很多了,再妥协下去就不大对劲了。 商挽琴扯了扯嘴角:“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能保留一点自我,和死了有什么分别。反正,我就是要表明我的态度。” 或许这只是一种虚伪。她想,因为她知道原著剧情,知道青萍真人大体是个好人,知道这只小鸟很重要,所以才敢大无畏地站在这里,说着大义凛然的话。 但至少此时此刻,她是真心这样想的。 青萍真人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缓缓点头,语气和善:“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会吩咐下去,让那三个孩子接受惩罚和教育。” 商挽琴沉默地点点头。她低下头,和掌中的小鸟对视一眼,后者又朝她“啾啾”两声,还将脑袋放在她手指上蹭一蹭。真的有点像狗吧?她笑了一下。 这本该是主角的机缘,但……她也需要九鼎。 商挽琴下定决心:想要成功,怎么能瞻前顾后?她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她也不是故意要抢的。 或许正如青萍真人所说,既然是她先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看着小鸟,郑重其事地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鸟眨巴两下眼睛,没有“啾啾”,只乖乖地一动不动。 那就当愿意了。 商挽琴认真点头:“好,那先给你起个名字。叫……芝麻糖,怎么样?反正你喜欢吃。” 小鸟还是傻乎乎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现在开始,它就是芝麻糖了。 她又看向青萍真人,朝她行了个礼。 “晚辈商挽琴,拜见青萍真人。方才多有得罪,晚辈……并不是诚心的。”她恭恭敬敬地说。 青萍真人眨眨眼:“咦,你变脸还挺快,这会儿就乖巧了?” 商挽琴露出个笑脸:“反抗是态度,乖巧是教养。晚辈自知有些倔强,但绝不是目无尊长之辈,恳请真人谅解。” 青萍真人再次大笑起来,中气十足,和她苍老的外表完全不符。 “今天真是个有趣的日子啊!”她手掌一翻,桃木剑消失不见,再次招手道,“商挽琴,我听过你的名字,来吧,和我一起回山上,我带你去见你表兄。” 青萍真人的眼睛是银灰色,但没有老人的混浊,反而如广阔神秘的星空。她的神态中也有一种神秘的意味,无形中告诉别人:不用多说,她什么都知道。 商挽琴再行一礼,将芝麻糖放进兜里,这才上前搀扶老人。当然,青萍真人并不是需要别人搀扶的柔弱老人,但她感觉得到,这位老人希望这么做。 果然,老人拍拍她的手,露出满意的微笑。 “别怪我置之不理。我老了,对年轻人总是格外宽容,尤其是有趣的年轻人。”她似乎在为自己辩解,但那悠然的神态,又好像只是闲聊,“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嗯,芝麻糖吧。” 她看向小鸟。又一道青绿色的光芒亮起,落在小鸟身上;那些被石头砸出的伤口,顷刻复原。 芝麻糖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歪着脑袋,一声不吭。倏然,它往后一缩,整个躲进了商挽琴的口袋里。 “认主了么……”青萍真人喃喃道。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灵’。” “灵……?” “是聚天地灵气,又要机缘巧合才能诞生的生物。上古时期曾经不少,如今已经非常罕见。”青萍真人说,“每种灵都是不同的。芝麻糖的话……” 她沉吟片刻。 “我只能看出,它不是一般的灵。它拥有世间最神奇的时空之力,关键时刻也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另外,它也和大周的龙脉相关。” 老人再次拍拍她的手。 “我该事先告诉你,和龙脉扯上关系的话,你的未来将变得坎坷。你选择救下芝麻糖,也许是为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你,会后悔吗?” 商挽琴想也没想,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青萍真人问,“我看得出你说的是真心话,而且不是孩子的鲁莽之语。” 商挽琴笑了,语气开朗:“因为我还不知道,‘不坎坷的生活’是什么样呢。麻烦就麻烦,起码现在,我和芝麻糖都好端端的。” 青萍真人端详了她一会儿,目光里充满探究。 “现在的孩子……” “嗯?” “确实很有趣。” 老人笑起来:“会让已经活得没趣的老人振作起来,想要努力看看,今后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 “这恶鬼出没的世道,已经持续太久了,久到天下人都快忘记,那走在阳光下、不必担心鬼怪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 商挽琴以为她还会说什么,于是安静地等待。 但青萍真人只是摇摇头。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高处。 “我们已经到了。”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生动,还戏谑地冲商挽琴眨眨眼:“瞧,那满面冰霜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你的表兄,乔逢雪小友哪?” ……满面冰霜? 商挽琴缓缓抬起头。 目光沿着台阶往上,掠过两侧的竹屋(翠屏山上一定有很多竹子),还有一些明显是人工种植的药草、植物,她终于慢腾腾地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就在台阶之上,立着一名青年。 他身穿淡黄色的长袍,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裘衣,长发半束、用白玉簪固定,腰间一道亮闪闪的窄条,看似是腰带,其实是未出鞘的软玉剑。 他有一对稍显细长的眉毛,眉头要浓一些,因此只要面无表情,就有些像在皱眉不高兴。正如他此刻的模样。 他在看她。 商挽琴松开青萍真人,上前一步,试图用轻快的语气蒙混过关。 “你好啊表兄,几日不见,不知你身体有没有大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个字: “嗯?” 那寒星般的目光,比以往更冷、更利,刺得人皮肤生疼。 青萍真人偏还在一旁看戏,感叹:“哎呀呀,原来乔小友生气时是这般模样,我便说了,哪有人成日那么云淡风轻、温软慈和,好似对谁都能原谅,又对谁都不挂心……这不就上心了吗?” 商挽琴真想转身,对这位有点老顽童的真人说:他那哪儿叫“上心”,明明叫动怒好吗? 但她不能转身。 她思索片刻,清清嗓子,高高捧起手里的小鸟。银色小鸟不明所以,傻乎乎地扑棱了一下翅膀。 “表兄,你想摸摸小鸟吗?”她拿出一万分的真挚诚恳,“毛绒绒的,很好摸的,摸了会让人心情很好、不易发怒——真的。它叫芝麻糖,你可以喂它芝麻糖吃。” “啾啾?”小鸟歪头。 他看向芝麻糖。短暂的时间里,他似乎陡然吃了一惊,连怒气都滞了一滞。 但那也许是她看错,因为旋即,他就睁着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重新盯向了她。真可惜,那是一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原本可以作出温柔多情的模样……多浪费啊。 商挽琴不太想承认,她是在用胡思乱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别太紧张。她怎么会紧张!她又不是他真正的表妹,也不是真正害怕被大人管教、也真正有人疼爱的小孩子——她才不紧张! 而实际上,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乖巧地眨巴着眼睛,还对他露出——她还是不愿承认——有点讨好的笑容。 “商挽琴,”他完全不吃这一套,连名带姓地叫她,一字一句,“你给我上来。” * “说吧,怎么回事。