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大丈夫》 第1章 他们都惦记我老婆 公元181年, 即是东汉光和四年。 并州最北部的边郡云中郡内,正值夏秋之交,北风卷地,百草低头折腰,露出牧场上肥硕的牛羊,也露出了在草丛深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正交颈缠绵的一对男女。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把粉面斜偎。 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 男子姓秦,有个在这个年代极为少有的双字名,叫宜禄。当然,也是个穿越者。 他上辈子时当过雇佣兵,在沙特和也门当暑期工时,因在战场上吃了麻婆豆腐,被麻婆的老公用ak给突突了。 再然后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这东汉末年,距离黄巾之乱只有短短三年的这么个时间节点上了。 那个美艳妇人则是他的未婚妻叫杜萍,这是个名垂青史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小说《三国演义》中貂蝉的原型了。 这老婆有多美? 就这么说吧,历史上吕布会惦记他老婆,关羽也会惦记他老婆,曹操也惦记他老婆,天底下只要是个男人,就特么的都在惦记他老婆! 按照历史的轨迹,他后来应该是吕布的部将,据说,吕布特别喜欢安排自己去出差,目的就是为了睡他老婆。 据说,攻打下邳之前关羽特意请求曹操,破城后他要娶他老婆。 据说,破城之后曹操一眼就相中了自己老婆,宁可对关羽食言,也要娶他老婆。 再据说,曹操抢走他老婆时他老婆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腹中子便是后来与司马懿、诸葛亮都能掰手腕的曹魏宗室重臣秦朗。 而曹操一直将秦朗当做自己儿子养,还自夸:“世人再也没有像他这般爱假儿子像爱真儿子一般的人了。” 我特么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一想到这么多男人都惦记自己老婆,秦宜禄就觉得压力真的很大。 再看杜萍,见她羞答答地望着自己,似玉似雪的肌肤中透着樱桃似的红晕。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弱中透着三分河套女子特有的英气,英气中又透着四分小女子特有的娇柔,一颦一笑,都似在勾人魂魄,只是看着,就忍不住让人心生欢喜。 那曹操关羽吕布……好像也可以理解。 不过这辈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什么绿帽将军了! 正办着事,忽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之声,隐隐听远处有人在大声喊叫:“方伯征兵!方伯征兵!限期十日之内,武泉县内所有军屯之户,自备武器铠甲从军出征,若有胆小不来者,斩立决!” 一时,杜氏和秦宜禄两个人脸色全都刷得一下难看了起来。 因为秦宜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屯户。 “秦郎……” 秦宜禄阴沉着脸道:“我去问问情况。” “我也同去。” 说罢,两人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匆匆穿上衣服便打马而去。 此时,那来传信的骑卒已经被四周围的屯户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厮杀汉,脾气自然不会有多温顺。 几个刺头甚至直接将兵器就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大有今日他不说个明白就把他弄死在这的意思,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吾等屯户,既免赋税徭役,为国而征战自无推诿道理,然而前岁征,去岁征,今岁又征兵,十年来征了吾等足足七次,敢问是何道理?” “去岁从征,匈奴中郎将臧大人亲口答应了我等,二年之内不会再征了,言犹在耳,便要食言么?” “征募可以,去岁和前岁的抚恤何时发放?大丈夫不惧为国而死,然而高堂尚在,吾若身死,谁人奉养?” 七嘴八舌的一通问,直问得那征兵的屯长汗都下来了,却又不得不小心应对,生怕一个不好,这帮杀才真的把自己给宰了。 还是秦宜禄见状上前拨开了众人说了一句公道话: “各位乡亲,何必迁怒于人呢?这些年张屯长对吾等着实也还算是不错的,至于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事,哪一件是他一个屯长能管得了的?要怨,就怨朝中大人,哪怕是怨咱郡中府君,州中方伯呢?” 那屯长闻言连连点头,苦笑着附和道:“秦兄弟说的正是啊,我这个屯长,在你们眼里还是个官,可在那些大人们的眼里又算得什么东西呢?也是在奉命行事,还望各位兄弟切莫要与我为难啊。” 闻言,秦宜禄却是一把搂过那屯长的脖子,毫不客气的就使了一个锁技将其勒住,问道:“吾等可以给你方便,不知屯长能否也给吾等一个方便?” “秦兄弟想要什么方便,还请直言。” “我下个月初二成婚,这算不算是特殊情况?大婚在即,可不可以宽容则个,此次征兵,我就不去了?” 第2章 打赢了仗就回家结婚 “秦兄弟,若是往年,似你这般情况我自要庇护一番,然而今次征兵,确实是有些特殊。” “特在何处?” “檀石槐死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一众的屯户无不是惊诧无比,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立时就又重新变得嘈杂沸腾了起来。 “檀石槐?草原中千年不遇的枭雄,就这么死了?怎么死的?怎么死的跟闹着玩似的?” 姓张的屯长挣开秦宜禄的胳膊道:“檀石槐身死,鲜卑内部必然大乱,各部落的头人不管是谁继承他的位置,为了树立威望都必然会对大汉用兵,咱们云中地处边陲,便是不征尔等为兵,尔等今年便会有好日子过么?” “自那檀石槐一统鲜卑以来,屡屡与我大汉交战,咱们一直都是输多赢少,更别说五年前那场大溃,我并州儿郎归家者十不存一,眼下那魔王终于死了,他们鲜卑要趁机侵汉以树权威,难道我们不也要趁此机会为咱们的亲人报仇么?” “秦兄弟,方伯下了严令,这次征募,非比以往,既是为了保境安民,更是为了一雪前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逃避兵役,否则必然严惩不贷!” 秦宜禄闻言,心知推诿已是万万不能,便道:“那屯长可否宽容些许时日,让我先与萍妹将婚结了,再上战场?” 哪知那屯长却道:“可以是可以,可是兄弟,我若是你,这婚,我是万万不会急于去成的。” “这是为何?” “咱们都是屯户,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厮杀汉,你那未婚妻连我都知道是个花容月貌的,你又何苦欺负人家?” “兄弟你此番从军,若立下功勋,方伯必然不吝赏赐,你拿了财物厚赐回家,高高兴兴的迎娶你的美妻,岂不比现在这般草草成事,唐突嫁人要更好么?”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此番不幸当真身死,她毕竟尚未过门,还是个大姑娘,再去改嫁他人,也能嫁一良配,相反若是与你草草的成了婚姻,那,她可就是寡妇了,朝廷抚恤,可是连前年的都没有发呢,她又能得到什么呢?兄弟,当真要做如此自私之事么?” 秦宜禄闻言,良久无语,半响之后,却是抱拳拱手,朝这屯长道了一声谢字。 自家的老婆太美,娶到手里若是守护不住,那也是给别人在养媳妇,既如此,莫不如就在战场上好好的拼搏一番。 若真能拼一个出人头地,说不得能在未来天下大乱之时,也多一分守护媳妇的底气。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若是战场上立下功勋,真的能得方伯厚赐么?官场腐败,数年来兄弟们舍命争来的功绩,无不被上官做了人情,又有几分真的落到过咱们屯户的头上?” 那屯长却笑道:“兄弟有此顾虑也是正常,然而今次与往日不同,咱们方伯,与其他的官员也不相同,兄弟,我可以跟你保证,咱们方伯不是你说的那样人,只要你能立功,方伯必有厚赏。” “这是为何?” “此番征战,方伯是下了狠心的,说句不该说的,如今他这并州刺史的任期将近,明年,他必是要调到其他地方做那一郡太守的。” “然而同样是一郡太守,人口两百万以上的南阳、汝南郡,和咱们云中这种连五万户都凑不出来的小郡,如何会一样呢?” “方伯他出身西北,亦是军功将种,他若想得一大郡,自然也非得有过硬的军功才行,如此天赐良机,他岂有不拼命之道理?” “又如何还会吝啬咱们屯户的赏赐呢?方伯他不是那样的人,恰恰相反,方伯为大汉百战不怠,便是他自己所得的朝廷赏赐,也从来都是尽数分给麾下有功将士的。” “当今方伯也是军功出身么?这却是我等升斗小民所不知了,说来惭愧,方伯牧我并州近四年了,却还不知他名姓。” “哈哈哈哈,你不知也是正常,不过在西北之地,方伯大名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姓董,讳名一个卓字,字仲颍,乃是我大汉当之无愧的军中栋梁,跟着这样的方伯,何愁有功而无酬?” “哦~~,居然是他。”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此时的并州刺史居然会是董卓。 太上层的事情他管不着,未来的事情也轮不着他一个普通屯户考虑,董卓的人品如何忠诚与否,更是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若说是董卓带兵不喝兵血,这话他却是信的。 这年头,对于他们屯户而言,不喝兵血的领导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好领导了。 只要他不喝兵血,自己就愿意替他搏命,否则赚不到军功无法出人头地,将来是个男人就敢惦记自己媳妇,被曹魏满朝文武笑为绿帽将军,那还不如死战场上呢。 扭头去看杜萍,脸颊处似已有了泪痕,连忙扑进了他的怀里,一直哭一直哭。 “别哭了,不吉利,等我打赢了鲜卑,带着赏赐回来再娶你,婚事办得更风光。” “婚礼提前,明天,我明天就嫁。” “还是等我回来吧。” “我明天就要嫁。” “你要非得这样,我今晚就走。” “那我会在家等你,死等。” “别,我要是不回来,千万别等,听话,不然我生气了。” 想了想,杜萍道:“你稍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这杜萍便回到了家中,取来了一张弓和一个小箱子大小的钱财。 “萍妹这是何意?” “箱中钱财,是你的聘礼和我的嫁妆,既发兵事,县中军具必然是要涨价的,你速拿了这些钱去集市中转转,说不定能买下一身好一点的铠甲,还有这弓,还有我的胭脂马你也都拿去,做个备用,说不定就用上了。” “既是聘礼,如何还有往回拿的?既是嫁妆,又哪有未过门便花用的道理呢?” “若是人不能回来,我还守着这些钱财作甚?你若是不肯用,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你走的了,速去吧,莫要踟蹰,买得人若是多了,说不得涨价都买不着了呢。” 第3章 初见吕布 东市买了鞍肩,西市则花费全部积蓄买了一副二手的,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经有些生锈了的盆领铁铠。 又取了一袋豆子,一袋肉干,一袋黍米作为自己的军粮,便这般一人双马的一路向东,跟着同乡的几名好友一路来到了雁门郡主动报道。 校场之上,来自云中、定襄、五原这并北三郡,以及雁门本地的屯户,乃至于无数南匈奴的协从军都已经整备得好了,因为人人骑马都是骑兵,本就不大的校场上居然已经有一些拥挤。 却见一个身穿玄色袍子,内穿一轻便儒铠的大肚胖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的从他们组成的杂乱军阵中穿堂而过,身后大旗上书一大大的董字,旗后铠甲齐全的羌人部曲列作三队鱼贯而出,所过之处所有的兵卒无不被这般排场威势所逼,不自觉的便让开了道路。 整个校场,一时间居然也安静了起来。 ‘这便是,并州的方伯董卓么?端得是好大的威风啊。’ 这董卓也不废话,见众人已被他的气势所慑,便直接命人在高台之上搬来了百余口极大的箱子,打开其中一口,二话不说便一脚踹翻,将里面的金银细软撒了一地。 “吾乃西凉鄙夫董卓,今日没有废话,匈奴人每人领绢一匹,羊三只,汉人每人领绢三匹,粮八石,伍长加钱五贯,队率加钱十贯,屯长加钱三十贯。” “尔等各依部曲,上前登记,吾自会让人将这些钱财赏赐送回尔等家中,尔等归来之日,若家中钱财少了半分,任何人,可当街斩卓项上人头!” 秦宜禄闻言也和其他兵卒一样都是一愣,这董卓,哪来的这么多的钱? 这比之之前他买甲胄花掉的聘礼和嫁妆钱加起来,恐怕还要稍多一点呢,虽明知道这董卓是在邀买人心,却还是忍不住为此而一阵阵心折。 如果这笔钱能落到萍妹的手里,便是此战我死了,也能勉强算是一个交代了吧? 就见那董卓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并州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就连太原的太守,都能被此地世家联手给赶出去,除王、郭等太原本地世族之家,各地太守如今尽皆架空,政令难出官邸。” “太守尚且如此难做,更何况本将这个代朝廷行监察之责的刺史呢?然而汝等可知,今日所分发的这些钱财,又是从何而来?” “是咱家让亲兵提着刀子,去太原、上党、西河三郡,找那些世家豪强挨家挨户的逼出来的!都发给你们了,没有半点藏私。” “名单在此,我自会留下一份备案,今日之战,若大胜而还,本刺史功成身退,来年去做太守,朝廷自然要与我一个大郡。” “若是败了,那也没什么可说的,老夫枷车进洛,身死族灭而已,然而尔等既分了郭王等世家钱财,自己考虑他们会不会想办法让你们再十倍的吐出来!” 台下众将士又是一愣,好家伙,闹了半天是在这等着呢啊! 这些钱居然是你用刀子逼出来的?还是从那些世家豪族的手里?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这钱财烫手啊。 然而不得不说,即便是董卓如此做派,大家也只觉得痛快,这个方伯,与往常那些只会说漂亮话,干的却是狗屎事儿的方伯不一样。 毕竟,打赢不就没事儿了?主帅想尽办法要赢,这又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儿,不管怎么说,那钱却是先揣在了他们兜里了,哪怕是人死了,也算是一笔抚恤。 “吾欲设一敢死亲卫之营,取名‘陷阵’,入此营者,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必是九死一生,然而卓承诺,绝不相弃,必做到死有所恤,胜有所赏,尔等可有自愿加入的?” 秦宜禄闻言,心知这是个机会,畏首畏尾是护不住老婆的,纵使是九死一生,也好过将来老婆被人抢来抢去留作笑柄。 当即便策马向前,第一个抢着高呼道:“云中郡队率秦宜禄,愿入此营!”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却见不远处另一个高壮男子也一同策马而出,同样高呼道:“五原郡队率吕布,愿为使君前驱!” 两个人时间点踩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俩人都愣住了,不自觉的就互相对视了一眼。 ‘吕布?居然是吕布?此时的吕布居然也只是一个队率么?’ 吕布则暗想:‘这人居然和自己一样如此果决,倒也是个人物。’ 然后,这吕布冲着这秦宜禄笑了一下。 秦宜禄却微微侧过了头不去看他,同时心中暗想‘若是有机会,倒是也不妨在背后捅你一刀,报你历史上睡我老婆的仇怨。’ 两人之后,愈来愈多的人可能是觉得董卓这个刺史能处,纷纷主动站了出来,片刻之后,校场中高呼敢死的将士们便是此起彼伏,很快便有数百名骑兵越众而出,大约一曲有余,这陷阵营便算是成了。 董卓见这么快就有人捧场,自然大喜,尤其是对吕布和秦宜禄这两个最先越众而出的印象深刻,再看那吕布身材高壮,更觉得喜欢。 一边夸赞,一边命人取来一箱子金饼,第一个便发给了吕布。 吕布心知机会难得,为了给董卓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虽心知或许不妥,但还是笑着道:“此等金银俗物,带在身上行军打仗稍显累赘,便让布将此金留在此处,待班师之后再取便是。” 说罢却是高高的将这一块金饼抛起,俄尔弯弓搭箭,在董卓和一众武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咄得一声射出,那箭矢竟然穿饼而过,咚得一声钉子一样的钉在了高台的土墙之上。 此举纯为卖弄,且多少有些失礼,然而董卓却最爱极了这般做派,非但不恼,反而连声赞叹: “小兄弟你叫吕布?神射啊,吾听闻飞将军李广曾夜射石虎,汝这一手神射,比之飞将军也不遑多让了,好壮士,假以时日,必也是飞将军也。” 吕布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有此一言,他这前途,不就有了么?连忙翻身下马,朝这董卓行以叩拜大礼。 秦宜禄见状,微微瞥了一下嘴,却也知,人家的这一手绝活来不得半点虚假,自己是万万不及的,然而这个逼就这般的让他装了,若是自己没点风头,还是颇为不爽。 见董卓第二个将金饼发在他的手中,当即同样下拜道:“宜禄无飞将之能,愿做一曲新词,祝我大军凯旋。” “哦?壮士还通晓诗文?”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熹平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4章 争功,争赏 “壮士,居然懂诗词么?可懂经学?” “懂,尤擅左传,自问不让天下。” 说完,秦宜禄眼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了董卓,眼神中满是期待。 东汉时尤重经学,甚至比军功来得更甚,包括他董卓自己,半生戎马却始终不得志,也是抱上了汝南袁氏的大腿,学了周易经学,这才混上了并州刺史的位置,走上了大汉高级官僚的道路。 若是能凭此被上官看重,平步青云不是梦啊! 至于他尤擅左传的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他前世虽算不上什么文学青年,但小时候四书五经都是看过的,虽然都只是涉猎肯定到不了大儒的份上。 但是左传却不同,因为这书是魏晋时杜预在编纂注解之后才并入春秋的,后来在唐宋时左传就成为了春秋主传,唐宋明清四代大儒在杜预的基础之上推陈出新,每每总有新得。 换言之后世,只要是认真读过左传的,对这边经学的理解放到东汉来都是降维打击,这也是他说自己不让天下的底气。 董卓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突然间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个上进的有心人啊,既然读书识字,又能做诗词歌赋,还精研了左传,必有表字吧?” “表字壮节。” 是他自己起的。 “字不错,就是有点被忽悠了,你以为朝中那些所谓的大儒,还有那些个不在官场的所谓名士,当真是因为他们经文做得好么?我都没到能靠经文换实惠的地步,更何况是你呢?” “这天下,真的有资格靠经文来扬名天下的其实总共也就只有四姓而已,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沛国桓氏,这都是门生过万的世族之家,除了他们,这经文做的好坏其实也并没什么所谓,你还年轻,许多事都不懂,以后慢慢的就能明白了。” “你有这一番上进之心也算难得,不错,不过吾等边鄙武夫,终究还是要靠战功来立身的,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你的左传咱家一介匹夫也听不懂,此战之中若是你能立下功勋,将来或许有机会见到我刚才说的那四姓之人,说与他们听,那时,才是你鹰击长空之时。” 秦宜禄闻言,略有失望,但好歹也算是出了小风头,给这董卓留下了一个印象,连忙朝董卓施了一礼道:“谢使君提点,小人受教了。” “壮节,还有奉先,你二人既是第一个加入陷阵营,又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咱家这人素来爱才,陷阵营是新立之营,你二人便且先做个屯长吧,此营预设两名曲侯,其中一曲吾已有了心中人选,另外一曲,便看你二人谁能先夺头功了。” 闻言,吕布战意熊熊地看了秦宜禄一眼,痛快地便朝董卓大礼而拜。 秦宜禄自然是紧随其后,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叫苦。 对手是吕布啊! 虽说他也是边郡子弟,骑术射术自问也可称得上是无一不精,不敢说什么高手,但做个小卒子的话肯定也是精兵中的精兵,可若说和吕布相比,那就当真是有些笑话了。 那吕布,当了这曲侯之后,自己岂不是就成为他的手下,旧部了? 那特么到头来还不是和历史一样了么!这狗东西最后还不是要睡自己老婆? 不行,为了老婆,这个曲军侯,必须得跟他争上一争! 傍晚,校场之上的将士们各自散去,吕布与秦宜禄这两名新晋的屯长自然也各自分配到了各自手下的兵马,屯长虽然是基层军吏,但好歹也是管着百十来人的。 都是按户籍分的,秦宜禄的手下分的都是云中人,吕布手下分的都是五原人,一个认识的也没有,秦宜禄在简单的做过自我介绍之后,也不知怎么给大伙儿提振士气。 便道:“诸位弟兄,我与那吕布相约论功而博取曲侯之位,还望诸位兄弟对我鼎力相助,咱们云中人,可不能输给了他们五原人。” 刚说完,就听到吕布在远处特别大嗓门的喊道:“诸位袍泽,吾乃五原郡吕布吕奉先,用不了多久,便是尔等曲侯。” 秦宜禄闻言不爽地撇了撇嘴。 说得你好像已经赢了似的。 “凡是军中兄弟,不论是否是吾部将,也不论你是五原人,还是云中人,定襄人,甚至雁门人士,皆是布之兄弟。” “我并北诸郡皆是畜牧为生,平日里出了自家的屯子连个活物都不常见,大家伙儿又哪来的乡党之别?” “还望云中、定襄、以及雁门的袍泽,也请你们切莫将布当做外人,兄弟们但有所求,尽可以来找布,若是求教武艺,布必然真心相授,他日战阵之上,布在此立下誓言,绝不相弃!” 说完,那吕布又将自己的弓箭拿出来耍了一番,直博得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就连这一营中以从事之名担司马之实的牛辅也不禁拍手称快。 就只有秦宜禄,脸色一时间浮现青黑之色不甚好看。 仅仅是一句话,不但在军中立下了军威,甚至将他原本想挑拨地域矛盾的念头也给堵得死死的。 然后整个营的士兵就都对吕布笑脸相迎了,此人身上有一种十分独特的人格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愿意对他信任。 当天晚上,那吕布就派了其同郡一名叫做成廉的年轻人帮忙传信。 十分客气地来到秦宜禄的军帐道:“秦屯,我家曲侯让我来给您捎个话。” “讲来。” “他说,大家都是袍泽兄弟,若是为争功劳而失了和气,未免因小失大,吾等陷阵之营,做的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若是内部不能团结,岂不是生还的几率又小了几分么?” “曲侯的意思是,想让您与他行个方便,与他二人团结一心,共杀鲜卑胡狗,曲侯答应您,一旦有了进阶升职之机会,一定会优先考虑您。” 秦宜禄听这话嘴角都气得咧开了,尤其是,看自己手下弟兄们似乎眼中都有认同之意,说不得其心里头都暗暗的在为未能分配到吕布的手下而感到不快呢。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各方面与吕布相比都没有优势,屯长就是百人将,这么点的兵力,什么兵法韬略,智计阴谋恐怕也比不得一身出众的武艺来得更有用处。 再说人家吕布的兵法韬略也未必就比他差了。 然而既然是比赛,总得比过了才知道吧?哪有不等开始便耀武扬威,甚至展现大肚的道理?这哪里是拜访,分明是打算直接收编他了都。 欺人太甚啊! “兄弟,成廉是吧,你左一句曲侯,又一句曲侯,不觉得太过狂妄了么?军中自有主将,营中亦有司马,尚无任命就自封曲侯,你们五原人是要下克上不成?你们将牛司马与董使君又置于何地?” 成廉见这秦宜禄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扣帽子,一时间也是心中恼火,冷哼道:“奉先兄长担任曲侯,乃是显而易见之事,兄长无双武勇,岂是汝这鼠辈所能相提并论?我看也不用与兄长相比了,廉自问也有一些武艺,不如,便与我先切磋一番?” 第5章 挖个坑 那成廉一边说着,却是撸胳膊挽袖子,言语相激,摆出了一副要与秦宜禄动手的架势。 他早就看这秦宜禄不爽了。 大家都是加入了敢死营的屯兵,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都是图前程,凭什么你秦宜禄就能当屯长?而且还要和奉先争夺曲侯之位? 大家虽然同样也都不认识吕布,但那一手射术总不是假的,一身的武艺今日也见他耍过,也是万万做不得假的,他当屯长,乃至曲侯,大家都服,他成廉也服。 可你秦宜禄又是凭什么呢? 就因为你是和奉先一样反应比旁人快了一些,第一个喊了出来?还是凭你那一首拿到战场上屁用也没有的破词? 秦宜禄见状也是心头一禀。 他不知这是吕布的意思还是这成廉在自作主张,这分明就是砸场子啊! 他要是在自家的营帐之内被这成廉给揍了,那还有屁的威望,别说曲侯,就连现在这个屯长的位置可能也要走不稳了。 再看自家帐中的手下兵卒,一个个的居然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显然,就连他们,对自己这个屯长恐怕也并不是很服气的,自愿加入陷阵营的哪个不是玩命的疯子,自然也想看自己与这个成廉打一架,亮亮本事。 可问题他是成廉啊! 据记载,历史上这成廉也是曾亲随吕布左右,以区区百骑冲击张燕的一万精锐骑兵,一天数战,一连打了一个多月,生生凭几百人的兵力把十万黑山贼给打崩了的狠人啊! 当即阴沉着脸道:“你刚才……叫我鼠辈?” “不错,就骂你了,如何?来打啊。” “汝,身居何职呢?” “队率。” “吕布任命的?” “正是!” “吕布任命了几个队率呢?” “就我一个,怎么了?” “那你又是哪里人呢?” “五原郡人,怎么了?” “哈,区区一个队率,居然跑来我这个屯长的营帐之内大放厥词,还敢骂我,你当军营是什么地方,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那吕布口口声声一视同仁,然而所提拔的队率还不是他的五原同乡?这便是他所谓的一视同仁么?” “人到了陌生的环境下抱团乃是天性,最容易划分的当然便是地域,这又如何就算是内部不谐了呢?” “论武艺,我承认我不如他,恐怕天下之大,能在个人武艺上胜过他的人也是凤毛麟角的了,然而武艺高强,就可以不顾军中尊卑,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欺辱我等云中郡人么?这是吕布教你的么?他武艺高,怎么不去与从事比试,将这营中司马之位抢回来呢?!” “这……” 成廉一呆,自己好像……冒失了啊。 “你是队率,我是屯长,你深夜闯我军营侮辱于我,便是目无上官,来人,谁将此人拿下,我就任谁当队率!” 众人一听,居然还有这好事儿,顿时便七嘴八舌的冲他骂了起来,扑上去就要拿他,那成廉见状也慌了。 连忙向后跳了一步,指着众人大喝一声道:“汝等这些云中人,要以多欺少么?有本事跟我单挑啊!” “我来!” “我来!” 其余人又不像秦宜禄一样,知道这成廉的厉害,敢主动陷阵营的又有哪个不是自诩为精英,队率这个职位还是很香的,管十到二十个人不等,一般是两个伍,芝麻虽小却也是个领导,纷纷就叫嚣着要上前揍他。 见状,秦宜禄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寻了个与他同为武元县的同县老乡,拉过来偷偷地附耳道:“速速去请董承过来,记住,请董承,不要请牛辅。”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心腹,是以并州从事的身份来执掌陷阵营,实际上充当营中军司马的,而董承则是牛辅的家奴,也即是部曲将,便是这陷阵营两位曲军侯中已经确定的另一位了。 那人一愣,然后马上就溜溜地去了。 另一边,因为这成廉说得是单挑,众人却都想和他打,一时居然反而还没人上得去了,毕竟第一轮如果打输了,哪怕再上一个赢了,这也变成车轮战了。 在秦宜禄的有意设计,和成廉稍有些冲动的踩坑之下,今日这一战,倒是也已经上升到了云中人和五原人谁欺负谁的高度上来了。 却见一大汉,猛的将所有人都给推走,昂首道:“云中武进县下兵屯队率张杨,愿替屯长出战,若是丢了云中郡的脸,愿受军法处罚!” ‘嗯?张杨?会是那个张杨么?虎踞河内的,东汉最后的一任大司马张杨么?’ 反正眼下他手底下这些人他谁都不认识,这个张杨生得既然如此的高大威猛,就算他不是,说不得也是一位武艺高手,再说若是没有一定的底气,又怎么敢说‘军法从事’这种话呢? “善,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你便上前一试吧。” “喏!” 然后这两个人便乒乒乓乓的空手打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摔跤。 他们这些边境的屯民,因为常年牧马放羊,腿部或多或少都是有一点畸形的,这般马下步战,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却是反而失了些许灵活,打了也没多大一会儿,就发现还是摔跤来得最痛快。 而摔跤,张杨那更壮硕的优势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那成廉虽然勇猛,出招之际看起来也是有章法的,但他的个子比张杨略矮,且比张杨要瘦了许多,体重上差了少说有二三十斤。 二三十斤的体重差,这在摔跤上体现的就非常明显了,不过十数个回合,就见张杨猛地一个贴身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便将人给推得飞了出去,直摔了三四米远才跌了下来,叽里咕噜的滚了好几圈。 不等站起,那张杨便宛如雄鹰展翅一般的一个扑击扑到了他的身上,死死地压住了他并用胳膊肘压住了他的脖子。 “可服了么?” “不服!摔跤算什么本事,战阵之上,鲜卑人会与你摔跤么?有本事咱们使兵器再来过。” 张杨闻言,扭头看了秦宜禄一眼。 便见秦宜禄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才转向了成廉:“好!来吧!” “来!” 然后两个人就纷纷抽出了兵刃。 然后秦宜禄就一声大喝:“成廉!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本屯营帐之中亮兵器,弟兄们一起上,将他拿了交由曲侯军法发落!” 第6章 埋点土 成廉、张杨,还有其他的兄弟们,全都有点愣了那么一下。 张杨回过头,刚想说自己不怕,能打赢,就见秦宜禄给他使了一个眼神,看到不远处董承已经带着自己的侍卫朝这边赶了过来。 然后,他就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位置,正好用后背挡住了董承来的位置,不让成廉看见。 而果然,成廉被秦宜禄的无耻气得破口大骂:“这便是尔等云中人的面皮么?这便是尔等说好的单挑么?鼠辈!你们全部都是鼠辈!秦宜禄,我特么杀了你!” 说罢,提着刀子就冲上了前来。 秦宜禄见状则大喊道:“曲侯你看,他竟敢刺杀于我,他们五原人这是没将您,没将牛大人放在眼里啊!” 这说话间董承离着他们也已经近了,自然便将那成廉最后的话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明知道这秦宜禄好像是在拿自己当枪使,但略一琢磨之后,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将成廉拿下。 而成廉,到底也不是个真的莽夫,他一见这董承过来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是闯了大祸了,又哪里还敢反抗,恶狠狠地瞪了秦宜禄一眼,然后十分乖巧的便扔掉了兵器。 意味深长地看了已经被制服了的成廉一眼,道:“这里是军营,不是比武较技的地方,秦屯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宜禄拱手抱拳道:“回曲侯话,此人乃吕屯长的亲信心腹,半夜闯入末将的营帐就要与我单挑,还说我若是输给了他,就把屯长的位子让给他。” “这张杨是我手下将士,见他出言不逊,便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哪知他打输之后恼羞成怒,抽出兵器就要刺杀于我,曲侯,您可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你放屁!不是这样的,曲侯,您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冤枉?成廉,我且文你,你一个五原郡人,半夜里来我们云中的营寨是要做甚?你敢以祖宗牌位,父母亲属的性命对天发誓,你没有叫嚣着要与我单挑,没有对我出言不逊骂我是鼠辈,被张杨教训之后没有拔刀要杀我么?” “我……” 却是把成廉给说得不会了。 秦宜禄刚刚说的这些吧,还真的是有。 而且古人对誓言这东西看得挺重的,也确实是不能随便去发。 可问题是,这事儿真的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董承也是老于行伍之人,哪里看不出其中问题,秦宜禄所说的八成是实话,但是添油加醋,避重就轻等问题肯定是有的。 然而军中单挑这个事儿,着实是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单挑的高手,今天你想靠单挑抢秦宜禄的屯长,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来抢我的曲军侯了? 后天你想干什么?他都不敢想! “荒谬,胡闹,混账!军营之中,讲究的是尊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也是巧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自然便吸引了全营的注意,这个全营,自然也包括了吕布。 听到动静之后急急忙忙便跑了过来,见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却是连忙向董承求情道:“曲侯,此人乃吾之心腹,若是他冲撞了曲侯,奉先在此给您赔罪了,还望您高抬贵手,万莫要伤了他。” 一听这话,秦宜禄实在是没忍住,噗呲一声就乐了出来,随即又马上憋住。 这吕布的情商不怎么高啊! 到底是刚从底层爬上来,真特么的是稚嫩了一点啊。 董承这人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虽然他的身份只是牛辅的家奴,是部曲将,在并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在历史上,此人曾强迫汉献帝娶他女儿、拔刀恐吓伏皇后替女儿撑腰、砍献帝侍卫的手指、联合杨定去攻打段煨营寨,以及,大名鼎鼎的衣带诏事件的主谋! 以他的能力和势力,居然敢打杀曹操的主意,梁静茹给他的勇气么? 以上种种无不表明,此人是个心里没逼数的人,是个极其容易膨胀的人。 这样的人,能容忍吕布挑战他的权威么? 果然,一听这话,本来只想削吕布一点面子,也没打算真的大动干戈的董承冷笑一声道:“了不起,了不起,区区一个屯长,入营的第一天居然便有了自己的心腹,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吕布一愣,却是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的。 事实上他一个尚未经历磨练的并北人,对这些弯弯绕绕是真的想不太通的,他感觉这董承好像是冲他来了,好像是特别生气,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又实在是不知道错在何处。 毕竟平时他们并北人都生活在屯子里,不比中原除了本屯乡亲之外几乎一年也见不到一个外人,根本就没什么人际关系的概念,不经一番磨练,又如何能混得明白职场呢? 见状,秦宜禄轻轻勾了勾手指,让刚刚帮自己带话的小卒附耳过来,道:“去给董承带一句话,就说,吕布乃山中猛虎,已视曲军侯为囊中之物,若得势,莫说是他,便是司马也难免会觉得棘手和掣肘。” “喏。” “还有,曲侯、司马、乃至于方伯都是凉州人,陷阵营新立,若是云中、五原、定襄、雁门四郡子弟若是略有不和,正可以借身份之别,抽身世外,居中调和。” “喏。” “还没完呢,你跟他说,让他给我行个方便,助我树立威信,此恩此德,必定敏感五内,若我最终能当上曲军侯,日后必永远记此恩情,视他和牛从事为恩主,无论将来他们调到何地,均以他二人马首是瞻,奉为恩主。” “喏。” 再另一边,董承也被吕布的不懂事惹得动了杀心,冷哼一声道:“来人啊,将这个目无军纪,在军中刺杀上官的混账东西,杖杀之!” 吕布见状连忙半跪在成廉的前面:“曲侯,何以至此啊?大军开拔,鲜卑人都未曾见到,就要先杀壮士么?这天下如何会有这般的道理?” 董承闻言却是不住冷笑:“汝……在教我做事?” “这……” “小子,本曲将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不是曲军侯呢,只是一个屯长。” 说罢,却是打定主意今日要迫退吕布,落他的面子,沧浪浪拔出佩剑,直接指在了他的鼻子尖:“速退!” “这……曲侯,您……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消消气,求,求求您,就饶他这一回吧。” “吕布!汝这是要违抗军令么?尔等是要造反兵变么?” 吕布却是再一愣,心中就仿佛有大石压住了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汝当真造反?给本将退!” 说罢,董承毫不犹豫,直接上前一步,手中汉剑奋力地朝着吕布的脸上刺去。 这速度其实并不快,出招的前摇也很大。 然而吕布又哪里敢挡呢?连忙侧身躲开,双手虽紧紧地握拳,脸上写满了不甘,却终究也不是个傻子,低下头做了个半跪的姿势做俯首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说到底这陷阵营才刚刚成立一天,他也是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加入进来的,又哪有什么真正的威望,又凭什么真的做那下克上的事呢? 莫说他还不是曲军侯,就算是,和这董承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人家是牛辅的部曲,家奴,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人家这个曲军侯代表的是牛辅的颜面,而牛辅却是董卓的女婿,代表的是董卓的颜面,他又哪有什么资格与之叫板? 他这一避,自然也就代表着放弃成廉这个刚刚相认的好兄弟了。 成廉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见吕布居然真的就这么放弃了自己,不由得万念俱灰,虎目含泪,口中呢喃道:“曲……曲军侯,我是替你去办事的啊!绝不相弃的承诺言犹在耳,曲侯这就打算弃吾而去了么?” 董承见状冷哼一声:“听见了?人家叫你曲军侯呢,你怎么不答应一声呢?” 吕布闻言,双拳不由攥得更紧了,却是死死地低着头,说什么也不敢看那成廉去了。 “既然吕曲军不敢应,那就……” “且慢!” 秦宜禄大喝一声,却是他反而主动拦在了成廉的面前。 第7章 数个一二三四五 说话间秦宜禄所委托的那个兵卒便已经将秦宜禄的话给传过去了,此时这秦宜禄一声大喝,董承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神情极其复杂地看了秦宜禄一眼,一切就尽在不言之中了。 吕布太强了,此人若是做了与董承同级的曲军侯,一定会将董承死死地压住,进而影响到牛辅对军队的掌控力,也影响牛辅在并州施恩义。 秦宜禄相对于吕布更弱,而且明显是懂事儿的,这样的人做到与自己平级的位置上,更方便自己的打压,也方便牛辅来掌握陷阵营,他想压制吕布也必须死死抱住自己和牛辅的大腿。 心领神会之下,董承脸一板,严肃地道:“军法无情,况且此人既敢对秦屯你行那以下克上之事,不严惩,无以正典刑,莫非你还想向他求情不成?” 秦宜禄笑笑道:“陷阵营是第一天组建,彼此之间又都是陌生人没有乡邻,矛盾、冲突自然会多一些,我相信以后总会好的。” “再说想来他也是受了小人蒙蔽,直接处死的话,未免苛责太过了吧,未曾接敌便先杀壮士,确实也是颇有一些不吉利。” “更重要的是,此事他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并不能全怪他,他不了解我,对我有不服气的感觉,其实本是人之常情,我不能化解矛盾,反而激化了矛盾,我这个做屯长的也有责任。” “因此曲侯,我也不是要给他求情,只是能否由我也承担一部分的罪责,也给他留一条活路,让他以后能戴罪立功呢?” “哦?具体怎么个意见呢?” “他犯的是死罪,法应杖杀,但既然我也有责任,便也分我一些军杖,留他一条性命吧,我听说一般仗杀大概在八十杖左右就能活活将人打死,您看这样行不行,打他四十军杖,也打我四十杖,再让他戴罪立功,如何呢?” 说完,果然就听到其余的一众兵卒全都喧哗了起来。 就连董承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对自己也够狠的了啊。’ 至于成廉,则完全都已经懵了,眼珠子瞪得溜圆,看了秦宜禄一会儿,却是给自己看得迷茫了。 ‘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他设计的么?他又为什么要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亦或者……是我误会他了?’ 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 说实话,这当真不算是什么高深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但凡是稍微看过几部职场电视剧也不会看不明白秦宜禄的用心。 但偏偏在东汉,至少底层的兵卒还真就吃他的这一套,脑子稍微不那么聪明一点的,甚至都想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就比如吕布。 秦宜禄指桑骂槐的已经并不怎么巧妙甚至比较生硬的都把他给拽进来了,顺手还在他头上扣了一个屎盆子。 他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站出来主动承担杖责! 他没反应过来,张杨却是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了。 连忙跪在地上道:“曲侯!今天之事小人也有责任,若非是我好勇斗狠,也不会与这成廉打起来,若非是我下手没有轻重,打狠了他,他也就不会在最后对屯长拔刀相向了,小人愿替屯长受罚。” 见状,秦宜禄在心里默默给张杨点了个赞。 不愧是最终能混成大司马的人,这脑子反应是快啊。 于是连忙将张杨搀扶起来道:“兄弟,你是我的兵,又是在为我出头,你又何错之有呢?这事儿是我让你做的,出了问题后若是让你受罚,岂不是代我受过?你当我是这种没有担当的人么?” “屯长,您是我的上官,正所谓主辱臣死,不能让您因我而受过啊!” “混账话!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行图个前程的厮杀汉,尔等于我,乃手足也,何来主臣之别?汝既已代我出头,如何还能够代我受过?”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吕布一眼。 吕布都快被气炸了,这特么每一句都是在明里暗里的在踩自己啊! 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往前站出来一步想要承担罪责,然而转念一想,我特么也没罪啊,为什么要承担罪责,我站出来承担罪责,岂不就代表着我自认有罪了么? 况且如果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被打屁股,会不会有损自己的威严和颜面呢?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秦宜禄和张杨已经在商量着四十军杖应该怎么分了,一唱一和的将兄弟情深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秦宜禄手下另外的一部分聪明人也都站出来了,都说这个事儿大家有责任,要帮着秦宜禄这个屯长抗,秦宜禄则死咬着自己才是屯长,不让他们抗,就这么僵这了。 还是董承看不下去了,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你们云中郡的人还真是团结,秦屯长你还真是爱兵如子啊。” “是袍泽兄弟。”秦宜禄纠正道。 “好,兄弟齐心,那本曲就成全了你们,我看这样吧,你们这一屯,不如就一齐受罚吧,一个人打一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谢曲侯。” “行刑吧。” 说完,这董承却是挥了挥手自己转身就走。 压根也不给吕布再想的机会了。 然后秦宜禄和他的屯每个人都象征性的趴在地上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棍,彼此手挽着手哈哈大笑的回营睡觉去了。 成廉则趴在地上被打了四十军棍,给揍了个半死,还得感谢秦宜禄的救命之恩。 吕布搀扶着他回营的时候,成廉看吕布的眼神都有点不太对了,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明显与吕布也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 吕布本人则感觉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干,甚至他让成廉给秦宜禄带个话,虽说有那么三分的盛气凌人,但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掉坑里了呢? 今晚上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秦宜禄自导自演的么? “哼,只会使这些小心思的鼠辈!” 至于其他屯的士卒们各回各家,睡觉前肯定也是要讨论一下今晚上这个事儿的。 然后,吕布与秦宜禄在其他屯的口碑就两级反转了。 “吕奉先的武艺是高,可就是缺少担当,反正作为一个普通兵卒,我愿意让秦壮节当老子的曲长。” “谁说不是呢,跟着秦屯这样的老大,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抛弃了。” “行军打仗靠的是纪律严明组织有度,个人武力再怎么强,也不过是十人敌,百人敌,不是当曲侯的重要依据。” “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他武艺高强,在战场上更容易活得下来,可这跟旁人有什么关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老子想让秦宜禄当曲长,若是日后战场上他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助,我是挺愿意帮他一把的。” 第8章 出塞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第一天组建军队,第二天开拔,第三天,这支由董卓所率领的并州军便已经行之了西城县,照这速度来看,明天,至多后天他们差不多就能出塞了。 都是世代屯边,年年征召的老兵油子了,看到这般的行军,大家谁还猜不出他董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节仗啊! 仔细想来,他们发现这董卓几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也确实是没见他手里有过节仗。 当然,这不是说董卓真的无诏便征募军队了,而是说他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而已。 檀石槐死了,鲜卑一定会再度南侵,这本就是朝野上下的共识,事实上近十几年来或是春或是秋,鲜卑也少有不来寇边的时候。 那么作为并州的刺史,这个时候将部队集结起来防备鲜卑,这当然谁也不能说不对。 并州,尤其是并北河套地区多产骑兵,所以自然不会依靠险峻地形被动防守,而选择在必要的时候主动出击自然也不能说就有什么毛病。 这么巧,鲜卑人的王庭弹汗山,就在云中郡西平城往北,偏西一点,直线距离不足三百里,大概后世察哈尔右翼前旗的区域之内,是个轻骑兵突袭的话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的距离。 檀石槐将王庭设在距离汉境这么近的地方,自然是为了他劫掠方便,但也不得不说是狂得没边,大嘴巴子贴着刘宏的脸在扇了。 战场前线,战机稍纵即逝,将军们先打了后奏也是东汉的老传统了。 所以这董卓在得知檀石槐身死的消息之后,哪怕就是他自己决定要干他娘的一仗压根没跟朝廷说,谁又能说他干得不对呢? 打赢了,董仲颖加官进爵,在个人的官职履历上增加一个果敢而有魄力的评价也是应有之义。 打输了,自然就是他董仲颖鲁莽冲动,不识大局,与皇帝和满朝大人们的英明神武没有关系,有多大的锅让董卓自己背着就行。 说白了老董就是在赌,只是他赌上的是他的前途,秦宜禄等并北屯户陪他赌得是自己的命,这也是他点兵第一天就抢劫太原的世家豪强,还把抢来的钱给大伙儿分下来了的原因。 大家伙儿都是稀里糊涂的收了钱,自然也就稀里糊涂的陪着董卓一道上了赌桌,而且是非赢不可。 所以随着第四天,第五天,大军终于出塞行进在茫茫草原上时,虽然已经明知没有了退路,但一股子心慌的情绪还是开始在全军蔓延了开来。 士气在无可挽回的迅速衰落。 第一就是因为兵少。 并州兵,甚至准确的说并北兵马和南匈奴的协从兵马居然就是这一支出了塞的汉军的全部! 什么三河五校,九校,什么洛阳禁军,北军精锐,居然统统都没有! 不算那些辅兵、民夫、陪隶,能称得上战兵的居然还不到两万汉军,以及南匈奴的三万匈奴精锐而已。 还当这是一汉当五胡的时代么?汉军的神话早就被檀石槐给打破,并且摁在地上狠狠的摩擦过了。 二来,则是全军开拔,筹备,乃至于磨合的时间太短!后勤能力不足。 相比于兵力稀少,这才是真正致命的。 正常情况下但凡是打仗,部队征募之后都是要有一个训练期的,怎么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是为了让军官和士兵之间,军官和军官之间,以及军官和军中大人之间都有个熟悉的过程。 并北的屯民再如何精锐,毕竟不是如洛阳地区的禁军一样是职业士兵,甚至与后来曹操所搞的军屯也大不相同,大家的本质上在不打仗时身份上依然是老百姓。 一群老百姓招募过来之后练都不练就扔向战场,着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再者一般从京城调拨铠甲、马匹等,从征调到运输,再到分发到具体每一名将士的手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最少的了。 结果他们这一支军队三天多一点的功夫居然直接就出塞了。 什么特么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秦宜禄甚至都怀疑他们的部队后面到底还有没有粮草。 “秦屯,使君这是要搞突然袭击,直捣黄龙啊,弟兄们现在都挺慌的。”行军的路上,张杨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小声在秦宜禄的耳边说道。 “慌什么?” “毕竟是已经出塞了啊,使君这次行军,明显是冲着弹汗山去的,说不定就要与那传说中的王庭精锐交手了,辎重情况也不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粮了,万一身陷重围,说不定又有全军覆没的风险了。” 秦宜禄淡定的回复道:“你想得多了,我军准备不足不假,可难道鲜卑的准备就足了?虽然仓促,但也胜在突然,恐怕直到现在为止,鲜卑那边都不知道咱们已经集结了的消息。” 张杨闻言倒是也认同地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鲜卑人恐怕是更来不及征募兵马的,只是没有粮草辎重,后援不继,无以为续啊。” “哪还有什么后呢?使君无非是听说了檀石槐身死的消息,想效法逢义之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使君是凉州人,他们凉州人打仗自然都带着点段颖的影子。 这一仗打得就是个速战速决,冲过去,有便宜就占,占完了就跑,横竖不过三百来里的距离,我军又都是骑兵,说白了咱们上去给他一嘴巴子,打得懵了掉头就跑,他们都未必反应得过来。” “是这个道理没错,恐怕弟兄们也都能想得明白其中关窍,只是使君用兵居然如此大胆,弟兄们自然也是不免惶恐。 张屯,若是在寻常营中,倒也罢了,就像你说的,横竖不过三百里的距离,咱们打的如此突然,鲜卑狗又不可能早有准备包围了咱们,真打不过也总能跑得掉。” “然而我等毕竟是陷阵营,按使君的话说,冲锋在前,撤退断后,九死一生。此去弹汗山,既然求得是个速度,说不定第一波冲锋上山的就是咱们,而不是像往常一样使用匈奴人消耗敌军,而若是撤退,也必是要由咱们来断后的,那可是鲜卑王庭啊!” 秦宜禄闻言,了然的,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杨一眼:“弟兄们都是自愿加入陷阵营的,使君分金饼,咱们也都揣在兜里了,后悔了?” “谁又能料到,居然会是如此凶险的打法呢?况且集结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咱们使君这次必是持节的,玩命求得是前程,可若是他手里没节,大家伙图得难道真的是区区一块金饼么?”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此去弹汗山,真若是有便宜可捡,有功劳可立,则还罢了,弟兄们自然不是怯战的孬种懦夫,厮杀而已,冲锋在前,咱们并北儿郎怕过什么?” “然而若是初战不顺,一旦鲜卑反应过来,这撤退在后,那又哪里是什么九死一生,分明是十死无生之局了,若是当真如此,屯长,您可得带着大伙儿找一条生路啊。” 秦宜禄一愣,惊诧道:“你是说……逃兵?” 张杨闻言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毕竟董卓赌的是前程,他们赌的却是命啊! 那董卓手中既然没有节仗,那万一要是他判断失误或者运气不好,大家凭什么要为他的错误和任性用生命来买单呢? 然而秦宜禄所想,却和这张杨完全不同,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一仗董卓会打得大败亏输,丢官弃职,否则,魏蜀吴三国都是哪冒出来的? 正是因为他自己心知是必胜,所以不自觉的对手下其他弟兄们的心态,把握得不是很到位。 这特么其实是个机会啊! “这些东西,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咱们全屯所有弟兄的想法?” “不敢说全屯,至少可以说是大多数。” “那你说吕布,和他手下那些人,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 “嗯?” 第9章 高义啊! 有些事儿,如果事先已经知道了结果,倒推过程的话就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了。 已知:1,董卓在赌一场出其不意,要么胜得漂亮,要么败的煞笔的仗。 2,鲜卑人自檀石槐之后,至少在整个三国两晋时期再也没出过哪怕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领袖,明明此前面对整个大汉帝国还能骑在刘宏的脖子上拉屎,后来中原乱作一团了,反倒是曹操特别轻松的就能拿捏他们。 3,董卓在未来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小小的并州刺史,一跃而成为了能够废立天子的董相国。 所以这一场豪赌,具体怎么个过程,对秦宜禄来说,不过是稍微推理一下许多事就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如此,这份先知自己如何还能不好好的利用一下呢? 当晚安营扎寨的时候,惶恐的情绪愈发的蔓延开来,整个军营都已经没有了平日里乱哄哄的嘈杂,兵卒们似乎都已经没了多少说话的兴趣。 汉人军队,哪怕是他们这些平日里以游牧为主的并北地区汉人,出塞后露宿于茫茫大草原之上时依然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檀石槐五年前那一次把他们打得太狠了,“生还者十不存一”,在史书记载仅仅只是七个字,但对他们这些兵卒来说,那就是一场注定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噩梦。 就这么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上,大晚上的,秦宜禄却是带着自己的亲信张杨主动来到了吕布的军帐。 “你来干什么?” 吕布一丁点都不欢迎他们,甚至还拿过来自己的佩剑握在手里,只是没有拔出来而已。 秦宜禄则是跪坐在吕布的对面,用手势示意与吕布同营的这些兵卒们都坐过来将他们围成一个圈,道: “奉先兄,何至于此?若是前日兄弟我哪里做得有不对的地方,那我跟你道歉,眼下你我乃至咱们屯中弟兄的性命都已经危如累卵,难道你还要与我意气之争么?” 一句话,却是把吕布给干得有点不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先兄,你我之所以争斗,所求的无非是一个曲长的位置,使君给你我画了一张大饼,咱们为了那一张大饼就要像两条疯狗一样的撕咬争抢,然而眼下这饼都没了,咱们还咬么?” 吕布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握手言和?” “是,奉先兄,以你的军事素养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此战的兵凶战危,而且使君的手里很有可能没有节仗,这一点恐怕全军的将士们也都已经是共识了。” “哦?壮节兄这是未战先怯了么?” 秦宜禄连犹豫都没有变点头道:“是啊,有一点怯了,你不怯么?我知你武艺高强,或许就算是万军从中,十死无生之地,你也能够杀出重围,然而你手下这么多的兄弟呢?” 吕布刚想嘴硬说几句硬气话,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们居然对他的这话还颇为认可,几乎都在认真倾听,还不自觉地点头。 却是也不由得悚然心惊了起来。 陷阵营是新组建而成的,四天前他们还谁都不认识谁呢,他这个屯长恩义未施,却因为三天前的那场大秀,反而让自家手下对这秦宜禄的认同更重了。 稍微过了一下脑子,吕布却是立刻将手中宝剑放在了一边,苦笑着道:“你我虽不同郡,然而云中、五原,本为一体,我又怎么会希望与你敌对呢?” “至于此次出征中的问题,我自然也是都看出来的了,然而既然已经入了这陷阵营,也已经受了方伯的厚赐,又还能如何呢?军令不可违啊,为今之计,似乎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的拼死一搏而已了。” 秦宜禄却道:“未必。” “壮节兄腹中还有妙计?亦或者……你是想做逃兵不成?” “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妙计,奉先兄,方伯的手中既然没有节仗,料来此次出征不出意外的话也很难有什么后续了,不过是短平快的小打小闹,既然如此,这仗打完之后吾等肯定还是要各回各家的,那这曲长争得还有什么意思呢?他还有不到一年就调走了,又只是没有太大人事权的刺史,能往哪里安排我等?” “我已经问过我屯中的兄弟了,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弹汗山的具体情状如何,大家普遍都以为,若是确实因为檀石槐之死而有机可乘,那冲锋在前自然也就无所谓搏命与否,咱们边郡鄙夫别无所有,想要出人头地也只有一条性命可以用来一搏了,就算是方伯手中没有节仗,至少一应财物赏赐,总不会短了吧?” “然而若是还未等到了弹汗山就被察觉,亦或者是这鲜卑人的王庭并未因檀石槐的死而产生太大的混乱,这撤退断后,十死无生,大家却是都不乐意的。” “说句最实在的话,就冲着方伯这般手中连节仗都没有,咱们若真因为断后而死了,朝廷能给咱们发抚恤么?到时候方伯拍拍屁股去别处上任去了,咱们家中的亲人又该去找谁呢?” “咱们并州的兵卒没有傻的,这道理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所以人同此心,此战,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要么,弹汗山有大便宜可捡,咱们奋勇厮杀一战功成,方伯升官,咱们发财;要么,便是稍有受挫,便一哄而散,其余各营兵马或可倚仗马快各自回家,只留下一些陪隶或是匈奴人给鲜卑狗去杀了也就是了,但咱们陷阵营若做断后之事,一定是十死无生。” “这陷阵营中共有弟兄七百八十一人,分做了九个屯,除你我二人之外,其余屯长尽是从凉州带来的亲信,你我又哪有不团结的道理呢?奉先兄,敢问你可已经成婚了么?” “去年成的婚,娶的是同屯一魏姓女子。” “嗯,我的意思是,趁今明两天,你我二人联系一下营中的其他并北兄弟,不分地域之别,只论成家与否,定个默契出来。” “明日,最迟后日,咱们便能到达弹汗山下,十之八九咱们是要作为先锋出击的,到时候咱们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配合默契一些,不去管谁是谁的屯兵了,将整个陷阵营分作两个部分。” “我自己,冲锋在最前面,其余各屯中没有成家的弟兄不去理会那些凉州来的屯长,全部跟随在我的后面。” “奉先兄你则落在全营的后面,让已经成家了的弟兄们跟着你。” “我的意思是,若那弹汗山当真有便宜可捡,你紧随我的后面便是。” “然而若是捡不到便宜,咱们陷阵营若是断后的话,你带着已经成家了的将士们速速离去,我则带着弟兄们做你断后的断后。如此,我固然是百死而无生,但是你们,或许还能逃得十之一二。” “啊!这……这怎么能行呢?方伯他如何会不怪罪?这这这,仗还没打,就先想着逃了?” “若是全军覆没,命都没了,还顾得上方伯他怪罪不怪罪?他没有节仗,若是自作主张导致大败亏输,他自己都尚且不保,又能怪罪得了谁去?” 吕布见状警惕地皱眉道:“那为什么是你冲在前面,我殿在后面?” 秦宜禄闻言勃然大怒:“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争功么?!这特么都是什么时候了,董卓手里连节仗都没有,我还稀罕他一个马上调离的刺史拔擢的曲侯么?他把太原世家都给得罪死了,解散之后我就算是曲侯,又能往哪安排?” “我……兄弟勿怪,是布说错话了。” “我之所以让你在后,是因为你已经成了家,而我则不同,我只有未婚妻,若是我战死沙场,我那未过门的媳妇便是改嫁什么的,对她也没啥影响。” “再者你的武艺比我高强,若只是捡便宜,你我谁冲锋其实是无所谓的,但若是要杀出重围,你总比我跟有用一些。” “此战若有胜了,你就算跟在我的后面,又能耽误你立多大的事?就算是我能有所赏赐,无非也就是钱财而已,我答应你事后分你一半,这总成了吧?” “壮节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这么定了吧,回头分队伍的时候,没成家的尽量都跟着我,若是能胜,大家立下的功劳大些,也能用赏赐来取个漂亮媳妇,让那些已经成家了的弟兄跟着你,能活一个是一个。” 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吕布的肩:“都是父母生养数十年才长成的好男儿,都是春闺梦里人,奉先,我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你争取时间,一定要尽可能多的将他们都带回家去啊!” 然后,吕布还没等说什么呢,却见成廉反而不顾自己屁股上已经开花了的伤势,大礼而拜道:“秦大哥高义,廉亦是没成家的光棍汉,明日先登,愿誓死护卫秦大哥的左右,若有危难,必先大哥而死!” 第10章 原委 哎呀妈呀,还有意外收获! 秦宜禄当然不会不想将成廉收为己用,但其实他自己还真没敢这么想过。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算是以德报怨,救下了成廉的性命,但其实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若非是他,成廉都挨不了那四十棍。 这成廉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察觉不到这事儿的诡异之处,自然是不会傻乎乎的真将秦宜禄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但秦宜禄救他性命也是事实,以至于他根本也不知道该以一个怎样的姿态去面对秦宜禄。 结果今天这秦宜禄突然就表现出一番重义而轻生死的姿态出来,却是一下子反而就把这成廉给折服了。 明明只是一场豪赌而已,但在秦宜禄的有意引导之下,通过语言设计,利用兵卒们在塞外扎营所不可避免产生的恐慌情绪,却是无形中已将明日的战争渲染得仿佛必败了一样,整体聊天的氛围就特悲壮。 这秦宜禄既然愿意为了那些已经成家了的乡亲们充当先登不避生死,既如此,他成廉也是没有成家的,那又何不跟之随之,以报答了他此前的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救命之恩呢? 若是两人一道死了,那自然是万事皆休,若是侥幸一道活了下来,那以前的那点不快,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然后,这吕布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架上来了啊。 这要是不同意,恐怕他明天连自己屯的这不到一百个人都指挥不了了。 反正是稀里糊涂的吕布最终也同意了,还和这秦宜禄互相之间兄弟相交,约定若是二人都能活着回来,吕布会特意去云中一趟参加他的婚礼,两人之间过堂拜母,终生不负。 就是在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一种自己好像又掉坑里去了的感觉。 又说不出来到底怪在了何处。 多想无益,索性也就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全军埋锅造饭,董卓也特意命人宰杀了军中全部的活羊,煮了一百多锅的羊肉,还放足了珍贵的香料和食盐给全军分食了。 他自己的部曲将樊稠,领着大约百十人的羌人部曲一早上囫囵的吃完了锅中食物后便一直骑着马匹在营中四处游荡,刀子一般的眼神在每一个将士的脸上扫过,而后不露痕迹的,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军队的最后方。 显然是打算做督战用了。 就是不知这些羌人督的是汉人还是匈奴人了。 看到这样的架势,谁还能不明白,这是打算要轻装突进,殊死一搏了呢? 因为樊稠派出去了的缘故,董卓也没了自己的亲卫,索性将自己的帅旗直接插到了陷阵营之中,以表示自己搏命在前的决心。 便见他挺着胖胖的肚子,身后跟着牛辅,在大家伙儿喝羊汤的时候一屁股就做了过来,却是正好坐在了秦宜禄的旁边,很自然地便递了一个空碗过去道:“帮咱家去盛一碗羊汤。” “喏。” 秦宜禄也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却见他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身侧道:“坐过来一块吃饭便是,不必拘谨。” “喏。” 董卓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你是叫秦宜禄,字壮节是吧,我对你印象很深啊,紧张么?” “不紧张。” “嗯?实话?” “实话,真不紧张。” 董卓闻言认真看了秦宜禄一眼,发现他面色平静,不似嘴硬讨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看营中其他将士大多面色紧张,这才带着咱家的旗帜想来给你们壮胆,却唯有你面色如常,这却是为何?事到如今,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此战关窍。” “啊,檀石槐不是死了么?那还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相信,使君看似冒险激进的举措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胜算颇高的,此乃建功立业之机,末将兴奋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紧张呢?” “嗯?倒是咱家小看你了,那咱们倒是不妨聊聊,你为何会觉得咱家胜算颇高呢?” 秦宜禄心知这是个良机,所说的话自然不能和昨晚上忽悠吕布一般了,而是暗暗打起精神,将自己的推理全盘托出道: “因为我料定弹汗山下驻守的所谓王庭精锐绝不会太多,而且兵无战心,必定是一触即溃。” “哦?何以见得?” “因为檀石槐是一代人杰,然而他起势至今一共也就只有十几年的时间而已,十几年里他南侵大汉,北拒丁零、东击扶余、西击乌孙,甚至听说还曾经对倭国用兵。” “单以疆土而言,昔日的匈奴故地已经尽归他有,自古以来的草原雄主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然而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又能有多少时间用于整顿自己的内政,又能有多少精力去建立他们鲜卑人的大民族认同呢?” “地盘固然是曾经匈奴人的地盘,然而匈奴是个部落国家,有相对完整的组织结构,纵使如此,每有政权交替之时,也是免不了要内斗一番的” “而鲜卑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政治实体,他们的社会结构比匈奴更松散,更原始,谁能当首领,当大人,靠的是部众的推举,而非是法度。” “说白了,所谓的鲜卑统一,是檀石槐靠武力和人格魅力将大大小小数百个鲜卑部落硬捏出来的,若是他能多活几十年,或许鲜卑未必不能向匈奴一样进化,然而万幸,他死得早了。” “他今年应该才四十多岁吧,这算是英年早逝了,他的儿子应该正是半大不小的年龄,能跟我差不多?也就二十来岁吧,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功绩威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凭什么接手檀石槐留下的那么大的一个大帝国呢?” “檀石槐死得如此突然,应该根本来不及为继承人铺路吧,至少小人是只听说过檀石槐,没听说过他儿子姓甚名谁的,其余有实力的头人恐怕也不会对他心服口服。” “既然其余头人不服,新可汗总不可能待在弹汗山枯坐吧。我若是他,要么就率兵南侵大汉,以胜利铸就自己的威望,胜几场大的,威望自然就有了。” “要么,就领着檀石槐留下的所谓数万王庭精锐,于各大其他有实力的部落中进行巡视,但总之,绝不会留在王庭的。” “所以如果这位新的可汗不在弹汗山,那鲜卑的其他的各部大人,又哪有守这弹汗山的必要呢?其他人若是不服这位新主,这山被咱们一把火烧了,岂不正好打击他的威望么?对其他的头人来说又有什么损失么?” “没有了一统鲜卑的盖世枭雄檀石槐,这鲜卑的王庭放在离咱们大汉的边境如此近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可汗守国门么?他们一个游牧民族,王庭建哪不是建?” “顺水推舟,索性将这王庭弃了,顺便打击这位新可汗的威望,瓜分檀石槐的遗产,各自去打自己的算盘,如此,岂不是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我猜测,即使咱们不出塞,这鲜卑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弃这弹汗山王庭的,这应该也是使君如此急迫,连粮草军械都没有准备齐全就带着我等兵卒出塞的原因吧?” “不抓紧一点,人家就搬家了,这份踏破鲜卑王庭的传世之功,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11章 临阵 董卓都惊了。 这是一个普通屯长能想得出来的东西? 秦宜禄说得这些是一点都没错的,恰好与董卓不谋而合,甚至董卓都不是纯用脑子想的。 事实上他一个并州刺史,对北边三百里外的鲜卑王庭若是不安排几个探子打探消息,他也就不配叫什么西北名将了。 他也是根据探子打探到的情报,再加上他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以及他作为刺史所在位置的高度,等等要素综合起来,足足想了好几天,又调查了好几天,这才决定干这一在外人看来疯狂且赌性极大的一仗的。 他也确实是挺洋洋自得,暗中也是为自己的魄力而感到自傲的。 而这个秦宜禄呢?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啊。 又没有任何可供他参考的情报,居然却能得出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的结论! 人才啊! “你倒确实是个人才,我倒是相信你之前所说,你在左传上的造诣极深了,可惜,可惜,咱家在并州当刺史已经是最后一年了,否则你这样的人才,倒是可以征辟左右做个主簿。” “使君您抬举了。” “此战过后,可愿以义从的身份随我走么?料来咱家凭此功劳应该也是能做一大郡的,或可让你做一督邮。” 秦宜禄闻言心头苦笑。 义从啊,这是一种纯粹私人属臣的关系,真要是点一下这个头,自己这辈子都脱离不掉董卓的烙印了。 跟董卓关系太近的人,将来可没几个是能得了好死的。 “大人抬爱,敏感五内,然而小人此战过后便要回家结婚的,上有高堂,下无子嗣,却是不舍背井离乡。” “原来如此,不愿意离开并州么,也罢,人各有志,此战且好好表现吧,若能立下功勋,此前答应你的曲长之位自然不会食言,便是部队解散,也必给你安排一个官身的出身。” 秦宜禄大喜,自然连忙拜谢道:“谢大人,提携之恩,恩同再造,今日起,大人便是小人的故主,任何时候只要大人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卓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便哈哈大笑道:“来并州待了接近五年,所得人才之中也只有你最让咱家感到欣喜了。” 说罢,将自己已经吃空了的汤碗又递给秦宜禄,让秦宜禄又盛了一碗羊肉汤给他吃了,道 “咱家很看好你,你刚才的判断也都很准确,今日攻打鲜卑王庭,咱家看你的表现,边郡子弟,再怎么聪明的头脑,也是要靠战功来说话的,可有信心赢过那个吕奉先,拔下头筹么?” “大人您说得是,也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 董卓点了点头,又重重地与他握了一下手,表示了一下亲切,便呼呼噜噜地又吃了一碗羊汤,随后便起身离去,又去与这陷阵营中其他的兵卒们唠嗑去了。 倒是一直跟在秦宜禄的张杨又盛了一碗新汤来递到他的手中笑着道:“大哥,昨天在吕布那,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废话,那吕布勇猛无敌,不事先忽悠了他,我拿什么来拔得这个头筹。” ………… 陷阵营毫无疑问是整个并州军汉军中人心最浮躁的营了。 然而随着董卓将樊稠调走用于督战,又亲自将自己的帅旗就安插在陷阵营中,这样的恐慌情绪立时便像是遇见烈日的冰雪一样飞快的消融了。 因为这代表着董卓至少是和他们站在一起,有决心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就算是一场豪赌,人家也至少和他们同样将自己的性命给赌了上去。 这董卓的身上有着很特别的人格魅力,除了与秦宜禄之外,和其他人却是再也没有聊过与这一仗有关的事情了,而是像个普通的家里长辈一样在唠家常。 就这么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聊着聊着,大家也就不那么紧张了,甚至忍不住都在想,‘连方伯都亲自入了营中,这一仗的胜面,也许真的很大。’ 人吃肉,马吃豆,吃完了饭之后一应的陪隶索性留在了营地之内不走了,而是由董卓的另一个女婿李儒留下带领他们继续加固营寨。 董卓则带领着全部的大约两万汉人骑兵和五万匈奴骑兵轻装出发,直奔着弹汗山的方向而去。 而果然,随着他们与弹汗山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路上遇到的附近鲜卑部落也越来越多,在董卓的命令下,凡是遇到的,便残忍的全部杀死,无论男女老少,一概不留。 不到中午的时候,这一支纯骑兵所组成的队伍便已经来到了歠仇水畔,董卓哈哈大笑着发表了演讲道: “袍泽们,那就是歠仇水,过可河对面的那个就是弹汗山,也即是鲜卑人的王庭所在,檀石槐十余年间抢夺的金银财宝尽在彼处,此战过后,轮功行赏,咱家分文不取。” “传我命令,咱家当亲自率领陷阵营冲锋在前,匈奴军紧随其后,其余汉军再紧随匈奴之后,抢夺浮桥,攻入营寨,劫掠珍宝。” 不是不想将匈奴人放在前面当炮灰,只是匈奴兵素来军纪极差且只能打顺风仗,稍有挫折便会一哄而散,他们现在也知道董卓手中没有节仗,便是事后想追究,也无非就是来回来去的扯皮而已。 所以这些匈奴炮灰根本打不了前锋,至于让他们殿后,那就更不可能了。 甚至可以说,董卓让他们跟随在陷阵营的后面,确实也是为了让他们捡便宜,这其中也不无讨好他们的意思。 至于其他的阵型以及战术安排,统统没有。 打仗这种事儿,其实并没有特别复杂,尤其似他们这种纯骑兵的突袭,本就没什么指挥的空间,冲锋的命令一下达,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再说他们如此仓促而成军,压根也没怎么经过编练,整支军队的上上下下的军令传达都是问题,又哪里搞得了相对复杂的战术呢? 命令下达,秦宜禄也知道终于到了拼命之时,身为边郡鄙夫,再如何聪明的头脑都只能是锦上添花的加分项,唯有这一往无前的勇气,却是身出乱世之中,不可以没有的基础项。 一丝犹豫也无,早早已经穿戴好盆领铁铠的秦宜禄换乘上了杜萍给他的胭脂马,狠狠一抽马鞭,就冲锋在了三军的最前端。 第12章 先登 烈日当头,正午火一样的阳光炙烤得地上的草都因缺水而打了蔫。 几个浮桥守卫,身上还穿着皮袄的鲜卑族人实在耐不得这份炎热,也顾不得什么职责所在,各自寻了附近的阴凉去处去歇着,甚至还有那直接就埋锅造饭的。 换言之此刻这弹汗山鲜卑王庭所在,唯一的一处险要关隘,也就是这浮桥,其南岸实际上是压根就没什么警戒的。 等到他们听到了马蹄声,想要上马阻拦时却是已经晚了,秦宜禄已经带领着陷阵营的先锋精锐距离浮桥不过百米之遥。 桥上倒是也有一队,大约十余人的鲜卑警卫,一见之下脸色都变了,这般全无防备之下让他们十余人面对汉军精锐起军的正面冲锋?这不是扯犊子呢么。 自然是纷纷转头就跑。 秦宜禄见状自然也不跟他们客气,当即便张弓搭箭,啪得一声正中其中一人的后心,俄尔不过片刻,身后追随他的骑兵也已经纷纷弓响箭落,将这十余个鲜卑的倒霉蛋尽数射死,成为了两军交战第一波死掉的倒霉蛋。 而作为先锋的秦宜禄踏着这些倒霉蛋的尸体成功的闯过了浮桥,顺利踏上了河水北岸,初战告捷。 “汉军!是汉军杀过来了。” “结阵顶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过桥,为王庭争取集结军队的时间!” 北岸的鲜卑警卫这会儿却是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虽未能依靠地形据桥而守,将汉军堵死在桥的对岸,但亡羊补牢,将其堵在桥上不让他们的大部队在北岸展开,倒也是可以的。 一队敢死的鲜卑勇士笔直的朝他们冲来想阻滞他们冲锋的速度,秦宜禄依旧是淡定的张弓开箭,咄得一声射死一人,而后手持马朔,丝毫不避的就迎了上去与这些鲜卑武士对冲而过。 对面的鲜卑武士同样持长矛刺来,秦宜禄见这长矛是木制而成,却是仗着身上穿的盆领铁铠,根本都不带躲的,硬扛着双马对冲的力道,双脚死死地套住用绳子制成的原始马镫,带着胯下的胭脂骏马也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好悬没有被怼下去,也拼着剧痛将手中精铁制成的马朔狠狠捅进了那名鲜卑武士的胸口。 ‘他妈的,好疼啊,肋骨不会是断了吧。’ “大哥,没事吧” 却见张杨不知什么时候也解决了他的对手,跟在了他的身边。 “没事。” 说话间,却见对岸的鲜卑武士趁着这一支骑兵阻碍所拖延的时间已经纷纷赶到了桥头,却是干脆弃马,在河对岸组起了步兵的军阵,用长长的矛头对准了他们。 见状,秦宜禄倒是依旧敢冲,可胯下的胭脂马却是不干了,忍不住的就开始尥蹶子不想向前。 秦宜禄则发狠的直接将自己的马朔给扔了,抽出环首刀狠狠一刀就毫不怜惜地砍进了他珍爱的胭脂马屁股。 胭脂马吃痛之下,悲鸣一声,便发了狂,猛地向前一蹿就冲入鲜卑人的军阵之中死在了乱枪之下,而秦宜禄则趁机翻滚着下马,冲入军阵之中状若疯魔的砍杀起来。 “大哥,我来助你!” 却是成廉已经不知何时从后面追上赶到了秦宜禄的身侧,有样学样的同样是痛杀爱马,借马匹临死之前的发疯来突入敌军军阵,而后像一只大鸟一样的就跳了起来,连人带铠狠狠的砸在了秦宜禄的身旁,顺便还砸死一名鲜卑武士。 “大哥我也来了!” 一声大喝,又一匹发疯了的战马突阵而死,张杨竟然拽着这马匹的马尾巴,被马带着拖行了七八米的距离也一并来到了秦宜禄的身边。 “好兄弟!” “杀出去,一起升官发财!” “三个人一条命,杀吧!” 另一头的鲜卑武士显然也都被这三人不要命的打法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三匹马撞出来的缺口虽然不大,但这些鲜卑也不是什么精锐步卒啊。 也不过就是个临时组出来的简易长矛阵而已,人数又少,甚至手中拿着的都不是适合贴身搏斗的长矛,被这三名都披着盆领铁铠的勇士切进来一搅,缺口立时便扩大了开来。 步兵抵挡骑兵靠的就是阵型,没有了阵型自然也就挡不住了,很快,后续的骑兵顺着三人搅开的缺口就冲了进来,又不过片刻,这支鲜卑也就溃败了。 “秦屯长,两位队率,上马。” “好!” 军中许多的骑士都是一人双马有备用马匹的,秦宜禄三人也不矫情,直接便翻身上马,而秦宜禄甚至是上了马之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边肩膀上居然插着一把短戈,不知什么时候砍穿了自家的铠甲,深深的扎进了肉里。 这特么二手的铠甲果然不靠谱啊。 刚刚在地上砍人时虽然时间不长,甚至就只有三四分钟,但战况激烈,肾上腺素飙升之下他甚至根本都不知道。 “屯长,这……” “没事,死不了,继续杀敌!鲜卑王庭就在眼前,杀过去,胜利就是咱的了。” 说罢,自顾自的狠狠抽打着马屁股又重新冲在了前面。 至于那半根短戈,秦宜禄也不敢拔,怕喷血之类的,索性就让它在身上这么插着了。 董卓这会儿就跟在秦宜禄的身后,见状也忍不住感慨道:“秦壮节不仅有谋,武勇端得也是不让旁人,好壮士啊。” 牛辅则跟在他一旁道:“岳父你看,他身侧的将士们已经自发的围在其身周护住了他,但那些将士中大多都不是他们屯的。” “很受拥戴啊,这便是魅力了,当真是个大才,只可惜咱家明年就要调走,发现得晚了。” “现在发觉也不算晚,若非是岳父您目光如炬,又如何能从行伍之中就拔擢了此人了呢?” 董卓闻言笑着摇头,却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瞥了一眼几乎落在了陷阵营最后的吕布一眼。 “哪里算什么目光如炬,那不就走眼了么。” “吕布?哼,居然还在咱们的后面,此人武艺倒是非凡,只可惜,空有一身武艺而没有胆气,却是更显此人废物了,既然惜命,加入这陷阵营作甚?与壮节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好了,莫要说他了,你看,壮节他又与鲜卑的先锋交手了,他身边那两人是谁?也很勇猛啊。” “是他们屯的队率张杨和吕布屯的队率成廉,这成廉,此前还与他起过冲突呢,看起来,应该是被他的气度所折服了。” “吕布麾下的队率都冲得如此靠前了么?” 然后俩人不自觉的又回头瞅了一眼落在队伍最后的吕布。 “不去管他,看壮节他们冲锋陷阵,倒是看得咱家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了,好久没有亲手杀敌了啊,手上还真有些痒了,好贤婿,随咱家杀敌。” “喏!” 第13章 火烧弹汗山 歠仇水岸北侧。 陷阵营已经与传说中的鲜卑王庭精锐杀作了一团,就连董卓也已经亲手拿着马朔杀入重围,左一刺又一挑,表现得极为勇猛,至少确实是不像个主职监察的刺史。 万幸的是,冲出来阻碍他们的鲜卑武士并不算特别多,虽然因为地形狭小的缘故,绝大多数的汉军仍然还在桥上和后面堵着,速度非常的慢,但是鲜卑王庭的反应速度依然是远失水准。 来北岸支援的武士都是零零星星的,根本就没打出多大的优势来,反而让汉军过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乓的一声,秦宜禄一刀砍去,被面前的鲜卑武士一挡,一把大汉制式的环首刀居然因不断的劈砍而坚持不住,从中间断掉了。 嗖,一柄马朔直接从远处飞了过来,噗呲一声就扎死了那名鲜卑骑卒,却是成廉见他这边不妙直接拿近丈长的马朔扔了过来。 他自己则是马失前蹄,噗通一下又跌了下去,两名鲜卑武士见状对这他就是一顿乱砍,直砍得他像个滚地葫芦一样的抱头乱滚。 若非是身上穿着和秦宜禄一样的盆领铁铠,早就死了。 “兄弟,我来救你!” 秦宜禄二话不说就调转了马头,也来不及在脑子里过什么算计,拼尽全身的力气杀散了围攻他的两名武士,伸手将狼狈不堪的成廉拉上来与自己同乘一马。 “妈的,这帮鲜卑武士的装备还挺好,不是说他们只能使用骨质的箭矢么?” “毕竟是王庭,与一般的鲜卑人是不同的,再怎么捡便宜,终究也是需要一场苦战的。” “你看,方伯大人被人围攻了。” “要去救么?” “这……” 两个人都有点犹豫,事实上仗打成这样也当然不能说是不顺利,否则这一支本来军心就不怎么旺盛的并州军早就有人逃跑了。 所谓的王庭精锐,这份抵抗其实是远比大多数人想象中要弱得多的,这说明秦宜禄的判断一点没错,否则,他们这些先登之士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 只要让汉军中的大半都过得了桥,这一仗应该是能大胜的。 可再怎么说,他们这些个先登这会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董卓被人围攻,这当然是个刷好感的好机会,然而就他们现在的这个状态。 体力严重透支,身上各自有伤,武器都断了,铠甲也被砍得越来越破,有些甲片都散了架子了,他们又哪里还有能力救援董卓? 自保都费劲啊! 然后就看到一旁的张杨大喊了一声:“使君~,云中郡张杨来救您来啦~”然后就体力不支噗通一下摔下了马去。 ‘日,我想用的招被他给使了。’ 正犹豫见,突然听到远处又是一阵马蹄隆隆从侧面传来,秦宜禄紧张万分的转过头去,却发现居然是樊稠。 “杀!!” 一声大喝,一句废话也没有的,这一支仿佛从天而降,不知哪冒出来的精锐义从羌兵就如同一把热刀切蛋糕一样的狠狠的撞进了鲜卑人的军阵。 连秦宜禄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樊稠,不是作为督战队一直在队伍的最后面么?这是从哪过得河? 这董卓用兵有一套啊。 樊稠所带领的虽然都是羌兵,但这些义从羌都是董卓最最信赖的嫡系人马,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往他们身上砸的,光是盆领铁铠就做到了每人一套,战斗力实际上是比陷阵营还要高得多的,这是才是真正的董卓亲兵。 见这樊稠神兵天降一般,鲜卑所谓的王庭精锐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了溃败的意思,秦宜禄哪里还有犹豫,立刻就兴奋的大吼一声,带着成廉两个人一持马朔一使弓箭,就这么杀到了董卓的身边。 “使君,无恙吧。” “哈哈哈,无恙,壮节你无恙否?” “无恙。” “好,那就且随我一块,坐观我汉军大胜即可,此战,咱们已经是赢了的。” 秦宜禄从善如流,他现在确实也是打不动了,便索性跟在董卓的身边,确是默认他从先锋的位置上退下,成为了一名发号施令的领导。 而很快的,那些在岸边阻击汉军的王庭军便出现了崩溃趋势,汉军这头通过浮桥成功上岸的军队也越来越多。 这一仗打得比想象中都还要更顺利一点,顺利得秦宜禄都忍不住怀疑董卓是不是提前跟某个鲜卑的贵人互相商量好了。 事实上此时的鲜卑新任可汗正是檀石槐的幼子和连,然而这个和连还真不是如他此前想的那般有二十多岁,事实上,这人才特么十六。 至于这些草原民族为什么总有让小儿子继承家产的传统,他不知道,也理解不了,但看起来好像鲜卑这头的贵人们也挺理解不了的。 又这么巧,和连带领着自己的嫡系兵马去向西,去统领向来刺头的西部鲜卑,又联合一部分羌人会盟,打算劫掠凉州去了。 所以弹汗山这地方负责驻守的就成了和连的侄子魁头。 眼见着汉军杀了过来,魁头的第一反应还真不是拼死冲杀,他的本部兵马都是他爹给他留下来的,檀石槐死后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和连也没少欺负他们,他又凭什么为了叔叔的基业,拼光哥哥的家底呢? 鲜卑人对于城池的依赖几乎没有,弹汗山准确的说也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依山傍水的优质牧场罢了,这样的牧场草原上有很多啊。 所以,魁头带着兵非但没有去阻击汉人,反而直奔王庭深处开始抢夺檀石槐留下的财宝和仪仗。 只要这些东西落在他手上,到哪还不建立一个新的王庭呢?到时候自己当新王庭的可汗不香么? 相反,替和连守王庭,那才是真的缺心眼呢。 人同此心,你魁头好歹也是檀石槐的直系后代,与和连好歹还是叔侄关系,你都不肯为了和连拼命,我们拼什么? 于是,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回到自己的部落中,带上自己的家眷,带上自己的羊和马,头也不回的就跑,非但不阻拦汉军,反而还会趁乱劫掠其他部落的女人和羊马。 当然,忠于和连的王庭精锐也还是有的,而且确实都是精锐,但突然袭击之下一时也都是乱了阵脚,尤其是当魁头以及其他的头人们开始在王庭中四处劫掠的时候,一时间大家甚至都不知道是要先拦着汉军,还是先去杀叛军。 秦宜禄大声呼喊“放火!快放火,放火烧他们的财物,不要急着进入王庭内部与他们巷战!” 巷战,这些鲜卑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物会拼死反击,但如果是放火,这些鲜卑人却会因为抢救财物反而没法专心作战。 况且这鲜卑王庭也真的很容易烧,整个王庭压根就没有砖石结构的房子,他们鲜卑人压根就不会烧砖石,建筑物大多都是木制和草制的。 火把往上面一扔呼得就能燃烧起来。 董卓也在后面大喊:“不要追敌,不要追!放火,放火为先,烧他们的帐篷,烧他们的马厩,烧他们的羊圈,烧他们晾晒在外边的草料,火起我们就赢了,不要追敌啊!” 第14章 万人敌 渐渐的,山下的火势越来越旺盛,自陷阵营之后,匈奴人也渐渐的依次过了桥 见整个王庭都已经混乱且毫无组织,这些匈奴人心知是捡便宜的时机到了,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就接过了掩杀和劫掠的重任,开始悍不畏死的冲进王庭。 而看着眼前已经浓烟滚滚的王庭,吕布的心里,却是变得尤为复杂了起来。 他想跟着汉军一块去放火,可他的位置实在是太靠后了,靠后到他一过了桥,反而被身后已经疯了的匈奴人给裹挟着向前,一路冲进王庭深处,一并抢劫起来了。 匈奴人都穷苦,替汉军打仗很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抢劫,虽然溃败的时候往往兵败如山倒,但捡便宜的时候各个都化作了勇猛的虎贲之士,根本就指挥不动,也驭使不了。 他也就只能不停的被匈奴人一路就这么裹挟着消失在了王庭深处。 看得董卓直摇头。 “这吕布,冲锋的时候缩在后面,抢钱的时候倒是还奋勇了。看着不像是纪律严明的汉人,倒像是个匈奴人,可惜了一身的好武艺啊。” 秦宜禄也是尴尬,打着哈哈地道:“这个……奉先他还是比较勇猛的,这不是被桥给阻了么,哈哈。” 成廉见状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又把嘴给闭上了。 说什么呢?说秦宜禄跟吕布这是商量好了?这不成了缺心眼了么? ‘回头,还是在钱财上补偿奉先一点吧。’ 董卓冷哼一声:“不去管他,死就死吧,这些鲜卑人不愿死守王庭,但想抢夺他们的财物,他们也是会拼命的。继续放火,此战咱们已经赢了!” ……………… 另一边,吕布也觉得憋屈。 这一战中他是什么样的表现,给董卓留下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糟糕印象,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秦宜禄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但是他自问,这一仗若是由他来披坚持锐的话,一定能打得比他更加漂亮,战事也一定会更加顺利。 但现在再想表现他的武勇显然是已经晚了,痛打落水狗算什么勇猛? 自己这是不小心又被秦宜禄给推坑里了? 好像也不是,毕竟谁又能料想得到,这一仗会打得如此顺利,曾压得大喊三路大军全军覆没的鲜卑王庭精锐,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呢? 那,是我命不好?这么大的机会却没有抓住? 四下瞅了一眼,他的身边除了百十来个跟随他一块的汉军骑兵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一些匈奴兵了,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纯粹就是打劫。 但他想回王庭之外也不太可能,匈奴人已经把路给堵得死死的,除非他杀出去。 也就是说,他其实再如何表现,如何弥补,也没有用了。 见状,一名叫侯成的麾下小卒子道:“屯长,这就是命,该着人家秦屯长升官,但人家这不也是赌命赌着的么,咱们的性命既然没上牌桌,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家那样的收益。不管怎么说,咱们命是保住了,而且至少也能抢点钱财回家,也是好事儿。” “命?我吕布,从不认命!” “那,那你还能如何呢?” 想了想,吕布却是回过头去,冲着身后的匈奴人高声大喊了起来:“匈奴的弟兄们,你们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志向么?我们好不容易进入鲜卑的王庭,难道就只抢夺一些羊马和女人么?” “王庭深处,弹汗山脚下,乃鲜卑汗帐和仪仗所在,檀石槐十余年来劫掠我汉家郡县无数,金银财宝堆满了几十个屋子都装不下,难道我们就任由鲜卑狗种将它们都带走么?” “匈奴的兄弟们,吾乃吕布,现在要冲杀过去,抢夺檀石槐的仪仗,是好汉的随我来!” 说着,却是一马当先,丝毫不理会这王庭中其他的财物,直奔着更深处,追逐而去。 那吕布一口气冲入了汗帐,正巧就遇到了刚刚打劫完汗帐准备要撤的魁头,那魁头见吕布这么几个人带着匈奴人就敢来找他的晦气,不由得一阵冷笑。 “就这么几个人也敢上来找死?谁去将此人拿下!” 几名武士听了命令之后奋勇向前,吕布却是怡然不惧,狂笑一声拿起大弓,啪啪啪连开三箭,每一声弓响必射落一名骑士,速度之快直让人眼花缭乱,其余的武士见状,纷纷胆生寒意,本能的拐弯避让。 而吕布则趁此机会操纵着胯下的骏马,展现出了极高的骑术,就趁着那些鲜卑武士短时间愣神的功夫从他们的缝隙之中穿梭而过,竟而又笔直的冲着魁头冲了过去。 此时这魁头的军阵因为抢夺王庭财物的缘故同样不整,更关键的是大家手里都拿着抢来的财物,行动也不甚方便,一时间想去救援,也已经来不及。 少数的几个护卫阻拦吕布的武士,则被吕布以骑术灵活的躲过,实在躲不过去的便一朔刺死,诺大的一个护卫队,居然就愣是没有一个人能让吕布出第二招。 吕布就这般灵活得宛如一只在战阵之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七拐八拐的距离这魁头越来越近,直骇得魁头大惊之下,本能的扛起了檀石槐的伞仗就跑。 然而坏就坏在这伞仗上了,这玩意是特么鎏金的,重一百多斤,扛着这东西怎么可能跑得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被那吕布赶上,干脆的一枪刺死,而后索性将马朔扔了,抡起一百多斤重的,被鲜卑人视若珍宝的,鎏金的可汗伞盖耍了一个枪花。 一时间,魁头所部的王庭精锐全都被吕布的勇猛给震慑住了,居然愣是没人敢再上前来与他鏖战。 恰好这时候,侯成,以及一众跟着来捡便宜的匈奴骑兵也已经尾随着吕布一并杀了上来,见吕布已经得手,各个兴奋不已,嗷嗷叫着就要冲过来要抢夺那些鲜卑兵卒手中的财物。 不一会儿,这些鲜卑人和匈奴人就打作了一团,完全打成了一场烂仗,吕布则是冷哼一声,对这种烂仗毫无兴趣。 从地上捞起了魁头的尸体,取下自己的汉剑将其头颅剁下,用头发绑在自己的腰带上,又将尸体往鲜卑人的军阵中一扔,这才挥舞着金伞扬长而去。 第15章 前程 这一仗一直从中午打到黄昏,终究才算是打完了。 弹汗山下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火势好像有一些失控了,用不了多久恐怕整片山脉都要跟着燃烧了,一片好好的天然牧场就这样被毁了,而且没法救,老天爷要是不下雨的话这火就只能这么一直烧下去。 王庭所在的鲜卑人基本上已经各自抢夺了财物跑干净了,只要不追,他们也不会反身和汉军作战。 汉军倒是真没有追他们的,但匈奴人大部分都追了上去,董卓也管不了,也懒得管。 事实上他们杀敌也并不怎么多,秦宜禄估计,至多也就是一两千的样子,但火烧弹汗山这个事儿本身,就是一件极富政治意义的事情,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场属于汉军的大胜呢? 王庭这玩意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对于檀石槐来说,这就是一处依山傍水很适合放牧的普通草场,他人在哪里,哪里就是鲜卑人的王庭。 然而对于和连来说,他的一切都是从檀石槐的手里继承的,连王庭都守护不住,其他人又凭什么认你是大家的可汗呢? 王庭没了,鲜卑自然也就分裂了。 当然,就算是没有今天这一手,鲜卑迟早也是要分裂的,其实差不出这两年去,实际上对天下大势的影响虽然有,可也没那么大。 但这样的功绩写到奏表里去给天子看,那肯定是要龙颜大悦的。 檀石槐敢在汉朝边境线三百里外的地方建立王庭,敢拒绝汉朝廷的和亲,不受刘宏的封王诏书,更将他大汉帝国最精锐的三路大军打得全军覆没,这口恶气刘宏怎么可能咽得下? 现在董卓带兵把他的王庭给烧了,虽然是趁着檀石槐刚死,有欺负人家小孩子的嫌疑,但这口气对于刘宏来说肯定是能出痛快的。 如此,他董卓明年调任到某个大郡去做一个实权太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至于此前抢劫太原世族豪强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追究了,甚至那些世家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淡化这其中抢劫的部分事实,转而大肆宣扬这是他们深明大义的主动捐献,硬从这份大功中咬下一块来。 那么哪怕是投桃报李,董卓自然也是要大肆封赏的,而这其中的头功,毫无疑问的便是身先士卒,先登过桥的秦宜禄了。 尽管这吕布带回来了鲜卑的金伞和魁头的人头,但第一印象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董卓似乎已经认准了,这吕布武艺虽然高强却勇气不足,论功行赏的时候将他排在了秦宜禄之后。 董卓意味深长地夸赞吕布了一番之后,答应将举荐他去五原郡做个郡吏,便接过了伞盖命令樊稠将其收好,也就不再理他,转而亲切地抓起了秦宜禄的手,有说有笑的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去了。 而吕布虽然也是羡慕,甚至还有一点嫉妒,却也知道自己这是倒霉催的,没有办法。 ‘郡吏啊……郡吏就郡吏吧,好歹也算是有了出身,却是不知,最终能落得个什么样的差事。’ 董卓对秦宜禄却是有好多话说了,牵着他的手道:“壮节你此次大功,咱家一定会在表奏之中上书你的功绩,既然不想离开并州跟随于我,我也不会勉强,军中曲军侯的位置自然不会食言。” “然而你如此聪慧自然不会看不出,这军队回去之后就是要解散的,我只是刺史,所能安排的官职十分有限,关键是我与这并州上下所有的太守关系都不算太好,若是也像吕布一般只写一封荐书于你,那反而才是害了你,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 “这……那,小人就说了?小人听说督邮、上计、御车,这三者是郡吏中最为威风的,不知我能不能做?” 董卓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你倒是真不客气,也真敢挑。” 秦宜禄笑着挠了挠头,看董卓这态度,好像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啊。 “都邮就不用说了,这是代表太守考察郡中诸县的巡查官,类似于郡中小一号的刺史,各地的县长县令也是要怕的,自然威风。” “上计,那是代表太守向朝廷述职,上报郡中情况的,往往也用于应付太守,那是一郡的脸面,自然同样威风凛凛,还能借机去结实京中的鬼人。” “这两个职位,无论是哪个郡,那都是必须由太守的亲信之人来担任的,便比如我,刺史做过之后下一步要做太守了,这是咱们大汉的政治传统,而这两个职位也一定是要留给自己的两个女婿的。” “你若是肯跟我走,等我作为太守上任之后御车吏这个职位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但这个职位掌管的是郡中公文往来,迎来送往,接触郡中其他大人的机会自然就多一些,自然也是一个有前途的位置,你若是去其他郡的话,谁会愿意因为我的一封荐书就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你做?” “那……那我如果留在并州的话,能做哪个位置呢?” 董卓笑道:“你若是留在并州的话,能做哪个位置,我说得却是不算了,说实话,” 见秦宜禄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色,董卓也是真的看好他,想收为门下,便索性解释了起来,道:“壮节,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出身太低限制了你的眼界,给你写荐书这当然没什么,吕布那我都写荐书了,何况是你呢?” “然而我当吕布是外人,才给他写荐书的,我若是也给你写一封荐书让你留在并州做郡吏,其实反而是埋没你的才华,郡吏这一条路,不适合你。” “这……这却是为何呢?” 秦宜禄还是有些不甘。 “壮节啊,你以为,我这个刺史,与一郡太守相比,谁的权责更大一些?” 秦宜禄想了想道:“名义上,太守是两千石的官职,刺史只有六百石,但刺史是管太守的,拥有监察之权,应该……是刺史大些?” “若是刺史比太守大,那在你心中,督邮莫非比县令也更大么?若是刺史真的比太守更大,大汉传统上又为什么都是先当刺史,后做太守呢?” “这……这就确实不知了,还请使君为小人解惑。” “太守怕刺史,这确实是没错的,然而太守有一样却是刺史没有的,那就是官吏的任免权,比如我如果此时已经是某个郡的太守了,那我自然可以一封任书,许你一个郡吏来做,甚至你如今既有军功在身,便是让你做个小县的县长,也无非是写个奏表,去尚书台那边走个程序罢了。” “刺史却不同了,本身也就是个六百石的小官,又能任免多大的官员呢?只听说过郡吏、县吏,谁又听说过州吏?” “所以本朝刺史若是用自己的人,就只能用主簿、从事,这种私人性质明显的官职来安排官职,说白了那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官,你若是不愿跟我走,这官职是万万不能给你做的。” “否则明年我调走,新刺史上任,这样的官职就什么都不是了,至于郡吏,郡吏的选拔权是人家太守的,我写的荐书真的就只是荐书,人家给你面子,就给你安排安排,不给你面子,那东西就狗屁的用处也没有了,我明年就要调走,又素来与州中大姓不和,我的面子又值几个钱呢?” “这便是大汉的法度所在了,刺史虽然权重,但却从根上断绝了培植党羽,拉拢人心的机会,一切的权力只能是来源于上,而无法种植自己的根基。”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才说给你写荐书是害了你,并州这地方与其他地方还不太相同,世族豪强的势力极大,抱团排外之下,就连我这个刺史做得都难受,又何况是你呢?” “你若想求前程,就只有三条路,第一,就是旧事重提,你跟我走,我做了太守之后自然会让你做个御车,也算是个前程,日后能做到什么位置,也看我能做到哪个位置了。” “第二,我与你一封荐书,让你去汝南袁氏求学,这是咱们大汉入仕的正途了,你本就有基础,料来有个两三年的功夫也就学出来了,只是咱们边郡鄙夫,想走经学的路子难免要多遭一些白眼。” “当然,要是走得成的话,先在京中衙门中做三年小吏,再外放寻个县去做四年县长,再回中枢进尚书台做两年郎官,料来问题都不大,还能不能再往上走一步,我就罩不住你了,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三,还是我与你一封荐书,却不是学经,而是去凉州做个义从。你知道,自从永嘉羌乱以来,朝廷重开了西汉时的六郡良家子的制度。” “你带着我的书信去北地找张济,那是我的旧部,他必然会关照你,也定能给你一个良家子的出身,磨砺个一二年,便可以去北宫做个宿卫,这却是咱们武人的正途了,我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上来的,若是做宿卫时能得了天子青睐,平步青云也未必不能。” “就这三条路了,你要选哪一个?” 第16章 成婚 在汉朝,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想当官真的是一件极其极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三条路中哪条都不好走啊。 以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总觉得县令好像是个小官,比如刘备不重视庞统的时候,就让他先当了个县令,比如法正说自己不受刘璋的重视,只当了个县令,比如……反正任何人只要是怀才不遇或者是不受重视,统统先当个县令。 他妈的都当了县令了,还叫怀才不遇么? 那是一千石的官身,至少名义上比刺史都大点,谁让我也怀才不遇一下好不好? 老子拼了性命的打了胜仗得了首功,还得到了董卓的赏识,就这,想求一两百石的普通小吏都不得啊! 好像诸葛亮还有一段特别装逼的话,说是他的几个朋友在曹操手下当太守,他就感慨了一句,这么牛逼的人才在曹操手下只能当太守什么的。 艹!是一种植物。 郡吏肯定是不能当了,董卓那是坑吕布呢,自己可不能傻呵呵的也往坑里跳。 然而董卓给他的三条路,如何选择,他又一时犹豫纠结了起来,因为实话实说,这三条路都不是太好,也都有弊端。 第一条,其实真就是眼下最稳妥的一条升官途径,但他也真不想给董卓当私臣,这搞不好真的是不得好死的。 第二条,学经,这一条路倒是稳定,他也有把握能学得成,但董卓的意思他如何能不明白,这东西拼人脉远多于拼学问,董卓虽然抱上了袁家的大腿,可他一个武夫哪有什么人脉给他用呢? 再说这一条路未免太耗时了一点,这么按部就班的走,十年能混个县令来当就算是不错了,十年后,董卓都该当太师了。 至于第三条路,去凉州当义从,其实问题同样是很大的,他记得汉末凉州还有两场大规模的羌乱,十分危险,一不小心自己可能就要没了。 况且以六郡良家子的身份进了北军,就眼下这党人与宦官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状态,不引人注意反而才是好事,真要是引人注目了,那特么就是纯粹的在走钢丝。 然而另一方面秦宜禄却是也明知,这董卓确实是已经对他掏心掏肺了,人家的能力也很有限,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而这三条路,也确实是他想要出人头地的话能选到的最好的三条路了。 选哪一条呢? 三条路都需要离开并州,秦宜禄一时又做不了决定,便索性跟董卓说能不能等他先回家,先和未婚妻把婚礼给办了,他自己则好好再琢磨琢磨,和家人商量商量之后再说。 而董卓对他也确实是不错,表示他这个并州刺史确实还得在并州再待一段时间,至少也得个月,这个月里他一直在雁门,自己可以随时去找他,他的承诺永远有效。 当然,除了这官身前途之外,单纯财物上的赏赐董卓也是不吝啬的,王庭虽然烧了,但或多或少还是抢出来一点值钱东西的,更关键是那些匈奴人在抢完东西之后总要上缴一半来伺候汉军爷们。 这些财物董卓自己一点没往兜里装,都给将士们分了,尤其是陷阵营的将士,每一个人都发财了,秦宜禄作为首功得到的赏赐最多,足足两辆大车。 有了这些财物,至少婚礼可以好好办一下,让杜萍嫁得风风光光的了。 大军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带着缴获和赏赐的财物又从弹汗山游山玩水一般的退回了并州,走到西平城的时候董卓就大方的宣布让他们解散回家了。 张杨本人就是云中郡人,而且和秦宜禄就是临县,表示他快马加鞭的回家交代一下,就一定会去参加秦宜禄的婚礼。 成廉则是光棍一个也没什么家人,却是干脆表示先不回家了,去把秦宜禄的婚礼给参加了再说。 吕布则是回家去看妻儿了,也未必能赶得上他的婚礼,所以提前从自己的赏赐中拿出来一部分给他,就当是贺礼了,到时候赶得及自己就去,赶不及就不去了。 其实就是不想去的意思,秦宜禄知道这吕布其实是看着他就觉得心里不爽,偏偏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否则显得太过小气。 事实上秦宜禄也有点不想看见他,自然也就表示礼物到了就好,人来不来都没有关系。 八天之后,秦宜禄和同屯的其他人一并回家,不知不觉就已经成为了同屯中大哥一样的人物,开始对他马首是瞻,就连原来的张屯长也对他客气有加了,毕竟,人家都已经是曲长了。 很快的,他这点薄名不但在本屯传播得很快,就连县内其他的屯子也都有不请自来要与他主动结实的游侠,再后来这份名声还渐渐的传到了郡里。 来他这给他贺喜的人越来越多,秦宜禄的朋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大家也都知道他受了董卓的看重,也是个少不得要有出身的人了,再加上他又是这一仗的首功,同县的其他屯兵就算不认识他也听说过他。 一来二去,这份名声的加持下,他秦宜禄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本地的游侠头子。 总之,一场婚礼让秦宜禄办得很是热闹。 花了大价钱,给自己买了一副金丝的步摇,一条玛瑙的带子,又给杜萍张罗了整齐一套的珍宝首饰给他戴上,又高价请了据说来自洛阳的木匠师傅给他们精心打了一大大的拔步床,再从赏赐的绸缎中选了两匹大红的,请裁缝制了新衣。 迎亲那天,本来两家是挨着的,但秦宜禄还是领着一众弟兄们各自骑着高头大马在屯子里四处转了一大圈,就是纯粹的显摆,目的就是为了将这场婚礼办得风光一些。 送入洞房之后用一个切开两半的葫芦喝了点苦酒,一宿新婚,再起来时,秦宜禄就已经是有家的人了。 新婚燕尔,秦宜禄也沉醉在了温柔乡中,很是黏黏糊糊的和杜萍腻了好几天,一直到八天之后成廉终于要走,秦宜禄这才骑着高头大马相送。 行至半途,却是突然追上来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高喊道:“这位小哥,可是秦宜禄秦曲长?” “阁下是?” “在下县中县尉王二。” “原来是县尉当面,失敬,可是有事?” “却是有事,隔壁临县出了一名擅杀郡吏的大贼,府君大人签押了缉捕文书,全郡抓捕,听闻你与此贼有旧,特来相告,若是他来投你,还希望你能代为约束,莫要让我们这些县吏难做。” “与我有旧?谁啊,我也不认识几个外县的人啊。” “张杨,字稚叔,据说犯事之前是要来参加你的婚礼的,你与他不熟?” 秦宜禄闻言一愣,却是点头道:“生死之交。” “原来如此,你现在也是咱们县中的名人了,我可以给你这个面子,但你也一定不要让我难做。” “谢县尉” 第17章 撤屯 张杨,居然犯了事儿? 居然还杀了郡吏? 这就非常的懵逼了,要知道张杨这次出征也是立下了功勋,也是入了董卓的眼的人,虽比不得自己和吕布,至少也是以屯长的身份退下来的,两人还相约未来要相互扶持,怎么会杀人变成通缉犯? 说来,明明此前解散的时候张杨是说好了要来参加他的婚礼的,结果却一直没来,秦宜禄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却不想居然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 “叔稚怎么会杀郡吏?” 成廉也是迷茫,疑惑道:“会不会是因为赏赐太厚,引得了地方豪强的觊觎?” “按说应该不会,这毕竟是军功赏赐,他也算是方伯的人,谁有这个胆子巧取豪夺?” 俩人商量了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成廉惦记这位兄弟的安危,索性也不走了,又和秦宜禄回到了家中。 秦宜禄则继续使钱拖了一些游侠来打探情况,大约中午时分,打探消息的游侠回来,只是说了一些情况,便让屯中余者全部都大惊失色,丝毫坐不住了。 “又要撤屯?” “是,据说正是因为撤屯之事,叔稚才会与郡吏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将郡吏杀了,领着全屯一百多户统统都做了马贼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居然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如今那鲜卑的檀石槐都已经死了,弹汗山也被我们给烧了,还要撤么?尤其那张杨的屯应该跟咱们一样都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军屯吧?这诺大的一个云中郡,三两万户恐怕都凑不出来了,还撤?汉人都特么的撤走,这等水草丰美之地,全都留给匈奴人么?” 那游侠闻言苦笑:“哪还有什么两三万户呢?我听临县的流言所说,整个云中郡,现在就只剩下千户而已了,去岁撤了五个县,今朝,可能还要再撤三四个县呢。” 就连成廉都忍不住嘟囔道:“这特么哪是撤屯撤县,分明就是撤郡了。” 所谓的撤屯,即是指朝廷因无力支撑他们这些边地屯户,所以特发恩旨,要将他们这些人撤回内地居住的意思。 事实上他们这些屯户也确实都是不缴税的,相反,因为都是游牧经济,朝廷每年都还要给他们发许多必要的日用品,近些年自然灾害频繁,鲜卑人和羌人轮流作乱,总是遭灾,朝廷还得出钱赈灾,对于朝廷来说实在是一门赔本生意。 朝廷中,放弃北部雁门关以北,和放弃整个凉州的声音一直都在,甚至几乎都快成为主流了,这些年里一直都在陆陆续续的撤,只是秦宜禄一直以为似他们这种军功之屯,朝廷只要脑子正常就肯定不会撤,却不想……这特么好像脑子是有点不正常。 兔死狐悲,今日撤的是张杨,明日谁知道会不会撤到自己头上? “他妈的,咱们这些屯民为国征战什么时候避让过?征兵的时候不思边塞苦,刚一解散,就嫌弃咱们费钱了么?这是什么道理?” 秦宜禄听他矛头对着董卓去了,连忙打断道:“此事方伯未必就知晓,再说这撤屯之事,终究不可能是他决定的,若是尚书台有了明令,他一个刺史,难道还能阳奉阴违么?” “我就是憋屈,这撤屯中多少不平事,肯定是那负责撤屯的郡吏欺人太甚,否则叔稚大好的前程,如何就会突然杀官造反了?大哥,这都撤到临县了,你们屯难道还保得住么?” 一旁还有人冷笑着说风凉话道:“撤吧,撤吧,都撤了,把咱们都撤下,河套就都是匈奴人的天下了,武皇帝,还有那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就都成了笑话了。” 秦宜禄闻言,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他都忍不住想跟着一块骂一句,今上煞笔了。 其实他们这些所谓的屯民,真正的用处还真就不是作为兵源来使,而是负责管着匈奴人的,自匈奴分裂,南匈奴内迁之后,南匈奴一直就在河套平原上繁衍生息。 作为代价,每次汉军用兵的时候都会征调匈奴兵作为辅兵跟随,也一直都是当炮灰来使,因此才有了匈奴血税这样的说法。 然而若是没有约束措施,没有精锐的汉军骑兵,人家匈奴又凭什么一直乖得跟孙子一样? 事实上云中、定襄、朔方、五原四个郡一直都是匈奴人多,汉人少,但是绝大多数的事情,还是汉人说了算的,平日里他们这些汉屯就是匈奴屯的监督者,若有哪一部的匈奴有不老实的举动,他们是随时可以披坚持锐,给他们一个沉痛教训的。 然后朝廷现在要撤了他们。 昔日汉武帝拼着天下户籍减半的巨大代价打跑了匈奴,抢回了河套,现在又白白送给这些匈奴人了。 “今上和朝中贵人们,脑子里都是狗屎么?” “图省事儿呗,把河套上的汉人都撤下来,让羌人、鲜卑人、匈奴人互相之间狗咬狗,如此汉军只需守好了雁门关,那些外族也没那么容易打得进去。” “可是失去了河套养马之地,今朝放弃容易,他日如何还能收复得回来?” “你跟我急什么?有能耐你进京去找今上痛陈利害去呀。” “好了!不要再说了!” 秦宜禄终于暴怒之下出言打断,众人见状,也全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天下大势与咱们升斗小民又有什么关系?临县的事情虽然唏嘘,但这刀子毕竟也不是划在咱们自己身上的,眼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咱们县到底有没有撤屯的指标?咱们屯会不会撤?” 众人闻言,心头全都阴郁了起来。 自古以来,但凡是强迁百姓,无非都是一招:烧田焚屋而已。 放火把你房子点了,不迁?不迁就等死呗。 这种事儿他们见得太多了,狠辣一点的,更会直接把你的口粮给没收走,起了冲突死个百八十人那都是常有的事。 至于这撤屯迁往内地之后,真的会分给你良田让你耕种么?怎么可能呢,中原,甚至就说太原,哪里还有无主的土地? 大部分都是要卖与豪强大族做租客的。 这年头,租客和奴隶也差不多少。 事实上可能这才是朝廷乐于撤屯的最主要原因,如此一来,朝廷不但少了边屯的开支,这些屯民直接当奴隶卖了也能卖不少钱呢,今上连三公九卿都能明码标价的拍卖,卖点屯民又有什么?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这些屯户都是常年打仗,下了马做民,上了马就做兵的狠人,若是用来看家护院,又岂是中原地区的农户所能相比,若是买得多了,将来他们架空地方官员什么的,自然也就更多了几分底气。 皇上得了钱财可以再修几个园林,豪强得了老兵作为家奴,可以为抗税再多几分底气,河套让给异族省了朝中贵人们再为边塞事而分神劳苦,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推进起来岂能不顺? 然而对于他们这些屯民来说,谁又愿意去给那些世家大族为奴为婢呢?尤其是似秦宜禄这种刚打了胜仗回来的。 我们这都是身上带着军功的啊,不应该是国家的英雄么?怎么就给卖成奴婢了? 这口气可怎么咽得下去啊! “成廉,你随我走一趟,咱们问问使君去,这撤屯,到底撤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会不会撤到咱们头上,诺大一个河套,现在到底还剩下了多少汉人?” “大哥,若是……若是有咱们的话,咱们撤么?” “我撤他祖宗!我连鲜卑王庭都敢烧,还特么不敢杀几个郡吏么?我难道还不如叔稚?” 第18章 一点就透 一路风尘,秦宜禄和成廉两个人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雁门,听说董卓正在楼烦巡查盐矿,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赶到时正好那董卓正在县寺中高卧午睡,两个人也只能耐心地等着,万幸那牛辅还记得两人,很是热情地先请到了前厅。 问明了来意,牛辅也是一阵阵的唏嘘,却道:“你们俩来得还真是不太凑巧,岳父最近因为楼烦盐矿之事,被气得头痛病都发作了,这几日来每日都要躺一个多时辰才能稍有缓解。” “一个盐矿,如何就能将使君给气成这样?” “哎~,贪污腐败啊,以前的那个盐矿管事被他们给弄死了,这群硕鼠啊,哎~” “只是贪官的话,把人给抓走不就行了?如何还能让使君都无可奈何?” “人家的背后,站着的是宦官,那矿监孙立是中常侍孙璋的亲侄子。” “哦~” 闻言,成廉还想说些什么,秦宜禄却是偷偷掐了一下他的大腿让他闭嘴了。 什么狗屁的贪污腐败,都是扯淡,本质上还不是党人集团与宦官集团的争斗而已。 楼烦的盐矿作为整个并州乃至整个北方地区最大规模的盐矿之一,是直属于少府管辖的,这本就不是他一个刺史应该管的东西。 稍一琢磨就品出来了,这应该是董卓背后的袁家有所指示,想让董卓趁着火烧弹汗山的战功加身,找一找那帮宦官的晦气,亦或者是他自己为了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在故意搞事,但总之,和公义肯定是无关的,到底是谁欺负谁,也是一目了然的事儿。 这种政治上层斗争都是狗咬狗,跟他们这些底层屯民没啥关系,撤屯的这个事儿才是他们的生死攸关。 然后牛辅就一直在说那些宦官是如何如何可恶,党锢之祸是如何如何残酷,就这么说了半个多时辰,董卓才终于醒了,挺着个大肚子出来。 秦宜禄连忙道:“知道大人正在为大事而心忧,本不该为我们自己的小事再来烦扰,奈何撤屯之事导致人心惶惶,乡亲们的心里都不踏实,故而特意让小人来代为托问,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董卓摆了摆手道:“撤屯之事如何还能算作是一件小事呢?咱家出身于凉州,如何能不对你们感同身受?近些年,朝廷想要放弃凉州的声音也是一直甚嚣尘上的,一旦放弃凉州,那凉州,也就全都成了羌人的天下了。” 成廉怒哼道:“先弃河套,后弃凉州,武皇帝打下的基业都要被今上给败光了!” 秦宜禄皱眉道:“慎言,不可对今上不敬。” 董卓则叹气道:“今上,是被宦官们给蒙蔽了而已,这一切也都是宦官的谋划,所谓的十常侍,才是天下之大恶啊。” 秦宜禄见他又想把话题往宦官的身上拽,隐隐的就感觉这董卓恐怕是在算计一些什么,便努力的往回拽道:“使君,大人,乡亲们让我二人来,主要是想问一问,这次的撤屯……到底有我们没有呢?也好让乡亲们有个准备。” 董卓笑着道:“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今上有诏,要在洛阳的西侧修建东罼圭苑(音译东碧桂园)、西罼圭苑、和灵昆苑,朝廷没钱啊,宦官就得帮着今上去搞钱,所以这河套的军屯,早晚,都是维持不下去的。” 成廉心直口快,忍不住道:“又修园子?我记得以前不是修过显阳苑么?这才完工几年啊。” “显阳苑,是先帝修的,有些地方自然是不合今上心意的,今上是个贪玩的人,显阳苑对他来说还是稍小了一点,就说今上要修的三座园林中的西罼圭苑,周长三千三百步(百万平以上了),纵览本朝,只有武皇帝曾经修建的上林苑可以媲美啊。” “他妈的洛阳东边已经有了显阳苑和广成苑了,为什么又要在西边修?今上他就是一个人,他修这么多的园子干什么?他修园子就修园子,撤我们的屯又是为何?” 秦宜禄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当着董卓这个刺史的面骂皇帝昏君?你这舌头不想要了吧。 董卓却是不恼,反而笑着道:“都是那些宦官们搞的事啊,今年,益州、荆州、扬州,三地,各有什么紫贼、九江贼之类的大贼反叛,中原地区又是天灾不断,不是这处旱了,就是彼处涝了。 今上下诏令郡国遇灾者减田租之半,可洛西的三处园子又不能停,这取财之事也就只能交给宦官了。 本来还能靠卖官还是能赚一些钱财的,但现在我们这些党人不懂事儿,联合起来谁都不买,所以啊,就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并北三郡,那是早晚都要被卖光了的,所以你们问撤屯之事,不在今年,就在明年,你们啊,就当是今年有你们吧,还是要早做准备啊。” 说完,就听成廉忍不住在嘴里嘀咕了一句:“我们并北百姓这么多的百姓,诺大一个河套养马地,在今上心中,还不如修几座破园子来得重要么?” 董卓笑而不语。 意思是很明白的,你们就是没有园子重要,不服? 秦宜禄心知董卓之所以说这么大的一套磕肯定是有算计的,聪明人之间不能把话说得太透,事实上他差不多已经把董卓想让他们干的事给猜出来了。 便道:“还请大人给吾等小人指一条明路,还有我那兄弟张杨,他是刚立了功勋的军中先登,一回到家,就被逼成了通缉犯,岂不是太让人心寒了?可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如你所说,此人擅杀郡吏的话,就算是我,恐怕也无能为力了,你们可不要学他啊,杀了郡吏,就是造反的反贼,我也护不住的,壮节,咱家曾给过你三条路,你任选一条走了便是,终究不至于沦落到与人为奴的地步去的。” “终究都是父老乡亲,不忍相弃啊,当真无法转圜么?使君,吾等武夫别无所长,但手中刀还是锋利的,愿为大人前驱,为大人所用,为公义所用!若能斩尽奸佞,还天下朗朗乾坤,何惧生死?” 董卓闻言,眼珠子终于大亮,也终于确定,这秦宜禄是真的懂,也真的是个可用之人,斟酌道:“这个么……杀郡吏啊,这可是大事,自党锢之祸以来,敢造反而无究的,就只有张俭一人而已,嗯……你们知道张俭么?” 你都把张俭给点出来了,那哪还能不知道你的意思? 当即再叩首道:“大人,此前您给过我三条明路,我已经明白了,我想选第二条,愿去凉州当义从,还希望大人代为引荐。” “好说,好说。” 说着,这董卓却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荐书,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壮节,你是个人才啊,做事,万万小心。” “大人放心,便是死,也绝不会牵累了大人。” 第19章 诛宦 “壮节,这……你与方伯到底打得是什么哑谜,你懂什么了?咱们面临撤屯之危,要如何是好啊。” “话不是已经都挑明了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挑明?挑明什么了啊!” “你可知张俭是何许人也?” 成廉摇头表示不知。 “此人与刘表、陈翔、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岑晊七人同列为荆襄八骏,也算是天下名士。” “他一个荆襄的名士,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那张俭曾任东山督邮,那督邮说来也不过就是一郡吏而已,当时中常侍侯览的家属在当地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张俭以区区督邮之身,就敢将其全部扣押了起来,并借此为机,把事情搞得很大,还弹劾了侯览。” “侯览便蒙蔽今上,将其定为反贼,派人前去捉拿,这张俭便连夜逃亡,然而因此人此事名气太大,他逃到哪,哪里的高洁之士便都会收留,接纳于他,即便此举会给自己带来祸患也在所不惜。” “孔融你知道吧,人家是孔子的嫡系后代子孙,他们家也曾经收留了张俭,后来朝廷怪罪,孔融和他的哥哥争先恐后的要把罪责担在自己身上,最后他哥哥担下罪责,因此事而死,此事便是大名鼎鼎的‘一门争死’了,事后,这孔融便是天下顶了尖的名士了,懂了么?” “还是……有点没懂。” “没懂么?你当方伯与牛辅为何要与咱们说那么多楼烦盐矿的事?那盐矿是少府直辖,和他一个刺史又有什么关系? 今日党锢之祸再起,朝中张让等十常侍霍乱朝纲,党人恨他们恨得牙痒痒,这楼烦虽不知为祸者谁,但想来一定又是宫中哪个常侍的家属的。 方伯携大胜之势,有军功护身,正是借机朝他们开刀的千载良机,但他是大人物,不能亲身入局,正需要一个张俭一样的人物入了局中,将事情搞大,搞得惊动中枢,震动天下。 懂了么?他要做翟超,谁来做张俭?” “这……你?我?” “不然呢?” “这……这就不是造反了?” “是造反,但却是闻名天下的造反,至于这个过程中起因如何,又是不是杀了几个无辜郡吏,天下人谁会在乎?” “原来如此,方伯这是拿咱们当刀子了。” “咱们这些武夫,可不就这么一点用处了么?” “那……咱们把事情搞得大了,宦官奈何不得刚刚立下大功的方伯,必是要恨死咱们了,方伯真的会保咱们么?” “不是方伯要保咱们,而是天下党人都要保着咱们,宦官越是要弄死咱们,党人们就越是不能让咱们死,至于保不保得住,那就看党人和宦官集团的上层斗法,谁赢谁输了。” “若是宦官赢了……咱们是不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啊,抹脖子自裁,反而能死得痛快一点,不过若是最终党人赢了,咱们说不定也能像那张俭一样,落得个天下名士的称谓,也未可知啊。” “原来如此啊,那我明白了,就是赌命呗,咱们边郡鄙夫只要值,什么时候怕过赌命?就是这明明是赌命,居然不能亲自上赌桌,将生死操之别人手中,这一般赌法,却是心里不够踏实。” 秦宜禄笑道:“当下已经是别无选择,就这么着吧,不过这一场豪赌,我倒是颇有信心,党人应该是能赢的。” “党人能赢?宦官的背后可是今上啊。” “今上?倒行逆施,天下人不值这独夫久已,不过是在等个机会罢了,真以为皇帝,就真的能对这天下人予取予求么?” 成廉不懂,还想要再问,秦宜禄却是已经不再说了,只吩咐他速回五原,号召不愿意撤屯的百姓一并聚拢起来,相约在二十日后在平成汇合。 秦宜禄自己则回了家中,将董卓的意思与众乡亲们说了,取出自己怀中的信件道: “诸位,眼下等着咱们的就这两条道路,要么,你们跟我走,咱们去楼烦杀了孙璋的侄子,叫什么……我也忘了,然后咱们一路向西,去北地郡投靠张济,做个义从。” “要么,就是等着朝廷撤屯,烧了咱们的房子抢了咱们的牛羊马匹,没收了咱们的铠甲兵器卖给太原乃至中原的世家豪族去为奴为婢,为他们看家护院。” “前者,就是纯粹的玩命了,后者,应该也还是能保下一条性命的,诸位,选吧。” 话音刚落,便见底下的一众老少拍案而起:“这还有什么可选的呢?吾等大丈夫,岂能与人为奴?” “对,宁死不为奴。” “不就是去当义从么?凉州与并州,又哪有什么不同,不过就是打仗而已,咱们云中人什么时候怕过打仗?” “对,卖我为奴,宁愿死。” 一时间群情激奋,倒是也省得秦宜禄进一步的动员了。 云中郡家家有马,即便是如杜萍这种女流之辈,也一样上得了马开得了弓,所谓的家当无非也就是一些细软绢布和养的羊而已,将细软放在驽马上驮着,羊群赶着,男子各持弓箭在前,女子各管家当和老幼在后,仅一天,诺大一个百户屯也就动员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又通过游侠之流传开,临近的数个屯听说秦宜禄有门路能去凉州当义从,自然也是纷纷效仿投奔,仅仅三天之后,云中郡便足有了五个屯与他走在了一起。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县中的兵曹、县尉率领县中陪隶相阻,那县尉叫做吴越,也是个与他们历来熟识的,拦住了去路喝问道:“汝等欲学那张杨造反么?” “非是造反,实在是不愿撤屯而已。” “谁说要撤你们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刚见了方伯回来,此乃方伯亲口所说,今上被宦官蒙蔽,整个云中、五原、定襄三郡,都是要撤的。” “就这么让你们走了,我们如何交代?岂不是杀头的罪过?” “不如随我同走?” “我县尉不当,陪你做贼么?” “那要不试一试,凭你这百十来人,阻得住我么?” “那还是同走吧。” 五日之后,一行人又到了西平这般重镇,而果然如他所料,这事儿董卓是帮他都交代过了的,这么大的一支队伍出现在边防重镇,愣是连个问的都没有。 等了一日,张杨听说了他们的事情带着他自己全屯前来投奔,又等了一日,成廉从五原郡返回,又给他带来了三个屯。 至此,他手上硬是已经汇聚了九个屯,光是壮丁编了一下便有足足两个曲,近一千人。 当然,还拖家带口的带着差不多四千的老弱妇孺。 如果再拖延一些时日的话,说不得这队伍还能再扩编一些,不过他这头耽搁的时间越长,董卓那头肯定就越是不好交代,本质上他现在跟董卓唱的是双簧,差不多得了,总不能真整出几万人造反。 当即,秦宜禄让成廉和吴越领一屯人看护家眷财物,他自己则带着其余人马,直奔楼烦盐矿杀了过去。 第20章 宦官论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楼烦盐矿,之中,随着秦宜禄亲自冲锋在前披坚持锐,足足一千人的并州虎狼之骑杀入山谷,矿中的大人们无不是自乱了阵脚,惊慌不已。 他们倒是想挡,可如何抵挡得住? 这矿中矿工是多,千人总是有的,但面对秦宜禄的滚滚铁骑,各个骑着马张着弓,而且几乎一半人都身穿筒袖铠甚至盆领铁铠,人多又有何用? 矿工与屯户厮杀,这本就是搞笑。 “速速去请董卓发兵来救啊!他不是关西将门么?” “大人,董卓本是关西将门不假,但随着张奂下野,他已经投了汝南袁氏,现在是关东党人了。” “我管他是将门还是党人,速速让他发兵来救啊!” “大人啊,若非是董卓有意放纵,这数以千骑的精锐起兵,如何能够出现在这儿呢?他又怎么可能来救呢?” “那,那……这个混账,我没得罪过他啊!” 说话间,原本少部分傻了吧唧真的还在结阵抵抗秦宜禄等人的矿工或逃或死,秦宜禄也喊着只为诛宦余者不罪的口号成功杀了进来,一部分懂事的矿工甚至还主动倒戈相向,直接堵住了孙立的去路还把他给绑了起来。 理由是万一这孙子跑了害怕秦宜禄杀他们泄愤。 “我有钱,我有好多钱,放了我那些钱都是你们的!” 成廉闻言则很是不解的疑惑道:“我们弄死你,你的钱不也是我们的么?这有什么区别?” “我……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我叔叔是中常侍孙璋!” “多新鲜啊,你要不是孙璋的侄儿,我们还不过来呢。” “你们……你们为什么杀我?” 成廉刚想说话,却见秦宜禄已经张弓搭箭,乓的一声直接将人给射死了。 “墨迹什么?” 说这,却是让矿吏找来了一支毛笔,又掏出了短刀砍开孙立的脖子,索性蘸着他的血在墙上踢了一首赋: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 “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 “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而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 “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则向之所谓可恃者,乃所以为患也。” “患已深而觉之,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缓之则养祸而益深,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虽有圣智,不能与谋。” “谋之而不可为,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则俱伤而两败。故其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至抉其种类,尽杀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非一世也。” “夫为人主者,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硕士于外,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而祸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为祸,虽欲悔悟,而势有不得而去也。故曰“深于女祸者”,谓此也。可不戒哉?” 写完之后笔一扔,又冲着众矿工和矿吏道:“吾乃云中郡的曲军侯秦宜禄,此前火烧弹汗山之役,吾乃首功也,因不满宦官撤屯之策,故而杀此奸贼以为泄愤,与尔等无关,还望诸位贤达莫要擦此墙上文字,使我肺腑之言能够直达天听,吾在此谢过了。” 说罢,这才又领着众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众的矿工和矿吏面面相觑。 而远在雁门的董卓在了解到事情全貌,并将秦宜禄的血书一字一句的誊录了下来写进了奏表之后,也不禁感慨万分: “大才啊,就这么一点妖风,倒是真让这壮节使上天去了,此赋一出,壮节必得名士之名矣,若是他日天下有变,而他还未死的话,仅凭此一篇文章,说不定也是能换个两千石太守来做的。” “岳丈,这壮节……也当真是自作主张,怎么留下这样的一篇东西,如此一来,这事搞得可就大了,这可和咱们的初衷不符啊。” “也没什么不符的,人家既已将性命都压了上去,难道还不让人家竭尽全力么?只能说,咱们终究是只看到了他的武勇,倒是忘了他的文了,此前只知道他精通左传,写得一手好诗词,现在看,他分明是连尚书也是精通的,更写得一手好文章啊。” “那咱们真的要……会不会太出挑了啊,今上从来聪慧,如何会看不出,这背后是您在做推手呢?” “壮节敢写,咱家还不敢表了不成?如今咱家军功在身,正要借壮节的诗,也好好地表一表咱家的平生志向。” ………… 却说秦宜禄等一众屯民,先是一路回了西平,又原路返回,途径定襄、云中、五原、终抵朔方,一路上足足又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而这么长时间里,董卓果然也并未组织起一次对他们的围剿。 事实上哪里是董卓不敢围剿,他们此前在楼烦的所作所为都传开之后,虽然摆明了是造反的大罪,但几郡的太守却是更不敢得罪他们了。 围剿?缉捕?你要干什么,人家是诛宦的义士,你是想自甘堕落,与宦官勾结么? 要知道宦官对党人虽然狠,但其实党人对宦官一党的处理却更狠,朝中大臣只要稍微亲近宦官一点往往就要扣上个奸贼的骂名,而且得势之后是要秋后算账的。 比如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首的段颖,说是大汉第一神将也不为过的狠人,就因为“亲近宦官”这四个字,在第一次党锢之祸结束之后,说杀也就杀了,甚至连个像样的罪名都懒得编,其妻女都沦为了奴婢军妓。 事实上这就离谱,宦官的背后难道不是皇帝么?宦官势大的时候不亲近宦官,凉州的羌乱如何去平定?难道只有愤而隐居,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管不顾才是品行高洁? 这大汉天下,党人与宦官的争斗就是这般的水火不相容,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任何人想要稍微对宦官集团妥协,都得想想段颖的下场,琢磨琢磨自己有没有如段颖一般泼天的军功护身? 站在党人的一边,就算是死,也能落下个好名声,就比如孔融他们家一门争死这样的事,细究下来这岂不很好笑么?但只要有人吹,这事儿就是美谈。 若站在宦官那边,管你是不是为了天下仓生,管你是不是立下擎天一般的军功,先骂你个狗血淋头,让你遗臭万年,子孙后代抬不起头来再说,将来翻身有机会了还要弄死你全家! 所以,谁敢亲近宦官? 所以,谁敢不厚待这诛杀宦官亲属,又写下诛宦神赋的秦宜禄? 以至于他们这一行人穿郡过县,还是不是的有世家豪族主动的拿出酒水粮食来劳军,仿佛谁能够招待他们一番,都是无上的荣幸一样,甚至不止有一户人家询问能不能把女儿嫁给秦宜禄。 更甚至于,折腾了一大圈之后大半个河套都知道了朝廷要大规模撤屯,而他们一行人要去凉州当义从的事,一路上因为崇拜他秦宜禄的名声,主动来追随的并州子弟也是越来越多,明明此前只有九个屯在跟着他走,等到了朔方的时候队伍则已经扩大到二十个屯了。 却愣是没人敢管,没人敢问,倒是有不少人为他无偿的准备马匹,粮草。 这便是诺大一个东汉最吊诡的地方了,中央的朝政大权,已经尽操之宦官之手,只手遮天,再掀党锢之祸压得天下党人一个个连气都喘不过来。 但是在地方上,却依旧是党人的天下,谁敢跟宦官沾染上半点关系,轻则天下儒生骂到你社死,重则动辄诛灭满门。 秦宜禄就这般离奇的同时拥有了反贼与英雄的双重身份,过朔州而进入北地郡,找到了董卓的旧部张济,也就是张绣他叔叔,邹氏的老公,拿出了董卓的荐书,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义从军。 从此,开启了一篇全新的篇章。 第21章 天下震动 在这些党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秦宜禄的那一片《论阉宦之祸》,自然也跟着传遍了整个天下。 那东西是欧阳修的代表作之一,原本是《五代史宦者传论》,也是后世的语文课课文必背的几篇古文之一。 至少他上学的时候是背的,也不知现在的学生还背不背了。 需知文学、儒学之道也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宋朝差不多在这一方面可以说是中华文明的巅峰了,远非两汉时皓首穷经的五经博士能比。 而欧阳修更是毫无疑问在整个北宋的文坛都可以称之为一颗明珠了,这东西拿到东汉来使,这纯粹是降维打击啊。 一时间,天下震动。 董卓此前曾说,就连他也没到了有资格靠经文来博取名声的地步,天下人中除了袁、荀、杨、恒,没有人有资格真靠这东西博取实惠,但显然,秦宜禄现在就是那个意外。 之所以说普通人靠扬名很难,是因为这天下儒林的舆论是掌握在他们那些人的手中的,不得到他们的认可,你写出再好的文章,没人吹捧没人讨论,相当于写了东西无处发表,自然也就是白搭。 但现在,这些人全都成了这篇文章的吹捧者。 因为诛宦,秦宜禄实际上充当了一个党人集团向宦官集团突然行刺的一个死士的身份,死士么,自然不介意将你吹捧一番,就比如张俭,那不也是从小小的一介郡吏,给吹成荆襄八骏之一了么? 若是干下这般大事最终却能不死的话,那得了好处也是你的幸运。 身份、时机、背景故事,秦宜禄作为一把刺向宦官集团的刀,实在是太锋利了。 一个刚刚在火烧弹汗山,政治意义如此浓重的战役之中,拿下了首功的有功将士,因为被宦官集团所主导的撤屯之策被逼得铤而走险,怒而杀人,还带走了几千义从又去凉州平羌乱去了,这故事讲起来多么的动听,多么的好听啊。 再说这篇文章除了本身文采风流,碾压一代之外,意思也是又好又贴切的,翻译过来,全篇文章从头至尾都在骂宦官,劝说君主对宦官应该尽快杀掉,斩草除根,而且有理有据,引经据典,更提出了“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这般胆大包天,却又极有道理的名言。 如此雄文,不转不是儒林人啊! 很快的,这一篇文章便隐隐的有了天下第一文的势头,甚至秦宜禄此前做得那首满江红也被翻了出来。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看看,何等豪情,何等壮志的一员好汉子啊,关键是人家还真做到了,人家是火烧弹汗山的首功。 这么一对比,岂不更显得宦官集团可恶了么? 当然如此一篇雄文摆在刘宏的面前,却自然是让刘宏睚眦欲裂了。 撤屯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意思,说到底宦官们捞钱还不是为了给他修园子?说到底撤屯的这个事儿你们这些世家豪族难道就干净么?没有买哪来的卖? 说到底区区一个曲军侯如何能做得了这般大事,一群屯户如何还能把这样一篇歪赋送到他这个天子的案前? 这特么是在诛宦么?分明是在诛朕啊! 刘宏一眼就认出了事情的本质:张俭,又特么是一个张俭,这群党人,又特么的要搞望门投止的把戏了么? 拿朕当泥捏的啊! 孙璋更是哭得都成了一个泪人了,抱着刘宏的大腿就哭嚎道:“我那侄儿他到底有什么错?他管理盐矿,上缴的收益足足比以前多了七成啊!如今天下人人都说我那侄儿罪有应得,天子您要为老奴做主啊!此事若是没个说法,老奴这中常侍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也让老奴也像那王甫一般,吊死在洛阳城门被野狗分尸算了。” 刘宏也是咬牙切齿道:“区区一个曲军侯,若是不能杀他,莫说是你,便是朕,这张脸面也不用要了。大汉不可以再出第二个张俭了,无论如何,朕,必杀他!” 当天,尚书台便已下了诏令,将秦宜禄这一行人全部定罪成了反贼,而且是夷三族,并且表示,谁敢上书为此人求情,便以朋党罪下狱。 然后第二天,一个叫曹操的议郎就带头上书为其求情了,气得刘宏都摔了杯子,命人将其下入大牢严刑拷打。 再之后张让等人又发现这个叫曹操的小子居然是曹腾的孙子。 这特么是自己人啊! 他爹曹嵩又备了厚礼去找十常侍挨个求情,却是又只能捏着鼻子把人给放了。 无非是两头下注而已,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多深奥的操作,朝中这么干的人很多,十常侍中的吕常就跟党人们走的很近,那些个党人一方面与他们这些宦官针锋相对,一方面又让家族偷偷的与十常侍等宦官勾搭姻亲关系,这都是常规操作了。 实在是这东汉的政治斗争太过残酷,动辄毁家灭族,谁都想给家人留一条后路而已。 所以,作为纯粹的宦官子弟,曹嵩让自家儿子与他们这些阉宦划清一些界限,有事儿没事儿的给他们添个堵什么的,张让也不是不能理解,若是将来天子早夭,或是什么时候党人再占了上风,他这个十常侍之首肯定是不得好死,但家中的亲族家眷搞不好还需要让这个曹操帮衬照料一二呢。 但你添堵添到这个地步,几乎都成了倒宦急先锋了,仗着家中关系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老曹啊,咱们也不是外人,你们家的孩子不惜做到这个地步,这是认准了咱们早晚不得好死,急于撇清关系在求生么?可你以为天下人会真的看不出来你们的打算么?” “他是你儿子,是咱的侄儿,这份关系是洗不掉的,也罢,他不是一心想往党人的圈子里钻么?那咱家就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 “秦宜禄的事,天子已经是动了大怒的了,责令尚书台无论使什么法子,都必须要摘了此人的脑袋,然而此人与张俭终究不同,他手里是有兵的,虽然不多,却也不是寻常小吏能拿得了的。” “既然人都放出来了,咱家就再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尚书台刚接到凉州刺史周洪的辞官表,这不,咱家就想到孟德那孩子了么,让他去凉州做个刺史,去取这逆贼的项上人头,当然,若是他愿意包庇此人彻底站在党人那边,也由他,你们家到底要站在哪一边,可要想好了。” 第22章 豪横 让孟德去做凉州刺史,去凉州抓秦宜禄? 一时间曹嵩的脸都绿了。 好你个张让,你这是存心整我是吧,我那宝贝儿子不就是行刺过你一次,不就是成天嚷嚷着要杀你们,不就是有事儿没事儿的给你们添点恶心么,你至于这么整我么? 那可是我的亲儿子,你的好大侄儿啊! “常侍,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宽容则个?” “呵呵,尚书台已经拟了诏了,他若是不敢去,可以辞官啊。” “………” 这是实打实的在坑人了。 曹操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诛宦小先锋的角色,一直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实在是他出身如此,想加入党人的圈子,只能如此激进。 他爹是宦官一党,他爷爷更是本来就是宦官,与张让等人甚至还有提携之恩,张让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久而久之的倒是也能让他一直活着赚取名声。 激进派这三个字就是他曹操的人设,他必须得比寻常的党人更加激进,才能向党人集团表他的忠心。 这张让这一招毒啊,你不是党人的急先锋么?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去凉州当刺史去吧,去包庇那个秦宜禄去吧。 如此,若秦宜禄活,你曹孟德就成为那些党人的弃子,不是说他秦宜禄是张俭第二么?那你去学学孔融,一门争死啊。 至少是个丢官弃职的下场。 若秦宜禄死,那你曹操就还是咱家的好大侄儿,至于以前的那些激进的言论,那不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儿么。 至于辞官不受? 呵呵,人家秦宜禄是个义士,孔融他们家为了义士都能一门争死,你个激进派,现在有个庇护义士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去?你居然不敢争死?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果然,你个阉宦之后此前发表的那些激进言论都是作秀唱的双簧,我们党人这么多年算是看错你了,呸啊! 却是直接把这曹操给架起来放在火上烤了。 关键这个任命本身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按照东汉官员的政治传统,这曹操本来也应该当刺史了。 只要不是非常时期,朝廷的官职任免都是有其规矩的,要先被举做孝廉,这算入编,再入京为郎,这叫中央部委实习,再外放郡县做个实差,这叫基层锻炼。 再做县长、县令、或是郡丞之类的地方官,这叫积累执政经验。再回中央做议郎,这叫政治深造。 再然后,就应该是去当刺史了,这叫委以重任,最后再去当太守,这叫独当一面,在东西南北都做过太守之后,差不多就该重新回到中央,做三公九卿之类的真正宰执了,其实历朝历代都差不多的。 这曹操举了孝廉之后做过尚书郎也做过洛阳北部尉,之后又做过顿丘令,现在的官职是议郎,正应了入编、锻炼、执政、深造,四步走,接下来的第五步自然也应该外放去委以重任了么,这凉州刺史高洪又辞职了,这不正好么? “操儿他才疏学浅,凉州又是重镇,这个……我怕他不是不想抓贼,而是有心无力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咱家啊,还派了郭胜和冯芳,领一路北军,做了凉州的监军使者,这次啊,一定能将这贼子擒下,就看孟德的表现了啊。” 说完,张让洋洋自得,直气得曹嵩面色通红,却又无可奈何,也只得再一次的谢过了张让对曹操的不杀之恩,回家与宝贝儿子商议去了。 曹操一听说张让要他去凉州当刺史也是郁闷不已,心知这一趟当真是个大大的火坑,而且他确实已是避无可避,在家中枯坐苦苦的思索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一条两全之策来。 而到了晚间,此事传开了以后,以袁绍为首的一众党人朋友,包括更是将曹操的门槛都没踏得破了,生怕这曹操推辞不受,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义,说来说去就一个要求:凉州刺史必须去,而且必须要保住秦宜禄的性命! 至于,这曹操本人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那不重要,万一死了,这叫舍生而取义。 事到如今,这曹操哪里还有退路? 党人与宦官,或者说宦官背后的皇帝已经杠上了,这是个大汉天下到底由谁说了算的对赌,这是大是大非问题,稍微掉链子一点,此前他示好党人的种种作为全都要白费。 更何况,这次与他一同去凉州的还有个正副监军使者,正使郭胜就不必说了,这本就是十常侍之一,副使冯芳则是曹节的女婿,这都是妥妥的阉党。 再一想到此去凉州必然涉及和牵扯到关西将门,搞不好还要卷入关西派与关东派的博弈之中,一时间头都大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凉州必然是要掀起一场政治风暴的,他这个卷入其中的刺史,当真是命悬一线。 唉~,上任之前,写封遗书吧。 ……………… 再说另一边。 秦宜禄确实早已经做好了自己化身为棋,供天子和党人互相博弈的思想准备,但有些事终究是要事到临头才晓得其中厉害的。 却是着实没想到,这般的博弈居然会如此的疯狂。 他们一行人一路辛苦的终于赶到了北地郡见到了董卓所推荐的他的旧部张济,本想着既然来了,怎么也要拜访一下凉州刺史高洪。 结果张济就告诉他,高洪已经辞职了。 秦宜禄又问他什么时候辞职的? 张济说,听说你来到北地郡的当天就递交辞表了。 却是把秦宜禄都给吓着了。 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如此简单的就逼得一州方伯不惜辞职躲避?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本来就快要干部下去的原因,凉州刺史是天下一等一的火坑,自永嘉羌乱以来历任刺史鲜少有干得满两年的。 成廉忍不住不忿地道:“大哥,这姓高的为什么要躲着咱们啊,莫非他是阉党?” “他若真是阉党,反而就不会躲着咱们了,不过是不敢接待咱们罢了,若是亲切了,免不得阉党要与他算账,判他个勾结反贼之罪,若是冷落了,免不得要被那些党人秋后算账,若是不见我,反倒是有个推脱,人家官都辞了,无论是党人还是宦官都不会太过为难于他。” 张杨闻言也叹气道:“咱们来凉州是为了求一条活路的,却不想居然已经如此的人憎鬼厌了么?咱们毕竟是男女老少四千多人啊,若是这凉州的上官们各个都如这位方伯一般,咱们这些壮年男人倒是好说,老弱妇孺可如何安置得下来?” 秦宜禄从这话中倒是也听出了几分怨气,毕竟他杀孙立就杀孙立,题了一篇宦官论之后却是之际将这事儿给搞得大了,然而他倒是名扬天下了,可跟随他的这几千口子人呢? 宦官也好,党人也好,他们关心的永远都只有大义,谁又在乎他们这些人的死活呢?数千人的外来人口安置,没有当地地方官员乃至豪强大族的倾力配合,却是万万不行的。 秦宜禄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问张济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听说了我的事情的?” “七天前吧,不过那时候还不知道你要来北地,还以为你会和张俭一样,索性托庇于匈奴呢,三天前听说你人到朔方了,这才知道你是要来凉州做义从,你和董公的胆子倒当真是泼天一般的大,然而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即便是咱们凉州,一般人恐怕也不敢陪你们发疯啊。” “将军就不怕遭我们连累么?” “哎~,如何就不怕呢?然而董公与我有知遇之恩,你既然拿着他的荐书,就算是泼天的大祸,咱家也只能接着了,况且我毕竟是地道的关西将门,宦官就是再怎么疯,按说也不至于真的对我这般人下重手,就算是丢官弃职,但若能因你而和那些关东的儒们搭上关西,咱也未必亏。” 秦宜禄笑着道:“那这位高使君,不知是出自关西,还是出自关东呢?” “此人出身于渤海高氏,自然是出自关东了。” “哦~,原来是出自关东,这倒是好办了,咱家既然来了,却是要让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的,他既然是三天前辞的职,总不至于今天人就不在凉州了吧?麻烦将军带路,成兄,张兄,你二人各点五屯兵马,随我去拜访一下方伯,他若是闭门不见,就将他的门给砸开!” “喏!” 第23章 相欺 北风呼啸,寒风卷地。 将一应老弱病残暂且安置在富平县左近由张济的一众部下们代为照料,秦宜禄自己则率领十屯兵马,也就是一千精锐骑兵日夜兼程,仅一天一夜,就从富平沿官道一路南下,经高平进入到了汉阳郡境内,一路颠簸,终究是在三天之内便已堵住了已经辞职,但还没走得成的高洪。 毕竟身为一州刺史,要辞职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至少得传讯各个郡县吧?后事总得安排吧?就算不等新刺史交接,亲朋好友的总得道个别,跟随自己的亲信总得尽量安排一番吧? 这些事情就算做得再怎么急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总是需要的吧?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官都辞了,那秦宜禄居然还要见他,而且是抛弃辎重和妇孺,以一种近似于急行军的方式,只两天就从北地郡跑到冀县来了。 这个边郡的鄙夫! 收到消息的高洪自然下令紧闭府门,谁都不见,秦宜禄风尘仆仆的赶到,就等来一名门房,给出了一个“使君病重,不便见客,现已辞职,有什么事儿等新刺史来了再说”这样的一个答复。 然而秦宜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被打发了去?当即便高声喝问道:“使君到底是不方便见客,还是不方便见我?” 遂干脆下令,将整个刺史府给围了。 这般的胆大妄为,着实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一个反贼,居然堂而皇之的带领一千骑兵出现在了凉州的首府汉阳,还敢包围刺史的府邸? 放任?这肯定是不行的,这好像是太滑稽了一些,所以很快的,汉阳的郡卒又反向把秦宜禄给包围了。 但是包围归包围,秦宜禄没有真的攻打刺史府,汉阳的这些郡卒也不敢真的攻打秦宜禄,至少拥有兵权的大人物们,谁也不敢下这个命令。 万一稀里糊涂的就成为阉党了怎么办? 这汉阳太守范津乃是南阳人,是地地道道,地道得不能再地道的党人,听说了此地消息之后,正在吃饭的他吓得饭碗都掉地上摔碎了。 想了想,却是苦笑着留下了“胆大包天”这四个字的评价之后,命令手下郡卒带着酒浆和粮食去给秦宜禄吃,却是同时让郡吏帮忙传了个话,只说自己是真的病了,让他万万莫要来寻自己。 然而秦宜禄收下了酒水和粮食,却是不依不饶地当众呵斥这郡吏道:“府君大人莫非也要不想见我,是拿我当了反贼了么?若是如此,何必还做这麻烦事,让这外围的军队攻杀了在下便是,在下必定引颈受戮。” 说罢,却是干脆抽出自己的环首刀硬是塞在了那名连名姓都没有问的郡吏手里,跪在地上大声呼喊:“反贼秦宜禄在此,来啊,诛杀反贼!!” 吓得那郡吏当啷一声就把刀子给扔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道:“不是啊,大人他是真的病了,丝毫没有说您是反贼的意思啊,否则,否则怎么会让我带着酒浆和粮食来劳军呢?” “原来如此,既然府君病了,待此件事了,小人自然是要去探望的,祝愿府君的病,能够早日康复。” 说罢,秦宜禄索性便在这刺史府邸之外,大军重围之中,将酒浆与粮食和将士们分了,自顾自的大吃大喝了起来,怡然自若。 甚至还招呼包围他们的郡卒一块吃,更甚至于还询问人家能不能管他们借一下破门锤或者能翻墙的梯子。 整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都麻了。 一个顶着反贼名头的逃亡落难之人,这么豪横的么? 如此一来,那些包围他们的郡卒自然就更不敢动手了,大大小小的军头们谁也不敢下令。 就连高洪自己都不敢给外边的士卒下令。 眼见这秦宜禄居然真的胆大包天,嚣张到了这般地步,他也害怕这莽撞人真的敢破他的大门,那面子就丢到姥姥家去了,却是连忙开门将秦宜禄给请了进去,却是也只让秦宜禄一个人进去。 秦宜禄也不含糊,解下佩刀交到了张杨的手中,还朗声道:“叔稚你听了,若是我在府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明方伯必是阉党无疑,你只管攻入府门,将这府中上下尽数杀个干净便是,非是为我报仇,而是为国除奸,府君乃深明大义之人,必不会使兵来攻你。” “喏。” 说罢,不理会郡吏和府中小吏难看得几乎要吃屎一样的脸色,昂然的便走了进去。 他这声音很大,高洪在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见了秦宜禄之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张脸黑的就跟炭似的。 然而秦宜禄进了大门,却是立刻就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屁颠屁颠的过去给高洪行礼道:“小人秦宜禄见过使君,唐突之处,还望使君雅量海涵,宽恕则个。” “你,你你你,你干嘛啊!我都已经辞职了,你为何还是不放过我?为什么非得要见我?我岁数大了,仕途都不敢想了,只想着平平安安的回乡养老,便是这么简单的心愿你都不肯饶了我么?” “使君说笑了,小人只是曲军侯,只是区区小吏。” “擅杀宦官,写论阉宦之祸的区区小吏么?你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来见我?杀鸡儆猴么?今日只因见你这一面,却是已经卷入其中了。” 秦宜禄笑着道:“既然已经卷入其中,使君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便是以朋党之罪下狱,今上体你情状,十之八九也就是流放交州而已,应是不会杀你的,留下一份清白的好名声,遗泽子孙后代,岂不也是一件好事么?” “…………” 我特么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太欺负人了啊! 这个秦宜禄,比之当年的张俭可王八蛋太多了。 然而多说无益,只得道:“你来见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秦宜禄闻言,面色严肃地大礼而拜道:“小人从并州一共带来了接近四千人,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妇孺,何以在凉州容身?还请使君行个方便,拟个条陈,也好让我们这些可怜人能有个活路。” “你们既在北地郡,这事儿你直接去逼那北地太守皇甫嵩啊!太守管民政啊!你来找我干什么?” “还是……要使君大人先定个方略才好啊,如此,皇甫公压力也会小一些,皇甫公乃是关西将门,小人不敢逼迫太甚啊。” 高洪一听这话气得眼珠子都蹦出来了:“不敢逼他太甚,所以敢逼我么?” 秦宜禄闻言,嘿嘿笑了一声,却算是默认了。 第24章 谁不喜欢和土豪交朋友? 事实上,秦宜禄还真就是在欺负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在看人下菜碟 说白了,他现在的处境,说是名扬天下自然也没错,但其实也更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必须托庇于党人的庇护才能保全性命。 丧家之犬要怎么当?夹着尾巴四处乞讨,求人可怜收容固然也是应有之义,然而龇牙咧嘴,人憎鬼厌,让人不敢不赏一碗饭吃,未尝也不是一种当法。 这世上终究还是庸人更多,似这高洪一般视他如臭狗屎,不想招他的人,恐怕才是这天下官吏的主流。 秦宜禄就是要杀鸡儆猴,就是要这些人对他避无可避,就是要拖他们下水:要么帮我,要么就是阉党! 反正自己只是个曲军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当年的张俭好歹还是个督邮呢,怎么说也是郡吏,自己连个郡吏都不是,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当然,如此乖张的行事风格,自然会给人留下一个不懂事儿的印象,虽然强横一时,但等待风头过去了,若没有人真心实意的保他,他依然只是小小的曲军侯,随便一个什么人也能像拍苍蝇一样的拍死他。 可谁让秦宜禄是穿越者呢,据他所知,那场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已经只有不到三年的光景了,到时候,自然便是党人全面反扑,彻底的制住宦官集团乃至于刘宏本人的时候。 两年多一点的时间而已,挺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秦宜禄虽然跋扈,但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他敢跟这位凉州刺史高洪耍无赖一般的逼他相见,也敢跟这汉阳太守范津去搞,但却是万万不敢跟北地郡太守皇甫嵩搞这一套的。 无他,倚仗不同而已。 高洪和范津都是关东人,是靠着经学讲义立身的,都是地道的党人或半党人,党人诛宦乃是这个年月最大的政治正确,或者说他们的主子就是袁逢、袁隗之流。 而他秦宜禄现在是袁隗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就算是丧家之犬,也是袁氏、党人养着的丧家之犬,打狗是不是也得看看主人? 高洪拿秦宜禄这条丧家之犬是真的没有办法,不得已,只能捏着鼻子给皇甫嵩写了一道手令,让他将这些并北地区逃难而来的好汉好好安置。 拿着手令,秦宜禄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出来了,一众将士全都是欢呼不已。 秦宜禄朝着府门的方向深深地抱拳一鞠躬道:“谢,使君给我等并州子民一条活路!” 身后的一众骑士闻言一同下马,大声呼喝:“谢使君!” 然后起身道:“诸位,走吧,咱们去看望一下范府君去,咱们既受了他的恩惠,既然知道他害了重病,自然要去拜访看望一下。” 说完,又带领着这一千子弟兵去拜访范津去了。 范津就识时务多了,秦宜禄这块滚刀肉,算是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给体现得淋漓尽致。 似高洪那般,官也辞了,人也见了,手令也给了,还搞得这般的不得体,堂堂一州方伯,被小小一曲长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面子里子统统都没有了,除了一条性命之外到头来什么都没保住,岂不贻笑大方? 万般无奈之下,得知那秦宜禄又朝他来了,这范津索性大开中门,亲自在门口迎接,摆足了阵势欢迎他。 秦宜禄见状自然“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大礼叩拜,口称道:“怎敢劳长者相候?是小人的罪过啊。” 范津心里把秦宜禄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脸色也算不上多好,却是硬挤出一丝笑容道:“壮节乃海内知名的义士,自然要以礼相待啊。” “我听说府君您身体抱恙,是特来看望府君您的,怎敢让您相候?外边风凉,若是害府君害了风寒,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哈哈哈哈,我一见了壮节,身上的旧疾就好了大半,只觉得全身轻松啊,来来来,随我到府内饮酒。” “多谢府君” “你们初来乍到,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 “有啊,初来乍到,别的都好说,但是缺衣少食,更缺原料造房子啊,另外咱们凉州的天好像比并州还要更冷一点,如果大人您能拨给我们一点御寒之物,也是极好的,亦或者不必这么麻烦,折现有个千万钱,也能解燃眉之急啊。” 说完,秦宜禄热情地握住范津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三……千万钱么?哈,哈哈,贤侄你倒是……真不客气啊,哈哈。” “世叔,您可得帮小侄一把啊。” ‘这怎么就世叔了呢?哪根哪啊你就世叔了,给个杆就爬啊!’ “这个……你们应该是安置在北地郡的吧,这方面,你应该去找皇甫公啊,他才是北地太守么。” “皇甫公战事不断,军资尚且紧急,这不是不想给他添麻烦么。” ‘………………’ 范津有点想用大嘴巴子抽他。 这不是明着欺软怕硬么?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啊! 偏偏他还得陪着笑脸道:“这方面的事情,哈哈,你可以跟我的长史说,实不相瞒,这郡中事务,我一个南阳人其实是不太懂的,大多都是元固在做的。” “元固啊,郡中府库可还有钱能拿得出来么?能拿出来多少?” 秦宜禄这才注意到,这范津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就跟着一个身高八尺,气度恢弘的中年男子,连忙朝他拱手施了个半礼。 那人却笑道:“郡中府库,哪里还有多少钱财?况且大人您既然身为汉阳府君,虽然您是党人,但也万万没有直接用府库钱财给予反贼的道理,否则朝廷追责下来,您如何担当得起?” 秦宜禄闻言,皱着眉刚要发作,便听此人道:“不过壮节兄虽名为反贼,却也是天下人为之敬仰的真义士,既然缺钱,那咱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出一份力的,壮节兄啊,千万钱,未免太夸张了一些吧,在下家中也还算是颇有家资,壮节兄若是不弃,在下愿意出资一千万,与壮节兄交个朋友,如何?” “一,一千万?您私人出?” “自然,在下家中也算豪富,一千万钱,倒是也并不当是什么大事。” 秦宜禄这下真是大惊失色了,他刚刚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想法,哪成想居然真有收获,一千万啊! “长者可是姓盖?” “正是,在下敦煌盖氏,单名一个勋字,字元固,不知壮节兄可愿意交在下这么一个朋友?”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固所愿,不敢请尔啊!” 心中却是暗道,果然是他! 这位盖勋可是大大有名之人,此人既为汉阳长史,若说这范津的权柄早被他架空,自己也是信的。 无他,这个人实在是他妈太有钱了! 有钱到什么地步?有一年汉阳遭灾,朝廷无力赈灾,这盖勋挥手就是两亿钱洒出去,替朝廷把灾给赈了。 如此有钱,又如此舍得花钱,又是凉州本地人,这名望怎么可能小得了呢? 当然,可能也正是因此,遭了朝廷的忌惮,这盖勋在长史的位置上一干就是许多年,卡在一千石官职的这个门槛死活也升不上去了,一直就只能当二把手。 谁不喜欢和土豪交朋友呢? 第25章 针锋相对 当天晚间,秦宜禄就带着一千个粗糙汉子在盖勋他们家住了一宿。 他们家真的很大,在冀县的虽然只是别院,但住一千个客人居然也并不拥挤。 至于摆酒宴饮,烤肉招待,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反正一顿饭吃完,成廉都恨不得留下给他当个家丁了。 “元固兄,日后我们这些苦命之人,还要多多倚仗兄长的帮衬了。” “这自然是好说的,你们还是想要在北地郡定居么?若是留在汉阳,我也能更帮衬你们一些,若是你们愿意去敦煌的话,那就更好安排了,凭我们盖家在敦煌的能量,至少让你们衣食无忧,子孙不愁,还是没问题的。” 秦宜禄自然是不可能答应这个的,盖勋的意思说来说去还不是要他们受这盖家的庇护,他倒也相信盖家会让他们衣食无忧,然而若是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不惜造反的反对撤屯呢? 不就是因为腰太硬了弯不下去,不愿意去给那些中原豪强看家护院么。 盖勋见他拒绝得颇为坚决,索性也就点到为止,转而聊起了别的。 他是有心借秦宜禄来扬名的,这当然不是说盖勋的名声小,而是说他的名声始终局限在凉州一州之地,那些关东的门阀世家始终拿他当个外人。 将他卡死在一千石长史的位置上始终不能寸进。 那一千万钱与其说是给秦宜禄的,不如说是给秦宜禄背后的袁隗的投名状,这相当于是将渴望收编四个字都给写脸上来了。 第二天两个人依依惜别之时,这盖勋又是送钱又是送粮,甚至还给他筹措了两千只羊,二百匹马。 临别之时,这盖勋拉着秦宜禄的手扭扭捏捏也不肯放手,甚至还硬挤了眼泪哭了小半天,逼得秦宜禄也只能陪着他哭,后来又磨磨唧唧的要送,眼看着太阳都升到最高点了,明明是吃完了早饭才刚出门,再这么作秀下去是不是要回去吃午饭了? 秦宜禄十分无奈地道:“元固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日若是元固兄有所差遣,只管派人来北地传个信儿,宜禄别无所长,只有这一身豪勇还算可堪一用,纵是豁出性命,也必报今日赠金之恩。” 这自然也是应有之义,按照东汉的这么个社会价值观,以及秦宜禄所立下的义士人设来说,他日这盖顺若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一定是要两肋插刀的,否则他就会社死,这年头人格破裂是比死还要严重的。 本以为盖勋是市侩了,非逼着自己将这番表白心计的话给说出来,流于下作,然而这盖勋的关注点却与他完全不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妙,妙句啊,壮节果然是大才,无怪能写下满江红,还有宦官论这等惊世文章传遍天下,只可恨,咱们相识太短,昨夜也没来得及与你讨论文学诗词,哎~,愚兄舍不得你啊!” 秦宜禄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盖勋想要的是什么,连忙在心里骂自己不懂事。 人家一千万都花了,图的就是个扬名,然而这个名如何去扬,自然也是有讲究,有技巧的,否则若是费半天劲,只扬了个这盖勋家中豪富,有钱,冤大头这样的名声,那这个钱花的,岂不是花的真的就成了冤大头了? “元固兄留步,愚弟也舍不得兄长啊,然而吾以为,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哈哈哈,壮节兄的词句,当真是大气磅礴啊,也罢,愚兄也就不做那儿女共沾巾的姿态了,兄弟,一路走好。” “兄长,保重!” 有了这么两句诗,这盖勋自然就可以就着这诗词到处宣扬他为义气而豪掷千万钱的事情了,他这位凉州土豪,与秦宜禄这个诛宦的天下义气之士,自然是志合而交,区区钱粮俗物,自然不过是这一壮友情的一抹亮色而已了,如此,这盖勋的名士之名,自然也就能吹得起来了。 而秦宜禄所不知道的是,他其实这算是死里逃生,因为就在他告别盖勋,离开冀县不过短短五日之后,监军使者郭胜、监军副使者冯芳、新任凉州刺史曹操,便已经在一屯北军的护送之下,亲自赶到了。 这要是与这盖勋再多墨迹几天,正好与那郭胜撞个正着,怕是万万留不下性命的了。 这三个人日夜兼程刚一到冀县,自然就听说了秦宜禄兵围刺史府,威逼太守,又与凉州本地素有威望的盖勋相交莫逆,“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的事情,一时间,三个人的脸色全都绿了。 以中常侍之身行监军使者之责的郭胜更是当即下令道: “好贼子,好狗胆!如此无君无父之贼,当真可恶,不杀,不足以报君恩啊!来人啊,给咱爷们将高洪、范津、盖勋三人尽数抓了,咱家要上奏天子,将这三名违抗君令,包庇反贼的朋党之人尽数拿了下狱!” “且慢!” 曹操闻言,立时跳了出来,言辞恳切地道:“郭公,三思啊。” “孟德,汝为新任刺史,莫非也要违抗军令不成?亦或者你自认是其同党?” 说罢却是苍的一声拔出了宝剑:“汝以为咱爷们的宝剑不利,不敢杀你么?” 曹操闻言却是也一把抽出了宝剑,怒而视之曰:“我剑也未尝不利!” 还是那话,曹操作为一个阉宦之后,想往党人的圈子里钻,他本人就必须激进。 在他想来,此次十常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郭胜都亲自担任监军使者了,自己小小刺史,职权又大体与他这个监军重叠,恐怕是很难真的左右什么事项的,就算自己全力相互,搞不好,这秦宜禄还是得死。 为了避免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的情况出现,曹操自然要一上来就先表达自己的立场,就是故意和这郭胜翻脸,把事情搞大的。 投宦?投宦是不可能投宦的,曹操坚信这天下是不可能任由皇帝胡作非为的,党人与宦官的这场争斗终究一定是要以党人的胜利而告终的,立场不能变,那就只能是表现得再激烈一点,再过分一点了。 激烈到即便秦宜禄明天就死,天下党人也不会怪他的程度才行。 反正这郭胜虽然是监军使者,却也是没有持节的,总不可能真的当场杀了自己。 至于未来,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家老爹的人脉资源丰富,钱财资源丰富,就算保不住官职也尽量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图将来了。 而郭胜也没想到这个曹孟德居然如此的不懂事儿,不但铁了心的要投靠党人,而且居然在他们到达冀县的第一天,不,应该说是第一句话就跟自己搞如此激烈的对抗。 一时面子上挂不住,也真的是急了,怒喝道:“来人啊,给爷们将他抓起来!” “我看谁敢?!!” 曹操拔出长剑来怒目环视,道:“我父乃当朝太尉,吾为新任的凉州刺史,郭胜你手中没有节仗,凭什么抓我杀我?要治我的罪,拿尚书台的诏书来!” 郭胜却气急而笑道:“好,好,好好好,爷们现在就上书陛下,定治你之罪!倒要看看太尉他这一次到底还能不能保得住你!” “哼!” 曹操冷哼一声,却是压根不和这郭胜纠缠了,索性自己带着自己的百十来人的部曲,直接与这郭胜分道扬镳,自己一路北上去了。 这一切自然都是曹操设计好了的,他此行是抱着丢官弃职的预期来的,能不能最终保住性命,这要看他爹的本事,但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名声,还是要看,这郭胜往中枢送信的这个一来一回之间,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郭胜傲娇地哼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见状,却是冯芳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道:“使君,三思啊。” “怎么,连你,也认为咱这些阉宦之人得不到长久,想去舔那些党人的屁股?咱爷们可提醒你,你一天是阉党,一辈子都是阉党,你可不是他曹孟德,现在想舔,完了,人家还要嫌弃你的舌头脏呢。” 冯芳听着这般的污言秽语,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是还是忍了下来没有顺他的话茬,而是道: “范津和高洪抓了也就抓了,下狱了也就下狱了,便是真的无诏而杀了,料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盖勋,虽只是千石的长史,但他在凉州素有威望根基,大人您三司啊,这些个凉州本地豪族,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免得节外生枝吧。” “怎么?天下事都由咱爷们处置,难道咱爷们还害怕他一个凉州豪族?抓!咱爷们倒要看看他能耐咱如何?” 第26章 玄牝军 面对郭胜的抓捕,高洪、盖勋、范津这三个分别为六百石、一千石、两千石官职的人反应自然是完全不同。 高洪的底气是最虚的,作为已经辞职了的刺史,又不愿意和阉党同流合污沾上骂名,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受着呗。 他算是被秦宜禄给坑惨了,党人党人那没混上好,因为他第一时间辞职了,这至少是个意志不坚定,忠诚不绝对,舍大义而惜身。 宦官那头也不可能轻饶了他,毕竟他终究还是见了秦宜禄,也终究还是给了秦宜禄一张手令。 别管这是不是被逼的,就算是被逼的他也不能承认,所以还能怎么说呢?枷车入洛吧,就看宦官集团们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条活路了。 不过说真的,宦官整党人,其实只要党人不是做得太过分,还真的很少有下死手的时候,大多都还是流放交州、下监、罢官免职等普通的官场手段,大多数情况下底线都还是在的,搞出人命的时候真不多。 反倒是党人整宦官,那是真往死了整,若是没有事先找好退路,往往连家人也不放过,非得将你一家满门都杀绝了才能痛快。 所以似他的这种情况,他心里也有数,十之八九应该是要转任交州或者南中了,至少一个六百石县令或者同级的官,问题还是不大的。 范津则就更从容了许多了,两千石的太守,这叫做封疆大吏,莫说这郭胜的手中没有持节,他就算是真的持节,也总得讲点基本的礼貌,这是朝廷的威严。 所以范津是大摆了宴席,让汉阳的豪强人家们纷纷相送,且又是赠金又是赠银,他自己则是喝上了头用木棍击打着桌子唱了一整个下午慷慨激昂的离骚,这才优雅从容的进了囚车上了路。 至于,那明明只有一千石官身的盖勋,他却反而是三人中底气最强的一个,郭胜让冯芳去抓他,他却是紧闭府门避而不见。 想要强攻,人家家中数千人的家丁、奴仆,拿着家伙就跟你对峙,而他他连冯芳的面都没见,还是托人带出来一句话:“想拿我,至少拿尚书台的明旨来” 整得冯芳完全折了面子,却又无可奈何。 说到底这凉州虽然确实不是士人党人的天下,但此地自有州情在此,似盖勋这种有大威望的人,还真不怕什么宦官刺史之流。 气得郭胜牙根都痒痒,一边向朝廷打小报告,一边给张让写信,希望他能运作一番,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他持节,若是他手里有一根节仗,做事何至于如此的畏首畏尾,处处掣肘? 然而另一边,他终究是个有脑子的而不是莽夫,待将范津和高洪两个人都送上囚车之后,却是并没有直接往北去北地郡的方向去追秦宜禄,北地是皇甫嵩的地盘,这位关西将门的代表、头面一样的厉害人物,他还真怕这货也跟着那群党人捣乱,弄得他也为难。 灵帝只是自私的独夫,并不是蠢笨的昏君,相反,其实他非常的聪明,甚至有些手段都称得上高明,他心里是有数的,所以不可能仅仅因为包庇秦宜禄这点小事而把皇甫嵩给撤下来。 他也害怕和皇甫嵩直接对抗,到时候谁都下不了台,没法收场。 凉州,自有州情在啊。 而秦宜禄这头,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钱也拿了,一群屯户,却干出了威逼刺史、太守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关键是干了之后人家还得笑脸相迎。 这感觉可太爽了啊。 受地位和思想的限制,这些屯户们自然不会觉得他们此前杀的那个孙立有什么了不起,更有点不太明白,秦宜禄只不过是用那孙立的血在墙上写了一首大家都看不太懂的赋,怎么就名扬天下了。 在他们看来今天这般的大事才叫名扬天下啊。 也是今天大家才知道,自己这一行人居然有了如此巨大的能量。 再再说更关键的,大家背井离乡从并州一路穿州过郡的来到了凉州,谁的心里能不忐忑呢?都害怕自己和家人冻馁而死,或是最终落得个只能落草为寇之类的下场。 却不想仅仅只是和那个叫盖勋的聊了一会儿天,想要的东西就都有了。 这下大家才明白,所谓的名扬天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他们对秦宜禄这个原本也不太熟的老大自然也就愈发的敬重了,也就愈发的相信跟随他跑到凉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好像这个小小的曲长,现在真的是这一方天下的大人物了? “老大,咱们这些义从,也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名字?什么名字?” “咱们做下了如此大事,没有个响亮的名字怎么能行呢?我听说幽州那边有一支义从军,好像叫什么……白马义从?咱们也给咱们取一个吧。” “要不叫黑马义从?” “怎么感觉黑马义从听着没有白马义从霸气呢?” “那叫什么,总不能就叫并州义从吧,体现不出咱们的威风啊。” “狼骑义从?” “这跟狼又有什么关系?” 秦宜禄也是哭笑不得,这才哪跟哪啊,还起名字了,大家又没真的打过什么仗,所谓的威逼太守,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本质上大家还是逃死的屯民,甚至是反贼而已,自己又哪里真算是什么人物? 然而众情难却,秦宜禄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起,想了好多,但都觉得不合适,却是突然灵机一动,道:“不如叫玄牝(音聘)义从如何?” “玄牝?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大哥,这又有什么出处么?” “出处是道德经,所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玄牝也就是天地的根” “天地的根?那是啥?” 秦宜禄只好直白的解释道:“你们啊,有机会了一定要多读书,玄,有黑色,和深远的两层意思,而上古之时,又指脐带;牝,指的是雌性动物,但在上古时却是专指母牛,所以玄牝两个字连起来的意思呢,在上古时就是专指母牛身上黑色的阴户了。” “母牛的……阴户?为什么要用这东西当咱们的名字?” “上古时期牛是最珍贵的家畜,而写道德经的老子则认为母牛的阴户是天地之根,因为可以从玄牝里一直不断的生出小牛,几近于道,所以玄牝,又有生机勃勃,源源不绝的含义。” “生机勃勃,源源不绝?妙啊,这可比什么白马义从要高级得多啊。” “是啊,听起来就觉得有文化。” “那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这名字,就算是定下来了,以后,咱们就叫玄牝义从了。” 第27章 凉州自有州情 却说这秦宜禄领着凉州义从,慢慢悠悠的一路上终于回到了北地郡,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拿着高洪的手令和从盖勋那拿到的钱,这才敢在张济的引荐之下去求见皇甫嵩。 然而皇甫嵩应该也是听说了他在汉阳的胆大妄为,却是干脆把他给晾在太守府的门口了,就命人交代了一句自己有事儿,就让他干等。 然后秦宜禄就老老实实地一个人缩在门房,既没酒也没茶的从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口渴了只有白水,还是压根没烧过的生水,深秋里,天气还怪冷的,那凉水喝到肚子里也是越喝越冷,关键是也没吃上口饭,肚子一饿,就更冷了。 张杨倒是一直闭目养神,比秦宜禄看上去反而还要更稳重一些,但成廉却已经急得跟个猴子似的,已经有点忍不住要上蹿下跳了。 小声道:“哥,这府君这是什么意思?他就算是真有事儿让咱们等,好歹给咱们一口吃的啊,这便是他们皇甫家的待客之道么?” 秦宜禄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咱们算是哪门子的客,恶客么?” “可是……此前您带我么去汉阳,那威风,那气势,压得同为太守的范津都对您笑脸相迎,那冀县还是凉州的治所所在,这,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这是为什么?” “太守和太守如何能够一样呢?皇甫公又岂是范文渊之流可以相提并论?况且凉州自有州情在此,来之前,咱家大人(董卓)特意叮嘱,对皇甫公万万不可不敬。” “这……这是为何?叔稚,你知道么?” 张杨饿的已经不想说话了,但可能是为了显得自己懂点政治,道:“范津和高洪一个是南阳人一个是渤海人,尤其是南阳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党人,咱们现在是党人的刀,所以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然而皇甫公是正儿八经的关西将门,又不似大人一般改换了门庭,虽说这关西将门现在也主张着诛宦,但到底还是有所区别的,与关东的儒们更似是合作,自然也用不着太给咱们面子,咱们自然也就得罪不起他了,是吧壮节。” “差不多,对一半吧,其实深层还是凉州州情的问题,自永嘉羌乱之后凉州的士兵便一直都是只认将军不认朝廷的,偏偏北地郡又是边陲重镇” “换言之皇甫公手中的士兵是因为皇甫嵩的个人威望才愿意为国征战的,若是朝廷换个人当北地太守,不得皇甫公的认可,就指挥不了这北地的将士。” “这样的人物,咱们如何能够相逼?又如何敢让人家替咱们顶雷,拉人家下水呢?说到底,我其实不过只是一小小曲侯而已,前些时日威逼范津和高洪这是给你整的有点飘了啊。” “太守和太守是不一样的,就说那范津吧,他这个太守能有几分实权?他早就被元固兄给架空了,怎比得上皇甫公这种世代将门,又威福自专的实权太守之万一?” “听说这次是十常侍中的郭胜亲自来凉州取我人头的,他若是有点脑子,根本就不应该跟皇甫公碰面。” 成廉闻言还挺吃惊:“凉州,竟然与朝廷离心离德到了这般地步了么?这却好像比咱们并北还要更严峻一些了,难道这西疆的战事,少了皇甫公朝廷就无人可用了么?” 哪知秦宜禄却点头道:“虽说是夸张了一些,但……其实还真就差不太多。” “咱们并北虽然也是边郡,但说到底南匈奴还是乖巧的,自归附以来,这百多年里造反兵变了一共也就……十来次吧? 然而这凉州的羌乱呢?十年里少说有九年都在造反,永初、永和、永嘉三次大规模的羌乱,哪一次不是折腾数年都平不下去,连华北都被这些羌人给洗劫了,光是长安的皇陵都让他们挖开三次,凉州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 可朝廷什么时候拿凉州百姓当过人呢?那些由朝廷派来的内地官员又都是些什么货色?面对羌乱他们除了跑还干过什么正事儿?朝中的大臣们哪一年没人提议放弃凉州?察举制改革之后这诺大的一州之地一年能举得了一个孝廉?诺大一个天下,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中又有几个凉州人? 凉州百姓是真正全民皆兵了的,但恐怕就算是今上的圣旨,凉州人也只会擦屁股用了,所以不得已只能依赖将领们的个人威望来治理凉州。 朝廷说的话人家不信,人家只信如皇甫公这样在凉州本地有大威望的人,否则你以为元固兄是凭什么以长史的身份架空太守的?只凭他家中豪富?钱在权力的面前就是个屁。 今上不是个糊涂的人,只是自私而已,如今这凉州局势,每有羌人作乱,此地汉人都恨不得和那些羌人一起造反,若非是有皇甫公这样顾全大局,依然忠勉的将领维持,此地早就糜烂了,所以,皇甫公这样的人物,咱们是只能俯首听命,万万逼迫不得的。” 成廉闻言也恍然大悟,道:“那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咱们此前威逼太守和刺史,做的终究是太嚣张了一些,太强横了一些,为皇甫公所不喜了,这是给咱们来了一个杀威棒啊。” “咱们都当过兵,当然知道军中主将最怕的就是刺头,有了就一定要摁住,皇甫公这是拿咱们当刺头了,既然如此,便是受了他这一顿杀威棒,也是应该的了。” 说着话,皇甫嵩却是终于派了门人去门房将三人召唤了过去。 就见这皇甫嵩看上去倒是丝毫没有边鄙武夫的样子,身穿一身细绸的长袍,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眉头紧锁,倒似是一个儒生一般。 “小人秦宜禄(成廉、张杨),拜见府君,谢府君活我并州四千百姓的恩德!” 皇甫嵩见状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在自己对面坐下,又让侍女取来了酒水和一些食物上桌,这才开口道:“你们比我想象中来的聪明,脾气也更好一些。” 秦宜禄笑着道:“身处风口浪尖之上,不敢不辨明局势,更不敢进退失度。” 皇甫嵩闻言却是亲自给秦宜禄斟酒道:“咱们这些边鄙之人,能看得清阴阳,晓得通变化,已是难能可贵,能做到深入居中却又进退有度的,那就是凤毛麟角了。” “然而大丈夫立身处世,亦当有节,亦当有所坚守,更应当以国事为重,你是个人才啊,却是莫要学那董卓一般,什么事都只看利益。” 这却是在说董卓明明出身于六郡良家子,是张奂的旧部,本应属关西将门,结果却转投汝南袁氏,认袁隗为主,贪慕前程的意思。 这个话其实就很重,因为在汉朝,举主、恩主的恩德是很重要的,甚至于还要大于君恩。 毫无疑问董卓就是秦宜禄的恩主,当着秦宜禄的面说董卓的不是,这在东汉社会的价值观中已经类似于对子骂父了,虽然不知道这皇甫嵩为什么一上来就说这个,又想延伸什么,但以秦宜禄的人设来说,这个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笑对了。 当即面容严肃道:“府君累世将门,家世显赫,为国之柱石,做事自然有节,然而我们这些边郡鄙夫,于这红尘中挣扎打滚,所求的,却也无非是为了活着而已,大丈夫总得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才好再论其他吧。” 这就是讽刺皇甫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了,你皇甫嵩家世显赫,亲爹是原雁门太守皇甫节,亲大爷更是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一出仕就有北地太守这样的要害职务来做,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那般一步步摸爬滚打的过程,你当然可以舔着个大脸说什么大丈夫当有节了。 你清高,你了不起。 皇甫嵩也不恼,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然而既然吾世代将门,累受皇恩,却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了,什么是大局?对我而言,保北地百姓安康,护凉州不失,让朝中那些整天嚷嚷着要放弃凉州的蠢猪闭嘴,就是我的大局,为了这个大局,难免要有所牺牲,还望你们能够理解我。” “我知道,你来见我之前特意讨了高洪的手令,我谢谢你了,投桃报李,你们的那些家小,我可以帮你们安置在廉县北部二百里处,那边有一片连绵的山谷,可以耕种,也可以放牧,只是与朔方郡的休屠、本地的烧当羌、甚至塞外的鲜卑,都离着有些过于近了,到底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然而你们的家小可以留下,你们,我却是万万不敢留的,你们既然是义从,就应该有个义从的样子,我可以写一封荐书给你,让你们去金城郡投奔护羌校尉冷征,与那些河湟义从们生活在一起,我看,此事就这样定了吧。” 秦宜禄闻言大惊失色:“府君要放弃我等,要自绝于天下么?” 皇甫嵩却嗤笑道:“我若是要自绝于天下,直接把你们绑了交给郭胜岂不更好,什么时候党人可以代表天下了?他们有他们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大局,此行金城,尔等却是已九死一生,然而如你所说,边鄙武夫,本就是挣扎求存,于九死忠觅得一线生机,若是当真侥幸活了下来,你们若是想要怪我恨我,也随你么,我这个将门之后,只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第28章 请君一死 皇甫嵩这一手,不可谓不毒辣了。 先说他给这些人家眷安排的地方,廉县,还特么往北! 廉县本来就已经是北地郡最靠北边的县城了,再往北就出塞个屁的了,这不就是纯粹的边患之地么?还特么山谷之间,不就是和羌胡混居么! 需知羌人这个种族的,因为生存在山地与平原之间,他们的生产生存方式就注定要劫掠的,其生产方式大致如下:正月到二月一般在山下平原地带种植庄稼,让牲畜交配,三月份四处劫掠其他的羌人种落,四月到六月一整个夏天都要忙着照顾牲畜和庄稼,之后秋收,秋收之后他们一般就带着牲畜和粮食进入山区准备过冬,因为东汉是个小冰期气候,其过冬的物资往往不够,所以一般都是一边掠夺其他种落,一边抵御其他种落掠夺自己,等待漫长的冬季结束之后再一次的下山耕种。 由此可以看出,羌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就决定了,他们在秋收之后的整个冬天,几乎所有人都是职业的土匪,且越是靠近山地丘陵地区,就越是危险。 生产生活方式这种事又都是地理和气候决定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教化能解决的问题,所以当汉王朝衰落的时候,羌人在冬天自然就要互相结盟,组成军队劫掠凉州的汉人百姓。 因为整个凉州地区,所有好的土地,能产生足够物资的土地,几乎都在汉人手里,至少东汉的汉人绝不是什么热爱和平的民族。 这也是凉州人普遍特别能打的原因,因为这里的百姓确实是每年冬天都跟羌人打仗,真的是全民皆兵,不能打的早就死在羌人手里了。 那么,廉县以北二百里,所谓的几处没什么人,很适合放牧的山谷,在这里生活,必然是每年冬天都要承受来自羌人的劫掠的。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也还罢了,不过就是和异族混居而已,无主的土地哪有没麻烦的道理,他们这些屯民原本就是生活在河套平原,与匈奴人进行混居的,冬天的时候鲜卑人也总来劫掠,隔三差五的匈奴人有时候也会造反。 从地理学的角度来说,其实这里的生产生活方式和以前在云中时都是类似的,云中是东河套地区,这里是西河套地区,水草至少还是丰美的。 但在这种地方生存,家里没有青壮,没有上得了马拉得了弓打得了仗的男人,那就是扯犊子了。 如此一来只要是家中还有亲人且没有兄弟的,大概率都是要留下来的,这无疑是平白给皇甫嵩落袋了一支精锐的汉军骑兵。 至于秦宜禄本人,以及一部分愿意追随于他想要建功立业的玄牝义从,皇甫嵩就并不欢迎了,而是一脚给他踢到金城去了。 然而皇甫嵩给指的那条路,那又哪里是什么活路?去金城投奔护羌校尉冷征,九死倒是看出来了,那个一生,特么的在哪呢? 所谓的义从军么,就是脱离于体制之外,自愿武装起来为国家打仗的军队么,按照道理确实是应该由护羌校尉进行管理的,包括义从胡在内的几支义从都在彼处,让秦宜禄等人去那,道理上来说这皇甫嵩自然是没有毛病。 若非是临行前董卓对凉州的局势早有交代,他真的就傻乎乎的去了,说不定到死,也落个稀里糊涂,不明所以的下场了。 因为所谓的义从胡,或者说整个河湟义从,多年来一直都是段颎的兵啊! 凉州自有州情在此,所有的军队都是只认有威望的个人领导,而不认朝廷的任命书的,也即是此地的居民和军队在完全不信任朝廷之后,越来越私人化了。 就比如因为皇甫嵩是皇甫规的侄子,所以曾经受到过皇甫规恩惠的百姓和羌人种落愿意无条件的追随于他,信任于他,不是因为他是北地太守所以拥有兵权,而是他当了北地太守北地太守才有的兵权。 那么,义从军,尤其是河湟义从这种义从羌人占了八成以上的,脱离于中央朝廷之外的,名义上完全由异族和本地百姓自愿组建的军队,最开始就是“仰慕段公威德”而成立的这支百战精锐,难道反而会对大汉朝廷忠心耿耿么? 他们自始至终服的都是段颎,而不是朝廷啊! 而段颎,这位东汉历史上几乎唯一一位称得上战神,称得上大汉擎天柱石的神将,在上一次倒阉运动之中,被以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为首的党人仅仅以“亲近宦官”这四个字作为罪名给杀了,妻女都流放遍地都沦为了奴隶妓女,还是后来的中常侍吕常求情才让她们回到了家乡,倒是也坐实了这“亲近宦官的罪名”。 段颎之后,这支义从军一直都是由段颎原来的亲信部下夏育所统领的,只是后来夏育在征讨鲜卑的时候失败了,就是被檀石槐打得三路大军全军覆没的那次,夏育就是其中一路,所以夏育这个护羌校尉才被免职,换成了现在的这位冷征。 但实际上人家夏育在湟中义从中的威望一点没减,还是那话,人家是义从军,根本就不在乎你朝廷的命令是什么,他们只认段颎,而夏育是段颎认可的旧部,自己这个诛宦的义士在他们眼里是党人的走狗,而党人,则是杀害段颎的凶手。 事实上就算没有他,义从胡的首领李文侯和北宫伯玉也会在黄巾之后一同造反,掀起大规模羌乱,最终在大汉王朝的下坡路上狠狠踹一脚油门的,韩遂、马腾、马超,都是这些义从胡造反的后续余波而已。 说到底义从胡自从段颎无故被杀之后就已经跟朝廷离心离德了,不过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他们哪里会在乎什么党人?什么公义?秦宜禄在他们眼里又算什么东西? 这皇甫嵩分明是在将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出路,我也可以放任你们离开,去别的郡县居住,是生是死,自然也就与我无关了,只要别留在北地碍着大局,我自然也是眼不见心不烦,要不要听从我的安排,随你的便就是。” 秦宜禄不解,因为在他来自后世的历史知识中,皇甫嵩实在是不应该亲近宦官的啊,要知道原本历史上,黄巾起义爆发之后他受命出征之前,可是上书请求诛宦了的,几乎充当了诛宦先锋的角色。 为什么不庇护自己呢?他是整个凉州,最不怕那些宦官的人啊。 “敢问府君,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若说您畏惧宦官权势,小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相信的,您口口声声所谓的大局为重,不知这个大局,又是什么呢?” “我刚刚没说清楚么?我的大局,是保北地平安,保凉州安宁,让朝中那些主张放弃凉州的蠢猪闭嘴啊。” “可这跟庇护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你看,你来了,郭胜和曹操就跟着来了,袁绍的书信也跟着来了,冬天了啊,说不得鲜卑和羌胡也快要来了,你说到时候我这仗,还怎么打?北地乃是边郡,边郡,当以武事为先,上层政治方面,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得好。” 秦宜禄愤怒的质问道:“难道您包庇了我们,原本能赢的仗就要输了么?” 哪知皇甫嵩却点头道:“正是如此啊,你以为袁绍的书信是劝我包庇你的?这种事情还用得着特意写封书信么?他是劝我‘深明大义’的啊!” “你想想,郭胜是以监军使者的身份来凉州的,若是他为了你来到了北地郡见到了我,若是这个时候恰好发生了战事,我打赢了,岂不是白白分郭胜一份军功?有了军功,搞不好今上要给他封侯的,到时候,我不就成为阉党了么? “何为深明大义?郭胜一来,本来能赢的仗却打输了,老百姓流离失所,证明宦官都是祸国之源,给党人一个解除党锢,诛杀宦官的机会,这就是深明大义啊,我若是赢了,那自然就是不明大义了,自然就是亲近宦官了。” “段公都因为亲近宦官而不得好死,何况是我呢?可我若是也死了,凉州必然大乱,到时候,那些党人肯定又要鼓吹放弃凉州了。” “你看,就因为你来了,如果发生战争,我是赢也不是,输也不是,我既然是凉州的将门之后,受本地百姓的敬重,自然也要站在整个凉州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大局为重,为了凉州十三郡国上百万的百姓,我也就只有请壮节你,赴金城一死了啊!” 说着,皇甫嵩站了起来,特别诚恳的对着秦宜禄抱拳一礼。 给他整得都不会了。 第29章 信重 从皇甫嵩的府邸出来,秦宜禄的脑瓜子嗡嗡的,就好像是有人用铁锹在他后脑拍了一下似的。 成廉和张杨也蔫了,刚刚在汉阳威逼太守和刺史荡然无存,仿佛那就是一场幻梦,一下就被打回了丧家之犬的原形了。 秦宜禄当然很清楚的知道宦官与党人的势同水火,若非如此也轮不着他一个区区曲长名扬天下,可是这对抗激烈到这个地步,却是让他真的想不到的了。 仅仅因为郭胜做了监军使者,所以这前线军队就只能输,不能赢了么? 凉州地区,乃至关中地区的百姓,以及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在他们眼里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真的他还真对那将他往死路上逼的皇甫嵩有些恨不起来,至少人家占了个坦诚,如果易地而处,他也一样会以大局为重,送自己这样的不速之客去死的。 但易地而处,如果为了大局牺牲的是自己,那自然也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了。 好一会儿,秦宜禄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慨道:“刘宏固然是独夫民贼,宦官也都是一群混账王八蛋,但是党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大哥,如今,咱们还能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人家皇甫公的这个安排其实就算是挺好的了,廉县以北的那片沿河平原,咱们来的时候也不是没看到,确实是水草丰美,适合牧马放羊的好地方,咱爷们都是好汉子,鲜卑人,匈奴人都打过,自然不惧那山中的羌贼,我看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你们都留下吧,甭管有家的还是没家的,都留下吧,以后就做个凉州人士,也挺好,也莫要再说什么玄牝义从了,徒惹人笑,料来凭皇甫嵩的能量也护得住你们,以后若有战事,就跟着他,也未必不能建功立业。” “那大哥您呢?” “我啊,我就走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怎么说我也是扬名天下,不过若是就我自己一个人,去金城可能就没意思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那张俭不也一直活的好好的么?凭我的本事名气,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死。” “兄长,您若是没有了兄弟们的护持,随便一个小吏都能以反贼之名拿您,难道还能指望任何一个县吏,都能深明大义么?况且此地可是凉州啊,盗贼遍地,人人如狼,更有羌人时时刻刻的作乱,便是寻常遇到二三盗匪,你又安能留下性命?” 秦宜禄闻言笑着打断道:“好了,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人命硬着呢,一个人,我目标也小,哪还不能苟全一条性命呢?” “另外说一些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的,其实局势在我看来也没那么糟,至多再有三年,党锢之祸一定会解除的,党人一定会赢了宦官,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张俭还是我自然可以平安归来,带着这份名望,说不定还能直接当上大官呢。” “所以啊,你们俩叫我一声兄长,我也托付你们一点事儿。” “兄长您说。” “三年时间,代我照顾好你们的嫂子,我俩这刚成婚,谁知我就摊上了这样的事,她跟着我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她人长得漂亮,三年内你们替我看好了莫让旁人欺负了她,而若是我没能躲得过这三年死了……那就帮我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兄长!!” “好了,莫要做小儿小女姿态,此事就这么定了,今晚咱们共醉一场,明日之后你们就领着乡亲们去廉县定居下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不管怎么说,皇甫公确实给咱们找了个能放牧的地方,我也不算是负了乡亲们。” 说完,却是哈哈大笑,不再理他们了,回去后也是四处张罗着搞酒搞肉,说是要庆祝大家伙终于有了新的安家之处,顺便给自己践个行。 结果一晚上,大家的表情都很沮丧和愁苦,就他自己一个人乐呵呵的跟个招财猫似的,喝得也最多,一个人喝了差不多有半坛,光厕所就去了八趟,躺回帐篷里的时候醉得已经跟王八蛋似的了,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依然在笑的。 因为醉得太厉害了,第二天他醒的时候已经都日晒三竿了,是渴醒的。 结果一睁眼,帐篷里全部的生活用品全都没有了,想喝一口水都找不着。 “夫人?夫人?人呢?水呢?” 秦宜禄一脸懵逼的起床,他实在是太渴了,就寻思出门找找,结果就发现,外边所有的帐篷居然全都已经被收起来了,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打包装上了车,男女老少们也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呀,夫君,你醒了啊,大家还生怕收拾得太大声,吵到你呢。” 说着,杜萍直接递上了一个水袋。 秦宜禄拧开了水袋咕咚咚一顿灌,之后诧异地道:“你们这就打算要搬家了么?也是,安平毕竟是北地郡的郡治,这么多人也不方便。” 说完,就听成廉在远处特别大嗓门地汉道:“大哥,昨天您睡着之后各屯的长者们聚在一起议了一下,都决定不去廉县了,你去哪,我们大家伙就去哪。” “哈?” 秦宜禄一懵,转而恼火地道:“你开什么玩笑,这男女老少的,四五千人跟着我上哪去?哪是这么容易就找得到牧马之地的?” 一名秦宜禄认识的同屯的,论辈分秦宜禄好像应该叫他二叔爷的老者闻言上前道:“找不到牧马之地,大家伙大不了就学着种地,没什么大不了的,廉县本来也不算是什么太好的地方,还要和羌胡混居,壮节,都是乡亲父老,你不是要抛弃大家伙吧?” “二叔爷您这是说得哪的话,我如今是负罪之人,走到哪不被嫌弃?如何就是我要抛弃大家,是我害怕连累了大家啊。” “壮节你此言差矣,咱们这些人都是并北人,是朝廷要撤屯,我们才追随于你的,就是因为大家不想寄人篱下,又信得过你,才指望你带领咱们大家找一条活路,你不在,大伙的活路在哪呢?廉县就是活路了么?” “咱们都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你这般有能耐有本事的人带领,那廉县大家伙住的就踏实么?皇甫公会庇护我们么?我们也不认识他啊,又凭什么相信他呢?至于朝廷,呵呵。” “我听说凉州的百姓已经都不信任朝廷了,因为朝廷总是商议要放弃凉州,那咱们并北的百姓呢?说到底朝廷终究是还没放弃凉州的不是?但朝廷可是切切实实的已经放弃并北了啊!” “我们也不信任朝廷,皇甫嵩,我们也不认识,我老头子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所以老头子只信任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乡亲们都是一样的想法,你要当反贼,大家伙陪你一块当就是了啊。” 秦宜禄惭愧道:“你们信赖于我,我固然感激,可是如今,这天下之大,我自己也不知还能去哪里了,跟着我,说不定我只能带你们走一条死路。” “如何就能说是死路呢?就比如那个盖勋,他不是也承诺了可以收留咱们了么?大不了大家伙就去敦煌投奔他们盖家么,再说敦煌若不是个好地方,退一万步,大家陪你出塞还不行么? 大丈夫顶天立地,手中有刀,胯下有马,身后有袍泽弟兄,只要咱们万众一心,我就不信咱们活不下来!” “说得好!” 另一名胡须已经花白,但骑在马上,依然手持弓箭的老翁策马而出,冲着秦宜禄抱拳道:“老朽姓张,单名一个醜字,今年已经七十有四了,然而骨头虽老,依然可以上阵杀人,最坏无非也就是一死,咱们并北的儿郎从来都是死中求活,什么时候又怕过赌命厮杀了?既然都是赌命,这条性命不压在你这个同乡俊彦的身上,反而压给那个我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的皇甫嵩的身上,这是什么道理?怎么,壮节嫌吾等老朽都是累赘么?” 说罢,这老头却是一声大喝,然后张弓开箭,乓的一箭射出,正中远处的一根木栓,惹得一众乡亲们齐声叫好。 俄尔少卿,秦宜禄的身旁又是乓的一声传来,木桩上又多了一支箭矢,却是杜萍也跟着射出一箭,昂声道:“夫君,咱们并北的女子也是能战的,甚至未必就比那些内郡的正经兵卒差了,你为何非要抛弃我们?” 张杨不失时机的翻身下马,单腿跪拜道:“张杨今日愿拜秦公为主,乞为部曲,誓死相随,还望明公不弃,领我活路。” 说完,其他的成年男子也纷纷有样学样,齐声道:“乞为部曲,誓死相随!” 说完,成廉还给自己加戏道:“大哥,咱们玄牝义从才刚刚成立,弟兄们还指望着你带领大家再行威风之事呢,就这么散了,多可惜啊。” 秦宜禄也是心中感动,热泪夺眶而出,连忙上前将张杨给搀扶了起来,道:“部曲之论,休要再提,明公之称,万不敢当,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的,尔等皆是我的袍泽弟兄,承蒙各位乡亲父老信重,今日起,尔等父母即是我父母,尔等弟兄即是我弟兄,尔妻我嫂,尔子我侄,生死与共,福祸同当,他日我秦宜禄若有背弃诸位兄弟,天人共鉴,必死于万刀之下。” 说罢,郑而重之的朝众人一礼叩拜 第30章 这么巧的么?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一行四千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车子上载着财货,地上赶着羊马,默默的再一次踏上了迷茫的前路,只是这一次,却是连秦宜禄也不太清楚他们要走向何方了。 所谓出塞,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塞外苦寒,生存本就不易,又是鲜卑人的天下,自己这个放火烧了鲜卑王庭的罪魁祸首领着这么多汉人出境去跟鲜卑人抢夺本就不怎么丰美的水草,怎么看都是作死。 至于去敦煌真的投奔盖家,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肯定是不会走的,再说敦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帮习惯了在草原上生存的人怎么想也应该不太能适应得了那种到处是沙漠的地方。 能去哪,投奔谁去呢? 凉州这地方,除了羌胡之外,实际上是只有豪族,没有名门的,他这把党人的刀子,在汉阳好使,在其他的地方可真不见得这么好使。 这是制度的问题导致的,因为朝廷在永嘉羌乱以前压根就没怎么启用过凉州人,缺德操蛋的察举制度压根也不给凉州世族生存的土壤。 东汉的察举制极为畸形,本来,汉光武帝是按照郡的划分每个郡一年选一到两人的,是极好的一种政治选拔制度,然而后来也不知为啥,汉和帝之后就变成了纯粹根据人口数量来举仕。 就是一个郡,人口越多,每年能举的孝廉也就越多,颍川、汝南、南阳,这三个人口数量最多的郡,每年可以分别举荐孝廉7人、10人、12人。 人口不足十万的郡,则是每三年举荐一人,不足二十万的两年举荐一人。 古时候老乡之间都是抱团的,汝南颍川南阳三郡举孝廉的名额最多,且三郡还特么是临郡,乡音类似,风俗趋同,几个名门之间再互相联个姻,排挤一些不识趣的外地人,联合一些豫州人再接纳一些识趣的冀州人和青州人,党人的雏形也就这么出现了。 而凉州十三个郡,除了汉阳之外就没有一个人口超过十万的,甚至西边的几个郡加一块也凑不出十万人口,都是三年举一个,像贾诩这种能在凉州混个孝廉出身的人在凉州那就是了不得的门第了。 本来凉州人常年打仗就不擅搞经学,人还少,人家三个郡的人才加一块一年出三十个孝廉还互结姻亲,你一个大州十三个郡国,加一块一年也就四个半的孝廉名额,而且凉州地广人稀,风俗差距极大抱团都费劲。 自然,就被党人排挤了,官也就做不大,朝中没有凉州人,可凉州还年年打仗,一直让一群外地人来管凉州的事儿,一遇到羌乱第一反应就是跑,羌乱一闹的大了朝廷的第一反应就是干脆放弃凉州就算了,相应的问题自然也就接踵而至了。 直到永嘉羌乱的时候,凉州已经彻底和朝廷离心,老百姓当朝廷的命令是放屁,朝廷这才开始重用凉州,原来西汉时的六郡良家子制度也是那时候才恢复的,算算时间也没几年。 所以所谓的凉州派,全都是凉州三明,也就是张奂、段颎、皇甫规三个人的旧部,这些人虽然官职不大,未必做到了太守,但凉州的实权全在他们的手里。 段颎就不用说了,他敢去投段颎的人,立刻就会被处死,这些人不主动带兵来打他,狠狠扇那些党人一个大嘴巴子就谢天谢地了。 皇甫规的威望被皇甫嵩给继承了,他们既然不肯听从皇甫嵩的安排,找别人自然也就没啥意义了。 那剩下的就只有张奂一系了。 还真别说,董卓就是张奂的旧部,从这个角度往下捋,秦宜禄和他们还真是自己人。 那张奂是敦煌人,所以出身于敦煌豪族的盖勋,对他也确实是没得说。 就是这董卓吧,啧,怎么说呢,这不是转投了汝南袁氏和那些党人搞一块去了么,张奂留给他的那点政治资源中的很大一部分不也让他带并州去了么,整的关西将门对董卓还挺不满的,这点政治势力在凉州地区也不够大啊。 想来想去,秦宜禄索性决定带领大家从北地郡又南下了,打算在安定郡待一待,找找活路,因为张奂最早是在安定国都尉的位置上起家的,他的旧部在安定郡的人最多,他本人的威德在安定郡是极其好使的,甚至董卓的名声在安定郡说不定也好使。 实在不行,就去找一找当地的先零羌么,暂时在先托庇于先零羌也不是不行。 要知道张奂这个人平羌的策略和段颎是截然相反的,段颎平羌一直讲究个杀字,能宰的都给宰了,所过之处必须鸡犬不留,而张奂则一直主张的是抚,能不杀就尽量不杀,要以德服人。 先零羌是安定郡内势力最大的一支羌人种,甚至可能是所有羌人种最大最牛的,曾经也是羌乱的主力,但他们后来就让张奂给调教得特别的服。 先零羌之于张奂就如同义从胡之于段颎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真心拥戴张奂的,但张奂下野之后对于朝廷的其他官员人家鸟都不鸟,也只有张奂的旧部使得了他们。 这么巧,自己是董卓的人,董卓是张奂的人,安定郡和北地郡还挨着,嗯,靠谱。 所以,秦宜禄就带着四千多人的乡亲们来到了安定郡的三水地区,这里和先零羌的聚居地不远,附近还有个大盐矿,大盐矿么,都是属于少府的,秦宜禄猜测着这个盐矿的管理者是不是可能也和楼烦的盐矿一样也跟宦官有点关系,那样的话他就有借口把人杀了把矿给占上,这样他们的四千多人也能有一条活路。 结果他到了三水才知道,新任的凉州刺史,曹操曹孟德现在人就在三水,也是前脚刚到。 他妈的撞上了。 这么巧的么? 要不……去见他一面,找他唠唠? 第31章 与曹操的初相见 其实和曹操撞上这个事儿,是偶然,也是必然。 因为曹操是刚一上任,就和郭胜直接翻脸了的么,自然也就分道扬镳,往北走了,就是去追秦宜禄的。 只不过,郭胜是因为忌惮皇甫嵩所以没去北地郡,而曹操则反而是因为忌惮秦宜禄,所以想在安定郡定下来再观望观望。 因为秦宜禄这个人,实在是太看不透了。 一个边郡鄙夫,其实他敢于去诛杀宦官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朝中的大人们谁还看不出来,他背后的董卓才是总导演呢?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去模仿张俭的人其实非常多,但真的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还是只有秦宜禄一个,其实很大程度上还真不在于他的行为,而是他的那篇《宦官论》。 欧阳修的代表作拿到东汉来实在是太碾压了,起码文学上这是真正碾压了一个时代,超纲了好几百年的东西。 一个边鄙武夫,居然能写出如此气势恢宏引经据典又极为合理,还文采斐然的作品,文武相合,着实惊艳,宦官论给诛宦的行为彻底的升华了,而诛宦的行为又使得宦官轮这篇文章飞速的传播,相辅相成了属于是。 结果他来到了凉州之后却又展现出了一个属于武夫的强横,强横到曹操都有一点怕他了。 且不说,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阉宦子弟,是宦官的孙子,又是跟郭胜一道被尚书台给新任命的,贸贸然找上门去,万一这秦宜禄没搞明白自己的政治立场,带兵把他给围杀了,这特么得是何等的冤屈,可能死得连个清白都留不下。 就说这秦宜禄的行事作风,万一让他在重围之下,像是羞辱高洪一样的羞辱他,这面上也挂不住啊。 他愿意舍命帮助秦宜禄以展现自己的政治意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这个大丑的,可以和秦宜禄见面,但是这个见面的方式必须是体面的,就像是秦宜禄和盖勋一样是可以传为佳话的。 所以他想在安定郡停下先稳一稳,稍微停一停,做一些事情有没有用不说把自己的政治立场夯实一些,也好好的想一想眼下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做。 至于他之所以来三水,这自然也是因为三水盐矿了么,董卓一个西凉鄙夫都敢打楼烦盐矿的主意,同样是刺史,他虽然没有董卓的军功加持,但出身于累世两千石的小世族,太尉的亲儿子,‘天下楷模’袁本初的挚友,‘百折不挠’的大汉第一名臣乔玄的关门得意弟子,凭什么就不能搞一搞这个三水盐矿呢? 然后就听说自己和秦宜禄撞上了。 ‘不是去北地托庇于皇甫嵩么?怎么跑安定来了?’ 一时间也是头大如斗,生怕这位出身于并州的武夫干出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来。 结果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秦宜禄居然派人礼数周全的先是给他递上了拜帖,并且拿到了他的回帖之后,这才依照礼数对其进行拜访。 倒是大大的刷新了曹操对他的观感。 会面的当天,这曹操自然同样也是打开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官寺的中门迎接了秦宜禄,更让这曹操诧异的是这秦宜禄居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莫说是他的一千义从,就连个护卫都没有带。 一时间曹操也是惊喜连连,别的不说,光是这样坦率的见面,这就足以流出去,炒作一番,成为一场美谈啊! “壮节兄孤身见吾,信赖至此,当真是叫吾心生感动啊。” 秦宜禄则是依礼而拜道:“不敢在使君面前称一个兄字,使君大名如雷贯耳,虽初次相见,实则已是神交已久,能够一览使君的风采,已经是三生有幸,又如何还敢有半分失礼之处呢?” 曹操这下更是大喜过望了:“壮节居然也曾听闻过我的些许薄名么?” “如何能是薄名呢?‘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桥公批言至此,天下人谁不仰慕使君之名呢?” 曹操闻言更加欢喜,这是他此生以来最为得意自豪之事,秦宜禄一见面就提起这句乔公批言,却是正好瘙到了他的痒处,同时也让他对秦宜禄的观感大幅度的改观。 ‘虽然是武夫,却也是才华灼灼的武夫啊。’ 事实上,许多人的第一印象往往认为曹操在黄巾之乱之前的政治地位不高还属于新秀,这其实是大错特错的,就算是新秀,曹操也绝对是最耀眼的那个。 一来他的家世其实并不弱,所谓的出身不好其实主要还是跟袁绍比,可天下谁跟袁绍相比这出身不弱?一个一天官都没当过,却有“天下楷模”这样评价的人,一般的凤子龙孙也比不得啊。 二来很重要的原因,自然就是乔玄的这句批言了。 乔玄,和大乔小乔的那个爹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是罗贯中瞎写的,那大小二乔若真是乔玄的女儿,借孙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抢人家做妾。 此人乃东汉末年第一名臣,曾经做过太尉,跟曹操他爹曹嵩一样,不过曹嵩能做到太尉,那是运气使然,他的水平只能做到太尉,而乔玄做到太尉,是因为太尉在上面已经没有其他的官了。 曾灭杀宦官王甫,逼死段颎的陈球就是由乔玄举荐,然而陈球本人遭此反噬不得好死,他乔玄却是屁事儿没有,刘宏和宦官都不敢惹他,可见此人名声之厉害。 这样的乔玄,却是个曹操吹,这句批语的分量着实是太重,而且乔玄还嫌不够,更是公开的表示等自己死了之后要将一家妻小托付给曹操照顾。 事实上以乔玄的名声而论哪里还需要惦记身后事,他的妻小有的是人抢着着照顾,这是纯粹在抬举曹操,将自己的政治遗产悉数都留给了他,恩情几乎赶上他亲爹了,后来曹丕称帝后路过乔玄故里时候特意停下来三牲祭拜,其实也是应有之意。 这固然可以说是乔玄的眼光准,不过若非是乔玄抬举,说不准曹操也做不到后来那般的成就。 总而言之吧,就因为这两条,一个亲爹,一个恩主,当朝两任太尉伺候他曹操一个人,这得是多大的福气?不跟袁绍这种‘布衣能决天下事’的bug去比,汉末的这些个群雄,只论,比曹操更高的人恐怕是真没几个。 秦宜禄特意提起此言,自然也是为了博这曹操的好感,同时也是为了表示,自己清楚的了解曹操的根底,知道此人是友非敌,一下子就节省了很大的沟通成本,还给曹操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俩人都是有意结交,自然很快就熟络了,曹操特意命庖人烹牛宰羊竭诚相待,且为表亲切,将院子中的一干不相干的人等全都赶了出去,却也只留下了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留下来相服侍。 秦宜禄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位壮士是……” 那人没说话,却是曹操代为介绍道:“此乃吾家乡谯县非常有名的剑师,有追随他学剑的弟子数百人,姓许名褚字仲康,家父担心我来凉州赴任失了安全,特意请他带领弟子追随,与我做个护卫。” “原来如此,许义士你也莫要忙碌了,我看这席间酒菜丰盛,还请入席同食吧?” 曹操闻言也笑着道:“仲康,壮节兄非是拘礼的俗人,你也一并坐过来同食吧。” “喏。” 第32章 对酒说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操和秦宜禄两个人越聊越是投机,聊啊,聊啊,就都喝得有点多了,喝得越多,聊的自然也就越多,渐渐的,也就有点交心了。 在曹操的强烈要求下,非得不许秦宜禄叫他方伯、使君这种尊称,而是要叫他一声孟德兄。 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称呼,有点没有轻重了,但曹操坚持,秦宜禄也只好从善如流,叫着叫着,加上几分酒精的推波助澜,气氛烘托上来了,这秦宜禄倒也真的对这曹操有了那么几分亲切之感。 说到底,这曹操今年也还不到三十岁而已,比他大一点有限,也确实是同龄人,他既然洒脱,秦宜禄借着酒劲自然也就不和他扭捏了。 秦宜禄大着舌头半醉半醒地问:“孟德兄,你说你一表人才,好好的大老爷们,为什么会不喜欢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反而喜欢人妻呢?” “嗯?壮节兄,你居然连操这点小小癖好都这么清楚?” “哈,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嘿嘿,少女有什么味道?那还没长开呢,我跟你说,这女人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跟那树上的果子一样,没熟的果子,吃起来又涩又酸,非得等熟了以后,吃起来才会是香甜可口。” “女人也是一样,一定要等到了二十七八以后,这身上的韵味才能出得来,尤其是三十二三岁的女人,无论是身段还是脸蛋,那才是真正的花样年华。” “胸,腰,臀,腿,该瘦的地方能见得到骨,该胖的地方能摸得到肉,一身的风情最是抵挡不住,到了床上啊,啧啧,那滋味,跟你说你知道么,尤其是寡妇,这寡妇的后啊,嘿嘿,谁用谁知道。” “哈哈哈哈哈,孟德兄,倒也高论啊,然而吾有一点,却是希望孟德兄能够时时牢记。” “你说。” “朋友妻,不可欺啊。” “嗯?哈哈哈,这,这是自然,这个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没误会,那啥,我跟你确定一下哈,咱们俩,肯定是朋友了吧?” “这是自然。” “这就好,这就好。” 秦宜禄笑着就把茬给打过去了,只是想了一想,却是突然面色一肃,苦笑着道:“其实……孟德兄,这一遭,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下来,若是我死了,我的袍泽和乡亲,就托付给你了,还有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很漂亮的,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我若是死了,还麻烦你帮她再找个好人家,比如……嗯,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丁仪,这些人都行。” 曹操闻言,苦笑道:“你若是死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还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又有谁能帮我照料我的家小呢,哎~。” 说着,曹操也饮了一杯苦酒,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眼见两人消沉了下来,许褚连忙转移话题道:“壮节兄,听闻你尤其擅长诗词之道,宦官一论真名士,如今已经传唱天下,被称之位天下第一表,眼下您与方伯初相识,便有如此情谊,何不借着这酒,即兴留下一曲佳作呢?实不相瞒,方伯也是此道行家啊。” 曹操闻言也来了兴趣,连连在一旁起哄不停。 “嗯?嗯……有道理啊,那我就,整一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好!” 刚说了第一句,曹操就忍不住拍掌交好了。 “壮节兄,你这诗,看开头就知道大气啊!”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妙,妙,壮节兄此诗甚是巧妙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这句话,其实是有很多解释的,由未来权倾天下的曹操来说,自然可以是自比周公的意思,而由此时的秦宜禄来说,自然便有着因党锢之祸而发自肺腑的意思了。 事实上要说这诗的最后两句是曹操自比周公其实也挺勉强的,因为后世人解读前人的诗作总是会不自觉的代入后人的视角,往往会忍不住忽略了当时人的学术环境。 需知道,东汉时的儒学发展的主线,是古文经学全面替代今文文学的一个过程,然而除了东汉之外的王朝又都是以今文文学为主的。 今古文学的差距很大,但最本质的一个差别就是师法的人不同,今文经学尊崇的人是孔子,是以孔子的话为文化正确的,奉之为万世师表,而古文经学则是以周公为师的。 在东汉的时候,自比周公其实颇有些类似于后世有人用诗歌自比孔子了,这特么不奇怪么? 怎么想,都应该是遥敬的意思。 把这诗用在党锢之祸的背景,讽刺刘宏不用士人,甚至还一度停了孝廉,却是反而还跟应景一些。 曹操听了这诗词自然也是连连赞叹:“好诗,好诗啊!壮节兄,实不相瞒,听你这诗,竟让我生起一种心有灵犀之感啊,就感觉这诗作的,就那么合我的胃口啊。” 说完,俩人却是忍不住的一阵沉默,席间的氛围更低落了。 说到底,两个人虽然都在极力的装着洒脱,但其实终究还是有些难掩,这顿酒其实是一场闷酒的事实啊。 秦宜禄现在是两眼一抹黑的来到安定郡的,董卓的举荐信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他自己心里也没谱,曹操则是牵扯在了党宦争斗最激烈的前沿,屁股上坐下了凉州刺史这样烫人的破位置。 良久,还是秦宜禄重新接起了话题,却是直来直去了许多,问道:“孟德兄可知我家大人现在如何了?也不知有没有因为我的事儿而连累了他。” “董公么?董公无恙,我来时听说尚书台打算拟任他去河东做一郡太守来享用。” “河东郡么?那还真是不错。” “天下人虽然都知道你是董公的人,然而这件事董公毕竟没有亲身参与其中,说到底他只是刺史,又不是云中太守,你和他之间并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就算是连带责任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今上其实一直都很聪明也很有分寸,董公毕竟出身于凉州将门,同时又是袁氏故吏,还有火烧弹汗山的军功,若是无故牵连,名义上说不过去,实际上又有些影响太的了,有军功而不赏,这天禧恐怕立时就要大乱了,壮节兄莫看河东郡人口上不如汝南颍川等地,但对于董公这样的武人来说,端是一块宝地啊。” 秦宜禄点头道:“这是自然,河东地与京师不远,更是三河之地,我朝用兵,最重三河五校,河东骑兵之精锐更是冠绝大汉,非我们并州亦或是凉州这种野路子的屯骑能比,履任河东,对于董公来说也是扩展人脉,收编党羽的绝好机会,若是遇到大规模的战事,封候拜将也近在眼前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啊,你是懂的,真实让人诧异啊,你明明是个边地的底层武夫,居然对朝堂上的这些个门道如此的精通,不过那些宦官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河东太守这个职位,不是那么好做的。” “听说,最难刺史在凉州,最难太守在河东?有这个说法是吧。” “哈哈哈,还真是差不多,哎,我这个凉州刺史啊,处境却还要远不如董公这个河东太守了。” 说着,曹操的心绪却愈发的低落了下去。 却是主动提起道:“郭胜去金城了你知道么。” “金城,去找冷征啊。” “啊,河湟义从胡,精锐天下冠,这些人郭胜是使唤得动的,放眼整个凉州,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你若是躲在北地郡托庇于皇甫义真,或许他们还能稍微忌惮三分,离开了北地……若是他使人来攻杀于你,谁能阻挡?” 第33章 值得尊敬的曹孟德 郭胜要去金城郡调河湟义从胡来用,这个消息着实也吓了秦宜禄一大跳,一时间完全不敢相信。 义从胡的调动,岂是儿戏? 自己人在安定,要是调那些屯驻在金城的义从胡来追杀自己的话,要么就必须穿过武威郡,经温围、租阴,穿过茫茫六百里左右的无人戈壁去过来。 要么就经过牧苑,经过凉州首府的汉阳,从百姓居住最密集,最繁华的地方过来,穿过汉阳半个郡来借道进入安定。 想都不用想他们肯定走后面那条道。 那么这些义从胡一路上可能不烧杀抢掠么? 在凉州这么个全民皆兵的地方,一群羌人一路上烧杀抢掠的在汉地行军,凉州的老百姓可能不反抗么? 谁管你是不是义从胡,是不是朝廷所认可的正规军,谁管你们是不是被郭胜所统领,谁管那郭胜的后面是不是皇帝? 凉州人不值朝廷久矣,皇帝多个鸡毛! 这不是非打起来不可么? 当然,汉人都是兼职士兵,没有一个月以上的动员组织不起来,至少前期大家肯定是打不过那些河湟义从就是了,但打不过也不代表大家就引颈受戮啊。 那若是这些河湟义从和汉阳郡的汉人打起来了,那金城以西的张掖、酒泉、敦煌、甚至陇西的其他羌人,武都郡的氐人,会错过这个机会么?天气可是马上就要入冬了,谁家里都没多少余粮的,他们能忍得住不出来抢一把么? 这特么一个万一搞不好,中平羌乱不就提前了么? 为了抓自己一个人,把整个凉州给搅成一锅粥,这不是有病么? 忍不住皱眉道:“郭胜那个阉宦,当真能使得动河湟义从么?那些个骄兵悍将难道还真的会听他一个阉宦的命令?这是什么道理?就因为段公‘亲近宦官’?他又如何敢使这河湟义从呢?兵者凶器也,就为了杀我秦宜禄一人?我居然也成了这天下这么大的一号人物了么?” 曹操苦笑道:“难说啊,胡人无信,无义,莫说是郭胜,便是任何人,只要给了那些胡人一个打仗的理由,他们为什么不打呢?这却是与段颎无关的了,需知道职业士兵,本就是闻战则喜的啊,难道这凉州土地上还有哪一支军队挡得住他们,能给他们带来颇高的战损的么?” “至于说郭胜敢不敢的问题,说不好,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是敢吧,不就是生灵涂炭么,又伤不着今上,无非也就是让天下人多一条骂他的理由罢了,虱子多了,也就不痒了。” 意思秦宜禄听明白了,义从胡根本不在乎什么大义不大义,郭胜是不是宦官和他也是无关,只要有仗打他们就会很高兴,这种合法劫掠的机会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最好的奖赏,谁会不喜欢零元购呢? 至于郭胜的操守和德行,宦官还特么有这玩意? 或者说宦官的德行都是跟着天子的德行跑的,本质上他们都是天子的工具人,而刘宏,他特么是个彻彻底底的独夫,生灵涂炭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并州百姓的性命没有他的三个园子来得重要,难道凉州百姓的性命对他而言就比和党人怄气更重要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愈发的饮酒不停,良久后将已经喝干了的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道:“若果然如此,吾当有灭顶之灾,孟德兄,恐怕亦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许褚识趣地低头又将其酒壶打满,为秦宜禄和曹操将酒重新斟满,劝谏道:“两位都是当今天下的俊彦人杰,阉宦做乱,难道就没有反制的办法了么?” 曹操略带着几分苦涩之意,醉眼朦胧地看向秦宜禄道:“壮节可有法子?” “孟德可有法子?” “那看来你应该是有了。” “我看你心里应该也是有了。”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各自将想到的法子写在手上,覆手一观如何?” “善” 然后两个人便真的取来了毛笔各自在手上写了起来,俄尔两人又双手握拳,同时翻覆,只见秦宜禄的手上写了“三水盐矿,以羌治羌”八个字。 而曹操的手心文字上写的则是“盐利许先零”五个字。 见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壮节兄果然是我曹孟德的知己。” “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啊,时势如此,唯有行此险策了,然而孟德兄,真若行了此策,却是离不开你的帮衬,要你陪我这个亡命之人涉险了,今日恩德,在下敏感五内,来日若是有机会,必报今日之恩情。” 哪知曹操却是面露不悦之色,拂袖道:“壮节兄此言未免太看轻我曹孟德了,难道在你心中,我曹某人是一个只知道玩弄权术而没有担当的的人么?” “此事固然是为了帮你,也固然是为了党、宦相争的天下大义,然而再如何说,我也是这凉州的一州方伯,事关凉州境内百万子民的性命荣辱,既然是身当其职,就算是刚刚履任,又岂能因个人福祸而避之呢?吾心胸之中,亦有浩然正气!” 秦宜禄闻言,连忙施礼赔罪,忙说是自己说错了话。 其实俩人的所谓计谋非常的简单,亦或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计谋,就是万一那郭胜真的调动了义从胡,他们就把三水的盐矿收益给抢过来,然后借这个盐矿来作为礼物拉拢安定郡的先零羌,用先零羌将其挡住。 能挡得住义从胡的,也只有先零羌了,汉人的军队集结是需要时间的。 俩人能想到一块去其实也真谈不上什么心有灵犀,毕竟,若是俩人没这个心思,又怎么会不约而同的都跑来三水县,以致有了这次巧合的碰面呢? 然而这样的计策,能不能得偿所愿,先零羌是否真的会保秦宜禄,是否会真的跟河湟义从干起来,都妾不提,就算是这事儿成了,这秦宜禄和曹操两个人所担负的政治风险也都是极高的。 东汉王朝虽然放弃了盐铁专营之策,但国内绝大部分盐矿还是一直掌握在少府手里的,三水盐矿很大,不乏有豪强跟着开采,但一定都是小打小闹,大头肯定还是官营盐矿,不去调查都知道那矿上肯定有阉党。 也就是说这个钱,是刘宏的私房钱。 刘宏这个人有多爱财呢?据说何皇后毒死王美人,也就是刘协的亲妈之后,刘宏曾大怒的想要废后,于是张让就倾尽家产的去贿赂刘宏,这才保住王美人的命。 虽然太监贿赂皇帝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很扯淡,不排除是党人集团存心污蔑的嫌疑,但是这么离谱的记载他们编的出来还有人能信,也足以证明,此人确实是个奇葩,是个很贪财的人。 而秦宜禄和曹操现在要干的事,就是想要将这一笔刘宏的私房钱抢到手里来,然后静观局势之变,如果河湟义从胡真的打过来了,再用这些钱去雇用先零羌帮忙抵抗,而河湟义从胡那头调动他们的人,还是宦官郭胜。 这么干事儿,让刘宏如何去想呢? 秦宜禄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刘宏在西罼圭苑拿着账单大吼:“朕的钱!!”这样的画面了。 秦宜禄本人倒是无所谓,因为类似的事儿他已经干过了,他本就是刘宏的眼中钉肉中刺,党人与宦官的争斗本质上就是与皇权的角力,问题是曹操。 作为还不满三十岁就做到一州方伯,两任太尉尽心竭力伺候着的大汉政坛新秀,如此往死里得罪刘宏,朝中谁能保得住他?他爹曹嵩还是他哥们袁绍? 恐怕就算是他爷爷曹腾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拦不住刘宏想要剁了他的怒火的,那他还能挺得到三年后党锢之祸解禁的时候么? 况且曹操又不是穿越者,自然不可能知道三年后张角会造反,党禁会解除的,这在他心里应该是十死无生的事儿。 或者至少也是要从这一州方伯,沦落成和秦宜禄一样的丧家之犬的。 然而偏偏这样的大事曹操身当其职还根本躲不开,甚至秦宜禄要想以此来活命,还必须得要仰仗曹操的帮助。 毕竟,董卓的荐书和来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张奂的那份香火情固然重要,但是秦宜禄这么个人,说到底又算个啥呢? 对于汉朝内郡的儒生,或者干脆说是党人的党羽附庸来说可能已经是天下名士了,可对先零羌来说又哪有那么大的价值? 你说把三水盐矿的利益送给我们就送给我们?哦~你抢来的,那是我们先零羌自己不会抢劫么? 当年的张奂能够以德服人,收复先零羌为己用,他本人的智慧,手腕,气度和德行固然重要,但这一切的前提,说到底还不是建立在他安定国都尉的这个必要身为为前提之下的么? 况且什么事儿牵扯了异族就会很麻烦,义从胡毕竟是朝廷认可了的正规军队,郭胜这个死太监虽然可恶,但他是监军使者,是真的特么的可以代表皇权的。 而皇权,难道不是天然最大的政治正确么? 一伙代表了皇权的胡人军队,从凉西打到凉东来烧杀抢掠。 一伙凉东的羌人在反贼的请求下保境安民。 那么对于朝廷来说,这两伙羌人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关中的援军如果杀进来了,他们到底帮谁? 没有曹操这位同样代表皇权的当朝凉州刺史出面背书,先零羌是脑子被驴踢了,跟着秦宜禄胡搞? 直接把他的脑袋摘了送给郭胜不就得了么!先零羌还怕什么亲近宦官的名声不成? 所以眼下这事儿曹操必须得站在前面顶上,秦宜禄也只有借着曹操的名头才能使得上力。 代价,则很有可能是曹操的命,甚至全家的命。 老实说,如果自己是曹操,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让许褚把秦宜禄给砍了得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至少此时这个尚未到而立之年的曹操,还是,很值得尊敬的。 第34章 雄文 时间,如同少女的丰满,一晃,便已是十天之后。 十天的时间里,秦宜禄一行人索性驻扎在三水城外一直吃存粮,得益于此前盖勋的大撒币,他们手里钱、粮物资都还是很充足的,心里都不慌。 秦宜禄本人则一直和曹操一道在官寺中暂住,日日畅谈,倒是也结下了颇为深厚的友情。 十天之后,曹操派的人从金城回来,已经确定了义从胡在整装出发,预计再有个几天的时间就能收到他们侵入凉州首府汉阳郡的消息。 说真的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曹操这个凉州刺史就应该给朝廷上书请求朝廷发关中精锐了救援了,但可惜人家义从胡这次跟着监军使者干事儿,关中军出来还指不定打谁呢。 与此同时,郭胜此前上书朝廷的回音也终于有着落了,尚书台完全同意了郭胜的上书请求,盖勋枷车入洛,曹操就地免职,一样押解回京。 然后秦宜禄就出来仗着自己反贼的身份带领自己的玄牝义从把来给曹操传诏的官员及其随从给抓起来杀了,文书令信尽数给毁了。 再然后,曹操仍以凉州刺史的身份写了书信使人送往皇甫嵩处,再一次请求他深明大义,如果义从胡杀过来,希望皇甫嵩能带领着边地精锐,保卫家国。 又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挚友袁本初,说明此时的凉州情况危急,却也未尝不是一次诛宦的天赐良机,让他来全力配合自己,在京中给自己造势,给刘宏施压,至少让自己在短时间内仍然能在士人党人的默契之下继续行使凉州刺史的权责,将这个事儿的政治属性扯成彻头彻尾的一场烂账。 仅仅只是白衣之身的袁绍,难道仅凭“天下楷模”这四个字就真的能给刘宏施压么? 其实是能的,具体的背景和这种奇葩现象的原因太复杂,暂且按下不表,但总之,汝南袁氏在四世三公之后,其政治目标是直奔着王莽去的,而袁绍就是袁家选出来搭台唱戏的人,而且已经开始着手造势了,他们家确实也是有和刘宏掰一掰手腕子的能力的,虽然刘宏认真起来袁家肯定掰不过就是了。 “壮节可有什么想对本初剖白心意的话么?我可以代为转述。” 秦宜禄想了想道:“帮我转表一篇文章吧,若是可以的话,再帮我传遍天下一次。” “哦?壮节兄是又有雄文了么?” 秦宜禄点了点头,让许褚帮他取了纸张,提笔挥毫,便是《朋党论》三个大字。 “吾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吾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 “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 “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兜等四人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十六人为一朋。舜佐尧,退四凶小人之朋,而进元、恺君子之朋,尧之天下大治。” “及舜自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列于朝,更相称美,更相推让,凡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 “《书》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纣之时,亿万人各异心,可谓不为朋矣,然纣以亡国。周武王之臣,三千人为一大朋,而周用以兴。” “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异心不为朋,莫如纣;然乱亡其国。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 “然而后世不诮舜为二十二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者,以能辨君子与小人也。周武之世,举其国之臣三千人共为一朋,自古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兴者,善人虽多而不厌也。” “嗟呼!兴亡治乱之迹,为人君者,可以鉴矣。” 同样是欧阳修的东西,同样是语文课本必备课文之一,拿到东汉来,自然也同样是降维打击。 咱也不知道为啥欧阳修老是写这种东西,但他的东西拿到东汉来,只需稍加删改,严丝合缝的居然一丁点违和感都没有,正好用。 写完之后,曹操拿起来反复读了三遍,却是叹息一声之后,表示自己服了。 人家这玩意写得是真好啊! 上一篇文章讲的是诛宦,这一篇文章讲的是解禁党锢,全都是往袁绍等党人的心尖尖上挠的。 “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这不比天花乱坠的拍袁绍这个陌生人一顿马屁舒服多了? 那袁绍,每天络绎不绝去拜访他的海内名士都因为人数太多而造成交通拥堵让洛阳交通部门头疼不已了,他什么马屁没听过? 这文章肯定是会传遍天下的,虽然半个字都没提袁绍,但谁还看不出,这所谓的君子之朋,就是以他袁本初为首的那一帮名士党人啊。 把那些党人都给类比成尧舜时期的八元、八恺了,偏偏还一点都不谄媚,高明啊! “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 看看这排比,这遣词造句,这大义炳然,看这道德绑架的手法伎俩,多么的娴熟啊。 尤其是文中还有大量的篇幅去描述所谓的“小人之朋”,这个小人之朋,乍一看固然指的是以张让为首的那十二个所谓的十常侍,但谁说就不能指他们这些党人呢? 我现在干的是为国为民的事儿,所以你们为了守道义、行忠信、惜名节,就必须竭尽全力的帮我,与我同道相益,同心共济。 谁若是不肯帮我,或者怕死,怕得罪今上,退缩了,谁就是‘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谁就是小人之朋。 着实是让他给拿捏了。 但同时曹操也深受震撼,他自认为自己文学上的能力不弱,却被这秦宜禄甩得渣都不剩,这是什么情况? 表文这东西不同于诗词歌赋,那是小道,可能有些人确实就是特别天才,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表文这东西没有深厚的积累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的,尤其是他还引经据典的,整了很多尚书的内容。 不是说,尤擅左传么? 这都是真水平,真学问,真积累,做不得假的,可是,这货不是出身于并北的一个匹夫么?这东西是生而知之的不成? 第35章 劫囚车 这两封信送了出去之后,曹操与秦宜禄很快就分别行动了起来。 曹操带着许褚及自己的一众部曲直接杀上了三水盐矿,宰杀其中的阉宦党羽,控制盐矿收益,联络凉州本地的豪强卖盐变利,同时派使者向先零羌中的几大豪帅示好。 秦宜禄则是带着自己一千精锐的玄牝义从再一次的从安定杀向了汉阳,又再一次畅通无阻的一直奔向了冀县,截停了押送盖勋的囚车。 为首的押送官义正言辞的喝问:“尔等何人?竟敢截停朝廷侵犯的车架!” “并州人秦宜禄率玄牝义从来此,只为故友,敢问车中之人可是盖兄么?” “既为故友而来,是为劫车,还是叙旧?” “确为劫车而来,尔等父母生养不易,还不速速退去!” 一众的郡卒闻言纷纷紧张的拔出了刀剑,然而囚车中的盖勋却皱眉道:“壮节兄,你这是何意啊?我枷车上洛是今上旨意,尚书台的诏令,你难道让我也陪你一起谋反么?” “非是谋反,实在是今朝凉州有变不能放元固兄去洛阳赴此绝路了。” 盖勋闻言不满地皱了皱眉,伸手示意那些押送他的郡卒稍安勿躁,而后从自己兜里掏出钥匙把囚车的锁就给打开了,下了车单独找秦宜禄责问道:“发生了何事,壮节兄为何要劫我前程?” 秦宜禄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钥匙,又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囚车,这才发现那囚车上的胡凳居然都是丝绸软包的。 “哦,这些押送我的郡卒都是我的人,主要是为了防贼,壮节兄,你应该是明白此中弯弯绕的吧,我此行坐着囚车去洛阳,这是我的资历,说不定我敦煌盖氏崛起之机就在此行了,你为何要来阻我,是看不清此行真意么?” 秦宜禄闻言苦笑道:“自然没有看不清的道理的,敦煌偏远,远离中原,名声出了凉州也就薄了,虽然可称之一声巨富,豪富,但终究也只是豪强而称不上士族名门的。 党人们不将你们当自己人,纵有亿万家资也是无用,元固兄如此大才,又是正经的孝廉出身,不也卡在千石长史的位置上始终不得寸进么? 然而你现在因我而恶了今上,今上金口玉言的定了你一个朋党之罪,谁还能说你不是党人呢?你们家再出钱帮忙宣传宣传,你自然也就会跟着名满天下了。 所谓名士,就是这么个玩意,你是自己人,袁本初等一干人才会愿意为你抬轿子,比如让许子将帮你吹嘘几句什么的,想来他也不会拒绝了。 若是此行你侥幸不死,他日阉宦倒台,你再放出来,以你的资历是必然要直接做一任两千石,寻一大郡做个太守或者都尉享用的 若是你死了,则恭喜敦煌盖家,从此跻身于天下名门之列,从此以后敦煌郡的孝廉名额都是你们家的,以元固兄一人之性命,成全敦煌盖氏的百年基业,元固兄这是死得其所啊。” 事实上这也是这些党人最难缠的地方,刘宏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也是没有办法,你杀他,他比你还高兴呢。 就比如袁绍,一个白身却如此招摇,刘宏肯定恨他恨得牙痒痒,他难道不想杀袁绍,不能杀袁绍么? 可是杀一个袁绍没有用啊,反而会让汝南袁氏的威望再上一层楼,这就真的奔着王莽的那个方向一去不返了。 除非把汝南袁氏都给屠了,可人家袁氏在汝南这一亩三分地上盘根错节,不派个几千甚至上万精兵,根本就屠不干净,甚至可能还打不过。 而他若是真下了这么离谱的命令,搞不好军队组织起来之后就“清君侧”了,那屠刀指不定冲着谁呢。 盖勋闻言点头道:“确实如此,壮节兄既然明白此中关窍,为何要做出劫囚车这样的事情来阻我前程呢?我对你应该只有恩义,没有仇怨吧?” “郭胜狗贼,为杀我一人,欲领义从胡去安定,元固兄以为,北宫伯玉会过武威穿行六百里无人戈壁,还是会走相对繁华富庶的汉阳郡?” 盖勋闻言大惊失色:“这个狗贼!他,他怎么敢的啊!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绝非是良善之辈啊,除了段公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他郭胜以为自己是谁?” “人家未必是蠢,恐怕是压根没将凉州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而已,所以元固兄,我是并州人,说实话,最坏的情况之下,我大不了继续往东逃。 我相信李文侯,北宫伯玉那些人都是很希望我逃窜到关中,他们再追随而去的,亦或者实在不行我就领着我的玄牝义从出塞,打鲜卑去,凉州百姓的死活我未必在乎,但是元固兄,你也不在乎么?” “我……” 盖勋一时之间也是被震慑住了,久久无言。 他可是筹划了十几年,这才筹划到眼下这个以朋党之罪名枷车上洛的机会啊! 要放弃么? 然而他在汉阳郡履任已久,都是同乡的百姓,他又如何忍心相弃? “元固兄,汉阳郡已经没有府君了,能够力挽狂澜,征募军队,联络豪强,组织抵抗义从胡的就只有你了,若是你也走了,敢问汉阳郡中,还有能担此大任的人吗?” “唉~,也罢,我盖家根基,终究还是在凉州的,汉阳郡二十几万百姓的性命,终究,比些许名声来得更重要啊。” 说罢,盖勋又掏出钥匙来扔给自己的随从道:“你们带着空车进京复命去吧,但是一定要到处宣传,说我是誓死不从,被壮节兄用绳子给绑走的,知道么?” “喏。” 秦宜禄又道:“你倒也不必太过悲观,新方伯曹孟德在此事上也是你我的同路,他与袁本初是总角之交,已经写了信让他配合了,而且我们还打算请先零羌来帮这个忙,这件事到底走向上,尤其政治舆论上会如何发展,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对你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毕竟保境安民,这到底是不是大义,不还是看袁绍那帮人怎么说么?” “曹孟德?我知道此人,他是乔玄看重的人,我听说过他,他是同道之人么?那还挺好,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也不早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安定去吧,汉阳这边的情况,交给我你放心。” “元固兄高义。” 第36章 凉州将乱 汉阳之后,秦宜禄一行有着反贼身份的人又大摇大摆的去了一趟陇西郡,即是董卓的故乡和起家之地。 先是见了董卓的侄子董璜一面,而后依次又拜访陇西郡中的几姓大豪之人和曾与董卓交好的几位羌族豪帅,得到了他们的承诺会帮助一起对付义从胡,之后,这才转道回了安定。 回了三水之后曹操已经把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同郡的几个大豪都纷纷愿意对此表示支持,秦宜禄又仗着董卓的面子进山见了先零羌的几位豪帅,大体结果上倒是也不算差。 先零羌本身和河湟羌的仇恨就不小,就算都是大汉的羌种,一个是跟着段颎混的,一个是跟着张奂混的,也从来就没尿到一个壶里去过。 事实上凉州这地方一到了冬天大家的日子本来就都不好过,义从胡想借机劫掠一番,先零羌难道就不想趁机干这义从胡一番么? 都是羌帅,还都是凉州最大的三支羌帅中的两个,削弱对方就是增强自己,曹操已经明确的表示,皇甫嵩答应会带领另一支烧当羌与他们联合,又有三水盐矿作饵,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只是义从胡毕竟占了朝廷大义的名分,这其实反而是最难办的,现在曹操这个凉州刺史既然愿意在前面顶着,这对他们来说自然也是个机会。 你们那边有监军使者,我们这边有朝廷刺史,大家上边都有人,那就都别考虑什么大汉朝廷的反应了,就当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凉州内部羌乱呗。 凉州这破地方十年里有八年都在打仗,大家都习惯了。 事实上凉州本来就是大汉十三州中最为分裂的一个州,因为各郡都有羌胡之祸,而这些羌胡在不联合起来进攻关中的时候,每年冬天都有一轮互相之间的你杀我,我杀你,汉人百姓往往也被卷入其中根本抽不开身,慢慢的自然也就跟着一块乱杀了,这也是为啥朝中许多大臣都说凉州子民都是羌化、胡化了的原因了。 安定郡本地的汉人豪强也都在曹操的支持下大规模的武装了起来,随时准备着编练集结,毕竟,两大羌种在安定郡如果干起来的话他们就算是为了自保也必须得行动起来,对面的手里既然有监军使者,那自己这些人手里自然就必须要有刺史的支持。 一时间,曹操这个凉州刺史至少在安定郡还真的成为了香饽饽,很受尊敬,好像真的成了个实权刺史一样。 一切的准备工作做完,剩下的,自然就只剩下漫长的等待了。 然后秦宜禄就发现曹操现在每天都更愁苦了,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不到三十岁的人竟然一把一把的开始掉头发了都。 因为他事儿都已经干了,在刘宏那肯定已经是恨得牙痒痒的人了,说实在的现在义从胡如果来了,他若是奋战而死,那还能留个漂亮的身后名,就算是死了也值了,至少能把他们谯县曹氏给洗出来,以后也能当个天下名门,若是能活下来,袁绍那头也才有操作舆论,与刘宏和宦官集团顶着干的政治正确。 所以现在曹操自己都拧巴,你说盼着这义从胡来吧,这太不合适了,义从胡一来凉州就要大乱了,良心上他肯定也是希望义从胡别来的好。 盼着义从胡别来吧,那他就真的是死定了,袁绍也只能放弃他,估摸着将来名留青史,也只会给后人留下一个脑残,缺心眼的这么个形象。 人一烦躁,就容易上火,上了火,就会找地方泻火,于是一连好几天,曹操晚上的时候都会和妓女厮混在一起。 作为友人,秦宜禄怎么会不了解曹孟德的压力呢?于是连忙让杜萍好好的藏起来,没啥事儿尽量别出门,同时吩咐成廉千万不能让曹操看到他媳妇。 就在这般的焦虑之中,一晃,又是六天的时间过去,曹操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却是终于,从汉阳传来消息义从胡已经出兵并攻克了榆中,强行征调了牧苑的军马的消息。 再一天之后,听到的消息便是义从胡在郭胜的带领之下已经一路南下在劫掠兰干和平襄了,而且平襄县长率领本县县卒据城而守,城破之后其全家还都被义从胡给杀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曹操大喜过望,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然后又感觉不太好,连忙又切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痛煞我心的表情,以凉州刺史的身份给朝廷上书求援,给那位不认识的县长写讣告,顺便大骂宦官郭胜,让京中早已经摩拳擦掌的袁绍等人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倒宦运动。 另一边,安定郡的豪族、先零羌、秦宜禄的玄牝义从,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那些义从胡杀过来之后给他们一场迎头痛击。 然后等啊等,等啊等,义从胡没等来,却等来盖勋的一封求援信。 信里是一丁点也不客气,开头就把秦、曹二人好一顿臭骂! 意思就一条:他妈的不是说这些义从胡是来取你秦宜禄的狗命的么?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奔着我来的? 现在成纪、显亲、略阳都已经糟了兵灾了,人家义从胡兵分两路,一路在进攻陇县,一路在伐木造桥,打算过河去攻打望恒。 这特么是奔着你去的?赶紧让曹操带兵过来救我,他不是凉州刺史么?! 然后,曹操和秦宜禄也懵了。 说实话义从胡劫掠平襄,这个并不意外,因为他们要过来打自己,确实是路过平襄么,既然路过,自然就没有不劫掠一番的道理,人家县长不让人家进城,他们打人家也是有理由的,其实勉强都还能说得过去。 但是显亲、略阳,这就太说不过去了啊,这根本不顺路啊。 安定在北边,这两个县都在东边。 至于进攻陇县,这就更没道理了,这郭胜是疯了不成? 陇县的东边一点就是大名鼎鼎的陇关,那特么是关中的门户!是历次汉羌战争中,最最关键的兵家必争之地! 秦宜禄这个反贼人在北边的安定,这帮义从胡为国讨贼,结果,讨关中去了? 郭胜的脑子里是装着屎么? 曹操连忙派人写了一封回信给盖勋送去想问明情况,结果,不到三天那信使就回来了。 信,是肯定送不出去了,因为汉阳的治所冀县已经被义从胡给围城了。 第37章 屎盆子 冀县城下, 义从胡围城的行营之中。 最尊贵,位置位于最中央的行军营帐之中,监军使者郭胜,监军副使冯芳,以及护羌校尉冷征,三个人相对而跪坐,而摆在三人中间的案几之上的,不是瓜果酒水,而是一柄明晃晃锋利无比的匕首。 好一会儿,护羌校尉冷征率先开口道:“两位,这些义从胡想干什么已经很明了了,眼下咱们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除了死,着实是已经找不到其他能保住清白的方法了。” 说着,不无幽怨地瞅了郭胜和冯芳一眼。 “这……” 郭胜和冯芳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浓烈的不甘之色。 为什么啊,明明只是想调一部分义从胡杀死那个叫秦宜禄的反贼而已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琢磨了,早死早利落,死了,这事儿就跟咱们无关了,不死,这屎盆子扣脑袋上是不可能甩得掉的,咱们是就是叛军的首脑。” 郭胜闻言神色复杂而又庄重地接过了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苦笑了一声道:“如此简单的道理还用你说么?谁又能想得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咱爷们是监军使者,代表的是今上,这屎盆子扣在咱爷们的脑袋上,就是扣在了今上的头上,再说这事儿确实也是怪我,为我一人糊涂,却害了汉阳郡这么多百姓的命啊,我又如何还有脸面苟活在世上呢?” 说着,郭胜闭上眼睛,一咬牙,一使劲。 脖子上就被匕首划出来一个小口。 血都没流多少。 郭胜再一使劲 匕首却纹丝不动。 然后当啷一声匕首就掉到了地上,他人也跪在了地上哇哇大哭。 “使君是下不去手?你若是下不去手,我也可以帮你。” 说着,冷征将掉地上的刀就捡了起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啊!冷校尉,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啊,这些羌人劫掠汉阳郡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就是想调他们帮我杀一个反贼而已啊!” “那反贼手中也有数千兵马还都是来自并州的精锐骑兵,一路上那些个豪强,各地的太守,县令,县长,非但不去抓他反而还上赶着帮他,收留他,就那汉阳的盖勋,一出手就是一千万钱,一千万钱啊!咱爷们一二年也未必能赚得到这么多的钱啊!”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凉州上上下下,都是不忠之人,面对这样的凶恶之徒,我不去金城调兵,如何拿得下他?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羌人自己要劫掠汉地,这怎么就成了我的罪过了呢?又怎么就逼得咱爷们要以死谢罪呢?” 冷征撇了一下嘴,不屑地道:“就是你不敢死了呗,也是,你连那啥都没有,没骨气,没种,倒是也正常。” 又转而看向冯芳道:“你呢?你死不死?” 冯芳扭头看了一眼郭胜,道:“他要是死,我肯定,也必须跟着一块死,可他若是不死,我又凭什么去死呢?我只是个副手。” “哦,曹节没有卵蛋,他女婿也没有么?也不知你是怎么满足他女儿的,用嘴么?” 冯芳闻言羞恼不已,脸色被羞得通红,却也知这冷征死意已决,他不能,也没办法和一个死人一般见识。 低头道:“所以,你要在自裁之前杀了我们两个?” “我不杀你们,我杀你们干什么?你们不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儿,咱仨一起死,我是死有余辜的阉党,天下的权柄到底在谁的手里不好说,但天下的舆论肯定是控制在党人的手里的。” “要是我自己死,你俩活着回京,那说不定我就不是阉党,而是仗义死节的名士了,怎么着,也能稍微留下一点好名声吧?我缺心眼了动手杀你们?” “但是啊,既然反正我都要死了,有些话,我还是不吐不快的。” 说着,却是一迅雷不及之势,突然发难,猛得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冯芳的脸上,还没等郭胜反应过来,啪得一声,又打在了郭胜的脸上。 “你……你你你,你竟敢……” “两位,我这个出身于关西将门之家,堂堂比两千石,本该有无量前程的护羌校尉,说是被你们害死的,没什么错处吧?那我这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打你们两位一顿,稍微出一出心中的郁结之气,想来也是没什么毛病的吧?您二位想来一定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郭胜和冯芳心里同时一苦。 不理解又能如何呢?人家本来就是武将,这俩人本来也打不过人家啊。 这冷征心里也是气得急了拎起郭胜来左一巴又一巴的毫不留情的往他的脸上扇,一边扇还一边骂: “你个阉宦老狗,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凉州呢?你们宦官就这么没人可用?他秦宜禄手里不就是有那么几千人而已么,还是男女老少全都有,真正可用可战的撑破了大天也就一千出头,你们中常侍背后可是今上啊,当真就找不到能对付他的人了么?找不到你们就别对付了啊,你来凉州干什么?!” “无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还特么无知,不知是无知,还特么的狂妄自大,是谁给了你信心,让你觉得你能控制得住义从胡? 这天下除了段公之外,就连张公和皇甫公也都未必能降得住他们,你特么哪来的自信,你一个阉宦之人凭什么?就凭你身后的今上么?你怎么敢的啊! 自段公死后那就不是什么大汉精锐了,那就是一群时刻准备造反,必须得哄着防着的活祖宗你懂么?我特么当了四年的护羌校尉了,每天都担心这些活祖宗哪天不耐烦了砍了我的脑袋造反,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你呢? 你特么居然还想要使唤他们?这群祖宗是这么好使唤的么?段公能使他们靠的是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威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使河湟义从?” 扇得这郭胜脸都肿成一个球了,这才把他扔下转而又拎起了冯芳继续抽嘴巴子道: “他不懂,你也不懂?你也是宦官么?不懂也就罢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朝中贵人们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凉州的实际情况?羌乱只要不闹到关中就不算羌乱是吧!” “可你们不懂,倒是问问我的意见啊!你们问了么?我这个比两千石的护羌校尉入不了你们眼么? 我就算没能耐彻底掌控得了义从胡,但好歹和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基本情况我还是了解的啊! 你们到底了不了解河湟义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真当他们是服于大汉威得主动在替大汉守卫边疆么?你们这些大人,还有刘宏,你们都这么膨胀的么?”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义从胡,是段公将那些不听话的羌人都杀光了,剩下的愿意乖乖的听话羌人,啊~,不行了,气死我了。” “还有段公,你们为什么要杀段公啊!段公若是活着,会有今日之祸患么?我真的不懂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是觉得凉州这地区真的很稳定么?” “哦对了,你们巴不得把凉州扔了算了,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们好奇葩啊!朝廷放弃凉州,你信不信不出十年,羌人中就会再出一个檀石槐? 这是什么位置啊,你们就敢放弃,放弃了以后大汉还有养马地么?到时候关中弃不弃?益州呢?益州弃不弃?关中、益州都弃了之后洛阳就安全了?天子守国门么?” “狗屁的宦官,狗屁的党人,狗屁的天子,都特么的什么东西啊!但凡你们稍微认真一点,对我们凉州人好一点,对那些羌人也好一点,处理凉州事务的大人们稍微认真负责一点点,这凉州的局势又怎么会乱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凉州人天生就有病么?内居的羌人就有毛病么?就那么喜欢年年打仗?还不都是你们逼的啊!” 一边说一边抽,说一句抽一个大嘴巴子,越说越气之下,下手也是越来越重,很快,这两个人居然被他给抽得都直接昏迷了。 冷征这才停下了手,一个人郁闷的重新坐下,却是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有点诡异的是,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愣是也没个羌兵进来查看一下这三位领导的情况。 取出酒来饱饱地喝了一顿,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放在脖子上刚想抹了自己,却是突然也停了下来。 想了想,这冷征索性从营帐中走出,特意找了个冀县城墙上的守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听到的位置,突然特别大声的吼起来道: “宦官当政,国之将亡啊!郭胜!你个狗宦官给我听了,大汉只有壮烈而死的护羌校尉,没有屈身从贼的护羌校尉!今日便以吾之一死,证我大汉护羌校尉之节烈!” 说完,俩眼一闭,手肘一挥,脖颈处鲜血喷洒如泉。 不一会儿,却是北宫伯玉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却原来是一直看着这三人的闹剧的。 瞥了一眼冀县之上看热闹的守军。 突然噗通一声冲着冷征的尸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同样高声的,以一个城上之人也能听得见的音量喊道: “吾等身为大汉军人,不能不听从于皇明,然冷公高义,心中敬佩,便是天使怪罪,也顾不得许多了,来人,将冷公的尸首厚葬之!” 一旁的随从闻言还愣了一下,小声道:“大哥,这屎盆子这么扣,太假了点了吧。” 北宫伯玉瞥了一眼郭胜的营帐,冷笑道:“你以为,宦官的名声为何会臭到现在的这般地步?尽管扣就是了,天大的屎盆子他都接得住” 第38章 你会后悔的 一路攻陇县,一路攻冀县。 义从胡这帮混账到底在干什么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 只是他和曹操虽然在政治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良心上却是忍不住又将心思提得紧了起来。 尤其是秦宜禄。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还不知有多少百姓会因此牺牲,或者是流离失所,就忍不住一阵阵的闹心。 他大概也猜得出来那些义从胡的想法,无非是机会难得,想要先将汉阳这个富庶的郡给抢了,扩大自己的实力,等什么时候抢够了,什么时候再北上安定,顺手把秦宜禄给宰了也就是了。 因为汉阳是凉州最富庶的地方,更是整个凉州中唯一一个以农耕为主,放牧为辅,汉人最多,占据了绝对主体地位,只有零星羌人混居的一个郡。 汉人当然不是不能打仗的小绵羊,这个时代一汉当五胡的说法虽然夸张,但当三胡总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汉人集结需要时间,他们不是全职士兵,整个大汉也就是负责驻守洛阳的一万多,不到两万的禁军是正儿八经完全脱产的全职士兵。 所以他们肯定是要先劫汉阳的,万一先去打安定,等把秦宜禄搞定之后,汉阳这边的汉军也组织起来了,那他们还抢个毛呢? 至于说,万一秦宜禄勾结了先零羌,那也无所谓,先零羌固然比较难啃,但大不了掉头就跑呗,先把汉阳给劫了也不算白忙活一趟。 反正屎盆子都扣在了郭胜和冯芳的头上。 那么以他和曹操的立场来看,这个时候其实啥也不干,就这么干等着,汉阳的百姓死得越多,郭胜的身上的罪孽就越大,而且他们在安定这边也可以有更多的准备时间,更况且,吃饱了的狼,其实相对也就没有饿狼那么凶狠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秦宜禄和曹操齐刷刷的一愣。 因为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的都身穿了铠甲,俨然一副要出征点校的姿态,却是毫无疑问的,又想到一块去了。 “孟德兄是要去汉阳么?” “胡虏掠汉地,吾身为凉州刺史,实在是不敢置身事外。壮节兄,你这是要去汉阳么?” “此事是因我而起,实在是不敢躲在此地受庇于其他的异族,做一懦夫看无辜百姓代我受责。” “壮节兄可知,若是此去汉阳,先零羌恐怕是调不动的,让他们保卫家园或许还尚可,让他们保卫别人家园,难,从兵法的角度上看,抢完了的义从胡明显会好打得多,那些义从胡所抢掠而来的汉阳财富,自然也会以战利品的方式让他们进行分赃,所以依我之见,他们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陪咱们疯的。” 秦宜禄也苦笑道:“便就算是他们愿意,我还不愿意了呢,义从胡是羌贼,先零羌比他们又能好多少呢?都是异族,进入了汉家的地方之后就说不清了,说不得人家一合计,一并进入榆中再掀起一场羌乱呢?” “北地郡的皇甫义真也是不能指望的,北地郡也是边郡,支援一下安定还说得过去,隔着安定去支援汉阳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手下的兵马,若是不加征募,其主力是烧当羌,还是羌贼,况且今年这凉州乱成这般模样,鲜卑又岂能不趁机咬上一口呢?他作为北地太守自然是要以守护北地为要,如此壮节兄,此行可就只有你我二人而已了,不知壮节兄手中能拿得出多少兵马?” “我的玄牝义从,有来自并北的骑兵屯兵一千人,孟德兄呢?” “就只有我自己带的部曲,三百人了,我一个内郡子弟,部曲也不敢言精锐,骑马都是我来凉州之前临时学的。” “哈哈哈哈,如此你我加一块就有一千三百人的军队了,孟德兄可知,两路义从胡各有多少兵马?” “每一路都是一万人啊,都是曾经跟着段公南征北战,为我大汉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真正精锐,那身后跟着他们的普通羌贼还不知道又有多少呢。” “如此岂不是以卵击石?” “就是以卵击石。” “若是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两人一时间齐声大笑,欢乐不已。 俄尔沙场点兵,随后便一路马不停蹄,连辎重给养也没带就上了路了。 其实还是以秦宜禄的玄牝义从为主,曹操的那点部曲就是纯粹的搭头,也就是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什么的能指得上,干的纯粹都是些辅兵的活。 一听说要和至少两万以上的精锐义从胡打仗,这些据说是许褚弟子,各个都有不俗武艺在身的人手脚都抖。 羞得许褚都有些没脸了。 而曹操本人也让秦宜禄颇有些失望,聊兵法时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有些地方连秦宜禄也叹为观止,然而真的跟他一起行军,却是很快就发现此人压根就是一赵括的本质。 这厮虽然应该确实是看过几本兵书的,但特么的根本就不会打仗!至少此时这个还未满而立之年的曹操根本不会,完全指望不上。 但好在他那凉州刺史的名头确实好用,一路上众人穿郡过县,一路行来粮饷全都是由沿途各县的豪强来资助提供的,有些豪强听说他们要南下去打义从胡,还有一些的豪强子弟主动带着马匹武器加入其中,以做义从。 如此,等他们终于从安定进入汉阳,又一路南溪过了河水来到了交战区的时候,这支军队的规模倒是还真的稍微扩大了一点,到了两千多人的规模。 这一行队伍自阿阳沿着官道南下,走到了成纪与略阳一带,见这一代居然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居然就已经被这些羌贼祸害得处处残破,汉人百姓的尸体不绝于路,一个个顿时全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些羌贼跟他们拼了。 然而此地却是一条岔路,往南走便是汉阳郡的治所冀县,那里的人口最是稠密,粮草财富也是汉阳之最,最关键的是那里还有武库和马库,一旦被羌人破城,必定再度壮大,而汉阳的百姓没了治所,再想组织反抗也一定会更加的难了。 那里如今正在被羌贼北宫伯玉带着郭胜在围攻,秦宜禄的恩人兄弟盖勋正在带领着城中居民和郡卒拼死抵抗,也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 而若是往东走,则是陇县,和关中的门户陇关,一旦这些羌贼破了陇关,整个关中平原一马平川几乎并无什么险峻地形可以坚守。 事实上对于大汉帝国来说,汉阳遭受羌乱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这种事隔三差五的总会发生,汉阳百姓自己都快要习惯了。 但是一旦关中遭到劫掠,那自然就是大事了。 秦宜禄问:“羌贼兵分两路,一路在陇县,一路在冀县,咱们却只有这一路兵马,却是要往哪走呢?孟德,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想法,自然是要先去支援陇县的,陇县后面的陇关是关中门户,若是让羌贼取了此处,则关中必然门户大开,羌贼入境,不知还要造成多少杀孽。” 秦宜禄闻言却是冷笑道:“原来孟德兄也以为,关中地区的百姓性命是命,凉州地区的百姓性命就不是命了呗?” “我如何是这个意思?只是事发突然,关中守军必然应对不及,据我所知,诺大一个关中,就只有位于右扶风的雍营和京兆尹的虎牙营,各两千人是全职的精锐士兵可以驰援。” “甚至虎牙营能不能来得及赶上都是未知之数,若是没有了陇关天险,两千人又如何能挡得住这些来自边地的精锐?汉军集结需要时间啊,一旦来之不及,这就是泼天的乱子,说不得长安的皇陵又要遭受劫掠了,这岂不是我等人臣之过?” “再者说来,壮节,一旦陇关为贼兵所开,关中的援军不能制,你觉得这些汉阳的汉人百姓,当真就不会从贼么?凉州之地,本就是兵匪难分,那义从胡一个月之前不也是我大汉的边军精锐么?” 秦宜禄依旧是冷笑不止,嘲讽道:“汉阳郡的百姓,是自己想从贼的么?若非是朝廷没有恩义,凉州何以至此兵匪难分之境地,这难道不是朝廷的过失,反而还是凉州百姓的不是了么? “你也说了,那关中还有雍营和虎牙营,凉州之地年年打仗,为什么就不能将这两营设在汉阳,设在关中是在防着谁?又是在保护着谁? 当今天下一共就只有八个全职的精锐营,五个在洛阳,两个在关中,似我等边郡年年遭遇兵灾,朝廷非但不思防御,反而处处防备时刻猜忌,若是将那虎牙营和雍营设在汉阳,还会有今日之祸么? 天子视百姓为子民,百姓自会视天子为君父,然而天子视我凉州百姓如仇寇,难道还要求汉阳的百姓对天子忠心耿耿么?眼下冀县被围,若是不能救,那汉阳的百姓在不得已之下才可能真的会从贼去也。” “孟德你看,这里已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了,凉州危机若此,你这个凉州刺史既敢披坚持锐,却是张罗着要去救关中么?是,我知道历代皇陵都在长安,然而死人的坟头,比活人的性命更要紧么?若如此,他们老刘家就活该被刨了祖坟!” 曹操闻言大惊:“壮节兄,你……此乃大逆不道之言!” “我本来就是大逆不道的反贼,莫非孟德兄今日方知?你们这些党人成天将诛宦放在嘴边,实际上心里想的哪个不是诛君?你们巴不得刘宏明天就死,换一个未成年的小娃娃当皇帝事事都听你们的,那就如你们的意了,这时候了还跟我装特么什么狗屁的忠臣节烈!” “壮节兄,你一个并州人,何以这么大的怨气呢?有些话心里可以想,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说的,今天这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然而再有下次,我也只能跟你割席断义了。” “哈,感同身受而已,孟德兄,就当是没听过吧,若非是今上视我等屯民如那可以肆意贩卖的奴仆,我们这些曾为国守边,我这个火烧弹汗山的先登,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流离失所的境地呢?” 曹操闻言也是长长一叹,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说,身为人臣,当以大局为重,天下为重,我意已决,支援陇县。” “我也意决,要去支援冀县,救我那友人盖元固。” “壮节,我才是凉州刺史。” 秦宜禄似笑非笑地道:“那要不咱们试试,看看你身后的这些兵,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曹操闻言,悚然而惊,这才意识到,他的这些兵马中除了秦宜禄的义从,就是特么的凉州人。 “壮节,你……你会后悔的。” 第39章 啥也不是曹孟德 “如此雄兵,不能用之以保家卫国,反而做了贼寇,可悲,可叹,可惜啊。” 冀县城外,秦宜禄和曹操寻了一个高处的山丘,远远地眺望城外的义从军军营时,曹孟德不禁发自内心的发出了这般感慨。 秦宜禄则白了曹操一眼,小声嘀咕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朝中大臣们逼得。” 虽然与秦宜禄闹出了小小的不愉快,他这个凉州刺史也相当于是被秦宜禄几乎以半强迫的姿态给“绑架”到这冀县城外的,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说,能救冀县总是好的,倒是也很快地调整了心态,变得又重新积极了起来。 至于秦宜禄“绑架”他的这个事儿,那自然便是日后再算此账了。 如果他们这般以卵击石还有日后的话。 只见这冀县城外的河湟义从排兵布阵严丝合缝,整整齐齐,营帐虽多却丝毫不显杂乱,即便是曹操这样只知道对照军书,实际上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外行,也能看得出此军之精锐。 那就更不必说秦宜禄了。 一时间也不禁忧心忡忡。 他们并州人,平时和匈奴人,鲜卑人交手很多,但是跟羌人打交道还是比较少的,原本他一直以为羌人应该是和匈奴人差不多的,然而此时一看,才知道自己的浅薄。 “是否骁勇不知道,但是军纪军容,胜鲜卑百倍矣,虽不知洛阳的禁军和三河骑兵的成色到底如何,但恐怕抛除装备上的优势,至多,也就是和这些羌胡在伯仲之间了吧?” 心中却是暗想,怪不得自己的恩主董卓日后可以凭这些人中的部分降卒就组建出威震天下的西凉铁骑,如此精锐的胡兵,若是得了洛阳的武库,换上了大汉最顶级的军事装备,天下间谁还能挡得住他们的锋芒? 然后又瞥了身旁的曹操一眼,据说,这位是日后十八路诸侯中讨董最积极的?据说他的这个水平就已经是关东诸侯中最高的,结果被打了个全军覆没?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一群关东诸侯征募一些内地从没打过仗的郡兵就想跟这些身经百战还换装了顶级武备的全职士兵拼命,怎么想都是脑残行为。 却是忍不住再一次的又在心里骂起了袁绍等一众党人的脑残。 不,他们的脑子里简直都是狗屎,不然他们怎么能干出杀段颎这样愚蠢透顶的事情呢? “孟德,这冀县下边的这支羌兵,首领是北宫伯玉吧,他到底是汉人还是羌人?”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此人以前做过段公的属吏,应该……是汉人吧,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汉人也好,胡人也罢,反正他现在是咱们的敌人,是整个大汉的仇寇。” “那孟德兄以为,凭你我二人,和咱们身后的这两千多算不上什么精锐的部曲,如何能破此城外之贼?” “自古以来以弱胜强,非得借水火之势不可。”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又深处手去感受了一下道:“今日这天气风向,很适合放火啊。” “那孟德兄以为咱们要如何放火呢?” “这个……不如……等到晚上,趁着夜色,咱们悄悄地从顺风向摸上去,多备一些引火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去四处放火去烧他们的干草,引的他们军中发生混乱,如此,只要冀县城中的元固兄能趁势开成掩杀,说不定……” “孟德兄果然是好想法,若是这般去打,至少咱们可以死得痛快,让袁绍帮咱俩吹嘘一番,说不得也能在青史之中留下几行名姓。” “壮节你今天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这不是在商讨军略么?不是你主动问我的么?” “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曹孟德,军略上竟然真的如此可笑,叔稚,你来告诉他,咱们当真晚上去放火的话会发生什么?” 张杨闻言板着脸道:“咱们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北宫伯玉只要在今晚之前放出去哪怕一波探马,也必然能够知道咱们来了的消息,若是咱们不动,夜袭的这个想法他十之八九是能猜得到的,我若是他,就将计就计,将咱们一网打尽。” 想了想又道:“就算北宫伯玉狂妄了,没有派探马侦查真让咱们成功偷袭得手,大概率咱们还是要溃败的,一来,夜袭纵火的话咱们这两千多人人数有些多了,二来这北宫伯玉毕竟是知兵之人,想要火烧连营,恐怕并不容易,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是放火成功的把他们扰乱了,咱们也打不过。” “放火的目的是扰乱敌军的指挥系统,打得是乱战,确实是以少敌多的不二之选,但,咱们不止是数量上比不过人家,训练、精锐程度、经验,也统统比不过,人家没了指挥系统,也能凭丰富的经验自发的组织起来,反倒是咱们这一方放火的,恐怕没了指挥,就只能各自为战了。” 曹操闻言脸色红都不红,反而却笑着道:“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什么名将,甚至连武夫都不是,我一个内地郡国的官宦子弟,虽然喜读兵书,但到底是没打过仗的,我难道自己不知道自己是纸上谈兵么? 我的军略有问题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谁又是天生就会打仗的?只需让我在边地历练几年,哼,到时候我的军略未必就输给你。” 这倒也是,其实此时的曹操不知兵很正常知兵反倒是天下奇闻了,谁也不可能刚一出道就会打仗,经验这东西,输两次不死,也就积攒出来了。 历史上的曹操从被名不见经传的徐荣吊打,到花式吊打吕布,其实中间也就是七八年的光景而已,纸上谈兵什么的未必是什么坏事儿,至少比纸上都谈不了强吧? “哼哼,只是觉得有机会在军略上嘲讽曹孟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已。” “我又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将领,你一个边郡人杰在军略上笑话我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咱们比经学诗……哼!你个怪才。” 却是突然觉得自己除了比他有个更好的出身之外,居然样样不如,不由得一时有些气短。 “那你既然觉得我的想法幼稚,那你有破敌之策么?” “没有。” 秦宜禄直接了当地承认道:“敌军人数比咱们多,精锐程度也犹在咱们之上,北宫伯玉毕竟曾是段公的门下,便是只得了三分的真传,又岂是我一个小曲长能够相提并论。打仗这东西靠的还是真本事,阴谋诡计之类的,我估计也没什么用。” “那照你这么说,难道咱们是来看热闹的不成?” “虽无破贼之法,然而要说救城,或许还是有计的。” “哦?计将安出?” 第40章 对策 “壮节兄计将安出?” “行军打仗,其实也没许多花活可做,无非是知己知彼,然后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罢了,敌军虽然强盛,然而却有两个缺点。” “是哪两个缺点呢?” “其一,在于贼军不可持久,一方面是粮草辎重准备不够,毕竟他们这也是仓促而战,并未做足准备,郭胜又从哪里为他们筹集军用粮草?无非是一路劫掠罢了。” “然而冀县却是汉阳治所,甚至也是凉州第一大城,贼军多骑兵本就不擅攻城,城中的盖元固在此地经营多年又素有威望,只需撑一段时间,汉阳各地豪强必能各组兵马来援,参战。 须知道,汉兵,尤其是凉州的汉人骑兵,非是不能打,只是征调招募都需要时间而已,而贼军所为不过是图财,一旦汉军准备完全,恐怕他们根本就不会硬拼,他们自己就退了。 换言之,至多半个月,半个月内只要贼军攻不破城池,到时候就是攻守相易之时了。” “二来,来时在路上听说北宫伯玉似乎厚葬了冷征,而且他们现在依然打着郭胜的旗号,自认为是汉军,这其实就说明他们还是心有顾虑,战意也并不强盛,最关键的是,这屎盆子他们只要还想往郭胜的头上扣,就不能忽视了我这个反贼,毕竟,他们起兵,不就是为了杀我的么?” 曹操闻言不解地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孟德兄你看,这冀县的地形,背后是河,身前则全是密集低矮的丘陵,也即是说虽然可以跑马,但是大规模的骑兵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跑开的,而冀县的东西两侧,地势则明显更高了一些,虽比不得益州险要,但也勉强可以称得上是群山环绕了吧?” 曹操闻言,自高处俯看一番,忍不住点头道:“确实,群山错落,导致道路泥泞而狭窄,端得是易守难攻之地,若非如此,想来这冀县也无法成为汉阳郡的治所吧。” “正是如此,就因为道路泥泞而狭窄,山多丘陵多,其实你不觉得这片地形,倒是还蛮适合跟他们捉迷藏的么?” “他们是骑兵,咱们也是骑兵,孟德兄既然熟读兵法,当然应该知道,这骑兵追逐骑兵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似这种地形,大部队追进山林又排不开,被追的人只需要七拐八拐的拐几个弯,至少大的部队就不可能追得上了。” “孟德兄,你我兵分两路,由我试着做第一路兵马去挑衅他们,引他们出营来战,他们出来,我就跑,你带领另一支兵马待我们跑远了之后从另一方向杀出,袭扰他们的营盘。” “但你也切勿恋战,这些义从胡都是精锐,北宫伯玉也不可能中如此浅显的调虎离山之计,可是慌乱他们一定是会有的,骑兵营寨,也不可能有太多的防御措施影响他们自己的机动力,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放火。” “你不是说火计行不通么?” “非是为了引起混乱,而是纯粹的为了烧毁他们的财物,什么有钱你就烧什么,但千万不要恋战,火一起来你就走,若是敌军追击,你就按咱们刚才说的,在丘陵环绕之地跑,追来的敌人如果少你们就回头将其吃掉,如果多,你就陪他们捉迷藏,他们的战意不强,追不了多长时间自然就会回去,我也一样,等咱们都甩开了追兵,再带领各自人马约一个地方汇合便是。” 