一个个地来。” 竹屋中,乔逢雪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想同时发言的两人,再指向江雪寒。 “雪寒,你先说。” 江雪寒偷偷看了商挽琴一眼,飞快端正眼神,老老实实讲了起来。 从头到尾,他把怎么担心乔逢雪、怎么想着追上来、怎么被商挽琴打断施法、两人怎么一路奔波……他倒了个干干净净。 连商挽琴着急赶路,嫌弃他斩妖除魔是“多管闲事”那一句,都没落下。 商挽琴有点怀疑他在给自己上眼药,暗中飞去眼刀:瞎说!她是抱怨了几句,但不是也没阻拦么! 江雪寒也悄悄回瞪:实话实说而已! 啪—— 乔逢雪轻轻一拍桌子。 两人立即看向脚尖,端正态度。 这屋子里,唯一开心的是芝麻糖。它正在一边桌上跳来跳去。它面前有水和食物,还真有一小碟芝麻糖的碎屑,这会儿正吃得摇头晃脑,像一团蓬松可爱的银色毛球。 乔逢雪听完,又指了指商挽琴:“嗯,到你了,你接着……” 忽然,他咳嗽起来,侧过身去用手帕捂着嘴。手帕是黑色的,但商挽琴一眼就看见,上面出现了深色的污渍——血迹。 “表兄!” 她心中一紧,奔过去想扶:“表兄你怎么了,怎么咯血了,出门前不都没有这样的症状?是路上累着了,还是受伤了,还是被人下……”毒了。 话没说完,只听门口也一声惊呼:“门主!” 一道杏黄衣裙的倩影,端着托盘匆匆而来,有意无意挤到了商挽琴前面。她弯下腰,双手端出药,动作充满了关切。 “门主,您该喝药了。说了多少次,您不能太激动。” “是谁又惹祸、气着您了?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商挽琴站在后头,心中不由自主冒出一个想法:虽说以前老找温香的麻烦,是她不对,但……总觉得,好像也不能完全怪她吧? 这个柔柔弱弱、阴阳怪气的背影,看上去真的很欠揍哎?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四章 想归想,商挽琴动作却毫不迟疑。 她上前一步,一把拉开温香,不顾后者错愕的神情,伸手去拿药碗。 就在她手指碰到药碗边沿的时候,另一只手搭在了碗边;他的一只指尖恰恰好覆在了她的指尖上。 她垂着目光,看见他的指甲盖是修长的、接近方形的形状,甲盖下呈现出淡淡的白紫色;一种不健康的色泽。 乔逢雪伸出手,拿住了那只药碗。他已经不再咳嗽,略皱着眉,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表妹,你失礼了。”他一手抓着碗,另一手捏着带血的帕子,缓了缓嗓子里的哑意,才斥责,“你该给温香道歉。” 商挽琴没吭声,手里一个用力,想把药碗抢过来。但他也不动,手中力道很大,捏得那只药碗也不动如山。 她看他一眼,还是没作声,却陡然一个弯腰、低头,就着他手里的药碗就喝了一大口,还发出一声响亮的“吸溜”声。 “商挽琴!?”这是江雪寒,他的语气是惊讶和迷惑居多。 “你在做什么!”这是温香,她的语气在惊讶之外,还有明显的紧张甚至惊恐。 “……表妹!” 这是乔逢雪。他明显反应比其他人慢一些,而语气除了紧绷一些之外,听不出更多的意味。 短短一瞬,商挽琴作出了上述判断:江雪寒不知情,温香有些问题,乔逢雪……看不出来。 清苦的药汁在口腔中弥漫。她用舌尖一卷,分辨着其中的药材:天星葵,玉芝草,岩心沙——这个分量不多,应该只是药引,还有…… 她快速作出判断:温养身体的药方,没什么坏处。 药没问题,所以不是温香?那她慌什么。 她松开碗,后退一步,抬手擦擦嘴角:“你们都瞪我做什么。” 不等别人说话,她又紧接着说:“我先解释,我看表兄咯血,一时心急,怕药里下了毒,干脆以身试药。那如果我也出了事,就能证明药有问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又看向温香,一脸真诚地说:“当然,我没有指责你下毒的意思啊,温香姑娘,还请你见谅,不要怪我。” 几句话一说,原本扬眉想要指责的江雪寒,还有原本作出委屈模样的温香,一时都噎住了:对方解释得合情合理,又态度良好地道歉,他们如果再出声,岂不显得无理取闹甚至心虚? 于是,温香生生变了表情,也勉强微笑起来,温声道:“哪里,商姑娘忧心门主,我们都明白……怎么会怪商姑娘呢?” 江雪寒一听,觉得温香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也真诚地说:“温香姑娘说得对。商挽琴,你也是心急门主,没人会怪你的!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完全没注意,当他说出那句“没人会怪你”的时候,温香神情微变,甚至不得不垂下头,才能掩去异色。 她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心想:怎么回事,江雪寒不是一直很看不上商挽琴么?怎么听他的口气,现在像是很相信她了。明明才过去几天…… 她悄悄抬眼,窥向商挽琴,没想到正好目光碰了个正着。那少女风尘仆仆,显得没那么好看了,可当她突然对她灿烂一笑,就是连窗边的阳光都被衬得黯淡下去。 温香心里打了个突,赶紧移开目光。 她心里有些不平:凭什么?这人过去劣迹斑斑,凭什么她说几句貌似有道理的话,就要让人刮目相看?江雪寒也真是,平时一副倾慕自己的模样,居然临阵倒戈。 还有门主,门主他……温香紧抿嘴唇,眼神矛盾,又隐隐有些惧意。 乔逢雪一直没说话。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商挽琴身上,缓慢地眨着眼,似乎想什么想得太入神,连眨眼都快忘记了。 他看见江雪寒也在看她。他这位心腹爱将,正有些唠叨地关心她,反复说什么“你如果有不舒服千万别忍着”、“要不要让温香姑娘给你把把脉”,而她明显有点不耐烦,先还勉强应付了几句,最后就直接说“江楼主你好啰嗦”,再把目光转向他。 她有一双眼尾上扬的杏核眼,大而明丽,认真看人的时候,眼中像有波光荡漾。 “表兄,你还是先别喝药了吧?”她说。 直到这时,乔逢雪才略吐出一口气,稍稍移开目光。他刚才看她看得有些久,甚至觉得江雪寒念叨的样子有些婆婆妈妈的、很烦人,但具体为了什么这样心烦,连他自己也不大明白。大概只是关心……这个表妹,比亲妹妹也不差什么的。 “也好。” 他放下药碗,又低声咳了两下,站起身:“既然你们担心,我不吃就好。原本也只是温养的药,断了也就断了。” “门主……这药,我绝对没有……” 温香的脸色有些发白。 乔逢雪看她一眼,淡淡道:“我并没有怀疑你,温香。” 温香微红了眼眶,慢慢点头,又垂下眼帘,手里绞紧了帕子。 “药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拂云门中并无危险,太大惊小怪,未免太过失礼。”乔逢雪又对另二人说道,“雪寒,你擅离职守,回去要自己领罚。” “是,属下遵命!”江雪寒老老实实认错,接着又惊喜抬头,“这么说,门主允许属下跟着了?” 乔逢雪笑了笑:“你来都来了,难道我还将你扔下山谷不成?” 江雪寒大声“哎”了一声,兴奋得宛如一只狂摇尾巴的大狗。 乔逢雪微笑加深了些许,旋即却收敛起笑意。 他看向商挽琴:“表妹,至于你……” 商挽琴立即低头认错:“我懂我懂,我不该偷偷跟出来,不该破坏江雪寒施法、带累了他,不该怂恿他偷偷上山,不该怀疑温香姑娘下毒。对不起,表兄,我错了。” 乔逢雪沉默片刻。他刚才其实是想问,她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江雪寒是不是没有能够保护好她,她看上去风尘仆仆,竟然还遇到了那只灵兽…… 现在她乖乖认错,他才想起来,对了,其实他应该先斥责她几句,这是玉壶春门主的职责之一。 “你知错了?”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低沉,面上却淡淡,“下次还敢的那种?” 商挽琴清清嗓子:“表兄,你想听好听的真话,还是不怎么好听的假话?” 他拧起眉毛,觉得自己应该严厉一些、真正训斥她几句,但最后他只是摇摇头,说一句“你啊”,便站了起来。 “回去再和你计较。” “好的,回去再和我计较。”商挽琴很好脾气地点点头,“可表兄,你身体是大事,正好我们在拂云门,听说青萍真人医术一绝,你何不请她看看?” “青萍真人,她老人家……”乔逢雪露出一丝无奈,欲言又止,“这件事之后再说。” 