曹操闻言皱眉想了半天:“这……相当于,我抽你一个嘴巴子然后掉头就跑?可这有什么意义么?” “怎么说呢,若是只做这么一次,除了惹得他们生气之外恐怕也没什么其他的意义,可若是咱们天天来,日日来找他们玩捉迷藏呢?” “一来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牵制他们攻城的节奏,减轻元固兄守城的压力。” “二来,你多放火烧几次,他们必然就会心疼了,他们起兵都是为了财,抢到的就是自己的,尤其是粮草在冬天对于羌人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破城无望,继续打下去财富不但不会增加反而会缩水,如此自然就会让他们士气低落,并且愈发的急躁,急躁就容易露出破绽,亦或者为了守护粮钱而影响作战。” “总之,只要咱们一直骚扰就能为元固兄争取更多的时间,只要拖得时间够长,咱们就一定能够反败为胜。” 曹操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攻心为上么,因为他们贪财,所以才会有此弱点啊,哼,果然是异族胡虏。” “不过如此一来的话,你岂不是会很危险么?” “兵凶战危,咱们本就是以卵击石,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应该紧紧抓住,当此之时,又哪里还顾得上危险不危险?况且,也未必就真的危险,那北宫伯玉到底是跟着段公混过的,或许他也不舍得杀我也说不定呢?” 曹操也知道他的意思,眼下倒是也确实不是谦让的时候,点了点头后却是吩咐道:“仲康,你一会儿跟着壮节兄行动。” “这……使君,我得优先保护您的安全。” “眼下已经是人人拼命的时候,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我如何还能与他计较呢?我不过就是去放火而已,放了就跑,他们若追不上我,你就是不在我的身边又有何用,若是追上了,你就是在我身边又能有什么用?壮节兄是去挑衅叫阵的,身旁正需要你这样的虎贲之士,你不是时常说你自己的武艺无双鲜有敌手么?跟着壮节兄,或可天下扬名也说不定,岂不好过跟着我默默无闻?去吧,行军之中,莫要扭捏,让壮节兄和一众并、凉的豪杰朋友笑话。” “喏,我……谢使君。” 说着,却是就提朔按剑,从曹操的身后走到了秦宜禄的身后站定。 “能得仲康兄襄助,此战,倒是信心更足了一些呢。” 第41章 来将通名 时值正午,阳光刺眼的昏黄洒在金色的沙丘上,凉风瑟瑟之中,秦宜禄带领的六百精锐缓缓地露出了身影,出现在了河湟义从营的视线之内。 都是骑兵,因此风也似的便已杀至营盘之前,而这些河湟义从的手段也是着实不弱,很快便有一伙骑兵同样出了营寨。 “来者何人!” “云中秦宜禄!” 说罢,秦宜禄单骑越出,于两军阵前横朔立马,身后一杆大旗上书“玄牝”二字迎风招展,颇为威风。 “秦宜禄?他就是秦宜禄?” 这些河湟羌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羌,与汉人之间早已经没有了语言壁垒,甚至你让他们说自己本民族的语言,绝大多数人也是不会的,因此秦宜禄这么一喊,他们当然也听得懂。 这些羌胡对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啊,毕竟他们起兵的理由就是杀死这个秦宜禄啊。 听说这是一位来自并州的狠人,因为朝廷要将他们撤屯迁往内地,这狠人一怒之下就杀了太监的侄子跑到他们凉州来了。 说实话,秦宜禄可以对凉州的百姓感同身受,这些河湟义从自然也会对秦宜禄兔死狐悲,他们这些河湟的义从,与秦宜禄这些并北的屯户,其实本质上是极为相似的。 朝廷不拿并州的百姓当人,而至官逼民反,难道拿他们河湟义从就当人了么? 为什么说段颎一死,河湟义从就与朝廷离心离德了?是因为这些河湟义从真的爱戴段颎如自己的父亲一般么? 当然不是啊,段颎是靠铁腕的手段收复他们的,畏其威是肯定的,但怀其德恐怕是未必,然而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大家都真心拥戴和认可的领导,说杀就杀,他是造反了还是贪污了? 这朝廷压根就没拿他们当一盘菜啊! 你让他们还怎么敢为朝廷卖命呢? 今天这朝廷敢把并北的屯民当做奴隶一样的贩卖,明天会不会把他们也打包给卖了? 底层人民也只是见识浅薄了一点而已,又不是真的缺心眼。 因此,这些羌胡骑兵一听说来的是秦宜禄,原本冲锋的势头居然硬生生的停住了,纷纷好奇地上下打量起这秦宜禄的相貌来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不想杀死秦宜禄。 他们还打着“杀死秦宜禄”的名号四处抢劫呢,秦宜禄要是死了,他们就没有继续抢劫的理由了啊,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说到底现在的大汉还没有彻底衰落呢,黄巾起义还没有爆发,这些河湟义从虽然都已经有了反心,但是也都知道,他们大概率是干不过汉军的大部队主力的。 之所以打着郭胜的旗号,就是不想和大汉朝廷彻底的撕破脸,有这么一张屁帘子当遮羞布,他们心里踏实。 秦宜禄见状,心知这些羌胡兵果然是心有顾虑,他也跟着踏实了不少,昂然道:“郭胜何在?尔等不是来杀我这个反贼的么?为何率部劫掠汉阳百姓?你出来啊!反贼秦宜禄在此,来啊!诛杀反贼!!使我秦宜禄一死,换天下太平!” 这么一喊,这些羌胡却是反而对秦宜禄更尊敬了,就觉得此人当真是英雄盖世,明明躲在安定就能免死,却能主动出来找他们求死。 羌胡最重勇士,纵使立场相对,但看着秦宜禄的飒爽英姿,却也不由得让他们一阵阵的心折,愈发的不愿意加害。 然后大家就一直这么看着秦宜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崇敬之色。 甚至于营中的将士们听说秦宜禄来了,也纷纷争着抢着出来往前挤,就为了能看一眼秦宜禄长什么样子。 整得秦宜禄都有点不会了。 这和想的不太一样啊。 那既然他们愿意看,那咱就接着唠呗。 然后秦宜禄就继续骂,又把《宦官论》给大声背了一遍。 这文章虽然已经在儒林之中都广泛传播了,但是这些羌胡却是还没有听说过的,此时听这秦宜禄这么大声的一朗诵,虽听得似懂非懂,却也如痴如醉,甚至背到精彩之处,还忍不住大声的鼓掌叫好。 要知道他们这些异族虽然都没啥文化,却是很尊敬有文化的人的,比如就在数年之后,这些人绑架了边章和韩遂,逼着他们给自己当首领。 边章死的有点早了不好说,但至少对韩遂,一直到那货死,这些河湟义从都始终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一点也没看出架空当招牌的意思。 然后秦宜禄就更不会了。 这帮羌胡怎么这么尊敬自己? 我是来挑衅的啊! 许褚也一脸懵逼和疑惑地瞅了瞅秦宜禄,又瞅了瞅眼前的这些羌胡军,生于内郡的他,还真有点理解不了凉州这错综复杂的汉羌关系。 这计划有点变化啊。 “云中秦宜禄在此,谁敢上前一战!郭胜!北宫伯玉!出来啊!谁敢上前一战!” 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站出来。 然后就见身后的成廉拍马而去,秦宜禄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挽弓如月,其疾如风的射出一箭,咄得就射死一个。 嘴里还嘟囔着:“叨叨叨叨的墨迹啥呢,干不就完了么。” 而后就在那羌胡的射程范围之内立马而驻,大喝道:“射胡虏者,五原郡成廉!” 说完,就打算扬鞭赶紧跑,结果却听那羌胡之中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道:“兄台好箭法,欺我河湟儿郎不擅射乎?可敢与我比试箭法?” 成廉一愣,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羌胡明明人数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又是被挑衅的一方,居然主动提出来要跟他斗将! 当这还是春秋时期么? 就见敌军的万军之中奔出一骑小将,骑黑马着黑铠手中拿着一柄看上去就很大的弓,模样也生得极为俊秀,眉宇间却很是有着几分邪气。 而羌胡这头见此人出来单挑,却是一个个的果然没有来追逐于他,反而十分自觉的让出了一大片位置给他们,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态,也丝毫没有人在意刚刚被成廉射死的那个倒霉蛋。 成廉都傻了,‘这些羌胡,这么生性的么?’ 想了想,成廉皱眉道:“来将通名” “张掖郡郭汜,成廉是吧,敢斗么?” “有何不敢?来!” 第42章 斗将 嗖~嗖~嗖~ 二马飞驰之间,成廉与郭汜两个人纷纷绕着圈子不停的放箭,不一会儿的功夫,双方便已是足足二十几箭朝彼此射了出去,却又都被纷纷躲过,其中几箭还挺惊险的。 许褚见状,有些不解地问秦宜禄道:“战阵厮杀,真的有斗将这种事么?这俩人都穿着盆领铁铠,却只斗弓而不斗朔,还都是只射人不射马,这样打真的能打死人么?怎么感觉……就这么儿戏呢?” 秦宜禄也是有些无语,面色纠结地道:“很少,至少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斗将,只是以前听说鲜卑人之间也有类似传统,但是匈奴人之间是没有的,汉军这头更少,羌胡斗将,可能更多一些吧。” “这……有什么说法么?” 秦宜禄的面色愈发的古怪,道:“怎么说呢,这是拿咱们当自己人了,一般也只有自己人之间会有斗将,即使是鲜卑人,好像也没听说过有和汉人斗将的。” “自己人?” “羌胡的基本单位是种,一般小一点的种也就几十人,大一些的也就是几百人,少有过千的,一般当这些种联合的时候才会共同推举一位豪帅,平日里各个种之间矛盾积怨都是很深的,有了什么矛盾往往会通过斗将的方式解决。” “说白了,大家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论规模,和内地郡的村里械斗都差不多,偏偏大家矛盾还多,如果动不动就火并的话恐怕羌胡自己打自己就都打没了,鲜卑也是同理,所以他们素来喜欢斗将。” “另外,不同的豪帅在进行会盟的时候往往也会进行斗将,因为平日里大家都是你杀我我杀你的,会盟的时候有些不同种群之间有血仇的,可能会通过斗将来一决生死,了清仇怨。” “总之,这种方式就是在结构松散,也没有一个完善政权的时候好勇斗狠决定对错,化解矛盾的一种方式,说白了,只斗将不动兵,为的是不伤和气,通常是自己人和自己人解决矛盾的方式,对付汉军的时候,斗将挺少的。” 许褚闻言更是纳闷:“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成了自己人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他们崇拜我?” 说出来,秦宜禄自己都觉得离谱。 不过事实上还真就差不多,之所以跟他斗将,固然是因为秦宜禄死了的话他们就没法继续打着郭胜的旗号劫掠了,又不可能真的光挨揍不还手。 然而若非是这些义从胡真的对秦宜禄颇有好感,这一盘散沙的羌胡,就算是有人下达明确的命令,都很难做到绝对执行,又何况是自发的单挑? 大家还是给了面子的。 再看场中两人,都是骑射的高手,箭来箭往的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射术,倒像是表演节目一般,斗到惊险之处,还纷纷叫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胯下马匹所饶的圈子也在渐渐的缩小,箭矢的速度自然也就愈发的快了起来,看起来愈发的惊险,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居然已经到了用马朔都能互相捅到对方的地步。 却都好像上了头似的依然是只用箭,不肯使用其他兵器决胜,成廉的神色也愈发的严肃了,这个距离,胜负只在一瞬之间,盆领铁铠已经未必能做到有效的防护了,况且盆领铁铠没有面甲,这距离以两人的射术互相往对方的脸上射又不是什么难事。 深吸一口气,成廉突然大喝一声,使了一招绝技,却是整个人突然铁板桥似的猛地躺在了马背上躲过了郭汜的一箭,而后就这么躺着张弓,自下而上的冲着郭汜啪得一箭还以颜色。 再起身来,就见那郭汜的马上已经没了人影,不禁大喜,本能的就拉住马缰停了一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把郭汜给射中了。 却见那郭汜以一只脚钩在马鞍之上,整个人吊在马腹之下,却是使了一招镫里藏身的功夫,自马腹之下乓得开弓,一箭正中成廉的胸口将其射于马下,叽里咕噜的就滚了好几圈。 “成廉!” 秦宜禄大惊,此时他就是想去救,又哪里还来得及? 然而那郭汜一击得手,却并未追击,翻身上来之后却是同样提缰驻马,收了弓箭后哈哈大笑道:“你这人箭术端得也还算是不错了,就这么杀了你太可惜了,便饶你一条性命,咱们凉州州情特殊,山不转水转,他日再遇,说不定还有并肩作战的时候。” 成廉缓了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刚才那一箭射在他的甲胄之上并没有破甲,是靠着冲击力将其射下马的,却也只觉得气血翻涌好不难受,实在是俩人的距离太近了,如此近距离的一箭其威能比得上小锤了。 知道人家郭汜自始至终都没有杀心,虽然羞愤难当,却也知道自己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甚至这一遭饶命之恩他还得记着。 拱手抱拳一礼,这才翻身上马,灰溜溜地回到了秦宜禄的身边,惭愧地道:“大哥,给您丢人了。” “还活着就好,对面没有杀心,是想踩着咱们的名头扬他自己的名。” “嗯。” 正说着话,就见许褚突然冷哼了一声,策马向前,连武器都不带,用手指一指郭汜道:“你,射我一箭。” “嗯?” 郭汜愣了一下,甩了甩已经有些酸痛的手臂,道:“你也要和我斗箭么?那你的弓呢?” “你刚才已经一连射了二十七箭,再来与你斗箭,岂不是趁人之危?非是要与你斗箭,只是想让你单纯的射我一箭而已。” “嗯?兄弟你这是在找死么?” “是不是找死,你射了就知道了。” 郭汜见这许褚同样也穿了盆领铁铠,想了想,却是也依着他,开弓满月,远远地一箭就朝着许褚胸口处的胸甲射来。 嗖~ “喝!” 眼见箭如风来,许褚却是眼疾手快,突兀的伸出了两只手去,竟然准确无误的将箭矢给抓住了。 郭汜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还特么可以这样? 就见许褚淡定的将手中箭矢往地上一扔,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马便如闲庭信步似的朝郭汜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 郭汜见状,心知这是遇到高手了,也是心中升起了比较之意。 事实上他大概看了一下就知道此人武艺虽高但骑术似乎稍差了一点,一双腿很直,完全没有常年骑马应该有的罗圈模样,应该是个内地郡县出身的练家子,一般来说骑术不行的人骑射大概率也强不到哪去。 然而郭汜却没想着与他拉远距离,而是也学着他的样子轻夹马腹,让自己的胯下马也和许褚一样悠闲散步一般的朝他相对走去。 同时手中的弓箭张弓不停,却是展示出了一手连射的绝技,那箭矢一箭接着一箭就仿佛连上了一样,竟是须臾之间一口气射了足足九箭,速度感觉上都比上手枪了。 这一手绝技,秦宜禄只在吕布的身上看到过,这郭汜的射术分明不在吕布之下! 然而再看许褚,居然一直没用武器,仅以一双肉掌上下使力,却是一口气的将九箭依次全部抓在手里扔了下去。 直震得身后一众刚想为郭汜欢呼叫好的羌胡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脖子一样,一腔的豪情全都卡在了嗓子里,居然神奇的让战场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郭汜和许褚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郭汜依然没有策马,想再去拉弓,但他的手臂实在是无力,索性干脆将弓当武器朝许褚兜头砸了过来,想用弓弦勒他。 许褚则是不闪不避,用力的夹了一下马腹冲了上去,任由郭汜将弓弦套在他的脖子上,一只手却伸出去捏着了郭汜胯下战马的马脸使劲的一捏,一拽,竟是仅凭单手,将一匹马给摔了起来,将马背上的郭汜也给一并摔在地上。 郭汜本能的就在落地时转动弓弦,却不想那许褚身随弓弦而走,主动朝郭汜靠了过去,自己也主动的下了马,张开双臂将其抓住,然后大喝一声,居然将郭汜连人带铠二百多斤高高地扔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刚刚饶我弟兄一命,现在我还你了。” 郭汜被这么一摔好悬没摔岔气喽,满脸震惊地看着许褚道:“留个名姓。” “沛国谯县,许褚。” 说完,昂然地看向其余的羌胡喊道:“还有谁想与我一战么?” 一众羌胡慑于这许褚的武艺,一时间纷纷不敢言语,甚至大半的人不自觉的还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看那羌胡营中,隐隐的,似有青烟袅袅而起。 许褚一愣,就听到身后的秦宜禄大声呼喝:“别装了老许,快跑,孟德已经放火了,日!” 许褚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的他连忙撒丫子的就重新骑上了自己的马,头也不回的狗一样的跟着秦宜禄跑了。 身后的羌胡愣了七八秒才有人反应过来:“田舍奴!他们安排了另一路人马烧咱们的寨子,咱们中计了。” “无耻小人,弟兄们,干他们!” 第43章 同情,与民族大义(5k大章) 这一仗打的,颇有一些阶段性大胜的结果了。 义从胡这种军队,或者说所有的羌胡兵,因为羌人以种为基本单位,基层士兵只认种将的缘故,再如何牛逼的将领也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指,令行全军的,段颎都不行,北宫伯玉自然更不行。 只是他们超高超的单兵素质之下很多时候可以弥补这种缺陷而已。 毕竟是一些年年打仗,甚至月月打仗的老兵中的老兵,这样的军队其实根本就不用指挥,每一部兵卒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门清,所以有时候也指挥不了。 因此秦宜禄他们营前叫阵之后,因为大家实在是太想看看秦宜禄了,也因为成廉、许褚、郭汜三个人之间的斗将实在是太好看了,所以,大家真的就都去看热闹去了。 前面的兵卒为了看得清楚一些已经挤成一团了,最前面的弟兄为了不挡住后面的人的视线是下马蹲在地上看的。 后面两排是下马站着看的,再后面才是骑在马上看的,而更后面的将士为了能看得清楚一点,都是特意寻了高处站上去看的。 这也是羌胡这些老兵油子的另一大特点,不紧张,因为常年打仗,大家都习惯了战场了,打仗对他们来说比内郡百姓串门走亲戚都还要寻常。 所以曹操在带领大部人马,准备好了引火之物,饶了一个大圈,潜伏在了敌营的侧翼,就等啊,等,等了半天,也不见秦宜禄他们把这些羌胡兵给引走。 也不知道他们那是干啥呢。 但他看侧翼的守卫却是兵越来越少,非常的稀薄,守备非常的松散。 却是也管不了那么许多,直接就带人杀了进去,非常顺利的就点着了火,然后等羌胡这边反应过来之后又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哈哈大笑,只觉得特别的刺激,身后那些羌胡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听起来也特别的顺耳。 而且追逐曹操的羌兵还并不怎么多,看起来只有一千多骑,大多数都忙于救火去了,曹操见状,谨记秦宜禄的嘱咐,跑了一阵之后见好像没有其他的大部队追来,还掉头杀了一个回马枪,打得那一小部分羌兵丢盔卸甲,骂骂咧咧的就都跑了。 然后他兜兜转转地跑回了与秦宜禄约定的山头,忍不住喜笑颜开哈哈大笑,自得地道:“初战即得大胜,吾果然有用兵的天赋啊。” 说是大胜还真不算错,事实上经过秦宜禄和曹操两个人的连番骚扰之后,羌胡兵这头露出了很大的破绽,这么大的破绽盖勋要是抓不住,他就不配当什么西北豪族了。 见羌胡军中有的追逐秦宜禄而去,有的追逐曹操,有的集中在侧翼救火,盖勋连忙带领早已组织好了的汉阳郡汉家骑兵杀出了城去,一样是各带火种,将羌胡在半个多月时间里好不容易造好的攻城器械一把火都给烧了,然后又连忙逃回了城中继续固守。 所以虽然这一波战斗中这些义从胡人死得并不多,但损失却大了去了,粮草辎重和攻城器械都已损失无数,士气也低落了好大一截。 却是整得秦宜禄和许褚等人挺郁闷。 本来,大家都在单挑,说白了人家是因为信任你,给你面子才跟你搞这个的,尤其是那个郭汜,挺有英雄气的,人家还饶了成廉一命。 虽然许褚后来找回了场子也饶了人家一命,但不管怎么说,是人家先大度的,示好的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结果你特么偷我家? 兵不厌诈的道理大家都懂也都明白,但狡诈和无耻有时候毕竟不是一回事儿啊,就很郁闷。 瞅着那曹操洋洋得意,仿佛是自己用兵如神的模样,就很气,但偏偏又没有理由发作,毕竟人家也是按计划执行的,大家互为敌手,也没什么可说的。 尤其是成廉。 甩开了羌胡追兵之后低着头好半天,一句话都不说了。 秦宜禄也只得劝慰道:“想开点,那个叫郭汜的,明显是个骁勇善战之辈,那一身武艺估摸着也是天下少有的,输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丢人。” “哎~,我就是……心里不太好受,那个郭汜,应该是个汉人吧?” “应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身份应该是刑徒。” “刑徒?”这回又换了许褚出声发问。 “啊,河湟义从的主体是义从胡,但也并不是没有汉人,一般都是一些凉州地区犯了罪的罪人,流放过去的。” “原来如此,如此英豪,奈何从贼啊。” 秦宜禄却不乐意了道:“人家也没有从贼啊,河湟义从难道不是我大汉的边军精锐?” 曹操见自己明明打了大胜仗,结果这秦宜禄一行人不但不恭维自己,不兴高采烈的和自己一块庆祝,却反而都是一副霜打了茄子似的表情,顿时也觉得不爽了。 冷哼一声道:“壮节兄,对这些反复无常的异族似乎颇为同情?哼,需知汉胡不两立,这些异族胡虏,杀我多少大汉百姓?” 秦宜禄也是心中不爽,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汉胡不两立了,组建河湟义从让人家帮朝廷戍边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他们跟着段颎南征北战,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时怎么不说?反正嘴长在你们关东世族的身上,笔杆子也都在你们手里,你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秦宜禄还真不拿羌乱当做民族矛盾,至少在他的心里,只当这是带有民族色彩的阶级矛盾。 毕竟羌是三国史上绕不过去的问题,然而你看那整个三国史上羌贼拥护的那些首领: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让、马腾、王国、董卓、宋建、马超、姜维,除了北宫伯玉有点不确定是羌还是汉之外,哪还有一个是异族? 曹操自然更加愤怒了:“这不正说明彼辈畏威而不怀德么?不正说明这些羌胡的反复无常,何该诛灭么?壮节,你可是汉人,我知你们并北人常年与匈奴人同居,难免胡化,但你是熟读经史子集之人,总该有大是大非吧?” 秦宜禄撇嘴道:“我是汉人,然而我也感同身受而已,畏威是肯定的,可不怀德,我怎么看不出来呢?朝廷给他们什么德了? 至于反复无常,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关东世族,朝廷诸公给逼的,自己造的孽,从不反思,一句非我族类,羌胡反复,就把自己的责任全都推卸得干干净净,好像错全是这些羌胡的一般。” 曹操怒道:“壮节你口口声声是什么关东世族造孽,又说什么朝廷逼迫,却不知我们如何造孽了?又如何官逼民反了?来,你今天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出,今日便是你我兄弟翻脸之时!” 秦宜禄却冷笑:“呵呵,孟德兄,端得是好一个大义炳然,一身正气啊,佩服,佩服。” “你说得出来么?” 秦宜禄却是没有直接去说,而是聊起了别的道:“孟德兄累世官宦,可知当年宣帝收南匈奴为己用,与之并力将北匈奴驱逐之事?” “这又如何会不知呢?” 秦宜禄冷哼道:“我听匈奴人说,当年他们的祖先刚开始向汉地皇帝称臣时,宣皇帝曾赏赐三万四千斛的米粮,呼韩邪单于开始正式并入大汉,定居于五原郡之后,又赐单于冠带衣裳,宝马弓箭,还有绢布万匹,絮万斤,米粮两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甚至还有饮食器具,也就是盘子碗筷锅具等无数。” “然后,南匈奴这才成为了咱们大汉的先锋军,每战必在汉军之前,不断的进攻北匈奴,把北匈奴驱逐,消灭,而且过程中每有大胜,也从不吝啬封赏。” “你看,这就叫威德兼施,先把你打服,然后给你地方住,给你粮食吃,给你衣服穿,甚至还给你锅碗瓢盆让你学着用文明人的方式生活。 而作为代价,你成为大汉的先锋,为大汉流血牺牲,每战必先,帮大汉消灭了百年宿敌,这是很公平的事,所以南匈奴自归附以来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可靠的。 说实话,我们都是并州人,很清楚的知道即便是现在,匈奴人对于朝廷,比太原那些豪强世族忠诚多了。” “然而对于羌人,哈,最早的永初羌乱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么?这就不说了,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汉人平日里霸道惯了,把人家欺负得急眼了也是常事儿,就说近的,河湟义从追随段公征战数十载立下汗马功劳,这总没错吧?威也有了,德呢?地主家养个佃农,也知道干活干得好了要给口肉吃吧?” “河湟义从,义从这俩字本来就挺混蛋的,当兵打仗却没有军饷,此前与鲜卑战,死伤无数,却没有抚恤,而河湟谷地,本来就是人家的故土,却还要对他们征以重税,至今为止,羌胡中更是一个给了前途的都没有。 哈,说错了,不是说羌胡中无人得前途,整个关西是整个关西将门都没有前途,送死他们去,升官你们来,段公就因为一句亲近宦官就给杀了,还说人家咎由自取,凉州三明更是一个得了好下场的也无,我那恩主董公本也是一员西北好汉,随张公南征北战始终让人家卡在千石司马的位置上不给升迁,却因为投做了袁公的门下吏而很快得到提拔。” “怎么,异族,就可以随意欺负?反正我若是河湟义从,我也反,不给军饷抚恤还不让我自己抢?朝廷是没有钱么?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洛阳的周遭已经建了特么的六个皇家园林了,哪个都比洛阳城的主城都大,还特么建!建那么多皇家园林干什么,养鸟么?这就不是异族士兵,汉军也受不了这么欺负啊!” 曹操闻言,叹息道:“哎~,都是那阉宦之祸闹的啊。” 秦宜禄嗤笑道:“怎么,问题不在羌胡本身,就开始往宦官身上赖了?宦官就是接屎盆子的,替谁在接屎盆子天下人没有心里不明白的,可是凉州羌乱,难道不一直都是你们这些关东世族在背后推波助澜么?” “还是咱们之前聊过的那个话题,把虎牙营和雍营设在汉阳能不能有效抑制羌乱?多提拔一点六郡良家子,能不能摁死了羌乱?给凉州多一点孝廉名额能不能安定凉州?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能看明白,你们看不明白么?无非是不愿而已。” “还有那动不动就鼓吹放弃凉州的,他们哪里是蠢,分明是坏,有些人,有些世族,哼哼,分明是凉州越乱,他们越开心,巴不得在背后推波助澜,帮这些羌族豪帅一把呢。” 成廉忍不住插嘴问道:“这是为何?国家动荡,他们难道还有好处不成?” “当然有了啊,历次羌乱之中,朝廷又不是没有大规模内迁过凉州汉人,迁哪去了?内地郡县还有无主的土地么?这和咱们并州撤屯还不是一个道理,打个包,就全成了各地豪族的家奴。” “等朝廷派大军把这些羌乱给平定了,自然还要再把人口给迁回去,可是迁回来的那些,还会是原本居住于凉州的居民么?当然不是啊,都是那些没有土地,还不肯给豪族当家奴的流民啊!” “总之,只要凉州发生羌乱,凉州的百姓就会拖家带口的东逃,逃到东边,就成为关东豪族的家奴,便是地方大豪,到了关东也只能沦为附庸,比如元固兄这种家中巨富,那亿万家资还不是任凭他们予取予求?” “凉州百姓逃到关中,关中就祸乱,关中的人也会继续东逃,羌胡的骑兵杀向关中,关中的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么多善于弓马能战的关西人做了他们关东人的家中奴仆,组成武装,抵抗各地县令的底气就又强了几分。 皇帝和宦官呢,卖了那么多的奴隶,又是一大笔进项,又能多建两个皇家园林了,反复迁移的过程中内郡的流民、刑徒,统统都发往凉州去跟羌胡拼命去了,不安定的因素一洗而空,你看,三赢。” “而若是放弃凉州,啧啧,不但整个凉州的财富和人口他们都可以吞掉,从此关中可就也成了前线了,继续依此法施为,用不了多久,这关中不就也没了么? 反正这国家政权全在他们关东世族的手里,国家政策都是他们制定的,舆论也都是他们操控的,天大的屎盆子先往羌胡身上甩,甩不动了就往宦官的身上甩,反正,跟他们这些所谓的‘清正之士’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吧,孟德兄?” 曹操被秦宜禄呛得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绿的,好不难受,尤其是秦宜禄的玄牝义从都是跟随他从并州为躲避撤屯而逃出来的,秦宜禄的这个话,让他们不自觉得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实在是并州和凉州的情况,真的是太像了,一时间,居然都有些义愤填膺,弄得曹操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捋顺好了自己的心绪,恢复了自己的脸色,叹息道:“你说的这些,有些确实是对的,然而可能也正是因为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有些东西说的,还是有点偏激了,却也怪不得你,谁让你是并北人,而并北又真的撤屯了呢?” “我只能说,我们关东世族之中,确实有一些人,都是尸位素餐,心中阴暗的虫豸,大多数人,有时贪图省事不考虑你们边地百姓的立场也是有的,但绝不至于如此极端。” “旁人不说,我曹孟德出身于沛国曹氏,也称得上是关东世家了吧?难道我也是你口中那人皮鬼厌之徒么? 莫说我实际上已经被尚书台给免职了,就算是为了诛宦,我这个凉州刺史将局面再夸大一点,轻骑遁逃往关中坐视凉州糜烂,岂不是又安全,收益又高?何必亲自披甲随你征战,在这里行这玩命之事呢? 壮节兄,莫非是不相信我心中的志向么?我相信,关东世人中也绝不会仅只一个曹孟德,他们和我一样,也是抱着为国为民之志的,诛宦,也并不仅仅是为了争夺个人权益。 若非如此,壮节兄你在楼烦干下了那许多的大事,如何还能在凉州享有自由,又如何能与我做了一对莫逆之友?关东世族中蝇营狗苟之辈固然会有,然而若是就此武断的将我们都给骂成了败类,岂不让人心寒么?” 秦宜禄闻言也叹息一声,苦笑着看了一眼义从胡军中已经灭了火,重新安定下来的营帐,道: “孟德兄说得也确实是有道理,本没有把孟德兄一并算进去的意思,不过是心中愤懑之下的发泄之言,若是有所唐突,还望您大量海涵,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然而我刚才说的那些,恐怕也是凉州百姓的真实想法了,你也说了,我是熟读经史子集,心中明了大义的人,我知道我的想法偏激,可你说,就连我都如此偏激了,何况其他人呢?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你看,这冀县城外的羌胡不管是因为什么,结果上确实是已经开始为祸为乱了,然而怕只怕今日之祸,还只是小祸,凉州人心如此,胡汉皆是一样的。 一旦中枢有变,汉室有衰,只怕凉州,乃至于我们并州,必然会大举反噬,到那时大祸临头,恐怕就不是区区凉州,乃至关中的一域之祸了,哪个凉州人乃至并州人,没有过杀进洛阳,出一口心中百年郁结的鸟气的想法呢? 孟德兄,你既为凉州刺史,此情不可不知,不可不察,不可不为之忧,不可不为之想想办法避免之啊。” 第44章 凉州,早已无半分民心属汉 一连八日,秦宜禄和曹操所组建的骑兵坚持早、中、晚每天三次骚扰河湟义从的营盘。 这一次的战事终于变得正常了许多,没有再搞什么阵前单挑的幺蛾子,秦宜禄他们兵分三股,每一股还分成两支,每一支也就二三百人的规模,放火为主杀人为辅,打完了就跑,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些骑兵出手之后河湟义从根本就没法踏实下来安心地重新建造攻城器械。 这也便是骑兵守城的耍赖之处了,多亏了这些义从胡也一样是骑兵且精锐,秦宜禄根本不敢真的与之交手,否则若是正常步兵攻城的话,只要粮道不断,秦宜禄这两千骑兵有信心能把至少五六万人以上敌军给玩崩溃了。 他们的粮道总的来说还是很稳定的,毕竟汉阳郡各地的豪族士兵也在源源不断的前来救援冀县,本郡的大豪胡轸、杨定都各自带着千余骑加入了他们,北地郡的皇甫嵩也派了自己的侄子皇甫郦率领一千精锐部曲参战,甚至连陇西的大豪王国也带领一支自家的家兵加入其中,谁来,还不带一口吃的? 随着他们人数的愈发膨胀,对河湟义从的骚扰自然也就愈发的得心应手,胆子也越来越大,盖勋的压力自然也就越来越小,直至稳如泰山了。 反倒是河湟义从他们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还时不时的总被烧着一点,自然愈发的不耐,尤其是他们攻城器械的修建也是遥遥无期,士气自然日益低落了起来,渐渐的,也就有了撤军回家的心思。 曹操和秦宜禄都觉得很是兴奋,只觉得反败为胜的时机似乎已近在眼前了,只要能如此再坚持一个多月,他们这越来越壮大的汉军义勇就可以一拥而上,与冀县城内的盖勋来一个里应外合。 不敢说能歼敌多少,但将其灰溜溜地赶回金城郡,总是可以做到的,想到此,让这两个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如何不热血沸腾呢? 然后,他们营寨的位置终于被那些河湟义从发现,派兵马将其包围起来给堵上了。 本以为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突围了,秦宜禄和曹操等人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虽有些紧张,但却也并不如何慌乱的,说到底他们现在也已经有了五千多骑了,又是士气如虹,哪怕是稍微硬拼一下,那也是有所底气的。 结果这些羌胡堵住了他们却不进攻,而是派了个人到他们的营盘挑衅,居然要跟他们斗将! 给他们都整懵了。 “这北宫伯玉又要斗将?他到底是想干什么?这是打仗啊,还是过家家?真就当现在还是春秋么?” 还是皇甫郦更加见多识广一些,道:“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拖延时间?” 曹操皱眉道:“不应该是咱们拖延时间么?咱才是主场作战的那个啊,再给个二十来天的时间,怕是各县的步兵援兵都能到了,到时候这北宫伯玉应该只有撤走一途了吧?这本就是咱们的战略,怎么他们还拖延起时间了呢?” 却见胡轸闻言笑着道:“这也难怪,方伯与壮节兄弟都不是凉州人,不熟悉凉州本地的情况,却是要恭喜两位,此战,咱们已经赢了啊。” “赢在何处?” “因为北宫伯玉就快要退兵了。” “快要退兵?这却是什么意思?” 杨定颇有些傲气地撇嘴插话道:“要不怎么说你们都是文官,不常年带兵,摸不透其中门道呢,这北宫伯玉的意图难道还不清晰么?无非是眼见攻打冀县已经无望,想在撤军途中再野一把么。” “若我所料不错,外围围住了咱们的恐怕也没有一万羌胡了,甚至可能连五千都没有了,他们这厮兵分两路了,你们说呢?”说着又看向另外两人。 皇甫郦点头道:“杨公所说倒也与我不谋而合,他们的羌胡应该也已经是兵分两路了,一路在此,目的是为了将咱们拖住,另一波就在冀县周边,比如西县、上邽等地继续劫掠,毕竟冀县既然打不下来,那就再去劫掠其他乡县,劫点是点么。” 胡轸将话头接过去道:“说到底既然冀县已经攻略无望,他们自然也不想与咱们真的拼一个两败俱伤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北宫伯玉还能不懂么?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求财么,那大家就斗个将呗,既不伤和气,还能拖延时间,彼此间切磋交流一下还能增进感情,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么。” 曹操和秦宜禄闻言不自觉地就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还特么可以这样? 秦宜禄似是已经明白了什么,长长地叹息一声,却是背过了手去,站起来看是向着窗外远眺,一句话也不肯说了,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曹操却是真的急了,道:“既然如此,若是你们都认定了此时营外之敌已是在虚张声势,甚至可能兵力还不足五千比咱们都少了,何不干脆杀出去与他们决战?” “论兵力,敌我双方已经相差不大,论士气,他们已经定下了当走的心思,而咱们却是士气如虹,保家卫国,论战术,咱们拒营寨养精蓄锐,只要咱们趁势杀出,盖长史必然也会从冀县杀出来与咱们两向夹击,如此,岂不大事可定矣?” 胡轸杨定皇甫郦三人对视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的嗤笑了一声道:“方伯,没带过兵,这个……哈哈,冲动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定最不客气,直接便哼了一声道:“书生之见。” 却是气得曹操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了。 “本刺史的确是初次领兵,然而就算是书生,却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不明么?你们都是久于沙场的宿将,若是觉得我说得哪里不对,那就提出来啊。” “这个……” 却是皇甫郦一脸堆笑地开口打着圆场解围道:“孟德,我们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 没等他说完,就见曹操一拍桌子怒而冲着皇甫郦打断道:“连一声方伯也不肯叫了么?皇甫郦,你们皇甫家还将不将我这个凉州刺史放在眼里?灵堂这个凉州三明,到底明得是什么?” 且是把皇甫郦说得一噎,只能连连告罪,道:“方伯,何必如此动气呢?不管怎么说,贼兵既然退了,不也是您的功劳么?既然已经保住了冀县不失,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将士们打了这许多天也都已经累了,斗几天将,大家伙儿放松放松,不是也挺好的么?” 曹操冷笑道:“所以呢,任由这不足五千的胡骑将我等包围,让剩下的一半羌胡继续去其他的县再去劫掠?” “方伯,所谓慈不掌兵,其实对于一军主帅来说,打仗有时候和打牌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兵力和粮草就是牌面,战略和战术目标就是一块块的筹码。 只有新手才会动不动就全押,赢了固然可喜,可若是输了呢?胡公和杨公都是久于沙场的老将,未虑胜,先虑败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得保证自己能下得了牌桌不是?” 杨定阴恻恻地道:“方伯您初次领兵热血沸腾了,大家都可以理解,可人家河湟义从是咱们大汉的边军精锐,当年跟着段公南征北战,屡战屡胜,那是极其精锐的,可咱们呢? 咱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一群临时组建起来的民兵罢了,就算那营外的河湟义从只有两千人,难道凭咱们的五千汉骑就真的能赢么?你就能保证一定能赢么? 都是我们的子弟兵啊,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若是无谓折损在这里,我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交代?哦,忘了您是关东人,你们关东人哪里知道他们河湟义从之强横呢?你们连段公都敢杀,呵呵,既然不知兵,方伯您就还是闭嘴吧,再说下去就献丑了,你看,壮节兄不就已经不说话了么?” “我……” 却是一句话给他整得,犹如山岳一般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 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道:“胡公,杨公,还有皇甫少君,大丈夫跨马挥戈,为的是保境安民,咱们既然成了军,难道还能如此惜身么?西县、上邽的百姓难道就不是我大汉子民了么?” “哈,这却是笑话了,我们的兵都是乡兵,家兵,反倒是人家北宫伯玉的义从胡,人家才是大汉的正轨军队吧?还有那郭胜,人家才是代表了天子意思的监军使者吧?我可是听说,朝廷是给了他节仗的。” 胡轸也道:“就是,反正冀县既然保住了,其实他们的战略目标也就完成了,小输不算亏啊,以后有机会再把这场子给找回来呗? 凉州哪一年不乱,哪一年不是你劫我我劫你的?今天大家动刀子,明天大家一块喝酒,反正咱们凉州就是这样,方伯您这是刚上任,您啊,还是适应适应的好。” 说罢,这胡、杨二人却是干脆站起来一甩袖子,告辞离去了,却是已经一丁点面子也不给曹操这个一州方伯了。 “皇甫少君,你可是将门之后啊,难道也要如此行事么?” 皇甫郦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身在凉州,自然就只能按照凉州的方式来做事,我又如何能够例外?方伯,您也不能例外,还是早些习惯吧。” “况且方伯,您既是凉州刺史,自然当以整个凉州为重,如今我大汉边境尽数都是由胡兵来维持镇守,这河湟义从虽然凶蛮,但却也是凉州能维持住稳定的基石所在,真把他们打得元气大伤,下次东羌再叛乱,谁来平叛呢?也已经深了,方伯,小人先行告退了。” 说罢,却是比那胡轸和杨定更稍微礼貌了一些,给他施了个礼,这才小步躬身,倒退着而走。 只留下曹操一个人,脸色灰败至极,颇有些失魂落魄的一个人跌坐在了原地,就好像有什么特别冰凉的东西从他的头上兜头浇下,直浇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都透着心儿的凉了。 “壮节,你,你怎么不说话呢?” 秦宜禄头也没回,依旧看着账外的风景道:“你让我说什么呢?此时此地,哪里还有我说话的地方呢?他们连你这个方伯的话都不听,我说的话他们就听了?” “说到底孟德,我在你面前能说得上话,甚至强行绑着你来到这冀县之下,靠的难道真的是我那所谓的天下闻名的名气么?还不是因为我手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兵马么?虽然不多,但却也足够有用了。” “然而时移世易,我手里的那一千玄牝义从在人家胡、杨、皇甫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而且我之前带的那点军粮早就吃光了,最近这两天吃的都是人家的东西,要饭还要对人家指指点点,不讨厌么?你就算一个兵没有好歹也是个刺史,我算什么东西?” “眼下局面,徒之奈何啊?” “恐怕还真就是没什么法子了,北宫伯玉非但不是傻子,反而是比你我要厉害得多的沙场宿将,若是没有完全把握,他又怎么会卖了这么大的破绽给你?你能想到的东西北宫伯玉怎么可能想不到啊。” “这又不是什么多难理解的事儿,凉州这地方本来就是兵匪不分,今天你造反,我帮朝廷平你,明天我造反,你帮朝廷平我,这不就是凉州么?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不定日后人家就歃血为盟,一块进攻关中了呢?你又凭什么让人家拼命呢?” “那杨定说的话虽然很糙,但理却是不糙的,人家带的是子弟兵,杀敌,总得有点好处吧?比如立功的将士走六郡良家子的途径得选羽林、虎贲?战死了是不是朝廷也得给点抚恤?最少免几年赋税徭役吧?可好处在哪呢?北宫伯玉的背后那还站着个持节的监军使者呢,这特么的要是死了,怎么定性都说不好。” “哎~” 曹操再次叹息了一声,苦叹道:“诺大一个凉州,当真已经没有半分人心属汉了么?!” 秦宜禄也感叹道:“哎~,持节的监军使者带领着朝廷的正轨边军在劫掠凉州最富裕的地区,凉州的刺史居然还奢求凉州的民心会属汉?诺大的一个朝廷,当真已没有半点慈悲给凉州的百姓了么?” 曹操:“…………” 第45章 请壮节兄教我 一晃,时间已是三天之后。 三天里,汉阳军和河湟军明明立场相对,却相处得贼特么的和谐。 所谓的打仗,就是天天擂鼓斗将,都特么穿着盆领铁铠,就算是偶有胜负,也是点到为止,又有多大的伤亡?却是看着跟某个高中在组织运动会似的,一组一组的比赛,然后各自按立场喊加油。 胡轸早就已经带着自己的家兵出营,和羌胡的豪帅们一起喝酒吃饭,看着场中斗将的小将们厮杀而一齐大声叫好了。 甚至两天之后,还有羌帅主动敲他们的营寨大门,用过斛豆子换了他们的一斛麦子。 秦宜禄甚至还发现这些羌胡的将领特么的好像还有点淳朴,这仗打的,颇具浪漫主义色彩呢。 成廉、张杨等人都是恨不得天天去参与斗将的,斗来斗去的他们的武艺还涨了不少,名气也渐渐的起来了。 而许褚,更是每天都跟郭汜要单挑打一架,渐渐的还真让他在羌胡中斗出了名号。 羌胡中除了郭汜之外没人打得过许褚,汉军中除了许褚也没人打得过郭汜,天天相较量,一个武艺高强膂力惊人,另一个弓马娴熟,且长短兵器无一不精,换着花的跟许褚使,倒也始终都分不出胜负。 虽说也是赌上了性命的战斗吧,却是连许褚这个内郡子弟也慢慢的察觉,这不就是在玩么? 单挑这种事,只要曹操和秦宜禄,以及北宫伯玉和郭胜冯芳这些为将为帅者自己不亲自上阵并打死其中的一两个,他们这些下边的小将打得再如何精彩,再如何惨烈,又哪里真的有半点用处呢? 秦宜禄自然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他可以自嘲自己就是个臭要饭的,但实际上谁也不能否认,拥有一千精锐骑兵做嫡系,且最近这段时间名声极佳,深得汉阳郡本地那些零散游侠爱戴的秦宜禄的身份其实是并不低于胡轸杨定皇甫郦的几位主将之一。 一军主将亲自下场单挑,这太邪性了,再说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真要说武艺,他连成廉都不如,说不定河湟义从中随便出来一员小将还真能把他给办了。 但是战场上的氛围实在是太轻松了,明摆着是在打友谊赛,国足的亚联赛得都比这些凉州兵在战场上打得激烈。 轻松到,秦宜禄居然有闲暇来给那些兵卒们讲经! 经学这玩意在东汉时代的重要性有点类似于后世的985文凭,凉州又是文化荒漠,即便如张奂这种由将转儒的大佬在退休讲学的时候也是选在了关中地区的弘农开办学府,可以说诺大一个凉州,真有经学传家的豪族真的很少。 没有经学,豪族就永远只能是豪族而无法升级成为世家大族,至少表面上的理由是如此,而胡轸杨定王国等人自然毫无疑问的都是凉州本地数一数二的豪族,却是最缺乏文化底蕴和传承的。 虽说是没人承认秦宜禄的大儒身份,但这秦宜禄既能写出宦官论和朋党论这种传唱天下字字珠玑的文章,大家自然想当然的认为他的学术造诣必不会低,一听说他要讲课,那些家族中颇有些身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趋之若鹜呢? 事实上这秦宜禄手中没有课本,又哪里讲得了真经,只是他上辈子开车的时候有听评书的习惯,停过单田芳老师的评书“楚汉争霸”,结合自己看过但大体已忘得差不多的史记,以及后来看过的一些电视剧,七七八八的将这一段历史讲出来,倒是也让这些凉州的粗鄙之汉听得如痴如醉。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楚汉争霸的故事大家都非常的爱听,既然是出自于史记的故事,谁又能说这不是经学呢? 更甚至于,短短两天之后,就连那些河湟义从之中也有人会主动过来听秦宜禄讲经了。 却是把曹操给搞得愈发的郁闷不已,甚至都开始借酒消愁了。 ‘壮节兄啊,难道连你,也已经随波逐流,与他们兵匪不分的同流合污了么?’ 两天,曹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甚至黑眼圈都已经下来了,脸面上却是因酒醉的缘故起了一抹潮红。 “来人啊,拿酒来,给本刺史拿酒来,酒呢?曹某好歹也是一州方伯,怎么,诸将不肯听我指挥,难道连酒也不肯给我一口么?” 深夜里,远远的就听到曹操又在耍酒疯的声音。 这两天曹操一直在喝酒,喝多了就开始找茬搞事,甚至有时候还会拔出宝剑来随机砍死一名幸运观众,然后哈哈大笑着说自己梦游,喜欢梦中杀人。 这就是纯粹的给旁人在添堵了,但他又偏偏是一州方伯,他们这些豪强私兵聚集于此打得也是他这个刺史的旗号,名义上他才是这支军队中地位最高的人,其他人拿他也没有办法,便由着他了。 见状,负责照顾他起居的部曲却是为难了起来,虽是军中,酒水却是有的,毕竟凉州苦寒之地,几个豪帅都有睡前小酌几杯的习惯,带了不少。 但方伯这明显是已经喝多了,再喝,大家害怕他又耍酒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可是不给他喝吧,却还是怕他耍酒疯。 梦中杀人这种事太特么的秀了,整得大家心里头七上八下的,都有点不会伺候了。 “我来吧。” 却见秦宜禄已经不知何时从其亲卫手中将酒壶接了过去。 “秦公。” 秦宜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睡觉去吧,这交给我就行了。” 说着,却是掀起门帘进去把酒放在了他的案桌之上,笑着道:“身为一军主帅却临战而醉酒,你这个桥公口中平定乱世之人,看着可是比赵括都要差点意思了。” “壮节来啦啊,哈哈,一军主帅?谁拿我当一军主帅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刺史说白了代表的还是朝廷的权威,凉州早已无半分人心属汉了,这刺史又算得什么?” “来来来,休要说这无用的废话了,壮节你陪我来再喝几杯,还是你的诗词写的好啊,‘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哈哈哈,来来来,同饮同饮。” 秦宜禄笑着就喝了一口道:“喝酒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我却是想不到,你曹孟德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击到这般地步。” “也罢,不过就是西县和上邽这两地百姓遭些涂炭罢了,反正这凉州的百姓也都习惯了,甚至这汉地的百姓和劫掠的羌胡也都有所默契了,你这个凉州刺史既然都不在乎,我又何必还管他们呢” “来来来,饮酒饮酒,喝就是了,大醉个十几二十天,这些义从胡抢够了就退走了,咱们保冀县不失的功绩总是实的,说不得还要青史留名呢。” “唉?要不这样,等过几天,我给北宫伯玉写一封信,让他痛痛快快的抢,抢完之后挑一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送到南阳郭胜的老家去,然后我俩商量一下,也搞个阵前单挑,我俩在两军阵前一决雌雄,让他故意输给我,再把郭胜的首级给我送来,然后从容退兵,咱们得面子,他来得这个里子,这样多好?这个结果想来也应该最是符合你们党人的利益吧?” “我想想啊,这个事儿要是名垂青史,会怎么记载呢?‘光和四年冬,监军使者郭胜狡传上谕使河湟义从东向,借缉秦宜禄之事掠汉阳,得钱亿贯悉归己用,护羌校尉冷征为人清正,不忍屠戮百姓,遂痛陈其过,面东而戕。’ ‘宜禄闻其行,不忍百姓代己受戮,乃引壮士于冀城下,自言求死,一日数战,每战斩敌数十人,战一月,羌人大骇之,贼首北宫伯玉感其忠义,畏其威视,遂相约赌斗,匹马单挑而战,宜禄胜之,饶其姓名,伯玉曰,今始知君乃真丈夫也,遂杀胜,乃引兵还。’ “你看,这么一写,是不是除了郭胜之外大家就都成了正面角色了?这么好的往宦官头上扣屎盆子的机会袁本初会不扣么? 至于西城和上邽的百姓,谁拿他们当一回事啊?反正这么多年了,朝廷也没拿凉州的百姓当过人,来来回回这凉州都换了多少个刺史了?有用么?不差你这一个,没有用,你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曹操哪里不知这是秦宜禄的激将法,却是连忙握住了秦宜禄的手道:“壮节兄可是有什么办法么?” “哪有什么办法?这么好的结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一个并州来的边鄙武夫,被朝廷所通缉的丧家之犬,有机会名垂青史,还折腾其他干什么?来来来,饮酒饮酒,我再给你赋诗一首,你听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曹操一把将秦宜禄手中的酒壶打到地上怒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个什么诗?坐看百姓惨遭异族胡虏荼毒,这也称得上人生得意四个字吗?” 吧唧一声,酒壶摔在地上破碎了一地。 “啊,不喝了?” “操近日以来,自暴自弃,饮酒作践,实为妇人之举也,还望壮节兄不弃,与我一破贼之道啊,我知道朝廷对凉州百姓愧多矣,然而此身既为凉州刺史,实不敢弃两县百姓于不顾,还望壮节兄教我。” 第46章 一夜无眠 可以说,曹操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的了。 其实正常来说,人家曹操现在这个方伯的身份,和此前的董卓应该是一样的,甚至因为他出身更好的缘故,论政治地位,论前途远大,论身后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曹操其实远比董卓更大一些的才对。 不说别的,他董卓的身份只是袁隗的门下故吏而已,而曹操和人家袁绍可是总角之交的。 所谓的平辈相交,所谓的壮节兄,孟德兄的这些称呼,本质上其实都是曹操在礼贤下士而已,人家嘴上摆出来一个姿态罢了,实际身份上两个人是差的很多的。 不同于此前,其实实话实说曹操的主线任务已经都完成了,因为这天下之大,那些贵人们,大人们恐怕是真的不将西城和上邽的百姓性命当一回事儿的,保住冀县,曹孟德大功已经在手了,秦宜禄刚才说的那些可不是什么风凉话,而是事实。 俩人就算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足以名垂青史了,再多做些什么,至少对曹操本人的性命前途是没什么好处,只有坏处的。 却是与这秦宜禄印象中的曹孟德完全不同,要知道历史上的曹操可是动辄杀人屠城的,也不知这未来的几十年里是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他曹孟德有这么大的转变。 然而不得不说,此时摆出这般低下的姿态出来为民请命的曹操,人格魅力上还是不错的,即使是让秦宜禄也感到有些心折了。 “局势如此,哪有什么神算妙策,不过我是边郡的武夫出身,对于我们武夫来说,其实万般的为难之局,解法总是能剩下最后一条的,也即是搏命而已,只是孟德兄贵为一州方伯,却是当真要为一些与你无关的百姓舍命相搏么?” 曹操好似酒都醒了的样子道:“既是凉州百姓,又如何会与我这个凉州刺史无关呢?若非是为了百姓,我在安定陪你待着不就好了,从三水过来的时候不就已经决定要舍命一搏了么?又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壮节兄莫要再卖关子了,到底要如何破敌呢?” “其实也简单,无非是火攻,与直取中军而已,明早趁着敌军埋锅造饭之时我率领玄牝义从直接杀进敌军中军放火,仅此而已。” “这几天我与他们混得也都是相熟了的,相关的情报也都打听到了不少,大体上我也已经清楚北宫伯玉和郭胜等人到底住在何处了,虽未曾完全摸清敌营的防卫营哨,但七七八八的也已经足够用了。” 曹操闻言皱眉道:“这敌军,到底还剩下多少人在围着咱们呢?” “差不多应该是四千多吧,不过全都是百战精锐。” “敌军若是四千精锐,仅凭你这一千人的玄牝义从,打得赢么?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面对百战精锐,就算是突然遇袭或是水火相攻,所能引起的也无非就是混乱而已,而若只是混乱,并不足以奠定胜负,甚至反过来可能还正中人家下怀。” 秦宜禄点头道:“说的不错,不过混乱却也至少能争取一定的时间,敌我两军起床和埋锅造饭的时间应该是相差不多,你见我火起,若是能迅速的以主帅的身份下令全军出击,与我内外开花里应外合,则此战自然没有不胜的道理,但若是你迟疑不能动或是动得慢了,那我身陷敌营,自然一定是要身死的了。” “孟德兄,你是军中主帅,此事到底做还是不做,你来决定便是。” 曹操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无非就是先斩后奏罢了,果然啊,我就知道,壮节兄乃是真正的大丈夫,是断不会让我失望的。” “既然你不让我失望,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你放心,有你这一把火支持我,无论如何,必不会让你孤军奋战,必将援军给你带来。” 秦宜禄闻言,与曹孟德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这条性命,明日就交给孟德兄了。” ……………… 一夜无眠。 曹操自然也是没睡的,只是因为他此前已经喝了大量的酒水,头脑已经不甚清醒了,却也知道明天一早要干这玩命的大事,却是一咬牙一跺脚的,自己给自己弄了一点粪水,捏着鼻子喝了一口,然后哇得一下将这一宿喝下去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 擦了擦嘴,醉意便已是是去七八,然后用凉水激了一把脸,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秦宜禄回了自己的帐篷之后便让张杨为自己披上了铠甲,然后盘膝而坐,将自己手中的精钢长朔放置于膝盖上抚摸了足足一宿。 眼看着天边微微已经有了亮色,便轻声开口道:“去将弟兄们都叫起来吧,低调一点。” “喏。” 张杨抱拳应了一句,却是在走出营帐之前突然回过头,忍不住问道:“大哥,今日这一仗……咱们到底是为何而打呢?非是质疑大哥您的意思,您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只是好奇而已,说到底咱们都是并州人,眼下冀县都已经保住了,就连那胡轸杨定王国等凉州本土的豪强也已经不想折腾了,为何您却……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么?也没什么,一来是感同身受,也确实是看不得胡虏劫掠我汉家百姓,孟德有些话说得还是中肯之言的,我虽然对那些河湟义从也多有同情,然而却也只能是同情,大是大非,大节大义是终究不能有亏的。” “再退一步来说,咱们这些从并州来的人终究是面临一个安置的问题,相比于安定、北地两郡,我确实是更相中这半耕半牧,相对也最为繁华富庶的汉阳的,此战咱们若是能再打出一些名头,汉阳安家之事,差不多也就有门了,而既然是要在汉阳安家,我又如何能认得了这些异族胡虏在我家肆虐呢?” “再退一步,站在完全私心的角度来看,我想借此事再扬一些名望,给汉阳的百姓,乃至整个凉州的百姓施一些威德。” “说白了,凉州就是个大粪坑,这个你是感觉得到的吧?孟德兄终究是个有背景的,若是因此事为今上所记恨,自然是要走的,便是今上压下了仇怨,他恐怕也一定是会调走的,他背后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任他在这样的屎坑中一直泡着。然而你想过没有,孟德走后这凉州事谁还能说了算,做他的代言人呢?他的遗策又要靠谁来执行,甚至可能会和新刺史互相争锋相对呢?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最后,我如今倒也确实是已经名扬天下了,却也是通缉之身,党锢一日不解,也就谈不上什么前程可言,可你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又岂能没个安排?此战若是能胜,说不得可以和孟德商议一番,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几个出头的名额,否则,光我自己一个人名扬天下有什么意思?” 第47章 杀郭胜 拂晓之际,义从胡的军营之中,那座最高最大的帐篷之内,郭胜的身上胡乱披了个袍子在身上也没有系前襟的带子,颇有些狼狈地喝干了案桌上最后的一滴酒水,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打算睡觉 是的,这个点旁的兵卒都快要醒了,而郭胜却是饮酒作乐了一宿之后才刚刚扑倒在床上打算睡觉。 不然呢?不然这漫漫长夜如何能熬得过去?那远比长夜更加漫长难熬的白天如果不晕晕乎乎的睡上一觉,又要如何熬过去呢? 同为没有实权,使唤不动兵马的一军主帅,这郭胜的境遇与曹操相比却是要差上太多太多了。 ‘他妈的兵分两路,他妈的阵前单挑!’ ‘他们不都是段颎的旧部么?那段颎,难道不应该是咱爷们的自己人么?’ ‘大汉最精锐的边军,对大汉朝廷居然已经连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了,这天下,当真是快要大乱了啊。’ 不过这和自己,也是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说实话以这郭胜的处境倒是也不是没有办法破局,抹脖子死呗,只要自己一死,黑锅没人去背,所有人恐怕都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可谁让他胆小不敢死呢? 那就只能是喝酒和睡觉了。 也不知,那北宫伯玉是在伺候他还是在羞辱他,明知道他是个宦官,却偏偏送了两个美人给他享用。 喝得酩酊大醉,心中郁结不快的郭胜狠狠地将两个美女扑倒在床上,张开了嘴巴冲着人家就是一顿啃咬,这已经是他新养成的习惯了。 每天睡觉之前,不将这两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咬出血来,品味着口腔中的腥膻听着她们凄厉悲苦的哀嚎,他就不够痛快。 俩美人被咬得都已经有经验了,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大声的呼喊求饶,一定要痛哭流涕,哭得越惨越好,这死太监的心气儿顺了,他们就可以睡觉了,反正也干不了什么别的。 哭啊,叫啊,喊啊,高亢的声音在耳畔一直一直回响,却是已经完全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了。 外边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郭胜却依旧是满嘴血污的在哈哈大笑。 笑啊,笑啊,却是突然皱起了眉道:“怎么感觉,这么热?奇怪,这眼看着都要入冬了,凉州这地方冬天的早晨怎么还能有热的时候?” 再扭头一看,营帐的外头已经是一片火红之色。 走水了? 啪啪两个嘴巴子扇在女人的脸上:“别叫了,闭嘴!” 两个女人仍然在叫。 郭胜两只手伸出去一把掐住两个人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别出声了,再出声掐死你们!” 两个女人的声音这才停下。 然后,郭胜这才听到了帐外的厮杀喊叫和马蹄滚滚奔驰的声音。 “这是……打起来了?汉阳军来袭营了?” 这,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人来通知我这个主帅一声么? “我的裤子,又在何处?你们两个贱人,是不是压住咱爷们的裤子了?” 找了好半天,这郭胜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裤子,隐隐的,却是已经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了。 “杀啊~莫要走了郭胜!” “为首骑黑马者便是贼首秦宜禄!” “郭胜!你这阉宦,速速出来受死!” “裤子,我的裤子,我的裤子究竟脱在了何处?” 转眼之间,秦宜禄就已经杀得近了。 这义从胡的兵营与汉阳军营位置上已经是极近的了,大约只有六七里的样子,如若不然,又怎么会天天都斗将呢? 这么短的距离在秦宜禄全骑兵的铁蹄之下几乎是风似得说到也就到了,时值天色将亮未亮之际,这些义从胡也着实是没有想到,那前一日还跟他们一块默契斗将,甚至还主动给他们讲珍贵而又有趣的经学的秦宜禄,居然会突然翻脸来打他们。 防备松懈,加上秦宜禄有备而来,对这些羌胡的营寨布置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绝大多数的将士根本就都来不及解甲,甚至许多人还在睡梦之中想在被窝里还多睡一会儿的这么个功夫,秦宜禄就已经直奔着他们的中军营帐而来了。 特意备了火油等引火之物四处放火,甚至因为这羌胡正打算埋锅造饭的缘故,倒是确实也不缺火源的。 天干物燥,无论是住人的帐篷还是堆放的草料,无不是一点就着,偶有羌胡兵上前阻拦,也被秦宜禄一朔一个的刺死。 “所有人分散开来,四处纵火,务必要扰乱敌营,不求交战,只求拖延,等到方伯带了援军来救,此战我便是必胜了,张杨成廉,你们各带精锐随我直取中军!” 至于,万一曹操的援军没到又如何是好,却是没说的,大家当然也全都明白。 但好在至少他们这第一波的突袭攻势打得确实是极其顺利的,秦宜禄领着一支小队,大约也就三十余人一直突进中军,也没见这些羌胡组织起了什么像点样子的防御。 北宫伯玉在听到喊杀声之后连忙就让人给自己披甲了,一直到出了营帐时都已经能够亲眼看到冲锋在最前面的秦宜禄了。 ‘真来打我来了?你们图什么呀!’ 秦宜禄的玄牝义从虽然还是以并州乡亲为主,却也加入了一些凉州本地的游侠的,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前面那穿白甲的就是北宫伯玉,莫要走了他!” 北宫伯玉身旁的亲卫连忙上前准备阻拦,北宫伯玉见状却是伸出手来朝着隔壁不远的位置一指:“那是郭胜的帐,那是冯芳的帐,秦壮节,老子现在就下令撤军,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秦宜禄也是一愣,然后居然就真的调转马头朝郭胜的营寨去了。 “弟兄们,活捉郭胜去啊!” 北宫伯玉见状却是松了一口气,开始从容不迫的整顿起了兵马开始往外围遁逃而去,却是也并未组织其他的队伍去围杀秦宜禄,更没让人去救郭胜。 “大哥,刚刚为什么不杀了他?郭胜这个主帅应该只是傀儡吧。” “我自然之道郭胜只是傀儡,可你以为北宫伯玉真是这么好杀的么?不是我放他一命,是他被我给唬住了而已,再说傀儡也有傀儡的用处,若他当真无用,北宫伯玉养他做甚?” 急切间也来不及解释得过多,那郭胜的营帐便已经是近在眼前了,张杨见状伸出马朔直接冲着帐篷一刺,一挑,就将帐篷挑开了一个大大的豁洞,露出里面神色惊恐的郭胜,还尤自在喃喃自语。 “我的裤子呢?我的裤子呢?” 秦宜禄冷哼一声道:“郭胜!你不是要杀我么?我来了,我就是秦宜禄。” “啊?我……我不是郭胜,我,我我我,我不是郭胜啊,你们认错人了,我,我是被这些羌胡抓来的普通百姓啊。” 然后秦宜禄等人不自觉地就看向了郭胜并未穿裤子的两腿之间。 “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监军使者,天子的心腹,你们……你们这些反贼,我……别,别杀我,我有用,我有用啊。”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穿裤子,导致他身上的大羞之处暴露于外,狠狠的已经击碎了他的自尊心,堂堂执掌天下的中常侍之一,居然噗通一下就给秦宜禄跪下磕头,口中连连呼喊着不要杀自己。 没时间跟他墨迹,秦宜禄大喝一声:“节仗何在?” “在的在的,在这,对,对,我有天子节仗,你们不能杀我。” 噗! 秦宜禄上前直接便是一朔将其捅死,抢过了天子节仗,却是再也连看都不看这阉贼一眼便打马而去,口中高高地举着节仗大声呼喝: “天子节仗在此,河湟义从中的汉人听了,尔等现在已尽是反贼矣!还不速速反正,方伯仁德,愿举尔等为六郡良家子,赐尔等出身前程!” 第48章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一早上,汉阳军营这头正在埋锅造饭之时,胡轸、杨定、王国、皇甫郦四人便已经穿着盛装齐齐恭候在了曹操的营盘之外。 今早上,众人几乎是同时得到了消息,说是曹孟德将在此战之后轮功行赏,将举荐茂才一人,征辟主簿一人,从事三人。 不止如此,更关键的是这曹操说,他准备给许劭,也就是许子将写封信,推荐几个凉州的少年迎接去洛阳接受他的品评,特邀请他们一块与他商议一番。 众人倒是也不疑有他,甚至也来不及怀疑多想什么了,这种排排坐分果果的时候,生怕自己比旁人慢了,连忙洗了把脸就换好衣服来了。 其实这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眼下这战事已经进入到尾声了,那西城和上邽的百姓是否涂炭放眼整个凉州,乃至整个天下来说本来就不重要,保住了治所冀县不失,谁能说这不是大功一件呢? 说到底凉州的民心虽然早已不属大汉,但大汉的官职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香的。 就算会因此恶了今上,会被宦官卡了前途,但人家后面不是说了么,会推荐少年俊彦去面见许劭许子将,参加月旦评。 这不比一些小的官职有吸引力多了? 谁都不是傻蛋,若说那许劭是什么慧眼识才之人,能够三岁看小八岁看老,看你一眼就能断定你将来成就,那是纯纯的扯淡,他姓许的是能掐会算么? 这种人若是在太平盛世,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哪个王朝能允许这么玄牝的人存在? 说白了,今上掀起党锢之祸,绝了党人的仕途,意图断绝党人的根基,同时还搞出了捐钱买官的奇葩操作,图财固然是直接目的。 但是图财的背后,未尝也不是希望用宦官联合一些有钱而无名的实力派豪强,比如盖勋这种家资亿万但却没资格称名门的人,希望用他们来制衡那些世家党人。 而袁绍等党人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当然要发起诛宦联盟,谁敢走尚书台买官的路子,谁就是阉党,谁受了尚书台的直聘而花钱买官,谁就是宦官的走狗! 因为这点破事儿都逼死好几条两千石大员的性命了,刘宏也是被整得麻了,刀都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当官了,人家却转脸就自尽而死,死了就能获得一个家世清贫的好名声,他则成了逼人掏钱买官,逼死忠良的骂名。 目前来看,党人是全面占优的,否则类似于盖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卡在千石长史的位置上始终上不去,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给秦宜禄这样的诛宦先锋来垫脚呢? 刘宏这人虽然自私是个独夫,但做买卖却是童叟无欺的,各级别官吏全都是明码标价,三公也不过亿钱而已,这盖勋能拿的出两亿钱来赈灾,拿不出一亿钱来买个三公玩玩么? 说白了,越是家大业大,真的有能力制衡党人的大豪强,反而越是在乎名声而不在乎生死,就越是一毛不拔,宁死不买他的官。 至于许劭的月旦评,这不就是在尚书台之外开启了一条完全脱离于朝廷,脱离于天子和宦官控制的举才途径么? 等将来宦官倒台,党锢开禁,那些被许劭评过的,被许劭金口玉言的说过会有出息的人,自然就会得到提拔得到官位,如此,这许劭的月旦评自然也就奇准无比,眼光独到了。 至于为什么这人会是许劭? 人家汝南许氏与汝南袁氏同在平舆,乡里乡亲的又世代联姻,名为两家实为一家,其实非常类似于谯县的曹、丁、夏侯这样的关系,那是旁人能比得了的么? 凉州的豪强,大多都是富而不贵,缺的就是上层顶级世家豪门的认可,这一方面大家的需求都是和盖勋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盖勋呢,一听这曹操说要给他们仕途,甚至还要将他们的子弟介绍给许劭,谁能不心动呢? 然而几个人进入曹操的营帐之后却是忍不住齐齐的都有些傻了。 原来,这曹操本来并不大的营帐之内,除了勉强挤下了四张桌子给他们用来待客之外,四周围居然已经站满了带甲的武士! 曹操本人也是身披全甲,而立于曹操身侧的,正是近日以来每天都要跟郭汜单挑一场,已被奉之为汉阳军中第一武士的悍将许褚,同样也是甲胄齐全,手中的大剑已经拔出,剑鞘却不知仍在了何处,就这么用手将锋芒拄在了地上,似乎随时准备要砍人一般的模样。 宴无好宴啊! “使君这是何意?莫非是我等有什么得罪了使君的地方?” 曹操却是不答,反而笑嘻嘻地道:“诸位,都知道月旦评吧?所‘谓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指的便是汝南的许劭许子将,和太原的郭泰郭林宗了。” “二人中,又以子将兄品评人物更加精准,‘所称者如龙之升,所贬者如坠于渊’,说来,我与子将兄也是很熟悉的,然而因为我受乔公看重,曾早有定语于我,说我是‘天下将乱,平天下者必是此人’,他觉得无趣,却不肯给我品评了。” “乔公之语自然远非许子将所能相提并论,然而人人都以他许子将的品评为荣,他不评我一评,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这个人啊,就好个面,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让他品评于我的么?” “先是备了厚礼亲自拜访,好话说尽,可他却端着架子,给脸不要脸,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于是乎我就亲自带人,将他给绑了,若是他依然不肯品评于我,那我就只能弄死他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呗?我想干的事儿,必须得干成,谁不给我面子,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你们知道他许子将给了我一句怎么样的评语么?‘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哈哈哈,也是有点恶心我的意思在里面,然而我却觉得非常受用。” “如何在治世做一能臣,我大抵心中也是有数的,然而如何能在乱世之中做一奸雄,却是不得不仰仗各位的襄助了。” “诸位都是凉州的豪杰,此次破贼,全是仰仗诸位出力,待此战得胜之后,诸位不妨各派子弟随我进京,便是咱家再绑那许子将一次,也定要让他给各位的子弟好好的品评一番,让大家都能如龙之升,你们放心,他不敢不给我这个乱世之奸雄面子的。” 正说完,刚好便有部曲进来禀报:“报方伯,敌营火起。” 众人闻言悚然而惊,曹孟德则是哈哈大笑:“壮节兄果然是骁勇之人啊,诸位,今日一早,壮节兄便已经带领其本部兵马去袭敌中军去了,看如今这敌营既然火起,想来此计必然是成了。” “诸位,还请各点兵马,随本刺史出营而战,助壮节兄大破贼军!” 话音一落,就见曹操的一众部曲齐齐地上前一步,刀出半刃,齐声喝道:“愿随方伯破贼建功!” 因为营帐实在太小,本来这么多部曲站在帐篷里就显得拥挤,此时他们上前一步的动作,几乎就已经贴上这四名豪帅了,而那刀出半刃的动作,却仿佛将刀子比在了四人的脖颈一般。 而许褚更是轮起了大剑恨恨地只一剑,便劈开了四个人面前的四张桌子,那剑锋就仿佛是贴着四人的肚皮划过去的一般,而后怒目圆瞪,大吼一声:“杀羌狗!” 吓得四人大骇,连连求饶道:“方伯,使君,这,这是何至于此啊?!我等都是汉阳本地人,也看不得这些胡狗作乱。” “对,对啊,壮节兄既已拔得头筹,此战分明是已经胜了一半了,难道我等还能弃他于不顾么?” 曹操大喜,抚须道:“我就知道,诸公是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眼下壮节兄既已烧了那贼军营寨,咱们汉阳全军一损俱损,与羌贼断无媾和之理,诸位又不是痴傻,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我与壮节兄曾有约定,若是他深陷敌营而死,我也决不独活,到时候我抹了脖子死了,诸位,可要想想各自的家人前程。” “传我帅令,擂鼓,进军!” 第49章 破营 “天子节仗在此,尔等天子中军,也要造反不成?” 仰仗着铠甲之利,秦宜禄压根就不避箭矢,那一杆马朔使得虎虎生风,连劈带刺,奋勇向前,而张杨和成廉各领着精锐在其身后左右飞驰,弯弓搭箭,每一箭矢出都必射落一人,诺大的一个羌胡中军,却是还真没人能挡得住他们这一支小队。 或者可以说,是压根就没人真的去挡他们。 此战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得多,因为北宫伯玉是突然被人把中军给突了,只看着营寨之内四处走水烧起了大火,到处都是厮杀声和马蹄声,哪里又知道这汉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呢? 一时急促之间,他也是根本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又哪里想得到,秦宜禄这次突袭真的就只带了自己的本部兵马,只有一千出头呢? 还以为这是汉军全军都押上来了呢。 自家人知自家事,论兵力他的河湟义从在一再分兵之后已经要少于这些汉阳郡的汉军了,而且战心也不怎么坚决,反正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拖延时间的目的也无非是想多抢一些钱财,那我跟你们拼得哪门子的命啊! 汉阳郡的汉人豪强们不想跟北宫伯玉硬拼,怕折得兵马多了以后没法在凉州立足,这北宫伯玉岂不更是如此么? 懵逼之下他自己的第一反应都是‘快逃,汉军杀过来了’,更是承诺就此退兵,更何况是其他人呢?没了北宫伯玉的指挥,其他的义从胡自然也就更谈不上奋勇了,都是兵油子,所想还真就都差不多。 两军交战,出现颓势时步兵或许尚能坚守,因为知道自己想跑也跑不掉,必须依托于阵型反败为胜或才有网活命,骑兵,掉头就跑不就完了么?反正也追不上,而且又没有不得不死战的理由。 要不那秦宜禄怎么会说,这北宫伯玉是被他给唬住了呢。 所以当此之时,秦宜禄他们所要面对的,真的拼死抵抗他们的,却反而是由冯芳所指挥的,那些被郭胜从洛阳带回来的北军! 郭胜死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他们根本就没来得及救援,但冯芳可没有因为玩女人而耽误了事儿,更没有因为找裤子而贻误了战机,早已经将这些北军都召集了起来保护自己。 这些北军人数虽然不多,只有百人,但作为至少名义上整个大汉最精锐的全职军队,人人都披着盆领铁铠,谁见了不含糊? 然而秦宜禄却依然手持天子节仗杀了进去。 “天子节仗在此,见之如见天子,尔等北军,是要造反么?” 冯芳见状也是色厉,同样是大声的呼喝:“那节仗是他从郭常侍手中抢夺的,杀了他,保护我,杀了他为郭常侍报仇啊!” 秦宜禄索性用节仗当短棍来使,大喝道:“天子节仗在此,谁敢挡我?!郭胜已死,尔等不想想自己的活路了么?” 却是这一声大喝,把所有的北军都给喝得停手了。 能在洛阳当全职士兵的,哪个不是人精,所谓的六郡良家子,说得不就是他们么?别看这些人都是基层小兵,真打起大规模战争来,撒出去这些全都是基层甚至中层的军官。 谁不知道这秦宜禄的天子节仗是抢来的,可眼下这个局面,他们又怎么能不想想自己的处境呢? 监军使者都已经死了,就剩你这个副的了,最关键的是明明就是来抓个反贼,结果却让你们这俩货给掀起了一场战争,还特么打成了这个德行,眼看着就要输了。 那我们凭什么还要保护你呢?护着你,跟着你一起死么? 就算是把这冯芳救下来,大家伙儿护着他一块杀出重围,逃回洛阳,难道就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了? 作为保镖却死了领导,作为禁军却卷进了羌乱,还特么打输了,作为六郡良家子却又和阉党混在了一起,这特么回去之后宦官和党人怕不是都要拿他们撒气的。 与其如此,何不弃暗投明? 谁都知道他的那根节仗是抢来的,这东西实际上已经没法代表皇权,就是一根纯粹的绑着丝绸的一根破木棍子了,可是,大家可以装糊涂啊! 秦宜禄的背后是曹操,曹操既然是刺史,那也是要尊称人家一声使君的不是?若是监军正副使者都死在乱军之中,大家跟着节仗走,至少也是个可以向上搪塞和推脱的理由不是? 于是乎秦宜禄明明是一个人杀入了重围,明明他手里的节仗就是一根破木棍,但这些身穿着盆领铁铠的大汉最精锐却避之如虎,仿佛那小木棍上有魔法一般,挥舞之处,明明离着还有丈许之远,却是纷纷避让,生怕自己坚硬的甲胄碰着这根破木棍子把人家磕坏似的,让秦宜禄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就杀到了冯芳的面前。 这变故太快,也太奇,冯芳却是连调转马头转身逃跑的时间也无,瞪大了双眼在震惊不已之中,被秦宜禄一棍子敲在了头上,咚得一声就跌落于马下,秦宜禄控制着胯下黑马长嘶而起,狠狠的一蹄就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高举节仗大喊:“奉方伯之名卫国平羌,弟兄们,此战我军分明已经是大胜,天子节仗在此,还不随我杀贼?!” 众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齐齐地应了一声:“喏!” 然后,这些北军居然就这么加入了秦宜禄的铁骑洪流,追逐着其他的羌胡倒卷而去了。 另一边,厮杀了好一会儿之后,那北宫伯玉却是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这些汉军怎么只放火,不杀敌呢?’ ‘汉军应该有差不多五千人的规模吧?而且应该都是骑兵,可是为何,却觉得这汉军的声势不如想象中来得大呢?’ “直娘贼!我中计了!弟兄们,莫要慌乱,敌军人数不多只是偏师,别跑了,杀了他们!!” 众羌胡大多这个时候也纷纷都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此时这北宫伯玉这么一喊,却是也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偏师! 居然只是一支偏师,就将自己这些精锐的河湟义从给逼到这个地步了? 一念及此,众义从只觉羞愤难当,却是也终于开始集结抵抗,乃至于反攻了起来,那些秦宜禄所带领的玄牝义从也终于陷入了苦战。 然而却也不过片刻,便听隆隆马蹄之声由远及近,远远的众人就看到汉军的铁骑冲锋而来,为首一身材矮小的将领看不真切,但他身边那块头宛如铁塔一般的,正是这几日斗将让所有人都认识了的汉军第一骁勇许褚! 见状,北宫伯玉气得好悬没吐出一口血来! ‘又特么出来了?’ “将军,这……败局已定,恐怕……” “哎~,这秦宜禄,当真是用兵如神啊~,弟兄们,撤!” 不是没想过这秦宜禄可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甚至是此战的具体过程北宫伯玉都已猜得七七八八,然而这个时候,那秦宜禄如果不是用兵如神,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蠢? 就听一声大喊道:“将军,我来保护你!” 一回头,见来者正是这段时间同样大放异彩的郭汜。 一想到许褚的悍勇,就只有这郭汜抵挡得住,索性点头道:“好!咱们速走,回金城之后赏赐你丝绸百匹。” “喏。” 然后郭汜就护卫在了北宫伯玉的身边,却是突然出手,甩出了一个链锤,直接一锤就砸开了这北宫伯玉的脑袋。 而后却是冲着曹操来的方向大声的呼喊道:“北宫伯玉已经被我给杀了,秦公说方伯会给我们河湟汉人六郡良家子的出身,可还算数否?” 曹操也是一愣,这一点,秦宜禄自然是完全没有跟曹操说过的,事实上曹操也没办法直接把河湟义从变成六郡良家子。 但他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秦宜禄的意思,正好这会儿他已经冲过来了,索性先行答应了下来喊道:“河湟汉人,速速随咱家杀胡贼,得胜之后论功行赏绝不亏待,杀啊!” 第50章 敢问平生之志 随着曹操率领汉军骑兵加入战场,这一战的胜利其实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北宫伯玉一死,这些本就没什么战心的义从胡更是连个主心骨都找不着,几乎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 一个基本的雁形阵,曹操还是使得出来的,命令胡轸在左侧包围追敌,杨定在右侧追敌,他自己则带领着皇甫郦和王国直插中军,与秦宜禄相接应。 会面时秦宜禄已经厮杀得有些无力了,却是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孟德兄果然神勇,却是要恭喜于你,从此要列入天下名将之林了。” 曹操一时高兴,也不禁哈哈大笑,一时间两人的大笑之声居然分外响亮和豪气,就连这战场上密集的马蹄和厮杀之声都不能将其盖住,声震全营。 “唉?这不是……郭汜?” 郭汜闻言咧着嘴笑了一下道:“怎么说我也是汉人,方伯既然肯给我一个身份前程,自然也愿意为方伯效死,日后还希望秦公能够多多关照。” “善,闲话少叙,既已弃暗投明,当争先恐后,为三军先登才是。” “喏。” 义从胡一泻千里,剩下的就是追击战了,郭汜的马快,追上去之后弓弦响动之际羌贼纷纷落马,杀起自己的昔日袍泽居然毫不手软。 而眼见郭汜居然如此顺滑的叛变,那些与他一样,作为河湟义从中的汉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居然也朝着本为同僚的羌胡挥起了刀子,将这些义从胡一时间打得却是更加的狼狈不堪。 追击了没多大一会儿,便见从冀县方向杀来的盖勋也已经率军赶到,作为生力军直接迎着这些羌胡就相对冲了进去,与曹操等人一前一后的这么一夹,羌胡便宛如一个被两片面包使劲挤压之下的熟番茄一样,汁水四溢。 一直追到了中午,这才将其全部驱出了汉阳郡的境内。 盖勋自然也是十分的高兴,待收兵之后找到了秦宜禄,忍不住就与他互相握住了手哈哈大笑道:“壮节兄果然高义,若非是你来援救,说不得勋就要下去愧见列祖列宗了,大恩不言谢,日后你我二人兄弟相交,但有所请,必不敢辞。” 秦宜禄心情大好之下也是客气地笑道:“元固兄这么说就太严重了,你本就有大恩于我,如何敢受你一句谢字?况且此国事矣,元固兄,这位便是方伯,曹操曹孟德了,你们二位见过么?” 一旁的曹操哈哈地笑着道:“确是第一次相见,不过盖元固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神交已久了。” 盖勋则连忙道:“似方伯这般的人物居然也知道勋的名声,却是让小人受宠若惊了。” 曹操笑道:“眼下战事虽然稍定,但西城和上邽两地的百姓还在惨遭荼毒,元固兄,如今咱们汉阳已并无太守,当由你这个长史来代行保境安民之职,此地情状,你比我要熟悉得多,剩下的事,便交由你来处置如何?” “喏。” 盖勋倒是也并不客气,知道这是夯实自己根基的机会,不客气地就带着胡轸和杨定分兵走了,秦宜禄也没跟着一块,而是和曹操一道入主了这汉阳郡的治所冀县,顺便清点了此战的收获。 经点查,此战他们汉军一共战损了四百人,杀敌七百,这战损比,一度让曹操和秦宜禄以为是不是自己算错了,直到反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不自觉的都冒出了冷汗,不禁为这些河湟义从的精锐程度而感到有些心惊胆寒。 曹操不由得感叹:“这也就是他们的战心不坚啊,否则真要是拼死相搏,即便是北宫伯玉先死,恐怕这仗,也未必就能胜得如此轻松。” “河湟义从,真,不愧精锐之名。” “此战,虽说也称得上一个胜字,但河湟义从根基未损,甚至他们此次进攻汉阳到底是不是造反还犹未可知呢,然而这凉州的民心,哎~,若是他们将来再反,又能如之奈何呢?壮节你素来多智,可有钳制之策?” “这……办法自然也是有的,且不说军饷、前程,这种短期之内根本无法改变之事,只一件事,若是咱们能做,或许能有立竿见影之效,却是不知孟德你敢不敢做了。” “哦?却不知是何事?” “为段公平反,立碑,立庙,可解燃眉之急。” 曹操一愣,随即皱眉道:“壮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段颎是宦官王甫一党!你让我给他立碑立庙?” 秦宜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开道:“西北诸将,包括北宫伯玉在内大半都曾是段公下吏,上一次羌乱从头至尾,几乎都是段公平定的,若是再有下次羌乱,段公的部将说不得就和这些羌胡搅和到一块去,甚至是带领这些羌胡叛乱了,到那个时候,谁能平之?” “你说的这些我又如何会不懂呢?然而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没有缓和的余地的,我若是真给段颎立碑,怕是不出三月,就要以一死而谢天下了,说不得还会留下遗臭万年的骂名。” “那若是,非如此,则凉州必失呢?孟德兄,今日宜禄欲再问一问你的平生之志,为段公一个死人立碑,换凉州一世安稳,这买卖你敢做么?所谓事缓则圆,若是凉州能有一世的平稳,将来施之以柔抚,未必就不能弥补此地百姓与朝廷的离心离德,何如?此事你若是敢做,我秦宜禄愿做你的部曲之将,认你一声主公,将来若是天下安康,我便做你一世奴仆,若是天下大乱,我便跟着你平定天下,何如?” 曹操苦笑着摇头道:“壮节兄,若是你我易地而处,你坐在这凉州刺史的位置上,你敢为段颎立碑立庙么?” “自然也是万万不敢的。” “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正因为我不敢,若是你敢,我钦佩你的气魄胸怀,所以才能对你尽心竭力,若是你也不敢,那我凭什么做你的部曲?” 曹操闻言,却是笑得有些欢乐了道:“曹某何德何能,敢让壮节兄你这般名满天下之人做我的部曲?说笑了,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得好。” “兄弟相称啊……我自是乐意的,只是却不知这乱糟糟的天下,还容不容得下你我两个人称兄道弟了,哎~,我也是有感而发,孟德兄不必介怀,若是将来你这个刺史和我这个反贼真的因个人立场刀兵相对,生死倒也还罢了,还望你不忘今日这份旧情,你我相约善待对方的家人可好?” 曹操有点纳闷这秦宜禄的话题是怎么转到这儿的,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洒脱地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是了,我却不觉得你我真的会有刀兵相对的一天的。” “是么?但愿吧。” 简单几句闲言碎语,秦宜禄确实是在套曹操的话,而曹操的这个回答么……要说失望,确实是是有一点的,但却不多。 问曹操之志,其实也是在问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秦宜禄怎么可能不好好想想将来如何立身的问题呢?他也确实是想过了很多,自然也包括了投奔曹操这样的选项。 毕竟以他现在和曹操的关系,以他现在的天下名望,以他现在手里玄牝义从这一支其实也真算不得弱的势力,如果现在就加入曹操的话,将来肯定是曹魏集团的柱石重臣,安全和富贵自然也都是会有保障的。 虽然自家的老婆很漂亮,但曹操毕竟不是吕布,应该也不至于还惦记他媳妇了吧?大不了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不是没想过自立乃至于争霸天下,但是深入的去想,就觉得这事儿其实极难,他的出身太差了,边鄙武夫,底子实在是太薄,很难得到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 况且摆在他眼前的还有个过不去的槛,那就是董卓。 自己的这位老领导若是还和历史上一样当了个混世魔王,自己要如何自处?帮着十八路诸侯一块讨董? 东汉的价值观是举主如父的,他虽然不是董卓的私臣但天下人谁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恩主?这特么不是大逆不道,甚至是不伦不孝么? 给董卓打工,对抗十八路诸侯联军?那还争个屁的天下,恶事做多了,人不收天也收的。 这段时间与曹操接触以来,秦宜禄对他也是颇有好感,也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确实是有理想有抱负,确实是有那么几分为生民立命之意的,发现他好像确实是个挺不错的主公人选。 舍死立一块碑就能保凉州太平,凉州太平了,天下就能安定一大半,舍自己而全天下,是为英雄也。 这曹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英雄,那自己真的会忠心追随。 事实上这么个干法还真未必是必死,因为还有三年不到就黄巾之乱了啊,只要拖到黄巾之乱爆发还没死,只要到时候性命留住,那就一切都好说,以曹操现在在凉州的威望,如果肯为段颎立碑的话,说不定到时候能直接得到原本历史上董卓的西凉铁骑。 给曹操配上西凉铁骑,那特么还有三国了么? 段颎这么个死人若是能有块碑,董卓可能也不至于就会走上原本历史上那样疯狂的末路,对这位提携过自己的老领导,即便是不考虑过东汉时举荐之恩大于天的价值观念,本心来说,秦宜禄对他也是有一定感激的。 说到底段颎的经历实在是太吓人了,论功劳,诺大一个东汉自光武之后就再没有比他更大的了,论忠心,当年人家五万大军进京,动静能耐哪里是后辈的董卓能比的,天子一句话,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兵权给交了,论德行,都说段颎帮着王甫害人,可他特么到底害了谁了? 帮着王甫废了宋皇后?智商大于二十也知道废后这种事儿肯定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啊,一个太监在其中能有什么用?更何况是一个依附于太监的将领?渣男杀老婆,旁人因为没有劝和而偿命了?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搞过张奂一次也不假,但最后不也没要张奂的命么?他们俩同为平羌名将,一个主张安抚一个主张杀光,那梁子早就结了十几年了,跟党宦之争又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段颎对张奂其实是不错的,至少也称得上恩怨分明,比如董卓作为张奂的旧部就也受过段颎的恩义,饮水思源,秦宜禄作为董卓的旧部,哪怕是为了董卓,于情于理他其实也还真有这个立场。 数年前,那董卓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明明在边郡立下了功劳,却让人算计任命他做了个戊己校尉。 这特么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须知戊己校尉虽然也是比两千石的高官,但工作地点却特么在西域,就东汉末年时朝廷的国力,在西域还剩个屁的影响力,瞎子都看出这是名为升迁实为流放,去了,这辈子他老董也回不来了,所以只能悲愤辞职,一世辛劳化作流水。 段颎名知道董卓是自己的死敌张奂的旧部,也明知道张奂对董卓是有知遇之恩的,但看在同为凉州老乡,且董卓为国有功的份上,还是帮他联系了同为王甫系的宦官的中常侍的袁赦。 这个袁赦出身于汝南袁氏,是袁绍的宗族兄弟,通过他,才把董卓介绍到了袁隗的门下,让董卓成为其门下吏,这才让董卓变成了党人的一条狗,这才有了后来董卓出任并州刺史。 他妈的汝南袁氏一边作为党人魁首天天嚷嚷着诛宦,一边又让自己家的同宗兄弟去当宦官,这叫天下楷模,而段颎最终因亲近宦官而死,亲近的宦官之中还包括袁绍的同族兄弟。 这他妈的就离谱! 事实上段颎亲近宦官这个事儿本身就很离谱,一个擎天柱石一般的战神名将,居然需要去依附宦官才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荣华,这件事本身就很欺负人了,还特么说什么气节? 论结局,天下也真没几个人物比他更惨的了,本人身死,子女为奴,要靠宦官在时候求情才得以归乡。 凉州男儿为国立功,忠心耿耿的下场就是不得好死,这特么的让后来的那些西北将领们怎么敢不拥兵自重呢? 事实上真正导致东汉朝廷崩溃的是来自一东一西的两把刀,东边的自然就是黄巾之乱,但其实黄巾之乱虽然声势浩大可平定的也快啊,只是让东汉伤而不死而已,紧随其后的中平羌乱才是一击毙命直插心脏。 董卓的西凉铁骑主要的来源就是中平羌乱中收编的河湟义从,而河湟义从,乃至整个中平羌乱的所有中坚力量全特么是段颎的旧部! 所以秦宜禄才说,如果曹操给段颎立碑的话,凉州的问题可能真的就能解决了,说不定大汉不会祸乱,他能当个治世之能臣,后面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自己跟着他混,也未尝不可。 否则,他身为董卓的旧部,又已经不得已深深地扎在了凉州这片土地上了,羌乱一起,让他将来何以自处呢? 可惜曹操拒绝了这个提议。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这样的曹操自然也就不是他的明主了。 可自己的志向,又能往何处去寻,又能如何立身呢? 哎~ 第51章 反目成仇(6k) 曹操选择不去追敌而是提前进入冀县,其实未尝没有宣誓自己这个刺史权威的意思,然而浅尝辄止,很快就放弃了。 汉阳郡的豪强几乎都还没开始世族化,但却都特么的已经军事化了,他区区一个刺史实在是拿捏不动,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但软的……算了。 排排坐吃果果,还真没他们什么事儿 一个主簿,曹操直接任命了皇甫郦,这个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皇甫家么,毕竟是眼下的凉州第一,甚至是唯一世家,已经是整个凉州唯一一个正走在豪族往世族蜕变的路上的家族了。 三个从事,则必然是胡轸杨定王国三人各局其一,这都没什么可说的,举个茂才,那必然是要举盖勋的,就连秦宜禄想安排个自己人都插不上手,连许褚也只是举了个刺史府兵马曹掾先干着,也没有正式官职。 就这么点权力,蛋糕也就这么大一丁点,任何需要上报中央的官职肯定那都是不可能通过的,这还没到黄巾之乱之后汉室衰微的时候,随便写个表奏往洛阳的方向一捎就特么算是表过直接上任了。 甚至大家也都清楚曹操这个刺史可能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但是无所谓,只要曹操在刺史的权限范围内辟了,到时候新来个刺史要是敢不认,大家伙就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凉州自有州情在。 然而这几个官职终究都是太大了,几个大佬各有所得,大家自然都没什么意见,都以为接下来的六郡良家子才是大头。 然而酒宴都进行到一半了,有关于良家子的事儿这曹操却是提都不提,整得大家心里都有点百爪挠心的,最终却还是秦宜禄忍不住道: “孟德,大家伙儿这一次所立功劳你看也不小,几百个人头,稍微分一分,少说也能保举二十几个六郡良家子吧?你就别卖关子了,都等着呢。” 众人纷纷笑着附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曹操,希望自己的家族也能够雨露均沾。 所谓的六郡良家子,本是西汉制度,意思是,取凉州的陇西、天水(汉阳)、安定、北地、和并州的上郡、西河六个郡中,弓马娴熟且家中多为小豪强的子弟进入北军或者羽林、虎贲之类宫廷侍卫。 说白了就是个给皇帝看门站岗的。 别小看了给皇宫看大门的职位,洛阳城中南北两军家宫廷宿卫和金吾卫一共才一万三千多人,却有卫尉和光禄勋两个九卿、一个比九卿的金吾卫、五个比两千石北军五校,两千石的城门校尉,等等等等,换言之就是遍地是领导,还都是大领导。 这要是会来点事儿被领导慧眼识珠一下,前程不就有了么? 而且以北军五校为例,一共只有四千多人的北军五校,四百石以上身份的人却有五六百人之多!换言之稍微用点心,哪怕是纯熬资历,也早晚能熬得上去。 到时候一旦外放,那都是平调甚至是提拔着走的,少说也能放个县尉。 今天皇宫看大门,明天外放就是公安局长。 而如果万一有什么出色的表现被皇帝看中了,那就是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了。 西汉时的将门大多都来自于此。 这样的出身固然是比不上孝廉的,但孝廉那东西本来也不是他们这些没背景的武夫敢想的啊,董卓就是这个时期通过六郡良家子的途径成功走上仕途的,现在这不也已经混得不错了么。 这是目前他们这些边郡武夫最大,也几乎是唯一的上升阶梯,秦宜禄原本跟董卓商量的前程,也是来凉州参加六郡良家子的选拔的。 虽然现在他肯定是选不上了,也不需要这个了,但张杨、成廉,以及无数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也需要出身啊!他这个做老大的也没什么钱财可以赏赐给属下,怎么能不尽心竭力的为他们谋前程呢? 等的实在着急,这才忍不住出言催促曹操的。 然而曹操闻言,却是面现尴尬之色道:“这……我……这个,你知道,咱们此次大胜着实是有些特殊,连中常侍郭让都被咱们给杀了,已经是深深地恶了今上,这六郡良家子毕竟选出来是要拱卫皇宫的,只怕我就是报上去,你们也……” 秦宜禄闻言忍不住将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方伯你说这就没意思了,当我是边郡武夫,就看不懂洛阳的局势么?天子会拒绝来自凉州的良家子?一句话,你是不是不想举荐我们?” 曹操闻言脸色也有点挂不住,面色阴沉地道:“壮节兄,你是在质问我么?” 秦宜禄毫不客气地就瞪了回去:“正是!我今日还真就要无礼了,方伯你给一句准话,这六郡良家子,你举,还是不举?!” 曹操闻言苦笑:“壮节兄,我好歹也是一州方伯,这样的场合之下,你是不是要给点面子呢?” 秦宜禄哪还不明白这曹操压根就是不想举呢?却是只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似的,好不难受。 因为他自以为这么长时间来他跟曹操关系处得挺好的,就在刚刚,他甚至动了干脆投奔曹操,做他的部曲将得了的想法。 是,六郡良家子的事儿秦宜禄事前确实是没跟曹操商量过,只是以他看来,大家都处得这么好了,说起来咱哥们也算是为你拼过命了,这种事儿,还特么需要我提前说出来? 这不是应该的么? 实在是太生气了,而且是有点觉得被曹操背叛了的感觉,这让秦宜禄一时也乱了分寸,只仿佛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我拿你当生死之交,你特么拿我当小丑? 怒火烧坏了脑子,秦宜禄勃然大怒道:“方伯若是赏罚分明,汉阳乃至整个凉州上下谁敢不给您面子?但方伯你若是想要卸磨杀驴,我特么凭什么给你面子?!” 说着,秦宜禄气急激动之下却是就在这大宴之上直接将刀给抽出来了半截。 而许褚见状则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了曹操的身前,同样手扶刀柄,低沉道:“秦先生,你喝多了。” 见状,张杨等人连连摁住他的胳膊又将其摁住,捏着他的手将刀子重新插了回去。 “大哥,军中谁不知道你跟使君乃是莫逆之交,情同兄弟,此乃庆功之宴,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呀,接着喝酒,接着喝酒吧,咱们大胜一场,怎么还闹得不开心了?” “庆功?还特么庆个屁啊!” 说罢,秦宜禄直接一脚就踹翻了自己的桌案。 还不解气,又跑到隔壁桌去,又一脚,把他隔壁桌的桌案也给踹倒了。 还不解气,索性使出了连环脚,将座上所有的桌案都给踹倒了。 “谁也别开了!” 然后气鼓鼓地就走了。 跑到城墙上的垛子上坐着吹风去了。 只留下满座之人目瞪口呆,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却是各有心思之下,连个站起来缓和一下气氛的人也没有。 曹操的脸面上也挂不住,挥了挥手却是连一句场面话也没说。 “大哥,您……您今天确实是太冲动了,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颜面也没给方伯留,他毕竟是方伯啊。” 秦宜禄没说话,继续吹风。 “是啊大哥,您和方伯之前关系处得那么好,而且我们觉得方伯他应该也不是那卸磨杀驴的人,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知道您是为了我们,但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单独说,什么都好说,您这样一搞,这也太……不合适了吧?怕不是您要传出个狂妄的名声来的。” 秦宜禄这才叹了口气道:“什么狗屁的难言之隐?无非还是党宦之争罢了,无非是因为他宦官之后的出身,不敢不在反宦的立场上格外坚定和激进罢了。” “大哥,这么说您了解方伯的苦衷?这……那大哥,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举荐咱们弟兄做六郡良家子呢?” 秦宜禄叹气道:“六郡良家子,本质上是西汉的制度,以前朝廷都在长安,边郡子弟本就是护卫长安所用,逼近这六郡都可以说是长安的屏障了。” “然而到了东汉时,因为迁都洛阳,六郡的地位已经从拱卫京师变成了边郡,其地位很快被三河骑士所替代,所以这个制度,在此前的一百多年里其实是被废除了的。” “洛阳更倚仗的是河南、河内、河东这三河之地,这三个以前在西汉时只听说过出工程兵的地方,现在就变成出精锐禁军了,但其实谁都懂,他们也不过是仗着兵甲之利罢了,真要说悍勇,其实还是比不上分别在凉州和并州的六郡的。” “往深了说,这其实是关西将门和关东世族之间的冲突,光武帝是靠南阳人、颍川人和冀州人打天下的,自他定都洛阳时开始,大汉朝廷就已经注定是个以关东人利益为根本的朝廷了。” “但此前永和羌乱以后,这项制度就已经恢复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因为那些关东人实在是不争气,没有用啊!” “永初、永和、永嘉三场羌乱把朝廷的血都给吸干了,连年征战,朝廷一直采用的都是从关东出兵进驻凉州的做法,花费何止百亿?成果却几乎没有见着,那些关东来的将领,打得狗屁也不是,只会贪污朝廷给士族们的军饷,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十余万的汉军被羌人杀死。” “这才不得已,朝廷启用了凉州三明,然而三明也得有人可用啊,这才重启了六郡良家子,招募凉州勇士上洛,给了凉州豪强出身,咱家大人也是这期间当上羽林郎,正式走上仕途的。” “然而眼下,这羌乱不是已经被平定了么,段公在先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共杀了差不多十万的羌人,少部分剩下的也都已经被张奂和皇甫规给安抚住了,那朝廷还凭什么给咱们这些西北的鄙夫一条上升的阶梯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卸磨杀驴啊!可是,这难道不应该是今上的意思么?方伯他本来就已经恶了今上,怎么能怨得着他呢?您又为什么说,如果他肯举,今上就一定会用呢?” 秦宜禄摇头道:“你们这是不了解京中的局势,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就在十三年前,刘宏刚即位的时候,大将军窦武发动兵变欲诛杀宦官,千钧一发之际,大宦官曹节只一嗓子:‘尔等身为中军,当以保卫天子为责,也要从贼叛乱了么?’” “然后就有一多半的北军直接反水,反而把陈藩和窦武给杀了,然后宦官做大,然后党锢之祸,然后就是天下大乱了。” “有个比较有意思的事,当时,宦官集团和陈藩窦武所率领的党人集团各带禁军火并,相持不下时,曹节等人发诏书特意请了当时正好人在京师的张奂来帮忙。 那可是凉州三明啊,论打仗的本事岂是窦武这个所谓的大将军能比的?直到陈藩和窦武身死,张奂这才意识到他所接的是狡诏,据说他事后后悔万分,宦官要封他爵位,他也坚辞不受,事后还数次公开表明立场与宦官决裂极力找补,逢人就说,他受了曹节的骗,他太傻了,他错了,等等。 到现在,他这个凉州三明那么大的名气,食邑却只有区区两百石,俩儿子都培养成了有名的大书法家,去都无一官半职在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老张家既得罪了宦官又得罪了党人,已经没救了。” 张杨闻言点头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张公竟然如此的疏忽,没能识破曹节的狡诏,哎~” 秦宜禄瞥了他一眼道:“脑子,一点都不转的么?” “啊?” “宦官是什么?那是皇上的家奴,宦官的权力是哪来的?大将军想杀宦官,为什么要出动军队?新皇帝刚刚登基,大将军就要带禁军在不经皇帝允许的情况下带着兵冲进皇宫要诛杀宦官,这是在诛宦啊,还是诛君?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曹节手里拿到的会是狡诏?哪来的狡诏啊!!张奂他怎么可能分不清那诏书是真是假?” “…………” “要知道,当时的刘宏才刚刚登基啊,他在禁军里哪有亲信?他一个外地藩王进京登基,怕是洛阳城内的一万多名将士他一个叫的上来名字的都没有吧?然而就是这么个刚刚登基的小娃娃,派了个宦官,只一句话,就让接近一半的禁军对已经经营天下二十余年的大将军和太傅倒戈相向!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有大义的名分么,人家是皇帝,哪怕只登基了一天,也是皇帝。” “本质上北军也好,宿卫也好,洛阳的守卫说到底都是天子亲军,是直接受皇帝管的,尤其是,当年,正是实行了六郡良家子制度的时候啊,皇宫侍卫中必然是充斥着大量的关西人的,咱们关西人出身相对又低,事到临头,紧张之下根本就来不及细琢磨,只知道天子比大将军更大,自然就只知道愚忠,而不能通晓大义了。” “张奂的事儿其实非常有意思,这说明他自始至终就没进陈藩窦武的核心圈子,兵变这么大的事儿他事先是真的不知道,事到临头,慌了,懵了,本能的就听从了天子的命令,把陈藩和窦武给灭了,灭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自己特么的成了阉党了,这才连忙解释自己这是被死太监给骗了。” “这就是大义的力量,天子再如何弱势,党人再如何强盛,到了关键的时刻,仅凭这样一层身份,也可以力挽狂澜,然而不得不说,咱们凉州人和他们关东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至少是没有默契,我估计另外一半跟着窦武的禁军,应该大半都是关东人了。” “你想想,如果当时张奂不是恰好在京,如果禁军中没那么多的凉州人,是不是就不会有最后时刻的精彩反杀了?军中若不是有太多不能通晓大义的关西人,宦官的势力早就该被诛灭了,哪里轮得着现在他们这般耀武扬威?” “即使是有了如此精彩的极限反杀,但其实党人只是看上去弱势而已,实际上他们强势得很,今上为此将宋皇后都给废了,特意选了个杀猪的女儿当皇后,为的就是让党人没有领头羊,结果这些党人推了个无官无职的袁绍来当天下楷模,我没猜错的话,刘宏怕是没有一日不想弄死袁绍的。” “这种情况下,若是孟德举荐几个来自凉州和并州的六郡良家子,刘宏他怎么可能会不同意?万一哪一天党人和宦官再一次的兵戎相见,关西人难道不比关东人要可靠百倍?所以我才敢断言,只要他举了,刘宏就一定会用你们。”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方伯的苦衷啊,那大哥,既然你都明白,为何要对方伯发那么大的脾气呢?这不是直接奔着决裂去的么?” 秦宜禄叹气道:“这个道理我和孟德当然都是明白的,然而说到底,举荐几个边郡子弟,做个区区六郡良家子而已,其实翻不了多大的浪。 这毕竟不同于给段公立碑,凭他和袁绍的关系,袁绍就算心中不喜,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他其实有的是理由可以搪塞袁绍。其实这事儿如果是旁的党人,干了也就干了。 二十个,就算三十个,四十个六郡良家子的名额,左右得了天下大局么?退一万步来说,张奂在干了蠢事之后也都已经及时醒悟了,如果下次再有刀兵相见的时候,咱们凉州人真的会蠢到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几十个凉州人又能干得了什么呢?然而他之所以不肯,就是因为他宦官之后的这个出身,他一个宦官之后一心往党人的圈子里扎,就只能干得比正常的党人激进百倍,这,也是他被逼得来当这个凉州刺史的原因。” “可是于义而说,弟兄们征战沙场,不就是为了个出身么?出生入死的袍泽之谊啊,难道还不值他为此惹袁绍稍微讨厌一下么?” “于公来说,凉州现在对朝廷的离心离德都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了,他心里没数么?若是能重启六郡良家子这样的渠道,总能让局面转圜得多吧?至少那几个豪族如果真的有儿子兄弟在皇宫看大门的话,下次再有羌乱的时候,他们哪怕是要从贼,也得稍微犹豫一下吧?” “于利来说,他举了大家做良家子,大家自然要感念他的恩情,他这人大概率以后也会做武职的,日后若是他遇到什么事儿要用兵,征辟凉州人的时候大家念着这份好也会积极一些。” “如此于公、于私、于义,都应该做的事,却只因为党宦之争,只因为他的出身决定他必须激进的立场,而不肯去做,我特么凭什么还要谅解他?凭什么还要理解他的苦衷?” “我生气,不止是因为你们没得到前程心气不顺,也是因为对他曹孟德的失望啊!他辜负了我对他的期望,我特么本以为他是个胸怀天下的人,和其他的那些关东的党人不一样,现在看来,分明是一丘之貉,不,分明是更甚了!哎~,本以为他曹孟德是天下英雄,呵呵,我呸!” 张杨忧心道:“可是他毕竟是一州方伯,这决裂了……” “无所谓,反正早晚要决裂的。” ……………… 另一边。 曹操回到卧房之后也一样很气,秦宜禄这次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见他脸色阴沉,许褚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果酒到他的面前,斟酌了好半天,才道:“明公,我相信您不举他们当良家子,肯定有您的苦衷,壮节他性子确实是太急了点,但……您与他之前毕竟那么好,您过后好好跟他说说,我想,他应该能懂的吧。” “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明公您这是气话,您跟他性命相托之事,将来必定会传为佳话的。” “哎~,壮节他,虽然是边鄙武夫的出身,但其实许多事心里就跟明镜一样,仿佛是生而知之似的,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有苦衷,但这个苦衷,壮节他不可能不明白,之所以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因为他看不惯我的一点私心罢了。” “啊?这……那他……他……那,那那那。”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我确实是有点对不起他。” “那,该如何是好?真跟他掰了么?壮节此人非常人啊,如今他羽翼渐丰,只要不早夭,说不定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呢,您与他真的翻脸,会不会对您的名声有损?” “哎~,我其实也早有准备,他发火,是为了张杨和成廉吧,我这有两封荐书,是举荐此二人去洛阳找卢植学经的,你帮我将这两封信交给他吧,他若是接了,我们俩的关系说不定将来还能缓和,今日他抢白我的事,我可以放下。” 许褚闻言接过了信,想了想道:“那若是……他不接这两封信呢?” 曹操闻言沉默了好半天,这才重重地叹息道:“那就断了吧,宁我负人,休人负我。” 许褚也是愣了良久,才拱手道:“喏。” 第52章 左右为难的盖元固 当天晚上,盖勋回城的时候很明显也是懵逼和茫然的。 明明大家分手的时候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三兄弟,怎么他出城扫荡一圈的功夫,这就闹出了这么大的矛盾? 一时间他还真有些不知道该站在谁那好了,毕竟他也是凉州人,对于曹操不举六郡良家子的做法,那也是气得很的,立场上来说,人家秦宜禄一个并州人都在为凉州的子弟鸣不平,更何况他这个凉州的地头蛇呢? 他当然跟秦宜禄才应该是一个阵营的,甚至对秦宜禄这般的仗义执言,他也还是颇有些感动的,毕竟那曹操人家是一州方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方伯,是少年得志,身后有大背景,两个太尉尽心竭力伺候他一个人的真·少年俊彦。 不是谁都有勇气和这样大的大粗腿当众翻脸的。 但是吧,这曹孟德其实在除了这六郡良家子之外的地方也确实是没得说,尤其是他,居然说要举他做茂才! 茂才啊! 凉州这地方一年也就出三四个孝廉,但是十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茂才!能被举茂才的人,无不是铁打的两千石,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位列九卿也是指日可待,甚至运气稍微好一点的话,有生之年说不定还能够混一任三公来当当。 凭他们盖家的豪富,他若是真能混个三公来做,哪怕只是做个一年半载的就下野,也足以将他们盖家升级成真正的凉州名门了,怕是未必就比那皇甫家来得差了。 当然了,曹操所举荐的这个茂才朝廷也不一定会认,甚至大概率是不认的,但既然这曹操肯举,如果宦官们不认甚至是打压,这至少可以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一个党人了。 能以党人的身份去死,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划算的买卖,何况是以党人的身份去活呢?更何况就算现在不认,将来诛宦成功之后,那些党人要不要认? 宦官,是注定斗不过党人的,这其实已经是天下有识之士的共识了。 这么一想,却是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去亲近曹操去了他甚至是能够理解曹操的,一个宦官之后,能成功的融到党人世族的圈子里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面前生怕出一点差错,其实和自己的境遇是有类似之处的。 遂找来自己的两名心腹问道:“我欲出钱财三千万,代方伯赠与此次立下功勋的有功将士,做个中人将壮节兄与方伯之间做个说和,你们以为,此事可行否?” 左手边一心腹乃是一中年文士,这在闻言皱眉道:“府君是意图以私财来买军功不成?凉州人谁不知道你家豪富,然而真要是说钱财,其实谁家也都是不缺的,不过我却以为,壮节从并州远来,又大义解了咱们汉阳之危,急于安家,正是他缺钱的时候,咱们这些凉州豪族若是想要感谢他,那倒是应该的,只是这钱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出,我们姜家在汉阳也算是小有家资,虽比不得你,但拿出百万钱倒是不难,我再送他五千头猪吧,令明你以为如何呢?” “我庞氏自然是比不得你们二位豪富,但若说要酬谢秦公,晚辈自当游说家族,哪怕是倾其所有,也必凑个几百万出来给秦公应应急,况且我们庞家好歹也是上邽的大豪,姜公,此次秦公非止是救了冀县,若非是他,恐怕咱们上邽县免不得要遭涂炭,不如你我联合一下,再叫上其他的几家豪强,就在上邽各让出一部分土地出来,给秦公和他的部曲在此安家?” “我看行,咱们凉州历来纷乱,几乎每一年都要打仗,秦公这一支可是强军,若是能安置在上邽,这却是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的了,其他的几家我去说,除了钱财之外,无论如何,也要凑出十万亩的土地来送与壮节。” 两个人一唱一和,竟是要将此事直接定下一般,搞得那盖勋好不难受。 这俩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却分明是要铁了心的要和秦宜禄站在一起了,而且潜台词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你们盖家不就是有钱么?谁家没有啊! 给钱当然可以,不但你给,我们也要给,但是咱们把钱送给秦宜禄,那是咱们凉州人的懂事儿,是因为热情好客,知恩图报,大家也心甘情愿,却是和曹操这个方伯绝然没有半点关系! 而这两人,年长一些的,乃是在整个汉阳郡都颇有一些名望的凉州地区型小名士姜岐,曾经受到过当时当汉阳太守的乔玄征辟为助曹的,他却不肯卖乔玄这个面子闭门不肯仕,甚至气得乔玄说,‘你不肯出仕就逼你母亲改嫁’这样的千古笑语的狠人。 汉阳姜氏就更不必说了,乃是汉阳郡中跨县连郡的第一大姓,其家族子弟遍布于冀、西、邽三县,甚至在陇西郡中也多有分支。 因此这姜岐虽无半分的官职在身,却也是汉阳郡中数一数二的实力派,却是连盖勋也不敢忽视他的态度的,这次的冀县防御战,他们姜家也可以说是居功至伟,派出了数千族兵帮忙守城,否则这冀县恐怕都不一定能撑到秦宜禄等援军赶到。 如果这次举六郡良家子,于情于理,他们姜家子弟之中恐怕也至少是要举两到三个名额的,此时听说这曹操不想举,自然也要站在秦宜禄这边向曹操施压了。 至于这姜岐身边的,乃是一少年英豪,出自上邽县的豪强庞氏,单名一个德字,自令明,虽只是弱冠之龄,却是武艺高强,至少在冀、西、邽三县之内没有敌手,凭这一身武艺,已经做到了郡中二百石主计的位置上了,官职虽小,但在军中的威望也着实是不低的,他的话,盖勋却是也不好置若罔闻的。 只好苦笑着道:“两位,何必如此夹枪带棒的讥讽于我呢?我知道你们都想要这六郡良家子的名额,然而方伯他不肯给,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话实说,除了这六郡良家子之事,这个方伯相比于以前的几任王八蛋其实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而且我相信,他这次不给咱们六郡良家子的名额,也一定会在别的地方补偿咱们,咱们又何必与他搞得如此僵硬呢?” “需知凉州乃多事之地,羌胡虽然被打跑了,但临近冬日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再说那榆县方向还有李文侯,谁知那李文侯现在是什么情况?再说西羌虽败,万一今年东羌再闹起来呢?万一鲜卑今年又来,或者匈奴造反了呢?我这也是为了顾全大局,何错之有啊?” “呵呵,大人您想要顾全大局当然没有错,却是不知,您所谓的大局,代表的究竟只是您敦煌盖家,还是咱们汉阳乃至凉州所有的豪族?” “我……我代表的是我的这身官皮,是汉阳郡长史,暂行太守之职的我自己,难道不可以么?正所谓恩出于上,人家不给,咱们难道还能联合起来耍横的么?” “官职?呵呵,大人您若是按照官职来说话,难道不应该立刻下令逮捕秦宜禄这个反贼么?难道咱们刚刚打的,不就是监军使者所带领的大汉边军精锐么?” “…………” 却是特么的无言以对。 第53章 学经的机会 “举荐张、成二人去卢植处学经?这是孟德的意思?” 秦宜禄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这来送帖子的许褚。 “是,使君心知您对他有所不满,但他也说了,您想来必是能够理解他的苦衷的,这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能做到的极限了,他还说,若是张、成两位兄弟能够学有所成,哪怕是舍了他的这张面皮,也必要让许子将为其品评一番,使其如龙飞升。” “这样啊……仲康,你我多日相处,怎么算也是朋友了,你以为孟德此事做得如何,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许褚一愣,却是没想到秦宜禄居然会问他。 要知道这许褚作为谯县人,还是够不上世族门槛的边儿的豪强出身,加上这次的这个事儿,未来他的前程基本可以确定会跟曹操相互绑定的,虽没有明确的部曲之名,但谁都知道部曲之实恐怕是早晚的事儿。 “友人么?那却是多谢壮节抬爱了,我是个粗人,实话说,您和使君之间的弯弯绕绕有时候我连看都看不明白,老实说,我既不能理解使君为什么不肯举荐六郡良家子,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您会因这件事不惜与使君闹掰到这般的地步。” “然而你既然叫我一声朋友,有些话我便托大,多说一句。” “仲康请讲。” “来凉州时间虽然不长,但此地民风之彪悍,却是着实让咱有些震撼,此地豪强多且善战,但诺大一个凉州,至少此时此刻冀县城中,心中真的还有大局,还有朝廷,会站在天下人的角度来考虑凉州问题的,很有可能就只剩下你们两人了。 私交而言,只是觉得你们至此反目未免可惜,但终究轮不着外人多嘴,可公义方面,我却觉得您二人还是和睦一些的好,否则,诺大的一个凉州恐怕就没有人实心国事了,此地本就困苦了,若是再逼得各位豪帅各自站队,恐怕就只能更困苦了。”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明白了,不想仲康兄状似粗豪,实际上居然也是个心有天下的大丈夫,受教了。” “壮节兄,说笑了,我就是个送信的,这帖子你到底收还是不收,亦或者,你希望我如何去跟使君回话呢?” 秦宜禄苦笑着道:“就将这帖子留在这吧,你也不必去回复,就说我要好好想想就是了。” “喏。” 这曹操玩的明显是个阳谋,本心来说秦宜禄当然是不太想收曹操这两封帖子的,相对来说六郡良家子的含金量还是要略高于卢植学生的这个身份的。 最关键的是他比谁都清楚未来不到三年的时间天下就会大乱的了,若是张、成二人能以六郡良家子的身份进入北军,三年的时间说不定能当上一个小屯,北军的小屯虽然只是四百石的小吏,但那毕竟是有兵权的。 到时候黄巾之乱一起,朝廷必然要招募三河兵士,这放出去领军,起步也会是一曲军侯,稍微立下一点军功,混个军司马的位置领个一二千兵马,问题应该也是不大的。 再之后有个三四年的时间,天下纷乱不已,正是武人崛起之机,凭他们的本事,到汉灵帝身死之前,说不定能混到都尉、校尉之类的位置。 那么七年之后不管董卓乱政还是不乱政,他们是忠心的追随故主还是深明大义的跟随关东群雄,甚至去学那历史上的吕布专捅义父,三兄弟抱团,选择的余地总能大上许多,处境总能好上不少。 乱世将临,尽量的多握住一些刀把子总是好的。 学经当然也是很好的,也是对平民百姓来说不错的上升阶梯,一般人没有两千石或一州方伯的荐书,还真登不上人家卢植的门。 可那得学几年?学个五年,能出师么?可问题是还有三年就要黄巾之乱了啊,就算是五年出师,最好最好,在有人帮衬的情况下也只能在尚书台先做个郎官,也就是官场实习生,可怕是做不了多久汉灵帝刘宏就要嗝屁了啊。 就目前这个大汉的情况来说,只要刘宏一死,有没董卓乱政都是一定会天下大乱的,到时候两个官场实习生,又有个屁用? 寻常的太平盛世之下,学经是在给自己夯实基础,基础扎实了才能走得更远么,这条路比六郡良家子也差不了多少的,单纯的武夫就算能更高一些,后劲也终究不足。 但是乱世之中,资历还重要么? 诸葛亮在刘备的手上可是一天的实习期,甚至连基层工作经验都没有的,也没听说过他在跟刘备之前有过什么出仕的记录,可人家上手的第一个官职就是军师中郎将! 若是依着他的意思,当场就得把这两封拜帖给曹操砸回去。 学个屁的经书,这都不如直接封他们俩做个兵曹来的有用。 然而特么的未来的事儿,他却是注定没法跟任何人去说的,跟旁人说,别学经去了,没个卵用,人家信不信呢? 这帖子实际上是送给张杨和成廉的,对于人家来说,眼下六郡良家子可能无望,能有个学经的机会,无疑也是聊以弥补的,未来也总能有个奔头。 拒绝这两封帖子,就相当于不跟人家商量就把人家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这事儿就是亲爹去做,儿子也是要恨你一辈子的。 你自己倒是名扬天下,也看不上卢植学生这样的身份了,就因为和曹操怄气,把这个外人看来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就给拒绝了? 哪有这么当老大的? 碰着吕布那种脾气大的信不信人家背后捅你一刀? 所以许褚走了之后秦宜禄将成廉和张杨两人叫到了自己的房中,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推心置腹地道: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事儿了,如果你们不接这个帖子,我就可以继续向曹操施压,六郡良家子的这个事儿是咱们并、凉两州的头号大事,若能重启,则意义必将十分的重大,我敢肯定绝大部分凉州的豪强都会站在我的这一边。” “不过说实话,曹操毕竟是凉州方伯,他若是当真铁了心,甚至不惜得罪凉州的一众小的豪族也死不认账的话,其实我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而且大概率上他也会通过类似的手段去拉拢别人,不说旁的,光是一个茂才,一个主簿,两个从事,以及他此前答应的胡、杨、王三家帮他们引荐子弟给许劭的事儿,这几个举足轻重的大豪却是也一定会有所犹豫的,以他的手段,分化拉拢一番,未必就不能将我重新压下去。” “换言之,你们不接这个帖子,我继续向他施压,翻脸是肯定的了,怕就怕是极有可能到最后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而如果我接了这个帖子,那说实话,我也就没什么脸面和立场再去逼他了,顶多是讨价还价一番,多管他再要几张拜帖,亦或者是让他换个人引荐,比如郑玄,管宁什么的,应该也能让你们拜得进去。” “这事儿,是你们自己的前途,你们自己来决定到底接还是不接吧,不必考虑我的感受和立场,既然被你们叫一声大哥,你们也一直在尽心竭力的助我,这种时候我自然是要做你们的靠山而非是拖累的,无论你们怎么选,我能做的,就只有对你们全力的支持。” 说着,便将手中的拜帖给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从秦宜禄的手中接到拜帖,一时也是很懵的。 第54章 厚重大礼 两个人从秦宜禄的手中接到拜帖,一时也是有一点懵的。 “大哥,对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是特别懂,也知道学经很重要,可我们都是边郡子弟,这学经……我们能行么。” 秦宜禄却是替他们打消了顾虑道:“哪有那么复杂,学经这事儿要的就是个出身,又不是真去学什么本事,圣人之言是拿来读的,拿来做事却是百无一用。” “卢植此人有两个老师,分别是关西的马援之后马融,和下邳陈氏的陈球,是同时得了关西与关东两方面集团所认可的人,他的门下又多是幽冀武人,倒也确实是咱们这些边郡子弟颇为理想的师承。” “至于打仗的本事么……那就看是跟谁比了,这卢植本质上还是个儒生,若说跟凉州三明去比,那自然就是萤火比于皓月,甚至就算是跟咱家大人(董卓)去比,那也是差得远得很了。” “但此人曾任九江太守,平定过九江蛮之乱,在关东的那些所谓的大儒中,倒也确实算是会打仗的了,简单来说,卢植这个人在带兵打仗的将领之中,他的文化是最高的,在那些搞学问的大儒之中,确实又算是比较能打的,说真的,眼下的这个世道,似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混的,这其实是非常了不得的本事。” “所以总得来说,拜师卢植去学经,不是真的为了让你们去学什么本事,而是去开阔眼界,结交朋友,拓展人脉关系的。” 成廉闻言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二人岂不是要去洛阳?大哥你肯定是要留在凉州的,我们若是走了,你身边岂不是少了惯于使唤的人了么?” “这叫什么话,不管是去做六郡良家子还是去学经,必然都是要离我而去的,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拿你们是当兄弟,又不是部曲,若是只因我使你们使得顺手,便将你们绑在身边,岂不是断你们的前程?那我还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二人若是能因此而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我自然也会替你们高兴,若是没什么机会,那再回来,我又不是不欢迎,以后有什么机会,也更容易抓住一些。” 张杨闻言忍不住皱眉道:“可若是如您所说,这卢植的学生,恐怕更多的还是以幽、冀两州学子为重的吧,我们跟他们真的是一个圈子的所谓英豪么?” “叔稚这话却是说到点子上了啊,确实是如此,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是并州人,并州的世族之中郭、王两姓怎么算,也都是天下有数的世族豪强,可是说实话,此前并北的撤屯,那些愿意花高价买咱们屯民为租客的便是他们这些人,再说咱家大人与他们的关系素来也不睦,非是咱们的好去处。” “并州?呵呵,咱们这些人,真的还能算是并州人么?恐怕算作凉州人要更合适一些吧。” 秦宜禄也点头:“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经学一道,凉州却是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拿的出手的人物的了,相对之下卢植好歹出身于幽州,而幽州好歹也是边地,同学中说不定也能出几个将军,日后可以与你们互相帮衬。”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嘀咕道:“总觉得,算不上什么太好的机会,但好像放弃了又可惜。” “大哥,如此重大之事,能否让我们也考虑考虑?” “自当如此。” …………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的时候,曹操欲举荐成廉和张杨二人拜入卢植门下学经的事儿,便已经由小道消息传了出去。 然后第二天,他们这些玄牝义从的营地便彻底的热闹了起来,汉阳本地,尤其是冀县附近的豪强纷纷主动拜访于他,一个比一个热情。 到了晚上的时候,盖勋带着一张极其简易的汉阳郡地图,取了一支笔来,只是手一挥,便圈出好大的一片区域道: “此处土地肥沃,大概有十几万亩都是中田且水草肥美,正适合半耕半牧之用,我打算用这块土地来安置壮节兄的并州同乡,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宜禄微微诧异道:“冀、邽、西三县相交之地?这么好又这么大的一片土地,都是给我们的?” “正是。” “这……莫非都是出自元固兄之手么?” “我哪有这么大的能量?我盖家虽然豪富,但也不过只是有钱而已,这是咱们汉阳的豪强们集体的一点心意,尤其是姜、庞两家,更是付出了许多,这一片土地中,大部分都是他们拿出来交给你们暂住的。” “啊,这可真是……真是惭愧了,如此厚恩,这可让我如何报答你们?” “壮节兄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你虽说是并州人,但为了咱们凉州的事儿出生入死,大家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西县、上邽之围,若非是你一意孤行,孤军劫营逼得方伯只能孤注一掷,这两县此次必然也要遭受涂炭。咱们大家伙儿啊,都是拿你当了自己人了,再说咱们凉州历来都是地广人稀,相对来说土地远不如内郡来得值钱,人口兄弟,才是真正的宝贵啊。” “如此,宜禄就只有愧领了。” 土地,或者说是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是现在秦宜禄最急需的东西,面对如此的重礼,他还真有点不舍得推辞,稍微客气了一下便是照单全收。 而后连忙又安排了人回三水将大家的家眷给接过来,自己则在姜岐的亲自带领之下,骑着马儿划圈圈的将这一片未来属于自己的土地考察了起来。 “故土难离,终究还是有一部分族人不舍得搬离此地,需要你们和我们的这些族人混居的了,还希望壮节你不要介意。” “应该的,应该的,是我们这些外来之人打扰了才是,日后我也一定会约束族人,与你们和睦相处。” “你们以前是以畜牧为主业的吧?汉阳这地方半耕半牧,不知道你们住的是否习惯,但总之,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尽管来找我,老夫有一手养蜂和养猪的绝技,你尽可以安排族人来学,老夫一定倾囊相授。” “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姜老您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宜禄的地方,但有差遣,定义不容辞,以后您的事儿,就是我秦宜禄的事儿,姜家的事,就是我们玄牝义从的事。” 秦宜禄对眼前这个老头也是特别的尊敬,据说此人是养蜂的始祖,即使是现代社会中,不少卖蜂蜜的也是要拜此人为祖师爷的,而且此人还特别擅长养猪,也经常无偿的将养猪和养蜂的技术传授给别人。 他们这些原本以放羊为生的并北人,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还真离不开此人的帮衬。 这姜岐听了秦宜禄如此的郑重承诺,自然也是欢喜不已,凉州这地方连年闹兵灾,他们这些所谓的豪族其实在面对羌乱的时候也是弱势群体,玄牝义从的战斗力强悍,付出并不算太珍贵的土地换来这些并北强兵的捆绑,为其守护藩篱,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件双赢之事。 更何况,秦宜禄如今也算是名扬天下,一旦将来党锢之祸解了,其前程可以说是不可限量,就当是提前投资了,只要这秦宜禄有着感恩的,这买卖做得就不亏。 大约黄昏时分,两人才终于饶完了这片丰饶的土地,进了上邽县城之内,作为本地地头蛇的庞德特意告了假,领着县长和几名庞家的宿老在此相候。 自然,又是一阵亲切的握手言欢,互叙相见恨晚之情。 庞德表现得极为热情,秦宜禄也是有心拉拢,这位的大名可以说在后世也是如雷贯耳的了,自然也动了收为己用的心思,两个人很快就亲热了起来,甚至几乎也要结拜为异姓兄弟了一般。 再然后,当天晚上,成廉和张杨就主动找上门来,纷纷表示,他们不要去学经了。 第55章 个人利益服从于集体利益 “都不去学经了?决定了?理由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去学经的话,大哥您一定会有些苦恼吧,收了方伯的荐贴,您也就不好继续带头与方伯为难了呢。” “是啊大哥,为了安置咱们这些人,这些凉州豪强们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的,这其中固然有感谢和投资的因素,但其实希望您代为出面,替他们争取利益的动机也是很明显的了,若是您收了拜帖,因我们两个人去学经而不能再替他们出头,这就未免有些不讲义气了,咱们的族人都安置在人家的地盘,若是互相之间有了间隙,只怕不好,我二人如何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弃族人于不顾呢?” 秦宜禄皱眉道:“这些,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该去考虑的问题才是,就算是因此惹得那姜、庞两家有所不满,我自然也有办法去弥补,说到底咱们有恩于他们是真的,凉州之地地广人稀土地并不如内地郡县值钱也是真的,我这个名扬天下的义气之士也是真的,总不可能他们只因你们两个去找卢植学了经书,就与我翻脸吧?不至于的。” 张杨摇头道:“大哥此言差异,您是在为了咱们近五千人的屯民在谋出路,这千钧的重担总不能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就算是无法替您分忧解难,总不能再拖您的后腿吧。” “没有替我分忧解难?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跟我一路从并州远来,大大小小的打了多少仗了?若非是弟兄们的帮衬,我秦宜禄早就不知死在何处去了,又如何会有现在这般大的名声?冲锋陷阵,大家的风险都是相同的,然而这好处却都让我一人得了去,这岂不混账么?” 张杨闻言,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成廉突然大声地嚷嚷道:“大哥你此事之上为何会如此小儿女姿态,好生不够爷们,明明你一点都不想让我们去学经的吧?为何还要再劝?大哥您得了名声,将来得了好处难道就会忘记我们兄弟二人么?咱兄弟之间何必要将你的我的分的那么清楚?” “我二人就算是学了经,那又如何?能举得了孝廉么?到头来若想得个什么出身,还不是要借大哥你的颜面,我们跟你本来就是一体的,你若是将来有机会做个两千石的大官,必然不会亏待了我们,若是你将来无缘两千石或是被阴谋害死了,我们就算是学得再好,又能有什么出息?大哥你跟我们居然如此见外,难道就不让弟兄们寒心么?” “这……” 几句话倒是把秦宜禄给说得有点无言以对了。 “大哥,成廉说得是啊,再说如您所说,学经的主要目的是开拓人脉而不是学什么本事,可咱们这些人,难道不已经是凉州人了么?我们两个凉州人去跟随一个幽州人去开拓人脉,为了结交一些幽冀人脉,得罪凉州豪族,岂不是本末倒置?” 说到底这其实还是观念的问题,秦宜禄毕竟来自于后世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相互都是独立的,甚至就连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是相互独立的,自然也习惯了对每一个人格的尊重。 自然,对于牺牲旁人利益来换取自己方便的事情格外的介怀。 然而汉末却是个极其讲究抱团取暖的社会,宗族之间,兄弟之间,又哪有那么多的自由可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虽然他自己从未承认过,但其实本质上来说,张杨、成廉,乃至于整个玄牝义从,实际上就是他的部曲将。 何为部曲将? 说白了和家奴的区别也已经不算太大了,一身的荣华富贵本就都是绑在他这个主人身上的,当部曲将的个人利益与主人的利益相互冲突的时候,适当的牺牲一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了,他们之间的这个关系是通过兄弟义气,而不是法度、传统文化等维系的,相对于旁人来说也没那么牢固,如果秦宜禄这个老大做得不好,不能代表甚至是背弃了他们这些并北屯户的利益,说不定也是要被架空甚至弄死的。 可至少到目前为止,秦宜禄做得简直是不要太好了啊! 原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现在能在汉阳这样相对已经很不错的地方得到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得以繁衍生息,可以说,他们原本对秦宜禄这个老大最大的期望至此便已经全部实现了,这不比此前皇甫嵩给出的,那个与羌胡混居的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强多了么? 这个时候,若是这成廉和张杨两个人只因为自己的前途去学经从而影响了乡亲们安置的大局,那反倒是有点自绝于集体了。 东汉的社会结构就决定了,人必须先属于自身所在的集体,只有在完全符合集体利益的情况下,才能去考虑自身发展的个体利益。 而秦宜禄的个人利益,至少在目前来说,就代表了他们这些屯民的集体利益。 “我懂了,如此,也好,今日你二人之牺牲,日后我必会想办法进行补偿的,那就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四千多人要在这汉阳安家,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事情较杂,虽有元固兄等人的帮助,钱财物资暂时无忧,但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咱们这些人游牧惯了,就连基本的耕作也不如何熟练,你们既然不走了,万万还是要费心一些的。” “喏。” 两人齐声的应下,秦宜禄笑着便托人将曹操的荐书送到了盖勋处,让盖勋替他代为转手还给曹操。 此后的十几天,秦宜禄便一直忙活于族人的安置工作,尤其是与姜、庞两家人也越处越好,又由于生活在一起的缘故,也颇有一些名为三家实为一家的意思。 有心相交之下,他与庞德还成功的结了个拜,虽说离收为己用还相差甚远,人家好歹也是本地豪族,郡中有身份的郡吏,不可能与秦宜禄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建立什么从属的关系,但总的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外人了。 此外这些天里,杜萍也一直带着屯民中的老弱病残在追随姜岐学习养蜂与养猪之术,秦宜禄也趁机打探到了这姜家族人中一个叫姜炯的家伙,现在正好在西城当县吏,并且趁机结交了一番。 可惜这货现在居然连老婆都还没来得及娶,自然也没来得及生一个叫做姜维的儿子,只当是提前投资,结下了一个善缘,也就不再关注于他了。 待此件事了,秦宜禄与本地豪强商量了一番,遂决定出头继续向曹操施压。 所谓先礼后兵,秦宜禄还是决定先给曹操写一篇文章,结果这文章还没等写完送出去呢,就收到了曹操自枷上洛的消息,气得秦宜禄都笑了。 第56章 曹操怂了 “曹操要自枷上洛了?” 正打算写一篇文章好好骂一骂曹操的秦宜禄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一时间真不知道该骂这曹操捞完了好处就走是真不要脸,还是该夸他不愧是枭雄特质,拿得起放得下了。 代入曹操的角度,其实其动机倒是也并不难猜。 走,甚至自枷上洛的这个结局都还在预料之中。 让人诧异的是他的果决。 毕竟这一次他们杀了郭胜这样的一位监军使者,实质上确实是在欺君,虽然这个君欺得有理有据,郭胜这次背锅背得可以说是极为的瓷实了,而且无论如何这些宦官的锅一定会写入史书成为刘宏罄竹难书的罪行之一,但欺君就是欺君,党人集团的诉求从来都是暗戳戳的扶个外戚出来抢夺皇权,又不是真的要谋朝篡位,所以肯定是得有个说法的。 曹操固然可以死赖在凉州刺史的位子上不走,或者说等待这朝中博弈的结果观望一番再说,严重点来说就是挟凉州以自重,逼着刘宏向党人集团低头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样一来他这个马前卒必然要成为冲锋陷阵的先锋,也成为吸引火力的集火点,原本冲着秦宜禄来的那些刀剑自然也就全都被他给挡下了。 收益固然会很大,就像此前秦宜禄所想的,如果曹操想要凉州,并且最终还让他成功得到凉州的话,他其实比原本历史上的董卓还要可怕得多,也断然不会落到历史上董卓那样进退两难最终自暴自弃自我毁灭那样的地步去的。 但是这风险也不小啊,他曹操少年英杰,不足三十岁就已经出任刺史,两千石的官职对常人来说是一生追求的目标,对他来说却已经是唾手可得的,凭什么还要如此犯险呢? 以曹操的智慧和他本身的处境来看,他根本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么极端的地步。 而刘宏只要是还没有疯,就一定不会真的处理曹操这所谓的欺君之罪,大概率就是简单的意思一下,革职查办,甚至是撸下来继续当议郎在尚书台养着留待以后再行启用也不是没可能。 否则,这些义从胡劫掠汉阳郡的汉人子民这个大锅难道他本人亲自替郭胜来背么?差事办成这样,估摸着刘宏刨了郭胜祖坟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之所以说诧异,实在是这个离任的时机太果决了。 毕竟是一州刺史之位,而且正是排排坐吃果果的时候,分蛋糕的刀子还在他手里,他现在刚刚坐稳了这个位置,正是应该借此机会接触凉州各地将帅的时候,也正是可以利用自己党人圈子的地位,作为中间桥梁不断的置换资源的时候。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位子,他多待上几个月,可以为自己积累到非常丰厚的政治资源,退一万步来说,等着袁绍等京中党人与天子博弈一番,其名声相比于就这么草率的自枷也会来得更大一些。 所以他这个时候如此草率的自己枷了自己,恐怕更多的还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这特么是分明是怕了自己啊! 荐贴给他退回了,自己与庞、姜两家也都穿上一条裤子了,接下来肯定是要向他施压的。 其实按理来说他现在这个凉州刺史的位置已经坐得挺稳的了,还真不是秦宜禄联合几个小豪强给他使使绊子就能把他轰走的,但曹操心里却总觉得没底。 与秦宜禄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还真是怕了秦宜禄的笔下如刀了,再写一篇雄文出来对他口诛笔伐了。 毕竟秦宜禄也是天下扬名的大义士了,两个人此前精诚合作,大破羌胡,力保汉阳不失,这无疑是一段佳话,俩人将来都是可以从这份名声中捞大好处的。 翻脸收场不重要,这只是小节而已,况且关起门来自家事自家知,这翻脸的事儿不会有人故意去传颂,出了凉州,估摸着也没人会提,甚至天下人都不会知道。 但若是让秦宜禄借此再写那么一二篇千古文章出来传唱天下,那就不太好了。 况且他也有点摸不准这秦宜禄疯狂的性格,万一,他并不只是想写文章骂一骂自己呢?万一他打算鱼死网破呢?万一他干脆率领玄牝义从干掉自己呢? 那就真成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了。 所以,见好就收,赶紧跑,反正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凉州这破地方就是个大泥坑,借此地混乱的局势捞一捞名声自然是极好的,他也已经做到了,但若是陷得太深,好处未必有多少,麻烦却是注定不断的。 全国最难做的刺史,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整得秦宜禄就挺难受,他当然也没想过那么极端的跟曹操同归于尽之类的,但他拳头都举起来了,打算豁出一身剐,哪怕是给党人集团们留下一个不懂事儿的印象,也要狠狠的揍这个过河拆桥的曹操两拳,至少然他在凉州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结果没等他动手呢,这曹操自己却是先跑了。 就很气啊! 这大好的分蛋糕的局面,他居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真特么的果决! 如此一来,秦宜禄反倒是还真有点不好再对他怎么样了。 毕竟么,人家曹操其实作为一个刚刚上任的凉州刺史来说,干得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了,整体上,凉州的百姓,至少汉阳的百姓还是很感激他的。 虽然在六郡良家子的问题上做的不怎么地道,但其实伤得都是一些小豪强,包括姜、庞两家在内虽然表面上看没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其实人家给盖勋举了茂才,盖勋升职为正式的汉阳太守问题也已经不大了,到时候这姜庞两家自然可以接着盖勋的东风跟着一起升官发财。 换言之就是瑕不掩瑜,功过三七分人家总是有的。 而且自枷上洛,别管这背后的政治考量有多少的弯弯绕绕,就说这事儿的本身说起来,那也是相当悲壮,甚至是悲凉的。 一个豫州人,一个政坛新秀,来凉州当刺史,刚一上任就碰到郭胜带领义从胡来劫掠汉阳百姓,他不顾个人安危拼死的保护了百姓们的安全竞了全功,然后自己把自己锁了后慷慨赴死,这是怎样的一首史诗? 这是要家家户户给他立生词牌坊的啊!这要是真死在洛阳了,他曹孟德非得名垂青史,在整个中华文明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这个时候,些许小瑕,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个时候,如果秦宜禄追着不放,还要骂人家,或者是去做一些更过分的事,那岂不是显得他完全没有气量了么? 政治作秀么,就算明知道这曹操此次自枷上洛百分之九十不会死,将来必定否极泰来,也只能当做他百分百是去死来炒作,凉州的这些豪强们要是懂点事儿,就得摆出十里相送的架势来给他送别,就得找人来哭,最好哭他一个惊天动地,哭出凉州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死了爹一样的感觉。 “大哥,方伯就要走了,您看您是……要不要去送他一程?” 秦宜禄想了很久,点头道:“还是送一送吧,虽然结局时大家相处的不甚愉快,但不管怎么说,彼此的这点兄弟情义,倒是也不曾作假,可惜,不能狠狠地骂他一顿了。” 第57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冀县城外,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之象。 政治作秀么,就算明知道这曹操此次自枷上洛百分之九十不会死,将来必定否极泰来,也只能当做他百分百是去死来炒作,凉州的这些豪强们都是懂事儿的,摆出了十里相送的架势来给他送别,找来了至少几万人来夹道痛哭,哭得是惊天动地,哭出凉州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死了爹一样的感觉。 回望了一眼冀县的城头,曹操的心绪也并不平静,回想他此前来上任的时候,明明也没多长时间,却是颇有一些恍如隔世之感,感觉就好像是死过一次一般,就连整个人的三观也跟着刷新了似的。 这次在凉州他见到了太多的事,也认识了太多的人,这样的经历是此前一直被人所庇护,甚至几乎没怎么出过洛阳周边核心地带的他所完全不能想象的。 然而思来想去,却是不得不承认,这一趟所认识的人里,最特别,对他影响最深的就是秦宜禄,他所经历的那些让他产生了蜕变的那些事,也几乎全都是与秦宜禄一起见证的。 所谓的生死之交,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只可惜,最后的最后自己居然是被他给逼得才不得不以如此狼狈的方式仓皇而走,而这段友情,似乎也缺少了一个圆满的收尾。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不远处轰轰隆隆的马蹄之声,扭头一看,便见斜阳之下整齐划一的长影仿佛一排排利刃在急速奔袭而来,一众黑马骑士由远及近地赶了过来。 “到底还是来了啊,我的生死兄弟。” 这声势,不用去看也知道来得一定是秦宜禄的玄牝义从了,光是那一水儿的盆领铁铠在斜阳下就已经是灼灼生辉地表明他们的身份了。 事到如今,他这一支玄牝义从也成了天下闻名的强军了,甚至因为在战场上策反了一众北军的缘故,现在光是崭新的盆领铁铠就能凑出一百多具来。 也没人说这是国家的财富必须收回去之类的,全都默认了这些东西作为秦宜禄的战利品归整个玄牝义从所有。 然后这曹操就忍不住稍微有点紧张。 这个秦宜禄,特意从上邽赶回来,不会是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吧。 “孟德兄就这么走了?也不派人来通知一声,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吧。” 说着,秦宜禄的玄牝义从直接就将曹操的囚车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 许褚见状十分紧张地将手按在了刀把子上,沉声道:“壮节兄,使君乃是自枷,你不会是想要劫囚车吧?” 秦宜禄笑着道:“既是他自枷,我就算是不舍,又如何敢坏他的忠义呢?只是兄弟一场,今日一别,亦不知今生是否还有再见之时,如何能不来送上一程呢?” 曹操闻言,人在囚车之中却也哈哈大笑道:“此来凉州,最痛快之事便是结交了壮节兄这般的英豪作了友人,人生能得这般知己,便算是当真死了,也无甚遗憾可言了。” 秦宜禄也是笑了笑,看着曹操那张虽然坐在囚车中,依然满面红光的脸,却是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道:“能结实你曹孟德这般的英豪,也是我的荣幸啊,你啊,走得还真是突然,你我之间纵使是有所分歧,但毕竟是生死弟兄啊,让我都来不及为你准备一些什么。” 曹操心想,走得这么突然还不都是你逼得么? “也罢,是非功过,身份立场,都交给后人评说去吧,今日你我只论兄弟情义,孟德兄,走之前与我一同饮上几杯?” “甚好。” 秦宜禄随从马鞍上取下一袋酒水和两个玉碗来,将酒水斟满了,左手碰右手碰了一下杯递给他道:“第一杯,敬你这个刺史心里还算是有凉州的百姓。” “这酒敬得,我倒是也喝得心安理得。” 说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你,不避生死,有英豪之气。” “谬赞了,那我也借花献佛,敬你的慷慨之气。” “第三杯,就敬你折节下交,认了我这个朋友了吧。” “壮节兄此言差异,这么说,却是我要敬你,依然认我这个朋友了。” “说得好像我有多小心眼似的,喝。” 吨吨吨,一口气干进去三碗酒,俩人一时间都有点晕乎乎的上头。 “再来一杯酒,我送你一首诗吧。” “壮节兄的诗,那却是一定要好好听一听的了。”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诗就叫送曹孟德吧。” “善,此诗大妙,如此这酒,我还真是一定要喝的了。” 说完,曹操吨吨吨又将酒给喝得干了,而后才道:“壮节兄你来送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他日若是还有机会,欠你的,我再还你。” “但愿,你我还有他日吧,行了,再送我就成矫情了,我走了,祝你逢凶化吉,前程似锦。” 说着,秦宜禄挥了挥手,便转身打马而去,而他身后的玄牝义从,则是纷纷从马上下来,很是认真地冲着曹操整齐划一的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这才重新上了马追随秦宜禄而去。 这一出兄友弟恭,英雄相惜的戏,也终于因秦宜禄这引兵一送和这一手《送曹孟德》而天下流传。 ……………… 洛阳。 随着凉州的战报和消息一条接一条的传回,刘宏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一日似一日的愈发的低落了。 他是皇帝,可奈何这个天下,其实大多数还真不是他说了算的。 “曹操回来了?是自己枷了自己?” “是。” “呵呵,他还算给了朕一点面子,这次,朕怕不是要被天下人都骂作昏君了吧。” 张让苦笑着在一旁陪侍,却是连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慰天子了,只得道:“都是郭胜那奴才不会办差,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被他弄成了这般动静,偏偏还功亏一篑,怪不得皇上,此事,也是臣用人失察,若非是我想杀一杀那曹家小儿的锐气,也不会派他去凉州,若非是如此,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请皇上降罪。” “罢了,降罪就不必了,朕知道你难,朕不也拿那些党人无可奈何么?还是想想怎么把这郭胜给朕丢得脸面再找回来吧,曹操,应该是杀不得的吧?” “若是贸然杀了,恐有损皇上圣明。” “那,秦宜禄呢?让公以为,朕还杀得了他么?还能派谁去杀他呢?” “这……皇上您说笑了,您贵为天子,若是一定要杀,又如何会杀不了区区一个屯民呢?无非是为他一个小人,愿意动多大的干戈罢了,不说别的,您若是派出关中的雍营与虎牙两营将士择一宿将领兵,亲自去汉阳抓他,谁人敢挡,谁人敢阻?他除了出塞逃亡之外,哪来还有什么活路?只是为此一小贼,不值得,这郭胜办差办得实在是有些太臭了,他若是不去找河湟义从哪来得这么大的麻烦?凭秦宜禄一个屯民又能干得出多大的事?皇上,老奴以为,对付这个秦宜禄,至少有三策,就看皇上您想怎么选了。” 第58章 请客第章 杀头第章 收下当狗 “哦?对付这秦宜禄还有三策?是哪三策,让公速速说来。” “说来简单,无非是请客、杀头、收下当狗,如何选,那还不是看皇上您心情的事么。”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何为请客、杀头、收下当狗?” “先说这收下当狗,这其实是最简单的,我大汉历来是有着三条取仕途径的,分别是察举、恩蒙、和征辟。” “先说这察举,也就是孝廉、茂才,这也是那些党人、士人的根基命脉所在,以这秦宜禄的出身本是万万够不着的,现如今他踩着咱爷们的脑袋名扬天下,就算是有人愿意举他,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了。” “至于恩萌,这跟他就不挨着,剩下一条,也就是公车征辟,老奴以为却是未尝不可,不是都说他秦宜禄忠肝义胆,保境安民么,咱们索性就认了这八个字,反正屎盆子也都扣在那郭胜的脑袋上了不是。” “您呢,写一封诏书,随便征他做个什么官,把他给召京城来,他若是不肯来,您就多召几遍,郎中、议郎、黄门侍郎、亦或者是城门侯、武库令,都行,只要他在这个圈子里面转,老奴自然有把握把他驯得比一条狗还要听话,若是实在不听话,到时候要杀他,可不必杀死一只狗还要容易?此即是手下当狗之策。” “至于请客,却是也简单,还是以公车征辟的方式,直接任他来凉州本地做个武职,凉州那地方邪得很,羌胡作乱,鲜卑寇边,悍匪造反,随便哪一条他处置不当都能名正言顺的要他的命,而且如此一来他自然就彻底的被推到了关西将门的那个体系去了,他若是大难不死真在凉州站稳了脚跟,对您,对咱们大汉,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说不定,他能成为第二个段煨呢。” “至于杀头,这就更简单了,动静大的,如老奴刚才所说,直接派雍营和虎牙营去捉他,他要么受死要么出塞绝无第二条路。动静小些的,使一些游侠刺客之流,直接绑了他上洛也就是了,如何挑选,自然全在皇上心意。” 刘宏闻言也是忍不住点头道:“却是如此,不过是个小人而已,那么张公以为,朕应该是请客,还是杀头,亦或者是将他收下当狗呢?” “老奴以为,应该先试着收下当狗,公车征辟于他来洛阳当官,他若是不动心,就层层加码,哪怕是加到城门校尉这样的比两千石这样的高位,看他还动不动心,又还有何理由拒绝,老奴倒要看看,咱们若是直接抬举他做了这比两千石的位置,那些党人还愿不愿意如此的吹捧于他。” “若是这比两千石的位置都征不来他,那就请客,任他做北地都尉,或者武威都尉,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官,再看他做是不做,若是给脸不要脸,还拒绝,那这就不是诛宦二字能说得过去的了,治他个欺君之罪,杀了也就是了,到那个时候,恐怕那些党人也不会保他了。” 刘宏沉思道:“先收下当狗,再请客,最后再杀头么?张公居然是如此想的?你真是这么想的?” “老奴,又怎么敢欺瞒皇上呢。” “这是为什么?如此若是杀不了他,岂不是送了他一程前途?且不说他杀了那个……谁来着,不重要,那宦官论和朋党论两篇文章张公没有看么?” “看了,那可真是字字如刀,往老奴的胸口上戳啊。” “那你还抬举他?” “回皇上的话,这天底下嚷嚷着要诛宦的人多了,老奴头上的屎盆子也已经比天还高了,不差他这一个,老奴一个连男人都不是的东西,骂两句又不能少一块肉,只要这骂是到老奴为止,不牵扯到皇上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有利于朝廷,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皇上您,老奴无所谓。” “怎么,这秦宜禄,有用?” “有啊,他现在也成了点气候了不是,想弄死他虽然不难,但动静太大了终究是折了皇上您的脸面,虎豹哪有用全力去逮耗子的道理?再说都是那郭胜办的这差事办得,办得……这种人就应该刨他们家祖坟!不但把自己搞得臭了,他那个监军使者的身份还牵连了皇上的圣明,所以此其一,是为了保皇上您的圣明,只要皇上您圣明,我们这些不是男人的东西就是被人骂死又如何?” “此其二,我看这秦宜禄啊,说不准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然而其实他和那些党人,其实还真不是一回事儿,本质上他却有点像是个关西将门的人,此人若是真能走上高位拥有权力,跟那些党人未必就能尿到一个壶里去,说不定将来反目成仇,还会成为咱们的助力呢?” “哦?这是何以见得?”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党人,他是并北的屯民啊,他是因为撤屯之事,所以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其一,他没有家族之累,其二,他虽然确实是有学问,却没有师承,不是谁的弟子,其三,他本质上是个武夫,是个边郡子弟。皇上,有此三条,有那凉州三明的前车之鉴,那些党人,容得下他么?”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人性格酷烈憨直,我有个消息,应该是真的,说是此人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同情段颎,更是曾在最后因为六郡良家子之事,与曹操几乎反目成仇啊,此人,就是个关西将门!” “此言当真?可我怎么还听说还赠诗一首?说什么,‘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千真万确,确实是反目成仇了,至于那诗词,不过是顾全大局罢了,他真正的诉求,是想举他的袍泽兄弟当六郡良家子,既然如此,咱们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举?” “皇上,老奴敢断言,此人乃是我大汉的一柄锋利无匹的神剑,是个像段颎一样的人物!如此神剑,真若是出了鞘,露了锋,凭那些党人,谁能握得住他?谁敢去握他?我大汉能驾驭如此神剑的,只有陛下一人,用这把神剑去砍那些党人的头,岂不快哉?” “咱们给他官做,他若是立不住,死了,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于皇上您的圣明可无碍,他若是立住了,呵呵,恐怕,更是一件好事。” 刘宏闻言沉吟良久,叹息道:“就是委屈张公了。” “只要对皇上好,老奴不怕委屈。” “哎~”刘宏一时间也是动情,却是摸着张让的手,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这世上除了母后,对朕最好的人,恐怕就是张公你了啊。” 第59章 安居乐业二三事 “阿嚏!” 北风萧萧,秦宜禄忍不住使劲裹住身上的毛皮大衣,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夫君,这是我早上刚熬煮了的羊肉汤,驱寒,您喝一口吧。” 秦宜禄闻言非但没什么喜意,反而颇有些忧愁地问道:“又是谁家的羊死了?” “是喜子家的羊,昨晚上被狼给咬了,眼看着救不活,就拿来给我让我给宰了。” “哎~,他妈的,这凉州是特么什么破地方,族人中病倒十几个了,你一定要注意,早晚一定要多添衣物。” “嗯,放心吧,我晓得的,不过你才是咱们这五千多人的主心骨,更是我的天,你才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啊,我尽量吧。” 说着,秦宜禄取过杜萍手里的羊汤,呼噜噜一大碗几乎是一饮而尽,这才感觉身体上确实是热乎了那么一点,却是忍不住又忧心忡忡了起来。 前些天刚刚入冬的时候其实倒是还好,他们这些并北人,准确的说是从河套平原下来的人谁也不是不抗冻,甚至单说温度的话恐怕这汉阳比云中还能稍微暖和一点。 但这个气候属实是有点难以适应啊! 前一个月刚来的时候是秋末冬初,倒是还没觉得什么,一晃眼入了深冬,这问题就全来了,多亏了这仗现在是打完了,否则,光是水土不服恐怕就能灭了他们这些并北人一半以上的战斗力了。 要知道云中郡虽然也冷,但那毕竟是平原啊,属于低海拔地区,汉阳郡这头海拔相对就比较高了,根据前世经验的估算,秦宜禄觉得这怎么也得有两千。 冀县往北的地区可能还稍微好点,偏偏他们安家在了冀县以南,当时光琢磨土地的事儿了,也没有考虑海拔啊。 高原反应什么的倒是没有,但是冬天这个昼夜温差啊,可折磨死个人了,大早上的,秦宜禄得把自己包得跟个北极熊一样,偏偏里头还只能穿个单衣,因为到了中午,这地方热得就跟那并北的夏天似的,昼夜温差保底也有二十度。 原本勤奋的,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并州屯民们现在普遍性的都在犯懒,有些人更是不睡到太阳高高升起就绝不起床。 反正凉州的冬天,也确实是没什么农活可以干。 当然了,其实大家整体上还是非常喜欢这里的,甚至许多人喜欢这里更甚于并北,因为昼夜温差大,那不是还有个温暖的白天么,这就导致这深冬之中植物却并不枯萎,至少汉阳这边的花草都还在,可以给羊来吃。 这样就省了秋天收草打垛子了,也就理解为啥这破地方明明这么多山,老百姓居然还有时间和精力半耕半牧了,省了打草的功夫至少种点豆子和粟米问题不大。 (从种植作物情况推测东汉时平均气温比后世高得多,关中地区甚至可种棕榈,而广大南方地区则因为太热根本没法种植粮食,因此结合海拔和地形推测,东汉凉州地区气候应该和现代云南西北部,香格里拉之类的地区差不多,汉阳气候可能接近丽江大理一代。) “除了水土不服导致的生病的人变多之外,还有什么是比较当务之急的问题?冬天大家都没什么生产,大家伙有点精力都用于砍柴烧火去了,物资方面有没有匮乏?” 杜萍摇头道:“物资上目前是没有问题的,这汉阳各地豪族对咱们都还给了挺多的帮助的,府君也给了咱们不少的钱财,大问题是没有的,小问题却是太多了,不过毕竟是跨了几千里路搬家,大家都理解,也没人抱怨什么。” “比如呢?” “就比如这虎豹豺狼啊,伤羊,甚至是伤人的事情这一个月下来发生了十几次了吧?可惜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再比如就是不好放马,没办法,这附近的山林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还挺不习惯的呢。” “以前咱们在云中的时候,每年秋天大家联合起来进行几次围猎,哪怕是有个什么规模大一些的狼群也能给打扫干净,现在却是没有办法呢。”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一会儿你去找成廉他们让玄牝义从集合起来,十人一组各自骑马进山,从今天开始一整个冬天都进行狩猎比赛,专门去猎杀那些伤人的豺狼虎豹,反正这山地之中也不可能遇到狼群,干得好的小组,下次再分配物资的时候就多分一些,没办法搞围猎打决战,那就跟这些畜生打持久战呗,就当练兵了,他么的我说这些个凉州人,明明战马远不如咱们并北精锐,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能打呢。” “嗯,行,不过除了这些,倒是还有个事儿。” “何事?” “最近从并州逃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你上次不是让我尽量接纳安置么,可来得比想象中来得多啊,会不会反过来影响了咱们?” “嗯?并州的难民也比想象中多么?来多少了?” “到昨天为止,已经接近七百人了,都是听说了你的名声和事迹之后,同样也是不甘心被掠去内郡为奴,主动过来投奔的,其中光壮年小伙子就有一百多人,可以加入玄牝义从呢,不过也有一小部分并不是并北人,而是上党、西河、太原等地的人,许多人分明就是农户,不会骑马也不会打仗,这种咱们收么?” “都先收着吧,不管什么时候,人多,总比人少要好,你无非就是担心养不起,放心,我心里有数,已经琢磨了好几条能够赚钱,或是生产粮食的法子了,等开春之后就能用了,再说凉州地广人稀的,土地也不值钱,实在不行我再领着大伙儿去找。” “不过并北的屯民跑来投奔我我倒是还能理解,上党太原的流民也来了?因为什么呀。” “还能是因为什么,苛政猛于虎,豪强胜豺狼呗,其实内地那些所谓的富郡,我看那黔首百姓生存的状态也未必就能好于咱们这边塞苦寒之地,我前些天听说,就连冀州这种朝廷的核心之地,也是随处可见弃婴呢。” “哎~,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正说着,就见远远的一阵马蹄声,却是庞德亲自骑着马过来了,yu的一声停下,拍了拍身上羊皮坎肩上的风尘后翻身下马。 “令明今天没去郡上值差,怎的有心思来我这闲逛?” “我可不是来闲逛的,正是为找你办公务而来。” “找我能办什么公务?” “天子要对你公车征辟为黄门侍郎,车子都已经快到了冀县了,府君让我赶紧带你过去。” 第60章 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什么玩意?你说是谁要征辟我?” 秦宜禄的第一反应是这庞德说错,或者是自己听错了,都没敢信。 “天子,直接征辟你做黄门侍郎,连公车都已经快到了冀县了,可谓是千真万确。” 好半天,秦宜禄心里都没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宏,居然要让自己当官? 说实话秦宜禄考虑过刘宏可能会放弃杀死自己,总不可能为了杀他一个小人物,把雍营和虎牙营给派过来吧?这要是万一有点什么闪失,怕不是整个关中都又要沦丧了。 就目前凉州的这个状况,已经不允许朝廷的权力在这片土地上再肆意的小任性了,否则很容易就会把局势搞得失控遭受反噬,郭胜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么。 但在他想来他的这点事儿就算不再杀他,其实冷处理也就是了,真的要当官或者是想要有所作为什么的,怎么着也得等黄巾之乱爆发,党禁彻底解除之后。 怎么会这么早? 而且,黄门侍郎? 这可是称得上天子近臣的职位,有点类似于省内的执勤保安了,这样的职位,历来要么就是铁杆的阉党,天子的绝对亲信,要么就是权臣负责监控天子的耳目,怎么也轮不着他来当啊。 历史上何进主政时期荀攸就当过很短一段时间的黄门侍郎,其实就是为了监督省内。 何进也是因为自己省内有了自己人,所以才敢大摇大摆的走进省内的,然后他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被砍死了。 荀攸本人却屁事儿没有。 这荀公达到底是因为年轻时不成熟太蠢失职了,还是有什么坏心思,甚至是何进之外另有主子,恐怕还真不是太好说。 就这样的一个职位,可以说是平时不显,关键时刻却极其的重要,自己何德何能啊,担任这么样的一个职位?刘宏他就算是想要服软投降,也不可能把自己这样的人往他身边插才对啊。 一时间,秦宜禄也想不明白这刘宏,或者张让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本能的就觉得这里头事出反常必有妖。 “壮节,这官职,你受还是不受?” “那肯定是不能受的啊,进了京城没了兄弟帮衬,谁知道什么时候随便个武士就能弄死我?” “那你也得随我走,毕竟这是天使,就算是拒绝,也只能由你自己亲自来,而且万万不能失了礼数才行,况且无论怎么说,这也终究是一件好事不是?” “这倒也是。” 好事肯定是好事的,毕竟到目前为止,秦宜禄的真实身份都还是反贼,许多人其实内心是并不愿意与他见面相识的,生怕什么时候被他连累,秦宜禄也不想自讨没趣的去惹人嫌,因此许多的人想去拜访拜访都没去见。 而且他现在出远门的话身边不跟个百八十个护卫他心里也不踏实,生怕被谁给剁了脑袋去朝廷换赏。 天子亲自的公车征辟,就算是自己不去,也至少可以把反贼的这个身份给洗下去。 这样一来待此件事了,那就可以去游学了,东汉是很流行游学的,也即是在旅途中广交朋友,探讨学问,当然了,凉州这边没什么学术氛围,探讨学术就变成了探讨武艺,据说董卓在年轻时也很喜欢游学,因一手左右开弓的绝技,为凉州这片各部羌胡所震惊。 而且如此一来,说不定能凭自己的名声收复一些小弟什么的,要知道凉州这地方,在三国时代留名的将领那可不是一般的多,自己虎躯一震,那些小弟还不纳头便拜? 就说这个庞德庞令明,自己都馋了好久了,待反贼的帽子摘了,就非得拉着他结拜不可。 总之,这确实是一件好事,而且那些跟随自己而来的并北屯民们听到消息之后一颗心也算是跟着放进了肚子里,生活也变得踏实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 杜萍还说要烹羊宰牛,大肆庆祝一番呢。 于是秦宜禄便和庞德骑马赶到了冀县,然后又安排县中杂役烧水做饭,准备好生的招待这位远来的天使。 大约等了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这天使才终于姗姗来迟,顺便还带来了几个好消息。 曹操自枷回京之后果然是并未治罪,只是卸了他并州刺史的职位让他继续担任议郎,留待以后再启。 东汉的议郎是个过度官职,有点类似于党校深造,而且一般暂时没有合适的位置的官员都要在议郎这个位置上等一等,哪怕是三公九卿,遇到职务调动的时候往往也会先干几个月的议郎。 按照东汉的政治传统,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曹操就要外放出去当太守,去当正式的两千石或比两千石职位了。 大家听说曹操没有被治罪,一时间都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朝廷承认了曹操在担当刺史时的功绩,那么他们这些追随曹操打仗的本土豪强自然也就到了政治兑付的时候。 比如盖勋的茂才,朝廷也是承认了的,考虑到汉阳郡目前的情况特殊,直接让他做了汉阳太守的位置。 以后连秦宜禄见了盖勋也得恭敬的叫一声府君,甚至是大人才行了呢。 然后庞德这个货就也跟着水涨船高,那盖勋直接任命他做了汉阳的督邮。 就连秦宜禄都吓了一跳。 这俩人这关系这么亲密呢么?督邮这官职可着实是有点太要害了,整得自己想收服庞德当小弟的目标一下子就有点不太好实现了呢。 当然,至于人家这次公车征辟的主要任务,也就是让秦宜禄当黄门侍郎的事儿,秦宜禄自然是出言婉拒了,却是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那天使甚至还坐下和他一块喝了一顿酒,到头来秦宜禄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党人那头的还是宦官那波的。 再然后,一晃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秦宜禄预感事情发酵的已经差不多了,已经着手让杜萍给自己收拾东西,他要去旅游交友去了。 没等走,却是又一辆公车到了汉阳,依然是天子征辟,让他做符节台。 却是一下子就给秦宜禄整得懵了。 又来?!! 这下,秦宜禄却是终于有点想明白刘宏,或者张让的阴毒手段了,干脆连见都没见这个天使就将其拒之门外。 再然后,秦宜禄索性连游学也不去了,干脆躲在自家猫冬,却是连冀县都不去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更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听说天子的第三辆公车就来了,而这次带来的官职,居然是城门校尉! 更神奇的是,这次这车走得极其的慢,消息却传得极其的快,远在凉州的秦宜禄都知道这车奔着自己来了,偏偏这车却磨磨唧唧的才到弘农! 呼得一下,秦宜禄就觉得有一股凉气,从尾巴骨顺着脊椎就冲上了头顶,让他的手脚一时间都是冰凉的。 “夫君,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好事?啊,对,当然,当然是一件好事,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惊讶什么?” “哎~,到底是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第61章 毒辣 杜萍见秦宜禄紧张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何为小觑了天下英雄呢?府君你小觑了谁?” 秦宜禄则是苦笑道:“要么是天子本人,要么是实际上的省中第一人的张让了,总之,这条计策使得确实是妙,即便是我,也是后知后觉,至此时方才将其看得稍微明白了一些。” 想了想,补充道:“大概率应该是张让吧,哎~果然啊,能够青史留名,权倾朝野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这下却是麻烦了。” “为何会是麻烦?我虽看不懂这其中究竟有何凶险,但你若是不想去,和此前两次一样拒绝了不就得了?” 秦宜禄闻言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拒绝是一定要拒绝的,但这个事情,恐怕很麻烦,你知道这刘宏三次征辟于我,让我干的都是什么职位么?” “不是黄门侍郎、符节令、和这个城门校尉么?不过具体做什么的,我却是不知道了呢。” “黄门侍郎,简单理解就是站在皇帝的卧房门口随时伺候着的这么个角色,换言之既可以是皇帝的亲信也可以是外臣安插在宫中的耳目。” “符节令这个官职虽然只有六百石但权力其实很重,负责一切符节的制作和发放,比如领兵打仗用的虎符,另外皇帝的玉玺什么的,也都是由符节台进行保管。”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虚的,说白了就是荣誉,虎符、玉玺这种东西其实远没有许多历史故事那般神通广大,将军带兵靠的是威望和任命,皇帝治国靠得是法统,虎符和玉玺本质上就是废铁和石头块。然而符节令的另一项,或者说最主要的工作内容,却是制作和检查出入皇宫的门符。” 如果把皇宫比作一个小区的话,这官职有点类似于一个人工的门禁卡检测机。 “而这次的这个城门校尉就更不得了了,洛阳一共有十二个城门,其中的十一个都归这城门校尉来管,算是个看城门的头头吧,官职上也是比两千石,比两千石啊,这是一步登天了,这张让,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这……可是风险又在何处,张让他在图什么呢?这样的职位,难道不应该是选用他们自己新来有加的人么?” 秦宜禄叹息道:“你没发现,这三个职位的共同之处么?说白了,其实本身权力并不大,就是一些看大门的差事罢了,然而却都是要害之地。” “平时时候这几个职位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这三个职位哪一个都是大用。” “什么关键时刻?” “自然是,宫廷政变!” “这……” 杜萍闻言皱眉苦苦思索,道:“我却是看不太懂了呢,你是现如今喊诛宦喊得最响的先锋,怎么想,就算今上不想杀你,也不应该把你放在身边如此要害的职位上去啊,这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你也说了,我是这天下喊诛宦喊的口号最响的人,是喊诛宦的先锋,可假如啊,我若是有机会得了个天天和这些宦官们接触,甚至压根就是混在一起的职位,我还敢喊诛宦么?” “旁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么?咱们俩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你认识了我二十几年,何曾见我说过宦官一个不字?宦官做不做恶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天下烂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只因为宦官么?说到底,我压根就不是党人啊!” “本质上咱们都不过是屯民,因为不想撤屯沦为奴婢佃户租客之流,这才不得已走上了造反的道路,然而若是单纯的造反,去占山为王,一来生活上没有保障,二来说不得咱们早就已经被官兵给剿灭了。” “不过是恰逢其会,正好董公为自己名声计有点想法,为了活下去,为了带领大家有尊严且富足幸福的活下去,这才顺水推舟的在杀阉党之后我写下了宦官论,稀里糊涂的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特么实际上压根就不想诛宦啊!如盖勋、皇甫嵩这种人嚷嚷着要诛宦是为了家族名声,真死了,死他一个成全全家他们那也算是值了,曹操这天天嚷着诛宦是为了洗掉阉人之后的身份,袁绍天天嚷嚷着诛宦,是因为他一个袁家庶子却野心极大的想当‘天下楷模’,被推在上面驾着下不来了,我特么图什么?” “假如我真做上了城门校尉这样的位置,假如某一天袁绍等党人当真要安排人手,夹带兵器进洛阳城让我给他们行个方便,这方便我敢行么?我凭什么要做党人的炮灰?我特么连个儿子都没有,人若是死了要名声还有什么用?而若是不行这个方便,十之八九,怕不是反而要被那张让等十常侍驯服在身边做一条听话的好狗的。” “所以我才说,我这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啊,张让这阉宦旁的本事不知道,至少这眼光,确实是毒啊,恐怕比这天下绝大多数所谓的名士都要高明得多。” “既然如此,那府君你继续拒绝不就是了,你不想当官,难道天子还能硬绑了你去当官不成?” 秦宜禄闻言苦笑着叹息一声道:“真要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这官职哪里是那么好拒绝的呢?这种职位历来都是由宦官信得过的人才能担当,这种关键时刻有大用的职位党人又如何会不想要呢?你以为这几次公车征辟,何以如此的大张旗鼓呢?” “用不了多久,或许就会有认识的,甚至不认识的,有身份的人写信劝我接受此职位了,毕竟这城门校尉真到了关键时刻是真有用啊!” “这次拒绝了,下一次呢?万一,下一次公车直接辟我做看管武库的执金吾呢?当了,要么卷入其中做个炮灰,那党人和宦官斗法不管谁赢谁输,大概率我都是要不得好死的,要么,就干脆被张让收复,也做个被天下人唾骂的阉党,我若是做了阉党,对今上和张让来说,岂不比杀了我更让他们感到开心?” “而我若是还拒绝,说不得他们就敢让这破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用舆论来迫我答应,说不定,张让的人不敢对我逼迫太甚,袁绍的人反倒是要来绑着我去当这个官了,若是坚辞不受,那你说他们还会拿我当自己人么?” 第62章 破局之法 张让的这条毒计策,当真是不可谓不毒辣,本质上,是冲着离间他与党人集团关系的方向去的。 当然也不可谓不险,只能说他当真是自信,自信自己这把被天下人赞誉的诛宦之人,居然可以为他所用。 偏偏他看人还真特么的准! 有解法么?自然也是有的,他虽然是个孤儿,但杜萍的爹,也就是自己老丈人还是活着的,如果这时候这老丈人嘎嘣儿一下死了,那他倒是可以用丁忧守孝的借口躲上三年。 三年后黄巾之乱爆发,党锢之祸解除,就没事儿了。 袁绍自己也是用丁忧这个借口,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的不停躲避朝廷征召,死不做官的么,凭什么他能用的借口自己不能用?大汉是以孝道来治天下的么。 可奈何自己的这位老丈人,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甚至还能在山道上策马奔腾嚷嚷着要去射野狼,更甚至于他还跟自己说过好几次想要加入玄牝义从,帮自己打仗。 这看着可是一点想要嘎嘣儿的意思都没有啊,自己总不能出手把他给弄死吧? 想来想去,秦宜禄还是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而果然,不过三日之后,他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曹操的书信,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机会难得,这是个诛宦的好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类的,劝他答应。 再之后又过了几天,见他这头毫无反应,而天子的公车磨磨蹭蹭的已经走到榆县了,却是连与他素未谋面的袁绍也写了一封书信给他。 磨磨唧唧说了一堆,什么神交已久,恨不曾相见之类的,但核心思想却还是希望他舍生取义,接下这个职位为以后诛杀宦官早做准备。 说白了若说这时候袁绍还看不破张让的谋算他也不配做这个所谓的天下楷模了,但问题是人家选择了顺水推舟啊。 在这件事上,张让和袁绍赌的就是秦宜禄的人品,张让有信心把秦宜禄收拾成自己的狗,人家袁绍也就跟他赌这一把,断定秦宜禄只会做他的刀呗。 万一赌输了,那输就输了呗,反正城门校尉这个职位本来也一直在这些阉党的手中,刘宏对自己的生命安全看得可重了,根本就不给他们党人上下其手的机会,输了,无非就是城门校尉依然由阉党担任,他们也没损失什么,掉过头来往死里骂这个秦宜禄,有机会了弄死他全家也就是了,也没有很大损失。 但要是这事儿成了,秦宜禄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真的会帮他搞宫廷政变,到时候诛宦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至于这个过程中秦宜禄本人要承担多大的压力,那压根就不在袁绍的考虑范围之内,自始至终在他眼里秦宜禄都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再然后,张济帮忙转交了一封来自董卓的书信给他,其核心内容大差不差,还是让他接受这个职位。 却是真给他整得有点破防了。 好在,又过了两天,就在那公车天使都已经到了冀县,秦宜禄顶着这压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董卓的兄长董擢却是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来到了汉阳,带来俩字:“别去” 却是又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二弟是受了袁隗的密令,他也是没有办法,明面上不得不,也只能如此逼迫于你了,然而张让给的这几个职位,无不是凶险无比,去了,你就肯定回不来了,他让我转告于你,他虽然是逼不得已给你写了信,但你若是拒绝了他也不会怪你,当然,若是你自己想去,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秦宜禄闻言还真是有点心生感动,道:“还请先生给小人指一条明路,眼下,我可还有破局之法?” 董擢苦笑道:“至少我们哥俩是没想出来的,不过我二弟却是让我转述给你一句劝告。” “您说。” “他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腹中有文采,一首满江红,堪称绝代之篇章,然而诗赋文章,终究是小道也,就算是再如何被人吹捧,终究不是边鄙武夫的立身之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出身’。” 秦宜禄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却是还真品出了点各中滋味来,抱拳鞠躬道:“受教了,也请先生回禀董公,我明白了。” “善。” “董公待我之诚,敏感屋内,一刻不敢或忘,却是不知宜禄可还有什么能为董公分忧一二,聊表寸心之处么?” 这其实是一句客套话,秦宜禄就是纯粹的客气客气,他也真不认为凭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什么真的能让董卓使唤一下的地方。 哪知道这董擢想了想后却居然点了点头道:“好像还真有。” “哈?” 秦宜禄也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便一脸正色地道:“先生请言。” “这倒也不是我二弟的意思,而是我的意思了,唉~,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二弟今年,可算是丢了大人了。” “董公,丢人了?因为什么?河东的豪强么?” “那倒不是,二弟当上这两千石的河东太守,自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二弟是个知恩图报的,便让我备了重礼,想着好生感谢一些帮助过他的人,以及一些长辈、旧友。” 这却是东汉朝廷的传统了,毕竟两千石是个大槛么,过了这倒门槛,就算是士族阶层的一份子了,就有了举荐孝廉的权力,自然也就慢慢爬到官场上那张无形的大网上去了,因此白身而当上两千石,基本算是混出来了,送一波礼物出去是很自然的事。 “然而……哎~,旁人都还是顺利的,只是日前我带了足足一千匹丝绸去弘农拜访张公的时候,张公却是以二弟人品低劣,不屑为伍为由,生把这一千匹丝绸给扔出去了。” “啊?这……还有这事儿?” 这事情可就相当严重了,要知道虽然目前袁隗才是董卓的故主,但明白人谁不知道董卓真正的举主,给了董卓真正知遇之恩的人,就是他张奂! 知遇之恩,犹如再生父母,这也是东汉的社会传统,结果现在董卓送礼却被张奂给拒了,这事儿,那真是无异于大嘴巴子轮圆了往董卓的脸上扇了。 偏偏董卓还不能发作,甚至就连董擢也不能在哪怕是背着人的时候对人家张奂口出恶语,还是得一口一个张公叫着:“此事……哎~,二弟他可全都是一片好心啊,他,他,张公他这么做,这不是毁二弟呢么,哎~,二弟倒是没说过什么,不过壮节你现在也算是名满天下,能不能请你去帮二弟说和一下,试着看能不能帮二弟把这些绸缎给送出去?” “原来如此……” 说着,却是忍不住瞥了这董擢一眼。 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此人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呢?这又到底是他董擢的意思还是董卓的意思呢? 张奂么…… 倒也确实是个破局的方向。 第63章 天使 经过几个月的发展,秦宜禄等并州屯民们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日益热闹了起来,他们这些并州人与原本的凉州本地人也是越来越像,几乎看不出来了。 虽然乡音一时难改,但大家交流上都已经无碍了,在听到凉州方言的时候大家脑子里也都能自动翻译,本地的那些凉州人听他们的并州方言也几乎没什么障碍。 却说这两个地方本来就都受关中文化影响极大,语言体系上大体都是以秦腔为主的么。 随着众人愈发的安居,秦宜禄便和杜萍一起寻了个大一些的山谷,从无到有的用砖石木料修建了一个地方很大的简易乌堡,将其取名为玄牝堡。 而山谷所在的位置,实质上便已经是一个全新的行政乡了,也没有特意起名字,有些本地人就叫其并州谷或者玄牝谷,因为这山谷本身生长了一些野生的冬樱,正值花季开得十分漂亮,杜萍便十分执拗地要将这里称作樱花谷。 他还带领着一些妇女精心地打理那些野生的樱花,打算取一些种子等明年的时候种上,说是要等过几年谷中山花烂漫之时,到时候樱花谷就名副其实了。 当然,她的意见秦宜禄本人虽然十分的尊重,但总体上来说也并不如何重要就是了,绝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都还是愿意将此处称作玄牝谷,亦或者是玄牝乡。 头两次公车征辟,秦宜禄都是在早早的收到了消息之后特别乖巧懂事的提前去了冀县等候,然后客客气气地拒绝,为的是给足皇帝的面子。 天下人都明白诛宦就是诛君的道理,但偏偏喊诛宦的人是一定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然而这第三次的公车征辟,明明相对要高调得多,虽达不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动静却闹得很大,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里,偏偏秦宜禄一屁股坐在玄牝谷却是说什么也不动地方了。 盖勋派人催促他足足四次,秦宜禄却依然不为所动,铁了心要给这位代表天子而来的天使一个冷屁股。 偏偏这位天使面对秦宜禄的冷屁股却还主动给了一张热脸,见秦宜禄不去冀县迎他,居然主动屁颠屁颠的跑到玄牝谷来了。 这下,秦宜禄就算再怎么故作姿态却是也不得不主动去谷口迎接人家了,都没等打招呼,所谓先声夺人,这位天使却是在下了牛车之后,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拔出刀子,噗呲一刀将这拉车的老牛给杀了。 又取了牛肉下来,说这是今上的意思,用来犒赏秦宜禄为国除奸的功劳。 很是让一旁陪行的盖勋都忍不住为秦宜禄捏了一把汗。 汉代杀牛是犯法的,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董卓年少的时候曾在家中杀牛款待羌族的朋友,此后羌胡的首领便认为董卓既然敢杀牛,在汉人中一定很有能量,从此就愈发与他交好,为了还他这顿牛肉,送了他数千头的羊当做了回礼。 天子的天使杀牛当然不犯法,相反这几乎代表了天子对臣子的一种极高礼遇,一般都是用来征辟一些知名度很高的长者之类的,比如曹叡在征辟管宁的时候就曾赏赐过牛肉给他吃。 可问题他秦宜禄算特么哪门子的长者? 而且就算是天子赏赐牛肉,那也必然是带着熟牛肉过来吧?现杀一头算是怎么回事儿? 一边杀,这天使还一边说着:“牛啊,牛,农忙的时候要为咱耕地劳作,农闲时还要套上车子拉车,这凉州的山路可不好走啊,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这般顺利的走到这儿,可惜,为了皇命,该杀你的时候咱可不会手软。哎呀,你们看我这,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真的是,失礼了,秦壮士,这可是今上的一片美意啊。” 在人家家门口杀牛,一双青黑色的官靴都还深深地踩在那一滩血水之中,手上,胳膊上,衣服上也全都满是污秽,却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一番美意呢。 秦宜禄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却是马上就又镇定自若了起来,毕竟两辈子加一块人都不知道杀过区区多少了,当着他的面杀一头牛又有什么可震人的呢? 一样是当着众人的面,先是装模作样地冲着洛阳的方向叩拜一番口称草民秦宜禄受谢天子赏赐,而后接过了生牛肉后面不改色地拔出了自己的随身匕首,三下五除二地便切成了好几片菲力,而后便直接将那新鲜得还在跳动的牛肉放在嘴里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天子厚赐,果然美味,还请天使回复天子,就说秦宜禄十分感谢。” 说着却是又切了一块生吃了起来。 实话实说,如果能沾点蘸水来吃的话其实味道也还可以。 “秦校尉果然是当世英雄,非常人也啊,这天子的公车,还请秦校尉上来一坐?” “天使说笑了,城门校尉何等重职,宜禄不过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敢觊觎如此高位?实不相瞒,莫说是这比两千石的重职,便是寻常一个六百石的议郎让我来做,我都还害怕干不好呢。” “这么说,秦壮士是打算拒绝了?那可真是遗憾呢,我听说,这次的征辟您可是众望所归,许多人都希望你能答应呢,不会让天下人失望么?” “子曰,不患无位,患何以立。宜禄只不过是出身于并州的一介边郡鄙夫,不通五经大意,亦无家学渊源,骤然让我做这比两千石的位子上实在是干不好啊,若是屁股坐在这车上能力跟不上做不好差事惹出了纰漏,岂不更让天下人失望么?还请天使海涵。” 顿了顿,却是又切下来一片牛肉进嘴里吃了,道:“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不敢啊。” 那天使闻言面上也不见恼色,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道:“咱家此行动身之前,张公却是有几句话,特意与咱家说了,秦壮士想不想听听看?” “还请天使赐教。” “秦壮士可知,就在咱家离京之前,令君已经因病离世了,今上感念其功绩,追封其为车骑将军。” 秦宜禄道:“此事应该是近年来天下间最大的事了吧,就算是凉州边鄙之地,又如何能够不知呢?” 这里面的这个令君指的是尚书令曹节,也是天底下最大的宦官了,远非十常侍这十二个后辈能比,对刘宏本人有拥戴之功,也是他一手忽悠了张奂等其他北军将士们反抗了党人集团的上一次诛宦,杀死了党人集团上一任的领袖陈藩窦武,是大汉帝国真正的宰相。 尚书令这个职务本就是大汉的三独坐之首,是帝国的掌舵者么,这应该可以说是两汉时期最牛的太监了。 却是不知这天使突兀的提这曹节是要干什么。 “张公的意思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曹公既去,桓帝时的旧人旧事自然也就都已经翻篇了,那郭胜乃是曹公的同乡,冯芳泽是曹公的女婿。” “张公的意思是,你杀的,都是曹公的人,他本人对你却是没什么成见,反而还颇为欣赏的,若非是他极力保举,天子如何会对你公车征辟,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惜以比两千石的位置相赠呢?” 第64章 局势将变 好家伙,真特么是好家伙。 这天使这么一说,旁人哪还会不明白他,亦或是他背后的张让是什么意思? 一个宦官头子,居然在拉拢秦宜禄这样的一个诛宦先锋?居然还如此挑拨他与党人集团的关系? 秦宜禄一时间也是有些无措,虽然他也已经多少看出点张让的这个意思了,却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摆在明面上来说。 潘金莲二婚请武松,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呢? 这话接是肯定不能接的,秦宜禄在跟董擢见面之后有些事虽然已经想明白了,也确定自己确实跟那些所谓的党人不是一褂人,但也更明白,就他这个人设,跟党人走分开是一回事儿,跟宦官真走近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一时间,却是尴尬地愣在原地,居然有些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表明怎样的立场了呢。 “秦宜禄,咱家最后问你一次,此次征辟,你当真不受?” “确实是不敢相受。” “好,好,好,秦壮士果真是个有气节的人呐。” 说着,却是走近了过来,轻声,但其实依然没避讳旁人道:“咱家却是有两件事要说了与你知道,好叫你心中有数。” “天使请讲。” “如今的省中,是张公在主事,张公和曹公的行事作风也并不相同,实话说,你的这点人事任命,在当今这天下还真不算是什么事儿,就在我今日出来之前,张公已经正式与今上说了,要提拔何进,来做个河南尹的位置了,对了,你可知道何进是谁?” 秦宜禄了然,心知,这位原本历史上推动了三国乱世的真正主角终于也要走上舞台了。 不过此前却是没想到,这何进,居然会是张让推出来的。 然而细细一想,其实却也十分的有道理,再一品,倒也不难想到这天使要透给他的意思,以及自己未来那恐怕很难算得上好的处境了。 “谢天使提醒,我晓得了。” “很好,张公说得果然没错,你小子虽然出身边鄙,却是个看得清事情的聪明人。这第二件事么……张公以为,你们此次阻那郭胜和义从胡造反有功,你啊,自己拒绝了也就罢了,举几个三署郎吧,也别枉费了弟兄们的一番辛苦,朝廷,是不会对有功之臣视而不见的。” “啊?这……三署郎?” “别急着回复我,我啊,且还得在冀县再待上一段时间呢,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想好了再回复我。” 说着,这天使便带着车子,以及其他的闲杂人等开开心心地分牛肉去了,还说是要在这玄牝谷里多转上几圈。 只留下秦宜禄的脸色不由得一阵阵的凝重。 “大哥,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成廉和张杨见状忍不住过来道。 毕竟正常来说所谓的三署郎,秦宜禄如果要举的话肯定是要举他俩的,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机锋,又怎么会不对此格外关注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以前没有想到,现在想到了罢了。” “大哥,是不是为难?我们还是那个意思,如果对您有所不利,我们就哪也不去。” “是啊大哥,您才是我们的根,我们这些人都是叶,从来都只有叶牺牲养分来保根,没听说过损根而肥叶的,六郡良家子我们不稀罕,三署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谢两位兄弟,此事……我确实是需要再想一想,信息有点多,我脑子有点乱。” 成廉稍微忍不住问道:“三署郎是……啥意思呢大哥二哥,那什么,就是纯好奇。” 秦宜禄笑着解释道:“所谓三署郎,就是郎官,名义上是皇宫宿卫的一部分,为皇帝站岗放哨的,不过实际上也没人真的去站岗,这就是个名分,一般的三署郎,是由各地太守和两千石所举荐的孝廉担任,算是个初入官场的预备岗吧,我理解的就是管培生。” “就是说,是先孝廉,后三署郎?也就是说我们要是能当上三署郎,就,就相当于被举了孝廉?” “动心了?”秦宜禄笑着问。 “不是,我,我不敢动心啊,孝廉啊,诺大一个凉州,一年到头也出不来几个孝廉,我们何德何能,能与那些全国各地的孝廉平起平坐?大哥,这事儿太邪门了,这天使代表的是今上的意思?今上他怎么可能对咱们这么好?” 秦宜禄却是苦笑着叹息了一声道:“哪里是对咱们好呢?分明是以后咱们的处境变得更严峻了,其实这答案就在刚才天使的那个话里。” “天使的话?”成廉不明所以。 张杨皱眉道:“大哥您的意思是说,张让要举荐何进的这个事儿?” “何进是谁啊。” “何进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据说是南阳一个屠户。” “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啊,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秦宜禄面带优思道:“关系……大了。” 张杨和成廉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点迷茫。 就听秦宜禄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儿,只是很多东西没有切身地去想,没个人给你点透,就是想不到罢了,何进啊,何进,哎~” “有些事我也给你们讲过了,自光武以来,整个东汉的这不到二百来年的历史,朝堂上,不论朝局变化再怎么复杂,但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也即是皇权,和世族门阀之间的权力在反复的争夺,而在社会上,则是个自耕农不断破产,豪强地主日益做大并世族化,世族日益豪强化,最终向着世家门阀这样的庞然大物所演化的具体过程。” “不过一直以来,这个世族与皇权相争的具体表现形式,一直都是以外戚与皇权的相互争斗为主的,一直到本朝才真正出现了变化,这是因为我朝的皇后都是出自功勋之后,而我朝的这些勋贵,本就是天下最大的世族门阀。” “本朝后族多出自功臣勋贵之家,而本朝勋贵又尤以南阳、颍川、河北最多,党人不也是出自这些地方的么?说白了,一直以来外戚都是党人集团的首领,他们以天子舅舅的身份与天子夺权,看似是家事,实则上还是社会演变的具体表现形式而已。” “然而自桓帝掀起党锢之祸以来,世族门阀与皇权之间的矛盾就已经发展到了根本掩盖不住,极其尖锐,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地步,连外戚这一层遮羞布都不要了,一个喊党人误国永不叙用,一个喊宦官误国,成天琢磨着怎么诛宦,更是数次的兵戎相见,水火不容,你们想想今上这个天子是怎么坐上去的?刚一登基就碰上陈藩窦武带兵诛宦啊!” “所以今上原本娶的宋皇后,和历代皇后相比较的话本来就只能算是个寒门了,然而即便是如此今上还是不放心,还是要因为废后这点破事儿弄死几千人,换上了现在这位家中屠户出身,连寒门都不挨着的何皇后,没了这一层遮羞布,所有人自然就只好露胳膊挽袖子的亲自上了,尤其是袁家的那个被推到‘天下楷模’的庶子,已经实质上的把自己立成了一块靶子,天下党人都躲到他身后去藏着去了。” “说白了,张让不是曹节,没有曹节的拥立之功和数十年宦海沉浮所磨练出来的智慧和威望,事实上他也压不住那些党人,这才想将这块遮羞布重新挂起来。” “河南尹这个职位的权力可大可小,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位比九卿的位置,非一般两千石可比,再说谁都看得出来这应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说不定还能再往上走一走,说不定真的就让他做个大将军呢?” “外戚一直以来都是天生的党人领袖,袁家说来也不过就是世家大族中的一个代表而已,想来天下党人中总有与他们有分歧的,也未必就真的那么服气他们,如此一来必然是会有许多人投到这个何进的门下的。” “何进是皇子的舅舅啊,如此一来这份斗争却是也多少能少一些你死我活,党人在斗争中也更容易抓到大义,烈度和难度都会大大的降低,而这样出身寒微的人对于两方来说也确实都更好控制,党人们重新有了一面带头的旗帜,而何进又因为他本身出身的低贱,与他们那些宦官的关系却是而已还不错,据我所知张让的儿媳妇就是何皇后的亲妹妹,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张、何两家一直都是准盟友的关系,让他做大,张让也可以接受甚至是乐见其成。” “所以何进上来,党人高兴宦官也高兴,谁都能接受,这本质上是曹节死后,张让对党人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至少是在寻求缓和关系了,恐怕接下来几年就算是党锢不会直接解开,也会一点点的放个口子出来,而党人们面对宦官和阉党,恐怕也不会是再像之前那样激烈了。” 说罢苦笑一声道:“任何两方互相争斗的势力,一旦开始坐下来谋求缓和,第一个被牺牲的,一定就是各自的激进派,那你们说党人这边,我又算不算是激进派呢?” 想了想,却是笑意更苦地道:“何家是南阳人,与郭胜是同乡,旧识,我听说何皇后之所以能够入宫侍君,就是因为何进贿赂了郭胜,何氏能当上这个皇后,想来这郭胜在其中居功甚伟,那你说,如果未来这个注定会成为党人的一面旗帜的何进,因为我杀死郭胜的事儿而怨恨于我,我这个激进派又因为不肯给袁绍这个面子应招去做那老什子的城门校尉,将来我又会不会被他们抛弃呢?” 说着,秦宜禄自己都忍不住有点沮丧和疲惫了,当然更多的,还是悔恨。 事实上他作为三国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何进会来未来几年之后彻底上位的历史呢? 可知道归知道,身在局中,他还真是从没把事情往何进的身上去琢磨过,许多东西若非今日被那天使给挑破,他还真是没想到。 关键是原本历史上,何进这人留下比较多的事儿一直就是在诛宦,诛宦,诛宦,而且最后和张让两个人把人脑子都给打成狗脑子了,人设立得太稳了,秦宜禄本能的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听说他目前还没上位,也没怎么关心,没怎么琢磨。 却是一点也没想到这货会是张让举上去的。 先知的能力,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靠谱啊。 “那大哥,这个三署郎,我们能做么?这是张让对你的示好,还是对党人集团的示好,还是对凉州豪族的示好?咱们若是答应了,天下人会不会以为您也是阉党?咱们总不能真去当阉党吧,这,这就太搞笑了,可是咱们若是不接这张让的示好,万一那何进要杀咱们……哎~” “哎~”,秦宜禄也感叹道:“说到底,咱们本质上还是小人物啊,只能被人家当做棋子,而且还是不怎么重要,随时可以放弃用来换子儿的棋子。” “党人不可靠了,我们以后在做事,尤其是喊口号的时候恐怕也必须要稍微注意一点不能再那么激进了,不过党人靠不住,我倒也不是没有准备,三署郎这个事儿,我会举,但不会举你们俩,而是打算让令明去试一试,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大哥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会介意这事儿呢。” “是啊大哥,本来我们也没敢想那个三署郎的位置,咱离那孝廉才能得到的职位,那差得还远着呢。” “好,不过我对你们两个确实是另有安排。” “去哪?” “弘农,我打算让你们拜入张奂张公的门下学经,顺便,替董公给张公送点礼。” 第65章 秦宜禄的性格弱点 去弘农?找张奂学经? 张奂,凉州三明之一,董卓的老领导老上司,曾经因所谓误信“狡诏”帮着宦官杀死了陈藩窦武,却又坚持不肯与宦官同流合污,以至于晚年些许凄凉的一代名将。 “大哥,张公的本事当然没的说,但此人似乎并不受朝中主流士人认可吧?与宦官更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您不是说,学经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结交人脉朋友,织造和攀爬关系网络么?这张奂……应该已经边缘化了吧,他的三个儿子可是都没有出仕啊。” “大哥咱们走张奂的门路,会不会累得京中的党人不喜?为何如此啊。” “为何如此?谁让咱们注定了只是一些边郡鄙夫呢?张让拿我当棋子,袁绍也拿我当棋子,他们甚至能把董公也给卷进来胁迫于我,可这又是凭什么呢?” “说实话,野心这种东西我固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因势利导,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只想守着这玄牝谷,跟老婆好好的种上几千颗冬樱树,希望来年冬天的时候这里真的可以开满漫山遍野的樱花,然后让此地真的变成名副其实的樱花谷,仅此而已,可凭什么我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被满足呢?我又凭什么不得不卷进党人与宦官的争斗之中,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呢?” “仗是咱们打的,他们斗来斗去在凉州这边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凭什么到最后我却仿佛妓女的胸部一样只能任凭那张让和袁绍争来抢去?凭什么我就只能对他们逆来顺受,任凭摆布呢?” 张杨闻言皱眉道“可是……大哥您心里不舒服,这个我们也理解,莫说是你了,我也看得出这张让让您左右为难,而袁绍不顾您的想法相逼于您的的态度让人愤懑,然而咱们终究是小人物,如今这天下的局势就是如此,不是党人,就是阉党,有资格独善其身之人不能说没有,但却一定不是咱们能够得着的,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倒向阉党吧。” 秦宜禄点头道:“党人虽然确实靠不住,但咱们也确实不可能去倒向阉党,至多也只能是微微示好缓和矛盾罢了,然而这天下啊,我等武夫,凭什么就只能永远做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子,永远就只能被旁人握在手里呢?不是说刀把子上出政权么?这个天下,终究是已经太久没有关西将门的声音了,而对我来说,或许关西将门的这个圈子,更适合一些吧?” “关西将门?” 俩人闻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天下,真的还有所谓的关西将门么?” “只要这天下还在纷乱,自然就少不得咱们武人争命,我确定这天下将来是会越来越乱的,咱们武人的地位自然也就只会是愈来愈高,无非是目前这关西的将门一团散沙,且缺乏一个大家都能服气的党魁领袖罢了,若是幽、并、凉三洲的武夫能够都团结起来,至少,咱们总不至于还像现在这般的,像个妓女一样任凭那些宦官和党人对我们争来抢去,想睡就睡吧?” “大哥你所谓的领袖,就是张公么?” “为什么不呢?至少在凉州,他还是有威望的不是么?就以你们两个来说吧,我也想过了,这年头经学这东西就好像是个大学文凭,真说有什么用也谈不上,但不学却也确实是不行的,既然都是学经,为什么不去找这在凉州素有威望的张公呢?既然都是为了扩展人脉,为何不在张公的门下结交凉州本地的英豪呢?” “再说我断定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到时候,之乎者也圣人之言恐怕也没什么用处,而跟着张公,或许能学来一些真本事也说不定。” “张公……今年快七十古稀之年了吧,这土都埋到脖子了,这个时候您想要推他出来团结所谓的关西将门,这恐怕……他自己未必就会愿意吧。” “愿意不愿意,有时候却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暴雨大风吹得咱们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凭什么就不能吹一吹他呢?他已经土埋半截了不假,可我却是不信,他的几个儿子就真的甘心当什么书法家。” “那大哥,咱们怎么做。” “找最好的石匠,我要在这玄牝谷之中,为凉州三明立庙,树碑,做像。” “什么?为凉州三明立庙?那,那这三明之中,是否要包括段公?” “自然是要包括的,没了段公,算什么凉州三明呢?张公的两个成年的儿子,张昶和张芝不是说书法写得好么?那便让他们来写这碑文吧,儿子给老子著碑立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成廉和张杨闻言不禁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忌惮和担忧之色,成廉原本张了张嘴,还想多说一些什么,却是被张杨用眼神所制止了。 慨然应了一声喏,表示我们俩的事儿大哥你说了算,你咋说俺们就咋干,你让俺们干啥俺们就干啥,之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叔稚,你怎么不让我继续说了呢?大哥此事明显是有些冲动上头了,党人再如何不靠谱,那何进与郭胜再如何是旧识,如何有交情,毕竟都还是没影子的事儿,何必如此激烈?给凉州三明立庙?其他的两明也就罢了,给段颎立庙,这不是自绝于党人么?” 张杨却道:“连你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你觉得大哥会想不到?论战场冲锋,大哥或许未必就强于咱们,然而对大局的把握,论及高屋建瓴这四个字,咱们怕是给大哥提鞋都是不配的,大哥他已经决定了的事,说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那你说大哥这是为什么啊。” “这便是大哥的性格如此了,此前他因为六郡良家子的事与曹公公开闹了矛盾,虽说是最后曹公早走,他写诗相赠,看上去好像是和解了,但其实这股火在他心里恐怕却是一直都没下去吧?” “再说这一次张让直接对他征辟,袁绍和曹公,甚至是董公轮流给他写信施压,逼他要卷入其中,你看他好似是没什么事儿,但以我对大哥的了解,其实他都快要炸了。” “小成,你有没有觉得,大哥这个人,和天下的其他人都完全的不同?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大哥的性格弱点还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大哥这个人,其实是极其骄傲的,他的傲气不在表面,而是在骨子里的。” “傲气?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这个感觉。” “是吧?你也这么想的吧?大哥的傲虽然内敛,却恐怕才是他最大的性格特点,还是以他与曹公之事来说,说白了这六郡良家子是给咱们俩举的,你第一次听到曹公不想举这个六郡良家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就是,挺失望的吧。” “生气了么?” “那倒没有,其实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是挺尊敬曹公的。” “我也是如此啊,失望肯定是有的,但其实真谈不上愤怒,况且这一战中咱们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咱们打这一仗是为了当什么六郡良家子么?更何况事后曹公给了咱们荐书让咱们去找卢植学经,实话实说,虽然最终咱们没去,但我心里其实是有感激的。” “然而大哥的反应却是生气,而且是勃然大怒,我能感受得到他生这个气绝不只是为了做给咱们看的,他绝对是真生气,为什么?恐怕打一开始在他心里与曹公就真的是平等而交的,那曹公背后的背景,刺史的身份,他虽然表面上尊敬,但心里其实从来都是不以为然。” “赏赐这种东西,得了是命好,咱们自然也要感激推举了咱们的大人,但弱水上面不给,甚至是有苦衷,又有什么好不能理解的呢?” “然而大哥却从未将其当做过赏赐,正因为他心底里其实从来都是与曹公在平等相交,所以他其实本能上已经认定了,我替你出生入死,你就得替我谋划前程,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我应该感激你的,我敢说,大哥的心里从未真的对任何人感恩戴德过,包括董公,在他的眼里,恐怕未必真的是董公提拔了他,而是他与董公恰好各取所需而已。” “还有,大哥有时聊天激动的时候,说话会特别的放肆,你听过几次,他直呼今上的名讳了?包括袁绍在内,我也是能感觉得到,大哥的心里对其是隐隐有些不屑的。我再说白一点,大哥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没什么敬畏心的。” “所以袁绍、曹操、董公、张让,这些人轮番拿大哥做刀使相,谁也没提前跟大哥商量,询问一下他的意见,他能不气么?许多在咱们眼里天经地义,亦或是习以为常之事,大哥恐怕却是完全不去认的。” “所以啊,大哥现在其实已经都气炸了,恐怕在他的心里,即便是今上,张让,袁绍这些人,不尊重他也是不行的,再加上他又是武夫的个性,动辄搏命,不够理智之下想做点什么逼得天下人尊敬尊敬他。” “这就是大哥的做事方式,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脾气上来了,咱们感觉没什么的事儿,他却觉得受了窝囊气,这股脾气不发出来他就不痛快,而且他确实不是那种会受人摆布的人。” “咱们这些做兄弟的,支持也就是了,老实说,我还真有些期待,想看看他能为咱们搏出一个怎样的前程呢。” 第66章 真英雄也 秦宜禄当然是不知道张杨在背后对他的评价的,如果知道的话,其实他也还是会嗤之以鼻。 傲气与傲骨这种说辞他其实一直都是不太明白其中深意的,反正他向来简单粗暴的理解中,有底气的人如果狂傲一点,那就叫傲骨,没底气瞎狂傲,那就叫傲气。 秦宜禄肯定是有点底气的,毕竟是穿越者么,而且上辈子由于工作性质特殊,还挺愿意研究历史,尤其是三国史的,不敢说跟一些专业的历史人才比,但至少也是在一些一般历史爱好者之上的。 这一份底气能不能靠得住,他也难说,但至少他秦宜禄从不缺乏搏命的勇气,战场上是如此,战场之外同样也是如此。 当遇到什么事儿让他感到憋屈,不爽,难受的时候,本能的就会想到搏命的这个选项上来,两辈子以来都是如此。 所以根本就没用上三天,当天晚上,秦宜禄就找天使举荐了庞德和姜炯作为三署郎,希望天使能领他们去京城长长见识。 庞德和姜炯呢,也是懵了一下,然而想了一想,却也还是觉得此事机会难得,欣然前往了。 如此另辟蹊径的入仕方式,就算是同为三署郎,正常说其前途肯定也是远比不上举孝廉的,然而还是那句话,孝廉这种事儿哪里是一般普通的豪强人家能碰的着呢?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他俩现在的和那些举了孝廉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而且谁也不能说他们俩是阉党。 毕竟,这是秦宜禄举荐的么,而秦宜禄虽然举荐了他们,但谁都知道他没有举荐自己人,庞、姜两家为了安置他们这些并州流民着实是出让了不少的利益,至少在天下人看来秦宜禄这叫做投桃报李知恩图报,也着实是算不上什么自私自利的阉党,袁绍等党人也不太想真的就因为这么大点小事儿就与他撕破脸面,败坏他的名声。 然而接下来,这秦宜禄给盖勋上书,要在玄牝谷种给凉州三明立庙立碑之事,却是着实将盖勋吓得汗都下来了。 批,还是不批? 有心想不批,却发现人家秦宜禄压根就没打算经过他的同意,直接就破土动工了,不批是想和秦宜禄撕破脸么?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一郡太守了,按照东汉的政治生态,也就是以郡为国,和地方政府独立话的潜规则之下,实际上作为一郡太守的盖勋和秦宜禄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君臣关系。 只是想想那秦宜禄的性格,盖勋还是忍不住自己打了个寒颤。 这货可是连曹操都敢怼啊,而且在那之前这俩人分明还是生死之交。 更关键的是,秦宜禄这么搞,其实是特别符合凉州民心的,要知道这凉州三明之间虽然彼此关系也都不好,张奂和段颎之间还是互为死敌的关系,但这三个人,确确实实是平定了持续百年的凉州羌乱,使凉州的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的生活了。 虽然看起来目前凉州百姓的生活依然是不咋地吧,但确实是比此前百年羌乱的时候已经要好了太多了。 这三个人,一直都是凉州的骄傲来着,其诺大的威名在凉州当地早已经是深入人心,老百姓哪里懂什么所谓的大节大义,他们只知道是谁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因此对于这凉州三明不被朝廷所认可的,颇有一些悲剧的结局,凉州这片土地上的上上下下其实都是有些不服不忿的,甚至即便是段颎已经被那些党人们所钉在耻辱柱上的现在,据说武威当地的百姓也还是有许多人都会自发地祭拜于他。 不批,或是公开在此事上与秦宜禄为难的话,中原的那些党人肯定高兴,但怕是他要尽失凉州民心的。 他当的毕竟是凉州首府汉阳郡的太守,他们盖氏再如何豪富也毕竟是敦煌的盖氏,这却是万万不敢在凉州失尽民心的。 可若是批吧,其他人还好,段颎怎么算呢?这不是公然在打党人的脸么? 这秦宜禄虽然没有官方的身份,但以他现在的名气,更重要的是以他搞事的能力,真要是让他来做这件事,那是必然要搞得天下皆知,甚至是轰动天下的。 这不是让他这个府君坐蜡么?他难道还能逮着谁就跟谁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全是那秦宜禄自作主张。” 可旁人也得信啊! 再说身为一郡府君却管不住自己手下的牧民,这岂不是说明他这个太守的能力不行? 他是真拿这秦宜禄没什么办法了,这人就是个属河豚的,看上去温顺,真想去捏的时候却是一定会扎你一手的血! 没办法,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了秦宜禄一次,秦宜禄却丝毫不为所动,铁了心要破土动工之后,这盖勋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天由命了。 你说你一个明明都已经是名扬天下的诛宦先锋了,作为一个边鄙武夫,都已经把两只脚都踏进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士族党人圈子里去了,怎么还主动往外跳,重新把自己往武夫的圈子里扎呢? 袁绍等其他的那些党人呢?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事实上不光是盖勋想不通,天下人其实都想不通秦宜禄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明白他为什么居然敢如此的自毁前程。 当然了,疑惑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佩服,正如他此前跟曹操说的那样,凉州的百姓哪个不清楚段颎冤屈,事实上天下人又有几个不觉得他真的委屈呢?然而党人当道,党宦之争如火如荼,立场早已经比公义要重要得多的这样大背景之下,除了阉党,谁还敢真的去为段颎平反呢? 他当时鼓动曹操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都说,若能做此事,真英雄也,而以曹操的胆魄、背景、英雄,都是万万不敢碰这个话题的,如今这小小的秦宜禄居然敢重提凉州三明,把段颎和张奂、皇甫规一并又重新放在一块供奉起来,不管初衷如何,这样的行为,如何不让凉州的一百多万百姓对他交口称赞,赞他一声真英雄呢? 这样的消息传遍天下,却是真的让天下人都有些懵了。 诛宦先锋给阉党立庙立碑了?! 第67章 不用谢 事实也正如盖勋所想,秦宜禄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风风火火,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低调,仅仅几天之后他要给凉州三明修庙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凉州,甚至其他地方的人,只要是消息灵通一些的,也都知道了这样一回事儿。 因为这秦宜禄确实是太会搞事情了,诗词歌赋自不必说,从唐朝的边塞诗中随便巴拉巴拉,用在这凉州三明身上就没有不合适的,而且水平上一定比汉代的高。 不止如此,明明他手里的银钱是够用的,却还是一边命人修建庙宇,一边四处去找人化缘,到处去拉投资,求赞助。 如此倒是也还罢了,拉赞助这种事儿一般不是都得有点回报么?秦宜禄就到处夸下海口,说是他打算举荐一批凉州本地的豪强子弟跟他一起,大家一块去弘农公拜那凉州三明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张奂,张然明为师。 而且这秦宜禄也还说了,反正现在是农闲时节,大家也没什么事儿,却是已经决定带领自己的玄牝义从去投奔张公,愿意为张公牵马扶凳,留在他身边做个义从,并且公开表示他们玄牝义从对张公忠心耿耿,从此以后我们要以张公马首是瞻,他往哪指,我往哪打了。 所以凉州本地的其他豪强啊,你们要不要也加入一下呢?咱们去给张公既当学生,又当义从,为建设一个和平安定的凉州都尽一份自己的力么。 然后,秦宜禄这三个字在凉州自然也就愈发的响亮了,甚至就连不少的羌帅也纷纷主动来到了玄牝谷,表示愿意为三明庙宇贡献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 再然后,自然便是天下震惊。 事实上秦宜禄现在干的这个事儿天下人早不乏有想这么干的,然而当真有这个名气,有资格来当这个组织者的却是实在不多,而有了秦宜禄这般天大的名声,说用就用,丝毫不怕得罪党人,也丝毫不给宦官面子的愣头青,却是当真就只有他一个。 然而他却是又刚好踩上了曹节身死,张让上位,扶持何进以缓和对宦、党之间关系的节骨眼上,那些真正看得明白此中门道,且卷入其中的大人们却是谁都不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他秦宜禄强硬了。 毕竟党宦之间进行一定的缓和其实是符合所有人政治利益的,宦官有点斗不过党人是事实,但明面上现在毕竟还是在党锢时期,一个完全由宦官掌握的尚书台让这些党人也很窝心,好不容易已熬得曹节死了,他们也想喘口气啊。 那秦宜禄是诛宦小先锋,其名声是天下人皆知的,这个时候只因为他给段颎立庙就下死手,或是干脆将其骂成阉党,这未免太强硬了,也会给张让那头传递一个不死不休的信号。 所以啊,一时间居然这个事儿还真就没人管了,任由秦宜禄将此事越炒越热,想了想,却是干脆都捏着鼻子将此事给认下,让他将此事真的给做成了。 一个早就已经死了的段颎立庙,反而有了几分宦党和解的标志性信号的意思。 这一切着实是太顺利了,顺利得就连秦宜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至少表面上来看,秦宜禄并未因此而得咎,至于是不是因此已自绝于党人,会不会有后患,那就不太好说了。 然而要说美中不足,或者说是凉州境内唯一一个被秦宜禄气得跳脚,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的,却是只剩下张奂本人了。 摆明了,秦宜禄是在借着给凉州三明立庙的这个事儿在凝聚凉州人心,团结凉州豪强,想在天下搞个凉州派,亦或者是边郡武夫派,重振关西将门,不甘于被党人和宦官轮流着欺负么。 但这样大的事,他也注定只能当个组织者,论威望论资历,怎么也轮不着他来当这凉州,甚至关西武夫派的首领。 这个能当所有人首领,凉州武夫派党魁的,那就只能是这凉州三明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张奂了么。 尤其是这秦宜禄又是主动要给张奂当义从,又是号召大伙儿去跟随张奂学习的,分明就是已经在打着张奂的旗号在做事了。 可你倒是跟我商量商量啊! 我老张头七十岁了,土都埋到脖子了,都已经淡出江湖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了? 你都不跟我商量商量,那我凭什么还要给你面子? 于是当秦宜禄带着一大堆凉州来的豪强子弟和自己的玄牝义从跑到弘农来毛遂自荐,希望给张奂当弟子和义从的时候,张奂直接把自己家大门给关了,通过见都不见的方式来表达他对秦宜禄的不满,给了他好大的一个下马威。 “大哥,这……张公他不会是真不打算见咱们吧。” “那是肯定不会的,咱大哥现在怎么说也是名扬天下的人物,和党人又没有真正翻脸,张公因误信狡诏,错杀陈藩窦武之事而衰,恐怕也是不敢怠慢了大哥的。” “再说此时此地非是大哥一人来找他,你看咱们半个凉州的豪强大户都派了子弟要来张公处学经,张公只要还自认自己是凉州人,不想自绝于凉州,其实是不可能真将大哥拒之门外的,这也就是大哥所说的,这个面子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的道理。” “然而毕竟是年逾古稀的威德长者,又还是董公的恩主,名义上来说咱大哥属于他的徒孙一辈了,人家心中不痛快之下摆摆谱,存心让大哥吃点小亏小瘪,甚至哪怕是存心折辱出气一番,咱却是也只能受着就是了。” 说着,张杨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苦闷一叹,不免忐忑。 正常来说确实是如此,但是这张奂老了之后到底还是否正常,他心里也是没数的,毕竟人在老了之后往往总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万一这张奂真的不肯见秦宜禄,亦或者就算是见了,但在见面之前对其折辱太过,恐怕今日这秦宜禄的脸面就丢到姥姥家了。 这老头,近些年来似乎是愈发的不近人情了,人家董卓当上太守之后好心好意地给他送礼,以示自己不忘旧日恩德,结果他不收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什么董卓的人品不行,不屑与其为伍。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好心好意的给你送礼结果反而挨了你一连串的嘴巴子?万一这张奂对秦宜禄也来上这样一手,那,今天的事儿可就不是下不来台那么简单了。 这张杨这样说,却是也不知到底是在和成廉解释,还是在自我安慰了。 成廉闻言倒是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秦宜禄已经悄悄地走了过来,附耳道:“去找些易燃的东西,在张公家后院放一把火。” “啊?这……” “快去!”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无奈。 这可是凉州目前还活着的人里最大的长者,还是他们的恩主董卓的恩主啊,居然要放火烧他房子? 等到火势稍微大了一点之后,秦宜禄便上蹿下跳,大呼小叫:“走水啦~,走水啦~,张公的家里走水啦~,大家快灭火啊~” 再然后没多大一会儿,张奂府邸的大门终于开了,秦宜禄在灭火之后很自然的就溜了进去。 “没事儿张公您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第68章 秦宜禄的超级重礼 可想而知,张奂是肯定不会给秦宜禄什么好脸色的。 然而面对秦宜禄跟他嬉皮笑脸的,耍无赖一般的态度,老头在反复斟酌了良久之后,却是也不得不把心中的不满之处咽在了肚子里,一甩袍袖哼了一声便让他进来了。 不然还能如何呢? 且不说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权没势无官无职的退休老头,人家毕竟是给你修建了庙宇祀堂的人,总不能真将他乱棍打出去。 更重要的是他今年土都埋了脖子了,而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没有官身,而这个秦宜禄的年岁明明比自己的孙子都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人将来注定是要有一番成就的,至少在凉州这边已经很有影响力了,而且好像心眼还不大。 仗着年岁身份欺负欺负也就罢了,真要说撕破脸皮与他去结仇怨,他还真有点不敢呢。 “哼,进来吧。” “多谢张公。” 两个人来到了书房,张奂随手一指让秦宜禄坐下,让自己的小儿子张虎给自己上了一份甜酒一盘干果,却不给秦宜禄上东西,当着秦宜禄的面吃的喷喷香,还吧唧嘴。 看得秦宜禄都有些觉得好笑了。 “哼,你小子,是为董卓报仇来的?” “张公说笑了,董公是小人的恩主,您则是董公的恩主,提携之恩大于天,您便是对董公再如何不好,董公又如何敢对您有半分怨言呢?小人又如何敢对您有半分不敬呢?这报仇二字,如何谈起啊。” “哼!知道就好。” 说着,这张奂却是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就把秦宜禄放一旁这么晾着。 秦宜禄也不恼,心知这老小孩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一下不满找找面子了,便也笑呵呵地看着他吃吃喝喝。 一个七十岁的老头,正如他自己说,一个真的是快死了的人了,还能吃多少东西? 没多大一会儿,这张奂就吃不下去了,又有心继续晾着这个秦宜禄,眼珠子一番,便索性闭目睡了过去,却是又睡了一个午觉。 过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张奂擦了擦哈喇子睡醒,就见秦宜禄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似的已经坐在他的对面,面前堆放着高高的一摞书简,却是完全不顾他的同意,在他的书房翻阅起他的藏书来了。 气得他勃然大怒:“你个后生,好生的无礼,这都是老夫的心血,谁让你翻看的?” 秦宜禄闻言嬉皮笑脸地笑笑道:“以为您这是默许了,要传授我这个徒孙一点战阵绝技呢,对了,张公,我这里有一封荐书,想推荐一些咱们凉州的英杰之才到您的门下学习经义。” 张奂闻言接过来到:“谁写的荐书啊。” “我写的。” “嗯?那还荐的哪门子的书啊!还有,你个小辈,在老夫面前有何颜面,老夫凭什么要收你推荐过来的弟子?你是两千石么?” 秦宜禄笑着道:“在下自然不是什么两千石的,只是张公,不妨先看一下小人的荐书再说。” “这有什么可看的?我听说过你这人文采颇佳,然而老夫却不喜欢这些没用的东西。” “张公,看看再说么。” “这有什么可看的?” “看看么,我保证,您一定会十分喜欢小人的这封荐书的。” “哼!” 张奂闻言不屑地将书信打开,随便看了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写了什么,就这?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张公,您仔细看看。” “这有什么可仔细看……纸?这,这纸是……这不是蔡侯纸!” “然也,这是我发明的,张公纸,纸张本身才是荐书。” “张公纸?” “蔡侯纸虽然也可以一用,然而纸张的质地相对还是更粗糙了一些,色泽偏灰,偏暗,更重要的是不易装订,也不易印刷,存得时间长了,纸张上的字迹还会变的模糊,若是临时用用,或是给家中小辈练字之类的,问题倒是不大,但却终究无法替代书简。” “至于这张公纸,乃是用稻草为主料,辅以明矾等物,经秘法制作而成,色黄而易着墨,若是涂之以白蜡,则可使纸张洁白坚韧,便于保存,辅之以拓印之法,可使天下学问编写成书,用起来轻便得很,若是能传遍天下,岂不是功德无量的事么?” “我听人说,张公您精研《欧阳尚书》,曾将牟氏章句从四十五万字删减为九万字,这九万字的东西装订、整理成册,岂不正好是一本易于发行,可以让天下读书人人手一本么?” “张公您晚年一直隐居在这弘农,著书讲学,然而只因您出身边鄙,因此一直弟子不众,学术不彰,若是有这张公纸之助力,将张公毕生所学都刊印成册,发行天下,让天下寒门学子不必饱受求学之苦,在家中翻阅书籍就能沐浴圣人教化,岂不是功德无量?” “却不知,徒孙的这份大礼,张公您是否乐意接受呢?” 说罢,秦宜禄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册道:“这是我编纂和删减过后的左传,全文只有十八万字,我将之与春秋合传,这是刊印之后的效果,您可以看看,小人无甚威得,却也是万不敢在春秋大义之上胡乱作为的,此来也是特请张公来帮我这个忙,若是能将张公名讳著写于小人之上,或许此书的发行也能顺利许多。” 张奂闻言,自然是大讶不已,连忙从秦宜禄的手中接过了这本《春秋左氏传》翻看了起来,一边翻看还一边连连赞叹道:“这便是通过纸张印刷成册的书么?这字迹竟能如此清晰?好,好啊,轻便,舒服,此物,当颠覆天下也,你竟愿将此物送与老夫?” “您是凉州长者,我是您的徒孙,有了好东西,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想到您的,却不知张公您愿不愿意收了。” 张奂闻言震惊莫名,只顾着一页一页地翻看起秦宜禄献上的这本春秋左氏传来,越看,便越是觉得心惊不已,忍不住问道:“这书……非是摘抄,而是拓印?” “然也,以木板密集雕刻了字体,以纸张覆于其上,以墨水刷之乃成,简单,方便,有母版在,这书每天印个几百册,也还挺容易的,若是流传于世,至多也不过是百钱一册。” 张奂闻言更受震撼:“百钱一册?若如此,我大汉岂不是人人皆可以为五经博士?” 秦宜禄闻言,笑而不语。 张奂也是不再说话,转而又将手中书册翻回了第一页,一字一句的重头读了起来,将左传与春秋连着看,用左传来释春秋,相比于原本的以春秋而释左传,这书比前人何止是高明了一筹呢? 如此新鲜的读法却是同样也让张奂大大的惊奇,以至于这一看,几乎忘了时间,一直到天色都渐渐的有些暗了,被腹中滚滚屎意打断了思绪才将书放下。 见秦宜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奂忍不住老脸一红,放下书籍之后先告了一声罪,连忙在小儿子张虎的服侍下先去上了一趟厕所,这才回来坐下,一时颇有一些尴尬。 “年纪大了,这身体也不归我自己控制,怠慢之处,还请小友勿要见怪。” “张公说笑了,万不敢当张公一声友字。”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小友啊,这春秋左氏传,当真是小友所编么?” “算是吧,但也不敢独编此书,所以,才想请张公在此署名啊。” 张奂闻言,沉默了良久良久,这才忍不住感叹道:“后生可畏啊,此前听说你这小友尤擅左传,我还不信,却不想……你居然当真如此了得,这是要开宗立派啊。” 秦宜禄闻言,笑而不语,当然,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暗爽就是了。 他上辈子的时候是个普普通通的雇佣兵,但他的爷爷却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很小的时候就逼他学所谓的四书五经了,然而这四书五经对于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他来说实在是艰涩难懂,唯有对其中本质上是史书的春秋最感兴趣,看了好几遍,很小的时候甚至都还能背下来,当然,后来长大了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换言之其实秦宜禄在春秋上的水平也就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而已,真要说和汉代这些拿这东西当吃饭家伙的五经博士相比,那却是差的远了。 然而,秦宜禄所读的春秋可是有三大传的,既《公羊传》、《谷梁传》、和《左传》,而且这三大传中唯有左传读起来最有意思和趣味性,相对也不难懂,他记得是最深的了。 可汉代的春秋,却是只有《公羊传》和《谷梁传》的,而且是西汉重公羊,东汉重谷梁,涉及到文化的解释权之争,公羊与谷梁之辨,是整个东汉时期学术圈最大的争论,至今不衰,这玩意其实已经涉及到国本了。 左传入春秋,那是晋朝时期的大儒杜预,在将左传重新进行了重新的编排、删改、和注解之后,这才首创将左传与春秋合传的,从那以后天下人也就没有公羊谷梁之辩了,左传后来者居上成为天下人工人的解释春秋之道。 现在的这个时间点,估摸着杜预他爹都还没出生呢,而秦宜禄呢,从小到大看的春秋都是带左传的,而且是杜预将之大改之后的左传,至于旧版本的左传,他反而是没看过的。 虽然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大概印象也还是有的,找来一本旧版本的左传重新看一下,发现其中的许多内容确实是狗屁不通,照他以前看过的版本差得远了,小时候看的记忆自然也就慢慢回想起来了。 又结合一部分以前看过的资治通鉴上的内容,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这才成书,大体上和杜预改过后的左传应该差不太多,但不一样的地方肯定也有很多,因此说这左传是他改的倒是也不算错。 他自信,这本结合了杜预、司马光、还有他本人智慧的全新的,与春秋合订的左传版本,在学术水平上一样是盖压一代的。 当然,也是万万不敢独自署名的,这里面牵扯的因果真的是太大了,说是动摇国本,甚至是重朔国本也不为过,历史上干这个事儿的是杜预,人家杜预是什么人呢?晋朝的镇南大将军,灭了吴国彻底结束三国战乱,明代以前历史上唯一一个既进文庙也进五庙的大狠人。 他将左氏并入春秋,就算是动了天下所有研究春秋的儒生的根本利益,大家也只能忍着,因为这所谓的国都是他帮着司马氏打下来的,人家摇一摇国本怎么了?谁敢不服? 秦宜禄可不敢跟杜预相提并论,因此这东西他做出来之后也一直都是隐藏了起来从没拿出来见过人,这不,此时拿出来给张奂了么。 让这张奂来署名,他自己跟在后面蹭一下,就已经是泼天的名望了。 这样的一本《春秋左氏传》,辅之以他此时一并献上的稻草造纸术和雕版印刷术,在这天下能产生多大的能量,张奂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东汉是最讲究所谓门生故吏这四个字的,故吏两个字自不必说,门生,才是那些世家大族称霸朝堂,甚至于皇权分庭抗礼的根本,而门生这个东西倒到最后,说到底还是五经。 东汉时今文经学衰落,古文经学兴起,官学变成了家学,比如张奂本人所精研的《欧阳尚书》,这其实就是弘农杨氏的家学,人家是掌握了《欧阳尚书》的解释权的,全天下所有学欧阳尚书的人都是他们家的徒子徒孙,否则,这弘农杨氏凭什么与汝南袁氏一般,达成所谓的四世三公的终极成就呢?杨赐一个从没打过仗的纯纯文人,又凭什么能在党宦之争中超然于外,成为关西将门之首呢? 若是能将这本《春秋左氏传》辅以造纸印刷之术,刊行天下,不过百钱一本,这天下的寒门儒生,哪个不会掏钱买上一本?天下人若是学得都是这个,则左传并春秋之事,又还有谁能够阻止? 这以后有关于春秋上有任何学术上的问题,那岂不是都要由他张奂,张家,张家的徒子徒孙门生故吏说了算了? 汝南袁氏擅周易,弘农杨氏擅尚书,各有弟子万余人,这万余人中就算只有十分之一成才,那也是一千多遍布天下的官吏,所谓的天地君亲师,在汉代老师如果死了,学生是要披麻戴孝的,这数以千计的全国各地官吏都是要以他们马首是瞻的,若无这样的势力,恐怕也轮不到他们威胁皇权。 这书印行天下之后,恐怕其影响力还要尤在两家的尚书和周易之上,其门生恐怕就不能说是数以万计,而是数以十万计了,那凭什么,这天下就不能出一个敦煌张氏,与他们分庭抗礼呢? 就算达不到这袁、杨、荀、桓四姓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地步,比肩下邳陈氏这种二流顶尖世族,想来这问题总是不大的吧? 张奂这老头辞官之后连凉州都不回,反而一直在杨氏大本营的弘农定居,潜心著书讲学,所图为何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无非是作为凉州将门受了一辈子的气,不甘心,也想紧紧地抱住弘农杨氏的大腿,也想做做学问把自己的家族往那学术世家上靠一靠,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后世子孙出仕之后也能被天下人所认可,摆脱边郡鄙夫的身份么。 现在,秦宜禄直接将老头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送上门来了。 老头只需要点一下头,这东西,你的了,你敦煌张氏的了,你就不用抱弘农杨氏的大腿了,说不定弘农杨氏将来还要抱你们家的大腿呢。 所以,这又怎么能让张奂不对此心动呢? 第69章 相劝 “这东西……太重了,你不敢留着自己使,这说明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脑子很清醒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呢?你是小董的人,他则是袁隗的人,你应该有渠道将这东西送给袁隗吧,他能给你的,可比我要多多了,想来,他应该也不介意你在他的后面跟一个名字的。” 秦宜禄却笑着道:“送给他干什么呢?让他当第二个王莽么?我生在并州,然而现在家却是已经安在凉州了,自然,也要学着像一个凉州人一样考虑问题。” 张奂苦笑道:“可我也只是一个边鄙武夫,从没被他们认可过啊,这东西给我来使,倒是也颇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了,要不……我来做个中人,你将这东西送给杨赐?” “张公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么?我却以为不然,张公您是真正的智者,您以为,这天下,真的还能这样一直太平下去么?我断定这天下是一定会乱的,乱世,当是我辈武夫说话的时候,弘农杨氏?恐怕这天下四大世族之中第一个陨落的就是他们。” “哦?小友……是这样看的么?天下将乱?如此,倒也怪不得你会来找我了。” 秦宜禄闻言马上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小人来找张公,只是因为您是咱们凉州长者,心中敬重而已,实不相瞒,董公的大哥董擢前些时日来找过我,曾跟我说起您拒收董公之礼的事,想托我帮帮忙,我是董公的人么,他大哥都求到我身上来了我又怎么还能躲避呢?这不就只好硬着头皮来了么,我听说他想送您一百匹绢。您看您要不将其当个搭头,给收下?” 张奂却是不理会秦宜禄的嬉皮笑脸,而是郑重地问道:“小友以为,所谓的天下大乱,会乱到什么程度?比得上永初、永和、永嘉的羌乱么?” “恐怕……不止。” 张奂沉默良久,道:“如永初、永和、永嘉这般大规模的羌乱,最终不还是平定了么?我辈武夫,又得到了什么呢?这天下,还不是宦官和党人的天下么?”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平羌乱者,凉州三明也,然而段公冤屈身死,皇甫公一度下狱做了苦力,张公您隐居弘农,不问朝政,这天下人心,怕是早就已经伤得透了,若是再有一次羌乱,敢问这天下可还找得着下一个凉州三明么?就算是有,前车之鉴若此,这后来者可还敢,还愿,还甘心像您三位一样乖乖交出手中的兵权么?” “况且张公,我说的是天下大乱,可不只是凉州大乱。凉州是早晚一定会再乱一次的,这其实咱们凉州上下所有的有识之士都是能看得明白的,可若不止是凉州,而是整个天下都陷入了大乱,那恐怕……就算是再多几个凉州三明,也是无力回天了呢。” “张公,小人斗胆,有一个问题憋在心中已经许久了,想问一下您,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张公不要见怪。” “你小子如此的胆大包天,这世上难道还有你小子不敢做的事么?更何况是区区问对了,想问什么你问来便是,莫要惺惺作态。” “唯,那晚辈便问了,张公您虽然仕徒不顺,恐怕在朝中也没几个所谓的朋友帮衬了,但您的功绩和名望毕竟是做不得假的,为何不肯让您的儿孙后辈出仕为官呢?” “旁的不说,您在任时所提拔的两人中,董公就不说了,如今他官居河东太守,也是两千石,有资格举孝廉的。尹端尹公也曾是会稽太守,现在虽然致仕了,但他所提携的朱儁现如今已然是长江以南的第一将种,看起来其前程还要尤胜董公三分。” “凭您的面子,这张家的后辈子孙,他们怎么还不得关照一二?举个孝廉去洛阳当三署郎,对他们来说那不都是举手之劳?您又为何只让他们在家中蹉跎,甚至您本人也躲在弘农不愿回凉呢?” “思来想去,晚辈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了,莫不是您担心,凉州迟早还会再反,再叛,而且如今这天下也再不会有凉州三明来平定乱世了呢?” “如果您的公子真的出仕为官,等这凉州乱了,无论他们在何处,局于何职,到时候也一定是会被朝廷征召,去凉州讨贼的。” “您是天下名将,至少这天下还活着的人中,论军略绝无他人能与您相提并论了,连晚辈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没理由您却看不出来,您是怕到时候两位公子夹在乡邻之义和朝廷诏命之间为难么?亦或者您已经认定,凉州再叛之时,朝中根本无力相抗,此战必败呢?” “恐怕您辞官之后一直定居于弘农,也并非是只图此地文风旺盛,更是为了带着孩子们躲开凉州是非吧?” 想了想,张奂却是苦笑道:“你这后生,问题问得果然是犀利,实不相瞒,家中三个不成器的小子,因此事,也是怨我的,我与他们说,他们也未必就信了,却是不想你我明明素未谋面,所想却与老夫也算不谋而合了。那小友以为,老夫这么做,对么?” “不对。” “嗯?” “正如晚辈刚才所说,这天下终究是要大乱的,这大乱,恐怕绝不会止于凉州一地,您只想让他们躲,可若是这天下处处纷乱,他们又能躲去哪里呢?您到时候先去见了幽都王,仅凭您的这点身后之名,便真的足以保公子平安么?” “晚辈以为,乱世之中,什么都是假的,与其指望靠所谓的清名来独善其身,莫不如把刀把子死死地握在手里,手中有了力量,名望这两个字才有价值。” “所以张公,晚辈此次之所以来找您,就是为了将这凉州的刀把子,再重新送到您的手上啊!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三位公子想想,有这春秋左氏传和造纸、印刷两术,再加上您的名望,咱们凉州的武夫,凭什么就不能团结起来,凭什么就要一直受那党人和宦官的气?” “张公啊,凉州还需要您,天下还需要您,三位公子,更是需要您啊!” 说罢,秦宜禄确实直接给张奂跪了下去,大礼而拜。 良久之后,张奂才站起来将秦宜禄扶着坐下,意味深长地道:“吾,本以为凉州将乱,天下恐已无人再能平之,今日却是感觉,将来能平定凉州者,非小友莫属了。” 秦宜禄闻言倒是也没有谦虚,反而很高兴地道:“能得长者赐下如此批言,真是晚辈的荣幸呢” “只是老夫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小友,却是还希望小友能够如实做答,莫要说假话。” “还请长者赐教” 第70章 平生志向 “小友立三明之庙,将老夫也位列其中,老夫自然也是有所感激的,只是小友将段颎与老夫同列,却是也让老夫心中有所不喜,他亲近宦官,到底是不是有失节义,暂且不说,老夫与他一辈子不和,也终究不是假的。 秦宜禄笑着道:“晚辈只是以为,君子应和而不同,您二位就算是有所分歧,也终究都是为了国事,至少对凉州的百姓而言,您二位都是英雄。” “老夫想问你的是,在你心中,老夫与段颎,谁的功劳更大一些,谁,又是对的呢?” “这……” 秦宜禄闻言,却是忍不住有些苦笑了。 实话实说,这次来见张奂之前他也是做了许多准备的,还真想过这张奂会问这个问题。 然而就算是想了再想,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也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 事实上如果这个功绩指的只是军功,那肯定毫无疑问是段颎的功劳最大,张奂和皇甫规两人的功劳加起来也大不过段颎。 然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张奂问的肯定不是单纯只是指军功,至少,不是单纯的杀敌之数目。 说白了,这张奂是在问他的志向,或是三观,也就是到底是剿是抚的问题。 段颎素来主张把反叛的羌人统统杀光,鸡犬不留,而张奂则是以抚为主,主张恩威并施,用德行来感化叛乱的羌人,使其归附朝廷,能不杀人,就尽量不去杀人。 当然了,万金油的回答当然应该是剿抚并重,两个人做得都对,但其实这种万金油回答就相当于废话,真到了实操的时候,大体上两头能顾得上一头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就算是所谓的剿抚并举,也注定总有个主次之分的。 思来想去,秦宜禄唯有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实不相瞒,您二位的事迹如雷贯耳,也都是小人所崇拜的长者,然而永嘉羌乱之时我还只是个孩子,更是生活在并北,毕竟并非是亲历者,自然,也就只剩下道听途说了。” “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会更认同张公您吧,毕竟异族的命也是命,既已经内迁,穿我汉家衣,说我汉家文字,自然就也是汉人了,异族什么的靠杀是永远也杀不完的,留下的只有仇恨。 况且耕作生产方式决定了生活方式,汉人不屑于去争抢沙漠、山林等不好的土地,而偏偏这些土地却也是能住人的,而且相比于关外苦寒之地,甚至可能还算是好地方,人杀光了地还在,汉人既然不要,自然就会有其他的异族去捡,一来二去的新的羌胡也会形成。” “我是并州人,而且还是云中人,我们云中人,至少我这一辈的人打出生起就一直和匈奴人同居,听说这些匈奴人以前也是咱们汉人的死敌,可在我的记忆中,绝大多数的匈奴还是好的,偶有叛乱,也都是个别部落,他们为我大汉守土卫疆,抵抗鲜卑,也是有功劳的,一句非我族类就否定了人家的功劳,甚至动辄张罗着将他们杀光,那我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然而这些时日我自己也带了兵,身份更高了一点,眼界更开阔了一些,也更多的了解了这凉州的羌胡之后却觉得,段公也未必就是错的,若是汉人和羌胡真的可以和平共处,那当然还是共处的好,可若是一个汉人和一个羌人,两个人只能活一个,那恐怕还是让汉人活着更好一些。” “我固然是赞同能抚尽抚的,不过赎晚辈直言,是剿是抚,有时候也不是咱们武夫所能决定的,这东西本质上还是要落在国力二字上的。” “国力?” “是啊,若是我大汉国力强盛,我自然是赞成以抚为主,以剿为辅,通过贸易、文化等手段一点点的将其同化,同时恩威并施,就像是大汉当年收服匈奴一样。” “然而若是我大汉国力衰微,那自然还是杀了省事儿,因为凉州羌胡叛乱的原因实在是太复杂了,今日招抚,说不定明日他们还是要叛的,说到底,经济上咱们已经给不了他们什么了,相反,大汉是注定要从内附异族中吸血的。然而军事上,汉军逐年衰微,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幽、并、凉、益、四洲边陲几乎全是靠异族来维持边防,真要说军队数量上来看,异族军队大概占据了大汉所有军队的三分之二,甚至还要更多。” “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大汉现在依然视那些内附异族为奴为婢,然而既没有钱给他们好处,也没有强盛的兵马来震慑他们,那自然就注定了问题不断了,如此,若是有机会凌之以威,或可管个数十年和平,那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小友的意思是,你赞成段颎的主张,以杀止乱么?” 秦宜禄苦笑道:“以杀止乱,谈何容易呢?既然国力都已经衰微了,这敌人哪还是那么容易杀的呢?就说前些日子闹起来的河湟义从胡吧,说实话,我其实是真挺想杀光他们为死在他们手里的汉阳百姓报仇的,可奈何我打不过啊,能打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将他们撵回金城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真把他们逼急了,凉州哪有一支能与他们争锋的军队?再说真杀光了他们,鲜卑人再打进来谁去守土卫疆呢?” “所以我才说,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啊,是杀是抚,都不过是手段而已,晚辈以为,一个国家,最怕的就是弱而不自知,既然国力上已经衰退了,还是得认啊,能赢就已经不容易了,又何必拘泥于手段呢?不管是杀是抚,只要能保凉州平安,关中平安,天下平安,就都是至少有功无过吧?” “咱们大汉的国力是越来越弱的,这是事实,只是这天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承认罢了,说真的,能保住天下太平就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资格顾得上怎么赢呢?反之,若是我大汉的国力蒸蒸日上,那对待异族到底是杀是抚,自然也就是看咱的心情了,想杀就杀想抚就抚,又哪来的什么对错呢?” 张奂闻言皱眉道:“我大汉的国力越来越弱?你这后生,可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啊,难道你以为,一汉当五胡,只是一句妄言么?” “应该也算不上妄言吧,至多不过是夸张了一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所谓国力,说到底还是朝廷能直接支配的力量,然而本朝以来豪族世族化,世族豪族化,自耕农越来越少,流民越来越多,皇权越来越衰弱,地方州郡越来越独立,甚至太原还出现了豪族联合起来把朝廷任命的太守撵出去这样的千古奇闻,朝廷,呵呵,今上的命令出了洛阳,究竟还走得了多远,恐怕都是不太好说的一件事了,又何来国力而言呢?” “商君曰:‘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我大汉现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世家豪族愈来愈强,而朝廷,愈来愈弱啊。’如此发展下去,国弱而民富,民富而分其国,岂不是必然的么?” 张奂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居然还看商君书?” “粗浅的看过一点而已,当然,商君书的治民之法,终究还是太极端了一些,不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掌天下权柄,其中的许多思想,或许我还是要用上一用的,说到底,豪强世族若是再不加以抑制,汉亡而胡兴,恐怕就是必然,是天命了。” “小友以为,党人也是祸国之苗么?” 秦宜禄笑了笑,四下瞅了一眼,笑着道:“此处只有张公与晚辈二人,出得我口,入得您耳,出了这个门,我却是不会认的了,晚辈以为,党人宦官,皆是祸国硕鼠!” “我大汉若想恢复国力昌盛,就必须将国都迁回长安,以六郡良家子重建羽林、虎贲,行西汉之旧法,迁关东豪强世族以徙陵,甚至部分恢复盐铁专营之法,以关西武人来压制关东豪族,打破世族对政治权力的垄断,给天下寒门子弟以出人头地的机会,如此,国力才能昌隆,天下,才会真的太平。” “张公考校,不过是在问晚辈之志向,却不知张公以为晚辈的这个志向,如何?可愿助小人一臂之力否?” 说着,秦宜禄站起神来,躬身郑重一礼。 而此时,张奂的胡子都被他自己给揪得掉了几根,不敢置信地道:“你……你这人还真是……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的志向么?天下人都小瞧你了啊,这天下出了你这样的人,却是也真不知,是福是祸。” 秦宜禄闻言则是淡定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公,天下纷扰,以您的威望名声却想让后人独善其身,岂不是痴人说梦?您也是边郡武夫的出身,年纪大了,便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了么?咱们凉州武夫若是甘心去人当狗,无论是选了党人还是宦官,终究只能是兔死狗烹,还请张公助我。” “哎~” 张奂闻言不答,却是低下头,又重新翻看起了秦宜禄递上来自己编写的这本《春秋左氏传》来,秦宜禄也不急,就在下边等着他看,一直到天色彻底的黑了,张奂的老眼昏花已经看不见东西了,这才将书本合上,道: “后生可畏啊。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你的人我也都留下了,若是不嫌弃,做一个我的关门弟子吧,放心,你做不了多长时间,老头子我啊,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却是要麻烦你在我死之后,照料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办理我的身后事了。” 第71章 奇才 秦宜禄这一手整得天下人都挺猝不及防的,事实上这些凉州来的义从原本见张奂并没有给秦宜禄面子,甚至还想给他一个下马威,都是非常失望的。 结果也不知道这秦宜禄给老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俩人关起门来聊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些被秦宜禄带来的豪强子弟中,许多都成为了张奂的弟子,剩下的一部分则干脆并入了玄牝义从,自愿地服侍在了张奂的身边。 整得大家还都挺诧异。 至于说这张奂打算将自己的身后事交给秦宜禄去办,这其实和乔玄将身后事托付给曹操是一样的道理,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威望和政治遗产直接一股脑的全都塞给了秦宜禄,更别说他还收下了这秦宜禄当入门弟子了。 偏偏这张奂还是凉州三明中名声最好的,一时间秦宜禄在凉州的名声和威望水涨船高,甚至几乎还要超过了夏育。 尤其是东羌的许多受过张奂恩义的部落,如先零羌的几名豪帅就纷纷主动过来拜访,纷纷表示日后秦宜禄如果有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什么的。 而等到一个多月之后,张奂将秦宜禄版本的《春秋左氏传》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又重新改过一遍之后,秦宜禄领着一众师兄弟们将造纸厂也建了起来,刻好雕版,直接就开始印刷发售之后,自然,也就是天下震动了。 关东世家大多都是经学传家,靠的就是对知识的垄断和五经的解释权立身的,此书一出,就仿佛以记重拳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打得迷糊了。 一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边郡武夫,玩上特么的春秋了? 开什么玩笑啊! 然而这样的故事偏偏还是天下人最喜欢的:一个征战半生的名将,因不小心卷入阴诡的政治斗争而至仕,隐居后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七十古稀之龄鼓捣出了书籍并将左传并入春秋,这特么才是真正的天下楷模啊!这不比袁绍那种纯纯的靠吹牛逼吹出来的天下楷模要靠得住得多? 他们当然是不想认的,奈何这造纸加印刷,新书实在是太方便了,而且这书的雕版也是张奂那两个当大书法家的儿子重新刻过的,以至于这书印出来的成品确实是精美,相比于厚重的竹简,哪个读书人会不喜欢呢? 关键是这书卖得还便宜,便宜到了只要识字,即便是普通的自耕农家庭只要有渠道,买上一本也谈不上什么负担,一下子就拉低了学习经学的门槛。 就算是他们有能耐进行明里暗里的压制,不让这书在关东内地郡国中出现,或是将其价格抬高,但人家张奂在凉州的威望总不是假的,他们总管不了凉州的事儿。 而且人家张奂当过匈奴中郎将、度辽将军,曾总督凉、并、幽三洲战事,这三洲边地偏偏又是他们关东世族影响力最弱的,这三郡边鄙弟子平日里想学经学都没有门路,这便宜卖的春秋,他们能不买么? 刀把子,有了自己的思想了?恶犬,居然不听他们这些主人的话了么? 这也就罢了。 本来吧,如果真的只是搞经书,正常来说这张奂就算是春秋玩得再明白,那无非也就是另一个郑玄而已,大家表面上尊重一下也就是了,终究是不太可能威胁甚至动摇他们关东世族的地位的。 毕竟,一个家族的兴衰动辄都是以百年为单位的,眼下这天下阶级已经完全固化,如郑玄,马融这种后起之秀就算是经学上玩得再明白,也没有他们家族强盛的土壤了。 最关键的是这张奂今年已经七十了,还能有几年的活头?过几年他人没了,再大的名声也就那样了,几年的时间他又能收多少弟子?能培养个屁啊。 但特么的秦宜禄怎么就成这张奂的关门弟子了啊! 不止如此,人家还在这春秋左氏传上面署了名! 那秦宜禄才刚刚二十出头啊,却已经是天下闻名的诛宦义士了,名声自不必说,曾辅助曹操平定了凉州的义从胡叛乱,这能力上也堪称是一世俊彦。 说白了,秦宜禄是有这个资格和能力继承张奂的影响力的,而且这张奂很明显就是这样做的,偏偏这秦宜禄如此一搞,整得这些关东世族一时间还真有些找不到压制他的办法。 谁还看不出来啊,这师徒俩是想借此事来团结凉州豪强,创建一个属于凉州边鄙的全新政治势力,这些家伙都是有刀把子的,真让他们成了气候,那还了得么? 偏偏秦宜禄这一手玩得确实是高明,他本就是因诛宦而扬名天下的,也本是刘宏亲自认定的党人,而且自始至终人家确实是没和宦官走得近过,很难往他身上泼什么脏水。 毕竟明明此前大家还互相传颂他的文章和事迹,为了打击宦官,他杀郭胜的事儿大家都没少帮他吹牛逼。 人家虽然实质上是自团结整合凉州乃至并州的边鄙豪强,但名义上人家这个事儿确实是在传经,谁能说春秋是伪学?谁能说左传是异端? 人家真要是教得不明白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这书写得确实是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人家在春秋左传上的学术水平是镇压一代的,纯以学术水平而论,怕也是不弱于马融郑玄的。 攻击张奂,他们不敢也没有必要,但要是整那个秦宜禄,那是既没有理由,人家也没有破绽,却是只能从长计议了。 对此,刘宏和张让当然是乐见其成的,秦宜禄这样的成长速度着实是有些出乎了张让的预料,但总得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秦宜禄注定了不可能是阉党,而且确实是个刺头,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能给党人添堵,他们也乐得其成,甚至也不介意帮衬一把,本质上,这些张奂用春秋聚拢起来的势力还是关西将门。 虽说这关西将门也很危险,但现在这关东世家派系的实力实在是太大,却是也顾不得了。 而朝中那些真正的关西派,对此的感情自然就更复杂了,或是欢喜,或是忧虑,不一而足。 至于朝中最大的关西派是谁?那自然是身为刘宏的帝师,有三老身份傍身,曾两度出任司徒,现任九卿中的太常的杨赐,和他背后所代表的,天底下唯一一个可以与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分庭抗礼的弘农杨氏了。 自那左氏春秋发行之后,杨赐甚至连公务都不管了,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的时间里连饭也没吃一口,一口气将这部新编的春秋左传从头看到了尾,当天晚上人就失眠了,是顶着黑眼圈起来的。 “父亲,您已经一整日没进水米了,天大的事,也不能不顾身体啊,吃一点稀粥吧,切莫太过忧愁了。” 杨赐闻言看了自家儿子杨彪一眼,却是叹息道:“你若是有人家秦宜禄一半的能耐,我又何必忧愁呢?奇才啊,奇才,将来我关西将门中能扛起大旗的,非此人莫属。” 杨彪闻言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忍不住皱眉道:“一个来自云中的边鄙罢了,父亲是不是对他有些过于看重了?春秋左氏传,毕竟是张公所做,他也不过是附了个名字罢了。” 杨赐闻言却嗤笑道:“就凭他张然明?我认识他几十年了,他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么?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能写得出来的,他精研的一直都是尚书,根本就不是左传!” “啊这……您的意思是说,这左氏春秋,还有这造纸、印刷之术,都是那秦宜禄搞出来的不成?他一个云中鄙夫?这怎么可能?” “张然明一直就住在咱们弘农老家,他的斤两,旁人不知,咱们也不知么?就算他背着咱们有偷偷研习左传,可这造纸之术,咱们总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吧?这弘农,还是咱们杨家的地盘吧?” “再者,他都辞官这么多年了,若是真有这个本事,早就该拿出来了,何以现在人都七十了,命怕不是都不长了,才拿出来?他也没培养过他的那几个孩子啊。” “所以,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恐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这新版的春秋,还有这造纸、印刷,都是出自这秦宜禄之手,张然明才是挂名的那个。” “早先似乎听人说过,那秦宜禄在于董仲颍介绍自己的时候提过,他是尤擅左传的。” “一个云中的边鄙?” “一个云中的边鄙,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做到名扬天下了,一个云中的边鄙,写得出宦官论、朋党论,写得出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写得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个云中的边鄙,远在边郡却能对朝中政局之争斗洞若观火,知道什么时候往党人身边靠,也知道什么时候离他们远一些,更能拒绝公车征召比两千石的城门校尉的诱惑,那他再精通一点左传,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边郡鄙夫,这只是出身,说明不了能力的,至于他为何能会这么多的东西?也许是有过高人指点,也许是有过异人相授,亦或者是人家本来就生而知之呢?谁知道呢?这少年已经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了,谁若是还将他当做边郡鄙夫,那才是真的鄙夫了啊。” 杨彪闻言,脸色不禁一红,却也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太舒服,打心眼里,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会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的。 毕竟他年少时也是海内知名的,也是举了孝廉,茂才而皆不受,最后由天子公车征辟,是参与了东观汉记的编写的,去地方上当太守锻炼的时候,享用的也都是京兆尹、颍川、南阳,这种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地方,回京之后又一直在九卿的位子上转,不出意外的话他杨彪迟早也是要混一个三公子来坐坐的。 当朝九卿,被自己的亲爹说自己还赶不上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后生一半,这谁能忍得了啊? 杨赐自然也看得出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问道:“不服?” “不,不敢。” “不敢,就还是不服喽?” “我……我只是觉得这个秦宜禄,未免锋芒太过,不懂藏拙,太高调了,所谓刚而易折,我却是不认为他能走得多远的。” 杨赐闻言却是愈发的感到失望,叹息道:“为何就不是他明见万里,已经认定了将来天下必然大乱,锋芒毕露,会不会是因为时不我待呢?你是在颍川和南阳都当过太守的,我也跟你提过许多次,难道你就没注意过太平道么?数年之内,这太平道恐怕是必然要干出一番作乱的大事的,到那个时候,岂不正是他们这些锋芒毕露的武夫登天的机会么?” 事实上,太平道搞得这么大的规模,要说天下人都跟傻缺一样被他们蒙在鼓里,一直到他们大规模造反的时候才知道注意到他们,这未免实在是太自欺欺人了一些。 一个拥有百万信徒的民间组织,只要当权者不都是一群蠢猪,就不可能不注意,事实上东汉朝廷中的明眼人也是不少的,杨赐早就已经注意到太平道的问题了。 然而注意到了又能如何呢?太平道活动的区域其实是与关东世家,或者说党人的势力范围高度重合的,这其中未必就没有推波助澜之意,又涉及到了两汉数百年来的儒道之争,东汉的地方政府早就已经有了以郡为国的独立化趋势,你刘宏又大搞党锢,那大家还凭什么还要帮你处理这棘手的道门组织呢? 诺大一个东汉朝廷,真的上书警示过太平道的就三个人,杨赐,刘宽,张济,恰好都是汉灵帝刘宏的三位帝师,是依然忠诚于皇室的,被刘宏信得过的真正中坚力量,朝廷基石,也恰好都跟袁氏等关东党人完全不是一挂。 难道杨赐能看得出来的东西袁隗袁逢就看不出来?太平道可一直都是在关东地区活动的,和杨赐的势力范围几乎是没有重合的。 说到底,能名留青史的人物,又有几个是真蠢的。 然而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关东的事儿,地方政府上真的早就以郡为国,是由哪些豪强世家们说了算的了,杨赐的影响力在关西,除了打打嘴炮之外也确实是什么都干不了。 然而人家杨赐是三公,他能在千里之外远见太平道终将为祸并不足奇,但秦宜禄一个生长于并北,崛起于凉东的鄙夫若是真的能将事情看得这么远,那就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了。 又能打仗又能著书做经,还能远在千里之外看得清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和天下大势,倒也怪不得这杨赐会给出一个奇才的评价了。 第72章 父,子,孙 杨彪张了张嘴,本想说秦宜禄这十之八九也是误打误撞,他一个边鄙怎么可能有那样长远的目光,然而话到嘴边,想了想,又感觉这个秦宜禄实在是邪门的很,却是又有些拿不准了 只得嘟囔道:“儿子虽然愚笨了些,但您的孙儿小修自幼聪慧,假以时日,必不弱于那秦宜禄的。” 提起大孙子,杨赐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些许慈爱之色。 一想到自家儿子好歹也是当了爹的人了,又是当朝九卿,多少也给他留了一些面子,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低头开始吃粥了。 “父亲您说……这秦宜禄和张公搞得这左氏春秋,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会不会……不好控制?” 杨赐闻言放下了粥叹息道:“主要还是这个秦宜禄啊,然明兄已是古稀之年,其后辈中也并无特别出色之人,无所谓了。” “这一本春秋左氏传我通宵地看过了一遍,假以时日,左传的地位恐怕还要置于那谷梁传之上的,看其思想,倒是更像是咱们今文文学一派,再加上他们又都是关西将门,想来必是更亲近我们一些的,若是能将其收为己用,或许,也是咱们压过关东世家的机会。” 杨彪闻言点头道:“此人确实是个人才,只是父亲,他这人并无师承,说是关西将门,但却跟咱们家几乎毫无关系,而且我看此人也是个狂傲难驯的性子,咱们要如何拉拢他?” 杨赐想了想道:“你以为,这秦宜禄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这……名声,他肯定是不缺了的,二十出头便已经名扬天下,再多的名声对他来说反而是牵累了。钱粮等俗物自不必说,听说此人与盖元固相交莫逆,真若说豪富,这盖家恐怕还要在咱们杨家之上。” “出身上,他虽然差了许多,但现在有张公提携收他做了弟子,再加上这本春秋左氏传,咱们就算是提携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况且他恐怕也未必稀罕,否则他人都到弘农了,这印刷造纸之术怎会献与张奂而不是咱们?” “官职权位上更不必说,今上三次对其公车相召,他连城门校尉这样的比两千石实差都拒绝了,我听说,张让正琢磨着打算直接让他在凉州做武职,父亲您固然可以招他做个掾吏,但恐怕他也未必就会因此而感激。” “甚至就算是势力实力上,此人成长得也是极快,一个凉州名士这四个字是无论如何也当得起了的,听说他那玄牝义从已是天下间叫得响的精锐了,那玄牝谷近来收拢并州流民,其人口好像也是越来越多,只怕是都能自成一军了。” “啧,细细数来,此人明明身无半点官职,却在短短一年之内,居然发展到了这般地步,真要说他缺什么,恐怕也就是朝中没有贵人护佑了,张公虽然名头响亮,但毕竟早已离朝,或许咱们杨家可以做他的靠山?只是……” “有什么顾虑么?”杨赐问。 “只是听说此人乃是董卓所拔擢,而董卓,却也是咱们关西的叛徒,现在已经是袁隗帐下所养的一条忠犬了,也正是因此,这秦宜禄此前借着这一层关系其实攀上的是那些党人的线,此人当真舍得改换门庭么?那袁隗,又该做何反应,他难道就不会拉拢此人么?” “嗯……” 杨赐闻言拧着眉苦苦思索,最终却只能是叹息一声,道:“我看,这秦宜禄与那些关东世族恐怕是注定不能同路的,这分明是连张让那个阉宦都能看得出来的道理,此人大才,咱们自然是要与他结成牢不可破之关系,才好不让旁人将其抢了去,他人既在弘农,不如便让修儿拜他为师,学他这春秋左氏传如何?” “哈??” 杨彪一脸懵逼。 弘农杨氏的嫡子嫡孙,拜这二十出头的晚辈后生为师? 要知道这杨彪对他那宝贝儿子杨修是看得极重的,这孩子自小聪慧绝顶,他心中也一直都是寄予厚望,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时时刻刻亲自教导的,为的就是能让他继承杨家衣钵。 且更重要的是,这杨彪其实许多想法上与杨赐并不相同,杨修的母亲乃是汝南袁氏女,打那老袁家那边论的话,那袁绍袁术还要叫他一声表弟呢。 这杨彪对杨修其实也是另有安排的,就算是要拜外人为师,他也是打算让杨修去拜那汝南袁氏,或是学习古文经学的,这孩子本身就是关西与关东合流的一个象征,他将来也并不想让这杨、袁两家再斗下去了。 而那秦宜禄,张奂,这一波人都是典型的武夫啊,让杨修跟着一群武夫学习,学什么? 所谓知子莫若父,见杨彪犹豫,杨赐转瞬就将他的那点小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却是忍不住又一次的心升失望之感。 道:“你啊,当真是小事明白,大事上糊涂啊,我死以后,你大概率也是能混到个三公的位置做做的,如此,咱们杨家便也算得上四世三公了,可是你当真以为,仅凭这所谓的四世三公的名头,就真的能比得上那汝南袁氏了么? 汝南袁氏权倾朝野靠得难道真的是四世三公的这点虚名么?我弘农杨氏到底是靠什么立于朝堂,你当真是心里没数么?秦宜禄那本左氏春秋,已经刨了咱们弘农杨氏的根了啊!此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我弘农杨氏几有灭顶之灾,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打你的那点小心思,小算盘?” “灭……灭顶之灾?就因为这一本春秋?” “你啊,哎~此事就这么定了,为了我杨家基业,我这个做父亲的这次便独断一把,明日便将修儿送回弘农老家,你自己则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和我说。” 杨彪闻言憋得好不难受,虽然这杨赐训斥得也没有多重,甚至也可以说是压根就没训,给杨彪留着面子呢,但这杨彪毕竟是九卿啊。 却是既有些不服,又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了。 回到房中将此事与杨修说了,杨彪却依然是有些意气难平,忍不住道:“修儿你虽说是咱们杨氏子,然而你自小在洛中长大,恐怕对老家也不甚熟悉,你若是不想回去,明日,为父再想想办法,劝劝你祖父,他年纪大了,有时候也是挺不讲理的,事关我儿前途,却是也由不得我这个做儿子的顶撞一番了。” 闻言,只有七岁的杨修却是忍不住将两撇眉毛皱得很厉害很厉害,道:“父亲与祖父是有所分歧么?孩儿倒是觉得,似乎是祖父说得更有道理一些。” “你这小娃娃懂得什么?我让你留在洛阳,对你以后是另有安排,你若是真回了家,这身上的关西武夫色彩就洗不掉了。” “为什么要洗呢?父亲,我年纪小并不懂,然而却是也知道,咱们家是关西名门,可是,父亲和祖父,你们明明都没上过战场啊,我也不懂,咱们这所谓的关西名门到底是哪里来的,但,即便是我也听说过凉州三明之名声,咱们作为关西名门,难道不应该和他们亲近亲近么?” 第73章 教学相长 说回雍凉这边 作为关门大弟子,秦宜禄也算是得了这张奂的真传了。 老头的身体不后,每天能保持三个时辰清醒且有精力讲学便已经是极限了,其他时间大多数都是昏昏沉沉,甚至干脆就是讲着讲着就睡过去。 不过即便是三个时辰,对秦宜禄来说也算是受益匪浅了。 他给秦宜禄所讲得当然不是什么之乎者也的东西,实话实说,古代人,即便是所谓的大儒知识储备也是有限的,所谓的学富五车,其实书简这东西就算是装了五个大车又能有多少东西?都未必比得上一本中篇网络小说的体量,而张奂本质上依然是个武夫,也算不上什么大儒。 秦宜禄就算上辈子看过的经学不算太多,但那也是经过宋明两代学者推陈出新的,真不是汉代所谓五经博士能够相提并论,要说讲经学,这一老一少还指不定谁给谁讲呢。 那东西,没什么大用的。 所以张奂对这位关门弟子讲得一直都是兵法,老头休息的时候他就仔细研读六韬、司马法、孙子兵法、尉缭子、吴子等经典兵书,待这老头睡醒之后将疑惑不懂的地方对其进行讨教,这老头在带兵的将领中属于理论知识比较丰富的那种,尤其是对司马法的理解很深,往往寥寥数语,就能让秦宜禄有醍醐灌顶之感。 毕竟上辈子四书五经小时候还看了看,正经人谁看兵法啊,而且还是古代兵法,这东西在现代属于废学,在古代,一般也根本找不着人教。 秦宜禄屯户出身,实战经验是有一些的,甚至还嘲讽和鄙视过曹操,然而理论这东西宛如高屋建瓴,他很清楚的知道将来他若是也想混个名将什么的当当,这东西是必须得学的,可算是找到机会了,自然也是格外的珍惜。 当然,除了这些理论知识之外,张奂身上最宝贵的自然便是他那沙场数十载积攒下来的宝贵经验,整个汉末,甚至整个东汉来说,除了段颎之外好像也确实是没有比他更会打仗的人了,就连皇甫规都要差上许多。 这张奂在讲学的时候往往都会提及一些过往他所经历过的实际案例,有时候还会拿真实案例来考验他,各种的细小微末之处,无不让秦宜禄受益良多。 更让秦宜禄感到难得的是,这张奂居然将段颎这辈子打过的每一场重要战役都牢牢记在心里,并且明显都是琢磨分析过的,明明他心里恨段颎恨得不行,却也依然将段颎的这些个例子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得明明白白的。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段颎这人虽然人品不行,滥杀无辜非是君子所为,但打仗的本事确实是光武之后的大汉第一人,天下少有,他的本事还是可以学一学的。 当然,时间和精力既然都给了秦宜禄,其余的学生自然也就不得已只能冷落了。 却是只能是在张奂休息的时候,由秦宜禄作为师兄代为为其讲经,反正,这些人也是来学左传的么,真让张奂去讲左传,也不可能讲得比秦宜禄更好。 说是师兄,实际上也与师生关系相差不远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发酵,秦宜禄和张奂这一对师徒原本就已经天下知名的名声自然是更上一层楼,对于凉州地区的豪强来说,终于有了个能学习的地方了,如何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几乎是稍微在某个县里有点名声的豪族,都已经派了家中子弟来此处学经或是自带钱财粮食募为义从,如此两个月过去,张奂隐居的乡间渐渐的也是越来越热闹,居然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集市。 当然,张奂正式手下的,有师徒之名的弟子也并不多,凉州地区,除了成廉和张杨这算是入室弟子,平日里秦宜禄顾不过来,还会和张芝和张旭学习基本的简单经学之外,真的定下了师徒名号的也就那么几个,无不是来自凉州名门。 比如北地傅氏傅燮的儿子傅干,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金城阎氏子弟阎行,武威贾氏贾诩的长子贾穆,张济的亲侄子,武威张氏子弟张绣,汉阳韦氏的韦康、汉阳姜氏的姜叙、以及,敦煌盖氏的盖勋将自己的亲儿子盖顺也给派了过来。 都是凉州本地的豪族俊杰,且秦宜禄很清楚的知道这都是未来在薄薄的青史上留下了几行名姓的人物。 大家都不傻,谁拜老师的时候不希望拜在本地大贤的门下学习呢? 凉州,乃至整个关中地区就没出过几个大儒,弘农杨氏本来就很特殊,他们家祖上是出过西汉宰相的,其家学本质上还是今文学派的那一套,实际上跟旁的儒学家族并不是一回事儿,此前好容易出了个马融吧,大家也更愿意将其看做叛徒。 一个关西大族子弟,还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却生把自己搞成了古文学派的集大成者,几个有名的弟子中,郑玄、管宁、卢植、延笃都是关东人。 呸!有好东西不交给关西人,反而一门心思给关东人做狗,吃关东人的屎去吧你。~ 因为实在也是没有,因此这张奂突然拿出了一本印刷发行的,飞速就传遍了天下的左氏春秋出来,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呢? 这可是张奂啊,大家都是曾派家中子弟跟随他与他一块打过仗的,他总不可能还去给关东世族当狗,不收关西人吧? 况且只要是认真看过左氏春秋的都明白,左氏春秋本质上还是今文文学的升级版,跟关东人玩的古文文学不是一脉的。 这张家自然就门庭若市了么。 这张奂也真的是用心了,在收弟子的时候刻意选的都是一些年岁较小的,至多也就比秦宜禄大一两岁的,如此一来这些人自然也就对秦宜禄这个师兄不会有太大的排斥,说白了,这哪里是给自己收弟子,分明是给秦宜禄培养势力呢。 有朝一日若是秦宜禄能够乘风而起,到时候需要征辟凉州的人才为己用的话,直接征辟这些人,既方便又省事儿,而且保证好用,这些人在自己所在的郡县都是地头蛇。 至于那些绝大多数,跟随秦宜禄而来或是主动来投奔张奂的其他人,则全都以义从的身份进行旁听,实际上跟秦宜禄几乎可以算是师徒之实了。 这也是东汉的传统,大儒讲学的时候往往是不介意其他的闲杂人等来旁听的,只要听过大儒的课,虽然算不上弟子,却可以说自己是大儒的门生了,大儒是自己的老师,殷勤一点的话老师死了的话门生也是要戴孝,服丧的。 否则,袁、荀、桓、杨这几家动辄数以万计的门生是哪来的?怎么可能都是手把手交出来的呢? 凉州的州情比较特殊么,张奂又曾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所以稍微便了个花样,没用门生的这个词,改用了义从这个名字,但本质上还是换汤不换药的。 