他偏头看看天色,抬腿往外走去:“我要去看看言冰,你们自去安歇罢。温香,走了。” 杏黄衣裙的姑娘立即应了一声,脸色陡然亮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商挽琴立即道:“我也去!” 那可是凌言冰,剧情里活到十年后的反派,他利用玉壶春的势力,为兰因会鞍前马后,当足了伥鬼。 如果有机会,她非常愿意现在给他一刀,提前终结了这个祸害。要知道,剧情中金陵城百万人口无一存活的惨剧,也有凌言冰的一份力。 乔逢雪没阻拦,只是有些诧异:“你去做什么?” 温香也回头看她,终于微微皱眉,显出一缕不悦,不再是那温柔带笑的好好模样。她大概以为她又要去争风吃醋,可这次真的不是。 商挽琴同时对他们二人微笑,努力演出善意:“听说凌言冰是个了不起的驱鬼人,我也想见识一番!” “是么?”乔逢雪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又扫一眼江雪寒,见他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微微摇头。 “都来吧。”他说,“只一点,言冰需要静养,你们不能扰了他。” * 让商挽琴有些失望的是,在她想象中,那个“穷凶极恶、背信弃义、口蜜腹剑的小人凌言冰”,现在只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他住在向阳的一间屋子里,床靠近窗边,通风和采光不错,但是又不会被太阳直晒。 青萍真人说:“这是乔小友的主意,说这样会让病人更舒服。” 传说中,这位拂云门门主神出鬼没,连本门弟子都很少看见她,但现在她坐在病床边,一边为凌言冰把脉,一边笑道:“乔小友重情,像他师父。” “您过奖了。”乔逢雪彬彬有礼地说。 温香适时地插话,含笑道:“门主为了救治友人,专门请托了青萍真人,真人也慈悲为怀,不仅为凌公子诊脉,还指点我不少。” 她是在对江雪寒解释。江雪寒也很信服她的说法,听得连连点头、眉眼带笑,却又想极力忍着,只有眼睛闪闪发光。 商挽琴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原来江雪寒喜欢温香啊,难怪他对自己态度不好。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床上的男子。 那人满脸胡茬,却能看出年纪不大,肯定不超过三十岁,眉毛很浓、鼻梁很高,是一种开阔大气的长相,属于人们第一眼会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好人”的类型。 他床边还趴着个孩子。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穿着外族的服饰,额头上勒着一条绳子,上面松松缀着绿松石,作为额饰。 少年模样是一种冷淡的精致,左眼戴了个黑色眼罩。他一直紧紧盯着床上的凌言冰,显然关切非常。 这就是主角。 商挽琴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的芝麻糖。这小鸟正蹲在她左肩,垂着头,睡得香香的,丝毫没有对主角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兴趣。 可她记得,原著里是小鸟主动跟上主角的。难道谁在那时候救了它,它就认谁?这么一想,它完全就是只雏鸟嘛。 在她沉默的时候,青萍真人已经开始为凌言冰施针。她做得很轻松,时不时还侧头告诉温香,说这个穴位如何、那里施针的技巧是什么。 看着看着,商挽琴不禁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主要为凌言冰治疗的人是青萍真人,为什么书里他会对温香一见钟情,一直念念不忘说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再怎么看,他也该对青萍真人感激涕零才对啊。 商挽琴有点迷惑,决定继续观察。 怎么办,越看越想捅凌言冰一刀……不行不行,现在众目睽睽,要捅也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正当她脑内天人交战时,原本安静的房间忽然多了几声低呼。 “凌大哥!!” “他醒了!” “凌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商挽琴也忍不住靠近几步,正好看见那胡子拉碴的青年缓缓睁眼。 他眼神有些失焦,好一会儿才慢慢聚拢。然后,他又明显迷茫了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有些吃力地开口:“我……还活着?” 他慢慢看着四周,先是对床边的孩子费力笑了一下,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看向乔逢雪。后者没有围在床边,而是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甚至比商挽琴还要远一点。 也直到这个时候,乔逢雪才开口。 “言冰。”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他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多半的神情都隐在阴影里;只有唇角慢慢勾起,似乎是个欣慰的笑。 “你终于醒了啊。”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四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五章 凌言冰看着他,露出感动的神色:“好兄弟,我知道是你为我费心……救命之恩,我百死难报,今后我一定……” “别这么说。兄弟之间,何必言谢。” 乔逢雪站在原地不动,但那个微笑变得清晰起来。他声音也是一种带着笑意的平静,甚至有些过分平静,仿佛他站在岸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河心游泳的人。 ……就好像他并不真的在乎凌言冰的生死一样。 商挽琴立即晃头,将这个荒谬的联想甩开。温知识,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其实也很难真正读懂他人的眼神。 什么“眼中闪过三分惊奇七分复杂”、“眼中同时蕴含了痛苦、欣慰、震惊”……这些描述,一多半都是观察者的主观臆测,经常和现实相反。 现在,商挽琴就决定,一定是她自己想多了。乔逢雪现在还很信任、很喜爱这个好友,前些日子他还训斥她,让她别对凌言冰口出恶言呢。 果然,乔逢雪接着就说:“我近来身体不大好,就不离你太近,免得过了病气。” 说着,还侧头咳嗽几声。 “你这人,总是这样客气……” 凌言冰似乎很想说一些豪爽的话,但他很快露出疲惫的神色,也止不住困意来袭,渐渐滑下去,又陷入了沉睡。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多看一眼温香。商挽琴一直在注意这一点,所以非常确定。 有点奇怪。可能等他身体好了之后,才能支撑“一见钟情”的发生?又或者…… 商挽琴再次冒出个念头:也许可以试试阻止凌言冰喜欢温香? 虽然她从来不信“红颜祸水论”,并且一直坚信是凌言冰自己人品有问题才会搞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但……说不准呢?试试也没坏处。 她刚打定这个主意,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实施,就见青萍真人站起身。 “我还是那个观点,”她遗憾地说,“凌言冰小友已经没救了。” 商挽琴霍然抬头,脱口而出:“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在众人突然聚焦而来的目光里,她嘴里的话硬生生转弯:“……遗憾了。” 她沉痛低头,作悼念状。 没人看出她的异样——除了乔逢雪多看了她一眼。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好一会儿,如有实质。 她乖巧站立。 