那既然叫做义从了,自然也就稀里糊涂的归了玄牝义从,稀里糊涂的,跟这秦宜禄确实也建立了主从关系,靠不靠得住另说,起码这份渊源,这就算是定下了。 这一日,秦宜禄秉烛夜读了一晚上的司马法,一大早上被鸡给叫醒过来,知道张奂作为老年人起床和吃早饭什么的都比较耗时,便索性先带领着一众师弟师妹们读起了经书。 却见一新来不久的青年突然站起来道:“师兄,昨日在下温习功课之时,读到成公四年时,其中提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一句话。” “小人敢问,此言莫非真的是圣人之意么?又是否是张师之意呢?以张师行事来看,这却是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张师所做了,这左传,当真是张师所编的么?” 说完,就满满一院子的人,齐刷刷地用目光刷刷着他。 这货是前两天新来的,也不是出身于什么大豪名门之家,因此其身份只是义从而不是弟子,却是不想他居然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问这样让人难堪的问题。 事实上这个问题有疑虑的当然不止是他,但敢于当众说出来,让这秦宜禄,乃至其背后的张奂都下不来台的,他还是头一个呢。 毕竟张奂是平羌名将么,而且是出了名的不杀之将,以前当护羌校尉、护匈奴校尉的时候也确实是对那些羌胡将领一视同仁,仅凭人品德行就能让反叛的匈奴和羌胡调转兵刃对叛军反戈一击,以他的身份和过往人设,教弟子这样的一句话,那确实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话,倒像是段颎说的。 大家到时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们学的这经书是叫左传,不叫张传,原著作者叫左丘明,张奂和秦宜禄只是归纳、整理、编撰么,就是把这句话留下来了呗,多大点事儿啊。 但是你当众把这句话点出来,这就是你不对了啊,如果这句话是对的,那岂不就说明段颎是对的,张奂是错的了么? 如果否认这句话,那……这左传是你给编进春秋的,还大言不惭的说是以左传释春秋,所谓微言大义,你的意思是圣人错了不成? 虽然不知道张奂和秦宜禄因为什么没有把这句话给删掉,但,你身为人家的弟子,义从,当众把这句话提出来,这不是让人下不来台么?这不是存心找茬么? 闻言,秦宜禄也是心中不喜,心想着,这货是哪来的,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吧。 忍不住问:“这位师弟,却不知你是何方人士,又是哪一家的子弟呢?” 便见那人抱拳道:“在下乃是凉州金城麴氏子弟,单名一个义字,尚未取表字。只因久与羌胡杂居,与他们也颇为熟悉,亦知其中固然不乏有豺狼反复,畏威而不怀德的,但更多的,其实与咱们汉人也没什么区别,就算是那义从胡,多年来为我大汉戍守边疆,也是颇多苦劳的,却是觉得这样的一句话,实在是有些武断,荒谬,倒像是那些从没与羌胡混居过的内郡子弟说的话,着实是不像张师之语。” “哦~,金城人啊,难怪,等等,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啊?金城麴氏,麴义啊。” “啊~,原来是麴师弟啊,坐,坐坐,麴师弟你这个问题,可真是个好问题啊,来,坐下,让师兄好好跟你说上一说。” 第74章 第一张ssr,入手! 一听说此人叫做麴义,秦宜禄一时间后悔得直拍脑门。 他妈的,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这一段时间里秦宜禄也没闲着,先是借修庙之名化缘,借机几乎将凉州东部几个郡比较有名的豪强都拜访了个遍,几乎将凉州地区比较有声望的,以及印象中在未来青史留名的大人们都拜访了个遍。 后是借着张奂的名义将整个凉州的英豪一网打尽,图的就是个拉拢人心,为将来的天下大乱做准备,到时候收这些凉州英杰为己用。 不过说真的,效果也并不能算太好,因为事实上他印象中在历史上稍微有名气一点的,往往都有个不错的出身,就算是也缺出身前途,但人家想要的东西自己根本给不了,想收任何人当小弟,都是任重而道远。 比如皇甫坚寿这种,人家亲爹太牛,不可能走自己的渠道,也就是互相交个朋友;比如傅干这种,他爹傅燮和自己其实并不对付,这傅燮毕竟是由范津所举荐的,俩人之间甚至还有点仇怨,能和平共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至于那些如雷贯耳的人中龙凤,那却是一个也没碰着的,贾诩此时正在洛阳当官没在凉州,而且人家就算是在,恐怕也无非就是交个朋友,毕竟人家是举的孝廉的出身,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年头能当上孝廉的,其背后的家族就没有一个不是名门,哪有什么平民子弟。 韩遂边章,和贾诩的情况一毛一样,此时也都不在凉州,就算是在了自己也收不下。 还有一个马腾,史书上说这货是扶风马氏,马援之后,也不知道是真假,反正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就更够不着了。 扶风马氏是特么整个关西地区除了弘农杨氏之外最大的世族了,这一代还活着的话事人马日磾是当朝三公,上一代的马融是天下顶尖的大儒,卢植和郑玄的老师,自己想见这马家的人一面都颇有些不容易,何况是收人家为小弟? 而如果这是假的,那反正他是没听说过马腾的名号,那让他上哪去找他去? 以至于秦宜禄虽然这一段时间确实是也收到了不少的小弟,但真的有青史留名的却是一个也没有,仔细品鉴一番,这其中或许有几个有潜力的,但真的就只是潜力,一个能挑大梁的都没有。 说来说去,他所接触的这些凉州未来的英杰之中,地位最低,已经颇有了小弟意思的反而是已经有了郡吏官身的庞德庞令明了,但代价也着实不小,至少一个三署郎的名额给举出去了,而这样的机会或者名额,短期之内他也不可能再遇得到了。 正因为如此,秦宜禄其实实际上已经有点放弃去招募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了,也真的是绞尽脑汁的去回忆、琢磨过这凉州大大小小的各大势力什么的,却是脑子短路一般的,把这个麴义给忘了。 毕竟,金城麴氏确实也不是什么大豪族,地理位置上距离汉阳也有点远,平日里没人提醒的话秦宜禄真的是都没听说过这个家族,自然也就不会因这个特别的姓氏而想到此人。 差点错过了这一员大将啊! 关键这麴义虽然是凉州人吧,但历史上这货一直没在凉州混,反而是在河北出的名,秦宜禄回忆凉州能人的时候还真忘了这位未来的冀州第一神将。 当然了,此时这么一想,关于这位凉州豪杰如何就成为了冀州名将,也就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黄巾起义呗,皇甫嵩是三年后讨伐黄巾的三大中郎将之一,肯定会带走一大批凉州英杰,这其中十之八九就包括了这个麴义。 而讨平黄巾之后皇甫嵩又当过一段时间的冀州牧,那将一部分立有功勋的将领留在冀州安排工作自然也就是很正常的事儿了,再后来皇甫嵩自己调离冀州,这麴义兜兜转转的可不就落在袁绍的手上了么,那自然也就悲剧了么。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人才,历史上灭了白马义从的就是他,袁绍能做河北雄主,大半都是依赖于他,即便是放在人才济济的三国时代,这也毫无疑问是第一梯队的ssr。 关键是这个麴义出身还真不高,凉州麴氏,即便在金城本地恐怕也当不得什么名门大豪,如果不是后来的天下大乱的话,就这样的出身,在阶级已经几乎完全固化的东汉,除非有逆天的大气运,否则他这一辈子想混个两百石的县吏都费劲。 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拒绝自己这个名满天下的凉州名士,张奂的关门弟子的招揽呢?自己还是他师兄呢,还有着师徒之实呢。 感谢老天啊,这是把自己不小心忘掉的顶级人才给送自己手里来了。 这么一想,秦宜禄看这麴义的眼神,自然就从原本的厌恶,唰得一下就变成了热情相待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大声地一拍桌子道:“好!好问题!好啊!这位师弟,麴义是吧,很好,有不懂,不明白的问题就是要提出来么,你不提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懂还是不懂?正所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么,我相信,这个问题,麴义师弟一定不是第一个心有疑惑之人,然而这么长时间了,除了麴义师弟,你们却都没有问过,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们心头的顾虑重重,你们是来学习的,难道张师对自己的弟子还会藏私么?” “还是说,你们是为了保全张师,还有我这个做师兄的颜面?此大谬也,所谓教学相长,张师也好,我也好,教授大家学问的过程也是一个温故而知新的过程,你们若是有什么地方想要争辩,那就应该提出来,理越辩越明么,就算是我,甚至是张师辩输了,但只要理辨明了,这难道不也是一桩美事?不也是我和张师有所得么?大家,要多多向这位麴义师弟学习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说得完全是没错的,异族与我汉族风俗习惯并不相同,又不知礼仪,其心如何会不异呢?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处理民族问题时,一定要懂得换位思考,要了解其具体的风俗习惯,要学会以异心相待,如此,才能够知己知彼,只有先知其心,才能抚其心,用其心,必要时也应该尊重人家的风俗习惯,当然,有些实在安抚不了的,该杀则杀,也万勿优柔寡断。” “师弟啊,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好,我看你是个人才,现在还只是一个义从么?” 麴义闻言,一脸蒙逼地点了点头。 “看在你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求知之心甚坚的份上,这样,一会儿我亲自去和张师说,让他也收你做个入室弟子吧。” “你们既然跟随张师学习,就一定要向这位麴义师弟学习才是啊,今日吾兴致不错,便留下一封文章与尔等还学习观瞻,还望尔等相互共勉啊。” 说罢,却是又命人取来纸笔,挥毫泼墨,龙飞凤舞一般的写了起来。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 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 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 “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嗯,还行,好歹算是背下来了,初中的必备课文,这么多年了还真有点忘。 “麴师弟,这一篇师说,便由你来保管吧,望你能勤而向学,争取早日学得一番成就,时时保持今日的这份赤子向学之心啊。” “这……这文章,是交给我来保管?您,您愿意劝说张师收我为正式弟子?” 麴义当然看得出这篇文章的分量,即便是边鄙武夫,也不难看出这篇文章几乎可以传世的分量,只要这文章真的在天下流传,世人读之,自然要问这文章的出处,这一问,他麴义的名字自然也会被世人所知了。 名声,毫无疑问可以说是东汉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财富。 再说这麴义来得时间虽然短,却又如何不知这秦宜禄在张奂府上的地位,这张奂待秦宜禄简直已经比亲孙子还亲了,他们这些所谓的义从甚至压根连见张奂一面都是难如登天,平日里任何事,几乎都是秦宜禄代张奂来做指示的。 所以这秦宜禄既然说张奂会收他为徒,那张奂就一定会收他为徒,反正讲经什么的也都是秦宜禄代讲了么,而虽然徒弟和义从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各中区别差距宛如云泥之别,麴义又如何会不明白呢? 张奂的正式弟子,将来这是可以打着张奂的名头去外边混的,就张奂在凉州,甚至整个关西的巨大影响力,便算是两千石的太守,怕是也要正眼看顾一番的吧? 不夸张的说,这对小门小户出身的麴义来说已经可以说是一场阶级跨越了,而推荐他的秦宜禄,说是对他有举荐之恩,也差不了多少了。 在东汉,举荐之恩可是大于天,几乎仅次于生养之恩,甚至还在君恩之上的! 虽然,他问的这个问题,秦宜禄的回答他其实并不满意,觉得有些生硬,好像不是在解答而是给划过去了,但,谁还在乎这个呢? “我……我……”麴义一时也是无言,几乎都想要给秦宜禄跪下了,然而一想到自己与他至少名义上还是师兄弟关系,礼太大了不妥,这才眼眶含泪的抱拳道: “师兄大恩,无以为报,他日师兄若有所用,愿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闻言,秦宜禄连忙将其拉起,脸上乐得,却是连褶子都乐出来了。 第75章 得失 不出所料,仅仅一天之后,麴义果然便顺遂的拜入了张奂的门下。 张奂本人虽然有些诧异,不明白秦宜禄为何会对这麴义如此的另眼相待,但他与秦宜禄这一对所谓的师生毕竟特殊,点个头的事儿,反正也不用他教,自然也就同意了,顺便还给这麴义取了个表字,叫做忠悌。 也当真是颇有一些深意的字了。 当然,秦宜禄的看重对麴义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但其实压力也不小,毕竟,这么多人都是一块来学习的,就你特殊,被秦宜禄另眼相看,那些家世足够的名门子弟也要诧异此人何德何能,能与自己等人同列,而那些与他相似出身于寒门之人,却是只剩下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了。 凭什么他可以拜入张奂的门墙,而我却不行呢? 就因为他问了一个足以让秦宜禄和张师都感到难堪的问题? 这不就是纯粹的不懂事儿么? 这算什么,傻人有傻福么? 人们都天然的嫉妒纯粹因运气好而出人头地的人,古今中外都一样的。 以至于麴义发现自己在当上了这所谓的入室弟子之后,那些真正出身豪族的入室弟子不大看得上他,不太乐意跟他一块玩,那个让他心驰神往的圈子他还是凑不进去。 而原本那个义从的圈子,却是也开始隐隐的排斥他了,以至于他这个所谓的正式弟子在弘农居然颇有些被孤立的意思。 他也是没有办法,却是也只有努力学习,用功读书,寄希望于用成绩来让旁人服气了。 可要命就在于,这麴义的基础实在是有些太差了,凉州豪强么,在诗书教化方面本就是远比不上关东豪强的,这麴义又是小门小户,事实上他就连许多生僻字都认不全,此前却是连五经中最基础的《诗》都只看过一点点,而入室弟子的课业显然是要更重上许多的,除左传之外还要学尚书,这麴义能跟得上才叫见鬼了。 再加上他可能确实也不是学习的料,虽然他明明已经很是用功努力了,但效果却始终不怎么样,换来的只有其他同学的鄙夷和歧视。 这麴义深知机会来之不易,为了追上进度,已经渐渐的有些魔障了,白天跟师兄师弟们一块学习,晚上还要点灯熬油的补基础,学诗书,甚至是学论语,还得拉下脸来遭着旁人的白眼去求教,却是反而还要进一步的遭受羞辱。 这方面却是秦宜禄想帮他都有心无力了,一来他确实也是真忙,二来,其实秦宜禄本人的基础也就那么回事儿。 除了左传有些特殊,他能凭借杜预的未出世的全新版本装一下,其他的,他其实真就是个半吊子,不过是因为平日里没人敢真的考校他,他的知识储备相比古人又大,因此总能忽悠过去罢了,真要是教这麴义尚书什么的,搞不好就露馅了。 自然就只能看着这麴义愈发的努力,却愈发的没什么用,甚至陷入精力不济的恶性循环之中,好几次白天讲课的时候这麴义居然都会忍不住睡着过去。 确是反而还得了个懒惰,甚至不敬师长的名头,让旁人对他愈发的嘲讽和鄙夷,说实在的秦宜禄都有点担心这麴义的心理健康问题,担忧自己是不是拔苗助长了。 这一日,麴义做完了早课,强忍着疲惫的身体拿出了左传正准备再在正式上课之前提前预习一下,却见成廉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油乎乎的纸包。 “谦义兄?你怎么来了,你手中这是什么?” 谦义自然便是这成廉的字了,也是拜师张奂后张奂给取的,他们俩也是张奂的一众弟子中唯二被张奂取了表字的,也因此,这成廉几乎可以说是这麴义在学院中唯一的朋友了。 当然,实际上来说却是说明这俩人年岁都偏小,且出身确实都相对差了一些。 毕竟一般越是大豪大姓表字取得就越早,这东西也并不一定要等到成年加冠的,有些小孩牙牙学语时表字其实就已经取好了,只是加冠之前家里人不去叫罢了。 所谓同病相怜,大体便是如此了,成廉和麴义其实差不多,甚至他的基础还不如麴义呢,这麴义家中好歹也是豪强,出去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一句凉州寒门大体上总是没什么毛病的,然而寒门,那好歹还有门不是?如成廉和张杨这种,却是家里连门都没有的。 张杨的年岁稍微大一些,而且为人持重,心知这麴义在学院颇有些不受待见,甚至他本人对这麴义不劳而获的纯靠运气做这入室弟子也是有些不大看得上的,因此甚少与他玩耍。 成廉则是少年心性,只觉得这个麴义人挺有意思,而且好不容易碰上个水平跟自己差不多的同病相怜之人,自然与他就友善了一些。 “你肯定没吃饭吧?我自己做的烧鸡,拿来给你吃点。” “烧鸡?你哪来的鸡吃?” “我赢的啊,昨晚上弘农杨氏那一批关中子弟要来砸咱们的场子,皇甫兄牵头与他们约好了场子比赛赛马,我赢了足足三千钱呢,你是没看见,昨晚上我可威风了,赢了钱,自然要请大伙儿吃喝么,你啊,都不参加集体活动,喏,这不是想着分你一点鸡吃,让你也沾沾我的喜气么?要我说啊,昨天你真应该也去的,我知道,你的骑术不在我之下吧?说不定你要是去了,昨天赢钱的就是你了呢。” 麴义闻言,却是忍不住苦笑不已,道:“谦义兄说笑了,我哪还有精力去参加什么赛马?昨夜苦读半宿,却是只恨自己每日至少还要睡足两个时辰的觉,否则白天实在坚持不住,心态不坚呢,当真也是,比不得谦义兄来得潇洒。” “忠悌兄你学这干嘛呢?大哥早先就都跟我们说过,经学这东西,真用来做事的时候其实没什么用,所谓的学经,更多的还是为了经营人脉,广交朋友,似你这般日夜苦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快把自己的脑子都读傻了,眼睛快读瞎了,岂不是本末倒置?” 这就不得不说这同为学渣,处事方式的完全不同了,这成廉和麴义几乎完全是两个极端。 麴义是学不会硬学,不吃不喝也要追赶进度,只是效果一直不尽如人意罢了,而成廉呢,其实他也学不进去,甚至因为他比麴义的底子还要更差的缘故,有些课业连听都听不懂。 或者说秦宜禄讲的内容大体上还能勉强听懂,因为秦宜禄主要讲的是左传,而左传毕竟是一部史书,史书么,其实完全可以当故事书听,再加上秦宜禄本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儒,你让他往深了讲他也不会,完全就是仗着自己的见识天南地北的胡侃,因此这成廉往往还能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也确实是没人怀疑过秦宜禄的水平不行,大家都以为秦宜禄这叫做深入浅出,乃是学问研究到深处的最高境界,即便是有些家学渊源如傅干、皇甫坚寿之流,也没发现秦宜禄的外强中干。 但是张芝、张旭等人代张奂讲尚书等其他儒家经书时,那真的就完全听不懂,跟听天书一般了,而成廉面对这些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却是干脆连听都不听了。 下了课也不温习功课,反而呼朋唤友,斗鸡走狗,没事儿练练武艺什么的,甚至还谈了个恋爱,与本地一个俏丽寡妇发展了不正当男女关系。 反正这小子来到弘农之后拜师学到了什么本事不知道,但确实是过得很快活。 闻言,麴义苦笑道:“我又如何能跟谦义兄相提并论呢?你是师兄的生死弟兄,又身有平定羌胡,救援冀县的功劳在身,听闻你曾与胡将单挑数场,也是这凉州一地颇有名望之人,虽出身卑微,可谁又敢真的小觑了你呢?” “对你来说,学经,确实更像是来镀金的,要的就是个过程而不是结果,自然你可以以交友为主,日后也必不会有损于前途。” “然而对我来说,就算是原本还有着几分学多少算多少的心思,但现在受师父与师兄的抬举,却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学出一个样子才行了,否则非但我自己要沦为雍凉笑柄,就连师兄,恐怕也有受到连累,被人议论识人不明了。” 成廉闻言忍不住嗤笑道:“什么叫学出个样子来?你就算是学得再用工,再刻苦,难道还比得上那些内郡中自幼在书堆里熏出来的世族不成?” “大哥他说过一句话,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没有个权威的考试,谁的文化高谁的文化低,拼到最后拼得还是谁有面子有家世,你就算是用功读书将五经都通晓了又能如何?该瞧不起你的还是会瞧不起你。” “咱们啊,都是边鄙武夫,与其在注定不被认可的地方努力,都莫不如扬长避短,学习学习兵法韬略,咱们的老师可是凉州三明,如今还再世的人中的天下第一名将,将来若是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也一定是在战场上的,是用武事,兄弟,切莫要本末倒置啊,张师这里有兵书无数,你可曾看过?恐怕就连自身武艺,这些时日以来也耽误了许多吧?” 麴义闻言沉默不已,却是也只得摇头道:“终究难有两全之法,吾,却是不如谦义兄这般可以从容而择的了,若是连五经都学不明白,将来这边地就算是有武事,秦师兄又如何会重用我这个给他丢脸,不学无术的小师弟呢?即便只是为了向师兄证明自己,这经,吾也是万万不能放弃的。” “谦义兄好意,吾心领了,这学院之中,就只有谦义兄不以我出身卑鄙,愿与我相交,日后若有机会,义必然拼死相报,然而今日功课尚未预习完全,却是不能留谦义兄在此闲聊了。” 说着,麴义用手拍了拍自己面颊强行打起了精神,拿起了左传就要继续用功读书,对成廉下了逐客令。 哪知成廉却道:“哎~,也是,不过你今日预习这左传也没什么用,我看你精神萎靡,一会儿你吃了这鸡,便睡一觉吧,今天肯定是没课了。” “没课?这是为何?” “弘农杨氏来人了,给大哥送了个娃娃当徒弟,据说,就连汝南袁氏也派了人,这一二天也就要到了,大哥要接待他们,自然就没心思给咱们上课了,就算是上课,估摸着也是学尚书吧。” “啊,这……应该的应该的,真不愧是师兄啊,竟让这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同时拉拢么?那也还是要温的,左传毕竟是咱们的主课,今日不讲,明日也是要讲的。” “哪还有什么明日?杨氏来人说,这一次朝廷又要公车征辟大哥了,这次不是进京,而是去北地当都尉,杨氏来信说,这一次的征辟可以应,而且他还替大哥把买官钱都已经交了,大哥自己也确实已经动了心思,就这几天,大哥应该就要走马上任了。” “师……师兄要去做官么?那,那这左传谁来教?” “可能是张师亲自教授吧?你也知道,张师的精力有限么,现在主要的精力都用来教大哥了,都是他先教了大哥,然后再让大哥来教咱们的,大哥走了之后,张师的精力也能充裕一些。” “这……这样啊,那,谦义兄可是也要跟着师兄一并上任么。” “我倒是想,可大哥说他这次不带我和叔稚走。” 麴义闻言,却是在面上忍不住浮现一丝喜色:“谦义兄留在此地继续学习么?” “这……也不一定,杨氏这次为了拉拢大哥,挺有诚意的,杨公说他现下缺个人手,希望大哥能举荐一英才给他做掾吏,大哥明确的说,要在我和叔稚之间选一个,还不知他会选谁呢。” “啊……原来是这样,竟,竟然是去做杨公的座下吏么,真是……恭,恭喜。” 说着,那麴义的一张脸却是彻底垮了下来,实在控制不住,已经黑得跟炭似的了。 东汉时,三公、上公,以及大骠车卫四将军都是有资格开府的,也即是不经朝廷的正式任免,自行选拔属官为自己分担政务,算是做了人家的私臣,而这所谓的私臣如果表现好,当主子的又有门生故吏帮衬,也可以举荐给尚书台走正常的升官流程的。 包括董卓在内,许多人都是这样走出来的,董卓当并州刺史之前就是给袁隗当掾吏么,身上是带有袁氏私臣的属性的,一般来说若是不能举孝廉,给三公当私臣来入仕,已经是很不错的出道方式了。 尤其还是杨赐这种真有实权的,一步步走上来的三公,这与什么崔烈张温之流,通过花钱买官混上三公的人完全是云泥之别。 当然,这种规矩只在这种礼乐上位崩坏的太平时节有用,后来在乱世中,各种州牧啊,太守啊,刺史啊什么的都敢开府仪同三司,像刘备以左将军的身份开府这种那都算是客气的,孙策甚至敢以都尉的身份开府,所谓有兵就是草头王么。 成廉如果真的能当杨赐的掾吏,无疑也是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作为朋友,他当然是高兴的……个屁啊! 全班倒数第一要转校了,倒数第二怎么可能会开心啊! 成廉要是真的走了,他在弘农就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当然更关键的是,秦宜禄要走了,他在此处还何以自处?他是能感受得到秦宜禄明里暗里对自己的优待和关照的,没了这位师兄的帮衬,这诺大的书院上上下下,谁还看得起自己? 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却是哪还有心思去温习功课,或是真如这成廉所言,上床睡觉呢? 第76章 主动过来的大粗腿 另一边,因为招待弘农杨氏来人而耽误了上课的秦宜禄其实也是纠结无比。 这一次搞印刷术印左传并将其并入春秋,确实是搞得大了一点,然而这个名声按理来说应该是属于张奂的才对,秦宜禄只是跟着蹭了一蹭。 然而从杨赐付出的这个血本来看,人家好像是知道这事儿是自己所为的。 毕竟么,人家是弘农郡望,自己和张奂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事儿,确实是很难瞒得住人家,况且这张奂主修的正是他们老杨家的欧阳尚书,都可以说是老杨家的门生了,自然也就很容易判断这张奂的深浅。 老实说,这杨赐在知道真相之后第一时间选择示好,也着实是让秦宜禄对他颇为高看了一眼,毕竟张奂以自己的名义著左氏春秋的这个事儿吧,本质上也是一种自立门户之举,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在挖那弘农杨氏的根基了。 以至于秦宜禄和张奂其实都是已经做好了被杨赐打压的思想准备了。 结果人家非但不打压,反而上赶着来示好,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度,这杨赐就足以称得上一世之杰了,也怪不得他能成为当朝帝师,超然于那党宦相争之外了。 这杨赐的示好也堪称巧妙和魄力实足了,一是直接征辟了张奂的儿子张旭为掾吏,出面保举了他的孙子做童子郎。 童子郎啊!也就是未满十五岁,连孝廉都没举就直接破格进入省内担任三署郎,这可是顶级世族才能有的特权,按照现代社会类比的话,差不多就是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给安排到国务院当实习生去了,这自然就是前途无量的了,这东西即便是杨赐举起来也是搭着大人情的。 再者,就是这杨赐居然还提议让他来举荐一个人给他当门下掾吏,这份人情之大自不必说,然而作为交换,这杨赐居然将自己的孙子杨修给送来了,还要当他徒弟,这算什么,交换人质么? 自己何德何能,能当杨修的老师啊! 这杨修,他爹姓杨,他妈姓袁,说是这天下最最顶级的贵公子也不为过吧? 这份恩情自然是极重,相比之下区区举掾吏什么的反而不算什么了,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师道是很重的,尤其是在东汉的二元君主制的文化背景之下,师之重可能还尤在君之上,而且越是名士,就越是看重这东西。 如果这东汉朝廷未来不崩,能够一直这么勉强维持下去的话,等这杨修成年之后,不敢说和袁绍一样当个“天下楷模”,做个像荀彧一样的“王佐之才”什么的,总还是手到擒来的吧? 那自己作为这杨修的老师,将是多么大的政治资本? 再说既然连杨修都成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将来他走儒生的这条线的话,再收学生,教授弟子时,谁还会嫌他的地位身份不够呢?这天底下身份比杨修更尊贵的人当然也还是有的,但也真不多,哪怕是就为了和这杨修攀附上同门之谊,恐怕未来哭着喊着求着想拜他为师的关西名门,就少不了。 再者此举乎代表着未来弘农杨氏对自己的事儿将会毫无保留的支持,因为自己一旦遭了罪,就必然会连累到杨修,这位杨家的嫡子嫡孙。 这相当于是自己莫名其妙的抱上了一根超级大粗腿啊! 当然了,杨赐的这一笔投资收益也是极大的,如此一来,自己和这弘农杨氏就算是很彻底的绑上了,而且捆绑的力度几乎不弱于直接联姻,自己将来如果真能有所一番成就,杨家也必然是能从中分润的。 更重要的是,杨家,毕竟是学术之家,一直都是执关西学派之牛耳的,左氏春秋一出,其实是颇有些断绝杨氏根基的意思,但如果杨修成为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谁说这左传将来就不是杨家的家学呢? 张奂和自己整了本左氏春秋,在学术上另立门户想刨人家的根基,结果人家派了自家的嫡子嫡孙过来学习,把这东西又给学去了,将来这杨修就可以说,是又通尚书又通左传了。 他不当今文学派的领头羊都说不过去。 莫小看儒学这东西看上去可能不显山不漏水的,这东西在东汉时期可是比天都大的东西。 还是以汝南袁氏为例,家中过继来的,小妾生的孩子袁绍要去当世人表率,天下楷模,冲锋在党宦之争的第一线,背负名望的同时也承担巨大的风险,袁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或是刘宏急眼了想杀人,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嫡次子袁术则按部就班的进入朝廷的正规体系中一步一个脚印的升官。 只有嫡长子袁基,才有资格深研其家学袁氏周易,宅在家里专心做学问,不想当官的时候就做个大儒,等到想当官的时候,不管是两千石的封疆大吏,还是三公九卿,都会乖乖的送过来让人家当。 杨修在杨家的定位,其实就相当于袁基在袁家的定位。 因此总得来说,至少在外人的眼中,秦宜禄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即便是张奂,看着小杨修给秦宜禄跪拜的时候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艳羡。 而且按照他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人设来看,这杨氏,毫无疑问对他也是大恩大德的,那必然是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他日杨氏有事儿,那就也必须是他秦宜禄有事儿的了。 然而问题是,秦宜禄他还真有点不想抱这弘农杨氏的大粗腿啊! 不同于汝南袁氏,人家那根大粗腿是实打实的大金腿,弘农杨氏,虽然同为四世三公,但其实虚得很,外边看着是金的,但其实里子里装的都是棉花。 盛世时还好,大家都给你面子,甚至勉强可以承认他们家仅次于汝南袁氏的天下第二世家的政治地位。 可随着乱世将临,这根大腿其实说倒就倒啊!你看那历史上曹操杀杨修的时候犹豫了么? 别说杨修了,他爹杨彪那么大的名声,就因为他老婆姓袁,被满宠以私通袁氏的罪名抓起来生生将腿都给打断了,那又如何了呢?他不还是得忍着么?耽误人家满宠升官发财了么?他们家所谓数以万计的门生故吏,在哪呢? 盛世时候是大腿,但乱世的时候,这就是个大包袱啊!有用肯定还是有点用的,但,这个用处还真不见得比他们家带来的那些麻烦来的大。 熟读三国史的秦宜禄知道,杨赐是朝中文武大臣最早看出黄巾将会生乱的重臣之一,却是忍不住有点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会未卜先知,已经算到了大汉要完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那杨赐现在还是帝师呢,至少是明面上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几个男人之一,更是关西派的领袖,人家这么客气,这么赏脸,自己肯定不能给脸不要脸,否则这就显得太桀骜不驯了, 看着那一板一眼,二话不说就给自己跪下来叩拜的小正太,年仅八岁的小杨修,秦宜禄一时也是只好勉为其难的暂且先答应了下来。 同时也不免有些头疼,自己能教授这小正太什么,俗话说七岁八岁讨狗嫌,这么大的孩子,最最烦人了。 “老师,来时父亲与祖父对徒儿都多有劝谏,直言老师乃是关西第一俊秀,让徒儿万万不可自持家世对老师不敬,老师若是有什么吩咐,大可以都让修儿去做,修儿一定恭谨侍奉,不敢怠慢,若是有倦怠之处,还请老师多多教诲打骂,勿要留情。” 秦宜禄见状也忍不住赞叹道:“你这孩子,倒是懂事,你来拜我为师,是你祖父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是祖父的意思,不过父亲对此,也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你们杨家家世显赫,将来你父亲位列三公也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也算是四世三公了,拜我这样的一个边鄙武夫,你自己心中不会有不忿之情绪么?” “况且正是年少贪玩的年纪,若说这世上何处最热闹繁华,那肯定毫无疑问是要属洛阳了,弘农与之相比可就差得太远了,而若是你们所得到的消息不假,用不了多久,我还要去北地郡当都尉,北地郡可是边塞苦寒之地啊,你跟着我去北地岂不是吃苦受罪?亦或者咱们俩仅仅只结个师徒名分,我自去北地当我的都尉,你留在弘农老家愉快成长呢?” 这其实却是颇有一些为难杨修,甚至是逗孩子玩的意思在其中了。 哪知杨修闻言却是不卑也不亢,先是按照礼数给秦宜禄行了一礼而后道:“临行之前,修儿曾与祖父有过详谈,祖父跟我说,见了老师的第一面,要尤其注意观察老师的表情。” “哦?”秦宜禄颇感好奇,道:“那你观察出什么了呢?” “小人不懂事,但看得出老师似乎面有不愉之色,似是并不算太情愿的收我这个徒弟。” “哈,你这孩子还真是……心直口快啊,你看你这么说出来,咱俩是不是都挺尴尬的。” “非也。祖父跟我说,若老师您收我为徒时,表现出了欣喜若狂,奉承阿谀之色,则老师终不过是庸人之姿,与老师表面恭敬,留个师徒名分便是。” “若老师您表现得不卑不亢,严肃而有威严,则说明老师您是俊彦之才,让我好生与老师亲近。” “而若是老师面露不愉之色,表现得也没那么喜欢我,则反而说明老师乃是人中龙凤,世间罕有的奇才,让我一定要尽心竭力地服侍您,更不可对老师教授的学问挑肥拣瘦,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就算是不学五经,也是可以的。如此,说不得将来我杨家还要靠老师,才能保着我们的家声不坠。” 秦宜禄闻言挑了挑眉,诧异地道:“这是杨公的意思?啧,高人啊。” “祖父说,您才是真正的奇人。” “哈哈,小杨修啊,来,坐。” 说着,这秦宜禄却是也收起了轻视之心,特意从找来了一个纯铜的香炉出来,点了一根锥香出来放在其中点了,又取出一些自己炒制的野茶出来用沸水泡了,递给杨修一盏道:“过来坐。” 却是俨然已经有几分将其当做大人,想与他开诚布公地唠唠了。 “喏” 第77章 神童,与今古之争 正襟危坐地坐好,杨修却诧异的发现秦宜禄原本还算得体的坐姿突然歪斜了起来,两条腿一分,盘着腿就坐下了。 忍不住偷偷地朝秦宜禄两腿中间的私处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这位老师的腿上居然穿了裤子,什么也看不到。 那秦宜禄仿佛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道:“既然认了我做老师,咱们就不是什么外人了,以后不妨守一守我的规矩,而我的规矩么,其实就是没有规矩。” “我自然是明白君子慎独的道理的,然而我私心以为,这就是一句屁话,圣人之言也并不全是对的,礼这个东西,不能没有,但若是事事守礼,不但活的未免辛苦,人憋得久了,说不定会憋得心理变态,在性格上憋出什么毛病来也说不定。” “礼这个东西是做给外人看的,做给自己,甚至所谓的君子慎独,也即使在自己的家中自己和自己独处时也要严格遵守礼仪,这就是纯粹的有病,坐姿哪有什么雅和不雅的区分呢?穿条裤衩的事儿罢了,在我家中,怎么舒服就怎么坐吧。” “这……” 小小杨修年岁虽小,但毕竟也是从小被儒学礼教熏出来的,尤其似他这种世家子弟,都是自小学礼,如今秦宜禄的这一番话,却是有点震惊他的三观了。 然而盘腿坐,确实是比跪坐要舒服得多么,在脸红,纠结了一瞬之后,却是很快便从善如流,也学着秦宜禄的样子坐了下去,并且主动的拿起秦宜禄刚刚泡好的茶饮了一口。 “这酒……却是也别有一股清香之气,好特别啊,是老师您酿的么?” “那个叫茶,和酒是完全两个东西,酒是使人迷糊的,茶是醒神的,功效完全相反,不过你现在喝的这些都是野茶,我打算培育一些良种,等时机成熟了,就大面积种植推广此物,你们弘农杨氏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种一些。” 杨修闻言,不禁感慨:“老师果然是奇人,您懂得可真多啊,跟着老师学习,说不定会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呢。” 秦宜禄笑了笑,随后很快便收拢了脸上的笑意,伸手给杨修的茶碗续了点茶水,很认真地道:“杨公远见,当真是让人惊叹,只是修儿,却不知你祖父的这一作为,你又是如何去想,又是否认可呢?” 这问题显然是早就在杨修的脑子里的,想也没想便说道:“祖父以为,天下将会大乱,而且很可能是还要远胜羌乱的大乱,杨家在乱世之中未必还能够独善其身,所以我想,老师既然在收我为徒时面有不愉之色,可是跟我祖父想到一块去了?想来这也是祖父对您另眼相看的原因吧?” “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当世除汝南袁氏之外,便也属你们家最为显贵了,就算是这天下再怎么乱,难道还能乱到你们家头上么?若是你们这等四世三公之家族尚且不能独善其身,我一个边郡鄙夫又有何用呢?” 这问题却是趋向于考校了,杨修闻言却是从容不迫,道:“这当然是因为我们杨氏出身于关西的缘故了,左传有云,‘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老师精擅左传,必然是比我这稚子更明白其中道理的了。” “已经读过左传了么?” 杨修闻言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道:“修虽年幼,读书已不下百卷,儒家经典均有涉猎,且我有过目不忘之能,我父亲说,就算是寻常儒生,也未必就能及得上我呢,他还说凭我的学习速度,十岁之前说不定就能赶得上一些五经博士。” 噗呲,秦宜禄一个没忍住,不禁笑出了声来。 这杨彪明显是逗小孩的话,却被他当真了,这杨修要是真能在十岁之前拥有五经博士的水准,那就不是什么天才,而是妖孽了。 当然,读书百卷这个秦宜禄还是相信的,毕竟这年头一卷书总共也没几个字,就跟一篇语文课文似的,只要有良师教导看得懂其中意思,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看过百十来篇语文课文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放在古代的话倒是也当得上一个神童的评价,放在海淀的话可能就需要补补课了。 “那你以为,杨氏为什么会以此而兴,又为什么会以此而衰呢?” 杨修闻言小脸不禁皱巴巴地挤在了一起,而后道:“我曾听人说过,我们弘农杨氏是关西的将门之首,只是我自幼便一直因此而感到疑惑,我们家历代先祖之中,也没有去战场上打仗打出名声来的啊?关西诸将领之中,毫无疑问应该以凉州三明为首,那如今,按说张公才应该是天下将门之首才对啊。” “临行之前,我与祖父讨论过这个问题,祖父说,这其实正是我们弘农杨氏目前最大的困境,因为我朝举贤取仕,最重经义,而整个关西地区,今文文学之风尤盛,我杨氏凭家传尚书之学,当称得上是关系学派之魁首,亦当称之位今文学派之魁首。” “所谓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关西将门大多都读过我们家的尚书,大多也都是今文学派之人,这些人后来慢慢的容易做都尉、校尉、将军等职,自然与我杨家也就有了这样一份香火情,再加上我家中先贤运气好,多做了几代朝中卿相,对同出身于关西之人多有关照,自然,久而久之的便成了所谓的将门之领袖了,此其一也。” “其二,则自然离不开皇权扶持了,直至今日,我大汉的官学其实依旧是今文学派,祖父曾经说过,历代皇帝只要不是蠢蛋,就一定不会听那些关东世家的忽悠去支持古文经学的。” “然而古文经学日益做大,整个关东乃至天下,除了朝廷办的官学,天下人愈来愈多的都已经在学古文经学了,即便是关西最顶级的将门之一,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的扶风马氏,也已经开始传授古经,与我等分庭抗礼了,因此,历代皇帝和掌权者一定都会支持我们弘农杨氏,有意抬高我们的地位,祖父的帝师也是这样来的,真若说学问,咱们关西人难道真的能比得上关东人么?” “有此两点,这才有了我们杨氏的四世三公,足以和汝南袁氏相提并论的地位。然而一旦面临乱世,凭这两点又如何能够在世间立足呢?” “我弘农杨氏之所以能在将门中留下香火情,是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凡在军中能做到军司马以上军职者无有不通经传的,他们都读过我们家的欧阳尚书,寻常的边郡武夫,只靠勇猛杀敌能做到曲长恐怕就已是极限了,而我朝近百年以来,做到将军之位的,又有几个是真的带兵打仗的武夫出身呢?” “然而即便我这个稚童也知道,军中真正为国杀贼的人,难道是那些军司马以上的军官么?若是将来这天下礼乐崩坏,一个空有学问的校尉,真的便能争得过一个大字不识,但勇猛会杀人的曲长么?” “若将来这天下武夫都不学经了,我弘农杨氏如何还能做这天下将门之首,怕不是人家还要嫌我们这名头碍眼,瞅我们感到厌烦,恼我们多年来挡了他们的升迁之路呢。” “至于说君王信赖,恐怕到时候就更靠不住了,如今这党锢之祸闹到这般地步,今上对党人处理起来手段不可谓不狠辣了,然而这党人难道不是一年比一年势大么?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这党锢,迟早是要解禁的,真要是等天下大乱的时候,君王……恐怕也未必是真君王了,否则又怎么叫礼乐崩坏呢?”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得这杨修口都干了,低头又吨吨吨灌了一大碗茶水,这才放下茶碗羞涩地看着秦宜禄,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却也当真是让秦宜禄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虽然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杨修说的这些话一定是杨赐或者杨彪教的,至少也是来之前跟他深入地聊过的。 然而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将这样深奥的一段话复述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是来自杨赐的教授,可这又哪里是寻常孩子能听得懂,记得住的东西? 再说这杨赐杨彪,明明身处烈火烹油之局中,却能够跳出局外看到杨氏本身身处权势富贵顶峰之下的危局,这其实也很了不起。 如此的家学家教,倒是也怪不得这弘农杨氏可以传承千年不倒了。 事实上,这杨修所言其实一点也没错。 杨氏这个四世三公和袁氏的四世三公其实是不同的,实话实说,其势力远不如汝南袁氏,人家袁氏的四世三公是自己挣来的,你个当皇帝的如果不给,人家说不定就要自己来抢了,而杨氏的四世三公则是皇帝赏的。 袁家不算党人么?陈藩窦武专权的时期,袁汤就是两人最信任亲近的幕僚,京城中更是早有“事不谐,问文开”的流言,文开就是袁成的表字,也是袁绍法理上的父亲,意思是说,这天下有任何难办的事儿,就去求袁成,袁成一定能替你办了。 这份权势,至少是天下第三人了吧?那怎么这如此大的党人头子最终还善终了呢?怎么那袁隗和袁逢还都混上了三公之位呢?那怎么两次党锢之祸,袁家全都屁事儿没有呢? 看他们家的二代就知道了,杨彪还需要亲自当官,按部就班的从议郎往上升,升到九卿才能维持他的政治影响力,而人家袁绍,千方百计的通过守孝守孝再守孝,死活不肯当官,也能够以白身而决天下事,这就是最实在的差距。 说到底,这其实还是今古文学之争,今文经学派现在真的是干不过古文了啊。 所谓的今文学派,指的其实是西汉时候所流行的儒学学派,最推崇的是春秋中的公羊学派,拜孔子为万世先师,其实和后世大家所学的儒学都差不多,讲究个家国天下,讲究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讲究个忠孝节义,历朝历代中其实除了东汉,一提起儒家学说想得到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今文学派,这也是大汉的官学。 而古文学派的几大特点,一是推崇周公,讲究复古尊礼,二是更讲究家族在社会中的重要性,没那么多忠君爱国的东西,更强调孝悌,说白了就是万事以家族为先,国次之,君再次之。 举个最不恰当的比喻,如果有人为了国事而杀死自己的家人,这在今文学派眼里这叫大大的忠臣,在古文学派里,这就叫大逆不道。 而第三,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古文学派要比今文学派更加晦涩难懂得多,而且各家各样,根本就没有统一的标准。 越是没有统一标准的东西,这东西学得到底是好是坏,答卷到底是对是错,自然就全都在出题人的一心之间了。 那么谁是出题人呢?自然便是汝南袁氏、颍川荀氏、沛国桓氏,这些门生过万的学术权威了啊。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事实上,周公旦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上古时的语言文字与汉代时又早已大有不同,难道汉代人就看得懂甲骨文了么?所谓的古文文学,从根子上,就是通过一些残书断简之中,由后人瞎几把推演,托古人之口,胡乱重新编写的新儒学。 这其实是一望可知的事儿,摆明了大家搞古文经学就是为了削减皇帝的威望么,今文经学是以皇帝作为绝对的权威去尊敬的,大家都不想听皇帝的话,所以才搞出来的古文经学么,但人家孔子是圣人,大家又不好说孔子说得不对,就搬出来一个比孔子更古的人,也就是周公出来了么。 本质上,古文经学的兴起,就是因为东汉自光武之后,皇帝缺乏对国家真正的掌控能力,就是世族门阀逐渐兴起,开始全方位的跟皇帝叫板,要分皇帝的权力么。 所以确实如这杨赐所说,哪个皇帝要是真支持这所谓的古文经学成为官学,那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但偏偏如今这世道,天下人,尤其是关东人,都以学习古文经学为荣,几乎所有的大儒都是搞古文的,皇帝想让大家学今文学派,可大家不学,他能有什么招呢? 也就是关中地区,因为这以前是西汉的根本之地,此地的儒林世家原本都是学今文经学的,又大多都是朝中贵胄,所以才不愿意放弃自身的固有优势去学什么古文,坚持以今文传家。 比如这弘农杨氏,他们家先祖人家在西汉时那是做过丞相的,杨赐的爷爷杨震是号称关西孔子的,这么大的先发优势,怎么舍得弃今而从古,难道去向同为尚书传家的颍川荀氏求学不成?所以才死守着今文学派不放,却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古文学派的作风,比如家学传承什么的。 实际上正儿八经的儒学哪有家学的道理?四书五经难道是什么难懂的东西?买本书回家自学不就得了么?人家孔子写的书,难道还有版权的概念不成? 所以这皇帝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支持杨家的,而杨家,也只有在拥有皇帝支持的情况下,才有资格和搞古文的袁家相提并论,历代杨家的当家人也无不是表现得忠君爱国,即便是也张罗着诛宦,但却和党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然而皇权,到了桓、灵这两辈的时候使起来也真的是力不从心,关西出了个马融,就是搞古经的,那些关东的世族一看,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都开始搞古经了,那家伙给他这好一顿吹啊,直接把他吹成了天下第一大儒,说他是古文经学的集大成者,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关西人,包括武将在内,都去跟着这马家去学古经去了,刘宏甚至不得不搞出所谓的熹平石经,将今文经学大张旗鼓的刻在石头上,告诉天下人,这才是官学啊! 而即便是如此,刘宏在许多事上也是有心无力的,比如那熹平石经上所刻的诗,就曾互相争吵不休,最后还是不得不刻上了代表古文学派的《鲁诗》而非是后世而来的秦宜禄所熟知的毛诗,甚至负责参与熹平石经的所谓大儒,也多掺沙子,虽极力避免关东世族参与其中,也使得主导权始终牢牢掌握在杨赐杨彪父子的手里,但包括马融的后人马日磾和他的学生卢植都在其中,因为他实在实在是已经无人可用了,这种儒们盛世,总不能搞一堆太监,阉宦的走狗去参与工作吧? 归根到底,皇权衰微,则今文衰微,今文衰微,则杨氏衰微。 这,其实也是秦宜禄觉得杨家麻烦的地方。 他当然是不喜欢古文经学的,正经人谁喜欢古文经学啊,后世学者几乎就没人去研究这东西。 但大势如此,这天下已经是古文的天下了,聪明人不拧大势,胳膊不能去拧大腿啊! 现在他收了这杨修当弟子,跟弘农杨氏已经彻底绑定了,这不就相当于他跟今文学派绑定了么?这不就相当于他以后只能当个今文学派的领头羊了么? 这不就,完犊子了么。 第78章 关西将门本一家 杨修毕竟才刚刚七岁,能将杨赐教他的内容大体不差的复述出来,已经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真指望他来代表杨家与秦宜禄商讨利弊,做利益交换,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么。 秦宜禄本人是不愿意与杨氏牵扯上什么关系的,虽然本心而言,他也喜欢今文学派,如果有朝一日他当真能雄霸天下,鞭笞宇内的话,肯定也是要大力推崇今文学派,把所有古经都打做异端的,但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属于穿越者的妄念而已,诸事纷扰,人如浮萍,哪敢去想那么后期的事情呢? 虽然他很尊重弘农杨氏的几代先贤,乃至于杨赐、杨彪父子这一对真正的大汉忠良,他也都是非常敬重的,但所谓敬而远之,心里佩服一下自然没什么,真要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那是万万不肯的。 不过该说不说,杨赐,着实是一位高人。 就见杨修在大口大口地喝完了茶水之后,却是居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临行之前,祖父给了我这个。” “给我的?” 说着却是要伸手去接。 “不是,不过祖父刻意说了,可以给您看看,这封信,是给马婆婆的。” “马婆婆?什么马婆……哦,居然是皇甫夫人。” 说话间,秦宜禄已经将书信拆开,看了起来,杨赐既然说了这封信自己可以看,很显然这信就算不是写给自己,也一定和自己有关。 而所谓的马婆婆,指的居然是皇甫规的遗孀马氏,这却是秦宜禄万万没有想到的了,这老头老太太玩挺花啊。 当然,信中肯定是没什么男女之情的,只是拜托了马氏,希望他能对自己和杨修多多照顾,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她可以教授杨修一些学问。 看完了信,秦宜禄神色很是复杂地将信件递了回去,饱有深意地看了杨修一眼。 说来,这马氏在历史上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了,因为历史上,在董卓乱政之后,曾经非常荒唐的想要强行聘娶这个马氏,而马氏刚烈无比誓死不从,被暴怒的董卓残忍杀死。 这事儿也成了后人津津乐道,认为董卓好色无度的铁证之一。 事实上这事儿跟好色有什么关系?马氏是皇甫规的老婆,不是皇甫嵩的!那皇甫规曾是张奂的上级领导,对他有提携之恩,也是凉州三明,都死了快十年了。 张奂今年都已经七十了!那皇甫规的岁数比他都还要大点,那他的老婆得多老了啊。 虽没记载她的具体年岁,但那皇甫规就算再如何老牛吃嫩草,那也是正妻啊,总不能真是八十娶的十八吧?等到将来董卓乱政的时候,这马氏再如何推算,也至少有四十多岁了吧? 五六十好像也是比较合理的,甚至六七十,七八十,也不是不可能。 董卓要强行娶一个至少四五十岁以上的老太太,这事儿怎么想,好像都跟美色关系不大,熟女控也没有喜欢这么熟的吧。 说来,凉州的风土人情其实是大异于中原地区的,因为这里半耕半牧,且常年与羌胡混居,又一直征战不休,男人死得很快,这就导致这里女人的地位比一般内郡更高,而婚姻伦理关系相对混乱。 事实上整个三国时代凉州女人名垂于青史的数量比内郡所有郡国的女人加起来都还要多,而且也不是作为某某夫人某某母亲之类的,三国时期的唯一女将军王异也是凉州的婆娘。 而马氏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在凉州地区其实一直都颇有威望,出身于扶风马氏的名门之后,通晓经书,且写得一手极佳的草书,说白了人家在凉州本来就是有威望的,皇甫规的那些旧部对其都是尊敬有加的,董卓如果真的能娶了这女人,其实也相当于是对皇甫规势力的一种继承。 毕竟这董卓本就是张奂旧部,乱政的时候基本也得到了段颎旧部的支持,凉州三明里就剩下一个皇甫家了,而继承了皇甫规衣钵的皇甫嵩又和他素来不和,且政见完全相左,这才不得不把主意打到皇甫规的遗孀上来。 事实上皇甫嵩手下的将领军官之流,未必就真的不想跟着董卓混,如果董卓真能娶了马氏,那么他收编皇甫一系自然就会比较容易,也可以用更为低成本的方式压服皇甫嵩,从而一统雍凉,稳固自己的基本盘。 娶了马氏,又不代表非得跟马氏上床不是。 只是没想到马氏脾气会那么火爆宁死不从,弄巧成拙了罢了。 杨赐托杨修给马氏带一封信要她对他们多多关照,这说明什么呢?当然是在说明,这杨氏在关西的手眼通天,当然是说明,他有能力帮秦宜禄了啊。 皇甫规其实是凉州三明中文化最高的,家世最好的,张奂和段颎其实都有些草根,尤其是段颎,几乎就是没文化,但皇甫家却是真真正正的世代将门,也是三明中出道最早的,当然,功绩也是最低的,这样的累世将门,与杨家自然关系上也是最深的。 秦宜禄身为张奂的弟子,这凉州三明中张奂政治声望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他为凉州三明立庙的事儿,相当于是为段颎平反了,不敢说能得到多少的影响力,但至少那些段颎的旧部一定会对他很有好感,唯一剩下的一系没什么实质性的交集的,可不就只剩下皇甫一系了么? 正如前文所说,凉州这地方不值朝廷久矣,而所谓的凉州本土派名门,无论胡汉,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凉州三明,秦宜禄若是能得到这三系所有人的认可,那他自然就能成为凉州地区的第一名士,将来天下大乱,他想要取凉州为己用的话,必然也会事半功倍。 而杨赐这次送来的可并不仅仅只是杨修这么个弟子,还有他即将被公车征辟,让他去北地郡当都尉的消息,而且这一次他确实是不太好再躲着拒绝了,北地郡的太守,可是皇甫嵩啊。 都尉与太守,本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秦宜禄不知道这个职位是不是张让给他安排的,反正是让他觉得颇有一些恶心和讨厌,虽然都尉是比两千石的高官,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但如果有得选的话,他还真宁愿去当个普通的,六百石,甚至四百石的县长。 都尉者,一郡的最高军事长官,本是西汉旧制,东汉以后这个职位就被取缔了,权力归于太守,让太守上马管兵下马管民,当然,所谓的上马管兵更多也就是行事上,因为东汉以后各郡演武也跟着取消了,内地郡县根本也没什么郡卒让太守来管。 但都尉这个官职在边郡却有所保留,或是重设,比如北地郡,说白了这不就是分太守的权么。 北地郡一共也就只有六个县,地处并、凉之间,临近朔方郡,羌胡比汉人都多,每年冬天都要面临鲜卑的骚扰劫掠,有时候还要应对羌胡反叛,甚至有时候匈奴人部落反叛了,也会来北地郡打一打秋风。 这破地方哪还有什么民政啊! 如果此地郡守是个普通人,亦或者是从关东内地郡国来的读书人,那秦宜禄说不得还能凭借自己的名望,用都尉之职将其架空,实际上撺掇北地郡的核心权力,但特么北地郡的太守是皇甫嵩啊!凉州三明皇甫规的亲侄子,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根正苗红的关西将门,这怎么篡? 那么皇甫嵩这个太守,对自己这个在凉州也拥有一定声望的,同为凉州三明中的张奂的关门弟子,来北地郡担任他的副手,分管他的兵权的新任都尉,到底会是欢迎呢?还是厌恶呢?还是恨不得弄死自己呢? 然而若是有这杨赐的书信一封,那一切自然就大不一样了。 杨氏是关西派之首,皇甫家是关西的累世将门,说白了,皇甫家在朝堂上一直都是杨家的跟班关系,关西一体么,有了这样的一封信,秦宜禄就可以借杨修这个弟子的关系跳过皇甫嵩,直接和皇甫规的遗孀马氏产生连结,那他这个都尉和皇甫嵩这个太守,自然就都是亲如一家的一家人了么。 甚至稍微隐晦一点,这杨赐既然能让秦宜禄舒服,自然也有能耐让他难受,这天下终究还是没乱呢,杨赐的能量还是大得很呢,大家各取所需么。 实话实说,这杨赐这么办事儿,还是颇让秦宜禄感到舒服的。 再加上这个杨修确实是很早慧,他也确实是真喜欢,再说上辈子在语文课本上他学过《杨修之死》的这样一篇文章,这杨修也算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一位历史名人。 却是动了几分教他一些真本事的心思。 弘农杨氏的招牌,莫说现在还依然灼灼生辉,就算是将来其烂了,也依然有着相当巨大的价值。 “很好,修儿你先休息,这几日就先在府上随意转转,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事先与你说好,我不教你经学,诸子百家中的法家和墨家的学说你若是能弄得到书简,最好也能自学一番,我也不会教授,但其中许多的道理,我却是认可的,我要教授你的,是真正前无古人的,独属于我的学问,去吧。” 第79章 走马上任,各有安排 弘农杨氏之后,没几天的功夫,汝南袁氏也派了人过来与秦宜禄示好,当然,因为汝南袁氏并不确定左传和造纸印刷是由秦宜禄做的,所以其给开出的条件远远无法与弘农杨氏相提并论。 也不知道现在这汝南袁氏当家做主的人是袁绍啊,还是袁隗啊,还是袁安啊,反正他们给出的诚意居然是让自己娶一个袁氏女为妻,而且还不是袁汤这一支下来的嫡系。 那自然是万万不肯答应的了,这女人娶进家杜氏就只能做小妾了,而且秦宜禄对这种政治联姻其实本心上也是反感的。 而随着这杨、袁两家分别来人,秦宜禄即将离开弘农,去北地郡担任都尉的消息没几天的功夫便传得人尽皆知。 虽然他本人对此并不如何开心,甚至还颇有一点闹心,然而对旁人来说,自然都是满满的羡慕了,毕竟北地郡再怎么人丁稀少,残破凋敝,府君皇甫嵩再如何强势霸道,都尉之职,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比两千石啊。 哪怕是个纯粹的闲职,级别至少还在这摆着呢,干个几年,总有调动吧?调动来调动去,总能混到实差吧?再怎么不济,这比两千石四个字说起来总是好听,总是光宗耀祖的不是? 毕竟和两千石就只差了一个比字么,秦宜禄这么年轻,又得了弘农杨氏的鼎力相助,有生之年把这个比字去掉,总是有可能的吧?若真能将这个比字去掉,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福分。 当然了,这个比字确实也不是那么好去的,东汉的官职在秦宜禄眼里只有两种,一种是两千石以上的,一种是两千石以下的,比两千石虽然已经极为接近两千石,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就好像副厅到正厅,大校到少将,在这一步之遥的位置上卡个几十年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一旦跨过了这一步,则代表着整个家族都一并跟着完成了阶级的跨越,毕竟两千石能举孝廉的么,虽然也没有人臭不要脸的直接举荐自己儿子,但稍微交换一下,我举你儿子你举我儿子不就得了么,捎带手的,什么侄子啊,外甥啊,小舅子啊,只要不太差,自然也都能混个出身,党人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事实上,到了东汉末年这个阶级完全固化的时代,一般来说如果自己的亲爹亲叔亲大爷不是两千石的话,想混成两千石几乎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而如果亲爹是两千石,那想当两千石倒是真不难,若是能力差一些,混个千石、比两千石,只要不是太白痴,问题总是不大的。 一介布衣,连洛阳都没去过,既没当过郎官也没当过议郎,举仕的第一个官职就是比两千石都尉,谁能不羡慕呢? 二十出头的年岁,领着自己的娇妻美婢,腰挂一银制的通官之印,领着自己的义从过县穿州,这又将是何等的威风? 老实说,大家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他了。 “大哥,你这次当真不带我们同去么?我们不在,谁来帮你统领玄牝义从呢?” 书房里,秦宜禄正在和张杨和成廉告别,三个人自秦宜禄大婚之后因撤屯之事逃离并州便一直形影不离,几乎也可以说是食则同席,寝则同榻,想来就算是未来的刘关张三兄弟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了,这还是自那之后秦宜禄第一次甩开俩人。 “都是大老爷们,干嘛还非得跟着我?这么些年我跟我媳妇在一块的时间都没跟你们俩的时间长,你们长得好看不成?” 打趣了两句,秦宜禄也颇为认真地道:“北地郡并非是什么好去处,郡中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是皇甫嵩的人,我也找不着合适的安排你们的地方,与其让你们做个不大不小的郡吏,没什么意思,再说叔稚,我还打算让你去给杨公当掾吏呢。” 哪知张杨却道:“我跟廉弟简单聊了一下,大哥,这个机会,您还是让廉弟去吧。” “嗯?” 秦宜禄闻言很诧异:“这种关乎身家前途的事儿,你在这发扬风格,讲兄弟义气呢?为什么啊,谦义,你又是怎么想的?” 成廉闻言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说实话,我确实是想去,主要是想去洛阳见见世面,不过我也知道张哥比我更合适,他要是愿意去,就让他去,他要是不愿意去,那我就去呗。” 秦宜禄闻言又看向张杨。 “真不是我瞎义气,大哥,这个机会我确实是真不想要。” “为何呢?” “一来是因为我不想去洛阳,我这人受不得气,在杨公门下办事,整日里面对那些大人物,说话都要谨小慎微,我不痛快。” “二来廉弟岁数小,他得这个机会未来前程能比我更大一些,再说他还没成婚呢,而且他长得又俊俏,说不定在京城能勾搭上谁家的贵妇小姐,我就不行了。” “三来,一入官场就是身不由己,您此去北地做都尉,谁知道是要做几年?做完后是不是又要调走?万一调到益州、幽州、扬州等其他边地,下次您再回凉州就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我若是去洛阳当掾吏,这就不是自由之身了,玄牝谷现在五六千的乡亲们就只能交给廉弟来庇护了,实话说,他办事还是有些毛躁,我不放心,咱毕竟是外来的,且这凉州哪里还有什么善地,万一什么时候再闹个羌氐之乱,我若没有官身,还能回去主持大局。” 显然,第三条才是这张杨不愿意进京的真正原因。 而且秦宜禄略略思索,感觉这张杨说得也确实是有道理,凉州非是善地,他们又都是外乡人,家里不能没有人主事。 “也好,既然如此,你变且留在弘农,多跟张公学些本事,听我的,之乎者也什么的不用学,春秋左传什么的不学也行,咱们兄弟长着呢,想学等我回来教你便是,多学些兵法,多交些朋友,这才是正经事,将来真正有大用的能耐,另外,玄牝义从就暂时交给你了。” “大哥你去当都尉,不带玄牝义从走么?” “我,就从凉州和关中的豪强子弟中选百十来人便是,并州的老弟兄就不带了,带得人多了,皇甫嵩未必会高兴,若是惹他猜忌反而得不偿失,再者咱们毕竟是并州人,又定居在了汉阳郡,家人也都在汉阳郡,让弟兄们跟着我去北地郡,跟着皇甫嵩拼命,没必要,得了功劳赏赐都是他的,受伤送命的可都是自己。” “你也学着点,该拼命的时候咱们边鄙武夫不虚,不怕,但不该拼命的时候,尤其是给旁人去做嫁衣的事儿,躲远点,千万不要听任何人唱高调,留着弟兄们的性命,就是留住了本钱,咱们武夫,手中的兵马才是真正的立身之基。” 听话听音,张杨觉得这秦宜禄的这个话,似乎好像是意有所指,虽不太明白,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大哥,我也记住了,玄牝谷您交给我,您放心,我保证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保全谷中兄弟性命。” “还有谦义,你去了洛阳一定要收一收你的性子,不要惹事儿,但是真出了事儿,你也不要怕事儿,出了任何事,就去找杨赐或者杨彪,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觉得他们是朝廷重臣就怎么样,他们杨家的嫡子嫡孙在我手里握着呢,懂么?对他们保持尊敬是应该的,但也不用太卑微。” “明白了大哥,您放心,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懂的。” “另外叔稚,玄牝谷的造纸工坊一定要保护好,一来可以卖纸赚钱,二来这东西用来结交天下英豪,也是无往而不利,先印我编的春秋左传,过一段时间可以考虑帮杨氏印刷欧阳尚书,但是其他的书籍先不要盲目的乱印,此事其实牵扯的因果极大,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北地郡问问我的意思,当然,造纸的方法能捂着,就尽量多捂一段时日,不是绝对信任的族人,不要让其他人接近造纸工坊。” “喏” “行吧,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那我就,上路了。” 第80章 愿为爪牙 天色清澈而干净,前一日弘农这里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道路还并未化开,但任命书既然已经接了,秦宜禄却是也不想磨磨蹭蹭,郑重与师长和一众师兄师弟们告了别,拂晓十分就已经上路了。 临别之际张奂还挺伤感,挺大岁数的老头,居然抹着眼泪哭了出来,整得秦宜禄也跟着感怀了起来,不禁鼻子上也是微微一酸。 毕竟这是名义上的师父,而且也真教了他不少东西,让两辈子都是孤儿的秦宜禄还真的颇有一些拿他当爷爷的感觉,而此一别,师徒两人都很清楚的知道,不会再见了。 人有寿数,所谓七十古稀,张奂这岁数在古代已经是高寿了,古时车马不便,下一次秦宜禄再回弘农,十之八九,也就是作为弟子出殡给他守孝的时候了。 当然此去北地,乃是作为比两千石的银印俊彦去走马上任的,与此前他出门时自然是大不相同,比两千石要有比两千石的排场。 秦宜禄是不愿意去搞这些的,而且他也是真不懂,在他想来,带着两百义从,一人双马轮换着骑,弘农距离北地又不算太远,也不用急行军什么的,溜溜达达的有个七八天的功夫估摸着跟皇甫嵩也就碰面了。 然而杨修这不是当了他的弟子了么,也算是弘农杨氏的自己人,既然是从弘农出发,这杨家,可不得表示表示?而且是十分热情,非得让秦宜禄将排场补足不可。 根本就由不得秦宜禄拒绝,甚至还搬出了礼,仿佛秦宜禄不按他们的要求接受他们的馈赠,就是于礼不合,就是不懂礼的鄙夫了似的。 虽然秦宜禄一直以来确实是拿自己当鄙夫的,但反正不要钱么,就当杨修的拜师礼了。 然后那些杨氏的人就说啊,这年月路上不太平,这虎豹豺狼等野兽,盗贼土匪等歹人,一路上都是很危险的。 虽然秦都尉您带着两百义从且人人批甲,可遇到小毛贼,总不能让高贵的玄牝义从亲自出手吧?是不是有些掉身份? 再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靠打打杀杀解决的,所以,熟悉道路和风土人情的家仆、宾客,是不是得多带一些? 这么多的大老爷们,一路上虽说有亭驿可以歇息住宿,甚至搭帐篷住对他们这些游牧为生的人本都是常事,但是这洗衣做饭,烧水按摩,难道不需要侍女伺候么? 都是有了身份的人了,难道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路啃着干粮,或是吃大锅饭上路么?这么些个义从,是不是每人都得带衣服锅碗瓢盆?所以这侍女、丫鬟、厨娘,是不是要多配一些? 一路上没个消遣怎么行,歌姬舞女,以及一并附属的各种乐器、服装,饰品,是不是都得带着? 杨家的嫡子嫡孙都拜你当了老师了,这拜师礼,难道还能含糊了不成,大量的财物、兵器、用来随时宰杀吃肉的绵阳、珍贵无比的书籍、乃至于精致的盘子碟子筷子勺子,是不是都得用马车装载?那是不是就得再配一些车夫?总不能让高贵的玄牝义从亲自赶车吧? 以至于出门的时候,一行人居然有了十一辆的马车,明明只有两百义从,但随从之人却多达四百多,平均下来相当于是两个人在伺候一个人,连东西带仆役,都是弘农杨氏送给秦宜禄的礼物。 秦宜禄这才算是见识到了所谓的四世三公,关西第一世家大族的底蕴,相比之下,就连号称豪富的盖勋虽然家资亿万,论起威风来恐怕也是远远不如的了。 礼么,就是排场,有些时候这排场是必须得讲的,就比如这新官上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当老大,嗯,老二,不用排场震一震当地的豪强,将来怎么管理他们? 按照杨修的说法,平日里他的祖父和父亲也是不喜排场的人,但是当年他爹去出任颍川太守时,其排场却是要远比这大得多得多了。 这叫做宦游,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这年头贵人出行是最讲究排场的,几百人的出行队伍算什么?哪家的贵人不是如此? 总共也就几百人的排场,在东汉也算不得很大,这年月出行动辄带着两三千的家丁奴仆出行的贵人比比皆是,除了洛阳之外全国各地哪里不是摆谱成风。 虽然这么大的谱,让秦宜禄感到非常的不习惯,但入乡随俗,却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适应享受了,而且实话实说,如此赶路倒是也确实称不上辛苦二字,即便是外边天寒地冻,驿站里除了火盆之外杨家还另派了丫鬟给他暖床,却是当真称得上一个游字了,却是比上辈子报团旅游还要舒服几分。 当然,这行进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原本都是骑兵,一天赶七十里路也是轻轻松松的,现在却是一天连十七里路恐怕都费劲了,就这么慢慢晃悠到北地郡的郡治富平的话,可能差不多都要过年了。 一行队伍刚走出十余里,却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秦宜禄掀开车帘去看,就见官道上有着十余骑居然阻塞了他们的去路。 抢人拦路?打劫的?那得是缺心眼到什么地步,才敢以这么几个货色打劫他们如此庞大的队伍? 离着有些远,秦宜禄也看不清几人之脸,就听远远的,那人翻身下马跪拜,突然很大声地喊道:“师兄!” 这声音是……麴义?! 见状,秦宜禄却是连忙跳下了马车,三步并做两步的急忙过去,见真是麴义在领着几个族中兄弟跪拜于此,连忙伸手去扶他道:“师弟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这地上还有积雪未化,莫再冻伤了膝盖。” 哪知这麴义却并不起身,而是高高举起手中的环首刀道:“师兄,麴义在此久候了,蒙师兄拔擢,拜入张师门下,然义资质鲁钝,不能品经学之精妙,终究还是个粗鄙武夫,唯有手中刀兵可堪一用,师兄若是不嫌弃,愿驱为爪牙,拜君明主,不知明公可愿收留?” 秦宜禄见之,不禁大喜过望。 第81章 给年轻的杨修上一课 麴义主动来投,其实也是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事情。 成功拜了张奂为师,这固然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然而张奂本人也是因为这最近印出来的左氏春秋才真的被天下人不得不认可其在儒学上的成就的。 其实说起来也就是勉强达到了卢植、郑玄这些人的地位,与真正顶尖的老牌儒林世家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再说他终究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 而正如成廉告诉他的一样,学经,学字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这借学经之便开展的人脉关系,多教几个有一定能量的朋友,借老师之便多攀附一些大人物,甚至有机会的话扬一扬自己的名声,这些才是未来人生中无可替代的财富。 然而麴义虽然名分上入了张奂的弟子之列,但实际上却真的只有一个名分罢了,除了成廉之外连个看得起他的人都找不到,又何谈交友?何谈人脉? 他连张奂本人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这所谓的弟子名头也不是张奂亲自收下的,难道张奂还能给他费心的安排前程么?再说张奂也没这个本事啊。 留在弘农,其实挺尴尬的,提携他的秦宜禄当北地都尉去了,与他素来交好的成廉给杨赐当掾吏去了,他们都有美好的前程,自己呢? 与其在弘农待得难受,自然还莫不如跟随秦宜禄去北地闯荡一番了,北地是边郡,常年打仗,也正是他这种武夫发光发热的地方,而秦宜禄毕竟曾对自己有提携之恩,他也能感觉得到,他并不是拿自己只当个工具人来使用,便是投了他做一部曲将,又有何不可呢? 当然,部曲将的本质上是家奴将,是纯粹的人身依附关系,说出去不好听么,哪里比得上张奂的弟子来得高大上。 然而等到这秦宜禄收下了这杨修作为弟子,与杨家攀附上了相对比较牢靠的关系,又给他摆下了如此大的宦游排场,只看一眼,就觉得已经是威风八面了,又如何不让他心驰神往呢? 此人如此年轻就做到了比两千石都尉的位置,更是天下扬名的凉州名士,又有着杨家这样一层关系,投了他,谁说就是辱没门楣呢? 只待这秦宜禄出城十里之后,离得学院远了,也不担心他拜主的姿态被其他的师兄师弟们看见了,这便当机立断的拦路叩拜,认其做了明主。 这一段心路历程,各中缘由,秦宜禄是没问的,反正主从关系既已定下,这麴义便已是自己的麾下人才了,又何须多言呢? 原本他提携麴义,是想让这麴义做自己的门生故吏的,将来一旦有了机会,待天下大乱时再想办法收其为麾下之臣的,现在他直接拜做了部曲将,却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了。 部曲将和属将,这其中的差别可是很大很大的。 当然,秦宜禄本身是不喜欢这种太过明确的主仆关系的,将麴义扶起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要叫什么明主,我听着也不习惯,你若是不弃,便和叔稚、谦义他们一样,叫我一声大哥吧,来,上车,我给你上课。” “上课?”麴义一愣。 不是说了驱为爪牙了么?怎么还要上课?自己也不是读书学习的料啊! “你终究还是我师弟的,既然跟了我,也该传你一些真本事,上来吧,正好我在与修儿讲学,你也在一旁听听,看看你能不能听得懂。” 麴义一听,更觉得头大如斗,他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书本扔掉的,怎么又要看书啊,而且居然还是跟杨修一块去学。 要知道,这杨修回弘农,在张奂家中书院虽然只住了两天,却也是个名人了,明明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学识却是不浅的,即便许多张奂的入室弟子,在辩论经义的时候也会不是他的对手,这,便是来自四世三公的顶级门阀对凉州边鄙的降维打击。 这要是传授点什么高深的学问,听不懂,那得多丢人啊,堂堂八尺男儿比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怕不是要惹人耻笑和失望的吧。 然而这秦宜禄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却是也只好跟上了。 说来,这秦宜禄所乘坐的虽然是两轮马车,但这从杨家来的马车却也不凡,乃是一辆三马拉车,乘坐三个人再摆上一张小桌也是绰绰有余。 一上车,这麴义便看见杨修面前小桌之上,摆放着一个微缩的小型石碾模型,杨修见他上来,冲他微微抱拳施了个半礼,便又将头扭了过去,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这个小小的石碾模型,皱眉苦思。 “这是我给修儿留下的课业,忠悌你可知此为何物?” “这不是石碾么?” “善,那你看看,此物与寻常石碾有什么区别?” 麴义闻言仔细看去,道:“这石碾的磨盘……上面居然划着九宫八卦?” “九宫八卦?倒也有点相像,那你猜一猜,这磨盘如此画法,是为何用?此物,对于天下来说,又有何用?” “这……这小人就不知了啊。” “猜一猜,想一想,这是我留的课业,你也不要想得太复杂,这和四书五经,诸子百家,都没有关系,这也不是什么九宫八卦,修儿已经猜了半天了也没猜出来,你试试?” “这……” 麴义低头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是灵光一现,从身上的包袱里寻了几颗麦粒出来,洒在这微型石碾之上,用手推着石碾轻轻转动,很快便将这几颗麦粒碾压成了齑粉。 “这九宫八卦,莫非是用来磨麦子的?” 秦宜禄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摸了摸杨修的脑袋道:“你看,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的东西,麴义几乎是须臾之间就想出来了,所以我才说你啊,你这般的世族名门子弟,实在是脱离群众有些太远了,我也相信你经书看过不少,可只看经书又能有什么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修儿可吃过麦子么?恐怕你都没见过麦子吧。” 杨修闻言,不由得脸色红了一红,拱手一礼,算是默认了秦宜禄的说法。 他确实是没吃过,也没见过麦子的。 却见秦宜禄掀开了扯脸,冲着御手吩咐道:“跟厨娘说一下,今日吃主食吃麦饭,我要给修儿好好地上一课。” “喏” 第82章 秦宜禄教徒 马车上,看着麴义与秦宜禄两个人捧着一碗麦饭,配着一点酱菜大口大口地吃得香甜狼吞虎咽,杨修捧着诺大的一碗麦饭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只觉得那硬硬的麦粒怎么嚼也嚼不碎,咽在肚子里的时候那其中的棱角仿佛细碎的砂砾一样在划他的嗓子,而且吃下这东西之后感觉自己的肠胃也特别的不舒服。 到底是稚童,哪有什么城府,一张小脸皱得跟个橘子似的,眼眶里甚至还有泪水在跟着打转。 “吃不下么?” “吃……吃得下。” “如今这世道啊,似尔等世家子弟,与这世上大多数的黔首贫民之间几乎都已经生殖隔离了一般,六经背得纯熟无比,上古时候的故事张口既来,然而近在咫尺的民间疾苦却瞎子一样的看不见。” “如今这世道,天下有接近一半人,奔波辛劳不休,为的,就是这一日两餐都能吃上这样一碗麦饭,若是赶上了灾荒之年,能吃这麦饭吃饱肚子的便已是老天爷开眼了,而你这种世家子弟,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还咽不下去,你说,似你这种人将来若是走了一郡之太守,境内的子民真的会对你真心依附么?” “若你想和你祖父、父亲一样,仅仅只以文学立身,这也还罢了,但若是你想跟着我,在武事上有一番作为,此等民情却是不可不察,不可不知的了,因为绝大多数的兵丁,都是出身贫苦之人,你若是连他们如何生活都不知道,何以收军心呢?就算是朝廷任命你做了军中高职甚至将军,然而军心若是不附,你打得过谁呢?” “此前的永初、永和羌乱之中,你们杨家的门生故吏几乎都被打光了吧?明明大家统领的都是一样的军队,何以你们关中来的名将在羌胡面前不堪一击,然而到了永嘉羌乱之时朝廷启用了凉州三明,却能摧枯拉朽,大胜而还?这凉州三明明明都是凉州本地人,何以出身最差的段公军功最盛,而出身最好,累世将门的皇甫公却稍微差上一些,以至于朝中现在还有他花钱买胜的传闻呢?” “只因为段公将手下士兵视之位腹心手足,皇甫公将部下视之为亲信家奴,而你们关中的其他奖励,则视兵卒为猪犬牛羊,恨不得还要放血吃肉了,参不透这个道理,你便是将兵书都背得再如何熟悉,真领了兵,也一定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了。” 这话说得当真是不留情面,而且把整个杨氏,甚至是所有的关西将门都给骂了。 然而谁让秦宜禄是这杨修的老师呢,而且他这话说得,也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杨修闻言也唯有低声答应着,然后继续低头吃麦饭。 “好了,可以了,不要吃了,忠悌你也不要吃了,麦饭这东西不止是吃得时候难以下咽,关键是还并不利于消化,若是煮得时间不够,怎么吃的,将来还会怎么拉出来。” 说着,却是拿出了一袋面粉,又亲自加水和面,揉制面团。 托杨氏给他弄得这个排场的福,出行路上一切东西却都是应有尽有,秦宜禄索性将这面团先是用荤油烙了两张饼,又蒸制了几个馒头,最后还做了一碗手擀面,这才重新端回了马车,道: “这回再尝尝。” 杨修刚刚吃那麦饭本就吃得难受,根本就没怎么吃,小孩子最是受不得饿,见这面食新奇有趣,早在秦宜禄做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口水直流了,哪里还忍得住? 连忙忍着烫手,先取了一个大馒头啃了一口,随后那眼神就亮了,又取了面条和烙饼挨个尝了一尝,却是就此便停不下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吃,好吃啊,真好吃,这,这居然和刚刚那麦饭是同样东西做的?” 麴义也跟着吃了几口,不过他刚才吃麦饭吃得多,腹中已经有些饱了,因此吃得不多,却是也在吃完之后啧啧称奇道:“当真是人间美味啊,这东西,却是比羊肉可好吃太多了。” 秦宜禄笑着道:“传统的磨盘,都是大大小小的原坑,只能用来磨豆子,甚至用来磨稻子也是勉强可以的,但用来磨麦子却是有些不好用了,而且绝对磨不了这么细。” “这非是什么九宫八卦,而是我将石磨进行改良,将其中的豆坑改成了这样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斜线,如此一来,就可以将麦子磨成面粉,甚至用此物来磨黍米的话也是很好用的,如此一磨,原本不堪入口的麦粒变成了面粉,就可以用来做这许多美味佳肴了。” “不是什么难以想的东西,只是以前古人吃麦子少,即便是现在,吃麦子的人也多是流民,黔首,穷苦百姓,所以没人琢磨这东西罢了。” 杨修也赞叹道:“老师奇思妙想,当真神妙。” “那回到咱们最开始聊的问题,修儿,还有谦义,你们以为,此物,于天下来说,又有何用呢?” 杨修想了想道:“老师您说这天下人已经有一半的人都是吃麦子的了,若是此物能够推行天下,让这天下一半的人都能吃得上馒头、烙饼、面条,这自然便是造福天下的德行之举了。” “只是如此而已么?只是口腹之欲而已么?” “这……” 杨修一时又是无言了,然后忍不住就扭头看了一眼从刚才就一直在沉思的麴义一眼,忍不住问道:“麴叔叔可是有所领悟?” 麴义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此物,可解天下之灾祸,可活人无数,可以增加这天下每年出产的粮食总量,对么?” 秦宜禄笑着点了点头。 “活人无数?”杨修颇有些诧异道:“如何会是活人无数呢?” 秦宜禄却问杨修道:“修儿当知,自先帝以来,这天灾日益频繁,而且尤其以旱灾、蝗灾最为常见,咱们东汉历来是只要发生天灾就必有三公辞职退位以谢罪,仅仅今上一朝,就因为这天灾,当朝三公走马灯似得轮换,虽没仔细数过,四十几人似乎是有的吧?似你祖父,已经当过两次司徒,一次太尉了吧?你可知这是为何?” 杨修闻言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因为今上失德,又掀党锢之祸,引得天公降罪,三公虽然屡有辞罪,但错既在今上身上,三公又如何能顶得了罪呢?” 秦宜禄闻言却是不屑地道:“天人感应之说么?这就是纯属放屁了,上苍若当真要惩罚天子无道,直接降下落雷将其劈死便是,连累百姓作甚?” “啊?” 杨修闻言,却是不敢言也不敢语了,只觉得自己这位老师实在是语出惊人,平日里时时常以边郡鄙夫自居也就罢了,出身于边郡是肯定的,至于鄙夫,谁敢说他这个辅佐张奂编纂左传的人会是鄙夫呢? 可这做事的风格,倒也当真是让人惊叹,明明也是称得上儒学博士了,却口口声声说圣人之言是狗屁,却是让他这样的一个世家子弟都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了。 麴义听得也是认真,忍不住问道:“还请明公赐教。” 秦宜禄摆了摆手道:“莫要叫什么明公,说了,你和成廉他们一道叫我大哥就行,哦对了,我的年岁比你小,你若是觉得尴尬,叫一声师兄也行,区区一个边郡都尉算得什么明公呢?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做个一郡太守,甚至是三公九卿之流,你再叫我一声明公,我自然也会欣然认之的。” 麴义闻言憨厚地笑了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僭越,叫您一声大哥了。” “嗯。” 秦宜禄点了点头,这才看回了杨修重新说起正事儿道:“其实在为师看来,近年来天灾频发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咱们大汉乃至于周边的地域之内,几百年来天气是越来越冷的,也即是一个漫长的小冰川期。” “天气越来越冷,这是自然规律,具体的成因太复杂了,但总之,其实打秦朝乃至战果的时候开始,这个趋势就已经有了,也正因为天气越来越冷,所以降水才会越来越少,所以旱灾才会越来越频繁,前汉初年时候其实旱灾也不少,难道说两汉四百年里一直都没出有德的君主么?” “再者说,天气越来越冷,其实未必就一定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这其实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 杨修皱眉道:“如老师所言,天气变冷,则旱灾频发,百姓流离无所依,这如何就是一件好事呢?” 秦宜禄闻言道:“前汉时,整个大江以南,就只有成都平原、江汉平原、太湖平原三个地方是产量区,拥有稠密的人口和经济文化,现在呢?与前汉相比,荆州、扬州、益州这三个地区的人口数量翻倍也不止了吧?” “就说扬州吧,前汉时候扬州几乎就只有九江和庐江两地拥有相对密集的人口,过了大江,几乎全是一片荒芜之地,而即便是如此,也是要时不时的闹一闹饥荒,需要从徐州调拨粮食来赈济扬州的灾民的,然而现在,扬州差不多已经是大汉人口数量最多的一州了吧?非但不再需要徐州的粮食赈济,大部分时候,反而可以赈济徐、兖、青三洲。” 杨修闻言想了想,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所以说,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占据朝廷高位的肉食者,整天研究之乎者也,却从不肯体察和研究一下真正的民情啊。”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以前南方太热了,降水也太多了,根本就无法发展真正的种植农业,要知道,降水不是越多越好的,水太多,天气又热,水分蒸发时就会带走土壤中的营养物质,使土地发粘,甚至是发红,要知道,红土上几乎是完全无法种植粮食的。” “而且对人的身体健康不好,前汉时司马迁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就曾言,‘江南卑湿,丈夫早夭’,意思就是说江南因为太过潮湿,男人去了那地方都要早死。” “所以天下大寒,则原本江南的荒芜蛮夷之地,自然就能够得到开发,人口得到繁衍,文化,经济,政治,自然也就都跟着起来了,所以历史的大势所趋,经济重心就是要逐渐向南移的。” “只可惜,朝廷中身居高位的大人们大多都是如你这样的世家子弟,这辈子也没下地干过农活的比比皆是,更况且杨、益、荆三郡中,即便是富庶繁华,礼乐教化得充足的地方,也都集中在北部,至于咱们大汉广袤的南方土地,一句彼辈蛮夷也,便不去理会了,人口虽然上来了,但诺大的一个江南能做到两千石以上的人物,真可谓是凤毛麟角,以至于大汉虽大,却根本无人能够体察江南民情。” 说着,这秦宜禄也是说得高兴了,便索性接着马车上的炭火烧起了开水,打算干脆泡点茶来喝。 大冷天的,躲在马车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烤炭火,若是再有点花生瓜子坚果什么的,倒也不失为是一件很舒服惬意的事。 杨修闻言还是皱眉道:“可是,按照老师的说法,天气愈发寒冷,而导致北方中原地区旱灾频发,而南方蛮夷边荒之地日益富庶繁荣,且不说旱灾之下百姓流离饿死之惨状,即便是只将百姓看做数字,这一增一减,不也是一样的么?这岂不还是一件坏事?” 秦宜禄闻言,继续忙活着烧水,而麴义却是已经恍然大悟了,道:“所以才说,大哥改良的这个石磨,乃是利天下,活人无数的神器啊。” “这……麦?面粉?还请麴叔叔赐教。” 小嘴却是越来越甜了,都开始叫麴叔叔了,麴义闻言也是不仅心中欢喜,道: “少君不务农事,自然不知,我大汉历来种地,都是以稻、黍为主,同种同收,麦,以前都是作为应旱作物来种的,只是这些年,因为这天气十年九旱,却是这天下种植麦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至少在凉州是如此。” “然而这所谓的旱灾,其实是以种植水稻为基准的,种麦所需要的降水远小于稻子,然而这产量上却是差不多的,而且还可以与豆同种,两年三收,只是麦饭相对难以入口,又难以消化,因此除非是劣田,否则雨水一好,百姓还是会忍不住种植稻子,甚至是修建水渠去种植稻子。” 杨修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老师您制的这种斜线石磨,既然可以很方便的将麦粒研磨成粉,可以用麦粉制作这馒头、烙饼、面条如此美味之物,又没有不易笑话的苦恼,则天下百姓除非是上等的良田、水田,否则必然会大规模的弃稻而种麦的,甚至将来天下再冷下去,发展成南稻而北麦之局,如此,则百姓自然也就没有了旱灾之难,这斜线的新型石碾,自然也就是活人无数的有德之物了。” 却见秦宜禄笑着用煮好的茶水泡了茶叶,而后依然是一副笑嘻嘻地神色道:“正是此理,然而将原本坑洼的石碾是为了磨米,磨豆的,将其改成斜线,很难么?为何如此简单的小技巧,在我之前却没人想得到呢?” “这……是因为老师您聪慧机敏?” “狗屁,要我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们都不吃麦饭!” “…………” “肉食者鄙啊,这天下当官的都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有能力制作这斜线石碾,推广斜线石碾的也都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然而偏偏你们又都是不吃麦饭的,既然不吃麦饭,自然也就没有改良这石碾的需求,我大汉朝政满堂大人,一个平民出身的苦命人也难找,又一位的只以经学论英雄,说白了,就是脱离群众太久了,让你们这些人来治理国家,这国家,可不就是越治越乱么?” 杨修闻言,一时之间也是三观破碎,久久无言了。 “你既要做我的弟子,首先这第一步,就是要见识这民间疾苦,先把这不接地气的毛病改了,这对你来说,却是比什么圣人之学都要更重要的东西,明日起,你变先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由此而始吧。” “喏。” 第83章 北地起波澜 一路缓缓而行,秦宜禄的车马走了半个多月才从弘农走回汉阳,顺便去了一趟玄牝谷,又待了几天,接上了自家媳妇。 却是着实将杜萍给吓了一跳。 望着那三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却是左摸摸,右看看,秦宜禄邀她上来同坐,她居然一时扭捏了起来,害怕弄脏了车子。 “这车子已经是咱自家的家产,不再是杨家的东西了,尽管上来便是。” “正是因为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才要注意啊,我上午刚牧了羊回来,身上脏,还有着一股羊骚味,若是因此而污了这精美的车子,多可惜呀?” “车子就是用来代步,是用来乘的,是用来服务人的,又不是用来供起来的,速速上来,莫要让下边的人看了笑话。” “这么好的车子,我便是天天伺候也愿意呢,哪还能让这么好的车子伺候我呢?代步的话我随便骑一匹马,一头驴,甚至是一头牛,我都是能做的,既然是坐车,这车子便是你这比两千石的脸面,哪有为了屁股舒服而委屈脸面的道理?我还是换一身衣服去吧,嗯,然后再洗个澡。” 秦宜禄哭笑不得,但这杜萍既然坚持,却也只能由她,使了个眼神,让一旁忐忑等待着的侍女去服侍她把衣服换了,却是反而把这杜萍给整得也忐忑了。 屯户出身的女子,什么时候被人伺候过?一时间特别的不习惯,又害怕露了怯丢人,脸都跟着红了,却是连连推脱了起来。 却还是杨修出言道:“师母还是让她们服侍吧,这些都是我杨家送给老师的婢女,您若是不肯用,却反倒是显得她们没用了,老师说他不习惯侍女服侍,您若是也不用,是打算让他们吃白饭养着,还是将他们给退回去呢?” “对哦,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干,也是要花钱养的。” 说着,却是忍不住还瞪了秦宜禄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为什么要从杨氏收这些无用的人浪费钱粮。 只是一看到秦宜禄今时今日的排场,却是连杜萍这样的枕边人也不由得一阵的心虚,在白眼之后又不自觉地给秦宜禄补上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说真的,自从跟秦宜禄成婚之后,杜萍虽然一直都知道秦宜禄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高,但可能是因为自古枕边无伟人的缘故,他反而一直也并没什么感觉。 毕竟他们的生活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虽然也得到了一些钱财,但这钱其实属于公款,至少秦宜禄从没有过将这些钱当成自己的想法,他们这么多人背井离乡的刚安定下来,未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因此大部分都攒着没花。 反正这秦宜禄也没纳妾不是,她与秦宜禄的关系和以前自然也就没有丝毫的不同。 直到此时看到这秦宜禄的排场,这才深切地感受到所谓的地位提升的含义,这才深刻的了解什么是比两千石的威风。 当然,她这个比两千石夫人也还挺威风的。 两个人自小一块长大,秦宜禄虽说是个穿越者吧,也是拥有前身的全部记忆的,这杜萍眼珠一动他就猜得出她的心中所想,却是也在心中忍不住感慨:怪不得这古时候的大人物都讲究排场啊,排场这东西有时候是真有用啊! 不过该说不说,自家老婆这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好像又变得漂亮点了。 凭自己今时今日的势力和地位,可护得住自己的老婆了么? 秦宜禄也不知道,但反正任何人敢打他老婆的主意的话,现在的秦宜禄却是有把握,让任何人都崩掉一颗大门牙。 ………… 走到北地郡境内的时候,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愣是足足接近了两个月,而且一时之间还有了许多物是人非的感慨。 稍微想一想,其实他当初从并州狗一样狼狈的逃出来,其实好像也就是大半年前的事情,而且当时也是走的这一条路,经北地郡入的凉州。 想当初,他带领着接近五千人的屯民抛家舍业背井离乡,一路上风餐露宿,又恍恍无依,又哪还有心思看这一路上的风景,更别提这一路仆役门客伺候,沿途各个驿站的沿途招待了。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当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便是秦宜禄回想起来,也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更有意思的是,明明自己刚从并州到凉州的时候,还是个诛宦的先锋,至少在外人看来还是个党人手里的刀把子,一个有些二的二愣子。 结果这么短的时间里旧地重游,虽是未和关东党人彻底的分道扬镳,但他身上的关西派烙印却是愈发的深厚了。 算是一个跟关东派关系较为亲近的关西派? 这世间事的发展,可真是太奇妙了。 进入北地郡之前,秦宜禄先去了一趟安定,借着杨家的关系拜访了一下皇甫规的遗孀,也就是皇甫嵩他婶婶马氏。 马氏当然也知道他是干什么来的,弘农杨氏的面子他肯定也还是得给的,当场就决定收下杨修做个弟子,传授他一些书法上的东西。 当然,毕竟是个女人么,这种传授也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师承,就是刷个好感,对于皇甫嵩来说,秦宜禄这个都尉如果懂事儿,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两人至少可以相处的比较融洽、和谐,皇甫嵩至少不会刻意针对他。 当然了,这个前提肯定是建立在秦宜禄比较懂事儿的基础上的,至少他这个都尉不能跟皇甫嵩这个太守争权吧?否则那就是原则问题,生死问题了,那就真的是谁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也是巧合,刚进入北地郡,秦宜禄就听说了鲜卑人又从鸡鸣塞入关,随时可能打进来的消息,一时之间,却是也只能是苦笑连连,左右为难了。 “老师,这是有战事了啊,您既然是都尉,是不是抛下排场,咱们只带着义从急速驰援?这,这我们现在会不会有危险?毕竟咱们现在就只二百义从了啊。” 却还是麴义替他解释道:“危险应该还是没有的,目前收到的消息,鲜卑只是又破了鸡鸣塞,离打过来还远着呢,不过,征召兵卒防备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怎么说?过了鸡鸣塞,离着这北地郡已经很近了啊,这北地与朔方二郡是完全相连,且几乎都是平原,并无险要可守啊,哎,也不知这朔方郡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有着险关要塞,却仿佛和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 麴义闻言撇嘴道:“要不说你是小孩子呢,而且还不接地气,咱们东汉,哪里还有什么朔方郡呢?大哥,您是并北人,这朔方的情况,想来您比我应该更清楚吧?”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顺着麴义的话头便接上了道:“朔方这个所谓的郡,现如今确实是已经名存实亡了,章帝之时曾有过统计,当时朔方郡的在籍人口便已经只剩下了七千人。” “那是一个郡啊!七千人,这怕是还不如中原地区一个乡的人口多吧?哪个稍微大一点的县没有几万人口?况且这还是章帝时候的数据了,谁知道现在是多少?” “我自幼在并北长大,又是屯户,也曾应招打过几次的仗,但反正我是从没见过来自朔方的袍泽的,平日里大家也都习惯了说并北三郡,也即是云中、定襄、五原,却是已经极少提及朔方郡了。” “这是为何?朔方郡,不是说水草丰美么?” “内外两方面原因都有吧,一来是因为鲜卑强盛,朔方那地方距离塞外实在是太近了,又谈不上如何险要,再加上地广人稀,事实上已经被许多鲜卑部落所占据,另外许多羌人也在借着几次羌乱的机会趁机向朔方郡迁移了很大一部分,朝廷无力驱逐。” “二来是因为这块地方事实上已经让给匈奴人了,虽说是胡汉混居,但那点汉人太少,而朝廷……哎~,朝廷对我等边塞之民实在是太苛刻了一些,事实上那种苦寒的地方,胡人多而汉人少,只要朝廷对我等汉人的支持稍微弱上一些,胡化便是必然的事了,更何况朝廷非但对我等边地屯民没什么帮助,反而今上一直都在撤屯了。” “当然,再另一方面,正如我此前跟你讲的,这天下的气候整体上是越来越冷的,朔方那地方以前虽然也是以游牧为主,但其实也还是可以有一点农耕经济的,现在却是这一点也没了,绝大部分地区连豆子也都种不了了,甚至就算是游牧,其条件也远比不上云中、北地等郡了,其境内甚至还出现了沙漠化。” “原来是这样。” “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修儿,这也算是给你上得一课吧,你要记住,任何地方都有两套账,一套是交给上计,带去洛阳跟朝廷汇报的,一套是实际的,老实说,今上登基以来,因为党锢之祸的原因,这上计之制几乎都快要名存实亡了。” “为政者,若是不能真正的体察民情,仅仅只以各地上计吏汇报上来的,纸面上的数据来治理国家,就算心是好心,所下达的政策到了地方上也往往都会南辕北辙,最后变成恶政、蠢政,一个郡是如此,一个县,一个乡,也都是如此。” “做官做事都是同样的道理,一件事若是不能躬身入局,那还不如不做,做,也一定只会做得稀烂。” “是,老师教诲,徒儿谨记了,只是老师,既然按您所说,朔方已经实际上是一座空城了,为何您又说鲜卑不会打过来呢?” 秦宜禄摇头道:“非也,你这又犯了想当然,不接地气的文人治国的错误了,在你的眼里,这天下人是只分为汉人和胡人了么?” “鲜卑、羌胡,都不是真正的民族概念,实话实说,乃是因为咱们汉人傲慢,才将其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了区分的,其实鲜卑内部各个部落之间的差异极大,本质上根本就不是一个民族,羌胡就更是如此了,即便是相对文化和政治上统一的匈奴,百年来咱们大汉一直在削弱其王族的权威,导致他们各个部落的自治权极大,简而言之,匈奴、鲜卑、羌胡,他们本质上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鲜卑人进入朔方,那些生活在朔方本地的匈奴人、羌胡人,甚至是内附的鲜卑人,他们才是首当其冲要受到欺凌的,自然也将由他们构建防御鲜卑的第一道防线。” “若是鲜卑攻打北地郡,那些常年在北地郡北部生活的烧当羌、先零羌,也会是第一道防线,为咱们汉军集结争取时间,这,也即是所谓的异族守藩篱了。” “边地用兵,其实行军打仗的本事真不见得是最重要的,分得清异族各部落之间的差异,了解各部落的善恶,知道哪些能用能抚,哪些当打当剿,了解他们彼此的关系和诉求,这些才是保卫疆土最重要的事,否则若是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异族都当做敌人来看待,逼得所有的异族抱团一起来攻打咱们,胜负或许难说,但边郡地带却是一定保不住的。” “原来如此,受教了。” “光是受教不行啊,回头咱们到了富平之后,你自己出钱组建一支商队,将这并、凉两地的内附异族以商贸为名,统统走上一遍,或许我今日之言,你就懂了。” “喏。” 麴义闻言道:“那大哥,咱们现在是要轻装前进,赶紧赶到富平么?” 哪知秦宜禄却摇了摇头,道:“非也,恰恰相反,我现在还真就不能赶去富平了,当然,兵凶战危,再摆着这样的排场却是大可不必,便让这马车,还有这些仆役之流先咱们一步赶过去吧,咱们,便现在这北地的其他五个县内转上一转,莫要给皇甫府君添乱了。” 第84章 被名士骂了怎么办? 北地郡的整体地形和人口分布情况是比较特殊的。 地盘上,北地郡绝对称得上是整个大汉北方面积最大的几个郡之一,然而人口上,其实也已经只有不到两万人了。 要知道,西汉时这里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郡,但二三十万人却总是有的,凭此一郡之地便能左钳鲜卑,右压匈奴。 哪像是如今,宛如一个公共厕所一般,异族胡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几乎就没有哪一年不打仗的,说到底,是走了朔方郡的老路了。 随着东汉朝廷的国力一天比一天衰颓,整个河套平原,甚至大部分的北方边郡,终将会一个接一个的,统统被放弃掉的,这也是大势所趋。 事实上这北地郡在未来的历史中虽未被朝廷直接放弃掉,但魏晋时随着治所迁至泥阳,事实上绝大部分领土其实就是不要了的,人口也降低到了两千六百户,基本就是一个大一点的乡,远谈不上一个县的行政规模。 至于所谓的‘独汉以强亡’这句话,秦宜禄始终觉得挺没道理的,看看这东汉边地诸郡县的时机情况,这特么哪强了? 无非是对手都比较弱,几个主要的异族对手都没能建立完整统一的政权,社会发展又始终处于一个比较低的发展层次,没有入住中原的需求和野心罢了。 上一次来北地郡秦宜禄只是单纯的路过,骑着马,嗖得一下就过了,也就是顺道看了一下此地的沿途风景。 此时真的深入各个乡县考察其风土人情,方知这所谓的地广人稀,究竟已到了何等地步。 经常是走个十里也看不到人烟啊! 这般的环境之下即便是秦宜禄想要享受享受旅途上的宦游时光也做不到了,每天能啃上几个冻得坚硬的饭团就已经很不错了,冬天里万物寂静,众人又不熟悉此地地形,就算是其中的打猎老手,也掏不到几窝兔子。 大河封冻,饮水自然也是困难,只能将积雪盛于锅釜之中用火烧开来饮,而烧水却是又不得不去寻觅残枝枯草等引火之物。 却是可怜了小小杨修了,作为秦宜禄的弟子,秦宜禄给他留下的第一个课业便是要他与将士们同食同寝,将士们吃硬饭团,他自然就也只能吃硬饭团,将士们捡枝烧雪,他自然就也得跟着捡枝烧雪。 一个七岁的孩子,又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皮肉细嫩得很,所谓的同食同寝,秦宜禄还不许他穿那身与他量体裁衣的狐狸毛大衣,只让他穿着几层单薄的土布衣裳,就跟那普通的农家子弟一样一样的。 半天的功夫,就将小脸和小手冻得又红又肿,甚至还被风吹出了口子,一烤火就疼得厉害。 本来心里就觉得委屈,难过,身体上又不舒适,为了不冻坏皮肤,义从们又取了荤油在他的脸上手上涂了,烧水的时候无意中对着水面一照,发现脸上手上的油已经变得特别的脏。 然后哇得一声就哭了,哭得可伤心可伤心的了。 见状,还不等秦宜禄说些什么,杜萍却是先受不住了,下了车将这杨修的狐皮大衣给他披上,搂在怀里还数落着秦宜禄道: “这么小的孩子,又笨手笨脚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你也真狠得下心,这孩子多好啊,你有那么多的义从,况且你个大男人躲在车里不干活儿,反而让这么小的孩子在雪地里遭罪受冻,可怜的孩子啊,都冻坏了,上车,师母给你煮点糖水喝。” 秦宜禄在马车上伸出了头,笑着道:“萍妹你这就不免厚此薄彼了,他那身上穿着四层衣裳呢,你我小时候才穿几层?这北地郡虽冷,可冷得过云中么?寻常人家七八岁的孩子哪个不是跟在父母的屁股后面帮忙捡树枝,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呢?怎么让你说得就好像我是在虐待他似的。” 又转向杨修道:“可还受得住么?若是受不住也没有关系,那就上来吧。” 杨修闻言,一边哭,一边抽抽,话都说不利索了,却是并不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噘着嘴,一脸不舍地将自己可爱的小狐皮大衣推了回去,表示这是自己必须完成的课业。 然后就哭得更大声了。 ………… 就这般,又过了三日之后,秦宜禄等一行人先是来到了戈居、泥阳两县,考察起了此地的风土人情。 地理上这两处地方都在北地郡的南部,与安定郡是毗邻的,与北治所富平郡,以及鲜卑人、匈奴人都比较远,因此两地的百姓虽然听闻了鲜卑又来寇边的消息,男人也都已经动员了起来北上去打仗了,但留下的百姓其实也并不如何紧张。 毕竟,鲜卑哪年不来?大家都习惯了。 反倒是秦宜禄的到来给两县的百姓紧张的不行。 因为之所以这边会有这两个县,是因为此处有一个整个凉州,甚至是整个关西地区规模最大的一个铁矿。 居住在两县,尤其是泥阳的城郭之民,几乎全都是依存于铁矿而生存的,大多数都是矿山上的矿工,或者是简单的做一些铁矿的预处理,当然,此边地也,所以也有一部分人是做铁匠的,用刚出产的铁矿打造兵器。 铁矿么,必然是有矿监的,虽然早已被本地豪族很严重的渗透,但至少名义上是有矿监的。 这秦宜禄此前先后在楼烦和三水的盐矿那是专挑阉党去杀啊,此时看了他谁能不怕呢? 偏偏此人明明两度挑衅皇权,却还能活的好好的,甚至郭胜都死了,他却能升职加薪,成为北地郡的都尉,名义上的一郡之副! 因此这此地的矿监、县长之流,见到秦宜禄的时候全都是两股战战,生怕这位强横的狠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们这群阉党给宰了。 当然,秦宜禄也不是什么魔鬼,他其实并不是为了这矿山来的,他有不是神经病,杀矿监有瘾不成么?这种事再一再二总不能再三再四的。 他其实真正想了解的,还是此地民众的生活状况,比如此次应征的百姓,其家庭的状况,想看看此地的寡妇多不多,有没有逃兵役的等等,上任之前的实地调查么。 虽然确实在矿上转了一圈,但却主要是为了了解此地铁矿的出产情况,以及这矿山上真正垄断此处利益的到底是哪些豪强什么的。 结果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却还是出事了。 本来他都打算下山了,却见一青年男子拦住他的去路,毫不客气地大声道:“兵凶战危,秦都尉作为一郡郡将,不思急于去富平保土卫疆,反而在此矿山之处流连,是想要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邀买名声么?难道凉州闻名的所谓天下义士,便是这般做这一郡都尉的么?” “大胆!!” 麴义闻言直接提着马朔就冲了上去,遥遥一指,喝问道:“汝是何人,为何在此妄言!” “哼,北地傅氏,傅燮!” 第85章 阴阳怪气 一听是傅燮,麴义还真忍不住愣了一下。 一来此人确实是有一定的名气,虽这名气远无法和秦宜禄相提并论,但他此前在金城的时候,确实是听说过此人的。 北地孝廉么,这年头在凉州但凡是能举个孝廉出身的,又哪有一般人呢? 更何况,这傅燮的儿子傅干,现在人就在弘农跟随张奂学习经学呢,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的同门呢,怎么这同学的父亲,还来找麻烦来了呢? 秦宜禄闻言也是嘟囔道:“傅燮啊,真是麻烦。” 傅燮的大名秦宜禄当然听说过,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后汉书对此人的评价很高,吹捧很过,后世的有些营销号对此人更是闭着眼睛一顿乱吹,说他是什么大汉最后一位义士之类的,也确实是整个东汉末年,凉州地区除董卓马腾韩遂这种一时诸侯之外名气最大的人了。 但秦宜禄却并不乐意与这种人打交道,甚至是有点烦。 “都尉,不要现身一见么?” 秦宜禄没搭理他,而是冲不远处骑着小毛驴的小杨修使了一个眼神。 杨修会其意,催着小毛驴上前,抱拳拱手道:“弘农杨氏杨修,见过傅叔叔,值此战时,秦师既为此地郡将,却不知您拦住我等去路,又出言不逊,是为何意呢?莫非是要故意贻误军机么?” 傅燮闻言却并不给这杨修面子,冷哼一声道:“弘农杨氏,好大的威风,然而今时今日却是万不能给你这个面子的了,汝这黄口小儿,速速退下,我要与秦宜禄说话。” 一旁的麴义怒道:“郡将的名讳,也是你这匹夫能叫的么?” 说罢,还紧了紧手中的马朔。 “他若去沙场征战,我还认他是我北地郡将,鲜卑侵扰,他却躲在此地逍遥,又算是什么郡将?” “你……” 麴义这会儿也怒了,所谓主辱臣死,既是秦宜禄的私臣,当然不能容许旁人如此的大放厥词。 虽不敢真的杀人,但麴义将马朔收了,却是从马上找来了一条绳子,显然是想要揍这货一顿,将其绑起来了。 “且慢!” 见此情景,秦宜禄也知道自己不出来不行了,一遍叹着气,一遍溜达着打马缓步而出,却是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杜萍道: “所以我就说啊,不乐意他这种人有交往,你也不知道这人情世故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永远有办法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捧着自己的贞节牌坊肆无忌惮的职责旁人对其他的事情都不管不顾,如此,日后遇到这种人自然就只能是敬而远之了。” 杜萍见状,配合地捧哏道:“如何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了呢?” “你不懂,傅燮傅南荣也是咱们凉州赫赫有名的名士了,师从刘宽刘公,那刘公和杨公一样,也是帝师之一,也一样是出身于弘农郡,是当今天下今文学派的代表人物,曾两度出任太尉,更是当朝皇亲。” “其政治立场与杨公应该是完全一致的,在朝堂上与杨公一直都是盟友关系,亦是咱们关西将门的领袖之一。你说我如今,怎么看不像是个关西将门么?” “特意让修儿代我出面,就是希望他看在这一层关系的份上别太过分,结果他却连修儿的面子都不给,那我又能如何呢?两位长辈之间相交莫逆,总不能真打起来,让关东人笑咱们关西人心不齐吧?总不能让杨、刘两位长辈尴尬难做吧?” 说着瞥了拿出绳子的麴义一眼,道:“绳子收了吧,他既不顾彼此师长的颜面,你打他骂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可知他好好的孝廉,不在京城做郎官历练,却回来做甚?这是为他的举主守孝呢。” 杜萍默契地配合问道:“那他的举主是谁呢?” “就是此前被咱们相逼的那个汉阳太守范津,早被元固兄架空了的那个老上司么,那范津在当汉阳太守之前曾当过北地太守,举了这位傅南荣兄弟做了孝廉。” “那范津枷车上洛之后也不知是不耐严刑拷打啊,还是染了病得了风寒,反正人是死了,天下人固然是都将这账记在那些阉宦的头上的,可说不准南荣兄对我也有些许埋怨呢?” 这么一说,众人立时便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来找这个茬,原来却是还有这般缘由啊。 麴义闻言感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般的找挨揍,我若是揍了他,岂不更显得此人孝顺了么?啧啧啧,也不知他对自己的亲爹有没有这么孝顺,给特么举主守孝?我老麴也算是开了眼了。” 杨修闻言也不禁出言讥讽道:“是啊,况且既是刘公之徒,老师您看在大家同为关西一脉,又学的都是今文学派的份上,冲着刘公的面子,也必然是不会太过难为他的,如此,他这名声杨得岂不是格外容易么?至于刘公本人会不会因此难做,会不会有损颜面,又如何比得上他自己的忠孝之名来得重要呢?您可是真孝顺啊!” 傅燮被这些人阴阳怪气一唱一和地说得脸色通红一片,他本来底气很足的,就像秦宜禄说的那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然后肆意的指责旁人么,然而被这秦宜禄这般一说,却仿佛是丝毫不体恤师长处境,只顾个人邀名小人一般了。 反倒是秦宜禄,不肯跟他一般见识反而是为了顾全大局一般了。 偏偏这秦宜禄还确实不是在胡说八道,毕竟,他师从刘宽不是假的,刘宽与杨赐是政治同盟,也不是假的,他是为范津守孝而回来这个事儿,也不是假的,却是让他颇有了一些百口莫辩之感了。 第86章 不管饭! 事实上,秦宜禄也不知道这傅燮到底是忠还是奸了,毕竟这是历史上的名臣么。 但所谓大伪似真,大奸若忠,说得就是这傅燮这种人了,真真假假的不管是当世人还是后世人都看不太清楚,毕竟,凉州这个地方居然能出个忠臣,这本身就很离谱。 而且他这为举主守孝的这个做法也确实是真惹非议,跟袁绍学得么?人家袁绍守孝是为了躲避朝廷征辟,方便他以白身的身份操控天下大事,人家那是汝南袁氏推出来的党人魁首,你傅燮算是什么东西? 在汉代,守孝真的就只是个形式上的东西,事实上这东西本质上确实也是糟粕,任何工作上的任何岗位都可能莫名其妙的请三年假,这特么谁受得了啊?所以打西汉的时候士大夫们便普遍使用以日代月的规则。 即所谓守孝时一天算作一月,所以基本上大家给亲爹亲妈守孝,也就是只守三十六天,就算是三年期满,可以回工作岗位上上班去了。 到了东汉时,更是连这三十六天也不给了,朝廷明文宣布两千石以上禁止守孝,两千石以下酌情守孝。 袁绍给亲爹守孝就已经很虚伪了,结果这傅燮居然给自己的举主守孝! 这年头举荐之恩的确很大,也很重,至少说大于君恩已经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但至少也应该大不过亲爹吧?给举主守孝也太出格了,这事儿干的,怎么就那么像祁同伟哭坟呢? 那就当你是品行高尚发自真心好了,可你这样显得其他人的人品都很低劣啊! 所以,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为了不把天下官员都显得人品低劣,那就只能当你是虚伪了。 同样的道理,就算这秦宜禄对这傅燮本是有些尊重的,但你既然找茬,那就别怪咱嘴毒,送你一场身败名裂了。 这傅燮闻言脸色通红的尴尬了半天,随后强横地道:“吾之所以以守孝之名辞官,只因朝堂之上阉宦当道,吾不屑于同流合污,以此来表示心中气节,如何就是阿谀奉承之辈了呢?” 秦宜禄闻言有些恍然,毕竟如此理由,也算是说得过去。 就是有些太装了而已。 阉宦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对宦官也是这年头的政治正确,这满朝文武之中自然是有不屑于与宦官为伍,愤懑而辞官之人的,可这又如何轮得到你一个小小郎官呢?就显你高风亮节么? 这种不屑为官的事,历来都是袁、杨、荀、恒等世族名门去做的,北地傅氏?在凉州或许勉强能算是有点名气,放眼天下,又算是什么呢?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而已,秦宜禄或许会因为来自史书上的好感而有保留性的相信,但其他人却是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的。 杨修和麴义听这傅燮如此一说,其脸上非但没有什么尊敬的神色,反而是愈发的鄙夷了,还在阴阳怪气地嘴臭个不停。 “哎呦呦,听听,却是因为不屑于与阉宦为伍呢,这是君子啊,满朝的公卿大人们都是人品低劣之人,就唯独这位傅南荣是高洁君子啊。” 杨修虽然年纪小,但这嘴巴却反而比麴义还要更毒一点,道:“了不起啊真了不起,咱们关西一脉中也终于出了个关东士族一样,深明大义的高洁君子了,却不知那些党人有没有给南荣叔叔也取个什么厨,什么龙之类的雅号?” 麴义一旁附和道:“他若当真要取雅号,也应该取个孝字,人家可是为举主而弃官回乡守孝的,啧啧,话说那范府君好像是荆州南阳人吧,他身死之后不应该回乡么?难不成这遗体给送北地来了?若是没有,那咱们这位忠义之士守得又是什么孝呢?” 傅燮被说得心中恼火不已,索性也不解释,而是依然大声地质问道:“公乃郡将,为何盘桓于此,置北地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反而却对这铁矿意有觊觎,如此岂不是因私废公吗?阁下身为一郡守将而行此因私废公之事,难道还不许天下人言了么?” 秦宜禄闻言撇了撇嘴,道:“所以说啊,你这种人真的是看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真忠还是假奸,说出来的话就宛如孩童一般的可笑。” “若是这鲜卑没有袭扰寇边,我或许还会早一些赶往富平,早一些熟悉郡中军务,然而既然这鲜卑人已经来了,我去了富平,才是真正的因私废公。” “一派胡言!兵凶战危之际,你身为一郡主将,不速速前去上任,难道反倒是为了国事了不成?”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道理么?这北地郡哪一年不遭鲜卑入侵,不也一直都守过来了么?皇甫府君名门之后,又经验丰富,这些年来做得也一直都很不错,难道这北地郡真的缺我这个都尉,这所谓的郡将么?” “我不去,皇甫府君自然也就放得开手脚,这仗以前是怎么打的,现在自然还是怎么打,北地,乃至朔方地区的羌、匈奴、和内附鲜卑自然也会听他的命令受他的调遣,自然是打得赢的,难道皇甫府君手上还差了我这二百来名义从不成么?” “我若是此时到了啊富平,且不说我这都尉与他这太守之间是否会各有什么争权夺利之心思,大家都不熟,一个磨合的过程总是需要的吧?我想至少,皇甫府君对我这所谓的郡将心中恐怕未必就是欢迎的。” “我好歹也是张师弟子,凉州名士,不管是在这凉州的汉人百姓之中,还是在羌胡之中,或多或少,也是有那么些许威望的,又是名正言顺的郡将,若是我到了前线,可是要参与军士的指挥么?若是我与皇甫府君有什么意见不合之处,你让他们听谁的?这不是削减了皇甫府君的威望么?” “人贵自知,我身为张师弟子,这行军作战之事自然也是懂得一二的,然而若说与皇甫府君相比,恐怕还是稍有不如的,至少我不如他熟悉此地地形、人文、气候环境,既然如此,却是反而不如我躲着他一点。” “然而身为郡将,又是天子公车征辟,吾自也有心中骄傲,与府君之间又谈不上什么恩义,甚至说是略有间隙也是可的,我又怎甘心,怎么能保证,像郡中吏一样对他言听计从呢?” “军中最怕的就是令出多门,他这个府君既是将门虎子,行军打仗惯了的,我这个郡将又何妨为国事迁就一下他,巡视一下这大后方,去各县力所能及的做一些辅助工作呢?他舒服我也舒服,前线的将士们自然也是舒服的。” “待来日这鲜卑打退了,太平时节里我再与他见面,自然也就有功夫慢慢的去磨合,岂不更好?” 傅燮闻言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这秦宜禄居然是这样的心思,却皱眉道:“还是荒谬!府君乃名门之后,你又是朝廷任命的郡将,如何会只因你去了,便心生不喜呢?难道皇甫公是个度量狭小之人么?你二人只要都是实心任事,忠心为国,如何还会需要时间来磨合?你既然自认也略懂军事,身边又有虎狼般的义从襄助,为国事计,如何还能执着于党派,私怨?自当实心为府君出谋划策,为北地陷阵冲锋才是。” 秦宜禄闻言,捂了一下脸,却是忍不住对身旁人道:“你们看,所以我就说这种人啊,跟他沟通是浪费口舌,永远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再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旁人,偏偏你还没法反驳。” “他这话我都没法接,接了,皇甫府君就成了没有容人之量,气度狭小的小人了,可我难道真的是这个意思么?我本是为了将来与皇甫府君好好相处才不去富平的,他这么一搅和,搞不好我们更没法处了。” “可偏偏他自己的道德牌坊立得又正,有品行高洁之美名,你还拿他没什么办法,你也不知道他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在故意找茬,但总之,是真烦人啊!” 杨修闻言顺着他的话茬便接道:“那敢问老师,遇到了这种人,要如何是好呢?” “平日里遇到这种人,记好四个字就行,‘敬而远之’,千万不可和他走得太近,否则,哪天旁人捅你一刀,你血还没擦干净呢,他过来劝你,你得大度啊,你得以德服人啊,死不死啊,这种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否则哪天雷劈他的时候容易连累到你。” “而若是他非得凑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大不了落得个轻慢士人的评价呗,拿他当个臭狗屎,他要说什么,就当没听到,也就是了。” 说着,秦宜禄却是与杜萍手牵着手打马回走,吩咐队伍该干啥还干啥,该往哪走往哪走了便是,道路这么宽,他又不是拦路抢劫的强人,难道还阻得了他们义从行进不成? 一行两百人的义从队伍便就这般完全无视了傅燮一样的整齐行过,让立于道旁的傅燮一时间难堪无比。 看着一行义从离去的背影,越想越不甘心之下,却是居然一夹马腹,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路上秦宜禄等人不理他,他也依然这么跟着。 秦宜禄皱着眉道:“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你既不愿理我,我跟着你总行吧?既然你说你在此地不是为了躲避责任也不是为了私利,吾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要做甚,看看你到底是像你自己所说的只为一片公心,还是单纯的贪生怕死,不肯为国效力。” “我……你……你是真行啊,行啊,看在刘公的面子上,你愿意跟就跟着吧,不过我可不管你的饭!” 第87章 这是徭役?分明就是薅羊毛啊 “东西做出来了?怎么样,试过没有。” “郡将真乃神人也,有了这马蹄铁,就仿佛给马穿上了鞋子一般,再也不用担心道路坚硬的路面会伤马蹄了,如此一来,一定能大大减少战马的损耗,马的寿命长了,自然也就能多养一些。” 一名已经微微有了些白胡子的老人家激动无比的大礼跪拜在了秦宜禄的面前,正是此地矿区的工头,看向秦宜禄的眼神中只剩下了尊敬。 “制作起来难么?” “相对不难,矿上的老工一天能做三十个左右,小工一天也能做十几个,不过您放心,异族之中,应该是没有能力仿制此物的。” 秦宜禄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也踏实了一点。 所谓马鞍,马镫,马蹄铁,一直以来都被称之为穿越三件套么,他又如何能不琢磨琢磨呢? 不过真穿过来,才发现许多穿越小说还是太想当然了。 谁说这东汉就没有马鞍和马镫的呢? 事实上许多事稍微用常识想一下就能想得明白,马鞍怎么可能会没有呢?谁不知道,往马背上稍微垫着点东西坐着会更舒服呢?至少不硌屁股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年代没有棉花,一般只有贵族人家骑马才会配一些专门的,低桥马鞍,而普通大多也会编制草席绑在马背上当做简易的马鞍,虽然确实是不好用,但这也确实是最符合当前社会生产力的。 至于马镫,只能说铁质的马镫确实是没有,但用草绳什么的编个能用脚踩的东西,若说这玩意也没有,未免也太小瞧古人的智慧了。 说到底其实还是生产力的事儿,冶铁能力就在那摆着呢,尤其是异族胡虏,比如鲜卑,大部分鲜卑人就连弓箭都是用骨头制作的,那么大的一个部落连两千副铁甲都凑不出来,谁会奢侈到用铁来做马镫呢? 不过该说不说,马蹄铁这东西,这个年代确实是没有的。 即便如此,秦宜禄拿出来时也是很警惕的,生怕这技术被异族胡虏给学了去,不过后来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汉民族的主要对手之中,几乎就只有匈奴拥有相对能用的一点冶铁能力,而匈奴,又一直都很乖。 社会发展的层次在那摆着呢,就凭鲜卑、羌胡的组织度,再过一百年也休想把冶铁工艺给点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造吧,此时乃战时,又是农闲,传我命令,让泥阳、戈居两县所有百姓,以户为单位,再出一人来工坊帮忙,全力打造这马蹄铁。” 众人闻之,皆不敢言。 却还是傅燮忍不住嘲讽道:“郡将大人好大的威风啊,北地百姓之中,但凡在户之民,都已经各出男丁去前线征战了,却是哪还有男丁来此打造这马蹄铁呢?郡将初来上任,不思体恤百姓,反而竭泽而渔,役使民力,不觉得羞愧么?” 秦宜禄闻言,瞥了他一眼,继续拿他当空气,依旧对这此矿中的管事道:“鲜卑正值新旧交替之际,新主和连根基不稳,此战若是能挫其锐气,则鲜卑必然分崩离析,相反,若是让其建立了威信,父死子继,让鲜卑继续保持一统,则必是我大汉的心腹大患。” “因此此国战也,凡我北地百姓,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男人在前线杀敌,老弱妇孺则在此打造马蹄铁么,这难道不也是在保卫百姓们自己的家园么?” “派人将一部分马蹄铁送给境内杂胡,以我的名义,选一百个最好的马蹄铁送给匈奴休屠部,就说是我的礼物,此次鲜卑入侵,还要仰仗他们多多帮忙,告诉他们,事后以人头来换马蹄铁,一颗鲜卑武士的人头换两个马蹄铁,绝不食言,不必以朝廷的名义,以我个人的名义就好,我的这点名声怕是还值点钱的吧?” “当然了,值此非常之时,这矿上出铁就不要再打造旁得东西了,也不要再往外送了,男丁也好,妇孺也好,都来打造这马蹄铁,为国分忧么,钱粮肯定是没有了,口粮什么的也得他们自己带,不过为了激励士气,允许他们十取其二,也即是每完成十个马蹄铁,允许他们带走两只,算作他们的工钱,战后我也可以帮百姓们联络商贾,再把这些马蹄铁卖掉么。” “荒谬,你这是……” 傅燮本能的就想继续跟秦宜禄抬杠,只是刚开了一个头,却又忍不住自己愣住了。 这事儿……不对啊! 制十赏二,这特么还是徭役么? 况且马蹄铁这个东西根本是不愁卖的,且不说北地郡这边本就是游牧经济,几乎家家有马,一匹马就是四个马蹄铁。 边地郡县么,每年和匈奴、羌胡的贸易自然都是很多的,甚至和境外鲜卑每年的走私贸易也不在少数,多少马蹄铁都不够卖的啊! 如此一来,既能通过马蹄铁来拉拢境内的其他诸胡,比如匈奴休屠部,作为一个地跨北地与朔方两个郡,匈奴最为强盛的几个部落之一,只要保证他们不会跟着鲜卑一块劫掠,对皇甫嵩来说压力就小得多了,若是能让他们真心实意的跟鲜卑去干,则此战自然就是胜算大增。 又可以借此机会让百姓赚一点点的辛苦钱,弄些马蹄铁回家换钱换粮,这个冬天的日子恐怕还能好过不少。 那……谁亏了呢? 傅燮忍不住的就将目光投向了此地的矿监矿吏。 “大……大人,这矿,这是少府的矿啊大人,这是少府的矿,炼制出来的生铁都是要登记备案,送往制定的工坊中去的,您这样……这样不合规矩啊。” “此国战也,不论是少府的矿也好,本地豪强的矿也罢,难道不应该为国事分忧么?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我知道,此事涉及到本地不少豪强的利益,让他们为了国事稍微忍耐一下,有何不可?至于少府,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地郡难道就不是王土么?” “这……要不,您给朝廷写个奏表?我等都不过是升斗小吏,郡将又何必要与我等为难呢?” 秦宜禄闻言勃然大怒,当即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宝剑,对他们怒目而视道:“吾乃本郡郡将,负责北地一郡之武事也,再重申一遍,此乃国战,国战之际,本将有权调派郡内一切人、物,还请示什么?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汝等难道不懂什么叫军中从权的道理么?若是事事都要向朝廷请示,那还如何能打得了仗?” 说罢,宝剑斜劈一刀砍断了桌角,炳然道:“至于这北地的豪族,不管是谁在这矿上有什么利益输送,当此国战之时,自然也顾不上他们了,谁若是不服,大可以找我,话说在前头,谁敢阻挠,我不管他后台多硬,在北地郡的名声有多响,家世祖上有多深厚的渊源,必杀之!尔等在此推诿,是以为我宝刀不利么?” 说完,还特意狠狠地瞪了傅燮一眼。 ‘不是,你瞪我干什么啊,怎么感觉你这话是跟我说的呢?我们家是灵州人,这矿上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第88章 休屠送质 事实上正如秦宜禄所想,他一直待在泥阳这地方,其实最高兴的就是皇甫嵩了。 大概了解到了秦宜禄的意思,更了解到了傅燮去拦路骂秦宜禄的事情之后,皇甫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专门写了手令派了人来将傅燮给痛骂了一顿。 着实是给傅燮骂得郁闷不已。 与此同时,或许是为了投桃报李,或许是看在杨赐和弘农杨氏的面子上,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出于一片公心,皇甫嵩对秦宜禄以发徭役的方式做马蹄铁的举措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支持:以太守的身份,发动富平、灵州、廉县三县的老弱妇孺去泥阳服徭役! 虽然实际上以秦宜禄都尉的身份,碰上这种战时,他也是有资格发这三县徭役的,但效果上肯定没有皇甫嵩更好。 况且那些在此次徭役中利益受损的豪强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了阳奉阴违的理由和底气,毕竟府君和郡将这两位大人双双都已经决定了的事,现在又是战时,还能如何抵抗呢? 这北地哪有什么势力庞大到太守和郡将都要忌惮的豪族,更没什么在朝中拥有广泛人脉关系的世族,这位新来的郡将可是真敢杀人的。 颇有意思的是,泥阳的地理位置在行政区划上来看,正好位于北地郡的南部边境,再往南一点,就是关中之地右扶风,甚至和左扶风也是挨着的,相距并不算远。 而位于右扶风北部边境的便是漆县,漆县之内,同样有一个规模很大的铁矿,而且这个铁矿的规模比泥阳铁矿要大得多。 毕竟是关中地区么,原来西汉的时候这是汉王朝的核心区域,其冶铁的规模远不是泥阳可比的,泥阳这边实际上还是以挖矿为主,挖出来的矿石也就是做一做轻加工。 而漆县这里却是有炼铁高炉的,光是采矿和冶铁的工人相加,也有近两千人,一听说北地那边发徭役还给工资?做十赏二?而且是老弱妇孺全都要? 这哪是什么徭役,这不是发福利呢么? 既然是薅少府和北地豪强的羊毛,那凭什么你们泥阳的人薅得,我们漆县的人薅不得呢?俺们可都是熟练工啊! 有钱不赚王八蛋,一时之间漆县里有条件的统统都跑过去了,那边的铁矿本来就已经被关中地区的豪强渗透得差不多了,工人中其实也没多少真正的官奴,而豪强养的私奴,在用起来的时候和官奴差别是很大的,再怎么说,也得考虑一下家奴们的情绪士气,再说制十取二,这些豪强也跟着心动啊。 正好大家也学学这马蹄铁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要如何往马的蹄子上安,回头大家一起做么。 要知道北地郡可是以盛产良马而出名的,光是朝廷钦定的良马苑就有六个之多,这里也是全国范围内马贩子最喜欢来的地方,马蹄铁这种东西真的有用的话不管造多少都是不够用的啊。 另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处自然便是借马蹄铁这东西拴住了那些境内杂胡异族的心,尤其是匈奴休屠部。 毕竟对于羌和杂胡人来说,鲜卑固然是敌人,但对大汉又哪里称得上什么忠诚可言呢。 这一年多以来和连继承了鲜卑单于之位,表现得确实是有点拉跨,半年多以前还被董卓带着秦宜禄等人放火烧了弹汗山,但虎死不倒架么,鲜卑的体量还是在的,一般的羌种杂胡因为人数少,规模小,鲜卑也懒得与他们联合,往往将他们也当做了抢劫的对象,即便是内附汉朝的鲜卑同族也不放过。 但是匈奴休屠部既是匈奴中势力最大的部落之一,又是每一次汉与鲜卑作战都不得不卡在前面的一个位置,这么大的一个部落以前的檀石槐也好,现在的檀石槐也罢,自然不会一门心思的之想着莽和抢,那自然也是要拉拢的么。 事实上这个休屠部也确实没少干叛乱的事儿,联合鲜卑,联合东羌,黑历史有的是,实际上国力愈发孱弱的汉朝拿他们已经没什么太好的招了,打吧,确实不至于打不过,但大动干戈未免不值,这个部落在后来天下大乱之后还杀过并州刺史,甚至还一度想把整个并州都给吞入腹中,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而此时的休屠部,夹在这汉与鲜卑中间,其实本来是打着两不相帮,暂且观望一下的主意的,谁赢他就打算帮谁,皇甫嵩虽然给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帮忙去抵抗一下,但人家就是当看不着。 毕竟名义上,你皇甫嵩也不是护匈奴中郎将不是?大家都没有同属的上下级关系,凭什么听你的呢? 结果马蹄铁这东西一出,休屠部立刻就出兵了。 未必会真的卖多大的力气,至少是不可能靠他们去和匈奴死斗的,但出兵了就比没出兵强啊。 不止是为了所谓的一个人头换两块马蹄铁,休屠部更看重的还是战后的贸易问题,毕竟,匈奴的各个部落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啊! 马蹄铁这个东西对骑兵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汉人不擅养马,准确的说在河套平原事实上已经被东汉朝廷大体放弃的现在,东汉的养马地除了北地郡之外,就只剩下凉州和幽州的一点了。 所以这些马蹄铁不管是官贸也好,私贸也罢,一定是会流回河套地区的,哪怕是朝廷下令禁止打造,那些边郡的豪强们也一定会偷着造,然后卖给他们。 那么,他们能卖给谁呢?当然是谁跟汉朝的关系好,他们就卖给谁啊,这是自然而然的事,铁器走私这种事,卖给匈奴的风险一定比卖给羌胡来得小,卖给羌胡的风险一定比卖给鲜卑来得小,事实上这三个异族的铁器使用率本来就是和与东汉王朝的关系成正比的。 所以这休屠部肯定得在此战中好好表现一下啊,万一站错了队,给定了个造反的罪名,以后买不着马蹄铁,他养马的成本就会比匈奴的其他部落成本更高,他的族人就一定会去转投其他部落,久而久之,说不定这休屠部就要被吞并了。 那就打呗,反正檀石槐都已经死了,鲜卑也早已不是以前的鲜卑了,也没那么可怕。 捎带手的,大家自然要传颂一下秦宜禄的功德,帮他吹吹牛逼么。 毕竟一来他是张奂的弟子,本身性格什么样且不说,他想继承张奂的政治遗产,那就得继承张奂的政治主张么,也就是善待异族,以德服人,以抚为主。 而且他本身是并北人,也就是和匈奴杂居一块生长的么,这并北之人,也许不会对匈奴各部有什么太大的好感,但至少不会有什么偏见吧? 这不比吹皇甫嵩强多了么? 反正都是帮大汉打仗,人家秦宜禄又是都尉,是郡将,马蹄铁也是他发明的,现在人家还管着泥阳的铁矿呢,若是非要向大汉的某一位大人献上忠诚的话,这秦宜禄,岂不是比皇甫嵩要合适得多么? 当天,休屠王就送了个儿子给秦宜禄当人质,整的秦宜禄还愣了一下。 ‘这是送错了吧?表忠心的话,这不应该给皇甫嵩送去么?’ 然后没过几天,烧当羌、先零羌的认知就也都给送泥阳来了。 第89章 秦宜禄:我不是来当都尉的么?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泥阳铁矿的上上下下,几乎都被秦宜禄给换了一个遍。 上面的矿监等领导层虽然还是那些人,但中层管理者全都以那些追随他而来的凉州义从所担任,本地的大小豪强们也都认得出谁是大小王,纷纷主动的将自己的族中子弟安排过来请当义从。 至于底下的基层矿工,因为大规模搞马蹄铁的原因至少暂时是规模扩充了十倍不止,甚至于因为从漆县来了大量的熟练工的缘故,嫌弃此处炼铁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索性干脆在此地也建起了简易的高炉,秦宜禄还跟他们探讨起了传说中的焦煤高炉炼钢法。 这种类似于土法炼钢的技术秦宜禄上辈子当雇佣兵的时候在许多非洲甚至中东的国家中都是见过的,原理又不复杂,稍微琢磨琢磨,起码就到了足以与其他工匠交流的地步。 这东西也算是近代黑科技之一了,但其实相似的技术早在汉代时候就有,根本没有其他穿越小说中说的那么邪乎,因为土法的高炉炼出来的铁中含有极大量的炭,会特别的脆,现代社会中如果使用的话,还需要进行一道吹氧除炭的工序,那才是真正的技术难点,至少在汉代秦宜禄是绝对复刻不出来的。 秦、汉两代大量使用这种高炉炼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会儿优质铁矿的数量够多,用起来不珍惜,而军队作战的习惯都是使用大规模的箭,这种大规模炼出来的脆铁大多也就都被制作成箭头了。 也可以理解成是把好挖的铁矿都给糟蹋了。 那些来自漆县的工匠本来就有制造高炉的技术,秦宜禄与他们稍微一指点,稍微改进一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泥阳这里就也有了高炉了。 这种脆铁想用来做兵器铠甲肯定是费劲,后续精炼的工艺很繁杂的,但用来做马蹄铁,倒也是够的,或者说,正合适。 又因为,泥阳铁矿的人数上在短时间内的扩充,导致管理上许多地方跟不上,再加上秦宜禄本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竟让许多的官奴趁机都跑掉了。 总而言之,秦宜禄在这泥阳铁矿上虽然是没杀人,但这铁矿却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私人势力了。 干了一段时间,秦宜禄却是觉得这样的工作内容也挺舒服的,索性将泥阳城的县寺给占了,让本地县长换一个地方临时办公,自己则堂而皇之的带这义从和家人们住了进去,俨然是一副将此地作为都尉府,霸占了就不打算走了的意思。 旁人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也不知是不是他不愿意去富平给皇甫嵩当二把手,索性打算留在这北地郡的南部区域要与皇甫嵩对半分,赖在这当半个郡主,享用威福。 整得位于泥阳铁矿西北方向一百里左右五作亭盐矿一时也是瑟瑟发抖,生怕这位混不吝的郡将把他们也给吞了。 而除了这矿上的改变之外,秦宜禄现在的个人势力也跟着大增了起来,因为他手下现在的义从规模又扩大了,甚至索性也搞了一支义从胡出来。 休屠族开得头,这北地、乃至并州北部诸郡县的杂胡,纷纷都开始给他一个都尉送来了质子。 然而质子这个东西,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只送一个人呢?礼物总得带吧?随从总得有吧?保镖总得派吧?一名质子,少说也是三四十以上规模的杂胡,如那休屠部这种,一名王子过来,捎带手的就带了三百余人的匈奴勇士。 这些人自然就都编做了义从胡,稍微整编一下,就是一支八百人的军队,虽然让秦宜禄统领这支义从不符合规矩,甚至按说皇甫嵩统领这些义从也不怎么合规矩,这些人应该由护匈奴中郎将来管的,但谁让朝廷国祚衰微呢,连凉州的汉人都不怎么听朝廷的话了,只相信将领的个人威望,又何况是这些异族胡虏? 而秦宜禄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才真切的明白了,作为张奂的关门弟子,继承他的这份政治遗产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常年以来汉人官僚对内附异族的压迫和欺凌,只有张奂在异族之中威德双隆,所以当这些异族想要追随汉朝的时候,谁都想投奔这样的一位长官,这张奂的儿子又没有出仕,自然就会将这份希望寄托于秦宜禄这位关门弟子的身上,这可是得到了张奂的认可,将其身后事都托付了的人啊! 当然,秦宜禄也确实是不得不追随张奂的政治主张,也自然免不了有要对这些异族绥靖的地方,轻易就不能向那些异族开刀杀人了,可以说是有一得必有一失,但总之,至少对于目前这个阶段的秦宜禄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确实是因此对皇甫嵩的威望打击得不轻,但都是为了国事么,大局为重不是,这不也是当初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皇甫嵩跟他说的话么? 秦宜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带这些羌胡,但反正他现在除了矿上的事情之外也没什么公务,因为泥阳不是前线啊,他又是郡将,管军务的,北地的军务却都被皇甫嵩这个太守给管了,他也不可能真的替皇甫嵩管理此地民政,有县长呢,所以他也没什么事儿,索性也就给他们上上课。 张奂的弟子么,哪怕是装,也得拿出一副以德服人的姿态出来。 虽然秦宜禄一直也想不明白这所谓的以德服人到底是啥意思,也想不明白他的老师到底是哪来的能耐,仅凭人格魅力就能把东羌和匈奴抚得服服帖帖的,甚至本心上一直觉得这其实挺扯淡的。 但是给异族上课,肯定是没错的吧?这叫作教化蛮夷不是。 所以一般上午的时候他会让麴义和玄牝义从们带领着这些羌胡搞一些简单的军事训练,他则去矿上查一查账目,和管理层开开会什么的,下午的时候,则会亲自给这些羌胡上课。 一开始也还是讲一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但奈何这些羌胡那真的是零基础,他得从论语开始讲,可如此一来他不是什么大儒的底不就露了么? 再说这些东西对这些异族确实是没用,他们就算是学得再好,总不可能入朝当官吧?汉朝不是唐朝,还真没有吸收异族胡虏进中枢当官的传统,况且哪个两千石难道还会举荐异族做孝廉不成?他们也不乐意学啊,完全是流于形式。 再后来,之乎者也方面的事情索性就交给杨修去做了,反正以他的知识水平教这些异族也绰绰有余。 他自己呢,则是干脆教他们做起了奶豆腐,还把自己种的茶叶拿出来教他们做奶茶,甚至干脆整了浓茶给他们喝。 要知道,奶制品可是云明清三朝时游牧民族的主食,而茶叶则可以补充游牧民族因常年不吃蔬菜所缺乏的消化酶,维生素等,简单来说就是吃点茶叶,拉屎不干。 再后来则是干脆教授起了小麦和绿豆的种植技术,朔方、北地、乃至云中一代其实虽然是以游牧为主,但其实这个气候也是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种植的,至少种豆肯定没有问题,毕竟,豆类可以通过自身根茎从土壤中合成天然氮肥给自己用,又不吃水。 再后来杜萍带领着泥阳百姓把磨面粉的石磨给制出来了,整几头毛驴天天磨面粉,又快速的将其推广开来,也一样给那些胡虏们馋得不行,吃了秦宜禄煮的面条后就没有一个人不是赞不绝口的。 总之,都是一些小发明,小技巧,可以立竿见影的改善这些胡虏们的生活质量,但本质上却也都没什么大用,不太可能因此而反制了汉朝,与冶铁有关的工艺更是一概没有传授。 然而即便是如此,这些人质们在各自派了随从回去,将秦宜禄所传授的知识传回去之后,秦宜禄在这些胡虏之中的威望却是进一步的增长,再然后愈来愈多的胡人主动投靠,希望可以做秦宜禄的义从。 再然后烧当羌、先零羌,这些本就受过张奂的恩惠的东羌人,以及匈奴中的其余诸大部,一听说秦宜禄是真教东西,也纷纷以质子之名义,派义从过来跟着他学,以至于秦宜禄不得不干脆在泥阳建了一座特别简陋的军校。 又因为这座军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又都觉得这是个做贸易的好机会,聪明人是很多的,很快的,这里便又成为了一个边贸中心,左扶风和右扶风,不舍货殖之利的豪强自然纷纷来此做贸易,秦宜禄又定下了从中抽成的规矩作为税赋,又将这些税赋进一步的用来搞市场的建设,一时间这泥阳还繁荣了起来,速度非常之快。 既然边贸都搞起来了,连左扶风和右扶风的关中人都来分一杯羹了,凉州人又怎么可能不参与其中呢?秦宜禄现在可是凉州人,怎样也得关照一下吧? 所以凉州的豪强也都纷纷派了人过来,尤其是自己人,比如盖勋的本家,敦煌盖氏,一个敦煌土著,能赚那么多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依靠丝绸之路做生意啊,难不成还能是靠种地种出来的?听说了泥阳开设了贸易集市的消息,又如何能够错过这样的商机呢? 看在盖勋的面子上,秦宜禄对这盖家又如何能不对其关照有加呢?至少这税收,他作为一个曾经被盖勋以千万钱资助过的人,怎么还好意思跟他们收税么,稍微意思意思得了,这自然就导致盖家在泥阳的势力膨胀得很快,如果这个趋势能一直保持下去,这泥阳盖氏分支怕是有个半年能成为泥阳,甚至北地的第一豪族。 自然,因此又免不了被这傅燮一顿嘴臭就是了,说他这样不对,是以公利报私义之类的说了一堆。 这厮特么的就是有病,这年头哪个两千石,哪个太守不是这么干的?所谓以郡为国,除了少数极个别的道德君子,谁会把公的和私的分的那么清楚? 秦宜禄也确实是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总不能因为他嘴臭就弄死他吧?还有刘宽这样一层关系呢,再说这货说得确实也没错啊,人家说了你可以不听,但你要是因为人家说的烦人就杀人,那就成了你没有容人之量,不能纳谏之类的了。 所以说,这种成天把所谓的品行高洁之士,最特么的烦人了。 我自己做事对不对自己还能不知道么?用得着你说?谁也不是圣人,除非是富有四海的皇帝,否则谁能够没有私心呢? 然而即便是盖氏,在泥阳发展得其实也不是最快的,真要说后起之秀,那还得是汉阳的姜、庞两家,也就是来自于玄牝谷,秦宜禄自己的势力。 两汉时,世族大家如果贪图钱财的话是非常容易的,但也是非常受鄙夷的,甚至于还在大汉社会鄙视链的最底端。 比如河北甄氏这种,明明是累世两千石的人家,明明家中祖上是出过九卿,出过金吾卫的,明明是个大世族,却没正事儿的做买卖,贪图货殖之利,所以他们家纵使有钱到冀州首富的这个地步,那也依然是要被旁人看不起的,如今这天下如此的盛产名士,什么八厨,什么三龙,什么八贤,世族之间互相吹牛逼吹得要多欢乐有多欢乐,却是谁也不带甄家玩的,没听说他们甄家有什么名士。 秦宜禄压根也没什么家,自然就更不是世家了,但天下人谁不知道玄牝谷是他的私人势力,本质上和家族何异?在自己的权力地盘上照顾自己家中生意,既想当政治家还想当企业家?这事儿即便在古代时候也是有点不要脸的。 所以就让这姜、庞两家代劳了么,三家是什么关系?那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下,互相之间已经有无数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已经成婚,甚至怀孕生小孩了的关系,这叫做名为三家实为一家,但隔了这么一层,这不就显得咱品德高尚了不少么? 谁让这茶叶在短时间之内已经成为了此地最紧俏的商品了呢?谁让这天下就只有玄牝谷有大规模的种植了茶叶,并且刚好丰收呢?谁让这抄茶之法就只有玄牝谷内部的人才掌握了呢? 玄牝谷的人将茶叶以高价卖给姜、庞两家,再派人去武都郡,乃至益州去收买野生茶株,而姜、庞两家则以茶叶为核心,高价的捆绑销售一点布匹、蜂蜜、腊猪肉等自家的核心拳头产品,置换一些马、羊、皮革等草原特产,这不是双赢么。 什么?税收?玄牝谷卖东西上什么税,缴给谁,秦宜禄么?这不是左手倒右手么? 几个月的时间,这泥阳的贸易就整得如火如荼的,连带着这泥阳百姓的生活也跟着好上了不少,屁大点的城市,甚至还开起了两家妓馆,专门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胡汉商旅。 整得秦宜禄也挺无语:我不是来当都尉的么? 第90章 和连:“我有一妙计” 当然,秦宜禄现在干的固然肯定不是什么都尉的活儿,但要说他干的是太守的活儿,其实也不太对,那还组建了那么大的一支义从胡呢。 这个边贸,本质上毕竟是依托于秦宜禄的义从才发展起来的,托张奂的名声,他的这一支完全由胡人所组成的义从,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里膨胀到了足足三千一百人的地步,除了学东西和练兵之外,还负责维护市场治安,收税,处理治安事件,尤其是胡人闹事等事项。 而且这三千一百个胡人骑兵还都是胡人中的精锐,好歹身上也都是穿着皮甲的,手里的箭矢好歹用的也都是铁质的,虽然,箭头磨损得都很厉害,而且箭杆许多也都是弯的,数量还不够,明显大多数都是捡得汉军用剩下的,但好歹箭头都是铁的。 这其实就已经超过鲜卑所谓的王庭精锐之外的绝大多数鲜卑兵了。 这么多以匈奴人和羌人为主的杂胡部队被他当义从来使,还管着商队,这不就纯纯是护匈奴中郎将的活儿么? 合规?合个屁的规啊,想都不用想,朝中肯定会有人往死里弹劾他的,就是不知道皇帝以及张让等人会怎么想了,又会不会抓住他这个把柄再整他,而杨赐等关西派的大人们又会不会保他了。 但总之,虽然是稀里糊涂的发展出来的势力,秦宜禄却肯定不会因为避嫌这么无聊的原因再去转交他人或是放弃的就是了。 毕竟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毛病,毕竟这年头但凡是称得上天下名将的,谁手里没一支能用的义从胡呢?张奂和段颎在其职的时候手里都有义从胡用,凭什么就不让我用? 乱世将至,朝廷的命令很快就会沦落成臭狗屁,爱咋咋地吧,只要不把他定性成谋反,这兵权他抓定了,圣旨来了也不好使,有能耐就派兵来打他。 至于皇甫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么,大家以大局为重么,反正他组建这支义从对皇甫嵩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些质子在这,他这个太守在调动诸羌杂胡和匈奴诸部的时候心里也能踏实点,这些异族至少不会首鼠两端,也不会轻易的就反叛了不是。 当然,这些义从胡就不叫玄牝义从了,虽然与秦宜禄也算亲近,甚至接近于他的私人武装了,但为表区分,秦宜禄还是给他们另赐了一个名字,以地为名就叫做了河套义从,与那金城郡的河湟义从也算是相互呼应,更在明面上表示,这些义从都是忠诚于大汉,忠诚于朝廷的,跟玄牝义从不一样,可不是我的私兵呢。 当然旁人信不信他就管不着了。 他这边在后方搞大建设,搞汉胡一家亲的时候,皇甫嵩当然也没闲着,这场事实上一定会影响未来至少三十年历史的汉鲜战争也早已经打响。 而秦宜禄这样的搞法,弄得皇甫嵩也是喜忧参半的。 这小子威望也窜得太快了吧!上一次见面距离现在明明还都不到一年,那时候的他威逼范津虽然看着威风,但实际上却是落魄如丧家之犬,希望他这个北地太守收留给条活路。 他特么还以大局为重为由,把他给拒绝了。也不知这小子的度量怎么样,有没有因此而记仇。 如此巨大的威望,又得了诸胡襄助,日后大家同在一个郡内办公,这武事到底是由谁说了算,恐怕还真就难说。 皇甫嵩其实牛就牛在累世将门中的累世这两个字上,在朝中,尤其是在关西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名声也很响,但在异族之中,他们家几代人的威望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张奂一个,看秦宜禄这架势,张奂的这点政治资产怕是会被他全部继承,甚至是继往开来,还要再进一步了。 这儿可是北地郡,打仗才是主业,根本也没什么民政可理,然而再如何名将,在这个地方打仗也是一定要依靠胡人的,汉人的在籍人口一共也就两万多了啊!莫说是一汉当五胡未必还说得上,就算是一汉顶五十胡,也特么不够用啊! 况且人家秦宜禄在凉州汉人之中的威望也未必就低了。 说白了现在的秦宜禄,既有一批对他誓死效忠,而且颇为善战的汉人私军作为他的核心,又有自张奂处继承,在羌胡和匈奴人中颇高的威望,既有名正言顺的郡将之职,在朝中又有杨赐这样关西之首的帝师作为靠山,谁还看不出来这是个名将之姿? 所缺的无非也就是资历,和说得过去邦邦硬的功劳罢了,一旦补足了这两样,皇甫家再如何累世将门,又哪里还能压得住人家呢? 当然,喜的方面也有,至少这次他抵抗鲜卑容易多了。 当东羌、杂胡、匈奴,乃至于内附鲜卑全都真心帮着汉军出力之后,仅凭塞外鲜卑真的就很难讨到什么便宜了,时间拖得长了,万一再拖来关中汉军的援军,那战败也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皇甫嵩又不是不会用兵的棒槌,不可能犯什么低级的致命失误,和连也远远比不上他老子檀石槐,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没什么悬念。 而且皇甫嵩这一次也真是发了狠了,难得秦宜禄不往北走,不用担心他跟自己抢功,又难得这和连是刚刚继承单于之位,根基不稳,诸将不睦,更难得今年这诸多杂胡还对他颇为配合。 不趁此机会打得狠一些,多捞一点军功,狠狠地多压这秦宜禄几年,他还当个什么太守! 然后这和连就悲剧了。 本就是继承单于之后打得最重要的第一战,而且自董卓带着秦宜禄和吕布火烧弹汗山之后,西部鲜卑已经颇有些不服他的中部鲜卑了。 本该是立威的,结果与皇甫嵩大小十余战,却是一直在输,甚至直到现在他的主力居然还是在朔方待着呢,那北地郡打了好几次居然都被皇甫嵩给赶了出来,甚至皇甫嵩已经开始整军准备直接攻打朔方了。 本来是要露脸的,结果却把屁股给露出来了,族中的各位大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已经不太对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得到,他这个单于的威望已经一天不如一天,说出来的话却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大汗,皇甫嵩用兵老辣不凡,听说北地今年还来了个奇人担任郡将,就连匈奴人也对他一个北地太守积极配合了起来,此战,实在是不好打。” 和连闻言不爽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正是中部鲜卑中势力最大几个部落之一的轲比能,是个他很看好的人才,却是也不得不强压下了火气,冷哼一声道: “凭我鲜卑之强盛,只要诸部大人用命,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区区皇甫嵩么?” 言外之意自然也是表达对包括这轲比能在内的各部首领打仗的时候不肯用命了。 若是父汗尚在,尔等何敢如此呢? 轲比能闻言陪笑着道:“咱们自然也不是怕了这皇甫嵩,只是这北地郡也着实是难啃了一些,而且此郡极其穷苦,就算是打下来,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抢,当然,北地是进入关中的通道么,然而这仗打了这么久,恐怕这关中的汉军也已经早有准备了吧?” “我是觉得,与其继续在北地与皇甫嵩打,莫不如干脆放弃北地转而东进,我听说云中、定襄、五原、乃至西河郡和雁门郡,今年汉人又一次的撤了屯,现在郡内甚至已经都没多少汉人了,咱们何不向此处进军,大肆掠夺一番呢?若是战事顺利,挥师南下去劫掠比关中还要富庶几分的太原、上党,这不也挺好的么?” 和连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却用狼一般地双眼直直地看着轲比能,问道:“你是这么想的么?” 又看向帐内的其他诸部大人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么?” 众人闻言皆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看得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轲比能说得有道理么?那自然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账却不是这么算的。 首先,并北诸郡的汉人虽然撤走了,但是匈奴人还是在的,这些匈奴人在并北生活了快两百年了,那就是他们的家,打并北,来自汉军的压力虽然小了,但匈奴却是真会跟你拼命的啊。 当然,匈奴远比汉军好打,但问题收益也小啊,如果是抢东西,他们能从匈奴人手里抢什么?无非也就是抢点羊羔么,可鲜卑本身也不是很缺羊羔啊。 再者这特么其实是一个战略路线的问题,毕竟一直以来,檀石槐虽然杀起匈奴人来也不手软,但近些年的时候一直都是竭力避免与匈奴人发生大规模冲突的。 因为汉人才是他们鲜卑的主要对手么,不指望能够拉拢匈奴,让匈奴做他们的小弟,但只要他们鲜卑南下的时候匈奴人不帮汉人,亦或者是阳奉阴违,不认真的打,这就已经算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若是愿意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进攻汉朝,那就更好了,反正汉朝是很大的,人口是很多的,人们都是很有钱,物资都是很充足的,两家一块抢,也完全够分的。 这特么属于国策问题了都已经。 而若是放弃攻打北地,转而攻略并北,抢夺匈奴人,和匈奴人打起来,汉军确实很有可能会不管那些匈奴人,但以后再想和匈奴缓和关系,却是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废多大功夫。 说白了这就是个野心和战略大小的问题,以汉为敌,自然就要集中精力打北地郡,打下来之后还要往关中打。 而若是放弃了以汉为敌的战略思路,满足于蝇头小利,那自然还是匈奴比较好欺负,每年冬天抢一些马、羊、女人,倒也能对付着过。 可若是对付着过的话,大家还要他这个单于干什么?鲜卑还统一起来干什么? 鲜卑之所以统一起来,不就是为了打汉人么? 和连也不是蠢蛋,一旦放弃攻打北郡,将战略目标从汉人调整到匈奴,他这个单于恐怕也就当到头了,刚刚勉强捏合起来的鲜卑十之八九真的会分崩离析。 这让他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汗? 激愤之下,和连腮帮子都咬得鼓了起来,却是转身在帐中简易的沙盘地图上看了许久,之后道: “若是尔等各做诱饵,牵制皇甫嵩的兵力,这里,能不能分兵一路,过青盐泽,直奔大城寨,从大城寨的方向,先取奢延,再沿此奢水西向,进入北地,先取郁郅马场,再顺势南下,取戈居、泥阳两县,直接插在皇甫嵩的后方,将其甩开呢?” 第91章 一意孤行 分兵一路去进攻戈居和泥阳? 众将士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居然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计划可真是……这是人的脑子能想得出来的计划么?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按照这样的一条进军路线的话,首先,大军要先向东,再向南,几乎绕着朔方郡走上半圈,才能到达他们第一个战略目标,也就是大城。 这特么朔方郡现如今基本已经是废弃的状态了,人烟很少,且大部分都是休屠人的地盘,而他们走的这一条路上还有一片寸草不生的盐湖,甚至还有一片不知道多大,但至少一百里的戈壁无人区。 这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地方进行补给?有没有足够的牧民让他们劫掠?这都是不知道的。 再者那大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东汉初年的时候那里还是北方重镇,可在如今朔方被废弃的背景之下,那里到底还有没有人烟,如果居住的是匈奴的话,那里到底住着一个多大的部落,大家也都是不知道的,这真的能得到足够多的补给和修整么? 再然后往奢延打,这就可能要途径西河郡、上郡了,西河郡可是汉朝并州的核心区域之一,如果要绕开汉军主力,那这一路上可以说完全都是群山峻岭,而且路途极远,至少四百多里肯定有,这特么绕丢了怎么办? 四百多里的山路,补给从何处而来? 至于最后从奢延进入北地,那是啊,皇甫嵩肯定不会有什么防范啊,谁能想到敌人居然会从上郡攻过来呢? 北地郡的归德县那都是西汉时设置的县了,到了东汉的时候就已经废弃,已经变成一个乡了,谁能想到鲜卑居然会打这里呢? 从归德到郁郅,又特么是三四百里,而且没有官道,还是深山老林,路肯定是有的,但得找,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路是什么样的,这一路上风土如何,人情如何,又特么的去哪补给? 皇甫嵩当然不可能在这里有所防备了,正常人都不可能往这种鬼地方投放兵力啊! 到了郁郅之后,倒是可以肯定那里有人烟,而且那边还有东汉最大的牧师苑,是整个东汉的战马供应中心之一,甚至还能抢到优良的战马,然而如此一个大圈的绕过去,他们还有力气打仗了么? 泥阳、戈居、郁郅这三个县的长官万一不肯投降,万一这其中有一个没被他们的神兵天降吓破胆,带领百姓坚守城池,他们拿头去打? 那边离着左扶风右扶风都很近了,皇甫嵩想要回援确实不是太容易,但稍微拖上一拖,万一这关中的援军去了呢?泥阳是关中门户啊!汉军只要不是太缺心眼,不可能看不到泥阳的重要性吧? 绕行一千多里,穿越无人戈壁、深山老林,偷袭北地汉军的大后方,一切顺利的话倒还好说,万一交战不利,稍有遇阻,他们连退路可就都没有了。 这真是人能想出来的战略? 一时间,众人全都不敢言语了。 和连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环视一周,很是认真地道:“你们不读书,不了解汉人的历史,所以不懂,我是读过一点汉人的兵书的。” “昔日,汉将军霍去病出代郡、右北平郡,北进两千多里,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大破匈奴军,这才有了封狼居胥之丰功伟业,我今日同样是轻骑而取,不过才绕行一千多里而已,又有何不可呢?汉将军做得,我鲜卑大单于就做不得么?” 众人闻言,更不知说什么好了,轲比能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一句顶撞的话都已经到了他嘴边了:“您是霍去病么?” 但这话好像又有点不太合适,虽然自家单于年纪还小,也没什么带兵打仗的经验,但好像霍去病当冠军侯的时候岁数也不大。 霍去病…… 这特么就是扯犊子! 还想要再劝,但这和连摆明了是心意已决,谁说什么还都不听了呢,一意孤行的非要干,而且是自己亲自带着王庭武士和中部鲜卑的嫡系兵马去打泥阳。 还能怎么办呢?自然也就只能由他了。 事实上这些鲜卑的大人们也并不都反对这个计划,甚至许多人还都挺赞同,有几个不解其意的,和连还给他们讲了霍去病的故事,居然就不反对了。 以至于轲比能甚至还有点懵:你们这是这被说服了啊,还是想让这和连送死,让这鲜卑解散了算了? 嗯……好像,这鲜卑解散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轲比能也是听说过霍去病的故事的,小时候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甚至会感到心潮澎湃,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多年来有了带兵打仗的经验之后,越想,越觉得这是扯淡。 最后干脆得出一个结论:汉人就是在吹牛b,谁信谁是大傻b。 当然,这对和连来说他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他的威望不够呢?他也明白,这一仗他确实是已经有点打不动了,莫说是攻入关中烧杀抢掠,他现在拿皇甫嵩都毫无办法,又实在是不甘心这样回去,这是会动摇他这个单于的威信的。 父亲留下了一个统一的,强盛的鲜卑给他,结果他刚接手一年这鲜卑就特么分崩离析,他又如何会心甘呢? 既然不甘心,那就搏命呗,连秦宜禄这些边郡的汉人武夫也知道事不可为,拼死一搏的道理,何况和连一个鲜卑人呢? 他这个战略当然是有风险的,他也明白在敌人的地盘转战千里,而且缺乏补给,风险是很大的,但是富贵险中求,此举的收益也大啊,这要是真的成了,这单于的威望不就起来了么? 人家霍去病能转战两千里打仗,凭什么他就不能转战一千里呢? 其他的鲜卑诸大人中虽然没有一个能看得出其中奥妙的,但常年领兵打仗的人,即使说不出个所以然,仅凭直觉,也能察觉到这个计划的危险与豪赌。 和连作为单于,是在拿命来赌威信,可旁人凭什么要陪着他去赌呢? 所以很自然的,大家都争着抢着去当所谓的疑兵去迷惑皇甫嵩,就仿佛那皇甫嵩好像突然就变得特别好欺负了一样。 而至于所谓的这一路和连亲自率领的主力大军,却是几乎就没人愿意陪着他疯。 见此情景,和连愈发的悲愤了一些,却是也愈发的一意孤行,索性硬点将名,以单于之权威,点了十余支兵马陪他一起南下,算是将这个计略给定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轲比能。 然而就在他们偷偷地出发了不到两天之后,轲比能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此次豪赌赌得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心中全无把握。 权衡利弊之后,却是干脆就在行军的路上,偷偷地,带着他自己族中的兄弟跑了回去,而和连追之不及,无可奈何之下,却是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强令大军继续行进了。 本来就不高的士气,变得又低了许多。 第92章 吕布:送壮节兄一场功劳 另一边,远在泥阳的秦宜禄一切如常,虽也对前线的战事颇为关心,但大体上真的也就是关心一下而已。 据他所得到的消息,皇甫嵩连战连捷,近来这鲜卑好像愈发的不堪一击了,已经有一部分部落或是逃回了塞外,或是远遁了并北,而皇甫嵩也明显是杀红了眼,贪功心切,已经越追越远,战场早已经不止于北地,反而是在朔方,甚至是塞外都打得挺激烈的。 这战局,着实是有点诡异了,秦宜禄心中不免也有点狐疑,总觉得这鲜卑,毕竟一年前还是大汉的心腹大患,虽说现在檀石槐死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换了个可汗而已,怎么就如此的不堪一击了呢? 败退得有点快了吧。 莫不是想要诱敌深入,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皇甫嵩?亦或者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安排了一支奇兵,打算把皇甫嵩引走之后再偷袭富平? 和麴义俩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议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也就不再去管了。 皇甫嵩好歹也算是一员名将,自己在几百里外看战报都能发现的诡异之处秦宜禄相信皇甫嵩肯定也是能发现的,他既然敢追,秦宜禄相信他是一定做好了准备,也有一定的把握的。 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担心也是无用,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皇甫嵩打个败仗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这个都尉接着上就是了,必不会让他们破了这泥阳。 该吃吃该喝喝,课照上,摊照摆,茶叶照样种。 如此,又过了七八天的时间,秦宜禄所临时居住的县寺之内,却是来了一位完全预料之外的‘旧识’ “魏续?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坐坐,快坐,夫人,快去泡茶,这是好兄弟。” “谢郡将。” “咱兄弟之间还整这一套干什么?你这么搞,整得我都不自在了。夫人,我来给你介绍,这是魏续,是我的生死弟兄,也是吕奉先的小舅子,吕奉先,你还记得吧?我跟你提过的,弹汗山下刺死魁头的那个。” 魏续也是个懂事儿的人,心知大家虽然都是出身差不多,以前也确实都是兄弟相称,又都是在陷阵营认识的,说是出生入死也不为过了。 然而时移世易,人家现如今已是一郡之郡将,银印青授的比两千石了,其名气之大,即便是他们远在并州也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乃是如假包换的凉州名士了,兄弟? 人家叫你一声兄弟,那是人家没架子,是不忘旧情,可你若真拿人家还当所谓的兄弟,还和以前一样没大没小的,那就是你不懂事儿了。 因此这魏续表现得十分谦卑,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杜萍出来看茶的时候看见杜萍忍不住心中荡漾了一下,偷偷地多看了一眼,随即就马上将头埋得极其的低,却是更加的不敢抬头,低着头连杜萍的腿都不敢去看,只敢看自己的膝盖了。 “郡将还能记得小人,这边已经是小人的福气了。” “这么说话就太见外了,怎么样,最近如何?还有奉先,他现在还在五原郡当郡吏呢么?身居何职啊?” “谢郡将关心,奉先和我一年来几经辗转,倒是也都算是有了一个出身,奉先现在在五原郡,已经做到兵曹了。” “兵曹么?也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我如今身为郡将,轻易也举不上去呢,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么?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就一定相帮,咱们毕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这意思就很明显,有什么能帮忙的事儿可以说,但若是想从我这混个出身,那你们就真的是找错人了。 这倒也不是他推脱,郡吏里兵曹真不算什么小官,东汉的朝廷毕竟还是个体系完整的系统,天下还没崩溃呢,稍微大一点的官都是一定要经过尚书台的,太守能做得了主的郡吏也就是那么多,况且秦宜禄现在只是都尉,还不是太守呢。 魏续笑着道:“要说帮忙,也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郡将的帮助,只是非是私情,而是为了公事。” “公事?什么公事?” “鲜卑主力已经自朔方向东,而后急转南下,意欲仿效霍骠骑千里奔袭,直取泥阳,皇甫公的主力,现已经被全部牵制在朔方甚至塞外,无论如何,也是回援不及了。” “哈?” 秦宜禄一愣,忍不住就想说你扯犊子的吧。 然而转念一想,这魏续和吕布一直是在一块的,人家大老远的从五原赶过来显然也不可能是为了拿自己开玩笑的,凭吕布的本事,这种大事,想来也是不会捕风捉影的胡言乱语。 忍不住站起身来将地图拿了出来,皱着眉头仔细地看了半天,才道:“打泥阳,从哪里打泥阳呢?从奢水过来么?” “正是。” 秦宜禄狐疑地伸出手来在地图上比了一下:“这……这是要转战千里啊?这一路上很多都是无人区吧?和连敢这么走?他不怕迷路么?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他以为他是霍去病?” 事实上,这就是这些鲜卑人没有文化,或者说是看书不求甚解了,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如此,无知其实并不可怕,只知道个皮毛,却以为自己窥得了全貌的人反而比啥都不知道的人更蠢得多。 只知道霍去病转战两千里封狼居胥的传奇战绩,却是不知道,当年人家霍去病出兵的时候,张骞是随军了的。 就是出使西域开通丝绸之路的那个张骞。 人家在匈奴军中待了十几年,西域这条路人家前前后后走了七八遍,而且还特意用心记录了匈奴的风土人情,兵力分布,地形气候,水文星象,这怕是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匈奴人还要了解匈奴的地形了。 可以说,没有张骞十几年的间谍生涯,就不会有霍去病的一朝得势,封狼居胥。 鲜卑又凭什么学霍去病呢?有人给他当张骞?汉人里出现大汉奸了?可是不应该啊,如果当真是对这一代地形都比较熟悉的人,没有理由不知道自己在泥阳,已经搞了一支河套义从出来的事情啊。 这泥阳有自己守着啊! 如此仓促而来,又缺少补给,自己的背后还靠着左右扶风的援军,这是打算速胜了我? 我难道像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么? 却听魏续道:“郡将不必忧虑,鲜卑人并没有向导。” “没有向导?他们不怕迷路么?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续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个忍不住的苦笑,道:“就是因为他们迷路了,才让我们知道了啊,这一次匈奴诸部中许多大部都各自派了武士参协同汉军作战,奉先作为五原兵曹,自然也是要看着一点的,领了一支五百人的屯骑、刑徒、郡卒被府君派去了西安巡查,却是正好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西安阳?” 秦宜禄连忙又拿着地图看了起来,发现这是位于五原和朔方之间的一个很小的小县。 吕布作为五原郡的郡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倒也是合理的,可是和连……这是到了两郡交界的时候,本应该往西南,青盐泽方向走的路,结果走东边,甚至是东北去了? 虽然只走错了一点,可能也就是十里的样子,但这个方向感……那特么不是一条官道么?! 秦宜禄自己本来就是并北人,而且当初他从并州逃到凉州的时候走得也是这条路,自然是熟悉的,那条路虽然自东汉以来因为朔方和五原的相继凋敝的原因年久失修,走起来并不怎么顺畅,有些地方还因为落石和塌方必须得绕道。 但再怎么说一条官道的雏形也还是在的啊。 走官道,都能走丢,这水平怕是比李广都还要不如了吧?还想学霍去病转战千里,再穿越两个百里以上的无人区? 整得秦宜禄都有点茫然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要南下来打泥阳的呢?会不会是搞错了?” 心想着,就这个水平,自己就是毫不设防,恐怕他们也到不了泥阳吧? 却听魏续语出惊人地道:“自然是清楚的,奉先已经率领着三百亲信,投降那和连去了,有奉先引路,鲜卑人一定到得了泥阳,奉先说,大家兄弟一场,他要送壮节兄一场大功,也希望郡将在事后,莫忘了跟朝廷举荐我们的这一遭功绩。” “哈????” 第93章 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你们……能找到去泥阳的路?” 鲜卑营帐之中,和连看着面前跪拜在他面前的吕布,忍不住一脸的狐疑。 “吾乃五原兵曹吕布,这位跟在我身边的这位小友,乃是出身于大名鼎鼎的雁门张氏,姓张名辽,尚未加冠,单于可听说过雁门张氏的名头么?” “雁门张氏……商贾之家是吧?好像确实是听说过。” 一旁的张辽闻言连连奉承道:“大单于居然也听过我们雁门张氏的名号?幸甚,当真是幸甚啊,我们家历代都是做皮货贸易生意的,与匈奴各部,还有您中部鲜卑中的好几位大人,都是熟悉的啊,今年俺们还从须卜大人处收了四百张上好的皮子呢。” “大人,我家中世代经商,别的不敢说,雁门、五原、定襄、云中、北地、这几个郡的地形我太熟悉了啊,不管是大道还是小路,我都能找得到,您若用我为向导,至少在凉、并凉州之内,一定不会走错路。” “原来如此,可是你们身为汉人,又为何要帮助我呢?” “不瞒大单于,我张家毕竟乃是商贾之家,又毕竟不是什么世族豪强,关内没有身份,也没有靠山,便是随便一两百石的小吏,也能欺负了我们,所能仰仗的,可不就只有咱们塞外的弟兄赏我们一口饭吃么?” “然而现在您的中部鲜卑已经一统塞外,咱们张家既然要做买卖,哪里还能分不清应该去讨好谁呢?只要能得您的认可,何愁这买卖不能做大呢?” “原来是这样……商人重利,这倒是也说得过去。” 说着,和连转头问向身旁侍从吩咐,却是直接把这张辽此前提到过的须卜恩叫了过来道:“这少年说他来自雁门张氏,曾与你有旧,你可认识他么?” “这……看着好像确实是有点眼熟。” “大人,小人是雁门张氏的张辽啊,您忘了么,上个月我和叔父还拜访过您呢,给你送了十八匹丝绸当过礼物啊。” “哦~,小张辽啊,想起来了,对,大单于,此人确实是出身于雁门张氏,他们家世代商贾,与咱们许多部落都有交易,确是熟人。” “嗯。” 和连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对此表示认可。 却是转头去问吕布道:“他一个商贾之人,为利而助我,倒也是人之常情,可你既然是五原的郡吏,在汉地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你又是为何而助我呢?” 吕布闻言激动地跪伏于地,却居然大声地哭了起来,道:“大单于有所不知,布,实在已是无路可去,只能来投奔于您了啊。” “无路可去?这是为何?” “大单于容禀,可听闻过并北撤屯之事?” “并北撤屯么,略有耳闻。” “吾乃是五原郡的本地屯户,然而近几年来,五原郡内一撤再撤,已经撤了足足四个县了,家中父老乡亲都因这撤屯之事飘零无依,苦苦哀求我为其谋一条出路,然而我也只是一郡曹吏而已,又能有什么办法?汉庭不管我们,我们还不能自己找活路么?本是想投奔匈奴人的,结果邀天之幸竟能遇到大单于,大单于乃是塞外英豪,岂不比匈奴鼠辈要强得多么?” “大单于若是肯收俺,俺不但有一定的兵权,身后还有着近万人的屯户,此战若是能将汉庭重创,单于何不逼迫匈奴投靠,索性吞了这地广人稀,却水草丰美的河套四郡?这四郡我太熟了啊,若如此,我等屯民在您的治下,放马牧羊,也能得个安稳,谁又在意到底是鲜卑人还是汉人呢?” “是为了屯民么?原来如此。” 一说屯民,和连也是颇有了一些明白。 事实上,并北撤屯的屯户之中,真犹如秦宜禄这般改逃到凉州去安居乐业的自然是少数,而并北这地方人人剽悍善战,不甘为奴的人又怎么会少呢? 很多人都逃了,这些逃了的屯户也没法回家,有些人可能会落草为寇,但大多数人,其实还是投了匈奴去了。 反正经过几百年的互相同化之后匈奴人汉化得厉害,他们并北人的生活习性上也一定程度的胡化了。 自然,也有一部分不愿意投奔匈奴的,匈奴给汉庭当狗多年,被训话得太好了,有些匈奴压根就不敢收这些屯民,有些部落即便是收了,往往也免不得要沦为奴隶之流。 鲜卑毕竟更强盛么,而且表面上看鲜卑已经完成了统一,也拥有完全独立的政权,弹汗山虽然烧了但王庭也还是在的,更缺乏人才。 这时候的鲜卑在社会发展层次上照比大汉可是要差得都的,以至于檀石槐在当了大单于之后还要去辽东教授东部鲜卑的人如何织网捕鱼,而这些生产技术,自然就是从汉人那学来的么,因此只要是个汉人投奔过去,鲜卑各部往往也都会比较重视。 更别说吕布这种有兵权,有文化的汉人了,说不定还能在鲜卑这并不完善的王庭中混个官当,亦或者是给谋部大人当个幕僚什么的,这不也算是一条出路么? 因此这吕布提到屯民,那他的投奔,自然也就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这和连也是稍微相信了一些。 至于那吞并河套四郡的话语,自然就更是让这和连壮怀激烈,心里头仿佛有巨鹿在撞了。 这河套四郡,虽然是汉朝都已经不想要的地方,但对于生活在塞外的鲜卑来说,自然称得上是水草丰美。 此次他用兵如此之险,如此之奇,谁说他就不能取得一场大胜呢? 若是能像他的父亲檀石槐一样,再一举覆灭汉庭三路近十万大军,则携此大胜之势,威逼匈奴,侵占河套,未必就不可能啊,这河套四郡都被汉庭自己祸害成什么德行了? 弹汗山烧了怕什么?他爹檀石槐将王庭放在了距离汉境不足三百里的的地方又如何?他要将王庭直接放在汉地中去!他要将新王庭建在云中!建到河套草原上最富庶的地方去!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当然,和连也并没有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吕布,依旧是狐疑地问道:“汉庭撤屯之事,俺当然是知晓的,可是你身为郡吏,难道也会因此而担心么?莫说只是撤了几个县,就是把整个五原郡都给撤了,如你这般已经有了郡吏身份的人,难道还无处可去么?” 吕布闻言叹息一声道:“实在是不忍抛弃同屯乡亲啊!再者实不相瞒,吾这郡吏,本是前并州刺史董卓所举荐,自董公离任,新来的张公到任之后,吾也是颇受排挤的。” “另外,吾以前曾与那现在的北地郡将秦宜禄有些私怨,当年我们争过曲侯之职位,此人攀附上了弘农杨氏的杨公,已经成了气候,更得了诸胡爱戴,听说,这一二年之内就要任职匈奴中郎将了,这匈奴中郎将有都督河套四郡,和上谷、代郡诸军事之职权,我这个五原兵曹,岂不正好在他督军的范围之内?此人气量狭小,却是非要报复我不可怜,既然如此,何不如领着大单于先破了他所在的泥阳县呢?” “哦?北地那个新来的郡将,现在就在泥阳么?他一个郡将怎么跑大后方去了?” 吕布心中一惊,暗道自己言多失言了,连忙补救道:“大单于不必担心,北地一共有多少兵力,您还能不清楚么?都在皇甫嵩的手中,泥阳城内现在连个壮年的男人都未必找得着了,又和谈兵马呢?这秦宜禄一个郡将,却只敢躲在大后方,与妇孺为伍,岂不正说明此人是个庸碌废物,只凭裙带关系,攀附权贵而上位么?” 和连闻言,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毕竟,以他的智商和阅历,也确实是想不到这一郡之郡将,值此战时不去前线反而在大后方待着,除了胆小无能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见他眉宇之间还有疑色,吕布暗暗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得一个头磕了下去,大声道:“吾吕布,愿指大河之水发誓,真心投奔大单于,绝无半点虚假,若有假,愿将来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和连闻言倒是也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见吕布激动之下磕头都磕出血来了,连忙上前搀扶道: “你这是作甚,我又没说不信你,脑袋没磕坏吧?你二人若是真心助我,此战,你们就是我鲜卑的大功之臣,回去后那是一定要让你们做我鲜卑的一部大人的。” 然而吕布双臂用力,却是并不起身,他力大,和连一时竟然搀扶不动,只得任由他又咣得一声将头磕在地上道:“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第94章 过城而不入 和连才二十多岁。 事实上吕布比和连的岁数还大了一些。 这一拜,却是直接给和连拜得有些懵逼了,一时间居然有些哭笑不得之感,只得连忙让吕布先起来,并安排了他去休息。 不过义子这玩意吧异族之中,尤其是鲜卑人中这本来也是一种文化,与年龄大小差异不大,一般表示一种绝对的忠诚,比如后来在鲜卑化比较严重,或者干脆就是个汉与鲜卑的融合政权的唐朝,义子文化就特别特别的流行。 和连本人倒是也并不纠结这个岁数的问题。不过这样的文化至少在此时这个以孝为首善,连举仕取材都要交“孝廉”,而且主要死孝,廉几乎都不怎么举的汉人来说,吕布的这个行为还是相当出格的。 整得张辽都忍不住为之侧目,暗想,这也太拼了吧?而且他说得好真啊,我怎么都有点信了呢? 当然,和连对吕布和张辽的话也并没有完全信任,当天晚上在西安阳附近安营扎寨,特意使探子简单的打听了一下这吕布和张辽的情况。 “结果如何?他二人说得可是真的?可信否?” “回大单于话,特意问了一些消息灵通的行商,雁门张氏确实是累世经商,尤其善于与匈奴人、乌桓人,以及咱们鲜卑人做生意,应该说至少,他说的话都不是假的。” “嗯,那那个姓吕的兵曹呢?尤其是他说他与那北地郡将有隙之事,是真是假?” “这个……恐怕不太好说,五原郡此次撤屯之人最多,而且他也确实是前任刺史董卓所举荐,这些都是真的,至于那个姓秦的北地郡将,这五原城中确实是有传闻说,此人明年就会接替匈奴中郎将之职,至于说吕布与此人是否有嫌隙……应该说确实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说?” “单于可知这吕布是因何事而得的这兵曹之位?您侄子魁头,便是被此人所斩杀的,而据我们打探来的消息,北地郡那个姓秦的郡将,好像也是因此事而起,若说两人曾因此而争抢功劳,那也确实是极有可能之事。” “嗯?火烧弹汗山么?原来如此,却不想我和他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火烧弹汗山这事儿当然是和连心中永远的痛,他自然也是恨的,若非是如此,让他的威信降低到了一个谷底,甚至轲比能还敢公然违背他的命令带着族人撤军他也不至于就被逼上绝路,行这般如此冒险的赌命之策。 不过么,这个事儿的主谋毕竟是董卓,吕布说白了无非也就是听命行事,而且刺死魁头这事儿对他来说也真未必就是坏事,他这个侄子一直就不服他,若是让他活下来,说不定自己的威信反而会更低。 用他那本来就并不算聪明,又并不如何了解汉朝国情的脑袋想了想,道:“如果这么说的话,这吕布和那个北地郡将有私怨,就说得过去了,刺死魁头,肯定是此役首功才对,然而他却只得了个功曹的位置,反倒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家伙,却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做到了郡将,明年甚至还要做中郎将,这肯定是抢了这吕布的功劳啊!” “那……咱们能信任他们么?” 和连也叹息了一声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不信任他们,凭咱们,能找得到去泥阳的路么?可若是不找了,难道还能就此灰溜溜地回去么?那我这个大单于就真成了笑话了,还凭什么号令诸部呢?” “将他们看得紧一些也就是了,无非就是让他们带个路,咱们自己也警醒着点,莫让他们将咱们带到无人区饿死也就是了,不管怎么说,汉军兵力有限,且几乎都被皇甫嵩带去了北边,总是事实吧?泥阳一代应该确实是已经抽不出兵力了才是,让他们领路,至多也就是耽误咱们一点时间,但凡他们稍有异动,立刻抓起来杀了也就是了。” 就这样,吕布与张辽虽未完全获得他们的信任,却是也正式加盟了鲜卑的阵营。 事实上指路辨路这事儿大部分其实都是张辽干的,这张辽自小和家人一块跑商,又要躲避各地两千石的盘剥,再说他一个搞边贸的,若说他不搞点走私贩马的生意,自然也不可能,因此对各种小道,都是极熟的,领着这些鲜卑七拐八拐的,一路上却是还真的将那些汉军的烽火岗哨完全避了开来,甚至即便是所谓的无人区之中,张辽也能找到其中隐藏着的杂胡部落,将其洗劫一空,以充军资。 而吕布呢,更多的时间则是围绕在了和连的身边,溜须拍马,极尽能事的阿谀奉承,这一路就算是不迷路,自然也不是好走的,一会儿是深山老林,一会儿是沙漠戈壁,这些鲜卑人都走得疲惫至极,而且抢来的给养也都是尽量省着用,有时候也是真没有,三天饿九顿也是常有的事儿。 有时候晚上睡觉的,实在太过疲惫的鲜卑人连帐篷都懒得搭,点一堆篝火,围个圈裹上羊毛被子躺地上就睡。 吕布则在这个时候负责调动大家的情绪,绘声绘色地描绘关中地区的繁荣,反复地给他们强调好灌输: “泥阳现在就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打下了泥阳,不但可以在此地大肆掳掠放纵,更可以直接侵占位于关中的左扶风和右扶风。那长安周边还有前汉时历代皇帝的陵寝,随便挖开一个,那里头的珍惜宝物都堆积如山啊!” 如此尽心竭力地给他们描绘宏伟蓝图,整得大家都觉得,这汉人不错,懂事儿,看起来也确实是挺忠心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张辽所领的路归根到底,确实也是没错的,如此行了七日,和连他们终于看到了奢水,一时间所有人都无不是振奋不已。 只要沿奢水一路向西,就一定能进入到北地郡的境内! 况且既然看到了奢水,那奢延县肯定也已经不远了,大家这一路行来,又是翻山又是越岭,人疲马乏的,补给也不多,一想到马上就有一汉地小城可以抢掠,一时间全都兴奋不已。 虽然奢延只是小城,但让他们饱餐一顿,修整一番,好好地睡上一觉,总是可以的吧? 和连也为此而动了心思,准备让大家简单的修整一下就攻打县城,却被吕布劝阻道: “大单于,此处便是奢水了,往前再行十数里路,便是奢延县,我知族人们都已经十分疲惫,想要攻城,然而布却以为,大单于这时候最好还是约束手下,不要攻城为好。” “哦?这是为什么?” “奢延虽小,但也毕竟是一个城啊,咱们自然是没有打不下来的道理,然而却是也一定要花费一些时间的,他们也一定会四处求援,这消息搞不好就会传到泥阳,让那秦宜禄有所准备。” “此人虽然胆小无能,但现在毕竟是郡将之职,是有权召集全郡军民组织起来的,同时,他自然也可以向关中求援,那关中的雍营和虎牙营,总还是有些强横的。” “沿奢水一路向西就可以进入北地郡,只需再走上一段山路,就可以到达归德县,再往南走出去就是郁郅,那里是东汉的牧师苑,有着整个大汉最好的马场,何不让弟兄们再坚持一下,抢了那里的马,再行修整之事呢?” “反之若是让秦宜禄提前得到了消息,就算是他注定守不住泥阳,或是会干脆弃城而逃,可若是他提前将郁郅的马给放了或是杀了,岂不是咱们的大损失么?” 和连闻言,也是觉得有点道理,却忍不住道:“咱们此行兵马足有五万,若是路过了奢延而不入,奢延本身也一定会燃放烽火,难道他们就不会给那秦宜禄通风报信么?如此,又能省得下几天的时间?” 吕布闻言胸有成竹地道:“大单于放心,一定不会,奢延,虽然离北地郡已经很近了,但在行政区划上它却是归属于并州上郡,非但隔着郡,这还夸着州呢,并州上郡的县官,凭什么给凉州北地郡的郡将去通风报信呢?这消息就算是上报了,他也会上报给自己的太守,上郡的太守再汇报给并州的刺史,并州的刺史再去找凉州方面的官吏,如此层层通传,这消息到了秦宜禄的手上时,说不定咱们已经都打下泥阳了。” “再者,咱们若是过其城而不入,我若是奢延县长,我是绝不会上报消息的。” “为何?” “作为一县县长,有强敌过其门而不入,若是他不做些什么,事后追究责任,总是免不得一分责任的,而若是不报,那他大可以说是没看见啊,如此一来,待将来泥阳沦丧,乃至关中沦丧,这就是大单于您用兵如神啊!您从北地郡入侵关中,和他一个并州上郡的县长又有什么关系?” “反之,您若是攻城,他必然求援,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什么行政区划的问题,可不是谁近,就向谁求援了么?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只是弟兄们这一路走来……” “大单于,当年霍去病转战两千里尚且可堪一战,难道咱们连一千里都不能坚持么?这一仗打得就是个出其不意啊!” “对,你说得对,你们汉人能做到的事,我们鲜卑的勇士,自然也一样能够做到。所有人听令,继续前进,过奢延而不入,随我,直取郁郅的牧师苑!” 第95章 入虎穴飞将逞凶 就这样,鲜卑的大军过奢延而不入,等众人终于好不容易走到归德附近的时候,五万大军已经造得就跟五万叫花子似的了。 这个破路啊!是真特么的不好走啊! 归德本就是一座在大山深处的县城,当地所居住的百姓也原本都是化外之人,要不怎么叫归德呢,乃是西汉所设,就是因为交通太不方便,后来东汉的时候就给废了,现在那里就是个小小的乡。 这一路上那叫一个翻山越岭啊,粮草辎重什么的早就全都没了,一路上除了遇到两个东羌的小种给洗劫一空算是勉强吃饱饭,其他的时候那是真的饿啊。 五万大军光喝马奶也不够喝,杀马是肯定不舍得杀的,只好靠吃树皮啃草根,挖老鼠甚至蚯蚓来充饥。 山林里的毒虫猛兽还多,猛兽也就罢了,面对五万人规模的军队什么猛兽都是来加餐的,但是毒虫,这让他们这些生活在草原的鲜卑人真的是吃尽了苦头。 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还一直在走山路,如此行进了四天的时间,这鲜卑人的状态,那自然是可想而知,除了都有武器还骑着马,简直就跟灾民似的,一走一过空气都给熏得臭了。 “前边就是归德了吧?杀,杀,抢了他们,一定要让弟兄们好好休息,实在是坚持不了了,反正都已经到归德了,过了归德,翻出去,就是郁郅了吧?” 吕布笑着道“是,大单于您英明,您都到了归德了,这不就是胜负已分了么?自然是不必还太谨慎的。” 和连闻言哈哈大笑:“此战,奉先与这位张辽小兄弟,当居首功啊,有你们,我们才能胜利啊。” 吕布闻言谦逊地道:“都是大单于您英明神武,是有了您,我们才能够有此大胜啊。” 闻言,这位鲜卑的第二代大单于,号称控弦之士四十万的塞外枭雄,哈哈大笑,扬鞭拍打在胯下骏马的屁股上,兴高采烈的就带领全军进行了冲锋。 至于这此间的地形,明明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又偏偏道路狭窄异常,乃是天然的一处绝佳的设伏之地,那自然也就顾不上了。 毕竟他们一路上都是翻山越岭来的,走的都是小路么,可不就处处是山么? 而此时,站在城头之上,惬意看着城外这宛如难民的这些所谓的鲜卑王庭精锐,却是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地笑了出来,甚至还有点失望。 “这便是所谓的塞外雄兵?奉先兄,倒还真是送了我好大的一份功劳啊,忠悌,亮我将旗吧。” “喏。” 麴义也是激动不已,伸手一挥,原本无甚动静的城头之上突兀的便是笙旗如林,正中间最大的那一支,红底黑字,上书玄牝二字,一英俊雄壮之青年身穿锃亮崭新的明光铠,手持宝剑,威风凛凛,不是秦宜禄又是哪个呢? 而随着秦宜禄将自己的将旗亮起,归德残破的吊桥也跟着嘎吱嘎吱地放了下来,麴义当先作为先锋,带领着一队铠甲鲜明的玄牝义从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奋勇杀出,浓烈的肃杀之气更是直冲云霄。 带头冲锋的鲜卑将领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麴义等人身上穿着的盆领铁铠是如此的刺眼夺目,这些汉军一个个的居然如此的高壮,一时间居然呆愣在了当场,连还手都不会了,就这样木头人一样的任由麴义冲到了他的跟前,一朔刺下,将人挑于马下。 与此同时,三面山坡之上,更是突然间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无数的旗帜紧跟着亮起,一眼看过去根本望不到边际的汉骑、胡骑,一边弯弓搭箭,一边大声呼喝,伴着滚滚烟尘而出。 更让人诧异的是,不止汉骑,就连这些胡骑,居然也人人披甲! 虽然看得出大多数都还是皮甲,可是皮甲也是甲啊!就凭这鲜卑人大量装备的骨制箭头,射在上面都未必破得了防! 而且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些骑兵在冲锋下来之时,那马蹄踏在地上,居然发出了哒哒,哒哒,宛如铁锤敲击一般,震慑人心的声响! 而跟随这些骑兵之后的,竟然还有大量的步卒,他们在下山之后没有跟随着骑兵一起冲锋,而是干脆在山脚之下徐徐列阵,手拿着长矛弓矢,缓缓地朝着他们来时的山谷入口处而去。 分明是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啊! 虽不知敌军的具体数量,然而看他们旗帜如此密布,气势如此威风,让他们浙西鲜卑如何能不肝胆俱丧呢? 这得是多少兵啊! 可这北地郡哪还有多余的兵马呢? 稍有经验的鲜卑老卒稍微一想,马上就脑补出了一个让他们士气全无的答案:“关中!这一定是关中的精锐,那些铠甲俱全的骑士一定就是关中雍营和虎牙营啊!还有这些胡兵,他们,他们是河东的归化义骑,他们是汉朝的三河骑士啊!” 这个结论一出,原本就已经丧胆的鲜卑更是魂飞魄散,本就是又累又饿,疲惫不堪,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竟压得他们中的许多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和连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这是被骗了?忍不住对着吕布还有身旁的张辽怒目而视:“好汉贼!竟敢骗我?你……张辽,你雁门张氏要自觉于塞外,不做商贾事了么?尔等当真不怕死么?” 张辽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雁门张氏?商贾之家?哈哈哈,好叫你这不学无术的胡虏知道,我雁门张氏本姓为聂!我是聂壹的后人!” 这和连倒也确实是有点文化的,闻言忍不住大吃一惊:“聂壹后人?马邑之谋的聂壹?!可你怎么姓张?” 却是在恍然之余,愈发的惊骇不已。 是啊,此时此刻,他这一遭处境,岂不正和那前汉时候的马邑之谋一模一样么? 这张辽,分明是将他家先祖曾经干过的事情又干了一遍而已,可笑如此浅显的计谋,自己却只因着急立威,一头扎了进去,而如今局面至此,他又还能徒之奈何呢? 张辽激动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忍不住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先祖啊!您看到了么,今日,您的谋划,成了,成了啊!今日,重振先祖荣光者,辽也,辽,死而无憾!” 说罢张辽却是拔出宝剑,含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准备抹脖子去死。 却听嗖得一声风声,眨眼之间,一支白毛的羽箭便已经精准地插在了这和连的脖子上。 身后的吕布手持强弓,一边搭箭,一边冲着张辽破口大骂道:“吾等新立大功,你这小儿为何要急着去死?不过是深陷敌营而已,手中有弓,胯下有马,鲜卑鼠辈,何足惧哉?” 说罢,吕布手中的弓弦连珠响动不停,却是居然在转瞬之间,就已经射出了七箭,且每一箭出,都必有一鲜卑武士应声而倒,竟然在须臾之间已经杀了七个人!而后,更是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张辽,以及与他同来的五百屯骑,就在这鲜卑军阵之中,从容杀出,甚至还掏出了手戟顺带的砍倒了和连的单于王旗! 口中还大喊:“杀和连者,五原人吕布是也!尔等蛮夷,还不速速投降?郡将乃前度辽将军张公之徒,尔等早降尚有生路,不降者,杀无赦!” 这份悍勇英姿,看得张辽都呆了。 此人武勇,真天神也! 受吕布所激励,张辽,以及吕布所带来的三百屯民全部都奋发英勇了起来,却是自这鲜卑人的中军阵心之处,又自内向外的开起了花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反应过来这是被吕布和张辽给带进沟里来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气愤无比,只恨不得被汉军围剿杀死之前,先杀了这吕布和张辽,以及他们的随从来泄愤再说。 然而谁能想得到,那平日里阿谀奉承,冲着比自己还小的和连一口一个义父叫着的“卑鄙小人”,居然如此的勇猛? 就仿佛一柄锋利的刀子一样,吕布所过之处这鲜卑的中军大营仿佛奶油蛋糕一样十分顺畅得就被切割开来,所谓的王庭精锐,竟无一人是这吕布的一合之敌,凡是敢阻挡他的,无不是被他一箭带走,偶有侥幸冲到他近前的,也被那张辽一矛就给挑落马下。 连这小崽子都这么猛的么? 而随着四面八方的河套义从伴着咣咣的铁蹄之声杀到,本就不堪的鲜卑军阵已经彻底的乱了套,所有人都跟无头苍蝇一样的胡乱奔跑,却又偏偏不知还能跑向何处。 却是又忍不住纷纷在心里对和连大骂了起来。 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这么明显的埋伏地形,都不知道派人侦查一下的么?就这么如此轻松的一头扎了进来? 这特么的怎么跑? 不,他们压根就不应该来!打特么什么泥阳,真以为你是什么千古名将么?你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而已,真以为人人都是霍去病? 一方是养精蓄锐,气势如虹,埋伏着打了个突然袭击。 另一方是又累又饿,士气崩塌,被埋伏打了一手,老大也已经死了,而且慌乱之间根本也看不清这汉军到底来了多少人,还以为这是大汉的关中精锐,甚至三河骑兵来了,以至于肝胆沮丧。 哪还有什么悍勇之气呢?仅有的一点怒火也全冲着吕布去了,却偏偏发现这吕布还是一头猛虎! 很快的,那点愤怒也就在恐慌之下烟消云散了,而后又变得加倍的恐惧! 稍微一琢磨,拼死了想杀死吕布图什么呢?已经都被人给围困了,杀了吕布又能有什么用?不还是死路一条么? 这时候再一听吕布,以及周围其他汉军喊的话:哦~,原来这个郡将,还是张奂的弟子门生? 那既然是张奂的弟子,这行事作风什么的,肯定也会和张奂比较类似吧? 张奂可是出了名的不杀之将啊! 这要是特么段颎的弟子,估摸着大家伙儿可能就背水一战了。既然这张奂的弟子说了投降不杀,那,应该也是有着几分可信的吧? 想到此,这些人却是连杀吕布的心思和胆量都没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干脆翻身下马,放下武器投降了,以至于吕布等人原本是拼死相搏,死中求活,越打,就觉得越是轻松,到最后根本也没人主动上前来打他,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反而变成了他们在追着这些鲜卑打,而且逃跑的人少,跪地投降的更多。 一直到这吕布和麴义都已经相汇了,这鲜卑的军阵也基本称得上是凿穿了,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了,那还有什么可打的了呢? 见此情形,那些不想投降,不信任汉人的鲜卑兵却是也只能投降了。 第96章 破鲜卑仁将扬名 眼看着城外的吕布与麴义已经成功会师,这战事基本已经可以算作打赢,一直端坐于城头之上装风雅的秦宜禄也终于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可算是放下来了。 这战果,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啊。 一直服侍在秦宜禄身旁的杨修是少年心性,更是激动得都跳起来了,口中止不住地欢呼:“赢了赢了,师父,咱们赢了啊!大胜啊!包括王庭精锐在内的五万鲜卑大军全在这了,他们的大单于也陷在了此处,鲜卑完了,鲜卑完了啊!我大汉去一心腹大患,四十年太平无忧了啊!” 就连那依旧跟在身边,时不时的还给他添点堵的傅燮居然也一改常态地说起了阿谀奉承之花道:“郡将,可真是用兵如神啊,仅以区区不足六千之兵力,大胜鲜卑五万主力大军,此战之功绩,怕是几乎直追凉州三明了吧?四十年太平,恐怕都是少说了,经此一役,这鲜卑还能不能在塞外存续,恐怕都不好说了呢。” 如果已经死了的和连,甚至是这城下的鲜卑人听到傅燮的马屁,估摸着可能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的。 哪有什么关中精锐?所谓的三河骑士,自然更是无稽之谈。 秦宜禄一个区区北地都尉,何德何能啊,还想调动关中的虎牙营和雍营?人家两营的长官可都是校尉,这东汉的校尉虽然也都是比两千石,名义上大家都是平级,但谁不知道,校尉实际上是比都尉更高级的?从来都是都尉升迁去当校尉,校尉去当都尉,那就是降职了。 真派人去关中请援军的话,指不定是谁指挥谁呢,而秦宜禄对这东汉朝廷的带兵官僚,那真是一百个不放心,鬼知道他们是不是猪队友。 再说时间上也是不够了,从秦宜禄收到魏续的消息到今天满打满算也不到七天,这么短的时间他派人去关中送信,都未必能等得来回信,至于三河骑士,这时间单纯在路上走一个来回恐怕也不够啊。 从始至终,秦宜禄手中的兵力满打满算也才六千人,其中的绝大部分,就是他的那些异族的人质,也就是河套义从而已,辅以了一些近期来泥阳做生意的豪强商人罢了。 其实那第一波的气势十足的冲锋,就已经是秦宜禄的全力了。 至于那些堵住了路口的步卒,全都是拉壮丁拉出来的新兵蛋子而已。 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壮丁了,如果这些鲜卑走近一些看就会发现,这些步卒中除了顶在最前面拿长矛的之外,其余人全都是真正的老弱妇孺啊! 秦宜禄这一次是真的把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十四岁以下的少年,甚至是妇女同志们都给拉来了。 那长矛和盾牌倒是真的,虽然有些也是临时制作,根本就不顶用,但后面那些妇孺老人手里其实压根连弓弩都是不全的! 纯粹就是吓唬人用的,真打起来,实则是不堪一击。 也就是这鲜卑人丧胆了,否则这些鲜卑人就算未必能反败为胜,但拼死的冲过去,这些步卒哪里抵挡得住?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可能都是逃得掉的。 当然,因为他们都是深入敌后的,来时的归路又是深山老林,深山老林的后面还有戈壁无人区,冲出去了,恐怕也没几个能活着回到塞外就是了,这也是他们在发现中伏之后绝大多数人压根就没有突围想法的原因。 至于那些在三面山谷上的旗帜和烟尘,那就更纯粹都是虚张声势了,甚至有些摇旗子的压根就是腿脚都不利索的老太太。 没办法啊,北地郡的人口还没有中原地区稍微大一点的县多,壮丁又都给皇甫嵩带走了,这些老弱妇孺不上谁上?强行征辟也得上啊。 好在大家也都知道鲜卑若是当真破了城池,大家也没什么活路,因此对秦宜禄的这次强征也还算是比较配合。 秦宜禄也是心中欢喜,就连傅燮,看起来居然也觉得格外顺眼了许多。 毕竟平日里拍他马屁的人多了去了,就唯独这个傅燮,烦得很,成天怼他,说得还大多都是于道德相合,但实际上狗屁不通的屁话,如今说起这阿谀之词,就觉得,怎么听着就那么顺耳呢? 他甚至有点想征辟这个傅燮当自己的从事了都。 从今以后,他秦宜禄成为一代名将的,最后一块拼图短板,战功,这就算是补齐了。 当然,还是要自矜,谦虚一下的么。 半是谦虚,半也是发自内心地笑着道:“如何就是我的用兵如神呢?若说此战首功,其实还真应该是奉先兄才对,若非是他深入虎穴,甘为间谍,如何能重设这马邑之谋,还一举功成呢?” 就好像前些时日背着人时气得跳脚对吕布破口大骂,骂他是个疯子,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逼自己陪他玩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当然,这话也就是谦虚一下,吕布是什么官职?区区一个五原郡的兵曹而已,首功这两个字,真砸给他,他也接不住。一个两百石的小吏,哪配谈什么首功啊,这功劳的绝大部分肯定还是要算在他的头上的,能给吕布算多少,那还得看秦宜禄的良心。 而且其实秦宜禄的心中这一战的首功还真不是吕布。 和连才是此战首功啊! 转战千里来袭取泥阳,还特么用了两个汉人当向导,这个脑子啊,这是怎么长的呢?拥有这样的大单于作为对手,何愁没有战功啊! 事后高低得给这和连厚葬一下,再安排一点礼乐舞蹈什么的在他坟头跳一跳,让他走得风光点。 说话之际,城下的战事也已经彻底的结束了,除了极少部分的漏网之鱼之外,五万的鲜卑大军,几乎是全军投降。 人不装b枉少年,如此场景,秦宜禄又如何还能安奈得住呢?命人收缴好这些鲜卑的兵器之后,当即便领着杨修傅燮等人,骑着自己玄黑色的宝马良驹,耀武扬威地便出现在了这些降卒的面前。 看着这自己眼前黑压压,密麻麻,却一个个全都是垂头丧气的鲜卑俘虏,以及他们身后已经是自己战利品的战马,一时间,秦宜禄壮怀激烈,却是终于忍不住,好像一个电视剧大反派一般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97章 收张辽 “末将吕布(小人张辽),参见郡将。 军阵之外,吕布、张辽、与麴义见秦宜禄来了,麴义十分自然地就站在了秦宜禄的身边对他进行贴身的保护,而吕布和张辽则是翻身下马,朝他行了个礼。 秦宜禄自然是连忙将两个人扶起,笑着道:“奉先兄,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吧?这一次,却是还真要多谢你送来的这份大礼了,若非是你深入虎穴,诱敌深入,我又何来这次大胜?刚才在城楼之上观战的时候就看到奉先兄的无双之姿了,一别近年,奉先兄却是愈发的悍勇了啊,只怕项王复生,也不过如此了吧?” 吕布闻言笑呵呵地道:“壮节说笑了,我哪里能跟项王去比?” 那,这吕布相比于魏续就确实是有点不太会做人了。 让他不用多礼,他还真不多了,居然真的就不叫秦宜禄一声郡将,而称呼他的表字了。 当然,眼下这个时候,秦宜禄肯定不会挑这吕布的礼就是了。 又与他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而问张辽道:“你就是张辽?我听说此战你居功甚伟?” 张辽闻言谦虚地道:“也谈不上什么居功甚伟,不过是恰逢其会,恰好认识一些小路而已,此事既然赶上了,自不敢污了先祖名讳。” “令先祖是?” “先祖聂壹,后人不孝,为避祸而改姓了张。” “原来是忠义之后,失敬,失敬,那小兄弟今日之此举,当真可谓孝之大矣了,令祖知你事迹,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欣喜的。” 聂壹就是大名鼎鼎的马邑之谋的主谋了。 所谓马邑之谋,也就是著名的汉匈百年战争的开端,汉武帝刘彻决心不再和亲想与匈奴人开战,当时雁门郡的豪商聂壹仗着与匈奴熟悉,便使了个计策,想要把匈奴主力勾引到马邑聚而歼之,为了配合这个战略,汉武帝足足派出了三十万的汉军。 可惜事不密,匈奴人凑巧在行军的路上抓了一个汉军的尉史,一个升斗小吏,却将汉军的谋划全盘托出,以至于功亏一篑,不过这汉武帝的战略意图也彻底的暴露,从此以后和匈奴正式开战了,因此这马邑之谋虽然没成功,但这事儿的名气倒是很大,可以说是两汉时最有代表性的重大历史事件之一了。 这聂壹本就是边境的豪商,他了解匈奴,匈奴人自然也了解他,那自然是要对他们家赶尽杀绝的么,所以这聂家从此改姓为张,倒也合情合理。 如今这张辽再行此谋划,倒也确实是和那聂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颇有些重振家族荣光的意思了,这张辽虽然不是什么累世两千石,但凭着这一手异曲同工,谁又能说他不是名门之后呢? 而张辽的大名,现代人又有几个没听过的呢?如此人才,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秦宜禄笑着道:“既已经重振家声,那以后,你是打算改回祖姓姓聂呢?还是依旧姓张?我是该叫你聂辽还是张辽?” 张辽闻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着道:“姓了十几年的张了,突然改姓,好像还真有点不习惯,要不还是姓张吧。” “哈哈哈,也好,张辽这两个字我听着也更亲近一些,我看你还没加冠?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四了。” “英雄出少年啊!” 想了想道:“毋庸讳言,此战你功劳不小,重振家声是肯定的了,从今以后,你也可以自称是名门了,然而真要说在你身上落实什么好处,恐怕难了,毕竟你还没有加冠,总不可能真举你做孝廉,至于那童子郎,实不相瞒,我也没能力去举,你恐怕也不太够资格,当然,钱财赏赐什么的我自是少不了你的,可有关于你的未来前程,却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呢?” 张辽倒也知趣,闻言连忙道:“辽不过一少年稚童,此前只想着此次能若能重振家声,高慰先祖在天之灵,舍了这条性命便是,却不想居然还真活了下来,我又哪里会有什么想法?全凭郡将做主便是。” “嗯。”秦宜禄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年岁太小,是个问题啊,可曾学过经义?” “不曾。” “不学经,难明理,这大汉的天下恐怕还真难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若是让我来给你建议,这功劳名声不妨且先记在你的头上,且先做个学生,好好地去学一学经义,至少等将来你加冠之后,再走上仕途,凭今日之功劳,想来无论是谁做你的郡君,也不可能少了你个孝廉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辽连忙道:“能学经书,自然也是极好的,只是小人自小在雁门长大,又常年耽误在这货殖之事上,毫无基础,更无人脉,就算是想去学经,一时也还真不知应去找谁,还请郡将大人为小人指一条明路?” 秦宜禄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凭你今日这份功劳,想学经的话,天下人谁不争着要收你做弟子呢?你若是将来想做个清谈的名士,就去拜汝南袁氏或去颍川拜访颍川书院,我自会给你一封荐书,只不过……你毕竟也是边郡之人,这条路,走得恐怕要难一些。” 张辽一听他这么说,心知这秦宜禄心里压根就不想把自己介绍过去,连忙道:“清谈名士这条路,恐怕还真不适合我,正如郡将所说,我毕竟是边郡武人。” “嗯,如此,倒也确实是不适合拜在关东了儒林的门下了,这关西么……若你想学古文,倒是可以拜入扶风马氏,马日磾的门下,然而你没有基础,古文经学太难了,你也未必能学出什么成就,咱们关西人,恐怕还是学今文更适合你一些。” 张辽都无语了,这是绕什么呢? “还请郡将为小人指一条适合自己的明路。” “嗯,如果要学今学,最好自然是弘农杨氏,杨彪杨公了,虽然这今学如今势微,但毕竟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官学么,也还是值得一学的,正好,我与这弘农杨氏的关系也是匪浅啊,杨彪之子,也是司徒杨公之嫡子嫡孙,现在正是我的开山大弟子啊,吾随张师重著左传,将其并入春秋,也算是开古今之先河,这弘农杨氏的两位杨公,也都很是看重于我啊。”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辽要是还看不出这其中之深意,他就真是个棒槌了。 学经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图个出身,图个靠山,秦宜禄如此年轻,又立有如此大功,对他又如此的有好感,他又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呢? 连忙跪地叩头道:“秦公若是不弃,辽,愿拜您为师,从此侍奉左右。” 不等说完,心中实则已是急不可耐的秦宜禄立马上前将其一把搀扶而起,连装都懒得装了,道:“能得徒如你,也是我这个做师长的福气啊,修儿,快来见过你师弟,你们俩都是少年俊秀,未来都有大好的前程,可一定要互帮互助啊!” 第98章 倒霉吕布,走火入魔 人呢,在走运的时候怎么都是走运的,比如秦宜禄,人在家中坐,突然吕布就送来了一个大功劳。 但是同样,这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是放屁都崩脚后跟,比如吕布。 本来都是很高兴的,秦宜禄也不是那吞别人功劳的人,该给吕布的功劳,总不可能他自己都给吞了,何况其实按理来说不管怎么分,秦宜禄这个首功都是稳的。 但奈何以这个时代的官场规矩,不管是明规则还是潜规则,所谓以郡为国,太守为君,吕布,他毕竟是五原郡的吏员,并非是秦宜禄的直属手下,又不像张辽一样是个没有任何公职在身的小孩子。 总之,秦宜禄是不能直接提拔吕布,举荐吕布的,必须得通过五原郡的太守。 尽管这次的深入虎穴,行此马邑之谋,完全都是吕布的自作主张,当时的情况实在是也是不允许他再做什么汇报了,但这份功劳,却必须算在这位太守的头上。 至少这策划之功必须是这位五原郡的太守的,吕布必须得是遵从这位太守的命令,行此事,然后最终他能从这场功劳中分得多大的实惠,那还要看这位五原郡的太守到底有没有良心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做太守的只要和吕布没什么私人恩怨,投桃报李,按说也不会亏待了吕布才是,可要不怎么说是倒霉呢?秦宜禄也是派了人去往五原与这位太守商量分功之事的时候才知道,这位五原太守,颍川人郭鸿,居然莫名其妙的英年早逝了! 秦宜禄一时一脸懵逼。这特么颍川郭氏的人是不是都有毒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早死呢? 而这个消息对于吕布来说,则无疑是天都塌了,老太守新丧,新太守还没来,那他这奉得是谁的命令?那他这次深入虎穴,诱敌鲜卑,岂不是做了个寂寞? 秦宜禄当然也很同情吕布的遭遇,特意请他喝了一顿大酒道:“兄弟,反正眼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呢,倒是还有两条路,可以让你选一下。” “一条呢,咱们把这份功劳送给并州的刺史张懿,就说是他派你干的这个事儿,他肯定是高兴的么,不过刺史啊,相对比较麻烦,你也知道,当初董公提携咱们的时候也是刺史,所能举荐的职位其实是有限的,大概率也就是让你做个从事,而且一旦换任了,也会比较尴尬。” “再或不然,你就干脆辞去五原郡的职务,过来跟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了兄弟的,只不过我现在的职位只是都尉,是比两千石,你现在也当了快一年的郡吏了,应该知道,多了这一个比字,那就是天差地别,怕是还不如一州之方伯呢。” “我猜测,此次大破鲜卑,我确实是有可能升官的,方向无非也就是两个,要么便顺水推舟,让我做个护匈奴中郎将,要么就顺势召我入京,先做个一二年议郎,然后外放,可能会先做刺史后做太守,这就跟董公的升迁路径一致了,但总之,若有一日我当了两千石,一定第一个举你做孝廉。” 吕布闻言也是一脸的苦相,这两条路,说实话哪一条,他都不甚满意的。 本来么,若是将这份功劳给郭鸿,那么作为酬功,他十之八九是能获得一个上计吏的职位的,上计吏可是要代表一郡太守去洛阳汇报工作的,即便此时这个东汉末年的上计制已经是近乎于名存实亡,但上计吏也依然是一郡之中最为显贵的职务,他要是当这个上计吏,只需要负责去洛阳吹牛逼,跟那些大人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如何灭了鲜卑就行了么。 如果被京中的大人们看重,上计吏是可以直接被贵人们留下做议郎,或是拜在某位开府的大人门下做个掾吏的,凭他今日大破鲜卑之功绩,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对他来说可能性真的很大。 可要是把这份功劳给刺史,难道张懿还能给他个茂才来当么?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啊,太原王氏,郭氏、上党的陈氏、冯氏、这都是累世两千石的名门,至于稍差一些的县望一级的铜鞮李氏、界休贾氏、中都孙氏、祁县温氏、太原令狐氏,这也都是有名有财有关系的世家大族。 并州这个地方,雁门以北都是边鄙,但是雁门以南,那却是世族林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一个五原的边郡鄙夫来当这个茂才啊。 那他就只能是当个从事之流了,可他也不是张懿的嫡系亲信啊,就并州从事的这个官职当初他们火烧弹汗山之后董卓都不屑于让秦宜禄去当,他现在过了这么久了,干了这么大的事,却去捡秦宜禄一年前的剩饭来吃么? 至于跟着秦宜禄混,说实话吕布是想都没想过的,一来正如秦宜禄自己所说,他现在还不是两千石呢,他所能做的安排其实也很有限,二来,他也确实是拉不下来这个脸。 明明大家出身都差不多,当初俩人还是争过曲军侯,不到一年的时间,两个人的地位已经是如此的悬殊,他却是实在不甘心就此跟在秦宜禄的身边做他的门下吏,甚至他现在瞅着秦宜禄腰间的那枚银印青绶,心中止不住的就是怒火中烧。 再说他在秦宜禄这来讲也谈不上什么亲信啊,那还有张杨和成廉呢,再下面还有这杨修和张辽两个弟子呢,真有什么好机会,秦宜禄能想着自己么? 想来想去,借着些许的醉意,失意之下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却是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直接了当地道:“壮节兄,有些话在我心中已是憋了许久,却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我兄弟,有什么是不当问的呢?” “壮节兄,你我出身几乎相同,我承认你是这天下英雄,可我吕奉先难道就差了么?弓马骑射,我自问放眼天下也不弱于人。当年在弹汗山下,你有先登之功,我也有刺杀魁头之功劳,按说,咱们两人应该是相差不多的吧?何以今日,我想寻一出身而不得其门,壮节兄你却已是银印青绶,名将之姿了呢?” 一听这吕布这么说,秦宜禄便知道今日他想将吕布收入麾下的想法算是实现不了了,这吕布,只怕心里还跟自己较着劲呢。 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想了想,秦宜禄也真诚地对吕布道:“我的际遇确实是比你要强上许多,真要说武艺,我是万万比不上你的,要说排兵布阵,恐怕也确实是未必就比你强了。” “能有今天,一来是我的运气好,先是得了董公的看重,踩中了风口写了宦官论而扬名,后来在凉州,也是又做了几件天下扬名之事。二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份名气,又运气很好的得了贵人看重,细算下来,自董公之后,先是孟德,后是张师,杨公,都待我不薄,若非是如此,我恐怕也是做不到这所谓银印青绶的位置的。” 吕布闻言,却是若有所思,道:“所以是既要有名声,又要有贵人提携么。” “确是如此,其实在大汉想要出人头地,还真就是只有这两样最为重要,而这两样,其实又都是相辅相成的,若是出身显贵,有人提携,就算是什么都不干,也自然有人帮你鼓吹名声,袁本初仅仅是给家人守孝,也能守出个天下楷模,荀文若都不知干了什么,却也已是大名鼎鼎的王佐之才。” “而若是有了名气在身,自然也会有那平时根本巴结不上的贵人主动给你机会。当然,自身也确实是需要有本事才行的,若非是我腹中有些文墨,也写不出那天下扬名的宦官论,更不可能辅佐张师重写左传,编入春秋。” “是这个道理,那么壮节兄以为,吾这一身武勇,比之你的满腹经纶,却是孰优孰劣呢?” “如果仅仅只说经学、文学的话,盛世之中,当然是经学更有用一些,然而乱世之中,却还是奉先兄的武勇更实在的。” 想了想,秦宜禄也是出于安慰吕布的想法,劝解道:“你我之间根本的差距其实还是在于扬名,然而扬名这种事终究是有风险的,比如我是靠诛宦来扬名的,其实这就是恶了天子,最终能落得个公车征召的下场我自己也是十分诧异,只能说,恰好是阴差阳错,幸运至极了。” “而即便是如此,虽是公车征召,但想来今上和张让对我也是内心厌恶的,一旦有了机会,恐怕还是要置我于死地,更别说还因此杀了郭胜,得罪了皇后和何进了。” “再者公车征辟,本就缺乏根基,没在光禄勋属下做过三署郎,也没在尚书台做过议郎,又不是孝廉出身,这朝中自然就缺少朋友,甚至可以说是谁都不认识,如此,可能还真比不上一步一个脚印的稳稳去走。” 嗯,这话,倒也勉强算是发自真心,事实上如果秦宜禄不是明确的知道过不了几年就会天下大乱,他是一定不会这么跳的,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先当三署郎。 仕途这种东西,古今其实都是一样的,想要走得长远,骤然拔擢到高位上真不见得是好事儿,一般来说即便是领导的孩子,最好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只不过人家升职的时候没有门槛罢了。 这样的道理吕布未必就不懂,只是此时由他一个都尉,对吕布这样一个兵曹去说,却是实在是有点凡尔赛了,吕布能听得进去才是见鬼了。 “博名么,是啊,搏名,总是要伴随着一点风险的。” 秦宜禄也是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劝解安慰了,只得硬着头皮劝他想开一点,他杀死和连的功劳,自己会想办法帮他扬名,如此的话将来这份功劳总有能兑现的时候,顺便催促他赶紧选一下,如果不以后不想跟着自己混,自己就帮他联系张懿了。 然而吕布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用,这功劳,就送给郭鸿吧。” 秦宜禄皱眉道:“如此不世奇功,送给一个死人?这太浪费了吧?如此一来,张懿恐怕也没有了提拔你的理由,只会觉得你不懂事,说不定还要打压于你,而这样的一份功劳和新任的五原太守还没有什么关系,他恐怕就更不会提拔你了。” 吕布却笑着道:“这份功劳送给他,至少能让他获得一个不错的追封吧?他的家人想来也会因此受益,这又怎么会没有用呢?” 秦宜禄诧异道:“你和你的太守关系这么好么?” “好个屁,夸夸其谈之辈,一直看不上我,我也懒得去奉承他。” “那你这是?” “如此,可能帮我扬名否?我昨天听忠悌兄说你身边有个为扬名,不惜给举主守孝之人,我若是也以给郭鸿守孝为名辞官,加上此次大破鲜卑之功劳也送给他,可换一忠义之名否?” 秦宜禄闻言,目瞪口呆。 张了张嘴,有心说如此扬名,副作用也是很大的,就比如傅燮,天下人其实没几个人真会觉得他这是忠孝,只会觉得他虚伪。 只是想了想,却也还是将嘴给闭上了。 因为这吕布跟秦宜禄掏心掏肺,摆明了就是在虚伪,他跟那郭鸿之间有个屁的忠义,提醒他这个,容易被他理解成自己是在骂他。 况且他能明显感觉得到,吕布现在的心态已经失衡了,不甘,郁闷,加一点嫉妒,说这吕布现在有点临时性精神病他都信,这种情绪下想走点偏门好像也确实是人之常情,两个人现在地位如此悬殊,如果不去帮忙反而泼冷水的话,说不定他会误会自己看不起他之类的。 看得出这个吕布的心眼不大。 所以秦宜禄也就只能为他出谋划策了,道:“杀和连破鲜卑,再加上替郡守守孝这两件事,确实是足以让你拥有扬名的资格,然而真要说名扬天下,还是得这事儿有人传,别的不说,各种场合里总得有人提这个事儿,你的名声才能长远,将来才谈得上用这份名声去换什么实惠。” “壮节兄何以教我?” 秦宜禄想了想道:“你这事儿办的,最大受益者无疑是颍川郭氏,他们家毕竟也是累世两千石的颍川名门,家学小杜传,是我大汉顶级的法门世家,整个廷尉系统自上到下都是他们家的人和徒子徒孙,家里百年间出过四任廷尉,虽比不得人家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但四世九卿这名头和势力也未必就小了。” “你若是真想扬名,回去后就轻骑去颍川,这么大的功劳给了他一个死人,守孝哭坟,总会给你留一个好位置,他颍川郭氏只要还稍微要点脸,也必不会亏待了你。” “那颍川是朝廷的核心之地,郭氏若是肯帮你,让你在颍川结交一圈朋友总是问题不大的,要是你能学的进去习的话,也不妨试试能不能拜进颍川书院,如此,他们颍川人若是肯帮你吹,你这名声扬得自然就会很快,若是能在颍川得到哪个大人物的看重,其前程也未必就比进京差了。” “当然,交朋友是需要花钱的,就算是有颍川郭氏的帮衬,你自己也得慷慨一些,这次你既然不要出身,这功劳,我就给你换成钱吧,放心,一定是一笔巨款,这些钱你若能够善用,助益应该不小。” 吕布诧异道:“北地郡也并不富裕吧,壮节兄莫非手上有很多的钱么?” “我手里肯定是没钱的,不过却能给你指一条用手中功劳换钱的门路,明天,不,今天吧,此事越快越好,你持我手令去一趟郁郅县,找当地的牧师官,用功劳与他换马。” “功劳换马?” “这么大的功劳,谁不想分一杯羹呢?那个牧苑是朝廷的而不是北地的,所以你也不必考虑我和皇甫嵩的立场。你若是愿意把功劳分给他,比如说他赞助你一批马匹取信于和连之类的,凭此管他要三千匹良驹不过分吧?他往上报战损么,战损越多岂不就越代表他的功劳卓著?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去想,这么简单的利益交换你要是都换不明白你也就别在官场上混了,那可是咱大汉最好的马场,良马到了你手里,再换成钱,这总不用我教吧?” 吕布这才恍然大悟,说实话,这还真有些开了眼了。 却是连忙冲秦宜禄一抱拳道:“壮节兄今日之恩,布谨记在心,他日若能有所成就,必报今日之情。” 第99章 如何才能优雅礼貌的顶撞上司 几天的功夫,秦宜禄在归德城下以奇谋妙计,靠八千人,而且绝大多数还是义从胡便击败并俘虏了鲜卑五万大军,杀死其大单于和连的消息,便长翅膀一样的传遍了天下。 聂壹之后张辽,再用马邑之谋,重振家声,忠勇义士吕布,射死和连后位太守弃职守孝,这些故事自然也被世人津津乐道,然而真要说大放异彩,世人谈论最多的,自然还是秦宜禄这个真正执掌兵权的北地都尉。 如此大功面前,秦宜禄此前在泥阳办的那点出格的事儿自然也就无关痛痒了,甚至也都被当做了这一战幕后策划的一部分。 鲜卑肯定是要分崩离析了,尤其是原本最为强盛的中部鲜卑,彻底的一蹶不振,东部鲜卑和西部鲜卑也没有一统鲜卑的能力,那自然也就一盘散沙了,十年之内莫说南侵汉地,不被乌桓欺负就算不错了。 远在京师的曹操看到战报,欣慰之余,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忍不住有些自怜自伤了起来。 这崛起的速度也太快了,相比于他,却是反而自己显得有些自惭形秽了呢,从凉州都回来半年多了,到现在,也还只是个议郎。 刘宏和张让则是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当初征辟这秦宜禄,就是寄希望于他出点什么错,好名正言顺的杀他,亦或者寄希望于他将来也能混个名将之姿,将来与关东集团决裂。 不过这在当时也只是一步暗棋而已,名将,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呢? 谁曾想他崛起得这么快啊! 你说他可用吧,可这时间也太短了,他还没来得及跟关东世族积累足够多的矛盾呢呀。 可你说他不可用吧,人家现在是张奂弟子,与杨赐还关系匪浅,此时立下如此大功,这好像已经够资格做关西将门的中流砥柱了,扶持关西将门来与关东儒门相制衡,这不一直都是他们的战略么? 提拔吧,担心这货上来之后再叫嚣着诛宦,再跟那些关东人搞到一起来对付他们。不提拔吧,既说不过去,又有违一直以来以关西制关东的战略方针,万一因此而让关西派对他们失望,那就因小失大了。 说白了,秦宜禄现在就是新一代的凉州三明,但他的政治立场,却是谁也说不清他会是下一个张奂还是下一个段颎。 当然,和连死了,鲜卑分裂了,刘宏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檀石槐曾经骑在他脖子上拉屎,秦宜禄怎么说也是大汉的官员么,也算是彻底抹杀了他曾经受到过的屈辱,将来他这个皇帝在史书里的形象想来也能好上不少。 杨赐在收到消息之后则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大吼一声:“吾关西将门,后继有人矣!” 然后就奋笔疾书的写表奏,给秦宜禄夸得天花乱坠,请求朝廷给他酬功,而且还公然让杨彪放出话去,谁敢阻秦宜禄的功劳,他杨赐就要和谁拼命! 当然了,如此的大胜、大功、大义面前,就算是真有人想阻,恐怕也是阻不了的,关东党人们虽然不爽这秦宜禄的不听话,尤其是不爽他事实上的以关西将门自居,但毕竟大家确实也没什么矛盾,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矛盾,人家毕竟还有诛宦先锋的这个身份,大家合作都挺愉快的。 此人是一把快刀啊,至少在现在这个刀刃还没冲着自己等人的时候,那还是要以拉拢为主的,也没必要因此往死里得罪杨赐么,再说他与那弘农杨氏关系虽近,但从董卓那论,他与汝南袁氏也不是全无瓜葛啊。 关东与关西虽然不和,但现在大局为重,阉宦才是大家真正的生死大敌么,怎么能打压一个诛杀过宦官的人呢? 顺水推舟的,关东党人们也开始吹嘘起了这秦宜禄的功绩。 远在弘农的张奂听说了秦宜禄大破鲜卑的消息之后,同样也是哈哈大笑,然后和儿子说了一句:“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去死了,我死以后,尔等就去投奔此人,忠心辅佐便是。” 远在河东的董卓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欢喜之余,也是颇有一点担忧,想了想,索性以私人名义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措辞已经客气多了,俨然一副平等相交的意思,却是想跟他商量一下他手上立功的那些异族中,有没有想来他这当归化胡的,大家可以商量一下怎么做,一块把这个蛋糕给吃下来,最好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他们俩就能定个方案写个表奏递上去,坐地分赃么。 当然,感觉最憋屈的自然要数皇甫嵩了。 秦宜禄这个北地都尉立下这么大的军功,这就搞得他这个北地太守很尴尬啊! 事实上他这一仗打得,也很漂亮的啊! 九成九的仗都是他打的呀,他都打到朔方,追到塞外去了啊!这一路他打得那叫一个风餐露宿,他表现的那叫一个身先士卒,为了这一仗他吃了多少的苦啊! 那秦宜禄他就打了那么一仗而已啊!怎么就直接把鲜卑给打没了呢? 当然,皇甫嵩的功劳肯定也不能忽视么,且不说东汉朝廷以郡为国的传统,都尉立下了功劳也总是要有太守一份的,就算是纯从战局来说,皇甫嵩的牵制之功也是谁都不能抹杀的。 可是大家明明很默契的,一南一北分开,让这秦宜禄给自己打辅助么?怎么现在……反倒是好像自己成了秦宜禄的辅助了呢? 本还想着趁此良机立点功劳傍身,以后好压制这个秦宜禄呢,现在,是不是他该想想办法,怎么能不被秦宜禄压了呢? 妈的。 皇甫嵩现在衷心的希望,这秦宜禄赶紧升官赶紧走吧,要不给自己换个职位,让他来当这个北地太守得了,自己是一天也不想跟秦宜禄一块当同事了。 这厮忒特么的邪门。 尤其是,这秦宜禄还是个刺头,自己根本管不了他,这不,没几天的功夫,这俩人又有分歧了。 旁人怎么想,秦宜禄当然也管不了,但现在他确实是得跟这皇甫嵩吵一架了,这两天一直都在琢磨,如何才能够优雅而又礼貌的顶撞上司呢? 第100章 幸福的烦恼 现在的他其实也挺烦的,或者说,真的是幸福的烦恼啊。 俘虏太多了! 接近五万人的鲜卑俘虏啊!这么处置? “郡将,府君又派人送信来了,据说他现在正在赶回的路上,要亲自跟您分说呢,他毕竟好府君,咱们这……可怎么办啊。” “那怎么办,依着他,真的将这些鲜卑人都杀了么?” 麴义闻言只得苦笑,实在是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这人是个武夫,这种政治上的事儿他还真没什么主意。 秦宜禄和皇甫嵩这次分歧闹得挺大的,皇甫嵩这货居然给秦宜禄下命令让他把这些鲜卑俘虏都给杀了,他以为他是谁? 这不神经病么? 应该是被抢了首功不爽的原因,明明这仗在秦宜禄的眼里就是已经打赢了,皇甫嵩却非说什么斩草除根,带着部队出塞扫荡去了,说是要趁此良机,把中部鲜卑彻底灭杀,要男子过车辙者斩。 这多少是有点大病吧? 五万个人啊,就这么杀死,不可惜么?况且此举是不是有伤天和呢? 瞥了一眼身旁服侍的两个弟子,颇有些考校意思地问道:“此事你们两个这么看?” 杨修和张辽都已经习惯了,秦宜禄这位老师从来都是如此,一点也不拿他们当小孩子,而且几乎就没交过他们什么经学,就是带在身边,时不时的考校一下,然后想起什么就跟他们讲什么,有时候想不起来,好几天都不搭理他们。 闻言,两人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了,杨修道:“我……听说鲜卑人都是很卑鄙的,而且言而无信,跟咱们又素有仇怨,府君的想法,或许……也还算正常吧?段公当年平羌不也是这样做的?” “弟子知老师心中仁慈,不忍妄造杀戮,只是这些人若是不杀,咱们难不成还要养他们么?不养他们,难道还能把他们放回去么?我一个小孩子也知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啊,既然府君愿意杀,您何不与他唱个双簧呢?他来做这个恶人,他来杀人也就是了,他是府君您是郡将,您若是争不过他,也是应该的,天下人自然不会说您什么。” 秦宜禄闻言皱眉道:“你是这么想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皇甫嵩这一唱一和的是在演戏?我是真生他的气了啊!” 杨修闻言,连忙低头认错,聆听秦宜禄的教诲。 “辽儿你呢?你什么想法?” “这……老师是害怕将鲜卑赶尽杀绝太过,反让乌桓得了便宜吧,据我所知,乌桓与鲜卑,本为一支,原来都是东胡,他们彼此之间文化相近,语言相同,说白了,最早定居在乌桓山附近的东胡就是乌桓,其他的东胡就成了现在的鲜卑。中部鲜卑若是彻底衰落,乌桓人说不定会趁机吞并东部鲜卑,到时候再占据这原本中部鲜卑的草场,恐怕这乌桓人中再出个檀石槐也说不定。” 秦宜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你看,你就能想到这一层,比你师兄强多了。” 然后瞪了杨修一眼道:“给你布置一个课业,负责好好的收集整理一下匈奴和鲜卑的历史,好好地了解一下他们这些塞外民族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壮大的,不要人云亦云,要站在塞外民族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嗯……就写一篇五千字以上的论文吧,不为难你吧?” 杨修闻言,唯有苦笑不已,却也只好答应。 这就是秦宜禄这个老师的第二个特点了,就是他每次考校或者讲课之后都要留课业,而且大多数时候都要他写论文。 让自己一个不到八岁的娃娃动辄几千字几千字的写论文,简直是,杨修背地里都偷偷哭过好几回了。 当然,皇甫嵩未必真是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道理多简单啊,他又不会不了解边郡的关东读书人,人家累世将门,十四岁的张辽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能看不明白? 累世将门么,将来他的后辈大概率也是要当将军的,西北若是没个强大的敌人,那还当个屁的累世将门。 “我所担忧的并不只是乌桓,乌桓再怎么强大,根基也在东边,他们崛起了,最头痛的肯定还是幽州的官吏,我更担心的其实是匈奴啊!” “匈奴之强,远在乌桓之上,你看他们现在虽然还算忠诚,可若是十年,二十年后,咱们大汉衰落了呢?若是没有鲜卑牵制,这匈奴谋划的,可能就不止是塞外了,那是肯定要吞并北地的。” 张辽和杨修闻言不自觉地就对视了一眼。 大汉王朝会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就彻底衰败?衰败到匈奴都敢不忠诚的份上?这大汉的国力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差,可何至于此啊?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呀。 “那辽儿以为,不杀这些鲜卑的话,要如何处置他们呢?修儿刚才说的没错,养着是浪费粮食,况且咱也没那么多的粮食,北地郡的全部人口算上特么的隐户,说破大天也没有五万人。” “这……这自然是有朝廷决断的了,不过如果是您建言的话,要不……和亲,封王?” 和亲封王自然并不一定意味着屈辱,有时候嫁过去的公主真的是老婆,但有时候却是能当皇太后的,汉朝所谓的和亲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送个女祖宗过去。 公主和亲嫁过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弄死老公,然后以太后的身份在大汉的帮助下用亲信汉人统治草原,也是可以的,历史上的中原王朝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的,而且很多。 “你这个建议么……至少比修儿靠谱多了,不过我还是不认同的,和亲、封王,说到底还是要建立在咱们大汉强盛,能给和亲公主撑腰的基础上的,这样,给你也留个课业吧,‘论昭君出塞的历史意义和影响’,写个三千字以上的论文给我。” “喏。” 张辽硬着头皮低头,然后好和杨修对视一眼双双苦笑不已。 杨修颇有一些不服,问道:“那依老师之见,您认为,朝廷应该怎么处置这五万名鲜卑俘虏呢?” “不是朝廷要如何处置这些鲜卑俘虏,而是我,我要如何处置这些俘虏,这件事,我还真不打算让朝廷来插手。” 顿了顿道:“我打算,重建朔方郡。” 第101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天下平 如此,又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关于此次他战功的封赏也终于下来了。 “哈?我封侯了?镐乡侯?食邑一千户?” 和想象中略有区别,朝廷居然既没有让他进京当议郎,也没让他当匈奴中郎将,职位上依然给他摁在了北地都尉的位置上,依然只是个比两千石,没将那个比字拿掉。 然而要说打压吧,那道好像也不是,毕竟乡侯啊,而且还是镐乡侯,而这个镐乡虽然食邑谈不上太多,但位置上,这却是隶属于长安的乡! 如今这长安虽然已不再是都城,但政治象征意义却是依然很大的,获封长安的乡,这看起来非但不是打压,还是重重的赏了,似乎也颇有一些为他没有升职进行补偿的意思。 汉朝,和后来的宋明清三朝截然不同,所谓非军功不可封侯,侯爵这两个字在汉朝从来极重,政治地位上那是真正的贵人,尤其是有实封的列侯。 简而言之就是,莫说秦宜禄受封的是堂堂乡侯,他便是只封一亭侯,这玩意也比一普通的两千石值钱多了。 至于不给他升官,这其实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一来,他猜测皇帝和张让可能还没想好如何安排于他,不如暂时先压着,二来,也到底是因为他年岁太小,资历太浅的缘故。 毕竟他这个都尉才刚干了几天啊?而且实际上他也是刚刚入仕,哪有刚入仕就升迁的道理,才二十多岁的少年,急什么呢? 要说这是杨赐的意思他都信,因为升官这种事儿真不用着急,好好地夯实了基础,将来做事才能水到渠成,他都已经是乡侯了,难道那两千石的位置对他来说还是个门槛么? 一个普通的两千石太守,辛辛苦苦干一辈子也未必就能获封一个关内侯,更别说再这之上的列侯了,然而一个列侯,却是万万也没有到了年纪却当不上两千石的道理。 从此以后,天下人都要尊敬地叫他一声君侯,这不比一任普通的两千石威风? 而且皇甫嵩这次虽然也封了侯爵却是只封了个亭侯,地位还要在他这个乡侯之下,既然如此,秦宜禄却是更没怕他的理由了,再加上他既然短期之内不会升迁,那自然也即抛却了后顾之忧,直接把鲜卑人的俘虏给送朔方去了。 然而这种事,别说杨修和张辽不能理解,可以说整个北地郡的上上下下都有些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这秦宜禄是不是疯了。 所谓的重建朔方郡,指的是将这五万人安置在朔方的意思? 如此做的好处当然不必去说,说白了和当初安置南匈奴也是异曲同工,而且还能让这朔方鲜卑与匈奴人之间互相牵制,朔方本地呢,也有地方。 毕竟,朔方现在几乎都已经是一处空郡了,那片土地上生活的几乎全都是匈奴人,实际上也一直是北地郡代管。 而且秦宜禄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毕竟没几年就要天下大乱了么,自己一不是名门二不是大豪,升官虽快但根基浅得几乎没有,若是能在动乱来临之前在手中握有一郡之地享用,哪怕是以异族胡虏为主的穷郡,这底气至少也足上几分不是?就算是没有争霸天下的心思,也至少能有个观望,当墙头草的机会。 然而这事情要做,也着实是有些天方夜谭了,五万人啊,现在又是冬天,上哪找粮食养活他们去? 况且这确实是很容易会养虎为患,朔方,那不是反而比塞外更近了么?一旦让他们恢复元气,这份军事实力甚至还要在北地郡之上的啊。 而且说到底不管怎么个管法,朔方乃至整个河套地区现在的汉人太少了,实际上来说主体民族已经是人家匈奴人了,再把鲜卑人弄过去,那是给不给人家政权?不给,都没有足够的汉人管啊! 再者,所谓畏威而不怀德,这句话至少用在此时的鲜卑人身上还真不是完全的没有道理,作为战败被俘的侵略者,若是没有足够惩戒,而是反而将他们内迁到水草更丰美的河套地区,这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总之,将人通通杀死的话真的还挺省事儿的,而想要安置他们,则真的就是困难重重了,奏表虽然写了,但回复却是石沉大海,听说朝中也在因为这个事而争吵不休,但反正是没什么帮助能给到他的。 那也就只能是靠自己了。 秦宜禄对这些鲜卑人也是坦诚,直接找到了他们的诸部大人们聚到一块道:“不吓唬你们啊,皇甫嵩想杀你们的事儿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是太守,我是都尉,他的官职比我大,说实在的,我要是稍微妥协一下,万般的因果自然也会有他来担着,我图个省心,你们也怨不着我。” 说完,就见这些鲜卑人全都痛哭着跪在地上给秦宜禄磕头,请求他饶命。 “我呢,是张师的弟子,而且当初咱们打仗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投降不杀,我也确实是不愿意做那言而无信的事,实不相瞒,为了你们的性命,我已经跟府君吵了好几架了,都听说了吧?” “不求你们感激我的恩德,但是啊,你们还真得好好表现才行,你们得乖乖配合我啊,是不?要不然我怎么保你们?” “大人放心,吾等发誓,万事皆以大人马首是瞻,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绝不会给您添一丁点麻烦,还请大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饶恕我等性命。” “哎~,谁让我这人心善呢?你们放心,我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你们的,而且我还打算把你们安置在朔方郡,水草丰美之处让你们繁衍生息,不过有个小问题,那就是现在是冬天,我也没那么多的粮食养活你们,这可怎么办呢?这就需要你们配合了啊。” “种地肯定是一方面,朔方郡中很大一部分比例都是可以种地的,至少能种点豆么,有些好地方甚至还可以种小麦,但即便是生长周期最短的豆,少说也还要三个月才能丰收,这三个月你们吃什么呢?为了让你们不被饿死,有些事,可能是要委屈一下你们的,谁让你们是侵略者呢?能理解吧?” “你们身上还能值点钱,还能换粮食的,也就只剩下你们的马和你们自己了。先说马吧,一共缴获了四万多匹的马,其中两万匹上报给朝廷,当然十之八九其中的大多数还是要养在北地郡。” “另外的两万多匹马,怎么也得给你们留下一万,草原上牧羊若是没有马,实在是太难了一些,况且多留一些母马,也能多产一些马奶,将来还要靠这些马来繁衍生息,能拿出来卖了换钱的,也就是一万多匹,这怕是十之八九还是不够的啊。” “那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卖你们为奴了,我这人做事最公平了,公平公正,大家抽签就是了,十个人里抽一个人出来为奴往出卖,卖了钱来换粮食,若是十签抽一还不够呢?就再抽一次签,直到凑齐过冬的粮食为止,各位,不反对吧?” 这些鲜卑闻言哪里还会反对?本来,他们做的最好的准备也是十抽杀一,现在这秦宜禄虽然也是抽签,但抽中了也无非是卖身为奴,这总比死了强吧? 河套地区乃至整个西北地区,都是地广人稀,生产资料相对丰富,也没有内地郡县那样严重的人地矛盾,卖奴隶还是卖得动的。 跟这些鲜卑的俘虏们说完,秦宜禄直接当着他的面找到了那些河套义从,道:“此次你们追随于我立此大功,不可不赏,按人头算,每人赏赐三名奴隶一匹马,杀敌有功之人另算。” “我打算重建朔方,你们回去和各自的部落说一声,有没有愿意跟随于我的,若是愿意,水草丰美之处任尔等挑选,这些鲜卑也总是需要人管理的,除了你们,我又还能去信任谁呢?当然,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该有的赏赐依然会有,只是以后你们也不必做我的义从了,大家好聚好散,他日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尽可以来找我。” “另外我知道,现在是过冬期,大家部落里的粮食也都不富裕,但我还是想说,能拿出来的,就尽量拿出来一点吧,这不离着开春也没几个月了么?用粮食可以换马,换地,换奴隶,换官,换什么都行,便宜卖了。” 这时就有人问了,道:“大人,吾乃匈奴人,部族本就是在朔方生存,您将这些鲜卑迁移到朔方是您的仁慈,可若是他们到了朔方之后抢夺我们的草场又该如何是好?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这一仗打完我们何着好处不多,坏处还不少了呢?” 秦宜禄点头道:“确实是好问题,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本人身为张师弟子,是十分认可你们匈奴对大汉的忠诚和贡献的,自然也没有让你们吃亏的道理。” “两条路任你们选择,凡是跟着我立下了功劳,又原本就居住在朔方,认为我重建朔方郡影响了你们利益的,要么,你们留在朔方,我重设各县、屯时,选拔郡吏、县吏、乡吏时,会优先考虑你们部落中人,也可以多分你们一点马匹奴隶作为补偿。” “另一条么,便是借此次功劳,根据你们此次功劳,将你们算作归划胡,让你们迁移去河东,河东太守董卓乃是我的恩主,日前也已经跟我商量好了,会接收一部分立有功劳的匈奴、杂胡,由他来进行安顿,当然,这样的话你们就没有其他的赏赐了,如果族中族人过多的话,还要你们出一点钱粮。” 众人恍然,闻言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所谓归化胡,大体上算是一种汉王朝对内附异族的一种奖励手段,一般以匈奴人为主,乌桓人和东羌人为辅,这些异族在帮助大汉征战的过程中如果立有军功,则大汉就会考虑将其整个部落迁移至内郡,主要是河东、河内去居住,甚至还会让他们享受大汉的食邑。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人搬迁到河东、河内之后有个几十年的时间,就同化的和当地汉人差不多了,有些甚至可能还会成为汉人豪强,甚至是汉人官吏。 之所以在西汉并不能打的三河地区,到了东汉时却变成王牌骑兵,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河东、河内的骑兵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其实本质上也都是胡骑,或者胡人的后代,这些胡骑本就是从边郡异族之中选取的,最能打,对大汉最忠心的这一部分胡人。 所以说,东汉时期,绝大多数的仗还真就都是胡人在帮这汉庭在打,三河骑兵那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中央王牌军了,是东汉真正的基石。 当然,也正是因此,河东和河内的太守才难做么,这两个地方明明是大汉的腹心之地,却是文道不兴,甚至还有抢婚的风俗。就是你娶媳妇当天如果我是一个光棍,看你媳妇漂亮,就可以带人去跟你打架,打赢了你媳妇就归我的意思,宛如先秦战果时一般。 可见这地方民风这彪悍! 不管怎么说,大汉现在虽然衰落了,也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在经济、文化、生活质量等几乎所有领域相比于异族胡虏还是强得多的,如此一个内迁去中原核心地区去当汉人的机会,自然也是很珍贵的。 如此一来这些搬迁的匈奴既给秦宜禄腾了地方,又能作为董卓的嫡系帮助他治理河东,反正有了这次大破鲜卑的功劳,这安置的花销自然有朝廷来负责买单,其中肯定会涉及一系列的利益交换,这让董卓去头疼也就是了。 第102章 三年之期已到,关东起黄巾 就这样,事情很顺利的就推进了下去,原本相对本有点荒凉的朔方郡很快就热闹繁荣了起来。 而且因为秦宜禄手里有大量的马,以后十之八九这里也会成为整个大汉的几个最重要的良马产区之一,很快,就有大量的马贩找了过来,希望与秦宜禄进行长期的合作。 当然按东汉的律法来说,民间是不允许贩卖马匹的,但是朔方初建,这些鲜卑人饿都快饿死了,谁还管这个?秦宜禄非但不管,反而还亲自折节下交,别说,还真的因此而认识了两个颇有一些的历史名人:苏双、张世平。 也就是原本历史上资助刘备起兵的人。 当然这一世的历史里他们就别支持刘备了,秦宜禄都与他们朋友相交了,又是马贩子,万贯的家财自然也就全都进了朔方的腰包了。 而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是,随着秦宜禄正式在朔方一代开荒,五原、云中、定襄三郡屯户,不管是在野的还是在籍的,却是主动的掀起了一股迁家之潮,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汉人屯民不断呢的涌来。 毕竟朝廷撤屯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些人中有许多是撤屯的过程中产生的逃户,有些虽然在籍,但却又担心朝廷不干正事儿,随时可能把他们给撤掉,遭受毁家灭门之灾。 秦宜禄毕竟是并北人啊,而且同样是屯户出身,其根基也是屯户,现在又立了大功做了乡侯,这样的人,又有如此大的威望名声,总不可能不收留他们这些可怜人吧? 事实上秦宜禄简直是太欢迎他们了,他重建这个朔方郡,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汉人作为统治阶级的人数实在是太太太少了,所以但凡是个汉人,秦宜禄自然是来者不拒,而且基本上只要是能够识文断字的,至少也有一亭长来当。 换句话说,能够读书识字的汉人,来朔方郡,是比待在其他郡拥有更多机会的,虽然生活条件还艰苦了一些,但发展前途绝对是大大地。 让秦宜禄颇有些没有想到,甚至是有些感动的是,凉州诸多世家中最支持他工作的反而是北地傅氏,也即是傅燮,他居然将整个北地傅氏从北地给搬到朔方来了。 而傅燮给出的理由,倒也简单:“重建朔方乃杨国威之盛事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而已。” 然后就真的把家产都捐了一大半,换了粮食给秦宜禄来添用。 却是真的帮了秦宜禄的大忙了,毕竟这北地傅氏也是凉州名门,拿到关东去可能都未必算什么世家,但在凉州却也是非常了不得的,其祖上乃是西汉的开国功臣,刘邦亲定的开国十八侯的傅宽! 要不然也轮不着这傅燮当这个孝廉。 虽然西汉的侯爵之家到了东汉时都已经被边缘化了,而且雍凉地区有着类似背景的家族其实并不少,大多都已经凋零了,但是他们至少在凉州地区,那还是很有一定影响力的,起码也能起个榜样带头作用不是? 大家一看,连北地傅氏都已经搬迁去了朔方了,说不定这地方真能有点发展?说不定就这么一个念头,这朔方就又能多一户汉人之家呢。 投桃报李,秦宜禄就让这傅燮当了自己的主簿了,虽然朔方这个郡实际上也并没有真的在行政上恢复,仍然是由北地郡代管,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秦宜禄是不屑去继续当他的北地都尉的,实际上干的也就是朔方太守的活儿。 虽然,秦宜禄依然还是挺烦这个傅燮的,觉得此人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看他那张正气禀然的脸都犯膈应,尤其是他在跟自己比比叨的给什么建议的时候。 这货作为幕僚严重的不及格,给出的建议就没一条秦宜禄愿意用的,偏偏他还乐此不疲,什么事儿都想管管,恨不得一天给他提八条建议,大到城池重建,春耕秋收,小到中午饭应该吃什么,衣服应该怎么穿,他这个君侯要听什么样的音乐才是合乎礼仪,甚至杜萍这个侯爵夫人要化什么妆容,他特么的都想管一管,有时候秦宜禄真想踢他。 总之,无论是匈奴、东羌、杂胡、还是汉人百姓,只要来了朔方郡,秦宜禄都会竭尽全力的让他安居乐业,勤政得不得了。 当然那些鲜卑人就比较惨了,除了为生活奔波,还要服劳役帮秦宜禄重建朔方县城,秦宜禄还不给他们钱,顶多也就是一份让他们饿不死的粮食而已,这也算是赎罪么。 在秦宜禄的设想中,朔方郡虽然是以胡人为主的边郡,但是朔方城之内,至少主体民族必须是汉族。 而且秦宜禄还有着一系列的骚操作,比如,有意纵容甚至支持麴义带领这河套义从出塞去忽悠中部鲜卑剩下的鲜卑人。 说白了也就是这五万鲜卑人的家属,都是老弱妇孺,老弱秦宜禄不要,但妇孺还是很香的。一个郡,五万鲜卑人,若全是男人连个母的都没有,这也不像话啊,早晚得出事儿。 一般就是忽悠他们:“你们的老公(爸爸)已经在朔方郡安家了,那可是河套平原,黄河沿岸,水草丰美的很,我带你们找他去啊?” 发展到后来不用亲自去拐,那些坚强坚毅的鲜卑女儿甚至会自己主动带着小孩来朔方找孩子他爹。 然后大概率拐到朔方之后就沦为奴役了,到时候等这些鲜卑部生存下来了,还得花钱或是花战功、徭役再把这些妇孺给买回去。 这也就罢了,因为建设朔方郡需要很多的钱粮,尤其是粮,没粮食这些鲜卑人根本等不到明年夏天豆收羊肥就要被饿死了,所以每次秦宜禄缺钱粮的时候,就会让这些鲜卑人抽签,然后把他们当奴隶给他们卖出去。 到后来秦宜禄的操作也是越来越骚,不缺钱的时候,有事儿没事儿也会让这些鲜卑人抽签,然后把这些鲜卑奴隶卖到太原去,卖给那些世家豪族,然后跟他们换他们家中的汉人家奴。 三个鲜卑奴隶换一个汉人奴隶行不行?不行?五个呢?鲜卑人当奴隶很好的,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都是败军,很好管理的,你们就是用得再狠,甚至心情不好了杀两个杀着玩,也没有道德压力,这叫给边郡的同胞报仇,不让他们饿死就行,这多好啊。 这些豪强的家奴中本来大多数也都是并北屯民么,换回来之后秦宜禄直接当流民就地就给安置了,从奴隶变成了自耕农。 虽然条件艰苦了一点,缺吃少穿的还需要艰苦创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虽然他们换回来之后一无所有,但他们拥有了自由啊。 如此,这朔方郡不安定的鲜卑人少了,汉人变得多了,三换一,甚至五换一,撑到夏天的粮食消耗还少了,对这些鲜卑人来说也算是重重的惩戒了却没造杀孽,这是一箭好几雕啊。 虽然本质上这事儿办得挺残忍的,有时候甚至让秦宜禄有一种自己是十恶不赦的人贩子的感觉,但偏偏他越是这么干,大家就越是觉得秦宜禄仁德。 甚至鲜卑那头的抵抗情绪也不大,俘虏哪有什么人权呢?君侯卖大家伙儿为奴,那不也是为了还粮食,让剩下的大部分人都能活下来么? 甚至秦宜禄的所作所为让朝廷都对他没什么意见,虽然各种不合规矩的事情干了一堆,但一来山高皇帝远的好多事儿朝廷并不一定知道。 另一方面朝廷也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这些鲜卑为好,秦宜禄要用这些鲜卑奴隶重建朔方郡,这不也是一件好事么?起码省得他们操心了啊,只要他们真的能自给自足,不管朝廷要钱粮,朝廷也就随他了。 就这样,秦宜禄开启了他在朔方郡快乐的君侯生活。 而时光,则犹如少女的丰满,一晃,便是三年。 三年里,朔方郡基本已经完成了初步建设,以黄河两岸为根基,秦宜禄一共恢复了四座县城,分别是临戎、沃野、广牧和朔方(郡、县同名)。 大河沿岸以汉人生活为主,兴修水利,也能种点良田,乡野之人则以胡人为主,甚至还建起了两个规模超万匹的马场,因为边贸发达的缘故这一郡还颇有一些繁荣。 基本上,建立了一套由汉人管理匈奴人和杂胡,匈奴人来管理郡内鲜卑人的独特行政系统,而且因为北地郡代管的缘故,这些官吏绝大多数还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就显得特别的对付。 但反正秦宜禄相信,日后就算是朝廷承认了朔方郡的地位,真的派了一个正式的太守过来,这朔方郡的上上下下也只会听自己一个人的就是了。 况且,这东汉朝廷哪还有以后了啊。 公元184年初,伴随着一声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呼唤之声,遍布关东地区八个大州,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天,秦宜禄真的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他现在要爵位有爵位,要军功有军功,要地盘有地盘,要军队有军队,他,早就已经为了这一天准备的太久,太好了! 第103章 诤臣第章 贤妇第章 昏君侯 朔方郡治所朔方城外,大河两岸,金黄色的冬小麦整整齐齐地一大片一大片的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金色。 这个时代还并不算如何浑浊的黄河水滔滔远来,巨大的几字形拐弯减缓了风浪,在这一片金黄之中荡漾出宛如宝石一般的迤逦。 山、水、稻、人,在干净得瓦蓝瓦蓝的天空之下仿佛一张动态的神仙画作。 秦宜禄正带着一众本地的义从踏青,顺便来了兴致之后留下了一道辩题看他们打辩论,凭他现在的身份渐渐的也不将漂亮媳妇藏着掖着了,两个人半仰在秦宜禄“发明”的躺椅上一边吃着水分多且又脆又甜的大枣,一边喝着红葡萄酒,一边看着辩论和黄河的美景,姿态倒也颇为惬意。 说实在的秦宜禄现在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选材方式,就是观察这些有文化的义从在打辩论也好,踏青也好,亦或者是随便干什么也好,会偷偷看杜萍几眼。 杜萍本来就是美人么,现在当了乡侯夫人,有足足一千户的食邑享用,偏偏秦宜禄本人还不花什么钱,而且也习惯了将家里钱都给老婆管老婆花,她就是再如何持家,也没有省吃俭用的道理,衣服上啊,首饰上啊,脸蛋上啊,稍稍打扮一番,自然就更漂亮了,真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 男人么,除非是性取向不正常,否则怎么可能不偷偷地偷看呢?秦宜禄要是因此而感到生气,那怕是早晚有一天会因此而气死的。 看一眼是人之常情,这些少年人也几乎没有一个不多看几眼的,看了一眼之后能低下头忍得住不再去看第二眼,第三眼的少年人,其心性还真就大多都挺不错的,有培养的价值。 至于那些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神的,连基本的非礼勿视都做不到的少年,这种人心性一般都不怎么样。 而那些非但不低头躲开,一直忍不住看,甚至脸上还露出几分邪意,有可能在自己心里yy自己老婆的,秦宜禄则会偷偷用小本本将其记录下来,事后给他穿小鞋。 “君侯,倒是惬意啊。” 正休闲着,身后突然就传来一个十分讨人厌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傅燮,而且不用看秦宜禄就知道他的那张脸肯定板得跟谁欠他一亿钱似的。 秦宜禄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头也没回地招了招手道:“南荣来了啊,那个谁,修儿你去给南荣兄搬一把椅子让他也一块过来坐下歇会儿。” 杨修闻言苦笑,事实上哪里还需要他去搬什么椅子,见这傅燮过来,杜萍已经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主动从椅子上站起来罚站,搓着手指扭捏在一起等待批评了一样。 “君侯,所谓君子慎独,您做的这躺椅虽然坐着舒服,但姿势未免也太过不雅了吧,平日里您在自家院子中也就罢了,如今您带领着夫人与诸义从同游,依旧是如此做派,岂不是贻笑大方么?” 秦宜禄闻言,从身旁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打开盖在了脸上,根本不去搭理他。 意思也很明显:朔方郡我这个君侯最大,我特么想怎么坐就怎么坐着,管得着么你? 反倒是杜萍在起身之后,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掐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起来。 “君侯以书遮面,是要让吾自惭形秽么?印刷、造纸之术乃君侯所创,更有辅修左传,重编春秋之功意,文学才情,更是胜吾百倍,自非是边鄙武夫,只是君侯明其意却不愿遵其行,知礼却不愿意守礼,如此,反倒是显得还不如边鄙武夫了,又如何能够教化君侯治下的子民呢?” “艾我说你有毛病吧,这跟教化子民……哎哎哎,疼,疼夫人,疼,不说了不说了。” 没等说完,就让杜萍给他好一顿掐,不得不干脆闭嘴,却是又重新将书盖在了脑袋上,依然不起来,也不理他。 见状,杜萍先是站不住了,尴尬地冲着傅燮一礼道:“先生勿要见怪,君侯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酸软无力,所以才懒散了一些,非是故意不愿起身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万万不要见怪。” 闻言,秦宜禄埋在书里的脑袋不屑地哼了一声。 然后杜萍就踢了他椅子一脚。 秦宜禄瞥了杜萍一眼,叹息一声便没有多说什么,谁让这是自己媳妇呢。 说来也是奇怪,全天下的人都认为秦宜禄的学问远在傅燮之上,却偏偏只有这杜萍坚定的认为傅燮是先生,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就算不愿意接受他的劝谏也应该尊重人家,甚至大多数时候在傅燮的面前她和傅燮反而成了一伙的,会帮着傅燮一起说自己。 傅燮的面子他懒得给,但是自家媳妇的面子,那却是肯定得给的啊,就很烦人。 但好在杜萍也只是在人前的时候配合着装一装,人后那还是该什么样什么样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身为君侯夫人必须得有君侯夫人的样子,否则会被人笑的。 “君侯,傅先生此来,许是有要事来与你商量,妾知你身体不适,但你也坐起来听听啊,好不好?快起来,莫要再使性子,让旁人看了像什么话?” 还没等秦宜禄说什么,傅燮却是又转而对杜萍道:“夫人此言差异。” “哦?却不知是差在了何处?” “礼曰:‘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妇人,庶人曰妻。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夫人自称于天子,曰老妇;自称于诸侯,曰寡小君;自称于其君,曰小童。自世妇以下,才要自称曰婢子。夫人乃君侯结发之妻,如何能自称一个妾字?却是将自己的位置摆得过于低了,失了您身为夫人的尊严,且于礼不合。” 杜萍一时也是尴尬无比,连忙冲傅燮道歉,口称受教,道:“那我跟府君是应该……自称小童?还是寡小君?” 秦宜禄又坐不住了,狠狠用自己盖在脸上的书去摔他道:“有事儿没事儿啊你?你是来谏言的还是来找茬的?我夫人管我叫什么你也管?闺房之乐也是你个人臣该管的么?滚!” 见状,却反而是杜萍阻住了秦宜禄,道:“傅先生是在教我,不是教授小童《礼》的学问,乃是出自于一片劝谏之心,更是为了小童好,你不感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跟他发火呢?” “我知你非是不懂,而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然而我,不,小童却是真的不懂了,你是军功封爵,整个朔方你最大自然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然而小童本就出身不好,我知你性格,就算是有人非议你什么只要不让你听到,你也不会在乎,可他们难道就不会非议小童么?” “礼者,国之根本也,我因为不懂礼而说错了话,旁人嘴上不说,可心里难道不会因此而嘲笑我么?多亏了傅先生告诉了我这些,否则,岂不是小童要一直被人取笑了么?君侯您莫非是愿意让天下人一直笑我么?” 秦宜禄闻言,皱眉好半天,才道:“哎呀太别扭了啊!太别扭了啊!这世上哪会有真的按礼来生活的人呢?何况还是两口子?太别扭了啊!” 但好在他确实是不再骂傅燮了。 不过傅燮虽然被骂了,却表现得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甚至还弯下腰板着脸将地上的书本捡了起来,只是在顺带看了一眼书籍封面上的文字之后,却是大吃一惊,甚至吃惊得都跳起来了。 “君侯,您……您这,这,您这看得是什么书?” 秦宜禄本来也没在意,是随手抽得一本,这时被傅燮这么一说,才看清自己刚才用来盖脸和打他的书到底是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了,秦宜禄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道:“我看得是太平要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您居然看此反贼之书?不对,这,这怎么还印刷成书了?是……是您印的?您怎么能印这个呢?君侯!!” 说着,傅燮却是噗通一声给秦宜禄跪下了,道:“君侯,吾知您素来都是知礼而不肯守礼,平日所劝谏之言,吾自己也知道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然而此事,这是真正的大是大非啊!还望君侯能够速速下令,将已经印出来的这太平要术,尽数毁去吧!” 第104章 秦宜禄的真实面目 “你这话说得,当真是好没有道理,这么好的书,为什么要毁去呢?就只因为有人利用此书作乱么?那这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书的问题?这经书中的许多内容明显是出自于《易》的,那若是他日有人用《易》来作乱,难道我们要把《易》也给毁掉么?” “这……这如何能是同理?妖道席卷的是关东八个州,八个啊!如今我大汉已经是处处烽火狼烟,君侯手握强兵,不思为国征战,难道反而要委身于妖道不成?” 秦宜禄反驳道:“都说了,书是书,人是人,五十年前琅琊人宫崇就曾向顺帝献太平经,那会儿那张角都还没有出生,再早一些,前汉时(西汉)方士甘忠可曾为成帝献《天官历包元太平经》,此即已经是那太平经的前身了,本质上这太平经乃是从道德经中推演而来。 人家这书里探讨的也是如何辅佐帝王,治理天下,最大的政治主张也是‘无为而无不为’,目标是做“帝王师”,这是文景之道啊,怎么能因为后人没有德行而牵累经书呢?难不成文帝,景帝,也是反贼了么? 再者说了,这太平经中有一半的内容都会医书,不管怎么说,医书这东西,推动社会医疗事业发展,这总是功莫大焉吧?傅主簿不是一直以正人君子,忠臣义士自居么?怎么能因为区区一个张角,就拒绝一本济难天下的好书呢?” 傅燮闻言,一时还真有些被问住了。 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君侯,为甚啊!下臣实在是想不明白啊!京中有太平道之内应,据说宫禁之内,就连省中也有这太平道的信徒,值此之时,天下人躲这太平道都还来不及,您为何还要主动往前凑呢?” “君侯,是早在两年前,甚至三年前就已经料定这太平道必为大祸了吧?这些年您一直都在积极备战,想必也是为此吧?您是个不遵礼仪,狂妄自大,连圣人之言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下臣跟您讲《礼》,您都不屑一顾,难道到了这太平经这本书上,您反而成了个比我还顽固的博士了么?下臣跟了您三年,却是从来没听说过,您还尊黄老之道,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还请君侯为下臣解惑,否则,下臣今日便跪死在此,臣,说到做到!” 说罢,傅燮跪在地上大礼而拜,一副好像真的要随时跪死在这的意思。 想了想,秦宜禄索性挑明了说道:“也好,你既然问了,那我今日便索性与你们所有人都说明白一些,你们旁人也都听着。” “我确实是早就已经料到太平道会反了,此前的诸多准备,为得也确实就是今日,说来,我与这黄老之说也未必就没有关系,你们莫不是忘了我给自己的义从取名为玄牝义从么?‘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这本就是摘自道德经啊。” “至于我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反其道而行之,要看,甚至是要印这个太平经,其一自然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句不客气的话,张角他若是敢跟我辩这太平经义,大概率,他还真辩不过我。” “其二,这书确实是好书,乃是历代道学方式前赴后继,精心雕琢而成,最起码其中的医书部分是真正的好东西,反倒是张角,他通过编写歌谣的方式传道,所传内容倒是有许多与这经义不合这处,我不舍因他一人而导致如此巨著被污名化。” “当然,这两条都不重要,是说给外人看的,反正朝廷要是派人来问呢,我就说这两条,而我印这太平经真正的原因,是太平道现在的信徒多啊,南荣兄,如今这天下百姓,信太平道的人,可是比信五经儒学的人多了太多太多了,我将来想要统治万民,难道还有比从这太平经中汲取营养更合适的手段么?吾以为,天下事,从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当今这天下民心,正是这太平道!只不过是张角这假道士夹带私货,唱歪了经罢了。” 这其实还是从曹操身上获取的灵感。 一个很冷门的冷知识:曹操本人是信道的,他的治下连佛教都不许有,却是允许百姓拜中黄太一的。 他本人的诗作中有许多时候都自称自己为真人,甚至经常写一些真人与神人一问一答的东西,这格式,和特么太平经一模一样! 宦官之后么,刘恒本人就十分推崇黄老这学,曹操的爷爷曹腾跟在刘恒身边肯定也是学点道家的东西的,曹操小时候跟曹腾耳濡目染是完全有可能的。 为什么别的诸侯几乎很少有大规模收编黄巾的情况,为什么曹操打黄巾的时候总是如此的容易,为什么张鲁曾说宁做曹操的狗也不做刘备的臣,为什么曹操会特许张家去龙虎山传道,为什么由黄巾组成的青州兵自始至终都对曹操忠心耿耿,为什么却在曹操死后青州兵大规模的哗变? 如果,青州兵将信道的曹操当做继张角之后的第二位大贤良师,而曹操也默认了这个美妙的误会,是不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曹操如果是大贤良师的话,这难道不正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么?” 曹丕篡汉之后的年号用的是什么?黄初啊!张角的寓言,这不是实现了么?! 当然这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就着实是石破天惊了。 “君侯!!慎言啊!!!” 没等说完,傅燮又一个头咣得磕在地上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君侯以后不想立身了么?君侯难道就不怕朝廷日后怪罪么?” 秦宜禄闻言,蹲下,直视着傅燮道:“南荣啊,你是聪明人,你说,这大汉朝廷,还有以后么?” 傅燮闻言蹭得就要站起,然而起身之后不知怎的,那脚却是突然一软,又狠狠地跌倒在地。 “君侯以为,黄巾蚁贼,当真能成事坏我大汉江山不成?” “蚁贼么?这倒是事实,不过这也要看是谁带领他们。况且你这样的大儒,又怎么会不明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呢?” 说着,又拍了拍傅燮的肩膀道:“老傅啊,我记得你原本是三署郎,因为给范津守孝,所以才回的凉州是吧?就算是守孝,但现在三年之期以到,没考虑过会去接着当三署郎么?” “反正我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平生之志么?现在我告诉你了,实话实说我也挺烦你的,你若是想当你的大汉忠臣,明天你就可以弃我而去,我可以给你写一封荐书,保你有个好去处。若是你想留下辅佐我,我也欢迎,以后,我就跟你坦诚相待了。总之,你自己选吧,不勉强。” 第105章 黄巾哪有诛宦重要 秦宜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虽有话赶话赶到这里,临时起意而为之的意思,但此前其实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毕竟他此时面对的都是自己人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把自己的志向说出来,手下人跟着你干,才会有一个明确的方向,而如傅燮这样的人,若是注定不能志同道合,那其实还是趁早分道扬镳的更好。 至于这样的话传出去,传到朝廷去会不会引来朝廷猜忌,呵呵,只要他不公开的做什么僭越的举动,他还真不信朝廷能拿他怎么样,正如他对傅燮说的,哪还有朝廷了呢? 当然,黄巾虽然彻底动摇了大汉的根基,但也正如这傅燮所说,一群蚁贼而已,闹得再大,也注定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至少张角的这一支黄巾必须得剿灭,而剿灭黄巾的这个过程,自然也就是支持培养、壮大自身根基的一个过程了,秦宜禄又怎么能错过呢? 不理会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傅燮是如何的失魂落魄,一旁服侍的张辽斟酌了一下出声建言道:“君侯,听说这黄巾的势头很猛,兵锋已经逼近洛阳,咱们关西没有黄巾生祸,又从来兵马强壮,君侯您又是天下名将,料来断然没有置身事外之理,甚至是极有可能被拜为将军,率领一路兵马去平乱的,是否要带兵进京平叛,争取统兵之权呢?旁的郡县都在忙着春耕,但咱们朔方不同,却是在等着春收,这庄稼咱们……还收么?” 虽是开春时节,其他的,以水稻和黍米为主要农作物为主的地方都还是春耕时节最忙碌的时候,但秦宜禄独创的夏种之法,这春季里的二月时节,却反而是离着秋收都不远了。 冬小麦么,汉朝的北方气温和降水比后世还要强上许多,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又有几个不会种地的,秦宜禄就让他们将小麦从春种改成了夏种,冬收,收了小麦之后还能再种一茬豆类,豆类的成长周期不到三个月,豆收之后再种一轮麦子刚刚好。 而且豆类农作物能够通过光合作用自己产生氮肥,非但不伤地,反而还养地。 通过这小麦的丰收,朔方郡沿河四县现在愈发的稳固和繁华了,每个月每个城都要赶两次大集,无数的胡人赶着羊群和马群来此地交换生活生产资料,整体的统治也是越来越稳固。 而且如此所为其实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跟其他郡县的生产节气完全错开,而错开生产节气,在这个很少有职业士兵的时代说白了就是把战争节奏给错了开来。 就比如现在,黄巾之乱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赶上春耕的时候爆发,这时节一耽误,整个大汉一整年的收成都要大受影响,而秦宜禄提前差开节时,这战争对朔方郡的影响就已经非常有限了,开拔之前把粮食收了也就是了。 “收,该收就收,天大地大也没有吃饭的事大,让百姓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被围的是洛阳,咱着什么急呢?而且你尽管放心便是,洛阳那边的消息,不会那么快的,这件事,且还得斗上一斗呢。” “斗?” 张辽不明所以。 什么斗一下,谁跟谁斗一下,不应该去跟黄巾斗一下么? 要不怎么说张辽还是太年轻了呢,根本就看不懂这天下真正的主要矛盾。 这天下的主要矛盾真的是那些黔首贫民所组成的黄巾军与东汉朝廷统治者的矛盾么?那肯定不是啊!这天下的主要矛盾,永永远远,是士大夫们与宦官的矛盾才对啊! 这时候真要是表现得太过积极,甚至是主动带兵进京勤王,那才是自绝于朝廷,自绝于天下呢。 事实上,东汉朝廷在前期,应对黄巾起义的效率,低得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写在史书上甚至给人一种所有人都集体失了智的感觉。 然而能在一个国家做到最高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是蠢蛋,那就只能是坏了。 事实上张角能活到现在,活到起义,这本身就有够离谱的了,毕竟是在纸张并不普及,民众都不识字的东汉在搞起义啊,所谓的密谋造反根本不存在的,八个州的黄巾,三十六个大方小方之间,联络的方式居然是歌谣,你敢信? 也就是将造反的口号,乃至于信息,通过类似于二人转的方式去走街串巷的宣传,宣传标语中除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一条脍炙人口的句子之外,甚至还有‘三月初五,太平将至’这种,准确到具体时间的起义日期! 更有甚者,如青州、兖州、冀州等黄巾猖獗之地,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早已在去年的时候就写下了‘甲子’二字,有些地方甚至还将这两个字堂而皇之的写到了各地县衙官寺的大门上! 这特么也叫密谋? 至于说什么张角是什么阴谋家、什么传销高手,组织高手之类的,呸啊!阴在何处了啊?全国的百姓都知道黄巾将会在三月初五这一天造反了啊! 而要说就连全国的升斗小民都已经知道了黄巾要反,却唯独朝廷上的大人物们对此一无所知,这是不是也太魔幻了一点?满朝诸公脑子里装得都是大粪? 好像真的是一直到了二月初,济南人唐周自首,‘告太平道张角谋逆,中常侍封谞、徐奉与之相约为内应,公约三月初五攻打洛阳,贼军已匿于河内’,之后,朝廷才知道黄巾的消息一样。 然后,朝廷才终于慢慢悠悠地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之后大家讨论的还真不是如何平叛,反而是所谓的刑名事! 有人要谋反了,这算什么大事,近十年来天底下哪一年太平过,但是这些反贼居然敢勾结宫里的中常侍,哎呀呀,你看,这些宦官们果然是太坏了! 然后这满朝的文武群臣自然是群情激奋,非逼着皇帝杀宦官不可了。 就好像他们都是才知道有人要攻打洛阳,才知道贼势猖獗,就好像他们没听过那首歌谣:“虎贲东墙藏黄人,形容须眉如天神”一样。 明明这是连洛阳普通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却不知道,那些黄巾反贼在大街上大声地用唱歌的方式密谋造反,这些大人物们都听不见,一个个的都聋了似的。 至于说,经审问得知的什么贼首马元义居然已经领了十万荆州扬州而来的流民青壮度过了黄河,然后在邺城转向河内,又准备占领孟津,以这种方式绕过了洛阳东边的汜水关、玄门关等关卡,已经近在咫尺,随时可能颠覆洛阳这种事。 不重要啊! 他们勾结了中常侍,这才是天大的罪责啊,中常侍居然跟反贼勾结在一起了! “天下动荡,都是宦官的错!陛下若是想肃清寰宇,让天下重归太平,就请先诛杀了宦官!” 这几乎成为了东汉朝廷诸公的集体诉求。 当然,宦官们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也有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省中的宦官是真有勾结黄巾之人,省中的虎贲军之中是真的有太平道的内应! 很正常,因为汉朝的太监群体真的有好多都是道教的信徒,汉朝信玄的皇帝太多了,尤其是先帝,太监们自然要投其所好的跟着学一学,凡是先帝朝留下来的老宦官,不信道的真的很少,连曹操的爷爷曹腾都不例外,而宗教这东西么,虽然绝大多数宦官学这东西就是图个投其所好,拍皇上的马屁,但难保会有几个学得上头了真把自己给学迷糊的。 在诛宦的这般真正的大事面前,平贼这种小事,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么? 朝廷,或者说刘宏,面对这十万反贼兵临洛阳城下,眼瞅着就要度过黄河的大危机之下,所做的,仅仅只是派出了所谓的精锐干吏,去将匪首马元义捉拿归案而已。 其次,则是急速给冀州官吏,让他们采取同样的手段派干吏去抓捕张角。 冀州的官员接到诏书的时候人都傻了:让我们派干吏,去捉拿拥兵数十万的大贤良师张角?这干吏是不是得开高达啊! 再之后,事态的发展就朝着张辽等人完全看不懂的方向上去发展了。 朝廷这时候就是再如何蠢,也应该知道这太平道要发的消息了,三十六方反贼的情报应该已经是清楚了才对啊? 然而接下来朝中却是反而争论不休了起来,而争论的主题,却是到底要不要赦免太平道。 没听错,就是赦免。 因为事涉两个中常侍,而确实是已经有太多太多的证据可以表明,整个省中,也就是宦官群体和羽林、虎贲两个禁卫群体,都跟这太平道有着不小的牵扯。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一部分人认为这事儿不能真的深究,否则真查出点什么事儿来,可要如何是好呢? 还是到此为止,打住吧,只要抓住了匪首张角,到了渠帅这一层,就可以公然赦免了么。 汉室威德在此,圣天子圣明如故,都是汉室的子民么,受到了匪首的蛊惑而已,一封诏书下去,自然也就都会迷途知反了。 说白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大臣们想的是如何能借此机会诛杀宦官,而天子想的是如何尽力的保住这些宦官。 面对这声势浩大的太平起义,朝廷却是根本就没往军事行动的方向去想!想的仅仅只是如何把张角给抓过来,就好像他们真的能抓住那张角,而张角一死这太平道就一定会烟消云散一样。 宝贵的战机,就在这样毫无意义的诛宦和保宦之间的反复拉扯之中彻底丧失。 说真的,就东汉末年这政府的办事效率,如此天大的机会给了张角,那张角最后居然都没能成事,简直都给农民起义丢人。 但总之,让刘宏去杀宦官,他是万万不肯的,毕竟,就算是个别宦官有问题,又哪有杀光宦官的道理? 把宦官都杀光,谁来服侍省中?没有了太监,难道要把省中也换成士大夫么?那刘宏这个皇帝怕是死都不知道要怎么死吧? 朝中的大臣,尤其是关东的大臣们则也是铁了心,皇帝你若是坚持不肯杀宦官,那咱就这么耗着便是,反正你能调动得了这天下的一兵一卒算我们输。 政令这个东西,下了之后毕竟是要人执行的,您看看,整个关东天下,全是我们的人,我们想诛杀宦官,你居然还推三阻四? 诛宦,乃是大义! 相比之下,区区黄巾之乱,算得了什么?耽误了也就耽误了,苦一苦百姓,骂名皇帝担。 一来二去,这事情,就僵持在这了。 这么一僵持,就僵持到了二月十五,黄巾军中最受重视,被委以重任的最大的渠帅,张角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负责攻打洛阳的马元义被抓捕归案。 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毕竟如此核心的大人物被捕,他得知道多少情报啊,若是能严刑拷打,让她透露出一些有价值的机密,亦或者是能够将其策反,这无论如何也能给这尚未起义的黄巾以当头痛击的。 结果,如此大的一个匪首,二月十五被抓,二月十六押解进京,然后连夜审问定下了罪责,二月十七,就将其车裂而死。 所谓的情报,那自然是一条都没问出来,甚至杀得如此着急,就好像是生怕他说出点什么情报,再牵连几位宫中的常侍,被党人抓住更多诛宦的把柄一样。 说真的,张角这个人的政治水平是真不行,你说你造反,喊什么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啊,你要是喊进京诛宦之类的,说不定你就成功了啊。 历史上四年后的中平羌乱,羌人匪首北宫伯玉所喊的口号就是诛宦,那真是,比黄巾可顺利多了呢。 草根到底是草根,如此机会,张角也抓不住,当然,朝廷想抓住张角,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二月十八,冀州刺史部顶不住朝廷使者的催促施压,终于下令抓捕张角。 然后,冀州刺史部就没了。 心知已经暴露的张角不再犹豫,终于号令各地大方小方一起起兵,旬日间,大汉的十三州中便有八个都闹了兵灾,处处烽烟。 张角本人自称天公将军,次弟张宝称地宫将军、幼弟张梁称人公将军,各自按照之前计划联络调度,攻打官府,杀官祭天。 到此,这事情总算是彻彻底底的大条了吧?按说这朝廷怎么也该出兵剿匪了吧? 偏不! 因为刘宏还是不肯诛宦,所以群臣还是不肯配合,所以朝廷所能够下达的命令,就只有传讯天下,让各地的郡守、刺史、都尉、校尉调度兵马,就地剿灭黄巾贼而已。 这特么的还用你下令?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莫说刘宏措手不及,恐怕那些嚷嚷着诛宦的大臣们也是没有想到,甚至很可能张角本人,也都是懵逼的……那就是这各地州府啊,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 所谓的诏令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传遍天下呢,幽、冀、兖、豫、青、徐、荆七州二十八郡居然同时之间全面告急! 至于唯一一个闹了黄巾,但并未告急的扬州,之所以没告急,好像则只是单纯的因为地理位置过于偏远,告急的消息来不及传递,或者……知道朝廷不可能还有余力救援扬州,索性懒得传递了而已。 尤其是在冀州、兖州、豫州这几处地方,黄巾简直是势如破竹,各地长吏纷纷弃官而逃,官寺之内空无一人,在清河和安平,两国封王居然都被活捉! 所谓天下震动,莫过如此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那是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朝廷如果再墨迹,可能只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这天下就可以换一个主人了。 却是也由不得刘宏不急了。 再然后关东的党人集团们自然也跟着有点急了,毕竟,大家都是搞儒学的,真要让这些蚁贼得了天下,好像也不太好,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如此诛宦的大好时机,若是就此放弃,乖乖地配合皇上出兵,又总觉得不甘心。 最终的最终,却反而是跟此事关系最浅的关西人先受不了了。 嘛呢啊! 有叛乱平叛不就得了,至于这宦官是保是杀就不能等打完了仗再说么? 还是作为北地太守,听说了京城有危,火急火燎地带着亲兵赶回朝廷想要表一表忠心的皇甫嵩,最先顶不住了,上书了一片请开党禁奏表,算是给了双方一个都能接受得了的台阶。 刘宏在面对这足以颠覆天下的大乱之时,这才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大义,幡然醒悟,将党禁给解了开来。 也就是说,以后朝廷不会再以党人之名罪人,以前被定性为党人的那些人也全都得到了平反。 当然,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刘宏也知道这是无法填满党人的胃口的,索性再退一步,拜了何进为大将军! 