接着,乔逢雪又开口了:“青萍前辈,我记得您说过,想要救言冰,还有一种方法。” 青萍真人一怔,叹道:“不错。可我也告诉过你了,那里……现在连我都不愿轻易踏足。” 她转向其他人,解释道:“你们门主说的,是一种举世罕见的珍宝,名为‘承月露’,是在极清澈的寒潭深处,每月十五时有可能形成的东西。” “它只会存在一个时辰,所以想要采集它,必须及时守在一旁,并用特质的玉盒装好。” “本门的鹤影潭,原本是采集承月露的好地方。但……” 青萍真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乔逢雪神色不变,接话道:“但是,鹤影潭近来出现异变,水底出现空洞,吞噬了原本采集承月露的地方。真人曾试图靠近,却被其中的极寒气息所伤。” 青萍真人叹息道:“小友,你这就揭我短了。不错,既然你一清二楚,又能如何?连我都去不得,你一个病秧子,难不成还能……” 商挽琴已经明白,乔逢雪会怎么回答了。她抬起眼,紧紧看着他,却只见到他平静的侧脸。那上面的笑意消失了,而他的平静覆着阴影,看上去如此莫测。 “我去。” 乔逢雪说。 “门主!?” “门主,这太冒险……” 那病床边的小少年,忽然冲过来,猛然跪在地上,磕头道:“求您救救凌大哥,我知道您有本事……要是您能救回凌大哥,我,我把爹娘留给我的宝贝送您!” 这是剧情的开幕。 但此时此刻,商挽琴并没有去想什么剧情。 她只是遵从了直觉的反应,猛一下抬手捉住他的衣袖。 “表兄,我跟你一起去。”她毫不犹豫地说。 * 乔逢雪拒绝了她。 完全不意外。 如果商挽琴是真正的十九岁,而且是那个吃着空调、吃着西瓜、水着论文的十九岁,她可能还会觉得尴尬,甚至要为“被有点喜欢的人拒绝了、伤了面子”这件事而落两滴眼泪。 现在嘛……根本不痛不痒。 商挽琴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嗯嗯嗯”地敷衍过去。 吃了晚饭不久,太阳已经消失在山的另一头。山林里黑下来,拂云门亮起灯火。这些建筑依山而建,点亮的灯笼也成了高高低低的光点,如小小的星河错落。 商挽琴出了门。她原本被安排和温香住一间房,但她们两人都拒绝了,于是青萍真人大袖一挥,给了她单独一间房。有些偏,但正好避开别人的耳目。 本想悄悄溜出去,结果一开门,她就撞上了青萍真人。 商挽琴当机立断:“真人您好,真人再见,真人我肚子疼,要去茅房待很久……” 青萍真人说:“是去找乔小友吧?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承月露凝聚的夜晚。” 商挽琴本想东拉西扯一些来敷衍,但对上老人的目光,她忽然明白掩饰是没用的。而且她也明白了另一件事:“真人没打算阻止我?那真人来这里,是为了……” “噢,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追上去。”青萍真人眨眨眼,有点戏谑地一笑,“原谅我,老人有时候就是爱看热闹。” 商挽琴:……? 她有点不信:“真人真的不是来阻止我的?” 老人笑眯眯:“挽琴,你是个多思多虑的孩子,和乔小友有些相似。但你不必怀疑我。我说过,你是我等的因果。你说,何谓因果?” “我……”商挽琴有点迷惑,暗自思索她是什么意思,然后才说,“我不知道。” 真人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于我而言,因果就是一切你做的事,都是命中注定。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乐见其成。” 商挽琴依旧迷惑,好一会儿才说:“一切我做的事——任何事?万一我杀人放火呢?” “那也是命运的指引。”青萍真人云淡风轻。 嗯……感觉有点没三观了! 不过,既然她自己不会发疯跑去杀人放火,那就权当听了一番好话吧。 商挽琴甜甜一笑:“好啊,多谢真人。” “你不大相信。不过,我也并不强求你相信。”青萍真人若有所思,“你命格显示早年坎坷,多些警惕是好事。” 这位老人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商挽琴略避开她的目光。 “真人,我要走了。”她说。 “请。” 青萍真人侧开身,又大袖一拂,手里出现一枚令牌。她将令牌递过来:“这是护身符,其中有我一道咒语,可以反复使用十次。今后,若你遇到难以抵挡的敌人,或许它能帮上忙。” 商挽琴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东西,慢了半拍才接过,接过后又反复看看,才揣进怀里。 “哦……多谢真人。”她说,莫名有点局促。她突然明白了,青萍真人来看她,也许只是为了给她这样护身符。 青萍真人仍对她微笑,眼神明亮,充满善意。 商挽琴走了几步 ,想起来什么,回头道:“对了……” 老人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商挽琴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这一次,她的笑容要真诚许多。 “真人,真的谢谢你。”她说,“刚刚我说得不够认真,这一次才是认真说的。” 青萍真人失笑,挥手赶她:“好了,再磨蹭下去,说不定就错过了。” 商挽琴这才跑走。 走之前,她多看了一眼转弯处的暗影,但没多说什么,只再挥了挥手。 她消失在夜色中。 青萍真人目送她远去。那道背影灵巧矫健,让她想起翠屏山中活泼的鹿,看似无忧无虑,眼睛里却永远藏着戒备与机警。 她还想起不久前的一次对话,是乔逢雪来找她。 “真人,谢谢您照顾表妹。”他拱手一礼,那寒星般的目光却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谦逊,“她是个奇思妙想很多的人,有时显得异想天开,容易得罪别人。如果这一路上她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她觉得很有趣。近来她已经很少觉得什么事物很有趣,可一天之内,这两人都让她觉得有趣,这令她心情颇好。 心情一好,她就想逗逗这年轻人,就故意沉下脸:“你说对了。那小姑娘,竟然为了那小小的芝麻糖而顶撞我,实在不识好歹。我是什么身份,为何要不见怪?” 那位年轻的玉壶春门主,目光变得愈发锐利。他静静地凝视她,像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而后他又一拱手。 “那么,就恕晚辈得罪了。” 她更觉得有趣,面上神情也作得愈发阴沉:“怎么,玉壶春还想与我作对?” “玉壶春不会与真人作对。”他答得平静流畅,没有丝毫迟疑,“我会。” 那时,她是真的诧异起来。这个年轻人她很早就认识,人人都说他好,夸他慈悲心肠、胸怀天下,只有她总怀疑,他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但如今,她忽然明白他也可以有“内热”,只是要看为了谁。 青萍真人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玩笑罢了!年轻人,真是气盛啊。” 他也微微笑起来,彬彬有礼地说:“但晚辈没在开玩笑。” 她挥挥手,懒得和他计较。她那会儿在思考一件事,要不要提醒他一句,告诉他“如果想对一个人好,就要说出来,不光要说出来,还应该按照对方希望的方式去做,而不是自顾自地保护她”。 但她没说。她不愿意干涉因果,尤其是如此重要的因果。 也是出于同样的缘故,她没有将这段对话告诉那夜色中远去的姑娘。她只是有些出神地想:他们最终会如何? 凝思了好一会儿,青萍真人才回过身,看向转弯处的影子,笑道:“青锋,还没走呢?你出来吧。” 片刻后,一名戴着眼罩、样貌精致的少年才走出来。他神情谨慎,眼里又忍不住好奇。 “见……见过青萍真人。”他说话带着塞外的口音,行礼的动作也生疏,“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青萍真人心道,可不光她一个人发现,嘴上问:“青锋,你为何在挽琴房外窥视?” 这少年名叫厉青锋,也是商挽琴认知中的“本书主角”。 他立即反驳:“我没有窥视,我只是……只是有点在意芝麻糖。我想来看看它。” “芝麻糖?”青萍真人有些意外。 厉青锋点头:“我之前在山里采药时,看见过它。因为它是银色的,很特别,飞得也很快。当时我想下次再去找找看,没想到……它现在是那位商姑娘的伙伴了。” 他神色惆怅,心中也确实若有所失。冥冥中,他仿佛失去了一样重要的事物,却自己也不明白失去了什么。 青萍真人神色一动,忽然走上前去,一拍少年头顶。接着,她掐指一算。 好一会儿,她难掩诧异地开口:“咦,你竟然也和那灵兽有缘?” 她又掐算一遍,喃喃着:“因果怎会有两样,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嗯……咦……奇怪……哦……” 厉青锋听了一耳朵碎片样的话,不明所以,迷惑地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青萍真人那波动的神情恢复正常,自语道:“既然都有缘,那就是先来后到。嗯,万物竞争、此消彼长,原也是天道。” 厉青锋还是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位老人非常厉害。他心里有某种冲动,促使他上前拜道:“真人,你是厉害的大前辈,能不能指点我修炼?我想拥有力量,要是我有力量,也不用一路上都是凌大哥护着我了!” 他想起,凌言冰原本就是为了救他,才被仇家害得命悬一线,不禁两眼发红。 然而,青萍真人立即拒绝了。 “若你是那因果,我指点你也无妨。可如今因果另有其人,我若指点你,就违背了天道与命运。青锋,你是好孩子,修行之路漫漫,你会有自己的机缘!” 说罢,一阵风平地卷起,吹得厉青锋一闭眼。 再睁眼时,青萍真人已不见踪影。 厉青锋心里那怅然若有所失的感觉,变得更明显了。 他心想:真人为何不肯指点我?她说的“因果另有其人”,是不是指那位商姑娘?我可不信什么因果、命运,真人必是觉得,我天赋不如那位商姑娘,才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商姑娘究竟比他强在哪里呢? 厉青锋再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握紧拳头,暗下决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和商姑娘比较个谁高谁低。他会证明,他不比任何人差! *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主角惦记上的商挽琴,此时仅仅是脖子后微微一凉。 她回过头,却只见树影摇曳,便以为刚才是风过。 “表兄好慢,怎么还没来?”她自言自语,“不会是在房里晕倒了吧?唉,病人没有病人的自觉,还要逞强出来救别人,真是让人伤脑筋。” 她正坐在一棵树上,坐得不大端正,一条腿晃来晃去,一会儿看看下头的路,一会儿望望那无数梦幻似的灯火,颇有些怡然自得的趣味。 等最后一丝天光褪去,夜晚彻底成了满月的地盘,拂云门也安静许多,一道人影才姗姗来迟。 商挽琴坐在树上,看着那人影,没动。她觉得他一定在生气,可这个满月的夜晚宁静安详,她有点懒洋洋的,不大想看人生气。 那道人影走过来,没有丝毫迟疑地抬起头。 “表妹,下来吧。”他说。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六章 那句话说得很温和,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生气。 商挽琴不免吃了一惊。她没急着下去,而是低头端详他一会儿,确定那张平静的面容上没有怒色。她才说:“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他甚至没有一个疑问的尾音,就这么平铺直叙,“这是早有预料的事。表妹,下来罢。” 她还是没下去,又问:“你会赶我回去吗?” 他反问:“如果我赶你回去,你就会乖乖回去了?” 她摇头。 “那不就是了。我不赶你走。” 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看见他的模样。他仰着脸,容貌和神情都一览无余。他无疑是偏瘦的,脸颊不太饱满,仰头时骨骼变得明显,更显出点沧桑疲惫。 但现在,那双寒星般的眼睛盛着月光,明亮却不刺人。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在微笑。笑意总是让人柔和许多。 “表妹,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来。”他说,“我从不怀疑你关心我。” 商挽琴总算接受了“他竟然没生气”这个事实,于是跳下去,直直落在地上。 “你也不怕崴了脚。”他伸手扶她一把,“没事吧?” “好着呢。” 商挽琴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 “为什么你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她怀疑地打量他,“你真的是表兄,而不是什么恶鬼变来骗我的吗?” 她甚至看了看他脚下。明明有影子。 “……原来我在表妹心中,就是个随意发怒之人。”他不动声色地瞟了自己的手一眼,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在身后,“好吧,那我说得更清楚一些。” “我猜到表妹必然来追我。就像之前,我让表妹好好留在玉壶春,表妹偏要出走,为此甚至不惜给自己下毒。” 商挽琴立即反驳:“胡说,我可没有给自己下毒。” 他假装没听见:“再有,我让表妹留待家中,表妹偏要千里迢迢地追来,不惜把自己变成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 商挽琴又说:“什么,你说谁是小乞丐?那表兄还是个病……病人呢!”算了,病秧子不好听,不能这样说。 他也不知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只略弯了一下嘴角,才接着道: “我既然不是个傻子,这回当然学乖了,明白无论我说什么,表妹都只会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你说要跟我来,就想方设法都要跟来的。” “况且……” 他顿了顿,略叹口气,伸手轻轻一拍她的头:“别躲。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又怎么会真的生气?” 商挽琴哼道:“你白天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我到底是玉壶春的门主。”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权作回答。 商挽琴懂他的意思。他是门主,是大领导,他发了话,她和江雪寒却胆敢违令,他如果不表明态度,这大领导还当不当了? 这时他又说:“而且,哪怕只作为表兄,我也会担心你这样奔赴千里,遇到危险怎么办。” 商挽琴沉默了一会儿。 乔逢雪,他总是这样……完美。 望着那笃定又温和的面容,还有他在月色下愈发清寒的目光,商挽琴脑海中蹦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是的,乔逢雪总是这样完美,无论书里还是身边。作为玉壶春门主,他处事公道、恩威并施,令人敬服;作为表兄,他将长兄如父的威严,和关怀体贴的温柔平衡得很好。 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如果谁心里有任何不满,一定是那人自己的问题。商挽琴现在就有了这样的感受:既然乔逢雪只是人前对她威严,人后对她放纵,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要是再计较,就是她小心眼儿。 可现在,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她并不怎么开心。乍一看上去,他们还挺有默契的是吧?可她想到他毕竟是甩开了她、带了温香跑来翠屏山,还专门为她带了神行车,理智就会告诫她:别想多了,人家心有所属,只是把你当妹妹照顾。 烦人! 她不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表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秘密?” “你对每个人那一视同仁的公平,对偏爱你的人来说,是一种残忍。”