尽管这个任命在许多纯粹的武人看来一丁点必要都没有。 因为何进这个大将军是不上战场的,至于在大后方指挥,那就更扯犊子了,哪个沙场宿将会听他一个杀猪的在千里之外搞所谓的细节微操?他一个杀猪的又真的敢去指挥那些久经沙场的宿将指导他们如何打仗么?指挥个姥姥 而既然用不着他这个大将军指挥,那设立这个大将军,功能上自然也就是纯粹的多余了。 一共才几路大军啊,如果是汇报工作的话,直接汇报给尚书台不就得了?皇帝就不懂军事了么?皇帝在军事谋略上还不如一个杀猪的么? 要知道,自东汉章帝以后,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将军这个职位手中的权力可都是比天子大得多的。 大将军,天然就是各地门阀世家的代表,各地太守也早就有听令于大将军而不听令于尚书台的政治潜规则。 事实上所谓的党人原本一直都是一个很松散的圈子,所以才不得不以大将军为核心,如果刘宏不是太过暴烈,动辄杀戮,弄死了许多的党人让党人人人自危,他们也未必就能如此的抱团,紧紧地围绕在汝南袁氏的左右。 大将军才应该是天下士人之首。 刘宏为了让天下不再有人能当大将军,付出了多少努力?他老婆宋氏都被他杀全家了。 而眼下,为了安抚那些党人,刘宏也只好让天下再出一个大将军了。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何进好歹也是外戚,是自己大舅子,而且这个大将军也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个一直与宦官关系极近的。 至少此时的刘宏确实是有点想不到,这个被宦官一手扶持起来的所谓大将军,和袁隗这样的一个党人领袖,齐心协力会是一番怎样的场景。总不可能真像当年的陈藩窦武一样亲密无间吧? 但这,也真的是刘宏的底线了。 至此,关东世族们也知道闹得差不多了,再闹,搞不好真的就鱼死网破了。 再加上因为大家墨迹了这么长时间,黄巾军已经把挨着洛阳的颍川、南阳等郡全都给占据了,大家也确实是有点耽误不起了。 这才忠诚地原谅了皇帝过往种种的荒唐行为,开始正式地商谈其此次的平乱之策,以及领兵之选。 而这个时候,秦宜禄已经将朔方郡的麦子都收完了,甚至有些勤快的人家都已经开始种植新一茬的豆子了。 第106章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君侯,朝中的军略已经出来了。” “怎么说?赏了我什么官职?” “要您领本部兵马,并匈奴、鲜卑、杂胡,从北地南下,入司隶,随……随中郎将皇甫嵩一同作战。” “哈,皇甫嵩当上中郎将了?哪个中郎将?” “左中郎将。” “哦~,那我呢?” “这……旨意上没说。” “没说么?也就是说我领的还是北地都尉这职么?那这次朝廷一共发兵几路啊,北军五校,关中两校,冀州一校,又各自都在谁的手里?” “兵发三路,分别拜卢植为北中郎将,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至于天下八校……诏文里没说具体是如何分配啊。” “哈,哈哈。”秦宜禄一听居然还是跟历史上一模一样,却是情不自禁地仰天冷笑了几声,不屑地摇了摇头。 不自觉地瞥了杨修一眼,道:“我记得,你父亲现在的官职似乎是五官中郎将吧?能不能让他帮给调一调呢?这么些年我与那皇甫嵩虽然一直都是同僚,但这个关系,却也实在是说不上有多亲近。” 杨修闻言,只得是苦笑不已,却是干脆一句话都不说,索性叩头请罪了。 毕竟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老师,他又能如何呢?至于这杨赐与杨彪父子二人,为何没能为秦宜禄争来一个一军主将的位置,他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又如何会知道呢? 秦宜禄也没有为难杨修的意思,先是让他起来,然后却是又招了招手道:“文远,你来,我考一考你。” 文远自然便是张辽了,三年前这张辽跟秦宜禄的时候十四,现在一晃眼,也快十八了,考虑到接下来还有仗要打,索性就自作主张让他谎报了一下岁数,十七变十八,给他取了个表字,图省事儿,也就让他照样叫了文远了。 张辽闻言,心知自己又要上课了,颇有些同情地瞥了一眼神色尴尬地杨修一眼,道:“老师,请赐教。” “你说以我和修儿他父亲、祖父的关系,这一次征讨黄巾,我为什么不能做一方主帅,就算是不能吧,那又为什么不让我也做个中郎将?又为什么让我跟着素来与我不和的皇甫嵩呢?你说,这老杨和中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 杨修道:“要不老师,您还是让我回避吧。” “回什么避啊,我又不是当子骂父,我对两位杨公,那还是很尊敬的。修儿,你也一并说说么,你说朝廷是怎么想的,你父亲和祖父又是怎么想的?” “这……确实是有些……无从揣度。” “你啊,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又跟了我三年,怎么还想不到了呢?是不是一旦什么事儿涉及到了你自身,碍于孝道,根本就不敢去想了呢?文远,你来说。” “这……朝中这次所启用的三名中郎将,倒是颇有讲究,一个来自关西,一个来自江南,一个来自关东,与其说这是在排兵布阵,反倒不如说,是在分配政治利益,要说诡异,卢植能代表关东人出兵河北,反倒是比皇甫嵩要诡异得多,此人虽也带过兵,但本质上却也毕竟还是个儒生,何况他当年带的还是丹阳兵,这一次他万万也使不上的。” “说白了,这三路中郎将的选择所考虑的根本就不是合不合适,朱儁是江南人,与关东世族并不相容,更何况此人乃是尹端的旧部,尹端又是张公旧部,这位江南派的将门领袖自然与咱们关西更亲近许多。” “皇甫嵩既然已经上书请开党禁,此时人又恰好在京,自然也要做一路兵马的,江南派上的既然是素与咱们关西一派交好的朱儁,那府君您作为关西将门的后起之秀,自然是要压一压了,我听说杨公迁了尚书令,若是这三路大军中有两路出自于关西,一路与关西派亲近,那……恐怕不利于朝中平衡。” 秦宜禄听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还有么?” “这……暂时……暂时就只能想得到这么多。” 秦宜禄笑着看向杨修,问:“你还是没想出头绪么?” “这……老师您已经是乡侯了,位高权重而又年轻,再加上您的性格,也确实更桀骜了一些,相比之下,若是关西派只能选一人,皇甫嵩,确实是比老师更合适一些,毕竟职位上你为北地都尉,皇甫嵩为北地太守,若是让他这个太守听您的,是否也太不合适了呢?”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当今天下局势,在我看来,应有明暗两件大事,明面上看,自然便是黄巾的三十六方渠帅起义造反,与朝廷的各地两千石平叛,以及这朝廷的三路大军了,然而真正左右这天下格局的,却终究还是这条暗线。” “所谓的暗线,其实说到底无非就是一句话罢了,这个天下,以后到底是谁说了算?在我看来,除了今上和他所支持的宦官之外,最终还在舞台上剩下来的,就只有三个人了,分别是何进、杨公、和汝南袁氏,至于这汝南袁氏现在的当家人到底是袁隗还是袁绍,却是连我也看不明白的了。” 事实上,这次黄巾起义,最大的受益人固然是新任的大将军何进,这个没什么可说的,至于何进一个杀猪的能否坐得稳这个大将军的位置,那是另一档子事儿。 而除了这个何进之外,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最大的幸运儿,无疑就是杨赐了。 因为杨赐早就上书提醒过黄巾必然为祸的缘故,刘宏居然说,这封奏折上的时候因为意外,落在了宫中,他一直没有看见。 现在他看见了,很佩服杨赐的先见之明,老师不愧是老师,然后以此为借口,封了杨赐一个临晋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再然后,又将杨赐提拔为尚书令,廷尉。 要知道尚书令乃是三独坐之首,乃是毫无疑问整个大汉帝国最有实权的官职,本来为了制衡,刘秀当初在做制度设计的时候就将其特意设置成了六百石小吏,换言之就是和刺史一样,权重而位不高,就是为了不让这种权重之人培植党羽。 结果他居然让杨赐在担任尚书令的同时担任廷尉,廷尉是九卿啊!而且还拥有一定的执法权,管理刑事案件,朝廷律法的。 先封侯,再让他同时当尚书令和九卿,和直接让他以太尉的身份录尚书事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么? 正常情况下,做皇帝的,再如何信任哪个大臣也是不可能让哪个大臣拥有如此大的权力的,除非是死前托孤,孩子太小。 所以对杨赐的这个任命到底是冲着谁去的呢?这其实是已经不言而喻了。 所以现在朝中的格局自然是:名义上,朝中地位最高的人是何进的,但他实际上根基最浅,一个臭杀猪的,此时他屁股底下估摸着已经烫得都燃烧了。 实际上,拥有最大权力的是杨赐,曾经当过三次三公的人,现在当了尚书令。 然而朝廷之外,没有各地两千石的支持,朝廷莫说是三路大军,就算是三十路大军也不会有什么屁用,而这一次的主战场却是在关东,是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布,是党人集团,关东世族集团抱团的地方。 这三个人是一个有名,一个有权,一个有实,而刘宏和宦官在这一局上已经大败亏输,那么实际上,这所谓的三路主帅,自然也应该要代表这背后的三位大佬才是,自然也是一场属于权力的瓜分盛宴。 “这一仗要说难,并不难在如何作战上,而是这背后错综复杂的政治平衡上,黄巾人数虽众,但蚁贼两个字放在他们身上是合用的,看上去虽然声势浩大,但要说实际上的战斗力,恐怕连当年羌乱的一半都达不到。” 至于咱们关西最终出了皇甫嵩而不用我,无非是他们都觉得皇甫嵩累世将门,比我这样的一个草根觉悟更高,也更听话一些而已。 然而既然是以战功来分权力,我又如何能不为杨公好好的争取一番呢?他们想兵分三路,就让他们兵分三路么?别人不说,卢植,他凭什么要做这一军主帅呢?他们看人确实是挺准的,我这个人,素来都是不听话的,凭什么他们让我给皇甫嵩当副将,我就真去给皇甫嵩做副呢? “那老师是打算……” “第一,给朝廷上书,就说我麾下多是异族胡虏,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也管束不住,他们不肯听我号令,请朝廷正式封我为匈奴中郎将。” “第二,传令并州匈奴诸部,以及北地、安定诸东羌部,各族尽选调兵马,重组义从,随我出战黄巾。” “第三,让郡中备好粮草,替我发征兵令,郡中所有汉人,十八以上三十以下全部集结,至于匈奴、杂胡、鲜卑,则每部各出勇士,来此集结。” “这……老师您,您这是打算下司隶?” “我去司隶干什么?给皇甫嵩锦上添花么?于我关西将门何益,于杨公又有何益?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然是要一路向东,过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上党,出井陉而入冀州,帮咱们这位卢将军撑一撑场面,去会一会张角的冀州主力了。” 闻言,一时间所有人全部都目瞪口呆。 第107章 秦宜禄起兵,意在卢植 “荒谬!实在是荒谬!他凭什么?谁给他的权力?他持节么?凭什么他想怎么出兵就怎么出兵?” 尚书台内,新任大将军何进忍不住的暴跳如雷,上蹿下跳,就跟个猴子一般。 而被他破口大骂之人,自然便是自作主张,还假惺惺地请坐匈奴中郎将的秦宜禄了。 什么所谓的无法约束众将,智商大于三岁就知道这是托词,事实也是恰恰相反,秦宜禄调兵遣将压根就没背着人,完全是胆大包天的明着来。 这朝中诸公又如何会不知其实际情况呢? 分明是他仅仅一纸调动文书,明明根本没有持节,明明身上丝毫没有朝廷任命的正式身份,仅凭他一个镐乡侯的爵位,并州北部诸匈奴、杂胡,就全都调动起来了,东羌中的几个大部之中,也各有配合。 他凭什么?只凭他是张奂的弟子么?张奂本人也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啊! 何进,毕竟才刚上来,而且他确实是丝毫不懂军略,事实上他现在连军事地图都还看不明白呢,自然也不懂这秦宜禄想要兵出井陉,这其中的战略意义和政治意义。 他只是单纯的生气。 毕竟,他可是大将军啊!凭什么你个刺头,不按我规定的军略去走呢?你想干什么?谋反么?我一个堂堂大将军,还命令不了你个小小的北地都尉了是吧! 还主动伸手管我要匈奴中郎将? 哪个领导碰到这样的下属会不生气呢? 再说他本来对秦宜禄就充满了仇恨,恨不得没事儿也要找他的茬呢。 毕竟秦宜禄杀了郭胜么。 他何进能有今天,郭胜绝对是功不可没,他与这郭胜之间,那也是有真感情的,此时的何进,骤然得了大将军这般如此显赫的官位,心里还蒙着呢,根本都来不及摆正自己的政治姿态,更别提更换政治立场了。 “凭什么?” 就见袁隗冷笑道:“还能是凭什么,就凭他这次从朔方调动了足足三万人的汉胡骑兵,就凭那凉州的东羌,并州的匈奴,都愿意卖他这个颜面,出兵助他,就凭他实际上干的全都是匈奴中郎将的事儿,这官职他要,咱们如何还能够不给?撕破了面皮,是他秦宜禄难看,还是你大将军难看?” 说着,冰冷地回眸冲着杨赐道:“伯献兄,你这麾下可真是出来一个好能干的后辈啊!这后生,可是真有胆魄啊!” 杨赐闻言也是苦笑,道:“此阳兄,此当真非是我的意思,乃是此子自作主张,我一时,也是懵的,老实说,我还真干不出如此勇烈之事,这个秦宜禄啊,虽说是咱们关西将门的人,然而我还真管不了他。” 袁隗哪里肯信?只当这老东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咬牙切齿地使劲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阴阳话道:“这么说,是您的这位门生自己孝顺,没有您这位令君撑腰,也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用自己的兵马来鞭笞天下了喽?他可真是太孝顺了。” 杨赐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这事儿真的是怎么看都是他得利,这时候一句跟我无关,那确实是很难把责任给甩开。 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却是他反而被秦宜禄给架上去了。 事实上,何进生气的方向完全是错的,秦宜禄此举跟他真没什么关系,人家就纯粹是冲着卢植去的,亦或者说,是冲着关东世族集团去的,是去替杨赐打江山去的。 很简单的事,北军五校一共才多少人呢?还要负责守卫洛阳呢,哪能真的都交给三位中郎将带走去打仗呢? 中央军中除了北军五校,那自然就只能指望三河骑士了,然而三河骑士多桀骜,三位将领若是没有一支嫡系兵马,凭什么指挥三河骑兵呢? 比如这三河骑中的河东骑,一定是牢牢掌握在河东太守董卓手里的,这要是来个空降的光杆司令,全指着河东兵打仗,呵呵,董卓不玩得你哭出来,他就白在官场上混这几十年了。 皇甫嵩的嫡系自不必说,凉州兵么,甚至可能还会带一部分关中兵,凭他的家世威望,以及这些年在北地带兵培养出来的亲信,一层层的指挥下去,那自然是如臂使指,而有此基础,三河骑兵也必然会乖乖被其压服,他自己本人也毕竟是沙场宿将么。 朱儁的嫡系,自然是丹阳兵,早在他当年平交州叛乱的时候也就已经是自募兵马了,而朝廷对此也是默认,甚至将领自募兵马都快成了东汉官场的潜规则了。 换言之,人家手里是有私兵的,所以他虽然比不上皇甫嵩,没有个累世将门的出身,但至少让他来指挥军队的话,他有自己的嫡系可以撒下去用。 卢植呢?他有什么?仅凭他曾经两次镇压九江蛮叛乱么? 且不说那九江蛮叛乱谈不谈得上多大的军功,他镇压九江蛮靠的,不还是丹阳兵么?丹阳兵听朱儁的啊!丹阳人只要不傻,这一次肯定跟朱儁走啊。 卢植到底有没有本事,这个不好说,但他没有嫡系的兵马,就凭他一个北中郎将的名头,这个此前一直在凿石头的儒生,拿着兵符就能指挥北军五校,就能指挥三河骑士,一个空降领导刚一上任就能让几万将士同心协力了?中级军官他都认不全! 他这一路,卢植真正的底气,其实争是他的副手,护乌桓校尉宗元。 现在也不能叫人家校尉了,叫护乌桓中郎将,给卢植做一座副手还升官了,说白了卢植是必须依靠宗元才能坐稳这个北中郎将的位置的。 宗元的嫡系又是什么人呢?幽州兵么。 这些幽州兵又有几个汉人呢?这幽州的情况其实和并州凉州都差不多,主体部分是一些汉人,大部分的,那不还是乌桓人么? 现在,秦宜禄要一个匈奴中郎将的职位,出井陉要跑到冀州去,要和卢植一块打仗。 秦宜禄的老师张奂也是当过护乌桓校尉的,还当过度辽将军,其威望,那就不用说了,而现在秦宜禄的威望,尤其是他那诡异的手段,明显还在张奂之上啊! 乌桓人么,帮着汉人打仗,跟谁不是跟呢?万一万一,他们跟秦宜禄跑了呢? 秦宜禄这样的人出现在冀州,那是必然要削弱宗元的,宗元又是卢植的人,这不就等于是在削弱卢植么? 如果说秦宜禄背后没有靠山,那他如此胆大包天则还另说,可问题是秦宜禄他有啊!人家杨赐现在是临晋侯,尚书令啊! 这让袁隗如何不去瞎想? 卢植是我的人,秦宜禄是你的人,现在你的人跑到我的人的地盘上抢军队去了,你特么跟我说这跟你没关系? 一共就三路大军,皇甫嵩已经是你的人了,朱儁是谁的人不好说,但反正不是我的人,现在,河北战场你居然也要派人去插一脚。 杨赐啊杨赐,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而杨赐呢?这就叫骑虎难下啊!再说秦宜禄干的这个事儿,对他,对关西派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好事,下边的将领一片孝心,他还能不接纳么? 只好道:“其实壮节的这个提议,也是合理的么,要我说,早就该让他做这匈奴中郎将了,虽然年轻了一点,但他的能力和功劳也是有目共睹的啊。” 袁隗冷哼一声:“你现在是尚书令,这么小的事,既然大将军都同意了,还问我作甚?” 何进:“…………” “那,次阳兄以为,要不要让他持节呢?” “嗯~?” 袁隗闻言,却是真的陷入苦思了。 让他持节,这不就成了四路大军了么? 不让他持节……他架空卢植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第108章 鲸吞并北 从朔方郡沿着黄河一路向东,至少在进入雁门之前全都是一片坦途,毕竟从地形上,几个郡同属于河套平原么。 然而地形上虽然平坦没有阻隔,但一路上穿县过郡,人为的阻隔却是很多,以至于秦宜禄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毕竟,这是为国征战么,总不能是他朔方郡一个连正经编制都没有的一个郡的事情吧?其他郡县难道就不需要出力么? 所以他所路过的县,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是不是应该征集一些粮草、辎重、武器,给秦宜禄来享用呢?最起码也应该备好食宿款待他们一番吧? 一路上这沿着黄河两岸逐水草而居的匈奴、杂胡,是不是应该各有表示? 有些部落不愿意出兵,或者也确实是没有足够的壮年劳力,确实有客观情况没法出兵,那是不是最起码也得送几匹马,几十头羊呢? 胡人倒是还好说,起码现在在河套地区,敢不给秦宜禄面子的胡族真的是不多,他现在在胡人中的威望很高的。 反倒是一路上行来的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县城,乡镇,无论是豪强还是官府,总是有那么一些不够深明大义的人抱着侥幸心理不肯配合。 比如他路过九原县的时候九原县的县令居然敢不给他开城门,不允许他们进城?那就只能攻城了啊,总不能让咱的五万大军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不是? 也多亏了秦宜禄现在的威望至少在河套地区确实是高,九原县的百姓,或者至少是基层官吏都还是明白事儿的,谁也不敢真去守城,见秦宜禄摆出了攻城的架势,直接把县令绑了然后开城门给他赔罪了。 至于说秦宜禄手中没有节仗,甚至他现在没收到诏令连匈奴中郎将都不是,没有朝廷的命令,那自然就是事急从权了么。 乱世用重典,秦宜禄也只能是忍痛,将那些不肯配合的县、乡一级的官吏统统撸下来,甚至是军法从事,用自己宝贵的玄牝义从将其换上来了。 当然秦宜禄也还算是有分寸,县长、县尉这一级别的官吏他都不敢动,也就是动一动再下面的各县计吏、曹官、以及各乡的乡长、三老、亭长、乃至于更底层的亭长罢了。 就是换的有点多,加上他在河套地区的基层民间声望较好,往下撒的义从也大多都是原本河套地区的屯户,这个换人的过程居然还异常的顺利。 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明明都有点不怎么配合,后来的时候几个郡的太守却都对他配合得不得了,恨不得跑到郡境线之内亲自去接他,生怕这位镐乡侯从他们地盘溜达一趟,就把他们给架空掉。 逼得秦宜禄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心思找茬。 尤其是大军行至云中时,人家乐贺乐太守明明已经十分恭谨了,堂堂两千石,面对秦宜禄这个比两千石的都尉,居然行了下官之礼,要什么给什么。 结果这货却突然当着三军将士和一众族老的面,放声痛哭。 惹得乐贺莫名其妙的,连忙问他这是怎么了,他就说自己这是想家了,大家这才想起来,他特么居然还是云中人。 然后大军在云中一待就是半个月,挨个县去流窜,而且是每个县都有他的故人,然后每个县、乡,都有名义上‘不堪军旅之苦,希望回家生活的义从’。 都是乡里乡亲的秦宜禄也不能不近人情不是?自然要安排一番,起码各自当个屯长,亭长之类的,不过分吧……个屁啊! 吃相有点太难看了! 即便是秦宜禄的身边人也都看出他的急切了,同时也对此颇有一些不能理解,纷纷背着他吐槽。 当然,敢直面怼他的人也不是没有。 “君侯既有志于天下,此时如此斤斤计较,倒是宛如女子一般,不怕失了您镐乡侯的气度身份,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敢于如此直截了当地怼他的人,在秦宜禄集团之中自然就只有傅燮了。 秦宜禄闻言却是罕见的没有恼火,而是笑着将其请到书房,还给其泡上了一杯香茗,笑着道:“这么多天了,南荣兄可是终于又一次的指责我的过错了,说真的,近一个多月没被你指责,我居然还颇为怀念。” “哼。” 傅燮傲娇地哼了一声,却是并不如何客气地拿起了桌上的茶碗喝了起来。 “南荣兄既然随我一同出征,而没有回洛阳继续去当你的三署郎,然而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却也并未再来找我建言献策,弄得我也是有些搞不清你的想法,也没跟你好好地聊上一聊。” 傅燮闻言面色不禁闪过几分黯然道:“终究,却是已经无处可去了。这个时候,北军五校都已经离京打仗去了,哪还有什么所谓的三署郎呢?更何况吾终究是凉州人,回了京,也一定是要发配给皇甫府君的,不管怎么说,黄巾,才是眼下天下事的重中之重。” 有些话当然不用说得太明白,毕竟北地傅氏大举搬迁,从北地搬迁到了朔方郡,对秦宜禄的支持天下人都看得见,他其实已经和秦宜禄绑定得有点太深了,就算旁人不懂,皇甫嵩肯定也是懂得,至少外人看来他傅燮已经是秦宜禄的嫡系亲信了。 若他真到了皇甫嵩的手下去做事,皇甫嵩能给他好果子吃么? 这傅燮也只是刚直而已,又不是缺心眼。 “所以你并非是想忠心跟随于我么?那你是想忠心于谁呢?” “君侯真的有意要取天下么?” “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南荣兄你也是学今文经学的,没读过《公羊传》么?不晓得‘传国易姓’之说么?尚书有云‘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黄巾之祸,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朝廷已经失德了么?天下今时今日之祸害,难道不是比前汉哀帝之时更重么?若是刘氏注定要失天下,为什么重整天下之人,不能是我呢?” “哎~” 傅燮闻言,不由得长长地一声叹息。 所谓传国异姓之说,其实乃是西汉时期公羊派很重要的思想主张之一,就是说,当国家发生重大的危机时,如果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依然没有效,那就说明当权者不再适合管理这个国家,那就应该给国家换一个主人。 ‘民心无常,惟惠之怀’,是说人民不会永远服从于某个君主,谁给人民好处,老百姓就忠心于谁。 这可是出自《尚书》的原文。 虽然可能后世的儒生很难理解这样的观点,然而这却也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儒学观点,也是当初王莽篡汉的思想和文化基础。 原始的儒学其实没那么愚忠,是随着不断的发展,才变成后来那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重政统而不重道统的。 汉室衰微,似傅燮这般聪明人如何会看不出呢?事实上今时今日之大汉,其糟糕的情况简直比西汉时严重得太多太多了,早在顺帝时就已经是盗贼遍地,两千石以上无人不该杀的政治局面了。 中央失去对地方的管控,地方失去了基层的治理,如此大汉,不亡,才是咄咄怪事。 只是傅燮却也没说到底是否忠诚于秦宜禄,而是依旧问回了此前的问题道:“君侯既有意取天下,不觉得此时的吃相太过难看了么?云中、五原诸郡都是地广人稀的穷郡,您就算都握在手里,难道真的会对您有什么助力么?” 秦宜禄闻言,却是不自觉地便笑了。 虽然没有明确地回答,然而这傅燮却也至少绝不说那种拎不清情况,只知道一脑门子忠君、忠君、忠君的,一根筋的腐儒的。 否则,和他这个乱臣贼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呢? 当然,这也是合理的,事实上两汉时其实也是不太可能出现那种一根筋认准了皇室正统就一直辅佐到死的儒生的,都没有这样的土壤。 何况这傅燮还是个凉州人,凉州人凭什么忠于朝廷? 秦宜禄自然也没去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为其解释道:“你若是以为我此举只是为了吞并并北三郡,那你未免也有些太小瞧我了,这并北三郡我不能说是看不上,但确实也是鸡肋,人口在这摆着呢,说是郡,却也不过是县一级的规模罢了,真想吞为己有,他日我书信一封,不说传檄而定,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的” “君侯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 “我也知道我的吃相有些难看,也确实是太急切了一些,然而我做这一切却非是为了自己,反而是为了天下啊。” “为了天下?” “南荣,你说此次出兵,咱们的兵力是多少?” “五万骑兵。” “准确的说,是三万战兵,两万辅兵。然而三万正兵中只有一共八千人是来自凉州的和来自朔方郡的汉人,真要说我的嫡系,就只有其中的两千玄牝义从而已,其他的,全是匈奴、杂胡、东羌。” “至于那所谓的两万辅兵,自然就是在朔方还有点半奴隶性质的鲜卑人了,手中拿着的是最差的武器,许多人用的还是骨制的箭矢。” 辅兵么,也不是用来作战的,跟在大军的身后放牧羊群,收割枯草,帮着打帐篷,制作马奶、羊奶豆腐,等等,才是他们的任务。 不过秦宜禄也承诺,只要这一仗打完,打赢,这鲜卑人此前的罪责就算是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一视同仁,如果哪个鲜卑的部种能立下功勋,他还会考虑让其部迁移到水草丰美的地方,赏赐他们一片土地。 “换言之,我这一路兵马,汉人是太少了一些,五万大军里四万多都是胡骑,偏偏作为对手的黄巾军,还都是汉人。特么的有一种率领胡人杀汉人的罪恶感,这让我感觉到不太舒服,甚至有时候我还会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汉奸呢?” 傅燮闻言不觉皱眉道:“君侯乃是为国平患,除贼,何错之有呢?” “为国除贼?何为国呢?当今这一方天下,究竟是反汉的人多,还是保汉的人多?到底谁才是贼呢?我当然也知道这只是我的小小矫情,真打起来,我自然也不会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慈不掌兵如此浅显的道理我难道还能不懂么?只是我心里不太舒服罢了。” “然而除了我心中的不通达之外,真正让我忧虑的,却是因此而看到的,足以覆灭天下的巨大危机啊。” “危机?敢问君侯,危在何处呢?” “难道这天下,尤其是官军之中,只有我用了胡骑么?朱儁的部队中有大量的九江蛮、交州蛮、武陵蛮。皇甫嵩的军队里有大量的东羌,西羌,氐人。卢植的军队里有着大量的乌恒、鲜卑、杂胡。更别说,所谓的中央军,所谓的三河骑士之中,绝大多数的骑兵也都是归化胡,这特么是大汉王朝在平叛乱啊,还会异族屠杀汉人的狂欢派对?” 傅燮闻言,不禁瞠目结舌,此前他是没想到过这一层,此时一想,却是有些无言以对了。 毕竟东汉王朝一直以来用的都是胡人军队,胡人军队占整个东汉军队的三分之二左右,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大多也都在关东,此时不跟着那些黄巾一道造反就已经不错了。 平日里自然不会察觉这样有什么不妥,然而平日里也确实是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民间反叛啊。 这么一说,却是把傅燮也给说得难受了。 “也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君侯所言之危机,便是这些异族的反复吧?” “正是如此啊!若朝廷平日里对这些规划胡人一视同仁也就罢了,朝廷,于这些异族来说到底有何德行可言呢?这些异族本就是时而反叛时而归附,这一仗打完,他们心里能没有什么想法么?更何况……哎,算了,不说了。” 更何况据秦宜禄所知,原本的历史上,黄巾之乱在平定之后汉灵帝依旧是骚操作不断,其中最骚的一处是,因为宫中宫殿失火,刘宏曾挪用大笔的钱财用来修宫殿,而那些修宫殿的钱财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应该是用来赏赐这些异族的。 人家帮你打仗,你居然不给人家发工资,而是拿来修宫殿,真以为大家没脾气的么? 所以黄金之乱平定之后,南蛮、乌桓、匈奴、东西两羌和氐人皆反,而朝廷却已经根本抽不出兵马去平定他们了。 如此,又如何不让秦宜禄为此而感到忧虑呢? “咱们朔方的情况,或者说整个西北地区的情况,你是了解的,胡人多,汉人少,此战过后,若是这些异族胡虏窥得我大汉的虚实,当真反叛,你我要如何存身呢?” “我如此急切的想要夺权,便是为的如此了,咱们关西地区虽然没有爆发黄巾之乱,但这祸患,却是因此而隐藏得更深的了,说一句有些狂妄的话,这权力在我手里,我或许还能想办法对异族进行安抚,真若是出了什么不忍言之事,主动权在我手里,起码我分得清哪些该杀,哪些不能杀。否则,指望这出身于冀州魏郡的乐太守平这云中之乱么?他将来作死的时候别连累了我,就已经是我对他的最高期盼了。” 傅燮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君侯目之所及,当真是比燮要深远太多了,若我所料不错,君侯是打算用一些县吏的位置,在战后安抚匈奴吧,匈奴是诸异族中实力最强盛,却也是对大汉相对最忠心的,以匈奴制杂胡,至少足以保证并北无事。” “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害怕此事的阻力太大,而且……把官位送给匈奴人做,好说,不好听啊,因此,我也还在犹豫。” “君侯志在天下,确实是应该爱惜名誉,君侯若是信得过,此事,不如就交给我去做吧。” “你?你要怎么做呢?” “君侯尽管去打仗便是,吾自请匈奴从事之职,您从河套义从中分我五百匈奴兵马,吾来带着他们在此并北行都邮之事,必叫县、乡一级官吏,换一层血来。” “如此,你这名声……恐怕是要毁了啊。” “社稷板荡,吾等义士为国事,生死尚且不避,何况区区虚名呢?” 第109章 雁门遇故人 正所谓兵贵神速,军情如火。 然而事实上并不只是秦宜禄在有意拖延进军的速度,甚至秦宜禄即便是如此磨蹭,他的动作已经算是相对比较快的了。 二月份黄巾起势,一直到四月份,眼看着都要五月了,几路汉军却依然是巍然不动,反而任由黄巾肆虐逐渐做大,关东区域沦丧了一片又一片。 非是诸将不肯争先,而确实是汉军的集结需要时间。 总不能直接把北军五校直接当大头兵砸战场上去跟黄巾死磕吧?这所谓的北军五校肯定是要撒出去当中级军官的。 而三河骑兵,虽然本质上其中的许多都是胡人,或者胡种,然而既然定居在了三河地区,自然也要学着像汉人一样生活,部队集结需要一层一层的传递,更重要的是平日里大家都没有铠甲武器,这都是战前统一发放的,这些不都需要时间么? 三河地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其余的郡县呢?打仗之前先募兵么,虽说皇甫嵩和朱儁各自也都有随时召之能战的私兵,然而都说了是私兵了,怎么可能为了国事,直接把私兵砸进去呢?私兵若是这样去用,多少私兵也是不够的。 唯有秦宜禄,因为他并非是朝廷任命的中郎将,反倒是不需要他来募兵,他的兵马大多都是异族,就算是汉族也都是半耕半牧,组织起来自然就快么。 这其实也是他在并北磨磨唧唧的一个主要原因。 凭什么让他来当这个出头鸟呢?他的兵虽然不是私兵,但也是服他多于服朝廷的,朝廷的三路大军都还没出动呢,让他先带着自己的人跑河北去和张角的主力死磕? 他有病不成? 当然这种不怎么高尚的理由肯定不方便跟傅燮说就是了,自己知道就得了。 在并北地区停留了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朝廷有关于他的任命也终于是下来了,真的就只是一个匈奴中郎将,这让他稍微有一点不太爽。 居然不让他持节,杨赐还是有一点不给力啊,所以名义上他还是要听卢植的调遣的,卢植算是他的领导。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混了个中郎将的头衔,军中除卢植之外至少旁人不能再用官职来压他了,而且有了这名正言顺的官职,他对手下的亲信兄弟也能有个交代,也就是可以让大家都封官了。 比如作为匈奴中郎将的两个属官,也就是护匈奴从事,其中一个位置给了傅燮,让他在并北带着五百匈奴人做督邮事,这是个纯找骂的差事,秦宜禄暂时也想不明白傅燮是怎么想的。 另一个匈奴从事的位置自然就给了他的小师弟,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麴义了。 当然这两个职位按说也都应该是尚书台核议的,但现在的尚书令毕竟是杨赐么,这种小事相信杨赐自己就能做主,也用不着跟谁商量,秦宜禄既然都已经举了,杨赐只要脑袋没被门给夹住,不会不给面子的,所以压根也不等回复,秦宜禄就直接让两人行从事事了。 进入雁门之后,秦宜禄的大军直接就住进了马邑城,因为张辽是雁门马邑本地人,秦宜禄索性直接就住在了他们家。 自己匈奴中郎将的位置下来之后秦宜禄直接就让张辽做了个权别部司马,让他在此地招募兵丁,本着能招多少算多少,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思,反正到时候招来多少人,都交给张辽统领便是。 既是为了让他练手,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入仕的机会,有着当年计赚鲜卑的功绩,年纪虽小,但当个军司马也不突兀,似他这般独领一军的,应该也算是目前大汉王朝年龄最小的别部司马了,至于最后能不能将这职位前缀的行字拿掉,那就要看他能不能立下功勋了。 而这马邑张氏在这张辽身上也确实是下了血本,他们家是商贾世家,势力不大,但确实是有些钱的,家里头听说张辽做了别部司马却要自己征兵,当即便决定张氏男丁全部入伍,并且是散尽家财,几乎拿出了砸锅卖铁的架势来给张辽征兵。 再加上因为张辽的缘故现在恢复了祖上荣光,听说已经有一部分族人主动改回姓聂了,在这马邑的一亩三分地上名气也有,最后,居然真的让他们给张辽凑出来两千多人来,而且兵器铠甲马匹俱全! 倒是让秦宜禄对这马邑张氏的魄力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而就在他停在雁门,顺便让张辽募兵的时候,意料之外的,却是居然让他见到了两位熟人。 “奉先?谦义?你们二人如何走到一块去了?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雁门?” 来者正是已经多年未见的吕布,和他秦宜禄邦邦硬的好兄弟成廉了。 “君侯也在雁门征兵么?这还真的是巧了。” “也?你二人也在此征兵么?” 吕布闻言颇有一点自得地笑着道:“自听了君侯之议,去颍川养名,三年下来,总算是有了些许成就,此次出征,被卢帅征召,得了个别部司马之位,特派我来征兵。” “你也做了别部司马?” “也?” 吕布闻言一愣。 “确实也是巧了,几天前我刚刚任命文远,哦,就是张辽,也做了一假司马,让他在马邑征兵,干得也还挺不错呢。却是要恭喜奉先了啊。” 吕布闻言,咧了咧嘴,面色颇有些奇怪地笑了两声,又冲着对他腼腆一笑的张辽说了一声恭喜。 心中却是愈发的酸了起来。 原来,这三年之内,吕布一直都在颍川给郭鸿守孝,又依着秦宜禄所说的,散尽了卖马之财,广交英豪,时不时的还要去颍川书院蹭蹭课,亦或者是去洛阳砸钱去参加一些名流雅士的聚会,稍有机会,便旁敲侧击地将他击杀和连的事迹鼓吹一番。 如此三年,这吕布总算是在颍川乃至京畿一代有了不小的名气,又因为他善于舍财,身边还聚拢了一批游侠儿,通俗点说,他都已经是京畿一代相对比较有名气有势力的黑老大之一了。 却也因此一度遭人白眼,而且实话实说,这种整日应酬,见人就低眉顺目的做小的日子也确实是真难受。 这,才被卢植所看重,在被拜为北中郎将之后派出了自己的公车,破格招募吕布行别部司马,实话实说,这还是那卢植本人确实是缺少嫡系亲信,不太挑食的缘故,否则这机会都未必轮得到他。 现在居然听说张辽那个小孩子竟也跟他成为了一样的别部司马了? 虽然也知道这其中有他家世加成的缘故,但被一个当年还是小娃娃的张辽所追平,心里的那点得意顿时便已是荡然无存,反而还生出了几分不忿来。 当然,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而秦宜禄却也没将注意力放在吕布的那点小心思上,而是问道:“谦义又为何来此?这几年你也不往家里寄信,你嫂子都想你了呢。” 成廉闻言露出一丝苦笑道:“蒙卢帅征召,暂时跟着奉先,做了个假司马。” “假司马?跟着奉先?” 秦宜禄不由得一阵皱眉,这官职给的,为何如此诡异?忍不住问道:“这……你没找杨公去问问么?这位置不对啊。” 三年前,因为秦宜禄抱上了杨赐的大腿,将成廉直接举了让他去了洛阳给杨赐做了掾吏。 这应该是杨赐的亲信才对啊!杨赐现在可是尚书令,又为何给这成廉如此诡异的官职来做? 不是说成廉就不能给别人当副手,问题是吕布的这个别部司马,本质上和张辽的一样,都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那种,哪有什么正规建制? 所谓的别部司马,说白了也不是一个多正式的官职,所部兵马也是并无定制,招多少算多少,事实上别部两个字就注定了这不是什么正规军了,给他当什么假司马?他自己这别部司马的位置还没做稳呢。 这成廉仿佛也是知道秦宜禄的心中所想,苦笑道:“此事,倒是也怨不得杨公,乃是……哎~,本来,我与那庞家、姜家两位大哥,我们三人都是要一道去给皇甫公去当军司马的。” 庞、姜二人,指的自然就是庞德和姜炯了,此二人也是此前走了秦宜禄的人情,被直接举进了京当三署郎的,让他们跟着同出凉州的皇甫嵩,这也确实是没什么毛病。 “哎~,然而我……我们三人报道的第一天,那皇甫嵩就借口我轻佻无状,又违背军法,打了我一顿军棍,给,给踢出来了。如此,杨公便只能又将我荐给了卢植,但……此事……哎~,总之军司马是没了,只能做这一个假司马了。” 秦宜禄听完,脸色都不禁有些阴沉,道:“皇甫嵩是有意找茬,还是你确实有违背军令,桀骜不驯之举?说实话!” “我……我那一晚确实是喝了点酒,这不是升了官,高兴么,不过那酒也不是我一个人喝的啊,我们十余个凉州世子一块喝的酒,庞、姜两位兄长也在,可是皇甫公却只打我一人,还把我给踢出来了,我就是他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啊。” “你……” 秦宜禄一时气急,却是有些忍不住,一脚就踹了过去,把成廉给踹了个滚地葫芦一般。 “你能跟旁人比么?旁人也像你一样没有家族倚仗么?皇甫嵩还指望着庞德他们回凉州为他招募兵马呢,如何舍得收拾他们?反倒是你,你的背后是我你心里没数么?我和皇甫嵩是什么关系你心里没数么?哎~皇甫嵩,竟敢坏我兄弟前程,着实可恶!” 说着,忍不住狠狠一拳捶向身前矮几。 当然,秦宜禄也知道这事儿自己也有责任,至少真是不能怪人家杨赐安排的有问题。 本来,秦宜禄接到的诏令是带领本部兵马去跟着皇甫嵩去打仗的么,他们俩虽然不太合,但毕竟都是北地郡的,皇甫嵩也不是真缺心眼,秦宜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做事,那是一定要对他礼遇有加的,哪怕是为了安抚、讨好秦宜禄,皇甫嵩也一定会对成廉大用、重用。 哪成想秦宜禄压根连朝廷的诏令都不听,私募了兵马就往东跑,反而兜兜转转地跟卢植跑一路去了,皇甫嵩还能给这成廉好脸色么? 偏偏此人还让那皇甫嵩抓到了把柄,这可不就倒霉了么。 如此,这杨赐就只能把成廉再推给卢植了么。 那卢植想来也是个傲气的,皇甫嵩不要的人你荐给我?当我收破烂的? 再说这秦宜禄虽然跟他卢植是一路,但他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卢植心里还能没数么? 没找个管马粪的闲差臭差给成廉做,已经是人家卢植有涵养了。 吕布在一旁见缝插针地道:“我与谦义兄也是旧日相识了,得知他这件事之后便主动向卢帅要了人,让他陪我一道来此地征募兵卒。” “原来如此……谦义,奉先,你们俩远来一定辛苦了吧?且先去休息一番吧,咱们之间都不是外人,你们有事,我还能不帮忙么?” 第110章 军情急如火 对于秦宜禄来说,成廉和张杨,毫无疑问是亲信中的亲信,对这两个人,自然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张杨如今在学有所成之后一直负责替秦宜禄打理着玄牝谷的事情,却是反而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越来越不像个武夫了。 三年时间里,玄牝谷的茶叶生意越做越大,已经种植了超过十万亩的茶园,同时还拥有了自己的马场和冶铁工坊,这都是张杨的功劳,此次出征,人家张杨也选择留在了玄牝谷看家,照料家中的老弱妇孺。 虽然秦宜禄现在在朔方混得风生水起,但其实玄牝谷才是他真正的根基,那里的人才是他的家人,朔方郡中重要的基层管理人员也几乎全部来自于玄牝谷。 剩下一个成廉,本来也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的,毕竟,军功才是边郡武夫升迁最快的方式,秦宜禄甚至还幻想过,这成廉能靠这一场黄巾之乱的平叛之功,能直接越过两千石的门槛呢。 而既然事已至此,秦宜禄自然也会替成廉把事情兜住,顺便在小本本上再记了皇甫嵩一笔,这个事儿有机会他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于是乎,吕布第二天就哭笑不得的发现,秦宜禄对成廉所谓的帮助,有点大。 大得他都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了。 他居然让麴义直接拨了一千并北屯骑和四千胡骑,并两千的鲜卑辅兵,加一块七千骑兵全部交给了成廉指挥!而且其中还有两百多的老玄牝义从!也就是最早陪他们从并州逃到凉州安家的玄牝谷乡亲们,作为了成廉的亲兵,让成廉可以丝滑而又顺畅地对这七千兵马如臂使指。 这哪里是什么军司马的配置?这简直是一部校尉啊! 名义上成廉,和成廉这七千人都是归他这个别部司马来管的,可……他还管得了么? 他感觉这成廉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生怕这厮哪天叫他一声……小吕? 一时间这吕布也是哭笑不得,而成廉,稍许的感动了一下,居然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他和大哥之间还客气个啥? 吕布也没有办法,名义上他才是别部司马么,秦宜禄愿意将宝贵的兵力给他,他还能不要?不但得要,还得好好地谢谢人家呢。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抓紧时间,尽量多的亲自再去招募一些人,好歹他也得有点自己的嫡系不是? 本来是打算招募雁门武卒,甚至是河套屯民的,既然发现秦宜禄在此,这并北,自然也就不必去了,甚至雁门郡对他来说都有点鸡肋,肉吧,肯定还有点,但这也已经是人家张辽嚼过的了。 想来想去,这吕布索性南下跑到上党和太原募兵去了,当然折腾了半个多月,也是没募来多少。 再想拖,却是已经根本拖不住了。 到了四月底的时候,秦宜禄收到的军令便一天比一天急迫,卢植和杨赐轮着番的给他下令,让他火速进军,甚至到最后他已经收到天子的亲笔手令了,再不进军,确实是不行了。 原来就在这旬月之间,局势已经进一步的恶化,包括但不限于: 广阳黄巾击杀幽州刺史郭勋,使得幽、冀黄巾已经连成了一片,青州黄巾的管亥攻克了北海,扬州黄巾已经攻克了庐江治所舒县,扬州告急,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太守褚贡兵临宛城,一旦宛城真的攻克,则南阳不保,黄巾兵锋也可以进军鲁阳,威胁洛阳安危的同时还可以和势头最猛的颍川、汝南黄巾连成一片。 汝南黄巾彭脱击败了郡太守赵谦,颍川黄巾波才则是所有渠帅中最猛的,不但已经攻陷了颍川的治所阳翟县,其兵锋更是已经直指荥阳,即将夺取大汉朝最重要的粮仓熬仓,已经切实地可以威胁旋门关,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虎牢关了。 至于张角三兄弟发家之地的冀州,则更已经是遍地反贼,诸郡县官吏无不是弃城而逃,留下的无不是望风而降,整个冀州,实则上都已经落入张角之手。 旁的都还能拖一拖,但是波才这一路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拖,不能任他继续做大的了,因此就在这月余之间,实际上并没有准备充分,兵马、器械、粮草都严重不足,更谈不上协调训练的皇甫嵩与朱儁两个人,只能是硬着头皮的率主力部队与波才打了一仗。 然后就打输了。 这下,朝廷真是有些慌乱了。 虽然,皇甫嵩和朱儁确实是没有准备好,但是两路大军合力去攻打一路渠帅,再如何的准备不充分,怎么就能稀里糊涂的战败了呢? 一路渠帅就如此厉害,那这三十六路渠帅得有多强?张角本人的冀州黄巾又该有多强?自然,皇帝就坐不住了,要他们火速出兵于东郡,切断冀、兖、豫三州黄巾的联络。 真让他们连成一片,则幽、冀、兖、青、豫、荆几个大州的黄巾就可以集中兵力,到时候三十万甚至四五十万的黄巾军兵分三路围攻洛阳,大汉就真完犊子了。 旁的军队都需要时间准备,自然,朝廷就想到秦宜禄了,救援洛阳他肯定是来不及,但打东郡,总可以吧? 然后秦宜禄就愤怒地将刘宏给他的诏令撕了。 “王八蛋!一群王八蛋!” “壮节兄何以发这么大的火?当此之时,正是我辈杀敌建功之机啊,以壮节兄之兵锋,莫非还惧怕魏郡黄巾不成?壮节兄若是爱惜羽翼,布愿率本部兵马做先锋。” 秦宜禄听这吕布居然还叫自己壮节兄,都不肯称他一声君侯,忍不住心中略有不爽,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心中在鄙视自己胆小一般,更是忍不住心中来气。 有心敲打他一番,索性也就不给他面子地道:“你哪有什么本部兵马,就凭你在太原招募的那些连武器都不全的士兵?成廉的兵马还不都是本侯给的?” 一句话却是给吕布怼得有些没电了,低下了头去,却是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这是不太服的。 “奉先啊,你是一员虎将,如今乱世天下,以你的能力,将来也必会有一番作为,当年咱们在并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而且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为将者,若是不懂政治,永远只考虑沙场上那点事儿,一辈子,你都只能是个匹夫之勇,做不得真正的大事的,这战报,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啊,还是太嫩了。” 这其实就已经有用自己乡侯的身份来压人的意思了,要知道这秦宜禄自打跟这吕布认识以来,接触虽然不多,但也一直都与他兄弟相交,以礼相待,这般说话,还是头一遭。 吕布心中不服,又颇为疑惑,闻言,却是连忙抱拳低头道:“请壮……还请君侯赐教。” “也罢,你我毕竟是兄弟,今日,我便教你一教吧,奉先以为,黄巾军的战力如何?” “贼兵人数虽众,但在我看来,不过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若是让我铁骑三万,不,两万人,必可势如破竹,扫荡寰宇!” 也不知这吕布是有心还是无心,三万、两万,岂不正是秦宜禄手中兵马的数量么?他本来是三万正兵两万辅兵,现在给了成廉八千兵马,手头上战兵可不就是两万铁骑了么。 当然,也可能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没过脑子,秦宜禄也不愿与他一般见识。 “你说得,倒也没错,只是你以为,皇甫嵩和朱儁两个人联合起来一共接近五万大军,而且俱是王朝精锐,为何会打不过区区波才呢?我与那皇甫嵩虽然关系不算太好,却也知道,他是会打仗的,朱儁此人我不了解,但料来,应该也不会是不知兵之人吧?莫非他们二人会比奉先你差?” “这……这……或许是轻敌……” “轻个屁的敌啊,皇甫嵩和朱儁,分明是故意输的!” 第111章 诸公内斗忙 “故意输的?这……这是什么意思?为,为何啊?” 凭吕布的智商,显然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居然有人率兵打仗的时候还会故意往输了打。 秦宜禄叹息一声道:“听说了么,吕强死了。” “吕强……是谁啊。” “宫中的十常侍之一,你在颍川混了三年,也去过洛阳许多次吧?怎么连吕强都不知道?” 吕布闻言不由得苦笑:“我去洛阳,至多也就是见一些所谓的名士,朝中大臣中也就只有议郎蔡邕因好客喜结交,我去拜访过几次,十常侍……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奸贼,但离得确实是远了一些,只知道张让赵忠,旁人,确实是没特意打听过。这吕强……他一个宦官,死不死,和皇甫、朱两位郎将又有和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这吕强,乃是宦官中的一个另类,虽身列十常侍之列,却一直与党人交好,更是曾公然上书怼过曹节,劝今上亲贤臣,远小人,党锢之祸中,也曾利用他中常侍的身份对党人多加以维护。” “原来……宦官之中,也有忠义之人啊。” “忠义与否,不好说,党人与宦官死斗,留个活门以作缓冲,也是很正常的斗争策略,但总之,这吕强虽然是宦官,但其政治立场,确实是党人无疑的。” “此次黄巾贼起义,皇甫嵩上书之后,也是那吕强向今上提议要大赦党人的,然而你知道,党人真正的政治诉求可不仅仅只是解禁这么简单,他们要的,是诛宦。” “这段时间以来,三位中郎将和各地太守,军中重臣们,仗没怎么打,奏折却是都没少写的,其表奏除了要钱要粮要军械之外,最主要的便是催促今上诛宦,看起来,就好像这宦官不除他们就不会打仗了似的,这口号都喊到这般地步了,宦官们难道还能引颈受戮不成?” “所以……他们就杀了吕强?” “应该正是如此啊,你可知,这吕强是以何种罪名被处死的?是‘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所在并皆贪秽’!看出什么问题了没有?” 这下,就连吕布都看出问题所在了,忍不住哀叹一声:“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若说他的兄弟多贪贿,或许是有的,只是当今这天下,何人不贪呢?何况还是他的兄弟贪污,十常侍素来以贪财闻名,今上本人爱财更是爱财如命,又有谁是干净的呢?这罪名莫说是放在他一个宦官身上,就算是放在朝中清流身上,也未免太造作了些。” “至于,与党人共议朝政,这怎么又成了罪了呢?这党锢之祸不是已经解了么?如果与党人商议国事都是死罪,那那些正在为朝廷浴血奋战的党人,他们本身又该当何罪呢?” “至于说数读《霍光传》,这就更……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史书还不能读了么?重读霍光传就是想做霍光么?他一个宦官也配作霍光么?以此为借口来杀人,是说这朝中已经有人想做霍光了么?这是点谁呢?大将军?还是袁公?杨公?哎~,今上糊涂啊。” 说真的,眼下朝中最接近,最像霍光的人,反而是三巨头中至少最忠心的杨赐,刘宏居然敢因为看霍光传这种极度无厘头的理由杀人,这是生怕杨赐跟袁隗走得太远了威胁不到他是吧? 这事儿办得,确实是有点有失于刘宏的政治水准,真要说是试探,秦宜禄却觉得这可能……是一位帝王不甘心大权旁落的,小小任性? 毕竟他杀不了朝中重臣难道还杀不了一个省中的宦官么? 然后皇甫嵩和朱儁俩人就告诉他:不能。 两路大军近五万大汉最最精锐的三河五校人居然输给了区区波才?他连黄巾主力都算不上啊! 还要点脸不要啊?! 当然,两位主帅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输,也只是小输,至少主力未损,嗯……至少是他们的嫡系主力未损,虎牢关也没丢,就是打了个败仗回来说是要好好休养一番择日再战。 但也是在告诉汉灵帝:你特么要是再不老实,下一次,说不定丢的就真是虎牢关了。 这刘宏自然就急了么。 虽然还有一个卢植,出兵之后还没有正式跟黄巾军交过手,但卢植肯定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党人啊。 自然,就忍不住想到了秦宜禄了。 “那君侯,既然如此,咱们……难道真的还要在雁门磨蹭么?” “再磨蹭,肯定是不行的了,杨公、卢植,还有今上都亲自催促于我,再不动弹,这就不是桀骜两个字能说得过去的了,所以我才来气啊!” “朝中为官,有些事儿是能做,不能说的,尽管所有人肚子里想的都是生意,但嘴上说的,必须永远都是主义,任何为自己谋福利的事儿,都必须得找到一个为天下苍生,为公义,忠义的理由出来,卢植都没拼命,我凭什么先拼命?但事情可以这么做,却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那……” “行了,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教你一教,你记住,敌人,并不永远只来自于战场就行了,为将者一定要谨记,任何军事上所取得的成果如果无法为政治服务,都是毫无意义的,下去吧,仗怎么打,我心中自有分寸。” “这……喏。” 吕布闻言,识趣地退了下去。 心知秦宜禄这个当初与他拥有一模一样的,甚至武勇方面还远不如自己,如今却已经贵为乡侯的昔日兄弟,对自己已经有点不满了,今日这番话中敲打的那层味道,他是体会到了的。 然而也同样是今天这样一番话,让吕布终于了解了,原来打仗这事儿,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这道理秦宜禄不给他点透的话他上哪想去? 而如此一来,这吕布在心中微微有些不爽之余,却是也多了几分明悟和钦佩,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秦宜禄能走在他前面这么这么多了。 第112章 汉灵帝服软了 第二天一早,秦宜禄便下令埋锅造饭,整军出发了。 天子诏令在手,秦宜禄自然要将其利用到极致,他这个并北屯户初设的武夫,因为两年前一整年里都忙活着在用鲜卑人跟太原、上党两地的世族豪强换汉人奴婢,顺便还做了点马匹、茶叶、粮食、皮革等生意,因此大家的关系都还挺不错的。 一走一过的,再加上他拿出了天子逼他速速进军的诏书,如那郭、王、等世家,倒是也颇给他了他一些面子,一应粮草军需,都给了不少,也派出了一部分家族子弟,随他一同出征,当然,秦宜禄投桃报李,也没给这些随军子弟安排官职,只让他们以义军身份随行。 这还真不是秦宜禄不讲究,说白了,人家这些人就是搭了他一个顺风车,与他结一段交情而已,人家真正想投奔的还是北中郎将卢植,谁让人家卢植持节呢? 持节,又本就是京中大儒,关东世族代表,背后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么冀、兖、幽这三处地方,一千石以下的官职卢植简直是想怎么封就怎么封,即便是战后论功行赏,卢植的话语权也比秦宜禄大得多。 要不这秦宜禄怎么会对卢植手里的那根节仗,羡慕的直流口水呢。 总之,路过两郡之后,秦宜禄手中的兵马变得又强盛了一点,军需粮草也变得更多了一些,他的部队都是起兵么,行进的也快,四天的功夫就出了壶关,走了近两百里的羊肠小路,火急火燎地就来到了荡阴附近。 此地乃司隶的河内郡、冀州的魏郡、和兖州的魏郡的交汇之处,往北不过一二百里,便是河北第一重镇邺城,往东,便是号称中原地区必争之地的重镇黎阳,以及在整个三国历史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白马渡口。 可以说是一杆子直接插到黄金军的腹心地带来了,也是整场黄巾之乱最最重要的主战场之一了,而此时,卢植的五万大军则还在河内一代慢悠悠地一边打一边走着,秦宜禄反倒是成了先锋了。 为了急速行军,秦宜禄连辎重、羊群,都给仍在后面了,手里现在就两万多兵,而且只带了三天的粮草。 咱就说这份态度,谁还能说他不积极呢? 黄巾军虽然缺乏拥有战略眼光的人才,然而秦宜禄出现的这个位置,对大汉地里稍微了解一些的人,也是万万没有看不出其中要害的道理。 何况他这都冲到黄巾主力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于是张角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与东郡的卜已共同前来堵截,秦宜禄仓皇接战,将士们奋勇杀贼,奈何贼兵实在太众,秦宜禄又因为远道而来,师老兵疲,终究力有不逮,在黄巾的两路夹击之下,仓皇而走,一路退到了朝歌才停下,都特么快和卢植汇合了。 索性秦宜禄用兵严谨,又很注意收拢溃卒,所以虽然没打赢,战损却是不大,只是军中辎重丢了很多,请求朝廷给他补发。 反正战报就是这么写的。 另外秦宜禄还着重强调,他这次征兵而来,带领的大多都是胡人兵马,可是没动朝廷武库,胡人兵马的这个武器铠甲啊,那是真不行,你看这既然都退到河内了,作为三河之一的河内不是有武库么,这要是还有没发完剩下的,或是给卢植预备的,能不能也发给我一点呢? 反正,秦宜禄的这一番作为,除了打仗没打赢之外好像确实也挑不出丝毫毛病,朝廷还得表彰他忠勇可嘉,再接再厉。 毕竟,他只是索要军械铠甲,没张罗着诛宦不是?相对已经非常给皇帝面子了,而且这一仗就算是输了,至少他牵制了卜已的十万大军呢,也算是阻挠了卜已想要南下颍川和波才汇师的战略意图,但这样的战果,肯定没法让朝廷,尤其是已经病急乱投医的刘宏满意的就是了。 当然事实上,哪有什么溃败呢,进入河内境之后,整个黄河西岸,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秦宜禄的兵都是骑兵,黄巾则大多都是步兵,秦宜禄如果一心想走,黄巾军追个球啊! 卜已和张角还是稍微知点兵的,也干不出用步兵在平原地带追击骑兵这样的事儿。 事实上双方确实是打了一仗,但真的是浅尝辄止,秦宜禄带人冲着黄巾射了两轮弩箭,压根连短兵相接都没有,就徐徐后退了。 卜已和张角不明所以,也没追他,一场大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然后秦宜禄就借口粮草辎重丢失甚多,开始在河内诸县征集粮草,将许多原本给卢植准备的粮草统统弄到了自己的手里。 万般无奈之下,刘宏也意识到了自己玩砸了,也不知是真的任命了还是权宜之计,进入五月,朝廷可算是终于开始干了一些漂亮的正事儿,开始往各处战场赠派援军。 首先,是派遣了御史桓典督军前往荥阳,任命前幽州刺史刘虞为甘陵相,这是去支援卢植和秦宜禄的。 其次,任命王允为豫州刺史,曹操为骑都尉,这是去支援皇甫嵩和朱儁的。 最后,则是启用了朱震、羊续、陶谦,分别为益州、扬州、徐州刺史,这个任命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恒典、刘虞、王允、曹操、朱震、羊续、陶谦,一口气任命了七个实权重臣,而这七个实权重臣,毫无疑问的全部都是党人! 旁人也就罢了,尤其是朱震,想当年,其人称‘疾恶如风朱伯厚’,乃是陈藩的友人! 当年刘宏刚登基不久,陈藩和窦武打着诛宦的名号兵变,甚至都到了攻打皇宫的地步了,而陈藩死后,正是这朱震给他收的尸。 这特么简直都已经是反贼了啊。 然后这朱震就一直抓起来在监狱里关着,直到不久之前党锢之祸解除,才将他从牢里放出来。 反正秦宜禄以己度人,认为如果自己是朱震的话,出狱之后心里最想干的事儿,可能就是跑到汉灵帝的面前问问他:“你瞅我来不来气” 启用此人,实则是对当前局势屁用也没有的,这就是个象征:给陈藩收尸的乱党我都启用了,还打包送了六个,祖宗们,你们该好好打仗了吧?国都特么快要亡了啊! 然后消息传来,秦宜禄立刻就带领着自己的兵马其疾如风一般的重新杀回了荡阴,准备再战张角、卜已。 第113章 张角,有点膨胀 黄巾军的动作和反应都很快,到了傍晚时分,立在高处土坡之上,就可以看到北面平原之上烟尘滚滚,无数颗黄色的脑袋密密麻麻地簇拥而来了。 正值春夏之交,金色的夕阳之下,翠绿的平原大地之上,擎着黄色旗帜的大军蜿蜒而来宛如一条巨龙,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边,气势十足。 正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沿,这一路黄巾,是真的有十万人啊!远处看就感觉这黄巾跟无限似的,一直蜿蜒到了天际之外一般。 一些与秦宜禄同来的太原、上党子弟,以及这荡阴本地的县吏、刑徒之流,见黄巾如此威势,无不是被吓得面色发白,两股微有颤颤。 然而与秦宜禄身旁作为亲卫的玄牝、河套两支义从,却非但不见慌张,反而全都是谈笑自若,一副跃跃欲试之神色。 “横扫天下的黄巾,便是这般货色么?请君侯让我率兵当先而击,一日之内,必破之。” 说话之人自然便是新任的护匈奴从事麴义了,而一旁的吕布闻言,本也想着自请先锋,只是稍稍一想,自己毕竟是卢植的人,此时这接敌的第一战,还是将这出风头的机会让给秦宜禄的嫡系为好,遂又低下头去没有言语。 却见身旁一太原子弟惊诧地道:“一日破贼?麴从事莫不是在说笑?” 吕布心知,这些太原子弟都是要投奔卢植的,与秦宜禄非是一路人,然而既然是要投奔卢植,为何就不能在自己麾下呢?若是能让他们并入自己麾下,想来,至少能稍稍压住那成廉一点了吧? 于是卖弄道:“真要说打,说一天,恐怕都高看了他们,要我说,半日便足矣破敌了。” “吕司马也这般认为么?” “这张角,明显是个不知兵的,亦或者是他的战事进展太顺,以至于有些膨胀,拿我等并州铁骑,也当那内郡无胆的鼠辈了,你看这日头,此时已近黄昏了。” “黄昏……又能如何?” “贼从邺城而来,又都不是骑兵,何以来得如此之快?若我所料不错,贼军应是中午时收到咱们光复荡阴之消息,而后连忙就整军出击了,这一路,恐怕压根都没休息一番,这一路百多里,此时只怕已经是人困马乏了吧?” “说白了,彼辈贼军正是想借威势来吓一吓我等罢了,真要他们攻打我军营寨,只怕也是没有力气的了,而且所谓威势,不过就是倚仗着人多势众这四字而已,军阵本身,倒是臃肿而无序,丝毫没有玄妙之处,长枪兵居然没有集中放在前边使用,盾牌手居然还有放在后排的,所部虽有骑兵,但分裂两侧,位置醒目且并不集中,甚至还有放在中军的,至于弓弩手,则是明显数量不够,这样的军阵,如何能挡得住我并州铁骑的冲锋呢?” “再看这天时,此时已是黄昏,只需一轮冲锋,必能击碎这贼军阵型,或许现在那匪首还能勉力维持,但能要不了多久这天可就黑了,十万个未曾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新兵,又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一旦在天黑之时溃败,莫说是张角,恐怕就算是淮阴侯复生,也必是已经无法传递命令,首尾必然是无法相顾的了,如此,焉有不一溃千里的道理?” 说白了,这黄巾就是军事经验不足,且因为他们起势得实在是太快了,这般滚雪球一样的膨胀,根本也来不及建立一套自上而下的军事指挥系统。 为什么汉军历次打仗,都要墨迹很长很长的时间,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以上的准备时间,才能够出城作战? 除了准备军械、粮草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建立这样的一套军事指挥系统了,自下而上,要有伍长、什长、屯长、曲长、军司马,为将者也必须用自己的亲兵来建立一套上下传达命令和情报的智慧系统,互相之间几万个完全能不熟悉的人要拥有默契的配合,这些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军队的人数越多,这一套指挥系统就会越庞杂,对将领的能力要求也就越高,指挥系统磨合的时间也就越长,这玩意不是电脑游戏,用鼠标点一点就能让部队动起来的。 一般来说,即便是再如何的名将,在这个大家都使用非职业士兵的背景下,军队的人数越多,指挥时的反馈就越慢,也必然有所极限,所谓的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至少在秦宜禄看来这话说的很有吹牛逼的成分。 即便是秦宜禄,自问他能统领三万正兵,两万辅兵来作战,就已经接近他能力的极限了,而且即便是如此他还苦恼于汉人太少,义从太少,指挥起来已经稍微有一些不太得心应手了。 张角又何德何能,敢指挥十万大军呢? 十万黄巾,又是仓促而起,未经训练,张角本身的职业又只是一个大夫,他这军队要如何组织?自然是只能通过乡邻关系了。 一个乡的壮丁聚在一块,每个乡推举一到两个人管事儿,千百个乡的乡亲们聚在一块手中拿上武器,在平原地形上走路,这就叫行军了么?秦宜禄甚至都怀疑他们上下之间是否有清晰的传令系统。 这样的一支军队,在秦宜禄等一众真正久于军旅之人看来,虽然人多,但却只看到了臃肿,自然视之如土鸡瓦狗,不屑一顾了。 原本以为这黄巾军远来,按说怎么也得停下来修整一番,修整一下阵型,做一做准备,谁料想,居然就在他么这么说话的节骨眼上,黄巾军中居然有一队骑卒,大约百十来人已经朝他们冲过来了! 一时间连秦宜禄这种勉强称得上有点军事经验的宿将都不禁有些发懵:这是,来干啥来的? 然后就看到,这几名骑卒居然停在了秦宜禄的军阵前方,两百步左右远近的位置上,突然拿出了大黄弩,嗖嗖嗖对着秦宜禄他们就是一阵射击! 那箭矢歪歪斜斜,居然愣是射到了他们阵前大约三十步外的地方,可见射程之远。 “这弩……好远的射程,是冀州黄弩吧,看来,黎阳武库已经被这反贼给得了,这是在向咱们挑衅?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说着,秦宜禄自己都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这黄巾,得是有多膨胀啊,居然敢以百骑就来挑衅自己,莫非他们以为,仅凭这一手还能吓着自己不成? 正疑惑着,便听那骑卒为首之一人,大声地喊道:“前军统帅可是大汉镐乡侯秦君侯么?奉我家大贤良师之命,在下冀州魏郡人士李毅,特来相劝!” 众人愈发诧异不止,秦宜禄自己也忍不住吐槽道:“他特么不会是想劝我投降吧?” “汉家天下,气数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力所能存也!吾听闻君奉中黄太一,道与吾同,似若知道,何不弃暗投明?吾家良师许诺,君若来投,不失将军之位!” 还特么真是来劝降的啊! 当然,秦宜禄听了这话还是很有一些高兴的,既然是张角所写的劝降书,又提到了他‘道与吾同,似若知道’,这就说明他所印刷的那个太平经起了作用了么。 据他所知,原本的历史上曹操与青州黄巾交战时,那些青州黄巾就曾说他‘似若知道’,日后,这青州兵也就成了这老曹征战天下最大的倚仗。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就算是想收这些黄巾为己用,也一定得先将他们打服才行么,况且这话听在除秦宜禄之外的旁人耳中,却是太太刺耳了一些,简直视之为奇耻大辱。 正所谓主辱臣死,这叫他们怎么能不求战心切呢? 麴义甚至干脆道:“君侯,我看彼辈也没什么章法,连战兵、辅兵都没有分开,也谈不上什么阵型变化,不如您让我现在就进兵出击,一举将其击溃吧。” 秦宜禄想了想却道:“你的麾下,胡人太多了一些,使胡人杀汉人,吾,终究是心中不忍啊,文远,此战,由你做先锋如何?放心,我自率后军与你督阵。” 张辽闻言一愣,随即便是大喜过望,兴奋无比地抱拳称喏道:“老师放心,必不会让您失望。” 第114章 对弟子要求这么高么? 张辽所部,都是新兵,虽说是以汉人为主吧,但也没有朝廷武库的武装,可以说,其部战斗力是秦宜禄麾下除两万鲜卑辅兵之外,最弱的一支偏师了,而且就只有两千多人而已。 真的是怎么也没想到,秦宜禄居然会让他做这此战先锋的,而既然有此良机,这张辽自然也当拼尽全力了。 见秦宜禄的营寨之中突然打开了寨门,那黄巾军中为首的骑卒哈哈大笑着便欲转身撤走,却听身后一声大喝道:“黄巾贼子,果然是胆小如鼠,竟被吾一人吓退了么?” 那骑卒一愣,扭过头去看,便见那张辽居然是一人单骑的冲杀了出来,身边连个亲兵都没有。 在高处正在观察的秦宜禄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而后又狠狠地一拳锤向眼前的木头栅栏上,怒骂道:“文远这孩子,简直是胡闹!” 心想着,待他回来,必须要狠狠地打他一顿屁股不可。 其实这孩子这么做的理由秦宜禄也是猜得到的,一来是因为他认为那个挑衅的骑士侮辱了自己,他作为自己的属下和学生,害怕他跑了,因此单骑出战,以做勾引。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恐怕也还是单纯的为了逞能了,毕竟是他上了战场打得第一战么,又是如此的万众瞩目,正好还有这主辱臣死的理由可用,他也知道旁人大多都拿他当小孩看待,只是看在他是秦宜禄弟子的份上平日里与他客气一些,实则都是有些看不起他的。 不说旁人,就那吕布,在听说他与他一样都做了别部司马之后,那脸上一闪而逝的不以为然,当他张文远没看见么? 更不必说,他麾下的两千兵卒了,虽然中坚曾用的全是他雁门张氏的子弟,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这个年纪这个资历,面对外人或许还能摆军司马的架子,拿自己是秦宜禄弟子的身份来说事,可跟自己的家人,这手下几乎全是叔叔伯伯甚至是爷爷辈的长辈,他要如何指挥,如何能压得住呢? 自然要露一番本事出来,既给秦宜禄等大人们看,又给自己麾下的兵卒和家人们去看的,而战阵之上,自然以武勇二字最为直观了。 那黄巾的骑卒见张辽一个人就冲了出来,而且一看就是小孩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此人明显在造反之前也是幽燕一代的游侠之流,见状,笑着吩咐左右道:“尔等稍后,吾去会一会这小将。” 然后自顾自地调转了马头,笔直地朝着张辽迎去。 然后被张辽一个回合就刺毙于马下。 这动作着实是太快了一些,快到剩余的百十来个骑卒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地步,马头刚调转了一半,一时居然都不知是该一拥而上将这小将乱刀分尸,还是该一哄而散,按原定的计划回到军阵之中去了。 张辽在一矛杀人之后,却是势力不停,继续奋勇向前,又拿出了弓箭,弓如霹雳,一连开了三箭,射死三人,而后又弃箭拾矛,借马力冲入其中,一下一个,眨眼间又刺死了三人,待得自己与胯下战马力尽了,这才从容地调转马头,潇洒撤走,手中又不知何时拿出了一面盾牌,护住身侧抵挡敌军射来的弩箭。 不过这些黄巾明显都不是专业的,上好的大黄弩落在他们手中都是暴殄天物,百十来支劲弩攒射,就没有一支落在张辽身边一丈之内的,他那盾牌就举了个寂寞。 待这些黄巾骑卒一轮弩箭放毕,弩相比于弓,射速缓慢的缺点也暴露无遗,而张辽与他们的距离也已经重新拉开了一些,当即将盾牌一扔,在次催马朝他们冲击而去,人借马力,冲进去又杀了足足五个人才复又从容而走。 待得再一次拉开了距离之后,居然又一次的调转了码头,一声响亮的大喝,竟是又要再冲第三轮! 这贼兵哪里见过如此勇猛的虎贲之士,立时便是肝胆沮丧,眼见那张辽的身后,打开的营门之中又一队骑卒已经缓缓而出,一时间纷纷丧胆,打马而逃。 张辽见状一声冷笑,也不去追,而是找到刚才对秦宜禄劝降的那哥们的尸体,手中长矛轻轻一挑,就将其挑在了自己的手上,带着尸体一边闲庭信步一般的往敌军军阵溜达,一边拔出了短戟,冲着那脖子砍柴一般的啪啪啪四刀,砍断其首级,行至黄巾阵前一百步远,将那人头高高地抛起,用手中长矛打棒球似的就打进了敌军军阵。 而后竟然勒住了缰绳,横刀立马,身体微微后仰睥睨地瞅着黄巾的军阵,一人一骑立于阵前,等待着自己麾下的骑兵队伍追上来与自己汇合。 如此挑衅的动作,自然惹得黄巾军中哗然一片,身前已经没有了骑兵,部分兵卒索性用两条腿冲过来要杀他,而张辽则从容不迫的又换上了弓箭,停在那里宛如狩猎一般的定点射击,挨个射杀。 气得秦宜禄在寨中忍不住破口大骂! “正儿八经的打一仗都不会么?非得装这个b?明知道贼军已尽得黎阳军械,谁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大黄弩?不怕被人射死么?他是什么身份,贼兵又是什么身份?瓷器不与瓦片撞,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么?气死我了,回来后我非得打他一顿军棍不可!” 一旁的成廉笑着道:“大哥这弟子,年纪轻轻却如此豪勇,我看,都是颇有几分奉先的风采,分明是个猛将的苗子,我若是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生气了?我看你心中说不定也是颇为欢喜的吧?” 全军之中,也就只有成廉敢这么跟秦宜禄说话了。 “哼,欢喜确实是有,然而担心也是真的,这黄巾确实是不太会用兵,才让文远逞了这一时的匹夫之勇,然而若是以后遇到旁的对手他依然如此,这怕不是要吃大亏的,再说所谓的经验,输几次自然也就输出来了。明明按部就班的打就能赢的局,为什么要逞勇冒险呢?” 说话之间,张辽已经率麾下骑卒冲入了黄巾的敌阵,就见那黄巾贼军就仿佛一茬一茬的麦子一样被张辽所收割,两千对十万,居然愣是让他打出了如入无人之境的气势,其黄巾的前军俨然已经出现了崩溃的架势。 看着战场之上,左冲右突在敌阵中肆意厮杀的张辽,再扭头看那秦宜禄气呼呼似乎特别不满意,对张辽骂骂咧咧的样子,一时间,旁人,尤其是那些对他们不太熟悉的人,居然还都有了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秦宜禄……他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在装b? 对自己的弟子要求这么高呢么? 第115章 溃而不散,黄巾魂骨 毫无疑问的,张辽这一次给全军的将士们都开了一个好头。 不管对这张辽的不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眼见着先锋军都已经打开了局面,秦宜禄自然也就没理由再这么看着,当即便下令麴义引河套义从,并一路匈奴杂胡骑兵紧随张辽之后,从四面八方共同冲击这黄巾的军阵。 他自己则带着玄牝义从和朔方汉胡杂军,跟在了麴义的后面,算是为其压阵。 吕布和成廉,现在对于秦宜禄来说都是客将,秦宜禄也不好给他们下什么太具体的命令,关键是确实没有必要,便让他们相机行事,随便在战场之上绕圈,想干点啥干点啥,捡个漏之类的也就是了。 而两万多的鲜卑辅兵,则是留在了营中守寨,顺便杀几只羊炖了,提前欢庆此战的胜利了,当然,也是为了防备东路的卜已突然率军出现在战场上,虽然看起来这黄巾大概率是不会有此谋略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如此这秦宜禄三万多骑分作了前、中、后、和机动游击四顾部队,踏着隆隆作响的铁蹄,黑压压地层层推进,压向那黄巾军阵之后,那黄巾军的前军几乎是丝毫抵挡也无,顷刻间就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当此之时,这黄巾人数虽多,但指挥不畅,远道而来却又没有先整阵型的劣势已经尽显无疑,前军都已经败退了,而后军中的绝大多数人却是还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色,却是已经愈发的昏暗了下来,金黄色的太阳也是看起来越来越大了,看样子,至多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会消失不见,一个时辰之内,天色就会完全黑暗下来。 仿佛一切都和此前秦宜禄他们预想得一模一样,黄巾贼寇,真的就只是蚁贼而已,土鸡瓦狗,根本不堪一击,那些从太原、上党来的义军一时间甚至根本都不敢相信! 当然,真要说最不敢相信的,自然还是张角本人了,当此之时,他已经连手脚都冰凉一片了。 ‘怎么……会这样?’ 事实上,这还真是张角头一次正儿八经的率领黄巾军与大汉官军作战,他此前起兵面对冀州的各地守军,几乎连正经的一战都没有打过,就已经几乎控制整个冀州了,以至于他不自觉的确实是膨胀了一些,满心以为,汉军可能真的就不过如此。 毕竟,冀州属于腹地,各郡虽然人口众多,但都不设置都尉,西汉时的州郡演武制度也都给取消了,所谓的郡卒,每个郡也就千八百人,那些太守、县令,又都是没打过仗的,仓促之间面对乌泱泱的黄巾,光是吓,就已经足以吓得他们半死了,可不是攻城略地,轻而易举么,几乎也没怎么打过仗啊。 虽然这天下八校之中有一校就在这河北黎阳,那是全天下最最精锐的大汉全职士兵了,但本质上天下八校都是按照军官来培养的,黄巾的起势实在是太快了,打到黎阳的时候汉庭这边甚至连武卒都来不及征召。 再说所谓的武卒,十个里有八个是心向黄巾的,这一千来名全职士兵就算装备再怎么精良,就算是真能做到以一敌百,难道还能够以一敌千么?其实也是没怎么打,就战略转移,退到河内投奔卢植去了,这才给了张角一种,他已经天下无敌了的错觉。 甚至包括此前他劝降秦宜禄的时候,他还真不是说有意羞辱秦宜禄,而是看在这秦宜禄好像是半个同道中人的份上,真心实意地想给秦宜禄一条降路。 眼看着此时兵败犹如山倒之势,这张角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前军已经完全崩溃了,甚至已经开始倒卷他的中军了,这位职业道士大忽悠,兼职歌谣作词作曲家和兼职医生,一时间脑子里嗡嗡作响,便是想要有所指挥,可是又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徒劳地大喊:“顶住!给我顶住!!” 可他就算喊破了嗓子,这声音又能传得了多远呢? ‘原来……这才是战争么?我真是,错得离谱啊!’ “天师!我军,我军已经败了,您速走,速走啊!” “走?走到哪去呢?十万大军啊,都是教中的兄弟,吾又如何能弃之于不顾,只顾自己性命呢?” “天师!汉军强悍,且又都是起兵,此诚不可与之争锋啊!您在,我们才能看到黄天啊!” 张角闻言,却是愈发的苦笑不止,道:“此言差矣,是有你们在,吾才能够看到黄天啊!” 说着,一双本已经绝望的眼睛,却是突然明亮了起来,似是有了几分决绝之意。 然而这张角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这头心中已经有了绝望念头的时候,冲锋在前的张辽却是也同样已是有苦自知。 他,冲不动了。 不止是他冲不动了,就连在他身后率领胡骑的麴义,居然也从这臃肿、混乱、土鸡瓦狗一般的黄巾军阵之中感受到了极大韧性,甚至就连身在最后的秦宜禄都隐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这黄巾……都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崩溃呢? 越是向前,汉军的攻势就越慢,明明黄巾的前军崩溃得如此之快,然而突击到中军时就感觉那些黄巾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仿佛怎么杀都杀不尽一样。 明明前面突击的时候这黄巾的前锋犹如松软的蛋糕,打着打着,居然就变成了密实的馒头,再打着打着,却是又仿佛十年老腊肉一般,居然有些啃不动了! 很快的,汉军便看出了端倪,这黄巾的军阵,越往中间去打,就越密,而且就愈发的悍不畏死,然而这军阵的侧翼,却是依然和最开始一样松松垮垮,毫无战力,汉军冲进去还是和虎入羊群一样,几乎一边倒的屠杀。 但越是接近中军,这黄巾就越强,随着马力渐失,无数的好汉子悍不畏死地反冲回去,或砍马腿,或以长矛突刺,甚至还有人用双璧环抱马颈,然后用脚去踹那些汉军的骑卒! 再之后,汉军诸将领惊讶的发现了一个极其违背军事常理的事实:这一支明明已经完全没有指挥可言,甚至已经溃败了的敌军,他们虽然退、溃、却特么偏偏不散! 那些前军中溃逃下来的兵卒,居然并不是撒丫子掉头逃命,而是拥挤到了中军,排成了更加密集的阵型,在用血肉之躯抵挡汉军的马力和锋锐! 那么,这黄巾的中军有什么,让他们如此地拼死相守呢? 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张角!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败军之中突兀地响起了这一条早已经传遍天下,脍炙人口的口号,远远地看得到,张角地旗号突然高高地立了起来,无数骑士踩在马背之上,将张角的旗帜举得高高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其在狂风之中摇得猎猎作响。 不一会儿,就见那黄巾的军阵之中,居然搭起了高高的人梯,不知有多少的力士,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甘当成肉做的台阶,一层叠着一层,足足叠了四层,几有丈许高度,而人梯的最高处,一名披头散发,头裹黄巾,身披黄袍,手持宝剑,看不清具体模样的男子站在了最高,最醒目之处,奋力高呼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张角! 不用任何人介绍,所有的汉军全都清晰的在心中认识到,此人,必是匪首张角! 他就在那里,没有跑,只要杀过去,砍掉他的头颅,这场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就算是平定一半了,就能立下不世之功劳了。 然而那黄巾的军阵,却是无论如何,怎么也突入不进去了。 这张角,他确实是不会指挥军队,他甚至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给前军传令了,只能以这种看起来很笨,很蠢的方式来激励士气,只能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麾下的兵卒:我还在。 他的亲卫也没有护卫在他的身边,而是纷纷骑上了马,有的甚至骑得还是驴,每个人都手持一杆黄旗,毫无目的的朝四面八方的军阵之中奔驰,也并不传达任何命令,只是反复地呼喝单调的歌谣。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116章 苍天已死 “苍天……已死么?” 嘟囔着,秦宜禄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 这一刻,即便不靠他的穿越者先知,他也不禁特别的确定,苍天确实是死了。 只不过当立的是不是黄天还不好说而已。 跟在秦宜禄身旁的杨修面色有些难看,却也忍不住提醒道:“老师您身为汉军主帅,这话从您的嘴里说出,若是让外人听到,说不定日后会成为把柄对您不利啊。” “是么?”秦宜禄不以为然地道:“你看,那十万人都在说这一句话,这声音震天彻底,我便是说了,又还有谁能听得到?修儿你看,这贼军,是不是还颇有点同心同德的威势?” “哎~”杨修脸色难看地叹气道:“这妖道,蛊惑人心的手段倒是高明。” “只是蛊惑人心么?你说,这么多的黄巾教中,他们的诉求到底是立黄天,还是杀死苍天呢?若是他们在苍天之下还能有一条活路,又为什么会对苍天有这么大的恨意呢?” 杨修闻言,一时也是无言以对,唯有沉默不语了。 再看军阵之中,随着这十万大军的齐声呼喝,这黄巾的军阵却是愈发的厚实了,汉军的突击速度,更是已经彻底的停了下来,而张辽所部,则已是死伤惨重了。 骑兵如果冲击没有阵型的步兵,那就叫屠杀,只要马不停下来,永远只有骑兵打步兵的份。 然而真要说冲阵,其实骑兵厉害的也就是冲锋过来的那一下而已,一旦马速慢了,甚至是停下来,一拥而上的步兵乱刀砍上来,再如何万人敌的猛将也是非死不可。 张辽部现在就几乎已经是完全停下来的状态了,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冲得实在是太猛,以至于此时竟已深陷泥潭,难以自拔了。 黄巾的阵型太密了,而且那口号仿佛是有魔力的咒语一般,那些头上裹着黄布,明明可能几个月前手里还拿着农具,甚至现在有些人手里也是拿着农具、树杈、扁担、鱼叉的农民,只要喊两句这样的口号,就仿佛突然拥有了无穷的勇气一般,会悍不畏死地挡在他的前面。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三叔,被七八个黄巾力士一人一条马腿的死死抱住,生把马给拖停了下来,而后被乱棍乱叉捅死。 他自己也已经是险象环生了,长矛在这种时候根本就用不上,他只能挥舞着环首刀一顿乱砍,甚至刀锋早就已经卷刃了,都不知什么时候会断。 再看他身后的其他弟兄,则大多也是和他相差不多,不说人人挂彩,也至少是无比的狼狈。 这黄巾,怎么就好像杀不完一样啊! 人力有时穷,张辽也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黄巾了,说不定都已经破百了,他便是再如何武勇,莫说是一百个人,就算是一百头猪,他也杀不动了啊! 胳膊都酸了,感觉肩膀处,肩胛骨的位置现在每一次挥刀都犹如火烧一般的疼痛,可明明他杀人的都开始害怕了,那被杀的却是越杀越勇,前赴后继,居然让张辽越杀,越是胆寒。 以至于当张辽听到后方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让他退的时候,一时都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情绪是懊恼还是庆幸。 好在退兵的过程中倒是异常的顺利,他们往里杀的时候那阵型密集的几乎都要怀疑人生了,但往外撤的时候却又简单的不得了,根本就没人拦他们。 至太阳落山,秦宜禄的汉军与黄巾军的距离便已经重新分开了,而看着虽然很乱,但确实是在缓缓后退的黄巾,秦宜禄的心里也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的十分复杂。 他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明明战斗力不强,但韧性却大得可怕的对手。 见张辽回转,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伤亡如何?” “接近三成。” “嗯,非你之过,你部表现堪称英勇,待此战结束,补你一千胡骑,三百汉骑,一百河套义从,和五十玄牝义从,现在,带你的麾下兵马回营休息吧,余下的事情和你无关了,至于你逞匹夫之勇的事,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喏。” 张辽闻言爽快地应下,一点也没有为秦宜禄不让他参与接下来的战斗而感到不满,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至少今天,他真的不想再杀人了。 见秦宜禄面色不好,似是很失落的样子,还是成廉上前问道:“大哥,距天黑至少还有半个时辰,足够咱们再冲一次了,要不换我部为先锋,再试一试?” 说完,就见吕布斜着眼睛瞅了成廉一眼,却终还是低下了头去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成廉的说法。 秦宜禄也是颇为纠结,这一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赢是肯定已经赢了的,黄巾已经开始缓缓后退了,然而后退与撤退终究不同,虽然秦宜禄可以指挥骑兵在一路上尽可能多的给敌军造成更多的杀伤,但只要这黄巾不彻底的溃散,这战果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而老实说,秦宜禄如果真想把这十万黄巾留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黄巾的韧性再强,也终究有个度么,将手中的几支部队轮换着使,白天时间不够晚上也冲,黄巾也是人,总会有极限的,无论怎么说,贼军在秦宜禄面前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这总是事实。 不过这样的打法,秦宜禄自己这头的伤亡也会直线上升,就比如张辽所部,冲了一轮,战损就高达三成了。 谁知道这黄巾顶得到第几轮呢?尤其是一旦入了夜,他的指挥效力也必会大打折扣,那可就发生什么事儿都有可能了。 要知道秦宜禄的军队与黄巾正好相反,他的士兵可是以胡人为主,这胡人帮汉人打仗,哪有什么韧性,莫说减员三成,即便是减员一成,恐怕也会士气大跌,减员两成,说不得就有溃散之危,至少,也会极大的削弱秦宜禄的威信。 如果真的能杀死甚至活捉张角的话固然是大功一件,但若是以损伤自己威望为代价,这又好像……有点不值。 毕竟朝廷的正经北中郎将卢植的兵马都还没到呢啊,秦宜禄现在所使的兵马就算谈不上他的私兵,也不舍得当这个冤大头啊。 而且本心之中,秦宜禄也确实是有点不想跟这张角硬打这一仗了,这贼军不溃,硬杀,让他率胡人屠汉人的罪恶感更加强烈了,甚至有了一种,自己才是坏人的错位之感。 摇了摇头道:“算了,天黑之前的这点时间,已经冲不散敌军的阵型了,你们各率游骑骚扰,以骑射为主,尽量迟滞贼军的撤退速度,能杀多少是多少吧。” 第117章 初见卢植 荡阴之战,以汉军大胜而落幕。 然而张角还会率领着黄巾军的主力回到了邺城去,事后统计,发现汉军的一轮突击和后续的持续骚扰总共只造成了不到两万人的杀伤。 减员两成,这对任何其他的军队无疑都是伤筋动骨的重创,然而对于黄巾来说,却又好像不算什么,秦宜禄在邺城的城下待了三天,就感觉四面八方一直有黄巾在支援黄巾,张角几乎是吹口气的功夫就又恢复,甚至超过了此前的兵力,甚至还倚靠城墙,和秦宜禄打了两次。 每一个汉军都在胆寒,这黄巾,就好像杀不尽一样,杀了一个,又来一个,杀了一对,人家顷刻间就补上一双,秦宜禄甚至有一种自己在帮助张角练兵的感觉。 毕竟打仗这种事多输几次也就会打了,比如他最后一次跟张角打的时候,张角的黄巾明显已经有了基本的组织度,至少知道把长枪兵和盾牌手集中起来使用了,也拥有了明确的预备军等。 骑兵不擅攻城,而且秦宜禄也害怕兖州的卜已切断他的粮道,试探性地打了三天,确定想攻克邺城绝对不会一件容易的事,便果断的下令退回,耐心地等着卢植和宗元了。 依照他的军事经验来判断的话,汉军和黄巾军之间可能至少要经过几个月的僵持,至于这黄巾最终能打成什么样,这就要看张角和各位黄巾的大帅小帅的成长了,战场永远是将领学习最快的课堂。 又数日之后,卢植的大军终于姗姗来迟,名义上这位毕竟是自己的领导,于是秦宜禄非常懂事的亲自去拜见了这位不管今世还是后世,都大名鼎鼎的这位海内名儒。 “壮节来了啊,你与黄巾的主力交过手,这黄巾军的战力如何?又有什么明显的优点、缺点?我军又要如何作战呢?便给大伙都说说吧。” 好家伙,连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接就说正事儿是吧。 不过秦宜禄武人作风,倒是也乐得如此,索性就将他所掌握的信息事无巨细地和卢植说了,最后总结道: “总得来说,黄巾军的战斗力并不强,若是平原列阵,与我决战于旷野,来多少,我都有信心打得赢,当然,攻城非我所长,还要倚仗节帅的北军精锐。” “然而贼军补充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妖道张角古惑人心的本领也实在是太高强了一些,我杀得甚至都没有他招得多,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寻找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否则真要这么杀下去,冀州非得杀光不可,都是我大汉的子民啊!” “君侯此言差矣,彼辈既是反贼,如何还能算作是我大汉的子民呢?若是真如君侯所说,我看,正应该让那张角将这些无父无君之贼子聚在一起,统统杀个干净,或可保冀州万世太平。” 秦宜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帐中一白面将领出声打断。 “未请教阁下是?” “在下北军中侯刘表,见过君侯。” “哦~,原来是党人。” 说罢,秦宜禄又转向了卢植道:“节帅,您不久于军伍,又是海内名儒,在朝中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然而正所谓治军需铁血,这北军之中的各级将领中不乏有来头,有家室,有关系之桀骜之徒,尤其是现在党禁初解,一时间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您若是不能凌之以威,恐怕这军队指挥起来也是不够顺手,我若是你,不妨找几个有背景来头的刺头开刀给宰了,以振您节帅之威风,日后也能好管一些。” “你……” 刘表一时瞠目结舌,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秦宜禄明明与他是初次见面,居然对他如此无礼。 这不是商量事儿呢么?有什么不同意见你大不了跟我吵一架,哪怕是用你君侯的身份压一压我不就得了么?至于一上来就杀啊,死啊的么?再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 我可是八骏之首啊! 却也是真有点怕了这秦宜禄的杀性,简直比鄙夫还要鄙夫,一时间还真不敢再出什么言语了。 桀骜不驯、无礼无德,却是实在与那些不认识他,却看过他的文章和诗作的人的印象中相去甚远,对待党人,这位曾经的诛宦小先锋好像也没有任何的好感。 秦宜禄也确实是对这些党人没啥好感,比如这刘表吧,他和张俭是同乡好友,读太学的时候就因为张俭这事儿被定性为党人,然后就一直逃亡,现在党锢之祸解除,突然就安插到北军之中做了中军侯,这可是要带兵的职位! 这都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类比一下,某个人在读大学的时候因为参加社团活动成了政治犯,然后就一直逃亡,逃了十几年人到中年了,突然平反了,然后就直接当了王牌旅的旅长,领着部队上前线打仗去了。 这是不是对其麾下将士的性命太不负责任了一点呢? 至于他所谓的皇亲身份,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一个西汉的皇亲到了东汉,和皇帝的关系基本上也就是同姓而已。 党锢之祸一解,现在这满朝文武到处都充斥着这一类的货色,没有行政经验的人骤然坐到太高的位置上,不出纰漏才是怪事,何况还是带兵打仗这样重要的事情。 当然他这话其实也不是冲着刘表去的,主要是为了指桑骂槐。 而作为槐树的卢植闻言,面上却是没露出什么不愉之色,居然还点了点头道:“确实,这些年吾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熹平石经的编纂之上,脱离实务的时间都有些长了,自然比不得镐乡侯常年在边郡熟悉武事,眼下国贼势大,吾这个节帅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还希望镐乡侯能够摒弃门户之别,多多赐教,只有你我勠力同心,才是我大汉之福啊!” 说罢,这卢植身为节帅,却居然站起了身来,给秦宜禄抱拳行了个半礼。 却是显得秦宜禄好像有点无理取闹了一般。 也不知,他这话是出自一片真心,还是涵养真的就这么好,总之,是把秦宜禄给震得有些不太会了。 你们大儒平日里,都是这么办事儿的么? 第118章 何为民 “壮节今年,有三十没有?还没有子嗣呢吧?” 营帐之内,卢植在开完了军事会议之后,将一应的闲杂人等尽数驱逐,只留下了秦宜禄一个,说是要与他亲近亲近,再然后居然真的就一边给他泡茶,一边和他拉起了家常。 “今年,二十有六了,只有一妻无妾,也确实是还没有子嗣。”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宜禄也不知道这卢植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人家如此给面子,自己也总不好再拿出混不吝的模样来应对,态度上自然也就缓和了许多。 “真是年轻啊,如此年纪轻轻,就能有今时今日之成就,甚至身后还没有家族助力,当真是了不得啊,我与文先兄素来交好,常听文先兄夸赞你是当世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见,却是见面更胜闻名啊。” 文先便是杨彪的表字了,也就是杨修他爹,这卢植和杨彪都曾参与熹平石经的工作,自然也是相熟稔的,而要说杨彪夸赞自己,那自然也是应有之义,毕竟他儿子还在自己手里呢,若不将自己吹得厉害一些,岂不代表着杨修拜了庸师? 不过卢植此时提起这个,作为与秦宜禄交流的开场白,无疑就很是值得玩味了:我跟杨彪的关系不错,咱俩之间不是敌人。 这样的姿态其实摆的已经是有点低了的,毕竟他才是节帅,而且秦宜禄又确实是已经表现出了桀骜的特质。 秦宜禄的性格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卢植如此作态,虽不确定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也不妨他对卢植笑脸相迎,互相吹捧,道: “节帅过誉了,吾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罢了,节帅您才是真正的名满天下,熹平石经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大事业,远非我这舞刀弄枪之人可以比拟,再说节帅在做此大事之时,还不忘教授弟子,桃李天下,更是让宜禄佩服万分,我敢肯定,节帅的弟子之中,将来是一定要出现一位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的。” “哈哈哈哈哈。” 卢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却道:“壮节何必奉承老朽,你何不直言,似你这般一刀一枪于微末之中拼杀上来,身有灭鲜卑一国的大功劳之人,根本就看不上我这个只知道凿石头,教学生的腐儒之流呢?若是寻常的边郡子弟,吾或许还能卖弄一番文章以做震慑,然而壮节面前,吾便是连文才也不敢拿出来了,在壮节面前,吾所能仰仗的,不过就是些许人脉关系罢了,否则,你又何必要执意出陉道,来冀州蹚我这趟浑水呢?难道不正是因为我好欺负么?” 秦宜禄闻言,一时间尴尬无比,却是索性笑了笑,便低头不语了。 毕竟这卢植说得都是事实么。 便听卢植又道:“你这么想,倒也没错,如今你壮节兵强马壮,而我卢植一介儒生,只凭一根节仗就位居于你之上,不服,乃人之常情。真要说排兵布阵,上阵杀敌,我也不认为我就真比你强了。” “实话实说,听说你要来冀州的时候,吾,确实也曾有过心中忧虑,然而更多的却也还是欢喜,毕竟,你是强援啊,此乃国之大事,张角不死,则大汉危矣,你来,我心里更踏实了许多,你我之间,功劳大小,都是次要的,只要能除贼,我的个人得失,倒是也无所谓了。” 秦宜禄闻言,唯有道:“节帅气度,令人钦佩。” 卢植给秦宜禄倒了一杯茶道:“不过将帅不和,确实是军中的忌,我这个所谓的主帅,论军事经验确实是远不如你,然而之所以朝廷要举我来做这个主帅,所看重的,自然也即是我在冀、幽两州的影响力了。” “你也知道,我这人好收弟子,而且我的弟子之中大多都是幽、冀两州的豪门,边郡的武功世家,如那辽东的公孙氏,中山的甄氏,渤海的田氏,都有不止一人在吾门下学经,至于我的家乡涿郡,我敢放言,稍有势力的人家,必至少有一到两名弟子与我是有师生之谊的,这,便是我来任职这北中郎将的底气。” “所以我以为,我来做这个节帅,确实比你更合适一些,我在,幽冀的本地豪强才能跟朝廷同心戮力,所谓得道者胜,失道者败,壮节以为此言然否?” “当然,壮节用兵如神,远胜于我,这节仗虽然在我的手里拿着,但是平日里如何用兵,如何布阵,如何做战,我都可以听壮节你的意见,你我纵有门户之别,想来也必有争议,但这些争议咱们不妨先且搁置,容后再说,吾以名节向你担保,胜后必推你为此战首功,君以为然否?”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宜禄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说一句:“然也。不过……节帅是想要大肆启用本地豪族么?只怕是事后这些豪族做大,朝廷再难以制啊。” 卢植闻言苦笑道:“冀州之事,乃至于整个关东,都已经是必然糜烂了,黄巾之乱若不能速平,多存续一天,这大汉国祚就必要危亡一分,若是持续的时间再长一些,这天下……,剜肉补疮之局,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大汉国祚,已经是危如累卵,我等做臣子的,自然是能救一点是一点,尽人事,听天命了。” “节帅很是悲观啊。” 卢植却是笑着转换了话题道:“我看壮节对黄巾贼寇,似乎颇为同情?今日景升所言之事,在吾看来只怕也未必就是妄言,然而你却对此极为排斥?可是认为,黄巾罪不至死么?” 秦宜禄皱眉道:“都是汉家百姓啊,况且我这麾下,又多是胡人,以胡骑而凌汉众,终究是心意难平,我听说今上曾有意,自张角三兄弟以下皆可赦,咱们又何必对其赶尽杀绝呢?”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壮节的心结。可是壮节你以为,何为民呢?” “什么?” 秦宜禄一时居然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壮节以为,何为民呢?” 秦宜禄微微皱眉,心中更是已经微微有些动气,道:“吾出身于并北屯户之家,节帅这个问题,却是着实是让我不会做答了,生人自然为民,难道在节帅眼中,也将百姓视之为黔首猪羊么?” 卢植却是笑着给秦宜禄续上了一杯茶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壮节以为,黄巾之祸,是祸在了何处呢?我听人说,黄巾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甚至还会烧毁农户的房屋,抢夺农户手中的余粮,强收地里面的庄稼,有些不能收割的,甚至还会放火将其烧掉,此难道不是贼寇所为么?” “于国而言,国家真正的根基是家中有田,自行耕种的自耕之农,缴纳税赋的是他们,服徭役的是他们,为国征战的也是他们,所谓民者,如是而已。” “黄巾之乱既起,自耕农、小地主,所面临的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要么,就是捐献家财,加入黄巾,成为反贼,要么,就是将家资乃至于人身自由都献给本地大豪,再由本地的大豪纠集乡亲,组成军队保卫乡里,从此,这些人成为隐户,朝廷再想征他们的赋税,可是要难上加难了,再说这豪强若是能打得退黄巾,难道还打不过朝廷派丽征税的乡吏、县吏么?” “于国家而言,虽然残忍,但事实就是,有恒产,有土地者,才是真正的民,而黄巾所做之事,却是要从根本上将民之一字,从我大汉疆土上抹去啊。如此,为国事故,纵使是放任豪强,只要能速速平贼,却是也顾不得了。而这黄巾,就算是他们现在投降,可是没有土地,没有恒产,也终究是成不了我大汉子民的,留着,也尽是祸害,莫不如趁此良机,多杀上一些,说不定能为我大汉多续上一些时日,壮节以为然否?” 第119章 初见刘关张 卢植说得有没有道理呢?当然也是有的,甚至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之上,这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古今从来都是同理的,这年头又没有可以吸收就业的产业,无产阶级对于统治阶级来说,可不就是无用阶级么,都是负担,而不是财富。 而当无产者联合起来,其锋锐自然而然的就会刺向有产者,本质上,黄巾之乱的根源就是这天下的无产者太多,有产者太少,社会不得不通过流血的方式进行财富再分配而已么。 只不过,是将自耕农、小地主,等等中产阶级消灭掉,并入了巨富阶层的豪强世家而已,而任何一个国家,当中产消失的时候,自然也就是政权瓦解,或者鸠占鹊巢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回答终究是让秦宜禄有些不太舒服罢了,然而真要跟卢植争辩什么,他又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慈不掌兵的道理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至于说和卢植抬杠,叫板,人家卢植的姿态摆得也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真的是事无巨细,尽问于己,有时候甚至会连夜向他请教军略,也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整得秦宜禄确实也是没有理由去跟他夺权。 之后的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卢植与黄巾大大小小地打了十几战,有秦宜禄在,张角现在根本不敢出城太远,卢植则也不着急直接进攻邺城,而是在周边不停的扫荡,收复失地。 所谓势如破竹,无非也就是如此了,随着各处失地的收复,卢植的军队非但没有减损,反而是滚雪球一样的规模越来越庞大了。 正如他所说的,他本人会不会打仗其实没什么紧要,凭他卢植的面子,幽冀一代的豪强大多都派了一点兵马来与他助战,你家二百,我家八百的,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个一两万的兵力,更关键的是这些人全都是各地的地头蛇,有了他们的帮助,自然就更加的势如破竹,甚至连粮草补给问题都可以通过他们来解决,一问,果然正如这卢植所说,家家都有一个他的弟子。 以前只知道卢植的弟子多,而且大多出身不高,许多都是寒门子弟,但具体怎么个多,怎么个寒门子弟却一直没什么概念。 何着连中山甄氏这等累世两千石的家族都特么的算寒门了么? 他现在甚至有一点小小的错觉,说,这刘备和公孙瓒之所以成才会不会不是因为这卢植教得好,而只是单纯的因为这货网撒得太大了,以至于这幽燕之地,不管谁成才,都特么的是他的弟子? 又半个多月之后,宗元也已经率领三千精锐的幽州铁骑并诸部乌桓骑兵打通了幽冀之间的通道与他成功会师,而与这宗元一同前来的,自然也包括一部分幽州本地的义从军,自然也包括了秦宜禄一直苦苦等待的那三位人杰了。 “你就是刘备?这两位……便是关羽和张飞么?来,坐,不必拘束紧张。” 刘关张三人闻言自然是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跪坐在秦宜禄的面前,受宠若惊地看着秦宜禄给他们斟茶,一时间也是受宠若惊,又哪里有不紧张的道理呢? 毕竟这此时的刘备,可不是什么汉昭烈帝,所谓的义从,无非也就是纠结了一批乡里,自愿的上战场上来找点便宜罢了,其身份又如何能和秦宜禄这等腰配金印的侯爵相对而坐呢? 他们也深知,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乡侯,乃是自己手里握着三万多精锐骑兵的真正实力派,连卢植都不得不照顾他的颜面,对他多有倚重,官职虽算不上大却是军中毫无疑问的一人之下,如此大的人物,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这种小人物? “此物名曰茶,是我所创,也是我比较喜爱喝的东西,如今在凉州、关中、和草原地区都还算渐渐地流行开了,但中原地带终究是少有人饮,不知你三人喝不喝得惯?” “喝的惯,喝的惯的,吾乃幽州涿郡人,幽州素来与乌桓人混杂而居,此物,在乌桓人中也是挺流行的,因此倒是也喝过几次。” “嗯。” 秦宜禄本来还想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然而见刘备的样子,好像他如果真的礼贤下士了的话,那好像还真挺奇怪的,索性也就直接说事儿道: “最近与黄巾作战,我的麾下兵马折损得也是颇为厉害,正好你们来了,我便与节帅说了,要你们暂时并入我部之中,暂归于我的弟子张辽张文远的麾下,你们有没有问题?” 三人自然是连连摇头,表示能跟随秦宜禄他们求之不得云云,本来么,一伙规模也不大的义兵而已,这刘备虽然是卢植的弟子,但卢植的弟子实在太多,以至于这其实也没什么可以骄傲的。 至于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说出来,那就更是徒惹人笑了。 刘备又哪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拒绝秦宜禄的招揽啊,秦宜禄现在搞得这一套,其实都是挺没有必要的,让人捎个口信给他们,让他们去张辽处报到,他们还能不去不成? 不过秦宜禄也确实是对这三个人太好奇了,忍不住就是想见见,把这三个人弄到自己的麾下来做事,想一想还真是有点暗爽的一件事,自然也就免不得要亲自勉励一番。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挺想将这三个人真正的收到自己麾下的,可惜自己手里没有节仗,至于让他们当自己的私臣,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却是也不好贸然开这个口了,而且他也确实是不太相信刘备这种人会去给人当私臣。 他答应了自己还得犹豫犹豫呢。 “君侯……莫非是认识我们不成么?为何……为何点名要了我们呢?” 秦宜禄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听人说起过,我这几年在朔方也做了一些马匹上的交易,苏双和张世平你们应该认识吧?曾听他们提起过你们,知道你们也都是颇有勇力之人。” “原来如此,却是让君侯见笑了,备自幼孤苦,唯有靠兄弟们帮衬,才能赚一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钱,以求温饱度日罢了,实在是惭愧,惭愧。” 汉代私人贩卖马匹和现代社会卖面粉的性质也相差不多,所以如苏双、张世平等人自然也就是狐朋狗友了。 说白了,汉朝贩马,一般都是花重金请当地的地头蛇帮忙打点当地黑白两道的关系,使白道上的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黑道上的好汉能给个面子不去劫掠的,这刘备能吃得了这一碗饭,自然就证明此人至少在涿郡是极其吃得开的人物。 但这种吃得开,到了这种正式的场合,自然也就有点失了体面,狗肉难入正席了,甚至严格说起来这压根就是在犯法,不追究的时候其实也无所谓,但追究起来,说是杀头的罪过也是不错的。 刘备也不知这秦宜禄对此事的态度,一时间,却是不免有些慌张而不知措了,不自觉地就想着,这秦宜禄是不是打算用此事要挟于他,逼他们去进陷阵营之类的将功赎罪? 至于,秦宜禄身为君侯也参与了贩卖私马,甚至规模比他们小打小闹要大得多,呵呵,州官放火和百姓点灯能是一回事儿么。 秦宜禄本人倒是没往那上想,也是灵机一动,有感而发,居然问起了刘备道:“玄德以为,平定黄巾,该如何制定方略呢?当是应该以剿为主,还是以抚为主呢?” 然后刘备就更懵逼了。 这话,问我? 第120章 慈不掌兵 秦宜禄也知道这种事儿问刘备有点扯犊子。 此时的刘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幽州游侠头子而已,也未必就通晓什么军略,包括那身后的关张二人,也不见得现在就有那万人敌的本事,还是那话,人总是需要成长的么,此时的刘备毕竟连仗都还没打过,又怎么可能真有什么远见卓识。 他三年前见曹操的时候曹操都还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军事小白呢,这刘备总不可能比当年的曹操更强。 所谓病急乱投医,说得自然便是如此了。 实在是有些问题在心里憋得已经太久了,在外人面前,乃至于自己的那些属下的面前,又实在是不好与他们相商,甚至秦宜禄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是在矫情,可他就是忍不住心里不好受么。 尤其是这几天,他连做梦的时候梦到的都是你张角站在人梯上放声大呼,十万黄巾众志成城,以血肉之躯挡他兵锋的一幕一幕。 按后世的价值观来说,他这算不算是帮助封建独裁君主镇压民众的刽子手呢? 何况他用的兵马还主要是以胡人为主,这特么好像更邪恶了。 刘备这人,不是三国中公认的仁德之人么? 秦宜禄就想听一听这刘备的意见,也可以说,是想在刘备这找一点心里安慰,如果刘备也说这些黄巾该杀之类的,秦宜禄自然也就会觉得心里能舒服一点。 只是有点没想到的是,这刘备在略作思索之后,所说的东西和他想象中居然会完全不同。 “君侯是因为……麾下有太多的胡人,不忍使胡杀汉,所以心有不安么?” “嗯?你是如何知晓的呢?” 刘备闻言低头苦笑了一下道:“幽州兵此次出征,也动用了大批的乌恒,莫说是君侯您,就连小人,也曾因此而忧虑过。朝廷官军中有一半以上的兵马都来自于匈奴、羌氐、乌恒、九江蛮、武陵蛮,而黄巾虽为贼众,但也确实都是放下农具不久的,普普通通的大汉子民,确实是有些……不忍。” “玄德知我啊!” 这一刻,秦宜禄居然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发自真心地就握住了他的手。 “忧虑之后呢?玄德又是如何排解的呢?” “这……吾只是一个小小的游侠,忧虑了一下之后,自然也就不去想了,再说事已至此,就算是同情黄巾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能加入其中不成么?想而无用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去想了,况且此时这黄巾四处毁田烧屋,确实也已经与贼寇无异,胡人也罢,汉人也好,早一日将其剿灭,百姓便能早一日过上富足的生活,此小仁与大仁之别也。” “所以,玄德也是赞成应剿尽剿的么?” “这个……小人以为,不管是剿还是抚,当务之急其实还是要在一个平字上的,现在说这个,似乎是为时过早吧?依备之浅见,君侯所虑者,无外乎是在想如何能够减少杀伤,不论如何,此战朝廷所消耗的时间越短,贼军败亡的越快,不管是咱们杀贼众,还是贼众害百姓,终究也一定是会越少的,相反,越是拖延,则黄巾说不定反而就越杀越多了,与其纠结杀孽,不如只一门心思想想如何速平了贼寇。” “速平么……你这建议虽然简单,却也直指要害,很有道理啊。只是这军中之事,非止是军中这么简单,你现在位置不够,还看不得太远,这黄巾到底能不能速速平定,终究还是要落在政事上的。” 刘备闻言连忙躬身道:“小人不过是一游侠,义勇,自比不得君侯远见,胡言乱语而,惹君侯笑了。” “没,你说得也并不是错了,甚至还颇有点一语点醒我这个梦中人的意思。” 正说着话,便见突然有人闯入他的营帐道:“报~,君侯,节帅有急事请您往白虎帐商议。” “这个时间?” 秦宜禄不自觉地就看了一眼窗外,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而且还下着不小不大的雨。 “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张角要弃城而逃了。” “什么?!” ……………… 邺城外,秦宜禄与卢植并列于一处小小土坡之上,就见那邺城的方向上,蒙蒙细雨中,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的黄巾教徒携老扶幼,根本看不分明这是多少人,在大包小裹,有牛有车的在大迁移,而且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在行军,更像是在流浪。 “壮节你久于军阵,你看这张角此举,可否会有诈呢?” “没有,肯定没有,军阵乱成这幅德行,不,这根本就不是军阵,便是天神下凡,也完全指挥不了,这男女老少的完全就是在搬家。” 卢植闻言点头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就必然是如此了,看来这张角是真的要弃城了,吾等这半月辛苦,也总算是没有白费,却是至少不必担心这冀州黄巾会和兖豫黄巾连成一片,总算是一场大胜,壮节,你部多骑兵,最是善于野战,你看以贼军军阵之乱,吾等可有战机呢?若是此时咱们一鼓作气攻入其中,想必一定又会是一场大胜吧?” “啊~,可是……这张角,到底想干什么呢?” 张角会放弃邺城,这其实也是在秦宜禄的预想之内的,甚至早在好几天前的军事会议中就斩钉截铁的提过。 毕竟历史上汉军与张角的决战之地是自广宗城么。 说白了,邺城虽然富庶,也确实是战略要地,但其实却是易攻难守的,这是一座四通八达,完全建立在平原上的城池。 更重要的是,张角在这里根基并不如何深厚,恰恰性反,邺城所属的魏郡乃是整个大汉数一数二的大郡、富郡,人口虽然众多,但是大小豪强也很众多,那些豪强各自建设堡垒,以族兵、佃农、租客为爪牙各自防御,也非是外边的那些小帅所能突破,往根上说就是无产者相对少,有产者多。 而紧邻着邺城的河内郡,作为三河之一,他也始终没能拿下,反倒是作为汉军的后勤基地大本营,让汉军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粮饷,甚至是兵员。 在这里和卢植打消耗战,张角其实是很吃亏的,为了支援他这位天师,各地的黄巾信徒们也不得源源不断的使一种类似于添油战术的方法来不断补充他的兵源消耗。 汉军面对这些仿佛怎么杀都杀不完的黄巾贼众固然是头疼无比,可张角看着每天死这么多的徒子徒孙他难道就不心疼么? 汉军消耗的是体力和时间,他们消耗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人命啊! 而如果退守广宗则就完全不同了,首先,是广宗城东临清河,西临漳水,大名鼎鼎的界桥就在于此,易守难攻,且地势狭窄,沼泽遍布,不利于骑兵作战。 甚至可以说,那里乃是冀州为数不多的不利骑兵的地形了,否则后来袁绍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跟公孙瓒决战,张角现在并不是怎么太怕卢植,却对秦宜禄怕得极了,平原地形他的步兵想要和秦宜禄的骑兵打实在是怎么打怎么作死。 更重要的是,广宗所在的巨鹿郡是张角的老巢,张角创立这太平地十余年,虽说是教徒遍布天下八个州,但真正的核心肯定还是在他家巨鹿一带的,其余的地方,大多都是他的那些弟子,甚至是弟子的弟子在传教,这教众的数量和黄巾的势力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将战场定于巨鹿,不止是地形上可以扭转乾坤,更可以在拉长汉军补给线的同时使汉军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可以说巨鹿的百姓,十个里至少有八个都是黄巾教徒,在那里作战的话,战况一定就会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眼下这张角这般的这个走法,却是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懂了,这不就是大搬家么?男女老少齐上阵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用百姓来阻碍汉军么? “节帅,全都是老弱妇孺啊,您让我带领骑兵去厮杀么?要不……您让宗元带幽州骑打个头阵?我在后面护着他如何?” “这些人既然选择跟张角走,自然便是反贼,吾知你心结,但汝也该知道慈不掌兵,此乃军令,速去。” 第121章 秦宜禄的暴怒 军令已下,卢植俨然已经摆出了主帅的架势,而且秦宜禄自己也知道这条军令本质上是没有任何毛病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无奈之下也只好依令行事,命令麾下骑兵散开阵线,在这一队的前后呼啸疾驰,将其团团包围,先慑贼胆。 这个时候,就看出张角在雨夜行军的聪明之处了,因为下雨天路面会变得泥泞和湿滑,秦宜禄的骑兵马速根本就提不起来,而且也很难看得清敌军的具体情状。 待他的大部骑兵已经绕着这一队分不清是部队还是民夫的队伍绕了足足两圈,贼众也已经明显慌乱无比之后,秦宜禄这才下令众人停下,而后亲自跃阵而出,高喊道: “尔等良人,何从贼也?吾乃大汉镐乡侯秦宜禄,现命令尔等立即停下!吾以名节担保,不会害尔等性命,不追究尔等从贼之过,违者,当做反贼论处,杀无赦!” 喊完,麾下将士们也跟随着他一并举着武器呼喊:“杀!杀!杀!” 磅礴雨夜之中,杀气直冲云霄,惊得那些民众自然就更加的慌乱了。 然而这些人虽然慌乱,却也并未溃散,反而是没多大一会儿,不知是谁率领头,背诵起经文来了:“今先王为治,不得天地心意,非一人共乱天也。天大怒不悦喜,故病灾万端……” 好么,背上太平经了。 这一行民众一眼望去都望不到边,雨夜之中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有多少万人,此时齐声背诵这所谓的太平之道,一时间居然还真有着一股气势,竟将秦宜禄麾下骑兵的杀气反压了回来,而队伍的慌乱,也在这一声声经文之中逐渐安定了下来。 “尔等……铁了心的从贼乎?将士们,给我……我……尔等糊涂啊!” 秦宜禄实在是不愿屠杀平民,也实在是被张角这一副操作给搞得有些不会了,千钧一发之际,且是又一次的感到了踟蹰,忍不住将一个杀字又给重新咽了回去。 而此时,身后的进军鼓已经穿云裂石一般的响彻了起来,显然是卢植在催他动手了。 忍不住的驱马向前,大声呵斥道:“尔等听着,张角是在以尔等血肉为盾,阻我刀锋,尔等真要为他的个人野心平白送命么?张角!张角何在?汝还有脸面否?当真要以妇孺为盾么?出来!否则,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贼众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念经,却见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来一名稚童,头戴因雨水浇湿而导致颜色诡异的屎色头巾,身上披着一块破洞的布匹,打着赤脚,面上红彤彤粉嫩嫩脏兮兮,一双大眼睛即便是在雨夜之中也亮得发光,看上去,有个四岁?五岁? 秦宜禄忍不住又驱马向前了一点,道:“孩子,你……” 没等说完,就见那小孩拿出一根弹弓来,啪得一下,就打中了秦宜禄胯下骏马的眼睛。 “保护君侯!杀!” 战马吃痛之下,立时便是惊了,一时间上蹿下跳,秦宜禄连忙勉力控制,却又终究因为下雨路滑,立足不稳,蹦着蹦着就摔倒了,连带着秦宜禄自然也摔了下去。 “老师,您没事吧。” 离他最近的杨修连忙下马去搀扶于他,其他人也是慌慌张张地聚拢而来。 秦宜禄则是强忍屁股蛋子上的疼痛连忙推开了杨修,自己站起,不禁有些脸色羞红。 堂堂大汉乡侯,西北名将,统领西北数万胡汉联军,在并北和东羌都有极大影响力的秦宜禄,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用弹弓给打落了马来,这传出去岂不是要沦为天大的笑柄么? 然而紧随这羞耻之后的,便是莫大的悲凉之感涌上心头,再换了杨修的马跨乘了上去,就见自己麾下的一部分军队已经一拥而上,没有自己的命令,也已经杀入人群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稚童,则是早已被乱刀砍死,剁成了肉泥。 一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 却是忍不住又想起了今晚他与刘备的谈话。 “也好,杀吧,无论如何,早点结束吧,长痛不如短……” 没等这话说完,就见不远处突兀的火光冲天,甚至还隐约的有着些许爆炸的声势,就见首当其冲的几名已经冲入人群的玄牝义从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无助的从马上跌落了下来,又狼狈的四处打滚,却是很快就被暴虐的百姓乱刀砍死。 与此同时,其他方向冲入人群的将士则也纷纷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状况,时不时的有人落马而死,离得远一些的,因为雨夜阻隔,也看不真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退!!先退回来!” 很快的,秦宜禄就搞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终于清楚了张角的全部谋划。 原来,张角心知自己平原列阵,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汉军,尤其是秦宜禄的对手,这半个月以来虽然他成长了不少,黄巾军也练出来不少,但不管是将领的能力还是军队的战斗素养与汉军都有着云泥之别。 黄巾的优势是人多势众,劣势是战阵不精,那张角索性就不布阵了,索性就将自己的优势运用到了极致,索性,将兵卒干脆藏身于老弱妇孺之中。 故意选择了这样的一个雨夜出城迁徙,他黄巾自然是已经毫无军阵、指挥可言,然而汉军也必然会大受影响,指挥系统也不可能太顺畅。 更何况,下雨天道路湿滑,骑兵跑不起来,而弓弩受潮之后力道也会大减,无形中将秦宜禄所部的骑兵战斗力削减了七成以上,秦宜禄的军队想杀人,就只能是贴身肉搏。 面对那些老弱妇孺,汉军只要稍微还有点人性,就一定会犹豫纠结的,比如刚刚秦宜禄的兵马冲上去的时候,好多人都是选择用刀背去打人,而不是直接去砍的。 然后这个时候,那些隐藏在这些老弱妇孺的队伍之中的兵卒,就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雨夜里视线受阻,靠近之前根本就看不清楚啊! 再者,谁说老弱妇孺就不能杀人呢?秦宜禄作为一军之主将,刚刚不就被一稚童用弹弓给打落马下了么? 这些的老弱妇孺之中也是藏着不惜自我牺牲的敢死之人的,人只要是敢死,总是可怕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车子之内,有些可能确实是生活物资,但有些,则可能装着的都是火油、金汁(加热后的粪水,烫谁谁死)等歹毒之物,稍有疏忽,就算是以吕布之勇,中了这东西也必然是要饮恨的。 当然,这一群流民少说几十万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被忽悠得不惜性命要用自己做人肉炸弹的恐怖分子,然而一百个流民里有一个这样的疯子,连累的剩余九十九个自然也就只能当做恐怖分子来处理了,这玩意谁能分辨得出来啊。 如此一来,秦宜禄的兵锋还真就被阻在这了,而且要想破局,且不说破不破得了吧,起码在下令的时候,秦宜禄就不得不将所有的流民统统杀光,而且是老人孩子妇女孕妇什么的都不能放过。 “张角!狗贼!!” 这一刻,秦宜禄终于愤怒了,心中一股子说不出力的郁结之气感觉似是要从里到外把他给弄得都快炸了,不禁悲愤的仰天长啸,没多大一会儿,居然把自己的嗓子先给喊哑了。 “于夫罗!于夫罗何在!” “末将在” “你的匈奴精锐何在?令你以本部兵马在此一路向东北方向追索敌军,张角必在一部分亲兵护持之下朝此地而走,找到他,杀死他,一个不留!” “喏!” 第122章 这张角到底有什么魔力? 一直以来,秦宜禄对胡虏的使用都非常的慎重,至少是一直置之于麴义的麾下,从没放权让他们独立作战过。 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也顾不得什么胡汉之别,顾不得什么洛阳朝中的波谲云诡了,他现在就想把张角这个将老弱妇孺都推到刀锋之下的刽子手杀死!别的什么都放不得了。 气急之下,这条一直牵着匈奴的缰绳,便在此时给松开了。 这于夫罗乃是现任匈奴单于羌渠之子,不过羌渠一向对汉朝非常忠心,而于夫罗在历史上也有过护送献帝东归的忠义之举,当此用人之际,那就当他可以信赖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如果匈奴部依然出现较大规模的死伤,至少也能有个人帮秦宜禄分担一下责任。 然而…… “君侯,这些流民怎么办,杀么?” “这……慈不掌兵,他们已经不是流民了,都是黄金反贼,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是……还是……” 还是半天,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却又被他重新咽下,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杀字。 正这么纠结犹豫之时,却见突兀的从自己的后方又冲出来一群骑兵,悍勇无比的就杀入了流民的人潮之中,让秦宜禄不禁一愣。 “这是……幽州骑么?” “好像不是,这应该是三河骑吧。” “三河骑?” 正自疑惑之际,却见围着秦宜禄的亲卫不自觉地让了开来,一个身材魁梧,肚子却很大的胖子缓缓策马走来,先是看了秦宜禄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你还年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是交给老夫来做吧,也能保全你的名声,你部兵马给我做个策应也就是了。” “董公!我……谢谢。”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呢。” 来人自然便是河东太守,正统领着河东骑士帮助卢植作战的董卓了,也是秦宜禄的恩主。 虽然这些年秦宜禄蹿升得比较快,官职上,已经和董卓相差无几,爵位上甚至还压了董卓一头,然而举荐之恩大于天的大汉文化背景之下,他见了董卓还是必须要称他一声董公的,虽说不太可能还是要以董卓马首是瞻吧,但一般情况下董卓要是有什么事情找到秦宜禄,他也是万万不能有借口推辞的。 半个月以来,秦宜禄自然也和董卓见过几面,聊过几次,但终究是物是人非,而且俩人其实以前也并不怎么熟悉,再加上秦宜禄现在翅膀硬了,地位高了,为了自己的威信也不好总在董卓的面前表现出一副谦卑之态,互相之间也是颇有一点尴尬,因此俩人将礼数做足之后,倒是也并未过多的有什么亲近之举。 而此时董卓派了他麾下的三河骑士出击,着实是,给秦宜禄解了围了,也着实是让秦宜禄打心眼里对这董卓有些感恩戴德。 “这些流民,到底是要走向哪里呢?” “旁人应该都是故布疑阵,真正的主力和张角本人,一定是要向东去广宗的,不然呢?向西无路,向北的话北方有滏水相阻是一条死路,他能走的也确实是只有这条路了。我已命令于夫罗率领匈奴骑兵向东去搜寻张角主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吧。” “嗯,我想也是,其他方向的流民应该只是疑阵。” 说着,董卓扭头看向了身后汉军的军阵方向,只见卢植此时也已经将汉军的步兵和幽州骑集结完毕,已经缓缓压了上来,却也并未和秦宜禄汇合,而是也朝着东北的方向而去,显然,是和秦宜禄想到一块去了。 却是突兀地问道:“壮节以为,卢植此人如何?” 秦宜禄一愣,心知这董卓是想和他交心说点不能说的事了,但好在此时他们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信,倒也不必避讳,想了想,秦宜禄摇头道: “不好说,满嘴仁义道德,看似气度恢弘,一副完人模样,实不相瞒,此来本是为了找他的茬的,可他这节帅方方面面做得滴水不漏,我想找麻烦都无的放矢,老实说有时候我也是对他敬佩的,可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完人么?正所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啊,总觉得越是这种完美的人,越是忍不住要对他提防一些。” 董卓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一层,我也就放心了。” “董公是有了什么发现么?” “没什么,只是黄巾蚁贼,终究是不能长久,然而经此之后,朝中争斗只怕会愈发的激烈了,若是关西派与关东派相持,而卢植此人又能牢牢握住幽州铁骑和乌桓人心,只怕必是关西之劲敌啊。” “哦?” 秦宜禄闻言诧异地看向董卓,道:“董公,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还是不当问,您若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答。” “什么话?” “您现在……到底是关西的人,还是关东的人?”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又伸出肥厚的大手,拍了拍秦宜禄的肩膀道:“你这样一问,却是问得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我老董是个纯粹的武夫,不太懂政治,也不擅长玩笔杆子,有时候咱们到底属于哪边,也未必是咱们能决定得了的,且行,且看吧。” 秦宜禄闻言将这话放在心里品了品。 嗯…… 这不就等于啥都没说么?这不就是墙头草的意思? 心中不禁微微撇嘴,暗想:“什么身不由己,说白了你就是没政治立场,谁赢你帮谁。你还不懂政治?既是张奂旧部,又是袁隗掾吏,这左右平衡之术倒是让你玩得明白了。” 说话之间,河东骑与流民已经厮杀一处,有的流民在哭喊,有些顶不住压力也已经跪地投降,然而伴着一声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呼喝之声,依然还是总有河东骑士被抽冷子的干掉,甚至这伤亡还不小。 自然,也没人敢接受什么投降了,所能做的,就只有杀光二字而已。 说真的,论战损比的话,这一战还真是张角自与汉军交手以来,打得最漂亮的一仗呢。 忍不住感慨道:“这张角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呢?怎么就能忽悠得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替他去送死呢?” 第123章 我究竟在和什么样的军队战斗 即便是上苍一直在下着小雨,地上的血水也依然红的那么刺眼,那么夺目,那么的摄人心魄。 这一夜绝对是秦宜禄两辈子加一块最最难熬的一夜。 他自问自己跟圣母两个字是没有关系的,上辈子时就去中东当暑期工杀过不少人了,也不是没经历过离谱的战役,也门游击队一边嚼着树叶一边凭轻武器歼灭沙特全美械精锐装甲师这种游戏中都打不出来的仗他也不是没打过,当然也明白什么叫反动军队,什么叫人民战争。 这辈子穿越过来之前,这秦宜禄就本是并州屯卒,他也继承了秦宜禄的全部记忆,后来自己战西羌,打鲜卑,自问也是血里滚出来的,本以为他是什么都见过的。 结果现在张角告诉他:你还是见识少了。 鬼知道这一宿有多少的老弱妇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刀下亡魂,事后,这些人是一定会被当做黄巾贼寇,成为卢植等人,包括自己战功上的一部分的。 如此厮杀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鲜血染红了地面,雨水也变得越来越小,眼看着可能就要停了。 雨停之后汉军至少有一部分的弓箭手可能会恢复至少一半的战斗力,如此一来,汉军的优势自然也会进一步的拉开。 黄巾军的反抗终于也愈发的微弱了起来,毕竟敢死之士,终究是有限的吗,甚至秦宜禄觉得,是不是可以考虑重新招降他们了呢? 然后就有一北军骑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见他,嘴上高呼:“报~,传,传节帅之令,命秦宜禄率本部兵马速速向北,截击张角主力,立刻成行。” “什么?” 秦宜禄彻底的愣住了,抓过那传令兵的衣领就给拎起来道:“张角不是在东南么?卢植不是已经带兵往东南而去了么?我还派了匈奴骑去先击,你们没找到他么?” “君侯,咱们中计了!张角根本不在东北方向,东南之流民现已全部投降,全是老弱妇孺,壮丁都几乎没有,更别说什么张角主力了,他们是向北逃了。” “怎么可能呢?” 秦宜禄有点茫然的先是瞅了董卓一眼,然后又立刻找到了刘备,急忙地问道:“你们从幽州而来,这邺城的北侧,是滏水的吧?难道滏水可以涉水过河么?” 刘备也是懵的,连忙道:“邺城以北三十里处确实是有一条滏水,虽只是漳水之流,并不湍急,但水深处至少也有五米以上,怎么可能涉水而过?” 秦宜禄更加茫然:“对啊,水深至少五米,现在又是夏天,河面也总不可能封冻吧?修浮桥?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风还这么大,怎么可能有浮桥?张角他长了翅膀飞过河去么?就算他想出了什么神妙计策,半渡而击的道理他不懂?” 传令兵则跟着道:“反正肯定是不在东边,总不可能去西边吧。” 西边是去并州的路,整个并州都压根没有太平道的传教,再说还要穿过陉道,九曲十八弯的羊肠路,张角要是往西走都不如抹脖子痛快。 可是北边也不太可能啊,而且广宗的方向也是在东边。 “忠悌,你带着河套义从去西边看看,万一呢,他要真去了西边你拖着他点然后派人告诉我。” “喏。” “其他人跟我向北,我倒要看看这张角是不是真有妖法,能给他的黄巾军插上翅膀?!” 说罢,秦宜禄便带着自己剩下的不到一万来人向北而去了,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滏水河畔开始沿着河扫荡,越扫就越是发现这黄巾流民多得有点不正常,而且也多壮丁,手中至少也是削木为兵,至少可以用这种长木杆当长矛捅他们的,逼得秦宜禄只能抽出刀子一路杀上去。 越杀,其心里就越是沉重。 这特么都是正儿八经的黄巾兵卒了啊,而既然这些黄巾兵卒在此,那么很有可能,张角是真的带领黄巾是在此处过河的。 “而果然,当秦宜禄沿着河畔行了大约不到三里路之后,居然真的看到了张角真正的黄巾主力兵卒正在过河,然而走得近了,终于借着点点星光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是震得他呆立当场,好一会儿居然都不能说话。” 距离秦宜禄不远处的刘备也是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张角,竟得人心至此乎?” 被张辽回头狠狠地骂了回去:“什么得人,分明是妖言相惑!” 只见滏水之上,浅谈之处早有黄巾的力士身上绑着羊皮球跳入了水中,肩膀上扛着木板,腰上缠着绳索,只勉强露了个头在外面呼吸。 而水深之处,则看不出是怎么做到的,猜测十之八九是有人潜入了水中叠了罗汉,用芦苇管在外面呼吸,或是提前扔了什么东西垫脚。 毕竟滏水只是漳水的支流,到了邺城这边已经是下游了,水深处确实是也不会太深。 这些黄巾居然愣是在这滏水之上搭起了一条人桥! 这特么一定是开玩笑的吧?这场面秦宜禄打了两辈子仗,也曾去塞尔维亚和尼加拉瓜打过仗参加过国际进步运动,却是只听说过人桥的大名,看,也只在国内的爱国电影里看到过啊!外国的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这黄巾…他不是封建军队么? 一时间,秦宜禄居然有点恍惚了,耳朵里的雨落之声突然好似被一点一点的抽离,仿佛有什么旋律在他的耳畔响起,莫名其妙的,却是响起一首他上辈子很爱的一首西班牙语歌曲:《团结的人民永远不会被击败》 我特么究竟是在跟什么样的军队在战斗?! 眼看着这黄巾的主力至少已经过河一多半了,秦宜禄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杀,至少将剩下的这一半给我留下来,越早结束,就越早解脱。” “拦住他们!掩护天师过河!” 秦宜禄又是一愣,张角,难道还没有过河么?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124章 包袱 一夜,无人入眠。 疲惫的用滏水濯了濯脸,虽然明知道是心理作用,但还是觉得这水,充满了血腥的味道,秦宜禄实在忍耐不住,两腿一软就跪在了河滩上。 这一战是何等的激烈啊,张角本人就在河岸边看着,他居然是黄巾军中最后一个过河的人! 当然,为了掩护张角,秦宜禄推测至少有一万名黄巾组成了敢死队挡住了秦宜禄的兵锋,因为是雨夜的原因,秦宜禄的骑兵也无法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只能被这一支敢死队死死地缠住。 直到所有的黄巾主力带着丰富的物资从那座人桥上过去之后,张角才施施然的最后一个离去,临走时好像还回头看了秦宜禄一眼,天太黑,他也没看清楚,但总觉得那妖道是在跟自己挑衅。 而后,那座刚刚还坚如磐石的人桥,居然轰得一下就崩解了,无数在水中的黄巾力士手一松,人便已随波逐流,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滚滚滏水之中。 而剩下的,留在岸边的黄巾这时候已经被秦宜禄杀得没剩下多少了,眼看着雨要停了,则很快就放弃了反抗,也不投降,而是手挽着手,集体背诵着太平经的经文,朝着滏水一步步的走了过去,最终集体消失在了这条大河深处,随浪涛一同卷下游去了。 说句实在的,秦宜禄现在是真的有点胆寒了。 洗了把脸精神了不少,却是突然呼喊道:“玄德,玄德!!” “属下在!” 刘备闻言慌慌张张地连忙跑了过来。 “你带着你的人往下游走一趟,看看还能不能捡到几个命大活着的,今天死在河里的人有点多,带人把尸体清一清,触怒了河神是要降下瘟疫的。” “喏” 又过了不大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过后,作为节帅的卢植终于姗姗来迟,找到了秦宜禄后翻身下马,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壮节,你部伤亡多少?” “没细查呢,大概也就是两千左右吧,十亭里这就去了一亭了,很惨重啊。” “那斩获呢?” “也没细查,不算死在河里的,杀了大约有一万多人。” “哎~,你们这边的情况,我都已经听说了,杀敌一万,也算是一场大胜了,况且我们还收复了邺城,覆灭了反贼的阴谋,报到朝廷,无论如何这也是大功一件了。” “东边的情况如何呢?” “杀敌至少三万,投降者十万有余,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 “投降者十万?如何安置呢?” “正为此事而发愁啊,已经给朝廷上表了,不过我猜测,此事朝廷是万万不会管的,只会让咱们看着办,毕竟今上总不能亲自下个诏,让我将这十万老幼都杀了吧?这种有伤天和的事,谁干,那都是要脏了手的。” 秦宜禄闻言瞥了卢植一眼道:“节帅若是想忽悠我来当这个刽子手杀降,就别怪我今日不给你颜面,与你大吵一架了。我这人属疯狗的,生气了什么事儿都敢干的。” 卢植却是笑了一下道:“看你这个状态,我还敢让你干这个?你怕只是要跟我吵一架,可能还打算活撕了我吧。” 秦宜禄也恢复了笑模样道:“节帅您说笑了。” “也是问问你的意见,我不想杀,你更不可能杀,上面又不可能管,眼下还是战时,你我的精力都得放在打仗上,十几万的俘虏,十几万张嘴啊,这么大的包袱你说咱们能甩给谁呢?关起门来跟你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昨天晚上我若不是心软,明知道其中有黄巾的兵卒藏于其中,趁着劲儿一口气把他们都杀了,也就没这么多的烦恼了。” 秦宜禄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道:“一口气杀十几万的老弱妇孺,不心软这么一下,那还是个人么?更何况如节帅这般受世人敬仰,桃李天下的大儒了。” “难啊!” “魏郡这边,家势最大的是哪家?” 卢植闻言微微一愣,道:“元城束氏、繁阳冯氏,皆累世两千石的名门,还有个阴安审氏,也是两千石之家,且财力人力,也不让此于此二家,怎么,你想把包袱甩给他们?只怕他们三家加一块,也吃不下这么多人。” “能吃多少算多少,拍卖吧。” “拍卖?” “把这三家管事儿的人找出来,竞标,就地安置这十几万的降人,每家能吃多少报数,哪家报出来的数最多,就让哪家的子弟当邺县令,你是节帅,战时向朝廷举荐一个县令,分内之事也,只要不是太离谱,尚书台也不可能拦着。” “啊?这……还可以这样?这跟卖官鬻爵有什么区别,我等岂不成了阉党之流?” 卢植也算是开了眼了,官还有这么当的?事儿还有这么办的?这可着实是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了。 “你要是还有别的办法消化这些包袱,更好。” “…………” “你要是碍于颜面不愿为,就把你的节仗借给我使两天,我来安排。” “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了,不过邺城令……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千石县令啊,举荐闲人,总得讲点规矩吧?” “什么规矩,大得过十几万百姓的性命?” 卢植闻言沉默良久,道:“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实在不行就交给我吧,朔方郡挤一挤的话倒是也还能挤出一点粮食出来,并北四郡现在汉人太少了,隐患太大,把人弄过去,只要活得下来,并北以后也能安稳一些。” “你能收多少?” 秦宜禄想了想道:“五万吧,再多,我也真是没招了。” “嗯……我看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吧,你虽无节仗,却也有副帅之实,令君又素来对你颇多关照,你来举荐,我料尚书台应该也不会拒绝。正好咱们刚刚打了一场大胜,怎么也得稍微修整几日,能将此事处理完最好。” 这就是这卢植珍惜自己的羽毛了,不过他这么说,显然是打算在此事之上默认秦宜禄的所作所为了,而秦宜禄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却是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第125章 分兵 “你就是审配,审正南?” “是。” “挺好。” 