她用轻快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也指着自己的鼻子,“比如我,还比如……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肯定还会有这样的人。” 说不定温香这会儿也正不开心呢,谁会喜欢心上人和表妹走太近?不开心得多了,就容易产生怨恨。 越喜欢,就越容易怨恨。 而真的,谁能不喜欢他?尤其是刚接触的时候。虽然他身体不好,可是他容貌俊美、气质温雅,行事又大方爽快,人还聪明正直,简直挑不出别的缺点。如果他侧头多看你一眼、对你笑一笑,你会觉得天地都亮了,从此希望他多对你笑笑,甚至只对你笑。 但很快你会发现,他并不只对你这样,而是他那温柔开阔的胸怀里,平等地装着每个人。他大概永远不会对谁特殊,那个让你陷进去的笑容,也并不只会为你绽放。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很难不觉得失望,乃至怨恨。 原著的剧情走向也恰恰说明这一点:恨他的人,远比想象中更多。这还不算那些嫉恨他才华与地位的人。 商挽琴觉得,说不定自己心里也有一点怨恨他。她远没有他那样高洁的品性,相反,她只是个自私的普通人,可以为了自己活命而欺骗所有人,甚至陷害别人。 虽然已经努力忍耐,但有时候,她真的会忍不住愤愤地想:如果并不是喜欢她,干嘛一次次地对她施以温柔,让她产生“自己也许是特别的”错觉? 听见她那句话,乔逢雪愣住了。 如果说以前他的惊讶,只是一闪而逝的微小情绪,是浮于表面的涟漪,那这次他就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他好似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冲击,漫长的沉默后,他忽然喃喃一句:“是这样?所以他们才……?” 他那句话说得很含糊,商挽琴只听见了头几个字。她脱口问:“什么,他们怎么了,谁?” 乔逢雪却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他偏头咳嗽了几声,接着紧了紧襟口,往前走去。 “表妹,走吧。”他声音柔和平静,一如既往,“要赶在月上中天之前到达。” 商挽琴总觉得他刚才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她想要追问,却不知不觉被他岔开话题。等最后她再想起来,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他就是这样的人。表面温柔,但说不定本质是头犟驴。 商挽琴踢飞了一粒石子,决定不惯着他。爱说不说,烦人! 他们来到的地方,并不是白天商挽琴遇到芝麻糖和青萍真人的地点。那里是前山,而他们现在身处后山。 面前是一座山洞,洞口不算大,体型中等的成年男性低头侧身能勉强进入。 商挽琴捡了块石头,往里用力一丢,并侧耳听着那细微的破空声,还有最后传来的水声。 “里面很深,也很开阔。”她对乔逢雪说,“我们不划船进去吗?感觉水很深。” “表妹听声辨位的功夫学得不错。”他夸了一句,“不必划船。出发前,真人告知过路线,我们只需要沿边行走,就能找到拂云门修好的石阶,再一路往下,到底鹤影潭底部。” 商挽琴说一声“好”,取下腰间挂的风灯,点亮后就要率先往前。 他伸手拦住她:“我走前面。” 商挽琴一惊:“什么,表兄你要将最危险的断后任务留给你柔弱的表妹我?” “……瞎说什么。我走前面探路,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免得你迎头撞上。”他一噎,仔细解释。 商挽琴却又一笑:“我知道,我只是开玩笑的。表兄,你真认真。” 她按下他的手臂,抢先进入山洞。风灯的光在浓郁的黑暗中变得更明亮,照出潮湿的地面和苔衣。几条蜒蚰匆匆爬过,说明入口处没有危险。 “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我武艺不错,没有表兄想的那么柔弱。”总算把那句抱怨说出来,她感觉舒服不少,“表兄,跟紧我。” 她以为他会反驳,已经准备好再费一番唇舌。但仅仅是片刻的沉默后,他就说了一句“好”。 他们进入山洞。 刚走没几步,商挽琴感觉头发被扯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啾啾”几声。原来是芝麻糖从她头上展翅飞下来。它一直安安静静,她险些将它忘了。 “芝麻糖?”明知它多半听不懂,她却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要去鹤影潭的底部。大概很危险,你干脆在上面等吧?” “啾啾!” 小鸟落在她肩上,看来决意和她共进退。 越往山洞里走,潮湿的感觉就越重。洞里是一条暗河,两侧明显经过人工开凿,路不算难走,但越来越多的岔道口让人有些不安。 “走最右边的那条路。” 这是乔逢雪第七次出声指明路线。 商挽琴忍不住停下来,扭头看他一眼,还专门用灯照了照他。灯火映亮他的面容,还有他眉宇间的一丝疑惑。 “表妹?怎么了?” 她说:“我想看看,你手里有没有地图。这里简直是迷宫,万一走错了路,可就要错过承月露了。”虽说错过最好。 “表妹想看地图?”他误会了,有些歉然地说,“地图在真人手里,我只是记了下来。” 她睁大眼:“全记下来了?” “全记下来了。”他答得自然。 商挽琴有些吃惊,又没那么吃惊。她应了一声,转身继续走,到底忍不住把刚才的心里话说出来:“表兄,你真的很完美。” “……完美?” “什么都会,样样都好。我宣布,跟你一起出门就不需要带脑子了。”她语气庄严。 他没说话,连呼吸都那么轻。要不是他时不时轻轻咳嗽几声,她会怀疑身后的人跟丢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通往地下的阶梯终于出现,他忽然问了一句话。 他问:“所以,你恨我吗?” 这句话如天外飞来,砸得商挽琴一愣。 她刚把入口处的火把点亮,又蹲在阶梯入口,尽量伸长了手臂、让灯光照得更远,好察看下面的路况,就听见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 因为太吃惊,她手都一抖,那原本稳定的风灯大幅摇晃一下,照得他们二人的影子也像在波动,更显得此地诡秘。 她有点担心下面会出现什么异常,就没回头,只嘴里说:“表兄,我刚才好像幻听了,听见你问我,我是不是恨你。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不是。”他声音很平稳,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表妹,你恨不恨我?我想听实话。” “无论是因为我没有特别偏爱你,还是因为我太完美,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啊?”一时间,商挽琴还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腹诽被他看穿了,不由稍感心虚,“呃,好吧,我承认,我可能是有一点怨恨,但就是一点点——这么一点点。” 她将食指和大拇指紧紧捏在一起,强调道:“只有这么一点哦。这说不上是非常严肃、非常沉重的‘恨’吧?” “所以,还是恨。” 他低笑了一声,隐隐有些疲惫:“但表妹,你是我不多的亲人,我只想照顾好你。” 商挽琴想:果然只是亲人。因为冒出这个念头,她沉默了一会儿,等她开口想解释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收敛好了那份倦意。 他低低咳了几声,才说:“好了,走吧。” 她匆匆开口:“表兄,我……” “我说,走吧。” 他越过她,也从她手里拿过风灯,走在了前面。他说:“前面隐隐有恶鬼的气息,表妹,你还是走我后面的好。” 她明白了,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她的解释。如果是过去,她可能会顺从他的意思,默默跟上。 但这个夜晚,也许是青萍真人的微笑和话语给了她特别的力量——“你做的一切就是因果”,多让人开心啊——她突然不再想当那个忍耐的自己了。 她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袖。 “担心我的话,应该拉着我走。万一我在后面被恶鬼偷偷抓走了,表兄还能及时救我。” 他背影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说一句:“那么,表妹可以牵着我的衣服。” “好。”她叹了口气,“你瞧,表兄,其实我也知道你对我挺好的。” 他没说话,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脚下的阶梯上。 商挽琴因此可以絮絮叨叨。 “表兄确实对我没有太偏爱,但也不能说一点偏爱都没有。你送我的乌金刀,还有珍珠钗,我都记得呢。还有,如果换了别的人在门中胡闹那么久,你早就清理门户、将那人赶出去了吧?” 他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轻轻“嗯”一声。 她更笑起来:“表兄确实很完美,有时让我觉得胆怯。那句话怎么说的,‘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可是有谁真的喜欢觉得自己形秽?难免会想,那干脆离你远一点,不要和你比的好。” “可是,这都是很少数时候才会有的想法。” “更多的时候,我并不怨恨表兄。恰恰相反,一想到还有表兄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想到是表兄这样的人在带领玉壶春、保护江南,我就会想,这个世界真的还挺美好的。” 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或许称之为“瞬间”更恰当:那些在血污里闭上眼的瞬间,那些沉默地看着他人尸体的瞬间,那些望着恶鬼肆虐而不能做什么的瞬间…… 还有那个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瞬间,她的刀下亡魂刚刚咽气,临死前诅咒说“乔逢雪会荡平兰因会”,她眯眼看向日出,心想那真是太好了。 在这些更多的时间里,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她真的觉得…… 她重复说:“能有你这样的人活着,真的太好了。” “我很开心你是我的……表兄。”她想,这样就够了吧,“真的,我很开心你是我的亲人。”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的《穿到圣父黑化后》最快更新 第十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七章 乔逢雪站在原地。 他背对她,面向深不可测的幽暗。这是通向地下的通道,潮湿阴冷的空气蛛网般笼罩四周,手里风灯这点小小的光,根本不足以照亮地下。只有阳光才能驱散黑暗,而这里没有阳光。 这里只有她那些琐碎的话语: “对不起啊表兄,我想人类的内心就是有很阴暗的一面,虽然我有努力克制,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怨恨你。可更多时候,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有你的世界,呃我不是说很喜欢你的意思,也不是不喜欢,哎呀我是说……” 听着听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太相关的往事。 那是很久之前的秋天,八月十五,桂花开了满城。人人都爱金桂,到处都有人在摇落桂花,准备制作桂花糕或者糖桂花,富贵些的就要去做香露和头油。 秋天,谁都说“天高气爽”,但于他而言,清晨的凉风已足以逼得他换上厚袄。就算这样,他的咳嗽还是会加重,引得周围的人们投来关切的目光。 他知道他们在担忧他,但他不喜欢这样。他乐意怜惜弱小,但他恨自己是那个弱小。 十五中秋,门中大多数人都要回家过节。留下没走的,大多是和他亲近的人。亲近的人,有时就代表着可以借关心之名,肆无忌惮地说一些他不爱听的、将他形容得极其孱弱的话。 他不喜欢。 既不喜欢那些真正担心他的话,也不喜欢那些无处不在的关心的眼神。 他明白,许多人表面是担忧他,其实更多是担忧玉壶春的前路,担忧他们自己的前程,并因此衍生出一些暗中的考量——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这一点。 那些考量是:还要留在玉壶春吗?还要坚持这个门派那些清寂辛苦的规矩,那些“不准去青楼”、“不准酗酒”、“不准偷盗抢劫”、“不许骚扰妇女”……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吗? 跟着这样病弱的、一看就活不长久的门主,无论他多有本事,值得吗? 要换一个门派吗? 他们不曾明言,但心思全写在脸上。他知道,无论他做得多好,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暗中思索这种种疑问。 看多了,他会觉得吵闹。 那一次中秋,他出了门,没告诉任何人。他独自走出玉壶春,漫无目的地走在金陵城的街道上。桂花的香气到处都是,甜腻得发苦,让人觉得头晕。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墙边。金陵是座古城,城墙几经修缮,维持了坚固的外表,但细节处透着沧桑。 他不喜欢沧桑,那代表着苍老、疲惫、破败、不知何时就会被淘汰,就像他自己。所以他不喜欢金陵的城墙,哪怕他曾组织修缮这里,还亲口告诉别人“我们要让金陵成为天下最坚固的城市”。 其实他自己信吗?不是很信。 就像他有很多微小的不喜欢、厌倦,但从来没有说出来。 所以,他本没有打算走上城墙。 但那个时候,天边的云散了。阳光通透地落下,斜斜照在他头顶;他抬起头,想去看看那秋阳会有多刺眼。 他抬起头,但鬼使神差地没有先看太阳,而是看了一眼城墙之上。于是他看见,城墙上坐着个人。 那是危险的坐法:坐在女墙的边缘,两手随意撑在身侧,两条腿悬空地晃来晃去,让人觉得她随时会掉下来。 他诧异极了,失声道:“表妹?” 她正看着天边,闻言低头,“咦”了一声。接着,她向他招手,大声问:“表兄,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不是。但他没有说出来。 她并没在意,似乎权当他就是来找她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快活的笑意:“可我想等着看日落。表兄,你上来陪我看吧!不能拒绝,我不要听拒绝——表兄,快上来!”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也完全没考虑过“让门主自己上来不太好”,或者“门主的身体真的可以自行上来吗”这种事。 但是,他反而觉得胸中开阔起来。是啊,病弱又如何,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甚至于,那一瞬间他动了心思,想要直接纵身、飞上城墙,让人们看看他这个玉壶春的门主究竟是不是值得追随之人。可旋即他就按下了这个念头,觉得不稳重。 他从一旁的阶梯走了上去。 她还是坐在墙边,怡然自得地晃着腿。她没回头,却指着天边,快乐地说:“表兄你看,云已经变红了。” 他也看过去。 也许因为白天里下过雨,出现在他眼里的,是非常清淡的晚霞:清莹的橙色霞光与水蓝的天空接壤,边缘交融、氤氲。在那淡彩色之下,横亘着大片的云影,简直不像云,而像连接天地的山脉。 他并不觉得那是非常漂亮的景色,可她看得很开心。 最后,她说:“表兄,你陪我看晚霞,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生辰礼物吗?我就很高兴地接受了。” 他愣住了。对了,今天是她的生辰,他知道,却忘记了。 他完全忘了这回事。成日里繁忙的事务,太多要操心的人和事,永远处理不完的恶鬼作恶的事件,还有比恶鬼更恼人的人心…… 他终于想起来,之前他送她乌金刀的时候,曾许诺过,会送她用心的生辰礼物。 那一天,当她为了晚霞向他道谢时,他本该说实话。他本该诚恳地道歉,告诉她自己忘了,然后补上一件精致的生辰礼物;就像他对待其他人一样。 可她在霞光中回头。 她在霞光中回头,那清淡的晚霞倏然失色;她在笑,那些纯粹而浓烈的快乐,都化成了她眼里绮丽的光,肆意流淌出来,顷刻笼罩了他。 “表兄,我真的很开心。”她说。 ——他没有能够说出实话。 他默许了她的误会,然后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他回到门中,在院子里翻箱倒柜,引得侍从诧异,说从没见他这样慌张过。 他才没有慌张。他想,他只是想要弥补。他只是想要…… 维持住她眼里那个完美的表兄的形象。 当她在霞光里回头,眼里所有的快乐都指向那个形象。他不愿让那样的形象崩塌。 那一天的晚上,他终于挑选出一件勉强合适的礼物:珍珠攒成的发钗,精致也体面,唯一的问题是气质太温柔,并不是很适合她。 要出门的时候,江雪寒来找他,无意看见了那只珠钗。这个手下是个有些冲动的性格,哪怕在内务楼磨砺两年,也没能改变。 “这是门主要送给温香姑娘的吗?”江雪寒喃喃着,“确实……很合适她。” 那样的神情,他一眼就看出了异常。不过,他没什么兴趣干涉属下的感情。 他只说:“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雪寒似乎把他的话理解成了他不愿意承认。时不时就会发生这种事,别人总是一厢情愿地按自己的想法来理解他,他曾为此暗暗苦恼,后来发现误会永远不可避免,就干脆不多解释。 处理完公务,他总算能拿着礼物出门。月亮已经高高挂起,风中传来遥远的赏月的欢声笑语。 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怀着这轻微的忧虑,他仍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很快开门,先只探出头,看见他后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灿烂的笑容。 “表兄,你又来啦?我还以为,今天既然是中秋,你会去慰问你的得力属下,不会待在门中。” ……嗯,确实应该这么做。但是,他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他暗自叹气,面上不动声色,只将珠钗递给她:“表妹,这才是真正的生辰礼物。” 她先“啊”了一声,愣了一下才接过去,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等她再抬头时,那种灿如阳光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种迟疑。 “这个……真的是送我的?”她问。 她看出来了吗?她一定看出来了,这是他临时找出来添补的东西,不是专门给她准备的。他心中一阵懊恼,看看那柔雅静美的珠钗,再看她明艳的模样,觉得确实很不搭。他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一门心思以为可以糊弄过去? 在她清澈天真的目光里,他甚至有点窘迫了。 之后,她果然一次都没戴过那珠钗。有几次他想问一问,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临时准备的礼物,可话到嘴边,莫名又变成了另外的内容。 也许,是他怯于承认自己的失误。他太习惯当一个完美的玉壶春门主,因为他这样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一旦犯错就太容易让人心动摇。等她来了之后,他又想当一个完美的表兄。 再之后…… 他不大记得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也许连她具体说过的话、做过的表情,他都记错了细节。唯有那时的窘迫和拼命想掩饰窘迫的心情,至今萦绕心头。 现在,他站在距离玉壶春千里之遥的山野里,想着那比千里更遥远的往事,终于第一次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从那么久以前开始,她就根本不喜欢他完美的表象,甚至怨恨他如此。从来都是他误会了。 如果她怨恨他。 如果是这样,那后来,为什么…… “……表兄?表兄!” 她抓紧了他的衣袖,语气也急切:“你相信我吧!我要是真的恨你,才不会和你说这么多。我是真的喜欢有你存在的世界……” 他想:那么,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他回过头,只借助一点点微弱的光,也能看清她的神情。她睁大着眼睛,神情显得很倔强,似乎非要他相信不可。 他有些想笑,于是笑了出来。 “好,我相信。”他温柔地说,“我会记住表妹今天说的话。” ——直到弄清楚,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所以,直到那一天之前……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 “好,我相信。” 商挽琴听见他说:“我会记住表妹今天说的话。” 他略回过头,灯光勾勒出他额头和鼻梁的线条,但没能填充他的表情。只从那声音来判断,他应该在微笑。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怎么回事,说的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有点被搞糊涂了。又或者,其实是他气糊涂了,才前言不搭后语? 可他语气那样冷静。 也许是因为这地底的山洞太幽凉,令他的语意也幽幽;那声音大体还是平静柔和的,却又令人感到轻微的寒意。 她莫名想起了前世的名言,“深渊正在凝视你”什么的。但这联想太奇怪了,因为乔逢雪和深渊是毫无关系的两个词。 商挽琴决定不多想,只长舒一口气:“对嘛,就该这样。” 她肩上的芝麻糖,这时忽然“啾啾啾”地吵闹起来,还不断啄她的头发,感觉有些着急。 “芝麻糖?”商挽琴伸出手,让它落在手指上,“怎么感觉你想提醒我什么……” 乔逢雪忽然说:“是因为我们到了。芝麻糖果真灵性非凡,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 这句话说完,芝麻糖就安静下来,乖乖飞回商挽琴肩上。她有点惊奇,暗道:难道乔逢雪的魅力,已经到了连鸟都无法抵抗的程度? 正想着,乔逢雪忽然提起风灯,吹灭灯光。 黑暗降临。 而与此同时,他反手抓住了她。刚才一路,她都是拉着他的衣袖,现在他却是抓住了她的手。 通常来说,男性的体温更高,但他并非如此。那细长的、骨节明显的手指紧紧抓着他,也带来不可避免的凉意,甚至掌心也没多少热度。 她隐隐有点不自在,屈起手指,想把手抽出来。 “表兄,我必须声明,既然你的心上人是温香,就不应该随便牵别人的手,表妹也不行。” “什么?我说过,温香不是我的心上人。”他顿了顿,“还有,你和我亲妹妹也没什么区别。” “你还装,你谁都不带就带她,还专门带上了神行车,不是将她当成心上人,又是什么。” 他一默,道:“温香向往翠屏山的医术,想来求教,才主动求我,又说可以照顾言冰,我便答应了。至于神行车……她只是普通人,无法使用遁地法术,我不愿耽误时间,就叫人收拾了神行车出来。” 他沉吟片刻,虚心发问:“这就算将她当成心上人了吗?” 她没吭声。 过了会儿,他问:“表妹?” 她才喃喃道:“我有点混乱,我也不知道,嗯……我要好好想想。” 这时,前方的浓黑中,出现了一丝光芒。与此同时,一阵“哗啦哗啦”的水浪声,也从前方传来。 这动静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尴尬——至少商挽琴觉得有点尴尬。她连忙抬头去看动静的来源,心思也集中在了前方的未知上。 她本想趁机将手抽出来,但他反而握得更紧。 “表妹,别大意。”他语气沉稳,只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不要轻易松手。” 为您提供大神 南楼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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