审家最终拍得这个名额,秦宜禄倒是并不如何意外,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之所以找那元城束氏和繁阳冯氏一块竞标,也不过就是为了抬一抬价格而已。 因为说到底审家的底蕴还是稍微差了一点,虽然也算有人有钱,但也只出过一任两千石而已,也就是审配他爹,当过一任济阴太守,属于是刚刚从豪强转变成世家的新兴家族。 换言之他们家是极其需要一个邺城令这样的位置的,邺城毕竟是全国范围内数一数二的大城,而审配又是党人,曾给陈球当过掾吏,换言之有此机遇,对于审配来说,基本可以说是两千石已然在望了。 而这审配所要做的事情,却着实是出乎了秦宜禄的预料。 “你说……你要将这十几万的俘虏统统都吃下来?吃得下么?” “回君侯的话,这里毕竟是冀州,是魏郡,论人口的话,仅这一个郡,也比并州一整个州还要多,甚至算上隐户的话,可能比并州加上凉州两个州也不在话下。实不相瞒,其实只要能抑制一些本地的豪强,莫说十几万的流民,就算是二十万,也是能吃得下的。” 秦宜禄闻言笑道:“你们家难道不就是此地最大的豪强么?” “为国事、审家愿拿出所有土地以作表率。” “哈,你的胃口可真是不小,你这是想让这些俘虏都做你们审家的私兵么?” “…………” “算了,无所谓,你是个聪明人。只是你为什么说……希望迁移一部分匈奴、东羌、杂胡中的有功之人至魏郡?” “回禀君侯,此乃为君侯所虑也。” “为我?” “一来是此次俘虏之中,老弱妇孺实在太多,而男丁则相对稀少,这样的话恐怕早晚会出事端,二来更重要的是,此次黄巾起义,已将我大汉之衰弱尽数地暴露无遗,吾敢断言,今后的数年之内,匈奴、乌桓、东羌、九江蛮,都必成为我大汉的心腹大患。” “若是能将一部分异族借此事之机会留在内地郡县,娶汉族女子为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也已经和汉人无异了。” “更重要的是,以君侯在匈奴、杂胡人中的威望,他日恐怕是一定会引并州骑兵出陉道的,如此,若是有一批您的旧部在此地归化,到时候您取魏郡岂不是易如反掌?” “嗯?” 秦宜禄还真的是吓了一跳,道:“正南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汉室江山,已是风雨飘摇,能够鞭笞天下,重整山河者,君侯也!君侯若是不弃,配愿效犬马之劳。” 秦宜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做我的私臣?” “是。” “当真是一个聪明人啊,你能看得出天下大乱并不奇怪,只是你为何会主动投奔于我呢?凭你的家世名声……难道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了么?” 审配见这秦宜禄没跟他装假,而是直接顺着他的话头说了大汉将亡,群雄逐鹿之事,顿时便是大喜过望,这至少说明了秦宜禄的确是有此心的啊。 连忙道:“审家根基在魏郡,无论如何,我之主都一定要是魏郡之主,吾以为,以君侯之威望,他日若想取魏郡,一定是易如反掌。” 秦宜禄闻言,却是不禁在心中阵阵冷笑,而至于这审配说要当他的私臣,那是万万也不会去信的。 说白了这就是地头蛇么,正如他自己所说,谁能占据魏郡这块风水宝地,谁就能得到他们审家的效忠。 这审配,这番话中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什么所谓的私臣,那都是虚的,难道秦宜禄还能将此事公之于众,大肆宣扬么? 秦宜禄将来若是不能占领魏郡,那今日两人之对话自然也就当是没说一样,而若是能占领魏郡,他审配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他甚至怀疑这审配同样的一番话是不是和别人也这么说过,毕竟秦宜禄本来就对这审配有所存疑,此人在历史上也算是颇有一点知名度的了,其事迹乍一看,当真是忠义无双,然而越是琢磨,就反而越是觉得此人大奸似忠,实在不是什么好鸟。 当然,如果这审配真的成为秦宜禄的账下臣子,那么秦宜禄想要鞭笞本地豪强的话,恐怕就不得不放过这魏郡第一豪强的审家一马了。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审配的提议他确实是颇有一些心动的。 “回头,我会留下我的护匈奴从事傅燮在此地帮你,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商量着办,我让他全权代表我。” “嗯?这……君侯难道不留在邺城了么?” “嗯……我打算跟卢植分兵,去攻打黎阳,去对付兖州黄巾去了,张角退守广宗,我的骑兵之利已是十去其七,既然如此,还莫不如去攻打兖州,与皇甫嵩进行会师。” “原来如此,君侯,当真是深明大义啊。” 秦宜禄闻言,不由得一阵阵的苦笑。 什么狗屁的深明大义,他难道不知道剿灭张角比剿灭卜己的功劳要大得多么?难道不知,冀州要比兖州富庶得多么? 事实上他还真的是有点对张角有点胆寒了,不是说打不过他,实在是这个邪教头子太邪性了,秦宜禄害怕再跟他打下去,自己会忍不住阵前起义,直接加入黄巾军个屁的。 而对于秦宜禄想分兵去打兖州的想法,卢植在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就点头同意,给他写调令了。 随着战线的进一步远移,他的补给线已经大幅度的被张角拉长,而卜己所率领的兖州黄巾则随时可能断绝他的粮道,这么一想的话他还确实是挺不放心的,如果秦宜禄能去兖州,他心里自然就会踏实不少。 毕竟兖州也基本是以平原地形为主,更有利于秦宜禄的骑兵发挥,早点与皇甫嵩汇师,他这边的战事也会顺利许多。 第126章 目瞪口呆 黎阳城内,秦宜禄一手大咧咧地拍着桓典的肩膀,一手拿着一柄大黄弩道:“好弩啊,好弩,公雅兄无论如何,也得将这弩送给我几十个玩玩。” 桓典闻言一阵苦笑,道:“君侯说笑了,我能守得住这黎阳,全凭此黄弩之利,再者此乃国之重器,战后都是要归于武库,一点都不能少的。” 这桓典,自然便是此前朝廷派的几路援军之中,派给卢植的这一路了,此前卢植与秦宜禄在邺城厮杀,桓典便督军攻占了黎阳,在此守卫,阻挡兖州的卜己。 此人做过袁隗的掾吏,出身于沛国桓氏,那沛国桓氏的影响力比之汝南袁、弘农杨、颍川荀也只差了一线而已,乃是实打实的天下第四世家,因此秦宜禄对这位桓御史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心知这种人才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给自己做手下,索性也就并不摆出一副有礼的模样,相反,还故意摆出一副无礼的模样欺负于他。 万一此人要是个软弱可欺之人,让自己从他手里弄些从北军带过来的,这种绝好的军械呢?就说他手里这种大黄弩吧,这货的手里居然有一千多个!这是何等的奢侈? 这东西简直就是对付骑兵的神器啊! 哪怕是明抢,这东西他也要定了,不讲理就不讲理吧。 “公雅兄此言差异,我既然都已经来了,区区卜己又有何惧?至于回归武库,你就报点战损么,大不了我用上好的战马和你换,两匹马换一只弩如何?就这么说定了。” 桓典一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这秦宜禄的胡作非为,这简直……就是活土匪么。 “君侯,还是先说说如何能够收复东郡,乃至整个兖州吧,卢节帅既让君侯领兵,想必君侯一定也是早有妙计?” “妙计?哪有什么妙计,无外乎是兵贵神速,以万胜之势压上去而已。吾有铁骑两万,辅兵两万,对付一群泥腿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明天一早,你我直接率领大军一路北上,我亲自率领大军攻打顿丘,你来分兵一路攻打繁阳,让我麾下大将麴义去攻打卫国,如此咱们三路大军齐齐发力,定能使贼兵首尾不能兼顾,一举功成,到时候,咱们再去攻打东武阳、阳平等诸县,以我之铁骑,一扫河北诸县,先解了卢帅的后顾之忧么,至于大河南岸之地,不急,大河这么长,哪里不能过河呢?” 桓典闻言,微微有一点失望,但却也是情理之中。 说白了秦宜禄的战略就是简单的a上去,因为卜己的主力兵马都在黄河南岸的缘故,其实黄河以北是几乎没什么布防的,以汉军之强横,自然可以驰骋而去,顺便打那黄巾一个措手不及了。 说白了,压根就是没有战略,而且同时分兵三路,也没个主次之分,也没什么主攻、辅攻、牵制等基本的攻城策略,未免也太无脑了一些,随便一个什么人也能打得了这种仗,却是看不出,秦宜禄这所谓的名将之姿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不过要说理解,也确实是理解,事实上打仗这种事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奇谋妙计,绝大多数时候,将领只要能使上下齐心,剩下的自然就只是a上去而已。 “那……吾也随你一道而走么?黎阳城又交给谁来守呢?此乃重镇,吾也是几经惨斗才将此地拿下的。” “黎阳城么,让文远的本部,带着那点幽州来的民兵一并守着也就是了,区区蚁贼,还能反了天去?” “这……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了呢?要不我也留下来吧,我手中有一千强弩兵,黎阳有大河之险,往河岸上一架,贼军便是有再多人也休想过河。” “你那一千强弩兵不是送给我了么?” “…………” “哈哈哈,玩笑玩笑,我顶多也就是管你要个百八十具强弩,怎么可能直接从你手上划兵呢?哈哈哈,不过你的强弩兵我是一定要调走的,来之前节帅许了我便宜行事之权,你就不要再和我争了,总之,听我的就是了,我保证黎阳丢不了。” 桓典闻言无奈,毕竟无论是论级别还是论兵力,甚至是论后台,秦宜禄都不输于他,他好像也确实是只能乖乖地听话。 当天中午特意宰了羊吃了肉,秦宜禄又大张旗鼓的搞了三牲祭祀,祭拜的还是与黄巾相同信仰的中黄太一,仪式啊礼仪啊什么的都是标准而隆重,当然,也颇为冗长。 很是耽搁了一番时间,等到近三万人的大军出征的时候天色都有一些擦黑了,以至于,他们在出城仅仅只三十来里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安营扎寨。 再者就是那桓典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秦宜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也一同随军,还要求他一定要带上他的一千强弩兵。 事实上这种强弩都是两人,甚至三人、四人一组,一正兵往往会带一到两个辅兵,说白了不是弩服务人而是人在伺候弩,那弩很大很沉的啊! 就算秦宜禄的军中马多,可他手下的将士也不是人人都会骑啊,而既然他的强弩兵都已经带上了,自然他的其他兵种也就都一并带上了。 不得已为了这点强弩,整支军队的行进速度都不可避免的被拖慢了,反而只能像步兵一样行进,速度降低到了每天只有三十里。 明明黎阳至顿丘不过四百余里的路程,还都是平原官道,快马加鞭的话甚至可以朝发夕至,虽不能打黄巾一个措手不及,也至少可以让贼军的准备不那么充分,现在,估摸着等他们赶到顿丘的时候贼兵怕是已经固若金汤了吧? 他也不敢问。 因为这种安排在他想来,恐怕未必真的是这些强弩有什么大用,而是出于政治的角度,这秦宜禄是想要交好自己这个桓氏子弟,特意带上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分润一份功劳。 这个时候瞎问,这不就太不懂事,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么? 当秦宜禄一行人终于敢到顿丘之时,秦宜禄也确实是如他所想的一般开始分掉军队,派了一支偏师去打卫国,桓典终于有些急不可耐地自请按照原定计划去攻打繁阳。 然而秦宜禄却突然说长途行军有些疲累,让他先去把竿城给攻下来以供大军临时歇息之用。 这竿城虽然名字里带个城字,也确实是有城墙,但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乡罢了,而且也谈不上是什么战略要地。 一时间,桓典心中一百个不乐意,简单地表达了一下不解,秦宜禄却是有理有据,说什么将士们远来太过辛苦,不经修整就这样草率地投入战斗实在是太不智了云云,他也只能是将这口气暂且咽下,然后乖乖地去打竿城了。 当然,也没什么幺蛾子,凭他桓典手中的一千强弩打区区一个乡若是还打不下来那就太是天方夜谭了。 然后他在竿城又枯坐了两天,完全是枯耗粮草。 再之后,却是突然听说了秦宜禄已经派了一队杂胡骑兵背着他偷偷地赶赴繁阳的消息,这下这桓典彻底的破防了。 何着费这么大的劲不是为了分润功劳给他? 耍猴子呢? 于是勃然大怒的桓典当夜强闯秦宜禄的营帐,也不管什么上下尊卑了,指着秦宜禄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秦宜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国家养你这位君侯是为了让你在此枯坐耗损米粮的么?” “公雅兄不要这么暴躁么,来,坐,时间还早,咱们先喝个茶。” “君侯还有闲心饮茶?莫非是畏惧黄巾如鼠,不敢奋勇向前了么?你若畏战,不如将你部兵马交给我来统领!” 说完,却见秦宜禄身后的麴义已经拔剑而起,似是要斩了他一般,然后被秦宜禄伸手给阻拦住了。 吓了这桓典一跳。 然后又很快反应过味儿来,这不对啊! 麴义? 他不应该分兵一路去往卫国了么? 再看秦宜禄,依然是一副笑嘻嘻地模样道:“公雅兄是想要吾手中汉胡骑兵的指挥之权?可以啊,来,坐下来陪我好好地喝一会儿茶,这壶茶喝完,这三万将士的指挥权就全都交给你了,如何?不过咱俩打一商量,你把你那一千强弩兵送给我如何?” “你……” 这桓典就算是再木,也看出其中问题了,连忙问道:“君侯莫要说笑,您这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怎么说我也是一督军,难道就不能让我明白一些么?” “哈哈哈,公雅兄,坐,喝茶,越是临大事而决的时候,就越是要静心啊。” “我……” 一句骂人的脏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只得闷闷不乐地坐在了秦宜禄的对面,一脑袋疑惑地喝了起来,喝得尿意蓬勃的。 “报~,报~,报君侯。” “讲来。” “大胜!张司马已破白马,曲长关羽阵斩贼帅卜己,现已兵临濮阳,两岸浮桥已经铺设完毕,君侯可随时率领大军度河!” “卜己死了?关羽杀的?好!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公雅兄,这军队的指挥权,你还要不?” 再看桓典,却是已经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都掉到了裆部的位置上,看着跟尿了似的。 第127章 调虎离山 其实不过是最最简单不过的虚张声势,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兖州,尤其是东郡的地里是被黄河的一个大大的直角大拐弯一分为二的,河岸的北侧便是黎阳、顿丘、卫国、东武阳、乐平、聊城、等地,大地理范围属于河北地区,与冀州接壤。 黄河南岸则是燕县、白马、濮阳、离狐等地,两地之间因为大河阻隔,通行自然也不会太顺畅,自然也就延伸出了无数个重要的战争结点,比如南岸的白马、延津,北岸的黎阳等。 斩颜良诛文丑的位置就在这里么,虽说是演义有所演绎,但大体上这地方就是后面打官渡之战前哨站的那一片。 黄河弯曲,对于南岸来说,最重要的重镇无疑便是位于黄河大湾内侧的濮阳了,这里稍微向西一点,就是白马、延津,可以随时派兵支援,过了白马就是北岸重镇黎阳。向北,过了黄河便是顿丘、卫国、范阳三个连成一线的城市,也可以随时支援,汉军从北岸进攻顿丘,需要顺着黄河绕弯子的方向跟着黄河绕圈,从黎阳到顿丘足有三百多里,而从濮阳派援军到顿区则只需要过条河就是了,也就三四十里。 再加上濮阳本身也是既富庶,又有临大河之险要,卜己又不傻,自然会将主要兵力放在这个地方,汉军不管怎么打,他都有主力兵团可以迎上去,真要是战事不顺,也随时可以退河而自守险要。 然后就有了秦宜禄之计了么,也就是大张旗鼓,还故意磨磨蹭蹭的在黄河北岸进军,还摆出一副要兵分三路,一举将黄河北岸扫荡干净的架势。 卜已也确实配合,果然上当,随着北岸诸城的告急,他便源源不断的将他的主力部队全都派去北岸的顿丘诸城了。 自然也没有料到,秦宜禄居然会将最重要的玄牝义从和河套义从,乃至于一部分匈奴精锐都伪装成辅兵的样子暂时交给了张辽和刘关张指挥,然后出其不意的连夜铺设浮桥过了白马渡,更是飞索而上的将白马城都给拿下了,进而直接将兵锋抵在了濮阳的城池边上。 兵贵精而不贵多么,虽然兵力确实不多,但白马城本身也确实不是什么大城,面对秦宜禄收下最最精锐的王牌嫡系,加上张辽和刘关张这样起码历史上都算名将的一个组合,秦宜禄自然是信心十足。 至于他带到北岸这边的所谓主力,那反倒是成了用于诱饵的仰攻,那些分拨出去攻打繁阳和卫国的两支分兵,则压根就是作为辅兵的鲜卑人,连兵器铠甲都不全。 当然了黄巾的战斗力和装备也不咋地,和这些鲜卑兵比也就是半斤八两,不指望这些鲜卑兵能有什么建树,吓唬吓唬人问题总是不大的,卜己也确实是上当了。 就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死了!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真的是这货倒霉,听说了白马渡失手的消息之后火急火燎的就带人去了白马城想在白马城阻住汉军。 急么,就只带了骑兵先行,想着是先进了城,亲自指挥守军守城,再等待后面的援军慢慢赶上,谁成想白马渡易手之后白马城几乎是紧随其后的就也跟着被张辽攻破了,这卜己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作为哨探去打探消息的关羽。 他看关羽兵少,也就没躲,还想着抓俩舌头问问白马的情况,而关羽呢,还以为这也是哨探呢,艺高人胆大,也没躲,而是冲上去就将这个看上去也像个曲侯的家伙给宰了。 宰完之后看敌方的反应才知道,呀?这居然是贼军主帅? 秦宜禄都感觉不可思议,白马这地方是命中注定了就旺关羽么? 如此一来,原本只是略施小计的秦宜禄,莫名其妙就得了个超级大胜啊!这怕不是一鼓作气的话,能将濮阳城给打下来,进而收复整个东郡甚至是整个兖州? 就很神奇! 至于说,将指挥权交给桓典什么的,自然就是纯粹的玩笑之语了。 桓典在心中震惊之后自然也不免有些腹诽: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不跟自己说?为什么一直到最后才自己震惊这么一下,导致自己近乎于出丑?又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开如此不好笑的玩笑说什么要把军队的指挥权让给自己? 这是在给自己这位督军一个下马威啊! 事实上桓典作为督军,即便是卢植身为节帅也确实是不得不给他几分颜面,名义上,至少从官职来讲,他也确实是可以对秦宜禄产生一定的压制的,而经过了此次这样的事,以后,自己自然就不太可能制衡得了这秦宜禄了。 懂军略还懂权谋,怪不得,人家起势的这么快呢。 不过却也知道此时战机已现,正是立功和扬名的大好时机,当下连忙请战道:“君侯真乃神人也,典心悦诚服,还请君侯莫要再说此等玩笑之语,速速下令吧,吾等愿随君侯死战!” “也好,那,事急从权我就直接下命令了,麴义。” “末将在。” “鲜卑骑兵杂胡骑羌氐骑全都交由你来统领,阻击北岸黄巾,顿丘、卫国、繁阳三县围而不必打,若其出城往南逃,便集中优势兵力,倚仗骑兵之利剿灭之,往北去的话则不必去干涉他们,我料定贼众绝大多数粮草一定都还在濮阳,只需坚守得住,十日之内,其众必溃。” “喏!” “桓典” “下吏在!” 这个自称可以说是极其的不合适了,毕竟人家桓典即便不算督军的这个临时差遣,人家正经的职位也是堂堂侍御史,直属于朝廷三独坐中的御史中丞,这特么可是监察官!见官大三级的。 可以说人家这个身份,即便是面对三公或是三独坐,也未必就需要谦虚到以下吏自称的地步,秦宜禄算什么呢?若无手中的兵强马壮,寻常的两千石甚至还要低这桓典半头呢。 显然,这桓典都这么不要脸了,一方面固然是想借机讨好秦宜禄,表明自己听话懂事的态度,以期接下来的战斗中分润更多的功劳,另一方面,这也是他此前故意将战略隐瞒于他,此时骤然大胜之下,将这位名门子弟彻底的给折服了。 收到这份善意,秦宜禄也是乐得面带笑意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随即正色道: “你领你本部兵马,驻守竿城以做三军后援,此地濒临大河,与濮阳隔河相望,若有漏网之鱼三三两两过河,凭尔之强弩射杀之!” “喏!” “至于其他的朔方骑,随我渡河,兵发濮阳!” 第128章 你俩谁管谁叫哥 “君侯妙计,真乃神人也,幸不辱命,贼势已破矣!” “是啊是啊,多亏了君侯的妙计,相比古之先贤,恐怕也不遑多让啊。” 一过了河,负责接应他的刘备等人便喋喋不休地对着秦宜禄夸赞了起来,直把今日这一战的功劳全都安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虽是也觉得心中一阵舒爽,却也谦逊地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几百年前就已经有过成命战役的东西,也当不得如此吹捧,这都已经是军事常识了,卜己能够上当中计,也是因为他不晓兵法,颇有些愚蠢,而此战之所以能够功成,还不是因为尔等将士用命之故么?” 说罢牵起刘备的手道:“玄德此番,功劳也必是不小吧?至少你这浮桥搭得还是不错的,就凭此,此战之后我也定要举你做一地小县县尉的,吾虽没有节仗,但此事,料来也不会有人反对。” 刘备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向秦宜禄拜谢。 小县县尉,这样的官职对于能在涿郡黑白通吃,做得了马匹生意的刘备来说虽然也未必就有多了不起,而且可能就算是使劲贪也没他现在倒腾私马赚得多,但这毕竟是由灰转白至关重要的一步,有了这个,日后才能有鹏程万里。 大城市的帮派大哥和小城市的公安局长,聪明人自然分得清是哪头重哪头轻的。 不一会儿,张辽等人前来迎接秦宜禄,一番勉力自不必说,而等到关羽在张辽的引荐下拜了秦宜禄,面色因兴奋明显看得出愈发的红润,却也只是矜持地说了拜见君侯这四个字之后。 秦宜禄看了看这身材高大的关羽,又看了看身旁笑容灿烂,一脸讨好和感激的刘备,不禁心中微微一动,一个极其邪恶的想法便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一把抓住关羽的手,想做亲昵姿态地搂一下他的肩膀,却发现这关羽实在高壮,遂而作罢,口中极为热情地道:“听说云长此番立下了奇功,斩了这濮阳黄巾的匪首卜已么?” 关羽闻言愈发的得意,脸色也愈发的红润不已,却矜持地道:“运气好而已,杀他时,也不知他就是贼帅。” “我听你这个口音……不像是幽州人啊,反倒是有点像是并州口音。” “这……吾乃河东人。” “河东人么?怪不得,河东挨着并州,山河表里,本就是一体,风俗文教,倒也类同,如此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颇有缘分,居然也算是半个乡党,那云长你是河东哪里人,又是为何成为了幽州义勇呢?” 关羽闻言,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道:“不敢欺瞒君侯,吾乃是河东解县人,在乡中犯了些事情,杀了本地一吕姓豪强及其随从一十八人,遭官府通缉,这才亡命天涯,逃到了涿郡,多亏大哥收留,这才得以安身立命。” 嗯……游侠头子庇护一个身背十八条人命的在逃的杀人犯,很特么的合理啊,就是如此一来,却是没有因卖豆相识,一见如故,拜为异姓兄弟这种故事值得称颂了。 不过却是也让秦宜禄心中的算计也多了几分成算,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一口气杀了一十八人么?果然是好本事,哈哈哈,想必杀人之前,必是遇到了不平之事吧?族中家人可还安好?” “这……说来惭愧,哎~,羽不孝,自流亡之后,与家中已经彻底断了联系,也实是不知,家中情状如何了。” 说到此处,却是连关羽这般的好汉子,也不禁眼含热泪。 “嗯……以你今日之功劳,本该举你大用,既有此等遭遇,可愿回乡去看看?河东太守董公乃吾昔日恩主,与我关系素来极佳,你是先在河东做一千石军司马呢?还是想干脆回解县,做那解县的县令呢?凭你今日之功,以及我与董公的关系,只要我举荐,此事,我看十之八九应该是能成的,退一万步来说,求上得中,至少让你做河东的督邮,总不会有问题,云长以为如何?” 关羽闻言,两眼珠子灯泡似的就亮了起来,原本含在眼眶的几滴热泪更是直接飙射到了秦宜禄的脸上:“君……君侯此言当真?” 秦宜禄脸色一板,故作不悦道:“不当真我是在陪你戏耍呢么?你若是不愿衣锦还乡,那就算了,我给你往别的地方安排便是。” “啊不,不不不,羽日日发梦,都想回乡侍奉双亲,此……羽心之所愿,不敢请而,愿做解县令,两千石也不易,君侯举荐之恩,羽之再生父母也,还请受羽一拜!” 说罢,却是干脆就跪了下来,给秦宜禄磕了。 秦宜禄呢,自然也是大喜过望,这关羽如此一磕,凭此人之忠义,又是在董卓的地盘上,还是秦宜禄的邻居,日后他还跑得了么? 至于刘备…… 秦宜禄眼珠一转,道:“嗯,也好,今日本君侯便受了你这一礼,汝既受玄德庇护大恩,不可不报,他今日之功劳,求一小县县尉也是不难,但想求一大县却是颇为不易,我便运作一番,你回头给董公递个条子,我请他批了,将其置于汝之麾下,汝亦当好好关照才是啊。” “这……” 关羽和刘备俩人闻言,忍不住齐齐就是一愣。 关照了么? 好像确实是关照了,毕竟解县可不是小县,给关羽的官职是县令而不是县长,何况这还是河东的县,属司隶,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 刘备想在这地方做县尉,他的功劳是不够的,说白了这里面是有着秦宜禄的关照和关羽的人情在的。 然而这个任命,就让这刘备和关羽两个人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关羽做县令,刘备做县尉,以后谁管谁叫哥呢? 要知道,真要论年龄,他俩指不定谁比谁大呢(元明清三代陆续有人考证关羽比刘备大一点,不过都没什么可信度)。 然而再如何不舒服,这俩人也万没有推辞的道理的,关羽自不必说,刘备对他至少是救命、收留两大恩,他报答刘备是理所应当之事,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不介意把县令的位置让给刘备做,可朝廷也不能允许啊,这把朝廷命官当什么了? 刘备更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是正儿八经的在提携他,给曾经的小弟当小弟固然是不好意思,但难道这么好的资源他还能不用?这资源用得多仗义啊!再说关羽当他的领导,怎么说也比跟一个陌生人要舒服吧? 真要说不爽的话,谁让这关羽运气好又真有能耐,居然真的就宰了那黄巾的兖州大帅呢?难道他不爽的是关羽立功心生妒忌?这不就更成了小人行径了么? 这刘备是游侠头子,还是苦出身,是真的跟他娘做过织席贩履事的,这样的人,难道会因为区区不好意思四个字,把送上门的前程拒绝掉? 见关羽面露些许尴尬之色,生怕此事因关羽抹不开颜面而黄掉,却是反过来当先出列,朝秦宜禄大礼而拜道:“谢君侯恩典!” 起身,率先冲着关羽抱拳一礼道:“云长兄,日后,咱家可是要受你多多提携了。” 第129章 贼子王度(第5章6k就一章了) “老师请看,这边是濮阳城了,背靠大河,前临濮水,大军施展不开,其护城河更是直接与濮水相连,万难断绝,我部兵马多为骑兵,攻城之战非我所长,然而贼心惶惶,又已是兵力无多,主帅新丧,是不是可以考虑劝降呢?” 城下,张辽毕恭毕敬地向着秦宜禄献上自己的军建,面上也并没有少年得志,刚立下大功的骄傲之色。 这是自己的亲徒弟,秦宜禄对他自然是无比放心,也并未像刘备关羽这般,根据其功劳大小事先便给出了奖励以安抚人心,而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建议,暗道自己这徒弟果然是有长进。 然而闻其言,却听账下一人突然用并不算太小的声音嘀咕道:“以我军之精锐,又有如此大胜之势,劝什么降呢?这又怎么算呢?就算是君侯心怀仁德之念不愿多造杀伤,也大可以等这濮阳被攻破之后再让他们投降也不迟么,否则他们指不定要提什么条件,还得安置他们。” 秦宜禄微微有点诧异地望去道:“是何人在说话?既是献策,怎么声音如此之小,也并不越众而出呢?” 然后秦宜禄就见关羽和刘备两人一手拎着一边的将人给提溜了出来。 “回禀君侯,此人乃我二人的结拜兄弟张飞张翼德,实在惭愧,他……他其实也不是在献策,只是我这兄弟天生一副大嗓门,他刚刚其实是在压着嗓子跟我们私语,就是这……私语的声音实在是大了一点。” “噗呲。” 秦宜禄一个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俄尔不大一会儿,账内所有人都忍不住乐出了声,张飞也是尴尬的脸面通红,竟有些无地自容了。 “翼德恐怕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没有说吧,你们兄弟三人自甘做义从驰援千里从幽州大老远的都赶到这兖州来打仗来了,说是为国为民固然没错,但为国为民之同时也也为了自己谋个出身,这也没错,谁不想升官发财呢?” “玄德与云长如今都已有了功劳也有了出身,翼德想必是心中也不太平衡吧?有功劳才能升官发财,我若是把濮阳城都给劝降了,则整个东郡都将再无战事,甚至整个兖州只怕也能基本平定,自然也就没什么军功能够分润给你了,是吧?” 这话其实就有点诛心之言的意思了,是很不好回答的,关羽和刘备两人闻言都不禁为张飞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 都没等俩人心中琢磨清楚这事儿应该怎么回答,就见张飞这憨货,居然特别坦率地点头承认了,道: “哪有什么不平衡?只是失落而已,还想着上阵杀敌,也立下点功劳,杀个敌军大将什么的,好让君侯也看看俺的本事,现在不打了,自然有点不痛快,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嘀咕的声音大了一点,可俺真不是故意的,君侯要罚便罚俺吧。” 秦宜禄闻言,也是不由被这憨直之人给逗得笑出了声,不过他也知道,军中如这张飞一般所想的绝不只他一人,只是旁人都没说罢了。 稳赢的大胜之局,将士们可是一点都不反感战争的。 想了想,秦宜禄笑着道:“劝其投降,也不过是为了一试而已。” 说罢,却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张角和冀州黄巾,忍不住便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样的军队,真的会投降么? 继续道:“贼军真降了,对尔等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兖州平定之后本侯也是哟继续南下去豫州与皇甫嵩会师的,又怎么会没有仗打呢?” “你既说自己有勇力,又想立功劳,本侯倒是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有一要紧之事可以交给你去做,就是不知你是否把握得住?亦或是敢不敢去?” “有何不敢?君侯请说。” “去濮阳,做我军劝降使者如何?也好让彼辈贼军看看你的悍勇。” 却也确实是个危险的差使,事成了,其功劳至少不在刘备之下,张飞艺高人胆大,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便大大咧咧的一人一马来到了濮阳的城关之下,远远地放声大喝一声,吸引了城上黄巾的注意,道:“鼠辈听着,尔等已是山穷水尽,何不速降?我家君侯宽仁,乃天下人所共知,曾将十数万降人安置于魏郡之内,只要尔等愿降,我家君侯保证各位绝无性命之忧,或是让尔等各归家乡,或是集中划拨土地与尔等进行安置。还不投降,是在等什么?” 这墙上黄巾本就是人心惶惶,实际上那张飞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人琢磨着投降能否免于一死了。 这东郡与魏郡乃是临郡,或者干脆点说,濮阳距离邺城总共也没有多少,邺城那边十几万黄巾老弱被俘又留在邺城就地安置,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也是有所耳闻,虽然具体的安置方法不得而知,但这些人至少留下了性命大家还会知道的,此时这张飞既然说了投降不杀,众人自然也是纷纷有些心动。 黄巾么,自然也是没什么规矩的可言的,见状,许多人纷纷靠着城头,七嘴八舌的问起了张飞秦宜禄的投降政策来了,张飞也扯着嗓子一一作答,居然神奇的一片和谐。 见状,秦宜禄在远处不由得在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军心如此,这支兖州黄巾的新主帅就算是不想投降,恐怕也是别无选择了吧?而且以他对黄巾体制的了解,黄巾这种组织,各路黄巾之间一旦失去了主帅,大概率根本就找不出一个能够统领剩余部众的新帅。 因为这是个靠宗教聚拢起来的组织,而这个宗教本身发展的时间又极短。因此实际上,各个所谓的各路黄巾主帅,就是各路黄巾的传教士么,至于除此之外的中层,乃至基层的黄巾组织,根本就是一塌糊涂,甚至完全没有了。 传教士活着的时候自然可以凭自己的信仰号召力团聚民众,一旦死了,其实连换人都没法换,所有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聚起来闹事的时间也仅仅两个多月而已,莫说什么威信,想找个大家都认识的人恐怕都不一定找得着。 见城墙之上此时已经放了一个筐下来,而张飞也已经怡然不惧的坐了上去,像坐电梯一样的被拽上了城头,秦宜禄不禁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 “阁下便是汉军使者么?” “正是,你又是何人?” “吾乃兖州渠帅王度。” “哦?你这新渠帅当得可倒是快。” 王度闻言只是笑笑,却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道:“你当真是来劝降的?还是来挑衅叫阵的?别让弟兄们弄得误会了。” “挑衅叫阵?就你们现在的这个士气,还有挑衅的必要?” “那却是奇了,听你口音明明是出自燕地一代,为何却能在出身于并州的镐乡侯帐下得了如此差事?若说你是镐乡侯的亲信,吾却是不怎么信的。” “哼,你家爷爷是幽州涿郡张翼德,承蒙君侯信任给了这个差使,至于俺是不是君侯亲信,这与你又有何干?” “哈哈哈,也罢,那就暂且将此处放下,镐乡侯的承诺,吾倒是相信此乃一片真意,然而据吾所知他手中并无节仗,非是汉军三路主帅之一,吾等凭什么相信,他定下的事情将来朝廷就不会推翻?亦或是我凭什么相信,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也会赦免我等罪过呢?” “你……” 张飞闻言不免有些僵硬,事实上这还真是秦宜禄此次招降最大的bug之处,那就是他虽然兵强马壮,但他却并没有真正的决断之权,即便是向朝廷上表请奏,提这个建议的人也必须是卢植才行。 不是说,黄巾都是一些没见识的泥腿子么?怎么如此轻易的一眼就看中了此处破绽? 偏偏这张飞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主,一时被问住了竟也不能想出什么话术,只得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君侯自然会劝说卢帅叫他行此计策,我家君侯乃张师弟子素有仁将之命,既已应承尔等,自不会食言,尔等又何必多问?但有可与不可,回应而已,以为咱家是在个尔等商量么?” 那王度闻言又笑道:“原来如此,也好,不过此事毕竟兹事体大,吾这所谓渠帅也是日前卜帅去后新立,威能不足以服众,使者可否于寺中稍许歇息,待吾与诸小帅商议一番?你放心,吾若是想要对你不利,只需现在下令让弟兄们一拥而上便是。” “哼!料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好,我就给你半个时辰商议,让人给三爷我备好酒肉伺候着!” “呵呵,使者请。” 这王度倒也痛快,居然笑呵呵地真的命人去给这张飞做饭去了,而后又命一众小帅进了房里议事。 众小帅不明所以,有那性子急的,一进门就开口问道:“王度,咱们真的要投降汉军了么?这……这汉军统帅说的话,咱们能信么?” 王度点头,肯定地道:“若是庞的汉军将领说这话或许有虚,但秦宜禄说这话,却是能信的,此人非一般汉将能比,乃天地间真正的英雄,他老师张奂早年就甚少造杀孽,素来以德服人,他这个弟子也是青出于蓝,曾在并凉之间安置了五万鲜卑降卒,咱们若是肯投降,至少能保证不会比那五万鲜卑人过得更差。” “若此说来,此事当真可行了?” “若是只为活命,或可行矣,若是与之战,咱们绝大多数兵马全都困于江北,他们却缺乏粮草,吾等枯坐江南,却是有粮无兵,凭这秦宜禄用兵如神,吾等想出城渡河去接应江北弟兄已是万难,却已是十死无生之局。诸位,选吧,是生是死,是战是降,终究还是要你们来决定,说到底,我这所谓的渠帅其实反而才是黄巾的外人。” 众小帅闻言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若是这位汉军侯爵当真可信,或许……” “哪还有什么选择了呢?螳臂当车,岂不让人笑话?” “是啊,眼下这兖州局势,分明败局已定啊,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咱们已经没救了啊。” “其实咱们这些人哪里是打天下的料呢?自与这朝廷正式的官兵交手才多长时间,局势就已经崩坏到了这般地步,哎~若非是实在没有活路,谁会乐意造反呢?既然这个君侯愿意给咱们一条活路,那不如……” 王度见状笑着道:“这么说来,诸位渠帅都是同意投降的了?” 众人闻言又一次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说一句不是,显然是都默认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这个外人对尔等不客气了,来人!” 一声大喝,却是有数十名刀斧手突然从门外杀出,将他们团团包围,直惊得众人惊恐不已,一个个的全都变了脸色。 “王度!你这是何意?” “何意?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诸位要背弃天师,背弃黄天,这时候还来问我何意?” “王度!你……你一个外人,你……何必呢……” “是啊王度,不是你刚刚自己说的么?负隅顽抗死路一条,投降那位君侯,反而一定能活。” 王度闻言哈哈大笑:“是啊,我是外人,然而尔等以为我为何要加入这黄巾军?难道我也是活不下去之人吗?大汉天下,早已经从根子上烂了!京中的党人与阉宦年年争斗,国之权柄,视之如同玩物,各地两千石无不视各地子民为鱼肉大肆搜刮,天下的土地也尽数被那豪强所垄断,汝等可知吾之家乡东啊,每年光是弃置道旁于不顾的弃婴,竟也有数百之多么?这样的天下,难道不应该被推翻么?!”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所谓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戮矣!至此君主乱命之时,难道不该反了这苍天么?这,也同样是圣人之道矣!” 这段话出自于《大学》,这些黄巾小帅听得懂才是见了鬼了,但这王异面上的那一抹疯狂,他们却再是熟悉不过了,一时间,他们却是纷纷都不忍对这王异这个外人破口大骂了,一个个的都不由自主地便低下了头。 说来这王度,和这其他的黄巾渠帅还真不是一回事儿,此人的身份,其实压根就不是黄巾,也根本就不信什么太平之道,中黄太一,而且恰恰相反,此人乃是地地道道一儒学生。 黄巾造反的时候,各地郡县的官吏中绝大多数都是在黄巾打过来之后弃城而走,只有极少部分是与黄巾作战不敌战死的,而黄巾在抓住了汉朝官吏之后,也几乎毫无例外的全都是扔进锅里活活煮死的,根本就不接受投诚。 老百姓实在是恨死这帮贪官污吏了。 然而王度绝对是例外中的例外,此人当时任东阿县丞之位,也即是一个大县的二把手,考虑到东汉时县令本人大多都不亲自办公,实际上的一个大县之主! 这位王度的做法却也是绝了,非但不跑,反而发动兵变,主动响应黄巾,又带头将县城给烧了! 然后带着县城全部的县卒去投奔了黄巾!是通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才得到的一渠小帅之位!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当这王度带着部队赶回东阿的时候,东阿本地有一个叫做程立的名士,居然骗了一批原本要逃跑的老百姓又回去把原本已经是一座空城的东阿给重新占住了。 再然后这个王度却是没有再次攻打东阿,望了一眼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城池一眼之后,就投奔卜已去了,好像他真是被程昱领着一群老弱妇孺给打跑的一样。 也正是这件事让程立这个原本只是兖州地区,甚至只是东阿县城范围内稍有名气的小名士,一下子就名声大噪,成了天下范围内都有名的大名士,为日后其在曹魏位列三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个程立,自然便是日后改名,创造人肉军粮的大好惹程昱了。 不得不说,跟这程昱做老乡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也不知这批被他忽悠着用血肉之躯阻挡王度给大汉王朝续命的老乡是否就是日后给曹操做了人肉军粮的那同一批。 黄巾么,人才实在是太少了,各大渠帅都是传教的出身,传教的主要方式也是靠唱顺口溜,懂得个屁,似王度这种当过县丞的人才那自然便是鹤立鸡群,很快就展露了头角,成为了卜已的腹心。 那卜已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近乎横扫兖州,又能忽南忽北的转进与波才练成一片向洛阳朝廷施压,使出这种大战略来,其背后其实一直都是这个王度在操盘。 这次卜已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斩杀,也确实如秦宜禄所料,他们根本就推不出来一个有足够威望能带领得了所有兖州黄巾的新渠帅出来。 然后大家齐齐的就把有本事,又没什么势力的王度给推了上去。 再然后,就是这样了。 “王度,我等也不想降,只是事到如今,负隅顽抗还有意义么?而且你刚刚直接下令把那汉使杀了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莫不是特意寻了个借口想杀我们吧?” “负隅顽抗么?确实,确实是负隅顽抗了,不过这又怎么能说是没有意义呢?一旦咱们降了,秦宜禄就能立刻率军南下与皇甫嵩合兵一处,这秦宜禄兵马强盛又用兵如神,皇甫嵩得此强援,豫州的弟兄们岂不危险了么?”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各位以为,覆灭这苍天的是咱们么?此时这天下真正的胜负就是在豫州啊!咱们兖州黄巾,其实就是给豫州黄巾壮声势的。” “卢植刚北上的时候我就向卜帅建议过,咱们根本就不应该管他,甚至濮阳都应该放弃,应该全力南下,以定陶为中心,虎视陈留才是上上之策,将这兵马主力牵制在这黄河沿岸有什么意义?此处难道是大汉的腹心么?如今黄巾之希望根本就不在张角,而是颍川的波才啊!可惜,他竟不肯听我的,否则,何至于会有今天?” “我等肯定是要死的,然而多坚持一天,就能为波才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如此,咱们死的才有价值啊!” “至于你们,谁说我会将你们全都杀死了?我还要你们跟我去杀那张飞呢,此人乃是汉使,若是劝降而死,岂不是大善?如此一来那秦宜禄自然再也不会招降我等,只能是奋力攻城,牢牢被牵制在此处,而我等也就只能是拼死而战,为波大帅拖延时间了啊。” “那么诸位,尔等是愿意随我一同去杀那张飞,甘为先锋呢?还是愿意现在就死呢?” 第130章 猛张飞断腿出逃 也不知应该说这张飞是心大,还是该说他勇敢。 到了县寺之后真的就堂而皇之地大口大口吃吃喝喝了起来,捧着酒坛子就先闷了个痛快,看起来真的是一丁点都不紧张。 待得王度率领着一众小帅破门而入,手持兵刃的闯进去的时候,就见那张飞在愣了一下之后,居然扔自顾自地抓着盘子中冷肉,大口大口在往嘴里塞。 “何意?要来杀咱家么?” “为大业,只有请使者一死了。” 张飞闻言也没说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之类的废话,而且第一反应居然也不是找武器来自卫,反而愈发地大口大口吃起了东西。 “汉使是打算做个饱死鬼么?” 张飞没搭理他们继续吃,直吃得嘴巴鼓鼓好像个大蛤蟆一样。 “诸位小帅,上吧?” “杀!!” 两名黄巾的小帅率先冲了出去,抽刀便砍,张飞则是突然暴起,拎着桌子腿将桌子直接拍在了其中一人身上,而后一闪一抓,扭着另一人的手轻轻一拽,直接就将其胳膊给扯开得脱臼,一脚踹过去踹在心口,直将人踹得飞出去两米远去,而那把环首刀则也已经落在了张飞的手里。 而后,瞪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扫视了这些黄巾一大圈,有心想说点什么场面话,奈何嘴里的食物太多没嚼完,索性也就不说了。 说来,此时此刻的这位张翼德,要说什么战场上的经验,其实跟没有也差不多,这要是在战阵之上披坚持锐,他也未必就拥有万人敌的本事。 然而作为幽州一代有名的游侠,大哥刘备的左膀右臂,这类街头斗殴一样的战斗他可是经验太丰富了,只扫了这么一眼,张飞隐隐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些许明悟。 ‘这王度……是在逼迫这些下面的渠帅对自己动手,他身后的那些兵不是为了对付自己,而是为了对付那几个渠帅。’ ‘来的人并不算多,而且也并不如何齐心。’ “诸位,上啊,咱们这么多人,被他一个就给唬住了么?上啊!” “嗨!” 却是张飞在将嘴里的肉食咽下去后突兀地一声暴喝,声音大若惊雷,直吼得众人齐齐地愣了一下,随即他整个人便主动像一只野猪一样的朝王度杀了过去。 “保护渠帅!” 然后就见,野猪一样的张飞突然拐了个弯,居然放弃了直接攻击王度,转而朝他身前的一众渠帅砍了起来。 他的身材高大雄壮又经验丰富,先声夺人的一刀捅死了一个之后也不抽刀出来,而是低下头将身子缩在他的后面,用那个刚被捅死的人当了盾牌,奋力的往前一顶! 王度的人在刚才的一瞬间都跑到了王度的身边去保护王度去了,电光火石之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忘记了堵门口,再加上这张飞确实是颇有力气,居然真的就让他这么顶开了门口的封锁! 而后这张飞一个前滚翻,在地上像是球一样的从人群中滚了出去,然后撒腿就跑。 “追!” 就见张飞在跑了两步之后突然突兀地回头,又是一声大喝,宛如狮子吼一样的大嗓门直接吓得离他最近追得最急的那人一机灵。 然后就被张飞夺过他手中的环首刀一刀枭首,那头颅在高高地血压下直飞起来了两米多高,直骇得王度等一行数十人呆立当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飞已经又跑出去十余米了。 而他们这么多人,居然一时因丧胆而踟蹰,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去追上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越跑越远。 然后一路跑上了城墙。 在城墙上的士兵们完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张飞一个人跑过来,还浑身都是血,一时都是懵的,也不知这投降之事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此人又到底是敌人呢?还是朋友? 以至于居然谁也没有拦他。 还是好一会儿后王度带人重新追了回来大喊了一声:“杀了他!” 众人这才大致搞清楚了状况,却又忍不住的一阵茫然。 而此时的张飞在这濮阳的城头之上都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几个懵懂的兵卒恰好挡在张飞的前路之上,见张飞如此悍勇,大多人本能的在有点懵的状况下居然就往旁边躲了一下。 只有几个傻缺挡在了张飞的面前,可他们又如何能挡得住张飞? 连撞带砍的,不过片刻的功夫张飞便已又杀了三个,跑到了城墙边上,回过头冲着王度冷然一笑,然后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哎呀~” 濮阳城作为东郡的治所,这城墙自然是很高的,差不多有三层楼的高度,这张飞又不会轻功,这一跳虽然也做了卸力,却是也直接就把两条腿都给摔折了。 然后,他就颇为狼狈的在地上,滚啊滚啊滚的一点点跑。 但好在他跳下来的时候一直关注着城内动静的秦宜禄和其他汉军也都已经看见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有汉骑将其接应而走,而秦宜禄的脸色也已经是转瞬之间就从春风满面变成了一片铁青。 又过了好一会儿,当秦宜禄终于在伤兵营见到了张飞,据军医所说基本没啥事儿,在城里的时候也没受伤,只是单纯的摔断了两条腿,好几处骨折的时候,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来。 发自内心地赞叹道:“翼德果然是悍勇之人啊,旁人遇此绝境,非得是十死无生不可,翼德你竟能活着回来,真是了不起。” 张飞闻言面色苦的个个老黄瓜似的,哀叹道:“双腿都已经废了,又哪还能谈什么悍勇。” “吾已经问过医者了,你这腿只是断了又不是碎了,只需要接好骨头,用布条绑上,再辅之以药物、夹板固定,至多也就一二年的功夫,也就能恢复如初了。” “哎~,但愿如此吧。” 张飞自是依旧失落无比,本来是想立大功的,谁成想却反而把腿给断了,真歇个一两年养好了伤,到时候这仗怕是早就打完了,而似他这种出身的边郡鄙夫,若是没有军功,又何来出身二字呢?他这断得哪是腿啊,分明是一辈子的前途啊! 秦宜禄知他心中所想,也不知如何安慰,事实上他自己这会儿也是哭笑不得,甚至颇为恼火的。 本来他以为,此事成的概率应该是极大的,毕竟黄巾的情况都已经摆在那里了,自己又有着这么好的名声,他们按说除投降之外应该是没有他路去走的才是。 之所以安排张飞去当这个劝降使者,实则也是故意送功劳给这张飞,好将使在关羽身上的套路再在他身上使一遍,万一成功的将他从刘备的手下变成自己的手下了呢? 谁曾想居然会变成这样? 张飞闻言,一五一十的将前事给说了,也让秦宜禄的眉头不由得紧紧地锁了起来。 刘备是个冲动的性子,闻言立刻道:“备愿自请此战先锋,带领本部兵马先登。” 关羽也在一旁面色阴沉地道:“君侯,请您给我调派三千兵马,必破此城!” 秦宜禄却是伸出手来制止住了两人,沉思道:“原来如此,如今这黄巾之中做主之人竟是原来的东阿县丞王度么?是他裹挟了黄巾中的其余将校逼迫他们杀你?此人,倒是有点意思,这是在以身作饵,为波才争取时间啊。” 第131章 调兵遣将 “君侯的意思是,不去管这濮阳城么?” “不管肯定是不行的,然而攻城却是大可不必,真要是不顾一切的攻城,那就上了这王度的当了。” “我部兵马其实大部分也留在了江北,咱们江南的这些虽然精锐,但毕竟也就不到一万人,还都是骑兵并不擅于攻城。” “那濮阳城城墙高大,又有濮水环绕,城中粮草只怕已是吃不完了,经此一事,只怕这军心也已经是众志成城,要想直接拔城,绝非易事。” “再说那卜贼席卷了整个兖州,所得尽在此城之中,那王度既然疯狂至此,若是把他惹急了最后放火烧城又如何是好?” “真要说打,主战场也应该是在河北才对,我等已将近十万的黄巾大军都堵在了河北,而且他们缺少粮草,这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和濮阳黄巾硬碰硬呢?” “张辽,你这次做得很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来率领本部兵马包围濮阳,无需攻城,但若是濮阳的兵卒带着粮草想出城渡河,便倚仗骑兵之力将其绞杀,总之原则就是,不让一兵一卒,一米一粟过河,如此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收到麴义和桓典的好消息了。” “喏。” “刘备,你领本部兵马去攻打离狐,鄄城,若是战事顺利便继续一路向东,扫荡禀丘、范县,直到与东阿的守军汇师,越快越好。” “喏。” “关羽,我暂时任命你为别部司马,分你二百汉骑八百胡骑,你领兵回白马,然后一路向西扫荡燕县、乌巢泽、然后屯驻于酸枣,以观中原战事的具体情状,许你便宜行事。” “喏。” “于夫罗。” “末将在。” “许你领匈奴本部兵马跟随刘备,到达离狐后便与他分兵,他去攻打鄄城,你则去攻打句阳、成阳,下成阳后可以尝试渡河去收复定陶,在此处屯驻,以观豫州战况,许你相机而动。” “喏!” 想了想,秦宜禄还是觉得不放心,补充道:“许你独自领军,你也一定要注意军纪问题,不要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我知目前匈奴中有两部不服你父羌渠,待此战结束之后我自会与他进行更深入的合作,同时全力支持你为匈奴下一任的大单于。” 于夫罗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拜谢道:“多谢君侯!” 历史中,几年之后匈奴就会发生内部政变,几个部落联合将素来忠于大汉也被大汉朝廷所认可的大单于羌渠给推翻了。可怜的于夫罗本来想找大汉朝廷给他出头,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忽悠得加入了讨董联军,再然后讨董联军还特么不干正事儿,可是将这一对忠诚的匈奴父子给坑得不轻。 以秦宜禄如今和匈奴这般深度绑定的关系,自然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说实话人家这位匈奴单于对大汉的忠心恐怕还要在这天下大多数的两千石之上,他也使习惯了,愿意和他们父子继续合作,真换个桀骜不驯的,搞不好还会牵连到整个并北甚至是朔方。 因此他此次让于夫罗独自领军,确实也是存心在给他功劳,只希望他别让自己失望就是了。 “张辽,除玄牝义从之外,其余兵马尽数都留给你,待北岸的麴义和桓典得胜与你汇师之后,让桓典自己继续率领本部兵马跟你换防,依旧是围而不打,你和麴义两个人各领羌胡骑兵甚至是鲜卑人,你去扫荡东平、济北、泰山三个郡,最终在泰山找个地方驻扎,就地招募泰山兵勇,断阻青州黄巾。让麴义去扫荡任城、山阳诸郡,而后继续一路向南,占据彭城,断阻徐州黄巾。” 秦宜禄给刘备关羽的战略目标都是县,属都是小打小闹,而且战术上都是明确的,给这张辽和麴义的目标,却都是郡了,自然也谈不上具体的战术命令,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这才叫真正的独当一面,备受重用呢。 张辽闻言却皱眉道:“老师您不留在濮阳么?如此分兵,老师手中除了玄牝义从之外,可还有庞的兵卒了么?” “我自然不在濮阳这里干耗,至于兵么,那还不是说有就有?此事就这么定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这兖州黄巾的主力已经尽数围困在了此处,其余郡县都不过是小帅,有些城池根本就是空的,难道你们还能阴沟翻船不成?” “总之我就一个要求,快!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横扫整个东郡,向南,咱们去和皇甫嵩汇师,向东,咱们断阻青、徐凉州黄巾,遏制贼子军势,打出一个铁骑横百里,兵势如席卷的架势出来,也提升一下咱们大汉整体的士气!” 众将士听罢,无不是感到心潮澎湃,群情激奋,齐齐地拱手回答道:“喏!” 却是杨修忍不住开口道:“老师,北岸的黄巾若是投降,这可又是十几万的降卒啊,咱们……如何安置呢?” “这个么……这样,我写封信,把傅燮调过来,这事儿让他办。” “又是傅从事?这……” “怎么了?” “他……”杨修不由一阵苦笑道:“他的任务是不是太忙了一些呢?况且傅从事也是精于军略的,一直让他做这种琐碎杂事,是不是不太好?” 秦宜禄当然明白这杨修的意思,以杨修的政治立场上来看,他和傅燮天然就是一头的,当然希望傅燮在自己手上能受到重用。 你看秦宜禄现在重用的都是什么人呢?桓典就不说了,那都不算是秦宜禄的手下。张辽,并州人,刘备,幽州人,关羽,河东人,麴义,这虽然是凉州人,却是地道的寒门,于夫罗,这特么是个匈奴人。 一个关西的老牌将门都没有啊! 秦宜禄当然明白杨修的意思,笑着道:“战场争锋这种事,让我们这些粗人去做就是了,反倒是安置俘虏这种事,虽功劳不显,却是真正的重中之重,除南荣兄之外,吾也是实在信不过旁人。” 事实上秦宜禄也远比旁人更知道傅燮此人的能打,毕竟原本的历史上兖州黄巾就几乎全是傅燮平定的,傅燮也是原本历史上平定黄巾有实无名的第四将。 甚至可能朱儁的功劳都没有傅燮来得实。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手上也不缺能够领兵作战的人才啊,刘关张,麴义张辽,这些人提拔起来,等到天下大乱之后都是自己的嫡系亲信,傅燮,则怎么都是要相对隔着一层的。 再说了,秦宜禄虽然清楚的知道这个傅燮有一定的本事,可是也清楚的知道,这货有多烦人啊,这么烦人的家伙,秦宜禄巴不得让这货永远在大后方帮自己擦屁股,才不要把他弄到身边来给自己添堵呢。 第132章 兖州第一大豪 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作为曾经的东阿县丞王度,妄想用自己的性命拖延秦宜禄,这也着实是太小瞧他这个列侯了。 而之所以这秦宜禄会放任濮阳一代的黄巾主力还没有被消灭的时候就如此的急切的要汉军横扫整个兖州,自然也是出于对所谓全局的考虑。 近一个月以来,天下各处的战场的变化还真的都是蛮快的,秦宜禄所得到的战报比王度可要详细太多了,自然知道,那个被王度觊觎厚望的颍川波才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或者说,凭这货,能同时打败皇甫嵩和朱儁两路汉军主帅,本来就只是一个误会,汉军哪有这么不堪一击? 几乎就在汉灵帝进一步的启用党人之后没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著名的长社之战,大破贼军的皇甫嵩恰好遇上了奉命支援的曹操,两人东西夹击直接就把波才给打蒙了,然后这两个人又很快与朱儁合兵一路,与波才大大小小的打了几仗,直接就把他打得只能死守阳翟了,眼看着就活不过这个五月了。 事实上豫州这地方能让黄巾闹成这样,这从纯粹的军事角度来看都已经很是不可思议了,甚至本就是党人的有意为之,现在既然认真起来了,这贼寇自然也就滚烫泼雪了。 这里毕竟是党人的大本营,毕竟到处都是朝廷的侯爵封地,世家大族。 新任的豫州刺史王允也已经联合了豫州本地的世族豪强,新组建的豫州兵团像滚雪球一样的膨胀,陈国的敬王刘宠收拢各地流离的百姓和汉军溃卒,精选其中精壮,已攒出来了足足十万大军。 除颍川之外,对洛阳威胁最大的南阳黄巾其实进展也不怎么顺畅,南阳太守秦颉直接将其大帅张曼成给弄死了,人心惶惶,队伍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徐州方面,陶谦也不愧是传说中的丹阳莽夫,本人到了徐州之后徐州的战事立刻就一帆风顺了起来,刚放下农具的黄巾农民面对陶谦所率领的如狼似虎的丹阳精锐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至于冀州,卢植因为有自己帮忙的缘故,更是比原本历史上要顺利得多,虽然现在自己带兵在打兖州,但吕布和成廉这俩人给他留下了啊,黄巾军在野战中依旧是不堪一击,张角已经彻底的困守孤城,被卢植堵在广宗城内出不来了,这个所谓的大贤良师对大的战局来说已经是毫无帮助,反而只剩麻烦了。 事实上真要从战略上考虑,对广宗围而不打才是上策,他愿意守城就让他守么,如此一来那些对张角忠心耿耿的徒子徒孙还是会源源不断的跑过来支援他,然后被汉军凭野战的优势挨个歼灭,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派兵去收复幽州,甚至清河、渤海等郡,然后慢慢收缩,直至把张角活活困死么,反正如果秦宜禄领兵的话一定会这么干。 总之,除了交州因为实在太远,不清楚其具体情况之外,其余的几路原本声势浩大的黄巾,就只剩下青州黄巾还能看,也依然勉强算得上是声势浩大了,但这其实也是因为朝廷没空搭理他们而已。 这秦宜禄这下肯定着急啊,这声势浩大的黄巾,起兵的时候几乎是摧枯拉朽,可崩溃的时候,这速度却是比起兵的时候还快,他的动作要是再慢一点,肉都让旁人吃完,他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虽然事实上仅凭他收复邺城和横扫兖州的功绩也足以再进个县侯了。 ……………… 济阴郡,乘氏县。 “君侯,前边那便是济阴李氏的乌堡所在了。” 秦宜禄见之也不禁感到有些骇然道:“这特么是一个普通豪强家的乌堡?只怕是寻常小县的县城也不过如此了吧?中原腹地,竟也有此强横之家么?” “君侯有所不知,这李氏几乎以巨野泽做了家中私产,沿濮水、济水一路两岸所有的良田也几乎全部都归他家所有,财力极其雄厚,更是人丁兴旺且团结,万余名李氏子弟全部都紧紧团结在嫡支主脉手中,并未有任何分家分离的迹象。确实当得上是兖州第一,甚至是整个大江以北,也确实是少有如他们家这般跨州联郡的人家,当然,这样的家族若放到长江以南,反而也就不算什么了。” 秦宜禄又忍不住问道:“这样的家族,居然也不是累世两千石么?” “君侯说笑了,这李氏虽然势大,却并非是诗书礼仪之家,恰恰相反,李氏兄弟平日里并不少做那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之事,甚至有时连各县县令都会被他们欺辱,素来为几郡太守所不喜,莫说是累世两千石了,如今这李家做主的两兄弟,还都是白身呢。” 杨修闻言,撇嘴道:“原来是只知聚养家族,不识礼仪的宗贼之流,这李家这么大的势力,居然不读书么?当真可笑。” 秦宜禄闻言却是瞪了杨修一眼,而杨修也是自知失言,遂连忙低下了头去,脸上还挂着颇为尴尬的坏笑。 毕竟,似弘农杨氏这种以诗书传家的文化家族,从来都是最最看不起如李家这种有钱而无名的,真·土豪了。 这些土豪明明有钱,却不读书,或者说是不肯当孙子找他们这种掌握了知识的大世族来读书学习,不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若是这天下所有的豪强都学他们,那如他弘农杨氏这种靠门生故吏作为根基的世家大族,岂不是也要泯然众人矣了么? 以杨修的聪慧,又怎么可能会不知,秦宜禄之所以不惜撇下了大部队特意跑到这乘氏来,就是想要征辟李家的丁口为己所用呢?之所以这么提及,就是为了给这李氏添堵上上眼药么。 秦宜禄麾下实在是已经有太多的寒门子弟,太少的诗书礼仪之家了,甚至可以说是就傅燮一个,而且好像还不是特别的受重用,至少没让他领兵去镇守一方,这怎么可以呢? “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课业,反而却整日里研究这些阴郁鬼魅的东西,这么早就想做我的谋主,干涉我的决策了?难道你现在就能代表杨家了不成?” “徒儿不敢。” “但愿是真的不敢才好,你啊,太急了,这天下还轮不到你来左右,回去后罚你写一篇论文,‘论世族与豪强的区别与相似’,一万字以上。” “喏。” “哼,这种跨州连郡的人家,朝廷无非是要么剿之,要么抚之两条路了,这兖州的官员若是有本事,将这样的土豪之家连根拔起,将其宗族拆散,压一压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却反而压制着人家不让人家掌握政治权力,如此岂不是上下失衡,政令不通么?这李家的事,现在是谁做主?” “应该是李乾、李进两兄弟,黄巾贼起之后,附近郡县的流民百姓,大多都托庇于他兄弟,两人豢养食客足有数千人,团结自保,态度也一直是暧昧不明。” “食客数千人?哈,当真是好威风,真不愧是兖州乃至江北的第一大豪,走,诸位随我去会一会这两位豪强去。” 第133章 选一下 事实上任何时候,如李家这种家族都是极其可怕,也很难对付得了的,即便是现代社会,乃至于国外也都是一样。 要说这李家是如何发迹的呢?秦宜禄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李家实际上从来就没有发迹过。 他们李家能够横行巨野泽周边范围的数个郡县,靠的既不是万贯家财,也不是精熟吏道,更没有什么诗书传家,祖宗八辈往上数,莫说是两千石,连个一千石也找不出来。 他们家发家,乃至于豪横一时的倚仗很简单,就俩字:能生。 人多力量大,这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朴素不过的真理了,要知道,秦宜禄来自于并北、凉州等地区,毫不夸张的说,这两个地区就没有任何一个县的全部人口能比他们李家的家人更多,甚至有些地方,一个郡的人口都没人家姓李的多! 太平盛世之时,这种大豪强就已经牢牢绑架基层社会了,这样的人家不去欺行霸市才是不正常。 而到了乱世之时,这种家族就更管不了了,莫说是县令,就算是寻常太守,又能奈人家如何?赶上这一波黄巾之乱,这李家直接就已经一波肥了。 因为其余的,附近的农户也一定会带着自己的土地主动投奔这个李家,大家组成武装一同抵御黄巾。 当然,事后大家伙儿一起抗个税啊,拒绝个徭役啊什么的,这日后寻常的地方政府谁还管得了他们? 寻常的,一般的大郡才挤得出几个郡兵?如秦宜禄这种,在整个并北也挤不出一万的汉士兵出来打仗啊,他的三万战兵中的大部分都是胡人,而人家李家却是已经有了三千个所谓的食客! 这种家族的存在本质上就已经是朝廷的基层治理无能,甚至是完全没有基层治理的体现了,太平盛世的时候还能想办法将其分化,挑拨其家族的内部矛盾,现在,那真是谁都没招,至少在秦宜禄看来已经是只能抚,绝不能压了。 “草民李进,见过君侯。” “你便是李进?倒也是高大威猛,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只是你那兄长李乾何在?为何敢不出来迎我呢?” 这个李进也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了,原本的三国历史上曾经以族兵打退过吕布的狠人,此时听了秦宜禄的话,却吓得额头上冷汗直流,连忙解释道: “君侯明鉴,吾等并不知居然是君侯亲自来此,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敢如此怠慢啊!那,还请君侯在此稍事休息,小人这就去将族兄请出来恭迎君侯。” 这也是真心的实在话,毕竟他们也只是听说,听说了外面来了大概几百个骑卒,还以为是哪个郡过来的郡卒来打秋风的呢,又怎么会想到居然会是秦宜禄和他带着的天下闻名的玄牝义从呢? “算了不必了,开门,我这麾下的玄牝义从一路上从濮阳赶到这里,人困马乏,让你家准备酒食在你家中稍作休息一番,不算过分吧?” 李进闻言,心思却是又反而欢喜了起来,就和坐过山车似的,连忙道:“不过分不过分,君侯里面请。” 当即,秦宜禄翻身上马,进了这李家的乌堡,而李进则是赶忙安排族人回家通报,然后当先为秦宜禄牵马引路,并在秦宜禄的要求下为他介绍这乌堡中的各种建筑设施。 看得秦宜禄也觉得有些叹为观止了。 只见这乌堡之内,箭楼林立不说,各种用于守城的工程设施也是应有尽有,还有大量未完工的设施正在修建之中,各种建筑的结构也全都非常的讲究,甚至还有修了围城和冲击平台。 他自问自己也算是天下名将了,但若是让他率领本部兵马来攻打这里的话,怕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以上也是万万拿不下来的,甚至杂胡兵马若是损伤惨重的话搞不好还会哗变。 这地方,是一丁点都不比那濮阳城好打啊! 至于这乌堡之中的非战斗用设施,那就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织纺、染坊、铁匠铺、皮匠铺、木匠铺、篾匠铺、甚至还明晃晃的放着一个制盐的作坊,凡是和生活息息相关之物这边应有尽有。 可以说,他们李家,乃至于附近几个乡县所有的百姓,赶集的时候根本不用出远门,直接来这边交易,就什么都应有尽有了。 李进的面色也是有些尴尬,介绍的时候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发虚,只得道:“君侯您明鉴,这都是为了对抗黄巾,临时搞的,平日里这乌堡也就是防备一下山贼什么的,真不是这样。” 秦宜禄则是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以后,这济阴太守可是不太好做了,谁有本事从你们李家收税呢?我听说荆州、扬州地区,过了大江,在江南地区各有大小宗贼为祸,常常联合起来对抗官府,拒绝缴税,却不想这宗贼二字,居然能在这兖州中原腹地也看得见,一场黄巾之乱,却是将什么牛鬼蛇神都炸出来了。” “君侯您一定明鉴,我们李家只是丁口多了一些,却是万万也没有割据之心,万万不敢抗朝廷之税赋徭役的,宗贼这两个字,万万也安不到我们身上。”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说虚的,这种客套的场面话就不必说了,如此乱世,似你们这种家族,没有安排族人去襄助黄巾,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还能指望你们缴税呢?对了,确实是没有李氏子弟去助力黄巾是吧?” “没有没有,万万没有,就是给我们八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做反贼啊。” “嗯,没有最好,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卜已已经死了,濮阳黄巾旬日可灭,十日之内,本侯麾下兵马就可以横扫整个兖州,若是那黄巾中有李氏子弟,到时候怕是你们李氏就不太好交代了。” “我倒也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老实说我若是个家主,家中有这万余丁口,我也会选择庇护乡亲,然后静待天时,墙头草么,这也没什么,理解,我也是在与黄巾作战基本结束,基本打赢了这一仗以后才来拜访你们李家的,我够意思吧?现在,总不会让你们难做了吧?这苍天与黄天之间,如何选择,想来你们心中已经有数了吧?” “君侯想要我李家做什么?” “眼下局势如此,也只有两条路给你们选了,要么是从汉,要么就只能是从贼了,如今兖州之乱虽然已经平息,但是徐州、青州黄巾仍在肆虐,最关键豫州、南阳的黄巾也依然没有平定,更别说,那冀州黄巾还跟着张角在负隅顽抗,死守广宗,因此这仗,却还是要打一打的。” “你们若是要从汉,我也不为难你们,就学一学我那弟子张辽,破家从军么,我管你们要族兵五千,再供应这五千兵马所需要的粮草、军械,想来这应该不为难你们吧?” “五千?君侯您手下留情,我李家哪里拿的出五千族兵?” “你们要是想从贼也简单,我这个君侯这不都已经自投罗网的送上门了么?凭你李家族兵之雄壮,我这点玄牝义从既然都已经进来了,还下了马,杀光我们还不容易?” “君侯!!” 李乾一时也是肝胆俱丧,俩腿一软就噗通给他跪了。 “本侯乏了,给本侯安排个干净的房间让我小憩一下吧,总之,两条路给你摆在这了,要么,等我睡醒之后送我五千族兵,要么,咱们就刀兵相见,你不杀我,我可要杀你呢,就这样吧,我睡觉去了。” 第134章 收兵,收徒 这就是纯欺负人了。 如果是秦宜禄刚来兖州那会儿,张嘴就管他们要五千兵,那搞不好是真的要被打出去的,搞不好这李家真的会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从贼还是从汉的问题的。 因为他们家真的就是纯豪强,家里面连个有官身的人都没有,家族命运事实上确实是没和朝廷绑在一起,而黄巾在起义之处也确实是体现了一点摧枯拉朽,欲让天空变颜色的气势。 可是现在,正如秦宜禄所获,兖州黄巾几乎就已经平定了,而其余地区的黄巾的具体情况,这李家所了解的并不多,但想来,恐怕比兖州黄巾也强不到哪去,否则这兖州战事打成这样,怎么就不见其他渠帅来支援一番呢?要知道兖州这位置可正好是天下之中,豫、青、徐、冀四洲都有通道可以直达兖州的。 这个时候从贼,那都不叫缺心眼了,那就叫没心眼,还杀死秦宜禄,且不说秦宜禄是不是那么好杀的,他手下兵马可都会并、凉的狼胡骑,这秦宜禄真要是死在李家,李家这几万人恐怕真都不够陪葬去的。 但一口气要他们五千兵,这就真的是让他们肉疼,这基本相当于是把他们家的青壮一扫而光啊,事后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这也没说明白啊! 然而秦宜禄却是偏偏已不听他们说话了,任凭这李氏的族人又是跪地,又是磕头,秦宜禄却是始终理都不理,直接进到了后院,随便找了个朝阳,阳光好的房间,进去后脱了衣服就开始睡。 直看得一众李家族人面面相觑,停在了门口一时无所适从,好不尴尬。 李乾和李进两人也是无奈,只得对一众老头道:“各位长辈,如今之计,咱们还能徒之奈何呢?” “哎~,家中在朝中无人啊,不必和那汝南袁氏去比,哪怕是和那中山甄氏相较,若是咱们家在朝中有那一二个两千石在,这镐乡侯又如何会如此的无礼?” “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在此候着,我先去安顿那玄牝义从吃喝,无论如何,这位镐乡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就是了。” “当真要给他五千兵么?还要咱们自备粮草和军械?如此一来,咱们家在乘氏可就只剩下老弱妇孺了。” “兖州黄巾已经散了,其余地区的黄巾看来也是无力再往兖州打了,短时间之内,就算是只剩老弱妇孺,倒也没有倾覆之危,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若只换得一小小的别部司马……总觉得,有些太亏了。” “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 这一觉秦宜禄睡得格外的舒服,不得不说这一段时日以来风餐露宿,弄得他都有一点瘦了,来到这此处对付一些土豪劣绅,倒是还真的颇有休闲度假的感觉。 抻了个懒腰,秦宜禄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晒了一下美好的阳光,就见李乾、李进,以及一众的李氏族老无不是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见他出来,又不由得纷纷拜倒。 “如何?可决定了么?” “回君侯,在下李乾,愿追随君侯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五千李氏族兵,亦可独立编队,只是军械粮草,准备起来需要大概四五天左右的时间,还望君侯体谅。” “哦?嗯……也是应该的,那李司马,从今日起,你便是本侯的同袍了。” “谢君侯,只是……君侯,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君侯能够恩准。” “哈?那我倒是要先问一问,你这所谓的不情之请,若是我没答应你,难道你李司马就不跟我走,而是要从贼了么?” “末将不敢,末将,是以袍泽的身份,有事想请求君侯。” “原来如此,既是以袍泽的身份请求,那就不妨说来吧。” 李乾闻言,却是与李进相互对了一下眼神,最终却是由李进朝秦宜禄跪拜下来,叩头道:“君侯,是小人有事相请,小人有一犬子,单名一个典字,自小聪慧稳重,最喜夜读春秋,只可惜乡下偏僻之地,没有名师教导,无法领悟春秋之真谛,听闻君侯乃天下数一数二的春秋大家,特想请君侯能与犬子结师生之谊,教授犬子圣人之意啊。” 秦宜禄这才注意到,这李进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粉嫩嫩的小瓷娃娃,大约也就是十岁左右,想来,这应该就是李典了。 倒也是个历史名人,托三国演义中将李乾李进李整等李家其余人的事迹都算在李典的身上的福,这货在各类三国游戏中的出场频率很高,几乎称得上是五子良将中的最佳第六人了都。 当然了,秦宜禄也能想得明白这李家的意思,所谓的喜欢读春秋完全都是借口,最主要的是为了和秦宜禄搭上点私人关系。 谁让这秦宜禄手中没有节仗呢?自然也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变相的进行捆绑了,这李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是没有文化,自然也是希望从李典的这一辈开始,也让他们家做个文化人。 稍微思索了一下,这李家,身为兖州本地的豪强,其实和此前的那个审家一样,一定是谁能占领兖州,他们就投靠谁的,这时候卖他们家人情什么的都没有,若是自己日后不回兖州,等这次打完黄巾之后,大家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不得这辈子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而若是秦宜禄收了这李家的血脉做了弟子,日后与这李家自然也就算是有所关联,如此规模的大豪之家,万一将来还用得上呢? 轻轻点了下头,从此以后,这李典也就成了他的三弟子了。 小家伙还很有礼貌的向杨修行礼道:“拜见师兄。” 杨修则是也一样很有礼貌的,当着秦宜禄和一众李家长辈的面,轻轻一甩袍袖,背过手去,老师不客气地嘟囔道:“想吾弘农杨氏之后,竟沦落到与这区区豪强同门,这叫什么事儿啊。” 却是弄得满院子人,包括秦宜禄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丫就是故意的! 第135章 天命靡常,惟德是辅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兖州战场这边,基本就算是彻底进入到了扫尾的阶段 和秦宜禄想的差不多,在秦宜禄离开濮阳之后,短短四天,河北的黄巾军便已经全部投降了,据说黄巾这头组织了几次自杀式的冲击,大都被麴义和桓典联手打退。 过程中,麴义还从桓典的手中换了大概四百具强弩玩玩。 濮阳则根本不用去打,城中的黄巾在尝试了几次想要突围都被张辽给打了回去之后,其士气便已经彻底低落了下来,而随着江北黄巾的投降,傅燮干脆又从黄巾降卒中选了一批人去濮阳城下现身说法,表示投降确实是有活路之后,很快的,濮阳城中就发生了兵变。 新任的黄巾渠帅王度居然被自己的手下们五花大绑的给抓了起来,当做礼物献给了秦宜禄。 正好当时秦宜禄已经快到东阿了,便让人将这位黄巾的渠帅送了过来,他还真挺想见见这位死硬分子的。 再之后,根据秦宜禄事前的规划,汉军扫荡兖州,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之势,一路无比顺畅的就几乎将兖州全境给打扫了个干净,张辽和麴义甚至已楔入了青州和徐州战场。 唯一有些让秦宜禄不太高兴的是,傅燮居然自作主张,将黄巾俘虏中的老弱病残区别对待,准确的说是取了其中的女眷,作为战利品赏赐了下去,而且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赏赐给了羌胡,甚至是立有功劳的鲜卑。 这让秦宜禄感觉非常不爽,奈何偏偏人家傅燮却振振有词,表示一来,这些流民跟着张角造反,现在给他们一条活路是朝廷仁慈,但总不可能真的什么惩罚都没有,否则根本说不过去。 二来,则是为了加速羌胡人的汉话,同时也安抚人家的军心,真以为此时这些胡骑的军心,还和你刚领出来的时候一样么? 说得秦宜禄也是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这傅燮所做虽然让人不爽,但却偏偏正是他秦宜禄该做,却没做的事情,人家说白了是在用自己的名声来给秦宜禄分忧,是将这本应该扣在秦宜禄头上的屎盆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却是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了。 这傅燮这一条还真说道点上了:今时今日之胡骑义从,已经不再是刚领出来的胡骑义从了,即便是秦宜禄亲自指挥,也越来越能感觉得到这指挥的过程中一日比一日艰涩了。 匈奴倒是还好,但是东羌,这戾气却是一日大过一日,若非秦宜禄治军严谨,恐怕这些人早就到处劫掠,甚至是强抢民女了。 说白了,秦宜禄在胡人中的威望只是一方面,更不是万能的,之所以秦宜禄能有这个威望,那也是建立在他们对大汉朝廷服从的基础上的。 他们先是服了大汉,然后才能服从于大汉的镐乡侯秦宜禄的,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是秦宜禄的私兵了。 而随着这一场黄巾之乱的平定,这些异族自然也能察觉得到,大汉,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这也不怎么强啊,关东都烂成这样了,还需要我们帮着平定,那我们凭什么还对大汉言听计从呢? 就算是要我们听话,咱们是不是也该好好商量商量这个价钱了呢? 人之常情么,再说大汉对待这些异族本来也不怎么好,这都是秦宜禄早就心存忧虑的事。 这一次秦宜禄平定兖州之后,上表朝廷时也在极力地夸大手下胡骑的功劳,就是为了让朝廷能多给他们一点赏赐,平复一下他们心中的戾气,毕竟不能凌之以威,能施之以利总是应该的,与此同时,秦宜禄还请求朝廷免除东羌和匈奴的三年税赋,免其兵役等,朝廷呢,也已经同意了。 奈何这东汉朝廷的信誉实在是有点破产,这些异族也不是傻的,压根都不信的,而且秦宜禄作为穿越者他比谁都知道,东汉朝廷确实是说话不算数的。 确实是不好因这种事情再去指责人家傅燮的了,甚至很可能正是因为秦宜禄多次对傅燮表示过他在这方面的忧虑,所以傅燮才如此自作主张,还以为是收到了秦宜禄的暗示? 总之,这事儿也就这样了,秦宜禄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是寄希望于这一手不是白费,能切实的转化一批胡人。 不过好消息是,兖州地区的豪强和世家大族却是都变得听话得多,秦宜禄如法炮制,亲自在各县都溜达了一圈,兖州的豪强大体上和李氏的处境和选择都差不多的,都有着那么点墙头草的意思,而随着如今兖州黄巾的基本平定,秦宜禄往往一纸凋零,有些聪明人便已经争着抢着的要将族兵派过来任他指挥了。 等秦宜禄一路从乘氏转进,又捎带手的顺手光复了昌邑、防东、东缗等县之后,其麾下的兵马倒是也又聚拢了两万余人,也算是此消彼长。 当然,战斗力稀碎,上下指挥不畅等各种毛病一堆也就是了。 再之后,秦宜禄命令桓典带领剩余兵马去定陶找关羽,自己则先去了一趟东阿,却是终于见到了这个叫王度的黄巾渠帅。 “你就是王度?我听说你以前是这东阿县的县丞,故地重游,怎么样,熟悉么?” “君侯特意让人将我送至此处,是打算羞辱于我么?” 秦宜禄笑着道:“那你还真有点高看你自己了,恰好是我走到了此处,恰好让他们将你送过来而已,再说我羞辱你作甚?你有什么值得我羞辱的?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波才现在已经困守阳翟了,不出意外的话至多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平定,黄巾的气数已尽了。” 闻言,刚刚还神色一片倨傲的王度立时那气色便萎了下来,整个人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色彩。 “不过我确实是很好奇,如果说一无所有的流民加入黄巾,我倒是并不惊讶,甚至如果是有人有钱,但家中没出过两千石的豪强,加入黄巾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这么年轻既然都已经做到县丞了,又是为什么要主动投靠黄巾呢? 如果是惜命的话,你大可以弃城而逃啊,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也没人会怪你,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燕县王氏的子弟吧?你家中可是出过两千石的,将来你虽不好说能不能做到两千石,但一千石对你来说问题一定是不大的。 你这样的身份加入黄巾,真的很奇怪,尤其是你似乎信仰还很坚定,居然想要誓死不降,给波才做嫁衣么?” “信仰么?或许是吧,不过我本人是不信那所谓的太平道的。” “那你信的是什么?” “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 秦宜禄闻言一愣,良久,却是忍不住乐了出来。 “你觉得好笑么?” “没有,我对一切敢于背弃自身阶级的人,都会比较敬重。而且我自己的平生志向,也比较推崇‘传国易姓’之说法,我也相信,‘天命靡常,惟德是辅’,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 王度闻言,一愣,一双大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秦宜禄。 “君侯以为,天下已到了再一次传国易姓之时了么?” “当然,如今的大汉朝廷,君臣失和,臣民失睦,央地不协,不亡才是没有天理。” “那为何君侯还要助纣为虐,助大汉剿我黄巾义师?” 秦宜禄嗤笑道:“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传国易姓,难道不应该传位给大德之人么?刘氏失德确实不假,可张角凭什么比之于王莽呢?一个编儿歌,使符水,装神弄鬼的家伙,几十万的黄巾揭竿而起,既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也没一个清晰的政治方向,甚至连内部的组织性都没有,这种人若是真得了天下,他难道就能做得比刘氏更好么?” “那,君侯以为,覆天下者,还能是谁呢?” “我觉得……我,应该怎么看都比张角更合适,你觉得呢?王度,可愿降我?” 第136章 杀了也就杀了 “下吏程立,拜见君侯。” “你就是程立,字仲德?起来说话吧。” 这位程立自然也就是日后的程昱了,历史上的程立在投靠了曹操之后,非得说见到了曹操就是见到了太阳,所以在自己的名字里加了一个日字,于是就变成了程昱。 看看人家这马屁拍的,多特么的有水平。 此时的这程立自然是没有遇到自己的太阳么,所以还叫做程立,现如今他大小也算得上是一名士了,见这天下知名的秦宜禄也知道自己的名号,愈发的就觉得心中畅快,暗想着今日之后,自己或将受到朝廷的重用,或许也能混一个海内知名的评价,愈发的美滋滋了起来,起身冲着秦宜禄一礼,却是忍不住一愣。 只见,这秦宜禄身旁正在奋笔疾书,写些什么东西的,不是昔日的东阿县丞王度又是哪个? “这……君侯,您身后之人,可是王度?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哦,没错就是他,不过他现在已经弃暗投明了,暂时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主簿。” “主簿?” 程立一时不明所以,也有点懵,脱口而出道:“君侯,此人,此人乃是黄巾的一渠小帅,此前更曾是东阿的县丞,却主动放火烧了县城府库,接引黄巾入城,多亏了小人略施小计,才将其退走,如此贼子,当该明正典刑以正天下视听才是,如何还能受您的重用?” “啊?哦,那程先生你的消息未免有一些滞后了,他可不是什么黄巾的小渠帅,他在投降以前,是当过黄巾的大渠帅,是接替过卜已的位置的。” “那您还……” “有什么问题么?今上曾说过,自张角三兄弟以下皆可赦,难道还不包括他一个渠帅么?人才难得啊,仲德,你也是咱们大汉的人才,你们二人是乡党,还是旧识,以前或许有相处的不太愉快的地方,但是现在么,还是要摒弃前嫌,同舟共济啊。” “人才难得?君侯,将立,与此等贼寇同列么?” “有什么问题么?” “吾程立大好男儿,如何能与贼寇同列?君侯,赎在下对您不敬了!哼!” 这程立又不傻,这秦宜禄既然都已经把王度收做自己的主簿了,那他这个最主要功绩就是打退王度的所谓名士,在这秦宜禄的面前还能有多少含金量? 与其想办法让秦宜禄接受自己,莫不如干脆另辟蹊径,借此事进一步的炒作自己,踩着这秦宜禄的名头,进一步扬自己的名声! 反正这王度肯定是贼子没错吧?自己不和这贼子同流合污,这怎么还不占个贞字? 哪成想秦宜禄却道:“哦……就是说,我的麾下,有他没你,有你没他呗?” “哼哼,正是!” “那既然如此,那来人,把这个程立杀了吧。” ??!! 程立一脸懵逼,本能的还晃了晃脑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动手啊,难道我堂堂一个乡侯,在战时还不能杀一个白身么?” 众人这才确定秦宜禄是玩真的,虽有些不明就里,此举也明显不符合常理,但军中么,主将说出来的命令又怎么能去质疑呢?而程立一介书生,又怎么可能反抗得了如狼似虎的玄牝义从,因此三下五除二,此人就被擒下了。 “君侯!秦宜禄!你……你狼子野心,为一反贼而杀我这般的义士,莫非也是心存反心么?” 然后秦宜禄就点了点头道:“是啊,所以就更要杀了你了。” 然后又转头看向王度:“你要不要亲手杀他?” “我……算了,多谢君侯,报我昔日受辱之仇怨。” “没什么,他这种人我看着也是不爽。” 说着挥了挥手,这程立就被玄牝义从拎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听啊~的一声,这位在原本历史上作为曹操的肱股之臣而名垂青史的顶级谋士,就这般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程立……怎么说也是保住了东阿县城的功臣,我却只是黄巾的反贼,有功之人不受封赏也就罢了,您反而还杀了他,我这个有过之人不受责罚却反而委以重用,君侯不怕天下人非议么?” “非议?何为功,何为过?是非功过这种东西,我从来都不在乎,还是交给后人去评说吧,至少在我的眼里,你王度倒是比他更能称得上英雄二字,旁人愿意怎么想,随便吧,区区一个小名士,我便是杀了又能如何?他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允许我因个人的好恶,在行使权力的时候小小的任性一下了么?” “再说他一个兖州名士,终究和我也不是一路人,而且此人心性太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用的,我总觉得做事太狠的人我控制不住,而将来争霸天下,他这样的人免不得要被我的其他对手所用,既如此,那还莫不如现在就杀了呢,也好向天下适时的传递一下我的态度。” “君侯,是想向天下人传递一个什么态度?只怕是只会让天下人惧怕君侯吧。” “呵呵,那你呢?你会因此而更加惧怕我么?” 王度闻言,却是大礼而拜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小人也是今日才知,这黄天,原来是君侯您啊!君侯若是不弃,小人愿誓死追随左右,牵马扶凳,至死方休!” “先起来吧,此事说这些还是太早。什么苍天黄天的,我却是不喜这个说法,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圣人之言,不可不察也,我今日杀程立,想要表达的,也无非是这个意思,仅此而已。” “君侯,才是真正的当代贤良之人啊。” “行了,别拍马屁了,如此,这兖州的战事也就告一段落了,下一站,定陶,咱们也去会一会那传说中差点颠覆了社稷的豫州黄巾,我倒要看看,那波才、彭脱,又有何过人之处?” 第137章 又要出幺蛾子了 事实上,秦宜禄比谁都清楚他杀程立的这个事儿最终会惹出多大的非议,别的不说,一个同情黄巾的帽子扣下来就够他受一茬罪的了。 剿黄巾这个事儿,从来都并不难在战场上的胜败,战场之外的明刀暗箭才是真杀人的东西,现在宦官与党人集团的冲突和争斗已经彻底的极端化了,稍有行差踏错,这事儿就很有可能成为事后朝廷跟他论罪的借口,一个搞不好,是要卷进政治漩涡的。 虽说他也算是用诛宦这两个字出的道,但当年大家在做斗争的时候基本还留有体面,他一个小角色,也没人愿意为他大动干戈,然而如今他已经不是小角色了,士人、党人也基本和宦官乃至宦官背后的皇帝都撕破脸了,这时候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露在外面,这很容易就被当做突破口的,弄不死他,也能弄他一身的骚。 再说那凉州三明均不得善终之事也是前车之鉴啊,其他的三位中郎将哪个不是谨小慎微的呢?朱儁和皇甫嵩在面对黄巾投降的时候都不敢接受,只能硬着头皮的打下去。 但偏偏秦宜禄就还是这么干了,不是不清楚其中的风险,而是实在是心中不够痛快,以至于在扫荡了兖州之后,就是想任性一下,出一出胸中的这口闷气! 实在是这大汉朝廷太混蛋了啊!不夸张的说,古往今来,中华民族这么多的王朝,真的能做到完全不管民众死活,从上到下烂到这个份上的王朝,好像真的是仅有东汉一家了。 现代政治学中有一个经典的论述,既皿煮政府优于独裁政府优于买办政府,因为正常情况下独裁者会将这天下视作自己的私产,哪怕是出于财富增值的角度,也会爱惜自己的百姓,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自己的江山也总会象征性的爱护一下百姓,也会尽力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不要祸害自己的江山。 而买办政府,反正这子民也不是自己的子民,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胡来了啊。 东汉朝廷虽说也是封建社会,然而发展到了今天,却真的是越来越像是个买办政府了,皇帝和大臣们互相之间斗得人脑子都快要打出狗脑子了,谁还关心百姓死活? 皇帝亲自卖官售爵,两千石花钱就能当得上,然后这些买官的人就会被党人们想方设法的给弄下来,换上所谓的那些清流,然后清流又会被皇帝和宦官找各种茬再给弄下来,空出位置来好继续卖钱。 如此歪风邪气之下,地方上的两千石根本就做不长,到最后能坐满五年一个完整任期的太守都是凤毛麟角,各地方主官的平均任期已经到了两年以下,不管是靠名声做上去的还是花钱做上去的,上任之后除了排除异己之外还能干得了什么事儿?以至于到最后各地两千石上任之后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征集,大家慢慢的比的反而是谁在压榨百姓的时候下手更狠。 宦官的那一党,压榨百姓压得越狠,就越是能捞钱,捞钱越多就越是能当大官,偏偏清流那一拨也差不多,越是能压榨百姓讨好本地世族就越是有好名声,越能升官。 再加上政治斗争之下当官的风险变大,都想在有限的时间里最狠的对百姓进行敲骨吸髓,有了流民也不知道去解决,只想着一脚踢开,或是捂住盖子别炸在自己的任上。 不客气的说,东汉时的地方政府根本就不是秩序的维护者,反而成了秩序的破坏者,上计制度形同虚欧,中央对地方的监察职能彻底失灵,桓帝刚死,坟就被流民给扒了,朝廷却连个领头的都找不着,老百姓没有活路了,凭什么不能造反? 当然,正如这秦宜禄和王度所说的一样,张角和他所带领的黄巾,实在不是个能成得了事儿的组织,他也实在称不上什么有德之人,打天下的本事都没有,更没有治天下的能耐,缺乏一个切实可行的政治纲领,什么“黄天已死苍天当立”之类的东西除了当口号来喊喊之外屁用都没有,放任他去做大只会让这天下越来越糟,反逼得老百姓只能托庇于各地豪强让各地豪强愈发壮大。 这张角要是真拿的出什么像点样子的施政纲领的话,说不定秦宜禄真就不要这一身官皮,转而去辅佐他了呢。 给朝廷当刽子手去镇压农民闹革命,这个感觉就已经够糟糕的了,还要捏着鼻子褒奖如程立这种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么?用老百姓的血肉之躯去抵挡贼军兵锋,这朝廷还要了干嘛?城池应该是用来保护百姓的,怎么还反过来了呢? 秦宜禄本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如程立这种人他看着就来气,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憋屈,可不就冲动了么。 就同情黄巾了,怎么滴吧! 事实上随着豫州的战事进一步的推进,朝廷也确实是没空搭理他杀一个小小程立的事情了,东汉么,比他作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在秦宜禄与于夫罗会师,然后开始集结兖州兵马打算攻打梁国,参合豫州战场的时候,一件突发的小事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进攻计划,弄得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了。 真的就只是一件小事,只是新任的豫州刺史王允,在剿杀黄巾的时候,很凑巧的发现了一封张让的亲笔书信而已。 铁证如山啊,张让这厮他居然勾结彭脱、波才!这不得株连他的三族么? 秦宜禄都特么的无语了,要斗,就不能等这仗打完了再斗么?就算这信是真的,就不能等这黄巾平定之后再拿出来么? 再说张让勾结彭脱和波才?怎么敢的啊!怎么什么东西都敢搜出来啊,这借口还敢再烂一点么? 张让是什么人?刘宏曾亲口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人家刘宏是拿那张让当爹的啊! 他勾结张角,图啥啊!张角也任他叫爹了?那人家为啥要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换一个儿子呢?你都不如说这张角是张让的私生子啊,反正他俩都姓张。 再说这事儿就算是真的,如此重要的一封信,又是怎么落到你王允一个新来的豫州刺史手里的? 摆明了,就是在逼刘宏杀张让。 这下却是连秦宜禄都觉得这些党人有点过分了,人家刘宏好歹还是皇帝啊,能让你们这么欺负?还有那张让,这相当于是把刀都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反击呢? 这特么接下来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都什么事儿啊!那王允拿这战争之事当什么了?拿他们这些前线的将领,拿那些浴血奋战与贼人厮杀的将士,又当什么了? 第138章 高看他们了 “君侯,兵马都已经集结完毕,贼军目前的情况也已经明了了,咱们……打么?” 军帐之内,关羽,于夫罗、徒弟杨修,还有新收的徒弟李典和主簿王度,全都是面面相觑,等待着秦宜禄的裁决。 秦宜禄也是忍不住一阵阵的脑瓜子疼。 “还打个屁啊,这个时候谁敢打啊,不怕卷进去么?对了,云长呢?不是已经发了军令,让他赶过来汇师了么?他到哪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谁都没收到关羽的消息。 “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日前的军报不是还说他进展顺利,已经屯驻在酸枣了么?莫非是碰到河南的黄巾溃兵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这么一说,秦宜禄也忍不住有点担心了起来,毕竟他总共就只给了关羽一千骑,其中的汉军骑更是还只有两百,现在想来,当初布置战略的时候还是有点冒失了。 酸枣那地方距离河南毕竟太近了一些,兖州这边的黄巾虽不足为惧,但鬼知道豫州那边是打成了什么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关羽虽然未来是威震华夏的名将,但这不毕竟还没来得及成长么,真出点什么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此地距离酸枣也不远,玄德,你亲自带一屯兵马去看一看,别真出了什么问题才好。” “喏。” “说回眼下,总之现在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了,兖州黄巾溃败之后其中的大部都选择了投降,目前由傅燮和桓典在后方安置,预计桓典还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抽得开身支援咱们,咱们也不必去等他了。” “还有小部分的黄巾则是流窜到了他处,其中流窜到青州去的最多,不过目前朝廷对青州已是鞭长莫及,暂时不必去管,我已全权委派张辽处理此事。而除了这青州之外,便是那窜往梁国的黄巾最多了。” “王度,黄巾的情况你是最了解的,你来介绍一下情况。” “喏。” 王度闻言朝秦宜禄抱了个拳,然后也丝毫不理会旁人看他奇怪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居然真的讲了起来道: “刚才君侯说大部分的黄巾都逃窜到了青州,这话也对,但也并不全对。” “哦?如何是又对又不对呢?” “溃兵慌不择路,自然是逃往青州的多一些的,不过这兖州黄巾中有两个人,一个叫张伯,一个叫梁仲宁,此二人似乎并未与我军有过交战,而是避其锋芒,逃到梁国去了,因此青州之患,乃只是小患,此二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若是让他们与汝南的彭脱进行汇师,恐怕豫州方面会压力陡赠啊。” 秦宜禄闻言忍不住皱眉问道:“张伯,梁仲宁?此二人都是什么样的身份,在兖州黄巾中又是怎样的威望,是否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是,此二人与卜已等人不同,卜已乃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嫡传弟子,自来兖州传道以来,常常穿着草鞋布衣行走于百姓之间,传播太平经义,亲自为信徒施做符水,他为人性情宽厚,因此起事之后兖州的黄巾便拥立此人做了此地渠帅。对了,他手中有一本视若珍宝的纸张印刷版的太平经义,据说便是出自君侯之手?” “咳咳,那什么,说那个张伯和梁仲宁,不要跑题,卜已人都已经死了,就不用再介绍此人了。” “是,我是先说,卜已此人能做主帅靠的是他的仁德和人缘,但要说嫡系兵马的兵力,此人反而就不如这张、梁二人了。 此二人都是兖州地区的本地豪强,且素来与官府不和,卜已原来传教之后,二人家中许多人都是他的信徒,所以起事之后,这连两人便索性也跟着一同反了。 他二人在太平道终并无多少资历可言,然而既是自带兵马,又有粮有钱,家中有军械,其本人也多少懂一点军略,以至于很快那卜已便承认了两人小帅的身份。” 秦宜禄闻言不禁点头道:“换言之,其实这两个人本质上都是兖州豪强,也并非什么嫡系,然而当初咱们围困濮阳之时,两人便已知晓事不可为,所以干脆南下梁国去了,倒也果决,那这两个人各自手中有多少兵力呢?” “此前在兖州的时候卜已给他们每个人都补到了一万兵马,此时两个人若是合兵一处,若是吸收兖州溃卒,再加上豫州原本的黄巾,恐怕其兵力至少也有五万人,甚至更多。” “五万人啊……哎~,本以为咱们迅速的扫荡兖州,能够腾出手来给这豫州的同僚们帮帮忙,伸一把手,哪知却是无缘无故的给这豫州黄巾打出来五万援军来,这要是咱们不去打,坐看豫州战局糜烂,如何能交代得过去呢?可要是打吧……哎~若是打输了还好说一些,万一打赢了,可要我如何是好呢?” 众人闻言皆是哀叹不已。 唯一一个没这么看明白的,也就是刚来不久,而且年纪尚小,更没接触过朝廷政治倾轧的李典了。 颇有些胆怯地扯了扯杨修的袖子小声道:“师兄,为,为什么咱们会在这定陶踟蹰不前,在此犹犹豫豫呢?即便是我一个小孩子也看得出来,老师让大军集结在此,就是为了兵发梁国,难道是遇到什么变数了么?” “哼!你自己琢磨去。” “师兄,我,我这不是为人鲁笨么?实在是想不通,这才求教于您的么?求求师兄您不吝赐教一下,让我也明白明白,提携提携我?” 这杨修,见这李典已将姿态摆得如此之低,这才又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道:“果然是空有钱财而没有底蕴的土豪家人,好吧好吧,谁叫你是我师弟呢,我便指点你一番,不过你可千万要低调知不知道,这种事儿,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懂了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若非你现在也已经是自己人了,我才不会将此等要害事跟你说。” “多谢师兄赐教。” “这事关键处还是在于王允搜出来的那封书信是真,还是假的,当然,天下人都猜得到那应该是假的,不过不重要,这东西,该他真的时候他自然就必须得真,反之,真的也会是假的。” “眼下王允说白了就是以此为借口在逼迫今上杀张让,那此事,到底是他王允一个人的意思,还是王允、草丛、皇甫嵩、朱儁、甚至刘宠这些正在豫州作战的将领们集体的意思?大将军、令君、太尉,这朝中真正已掌握了天下大权的三位大人事先知道此事么?此时收到信,又是什么意思?这些都不知道,这仗怎么打?” “此事若只是王允本人自作主张则还罢了,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也就是了,区区一个王允也并不值得君侯看重,但若是这豫州诸将已经有了共识,有意拖延战事,那君侯如何还能乱动?不怕被友军坑死么?说得再严重一些,若是……若是我祖父也知此事,或是已默许了此事,那老师此时进军,这算什么?” 李典闻言,好一阵的无语。 这特么明明都已经火烧眉毛了,都已经刀口舔血,千钧一发了,这些大人物们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却是突然觉得,他李家一口气出了足足五千兵马来帮助朝廷打仗,怎么就这么不值呢? “那,那咱们难道就不打了么?坐视黄巾恢复元气,整顿军治?” “这个么……就得看豫州那边的战事情况了,若是皇甫嵩、朱儁、曹操等人依旧奋力征战,老师自然也是不落人后,但若是……总之,出头鸟,老师是不会做的。” 刚说完,那边就有传令兵火急火燎地赶了进来:“报~军报,军报。” 秦宜禄一把将人搀扶起来:“讲!豫州战局如何了?” “皇甫、朱两位将军已合力攻破颍川治所阳翟县,斩杀波才,颍川黄巾已经平定了。” “好!哈哈哈,皇甫嵩,朱儁,果然都是真国士也,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因私而忘公!” “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汉军的先头部队,孙司马在汝南遭遇彭脱主力,全军覆没,仅以身还。” “孙司马是……是不是江南人孙坚孙文台?” “正是此人啊。” “淦!还是高看他们了。” 第139章 刘宏,气疯了 孙坚孙文台,居然能被彭脱给打得全军覆没,这可真是,离了大谱了。 倒不是说因为秦宜禄相信孙坚能打,输给名不见经传的彭脱不可思议,毕竟这个时候再如何名将大家也都是初出茅庐,打仗的时候即便是犯一些基础的错误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孙坚此人,他此时的官职应该是朱儁麾下的右军司马,换言之应该是朱儁的一个副手,那他一个副手怎么就遭遇彭脱这支黄巾的主力,又怎么就仅以身免了呢?皇甫嵩、曹操、王允等人又在干什么呢? 据说,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孙坚本人也不得不藏身于芦苇丛中做了怂炮才逃得性命,还是孙坚的胯下战马,溜溜达达地自己回了营中求助,然后汉军才在孙坚的这一匹马的引领下找到孙坚,这才让他仅以身还,而不是全军覆没。 可这孙坚作为前军和彭脱都打成这个样子了,对付的也是黄巾主力,那后军呢?后军没上,前军就打的全军覆没了是什么道理? 一时间,秦宜禄甚至分不清这是朱儁把孙坚给卖了,还是皇甫嵩曹操等人联合起来把朱儁这个江南来的给卖了。 秦宜禄觉得,自己如果是刘宏的话怕是都要被这帮孙子气出个好歹来的,先是波才后是彭脱,你们这些人是真会玩啊! “哎~,本应该是来帮忙的,结果现在,却是反而有点像是捣乱的了,传我令,让李乾带领他的本部兵马先行开赴宁陵,与陈王先沟通一下,若是陈王因梁国黄巾故而战事不顺,便作为援军帮陈王一把。” “喏。” 兖州黄巾入梁,如此一来压力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陈王刘宠了,那梁国与陈国乃是临国,而且中间是一丁点险要都没有,既没山也没河的,事实上若非是人为的行政划线,这两个地方本应是完全一体的才对。 原本历史上这位陈王在稳住了陈国之后曾带兵捎带手的就把梁国,乃至一部分沛国黄巾都给撵兖州去了,使其成为了兖州黄巾的一部分,最终这兖州黄巾又被皇甫嵩和傅燮所消灭。 结果现在秦宜禄下扫了兖州,反而把兖州黄巾给扫梁国去了,梁国黄巾的生存空间被压缩,那是一定会往陈国打的,搞得秦宜禄就很尴尬,如果他不上的话,这可真成捣乱的了。万一刘宠被那张伯、梁仲宁等兖州的溃兵所击败,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君侯,要不然依我的意思,咱们就算不发兵,是不是也分一些兵马,尤其是匈奴骑兵去陈王的帐下听令?毕竟是堂堂亲王,若是因此反被黄巾所杀,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匈奴骑?算了,还是暂时放在我自己的手里吧,听说这位陈王曾被宦官算计,险些丧命,谁知道此时他这屁股是坐在哪一边的?出得一份力,能保陈国不失,便已是仁至义尽了,多余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吧。哎~,区区黄巾蚁贼为祸,本也不配动摇大汉国本,然而……,军事,终究是服务于政治的啊。” “君侯,您说那卢植……围攻广宗这么长时间了,他是真打不下来,还是……”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然而我若是宦官,这反击,恐怕就要从这卢植身上开刀了。” ……………… 京城。 省中,刘宏拿着那一封传说中张让写给黄巾的亲笔信,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气得整个人都直哆嗦。 满朝的文武群臣全都低下头,一副寒蝉若禁的样子,谁都不知道此事将会以何种姿态收场,但皇上很明显已经被气得有点要发疯了,而此事,偏偏事发实在是突然,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王允的自作主张,整的一时间都没人敢说话。 “朕,已经许久都没上朝开过朝会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没点好消息给朕么?怎么就觉得,这每次上朝,讨论的都是一些老调重弹的老问题呢?诸位爱卿,这封信,你们都看过了没有?没有?来,来啊,把这信拿去,给诸位我大汉的柱石过过目。” “都看了么?那你们来给朕说说,这封信,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何进,你素来与张常侍相熟,你来跟朕说说,这信,到底是不是张让所写?” 何进闻言也是面色凄苦无比,闻言越众而出,却是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当上这大将军以后,不到三个月,他却是连白头发都多了不少,看上去老了何止十岁,哪有什么位高权重,完全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看着那递到自己面前的书信,一时间何进也是脑门上哗哗流汗,拿着信斟酌了良久,却是终究认命一般的叹息一声道:“臣以为……兹事体大,倒也不好妄言,不过这信上的字迹……倒是确实像是张常侍亲手所书。” “大将军!” 刘宏身后的张让一听这话脸都吓得白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什么规矩,直接出口呵斥道:“大将军,朝堂之上说话你可要负责啊,你可要看得仔细一些才是,再说咱家的笔迹这天下人见过的又不再少数,难道就不会是有旁人临摹所写的么?” 没说完,就见刘宏伸了伸手,示意张让把嘴闭上,随即将身子微微前倾,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进道:“大将军可看清楚了?此当真是张常侍的笔迹?” “臣,确信此乃张常侍之手书,至于是否是有人冒充常侍的字迹……这臣也不敢瞎说,一切,全看陛下圣裁!” 然后他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然后汗流浃背的磕头。 而刘宏在恶狠狠地盯着何进好半天之后,却是终究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几声好字,然后,随手就抄起一个兄瓷瓶一样的东西砸在了张让的脑袋上,对其破口大骂道: “瞧瞧你干的好事!朕信任你才将国家交给你来治理,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么?朕难道是待你不够好么?为何还要与那些关东反贼相勾结,你以为把朕从这位子上撵下来,那些关东的贼寇就能把这个位置让给你来坐么?!朕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委以重用!你良心让狗吃了么?你算是什么东西,若非是朕,你在他们眼里连狗屎都不如,你居然背叛朕?” 说着,这刘宏还是觉得不过瘾寻觅了半天,却是将身后给他扇风的宫女手中的扇子给夺了过来,撅折了之后用扇把冲着张让好一顿削。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似乎好像是认定了张让勾结黄巾,然而如此大的罪过,却也不过是当众责骂了一顿,就算是惩戒过了,既没让他辩解,却也没有杀他,再然后也不听其他大臣们叨逼叨,直接就宣布了散朝,回北宫去了。 有小道消息称,当天晚上陛下久违的宠幸了何皇后,据说玩得还挺花花,那何皇后呜嗷呜嗷地叫了一整宿,事后三天都没下得来床。 第140章 加官进爵 “陛下,这是前线的战报,孙坚在汝南遭遇彭脱主力,几乎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哼,朕都已经猜到了,仅以身免?他怎么不跟着一块死去呢?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他们,居然还帮朕收复了颍川?” 说到此处,刘宏也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叹气,却是连这新修好的园子也没什么玩乐的性质了。 “老师以为,事到如今,朕还能如何呢?朕听说张角现如今分明已经是困守广宗孤城,毫无作为了,更是早在此之前就被你那镐乡侯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怎么这都围攻了一个多月了,那小小的广宗城却毫无进展呢?老师以为是那广宗当真难下,还是那卢植不舍得将此地攻下来呢?” 这前来宫中向刘宏汇报工作之人,自然便是当朝的尚书令,也是当朝唯一还在世的帝师,同样四世三公的杨赐了。 闻言,这杨赐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刘宏的话,而是说起了旁的事情道:“陛下,臣听说大将军似是要开辟幕府,京中有不少之名之士,都很是踊跃的想进这大将军府中为其效力。” “哦?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有,号称八厨之一的张邈,南阳许氏的许攸,还有……南阳的何颙。” “哈。”刘宏都气得乐了,道:“是号称党人三杰,曾与陈藩、李膺交好的那个何颙吧?呵呵,死罪刚刚得免,转身便进这大将军的幕府,了不起啊了不起,咱这位大将军,与那些党人却是走得越来越近了,还有么?还有谁进了何进的幕府?” “还有……号称天下楷模的袁绍,袁本初。” 就见那刘宏整个人明显就是一顿,然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再之后,却是先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从手旁的果篮之中拿出了一个橘子,又颤巍巍地把皮给扒了,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才恢复帝王气度,将其中半个橘子分给了杨赐,自己将剩下的一半橘子一瓣一瓣地吃了起来。 “袁本初,他终于肯做官了?天下楷模啊,我这个大舅哥,倒是谁都敢用,老师以为,这是否代表着大将军与袁隗已经合流,彻底的倒向党人的一边了呢?” 杨赐闻言,面色平静地道:“大将军的韬略,老臣,却是有些看不太明白啊。” “老师,如今风雨飘摇,社稷动荡,朕能信得过的,可是只有你了啊。” “老臣也想为陛下分忧,只是人终有寿数,老身今年毕竟已是古稀之年,又势单力薄,哎~,老身也不知,还能撑得住多久啊。” “老师~!” 一听这杨赐又拿自己的岁数说事儿,刘宏一时也是感伤不已,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握着杨赐的手说了好一阵的体己话语。 “老师以为,朝中自老师之后,还有何人可用?” “哎~,难啊,彪儿虽继承了老臣的衣钵,然而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他都差了一些,难以撑得起大局,实话实说,我这个儿子,较之袁本初,远远不如矣。” “至于其余的可堪造就之才么,无非也即是皇甫嵩,秦宜禄两人而已了,然而这两个人,虽都不负名将之称,但是资历太浅,朝中没有关系根基,目前来看,终究只是武夫之流,难以当得了大任啊,更何况我听说大将军素来不喜壮节,此次他带兵出征,连根节仗,都没有啊。” “哦?还有这种事?” 所谓听话听音,这刘宏自然也听得明白这杨赐的意思,眼下,何进与那些关东派似乎是彻底的搅和到一起了,他所能倚仗的,自然就只剩下这杨赐与他背后的关西一脉了。 “皇甫嵩与秦宜禄,如何就是资历太浅呢?皇甫嵩击败波才,光复阳翟,解洛阳之危,秦宜禄铁骑纵横南北,有光复邺城、濮阳,横扫兖州黄巾之辛劳,朕都看在眼里,又如何能够不赏呢?至于杨彪,他身为五官中郎将,此次平叛他举贤任能,又如何就算是没有功劳呢?” “老师,朕想请尚书台拟诏,加封皇甫嵩、秦宜禄进县侯,加将军衔,对了,尤其是秦宜禄,朕意赐其假节,其二人麾下诸将,也各有封赏,让此二人各自递表奏上来便是,至于杨彪,选材有功,当进光禄勋卿,老师以为如何?” 杨赐闻言笑呵呵地便道:“圣明无过皇上,奖惩均是君恩,臣,遵旨。” ……………… 消息传到定陶,秦宜禄自然是欢喜不已,而诺大的一个军营,自然也充斥着喜气洋洋,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尤其是这皇帝还特意让秦宜禄上表荐材。 这自然意味着此次升官发财的不止秦宜禄一个,而是大家都有份了。 “将军,接诏吧。”来宣读旨意的宦官一脸的谄媚,面上跟开了一朵菊花似的。 “你叫我什么?” “将军,秦将军。” “我这是什么将军?” “杨威将军,持节,总领并、兖、冀三州诸军事。” “哈哈哈,这将军二字,听起来倒是确实让人心情舒畅啊,天使,坐,本将这就让人给你准备酒菜。” 伸手不打笑面人,秦宜禄虽然素与阉宦不睦,但人家既然是来给他升官升爵的,他自然也不会吝啬一顿好吃好喝。 要知道现在只是东汉末年,还没到三国呢,将军这两个字分量依旧是极重,轻易是不可能封的,尤其还是封给武人。君不见这三路领军将领,都只册封了中郎将的职衔暂时应付,都没有一个人被封为将军么? 更何况,这次他还加封了侯爵,直接从乡侯升成了最高级的县侯,封地河阳,食邑两千户,更是给了他一根节仗,这相当于是让他直接鸟枪换炮了呀,如此一来他若是与这豫州的另外两路中郎将会师,这说话的腰杆也能硬上三分了,若是再回到冀州的话,只怕是这回卢植还要听他的了。 除了谢过天子赏赐之外,他还能说什么? 稍微让他有点不爽的,是皇甫嵩这次居然也跟着升了,同样是将军,县侯,自己在官职上终究还是没能压得住他一头。 “天使放心,朝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这就出兵去讨伐梁国黄巾,以解陈王之危,一定能够旗开得胜。” “呵呵,那咱家就恭喜将军了,只是将军,咱家此次来,除了宣读诏令之外,受天子所请,确实是有个问题要问一问您。” “天使请问。” “天子想知道,冀州黄巾,是否真的是坚韧难以匹敌?那小城广宗,又是否真的是难以攻克?将军自河北而来,更是曾与张角数次交手,有克复邺城之功劳,与那卢植也曾公事近月,此事,将军您应该是最了解不过的吧?因此,咱家奉天子之命,特来问问将军,这广宗城久攻不下,到底是因为张角坚韧呢?还是卢植无能?亦或者,是有人在有意拖延么?” 秦宜禄闻言,一个头顿时就两个大了起来,忍不住嘟囔道:“这么快,这么急的么?” “将军,此事……杨令君也是知道的。” “啊,我……哎呀,不好,我的腿,我腿抽筋了,哎呀哎呀,抽了抽了,好疼,来人啊,快来人,扶我回帅帐休息。” 第141章 歃血为盟 一夜未眠。 明明是刚升了官职和爵位,全军的将士都是开开心心的,秦宜禄却反而有些失眠,又有些后足无措。 虽竭尽全力的躲开那个给自己传旨的宦官,却也知道这事儿有没有自己都注定没完,而他除了给卢植以私人关系写了一封信件,提醒他近期要小心一些之外,别的却是也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有宦官向卢植索贿的那档子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了吧?因为有点搞不清杨赐在这其中的立场,秦宜禄也不敢掺和这事儿,再说说实话,秦宜禄也不清楚那卢植到底是否是有意拖延,这战场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其中亲身的参与者,谁又能具体了解其中的细节与苦衷呢? 秦宜禄两辈子加一块其实也没正经的混过官场,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事儿还真非他所长,琢磨了一宿,也没琢磨明白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带兵平个叛平的是越来越复杂了,又忍不住由衷的为卢植而感到惋惜。 虽然,他和卢植相处得倒也不是特别愉快,而且他是打心眼里的对卢植有一些忌惮和排斥,总觉得这厮是憋着什么蔫坏,随时可能会算计自己。 但是善恶之道,终究是论迹不论心,不管怎么说,人家卢植脑子里有没有什么想法不好说,但确实是至少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而且表现得还极是有一派谦谦君子之风。 虽然他打心眼的就认为这卢植是矮子里面拔大个儿,根本就不会什么兵法战术,甚至于对这种所谓的大儒心里是有一点瞧不起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开战到现在,人家面对的是这正的张角主力,而且这仗打得就算谈不上出彩也确实是没什么毛病。 将军拼杀于阵前,没被来自敌人的名刀所阻,反而被身后自己人的暗箭所瞄准,这实在是让人不禁有些英雄气短,甚至是兔死狐悲了。 至于说为什么要冲着卢植开刀?那还不是因为他根基浅吗,真让刘宏朝自己开刀,他也不敢啊,他手底下的这些兵马怕不是真的敢兵变的,卢植就不同了,他手下兵马和他私人之间其实关系不大,说白了就是柿子要挑软的捏,很显然这个道理刘宏张让等人也都是明白的。 当然,这个事儿也就是稍微感伤一下而已,然后这秦宜禄就马上将精力投入到梁国的黄巾歼灭战的行动上来了。 看现在的这个情况,杨赐的意思应该是希望自己和皇甫嵩能支撑起来,但是具体要撑到什么程度,其中的分寸要如何拿捏,这都是需要自己去把控的。 万一劲儿使大了,搞不好把自己给整成阉党一派了,那就是真完犊子了,杨赐也救不了自己。 “来,开个战前的筹备会议,相信这几天大家应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军的侦骑基本也已经将敌人的情况都摸得清楚了。” “目前这豫州的黄巾总共就只有两部分,一部分自然是汝南的彭脱,拥兵在十万至二十万之间,不过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另一支就是这梁国的张伯,梁仲宁,总兵力大概在五六万以上,很可能,其中也是有一部分精锐的。” “豫州的官军基本也分成了两支,一支是皇甫嵩、朱儁、和曹操三路兵马合兵一处刚收复了阳翟,平定了颍川,目前基本屯驻在西华一代,与彭脱的主力所在的平舆相距不过两百余里,他们的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乃是取北军精锐和三河骑兵,以及这几员将来各自征募的凉州兵、沛国兵,和丹阳兵,都是精锐。” “另一支便是陈王和王允所拥的豫州新募之兵了,虽也是号称拥兵十万,但其实据我推断,这其中称得上精锐的应该只有那不足两千由陈王亲自训练的强弩手,看起来,防守有余但好像是进取不足,目前主要屯驻在武平县,对汝南战事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其实这里就能够看得出秦宜禄小翅膀的煽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候刘宠和王允应该也在汝南,和皇甫嵩汇师,合兵一处,轮番去伺候汝南彭脱去了。 “咱们的目标自然也是这梁国的黄巾,也算是给咱们自己擦屁股,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快!弟兄们,眼下这战事虽然顺利,但是朝中真的是波谲云诡啊,再耽误下去,大概率还是要出幺蛾子的,为了能少受一点羁绊,就算是此战会多一些伤亡,眼下也顾不得了,所谓慈不掌兵,诸位弟兄就莫要怪本帅心狠了。” “我意已决,即刻发兵,只带三日的辎重粮草,目标,睢阳!打下睢阳,我在睢阳城中给诸位庆功,去问陈王要酒肉吃去,三日内若是打不下来,本帅与你们一同饿着便是,出发!” 众将士齐齐应喏,却是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心里打鼓。 三天!这也太急了呀,那黄巾也不是泥捏的,真要想三天破城,恐怕无论如何,这也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伤亡多些”就能应付得过去的。 然而一直到此刻,众人才悚然发觉,秦宜禄真正赖以为根基的朔方汉军兵马根本就不在此处!而是早早的已经分给了麴义和张辽这两个方面之将,此时已分别在鲁国和泰山郡了。 目前秦宜禄所率领的主力兵马,除他的玄牝义从之外,却是只剩下一部分匈奴骑,以及这兖州的大大小小类似于李乾的豪强族兵了。 虽然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但此前莫名其妙的在边境枯坐了七八天什么都没干,现在突然要打了,居然一下子就要求这么急,还特么的不惜伤亡,这让这些豪强怎么能没有脾气呢? 你是当真如此的着急想要平定黄巾,还是想借这黄巾之手也消耗一下吾等兖州豪强? “君侯,三日未免太急,睢阳也是大城,至少占了个成高且厚,贼军兵力又在我军之上,将军麾下义从虽勇,但大半都已不在,且多为骑兵,攻城拔寨,靠的还不都是我等族兵么?咱这族兵,说白了也就都是一些刚放下农具的乌合之众,比那黄巾也强不到哪去,哪有这样的道理?末将请君侯还是收回成命,给咱们宽限一些时日,也给大家一条活路吧,不如,将三日改成十日如何?” 秦宜禄闻言笑道:“你是……赵阳张氏?我记得你赵阳张氏好像是出族兵三百人,你在我麾下似是担任着屯长之位。” “是” “哦~,是,就好办了,来人,将此人杀死,斩其首而悬于帐外门梁处,全军示众,王度,回头你跟张氏的族人们说一声,让他们换个屯长。” “将军,我……我就是建言,就只是建言啊!三天!三天没问……” 哪里还瞪他将话说完呢?话只说到一半,便已有如狼似虎的玄牝义从冲上去将人给摁住,然后手起刀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将此人的人头给砍下来了。 再看秦宜禄,却是已经将新得的节仗拿在了手里,道:“诸位,吾既已假节,军中凡两千石以下者,若犯军法,吾可以先斩后奏,诸位都是秦谋的袍泽手足,本将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屠刀砍向自己人的,然而若是诸位有怠慢军令,贻误军机者,那也怪不得本将心狠了!” 却听王度在一旁道:“将军,不如便以此獠之血,歃血为盟?” “歃血为盟?不错,却是个好主意,是应该歃血为盟,戮力向前才行,不过用你此人之血,平白污了我的旗帜,还是杀一匹白马吧” 第142章 要么五鼎食,要么五鼎烹 血粼粼的人头挂在了帅帐的门梁之上,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众人,咱这位主将在拿到天子节仗之后却是比之前可狠多了。 这位仁将他虽然对敌人颇为仁慈,但他特么的对自己人狠啊! 虽然明知道这一套不过是很简单的杀鸡儆猴,而且这秦宜禄也是下看人下菜碟,不信他真敢拿济阴李氏这种大豪动刀子以做震慑。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血呼啦的人头的刺激之下谁敢不听话,又有谁敢挑战这位持节将军的权威?人家说得很明确,人家手里的那玩意是节仗,两千石以下可以先斩后奏,而他们这些豪强,又有哪个真的有两千石的官身? 说到底秦宜禄这位节帅与卢植那种是完全不同的,手中的嫡系兵马是足以镇压一切心存二心之辈的。更何况他还收了那济阴李氏家李进的儿子做了自己的三弟子,那个匈奴的将领叫于夫罗的,又好像对他很是忠心耿耿,两支最大的兵马只要不带头搞事,谁又能有意见呢? 谁特么说这是仁将? 说三天就是三天,秦宜禄真的就让全军将士将粮草辎重全部放在定陶,轻装前进,美其名曰是要打下睢阳后去吃陈王的粮。 实则上,因为这些豪强族兵都是自带粮草,以至于大家甚至怀疑这秦宜禄是不是想干脆把这些粮食偷偷地据为己有,亦或者是转手卖出去换钱! 不巧天公不作美,出兵的这一天又下起了大雨,仅仅只是赶路,就已经让全军将士疲惫不堪,而且这张伯和梁仲宁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秦宜禄的厉害,一路山坚壁清野,根本也不和他进行任何的野战,完全是一副要将自己的五万多主力兵马全都龟缩在睢阳任他来啃的样子。 “将军,雨太大了,道路也是湿滑泥泞,将士们都已是疲惫不堪,而且观其天象,这雨恐怕在天黑之前都停不下来,甚至有可能会下一宿,下到明天早上才会停,到时候这道路会变得更加湿滑,要不……还是让将士们在蒙县歇息修整一番?看眼下天时,所谓三日破城,实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吧?是不是要从长计议呢?” 却是连作为他的主簿的王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从长计议什么?独是咱们被雨水剿得难受,贼兵就不淋雨么?睢阳虽是大城但毕竟也只是一座建在平原上的内郡之城,其城防又能有多坚固?容得下五万贼军,以及贼军家属,城中百姓共同居住么? 更何况,自古以来守城之军最是依赖弓弩之利,如今大雨瓢泼,雨水打湿弓弦,阻断士气,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之良机么?王度,你带着李典,领一百名我的玄牝义从去巡视各营兵马行进,敢有拖延不行的,就地处决!” “喏。” 这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 说实在的秦宜禄从并北带来的骑兵,尤其是匈奴骑兵其实在这种雨天里倒也还好,道路逆境对于骑士来说终究只是行进的速度慢一些,道路好走还是难走累得都是马,但那些兖州来的豪强之兵却都是用两条腿去走路的,虽是夏天,但到了晚间伴风一起,众将士还是病倒了几乎有两成。 但好在当天黄昏时分大军终于也在天黑之前便行进至了睢阳城下,而后又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虽所有人都已疲累不堪,但也不知这黄巾是真的无胆,还是仍然不懂军事,居然也没派兵出城来攻打营寨,真的让汉军好好地歇息了一晚上养精蓄锐,第二天时顶着还没停的蒙蒙细雨发疯似的攻城。 却见那睢阳城下,李乾经李氏的五千族兵已分作了三路,以绳索、铁钎、竹梯等十分简陋之器具蚁附攻城。 外围处,于夫罗带领着两千匈奴骑兵左右游曳,四处巡逻,说是在作为预备队防备着这睢阳守军突然从城中杀出,但任谁看了,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他们更像是督战队一些。 自然,这些前线的将士们一边打仗,一边地破口大骂也就是应有之意了,甚至纷纷都在诅咒天上会突然落个大雷来将秦宜禄给劈死。 由于弓箭受潮不能用,雨天中目视也不远,因此这两军将士初一接触,立刻就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贴身肉搏,睢阳城的三面城头完全沦为了绞肉机。 不过好消息是,秦宜禄此前的判断确实是对的,睢阳城这所谓的大城终究是承平太久年久失修,更无力应对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最简单的一点,这城池其实很窄,即便是守军站得满了,也至多能站两万来人,五万人挤都挤不下。 以至于这张伯等人占据睢阳之后,紧急的修建城防,干脆在城墙的后面垒土做台,以增加城池的厚度,同时在城池前面也修建了一些以土墙为主的各种防御工事,此时被这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水一浇,这些以土为根基的防御工程立时就像是豆腐渣子一样的原形毕露,反而打破了这黄鸡军守城的相应部署,弄得他们手忙脚乱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黄巾可能也真是没有预料到汉军居然会雨天攻城,而且攻势居然会如此猛烈!简直就跟不要命了似的,而且是一波接着一波,前赴后继! 李乾也着实是有着一点名将的样子,居然亲自扛着盾牌咬着刀子在最前面爬城池,厮杀起来宛如一头疯虎,而在他的带头激励之下,汉军的战事自然也极其的顺利,很快就顺势都爬上了城头,开始在城中厮杀了起来。 “将军真是用兵如神啊,这李氏的兵马尽是族中弟兄、乡邻,以血缘作为纽带,自然能够上下一心,在断绝后路之下可以团结向前。 反观这黄巾贼寇,俱是乌合之众,且多为兖州的败兵,是将军您的手下败将,上上下下之间恐怕其体系早已混乱无比,说不得其中还有人想要投降呢,如此大雨磅礴之天气,弓弩无法使用,面对我军气势如虹,必然更会丧胆。 如此,自然能够一鼓作气,一战而下次坚城!将军,这兵用得神了啊,与昔日西楚霸王破釜沉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正是如此啊,这李氏子弟乃是初来,正是心气最盛,士气也最强的时候,这宗族子弟相互牵扯,熟识,即便是乱战之中也必无动摇之念,非得是要借这股锐气,才能如此顺利的破此城池啊!” 随着前线战事看起来越来越顺利,秦宜禄身旁拍马屁的自然也就越来越多,根据结果去倒推,只要是成了的事儿,总能推出点决策者的过人之处来。 秦宜禄闻言却是哈哈一笑,看着远处李乾已带人杀上城头,笑着让亲卫去给于夫罗传令,命他所率领的匈奴骑跟在李乾的后面弃马攻城,再下令自己的后军向前推进。 这才解释道:“哪有什么用兵如神,说实话,这黄巾军的战斗力,比我想的还要弱上不少,这仗都打了两个多月了,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长进的样子。至于什么破釜沉舟,这就太恭维我了,比之昔日的西楚霸王,我恐怕是连提鞋都不配的。” 说着,又转向身旁的小徒弟李典道:“典儿,你来说说看,我为何要逼迫将士们三日破城,又为何逼迫你们李家作为先锋,去承受这最大的一份伤亡,难道我不知,如今这军中,在背后已是人人骂我,甚至人人恨我不死了么?在你心中,我又是不是在逼迫你李家的族人去送死呢?” 李典:“哈?问我?” 这李典都懵了,毕竟他年岁上和杨修差不多,都还只是个孩子,事实上直到真拜了秦宜禄做老师,心里也是懵懵懂懂,对于秦宜禄所搞的什么战略啊,政治啊,这些东西根本就看不明白其中深意,对于这种带在身边随时提问的教育方式,那自然就更是无法适应了。 尤其是此时这事儿还涉及到他们自己家人,自然就更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一旁的杨修也不知是煽风点火,还是真的有意提点,小声,但也谈不上偷偷说地道:“老师教学从来都是如此,总是从实际事例中让我们悟出其中道理,而越是这种与你自身有关联之事,感触自然也就越深,收获自然也就越大。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就是了,老师一生,只做阳谋,就算是算计你们家,也会明明白白告诉你的,这叫做事无不可对人言。” “我……” 十来岁的孩子哪里受过这个,一时间也是急得不行,事实上刚刚他在后面看着自己的族人用蚁附之法攻城,在与城上黄巾贴身肉搏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睚眦欲裂了,事实上他还真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只是他少年老成,没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而已。 眼下这秦宜禄既将问题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抛到自己的脑袋上来,几乎本能的,就先低下了脑袋,不敢跟秦宜禄对视,口中连忙道:“弟子心中绝无如此不敬之念。” 哪知秦宜禄却是笑着道:“你若心中真的没有半点往这上面想过,那你这小孩恐怕就要沾上一个笨字了,而且你这么想的话也不能算错,我也确实是有此想法的。” “啊?” “来,过来,到我身边来。” “喏。” 李典满心疑问,和惶恐的策马来到了秦宜禄的身侧,秦宜禄先是拍了拍他的背,笑着道:“刚才修儿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我这人做事,最是讲究个事无不可对人言,至少对尔等弟子来说,没什么不能聊的,再者你的身份,也注定要成为我与李家之间的纽带,一个传声筒,若是连你都看不懂,想不透,若是连你都心存疑虑,我与你们李氏之间还何谈信任呢?只怕这大部分的精力都要放在猜忌上了。” “实话与你说了,此一战,并没有什么神机妙算,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逼迫包括你们李氏在内的豪强族兵去打,咱们认识得时间不长,你们不熟悉我我也不熟悉你们,自然也更谈不上什么恩德,既然不能驭之以恩,自然就只能是想办法驱之以威了,若非是以这三日之限相逼,你李家的族兵又怎么会如此悍勇?” “至于会不会逼出什么事儿来,我确实是不怕的,我身边有这六百玄牝义从在此,刀山火海,也能保我全身而退,即便是你们李氏的族人临阵倒戈了,我想总也总是能走得了的,包括于夫罗所率领的匈奴骑,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跑得快,大不了我们跑回去,汇合张辽、麴义、傅燮、桓典等兵马,去济阴屠了你李氏满门便是,说真的,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你李家若是死绝了,我至少能用你们家的田产家业,安顿十万黄巾,这仗,说不定是要变得更好打的。” 闻言,李典的面色已是一片煞白。 又听秦宜禄继续侃侃而谈道:“地方豪强发展到了你们李家这般的地步,已经是毫无疑问的社会毒瘤了,若是天底下有三十个李家这样的豪族,则我大汉所谓的基层治理,便只剩笑谈了。” “那怎么办呢?毒瘤已经成长得太大了,强行剜出去,人就会因为大出血而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朝廷想办法吸纳你们,让毒瘤参与到人体的新陈代谢中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如若不能,就只能是施之以猛药,以毒攻毒了。” “所以我逼迫李乾率领你们李家族兵作为此战先锋,也这个是为了如此,比如眼下这般,立下先登之功,则我自然会向朝廷举荐他此战的首功,如此,若是你李氏族兵每一战都能够身先士卒,早晚,我会将其荐成两千石的。” “而若是你们扛不住我给的压力胆敢兵变,或是阳奉阴违,亦或者是作战不力,没打过这黄巾反而损伤惨重,那,就当是剜肉补疮了,豪强与反贼同死,此流民之福,自耕农之福气,百姓之福,自然也没什么不好。” “你既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不会对你吝于教导,所谓豪强,一旦成了气候,要么就抚,要么就剿灭,要剿,就必须斩草除根,最好杀得一个也不留,掠夺其养分用来供养更多的流民,缓解社会矛盾。” “要抚,就得给其真正的权力,至少也要让人家成为国家的主人之一吧?所以如当今天下这几大世族门阀,包括你师兄的弘农杨氏在内,尽是鼠目寸光的虫豸之辈,居然妄想着用压制的方式不让尔等做官,又没本事将尔等尽数杀死,难道真以为他们掌握史书经义,就可以视天下人为牛马,如你们家这种豪强之家就能对其予取予求?” “所以典儿,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可以向你叔叔转述,总之,我给你们李家,已经准备了两条路,要么,你们就五鼎食,我说话算数,不论是两千石的官身,还是列侯之位,必然会给你们留着,要么,你们就五鼎而烹,受不了我的高压就造反吧,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趁此黄巾起义的机会,我将这豪强之弊顺手也给除了,也能给天下广大的无产百姓卖个好名声。” 第143章 复睢阳 说话间,这李乾果然是不负众望,终于从西线开始压垮了贼军的防线,而守城么,一点破则一线破,一线破则一面破,一面破则一城破。 睢阳毕竟不比濮阳,城防体系就那么回事儿,随着城墙的陷落,城中的黄巾愈发的狼狈不已,梁仲宁和张伯纵使竭尽全力的大声疾呼,但黄巾组织度不严密的毛病再一次的暴露无遗,根本就没人听他的,几乎所有人本能的就朝着围三缺一的南边跑。 而后被早早埋伏在此地的羌氐骑兵所绞杀。 有些贼军失了战斗意志,直接就弃兵而降,有些则是因为不想投降干脆抹脖子自杀了。 悲从中来,梁仲宁挺大个大老爷们见乱兵不受他的约束,忍不住放声便大哭了起来,哭了足有两三分钟,万念俱灰,抽出自己的汉剑就要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去死了算了,却是又突然被张伯摁住手腕拦了下来。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不想看到黄天当立了么?” “黄天?还能立得起来么?真的是打不过啊!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投降受辱么?” “有赌未必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搏下去,万一呢?大丈夫既已披坚持锐驰骋于沙场,纵使是死在贼兵手中千刀万剐,也至少落得个痛痛快快,自己抹自己的脖子算什么?小女儿姿态么?” “你说得有道理,我,我跟这些汉军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我赚!” “好兄弟,你在此收拢溃卒,阻碍汉军,能阻多久阻多久,明年今日我若是还活着,一定给你烧纸。” “你……不留下么?” “我带领我部兵马和能收拢得到的溃兵去汝南。” “…………” “兄弟,断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 梁仲宁闻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一句不甚文明的用语给咽了下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张伯的意思,开始以自己的亲卫为根基,不断的吸收溃卒,意图挡在汉军的面前螳臂当车了。 也是巧了,这梁仲宁正好就看到了李乾一人一盾的顶着雨水朝他厮杀而来,却是不禁放声大笑,喊道:“是巨野的李乾兄弟吧?一别多年不见,你投了汉军了?” 这梁仲宁也是兖州本地的豪强出身,而李乾为人最好结交朋友,因此他与这梁仲宁倒也还算是旧相识,闻言也不禁是哈哈大笑,道:“梁仲宁你这狗贼,既已做贼,还与我论什么交情?吾本便是大汉子民,何来投汉之说,今日,你死矣!” 梁仲宁闻言,却是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后悲悸道:“大汉子民?哈哈哈,好一个大汉子民,可是朝廷,何时拿我等真的当过子民?吾等视君如父,君,何曾视吾等如子民了?” “弟兄们,今日一战,梁某死矣,黄天,咱们是看不见了,然而吾等死后,必叫那山河蹦碎,乾坤倒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身成仁,痛快!杀!!” 说罢,梁仲宁挥舞手中汉剑,毅然决然地冲向了李乾。 李乾则是面色颇为难看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嘀咕都:“将死之人,废话还是这么多。” 而后大盾竖起,从容不迫地迎了上去,与其厮杀做了一团。 ………… 中午时分,睢阳城彻底攻破,城内的黄巾贼众降了一万多,死了一万多,剩下的都四散逃了,估摸着逃往汝南的多一些,其余的一部分逃往陈国一部分逃往沛国,而梁国的黄巾,则基本这就算是平定了。 打他出兵,一直到攻克这睢阳城,总共也只用了一天多一点,几乎就是一场大雨的时间。 也是运气好,几乎就在他们收复睢阳,秦宜禄刚刚进城之后,天空便开始慢慢放晴了,等战场打扫完毕之后,残破的城头之上更是升起一条绚丽的彩虹。 “将军,幸不辱命,此乃贼寇梁仲宁人头,乃末将亲手砍下!” 身上似乎受了点轻伤的李乾拎着血呼啦的脑袋一脸傲然和桀骜地就走过来,还将那人头不轻不重地往地上一摔,这才朝秦宜禄拜了下去,脸上所写的不爽便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得明白。 秦宜禄知他心中有气,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笑着问都:“族中弟兄,伤亡严重么?” “严重!很是严重!这毕竟是蚁附攻城啊将军,虽尚未具体统计,但粗略估算,恐怕伤亡绝不会低于一千人,将军,无论如何,我部已是无力再战了,您若是再强行逼迫我们出战,只怕士气崩颓,兵不可用,还望将军明查啊!” 秦宜禄闻言笑了笑,却是突兀地道:“今日此战,你当首功,我自是应该举荐于你的,却不知战后你是想到边郡去做一郡都尉,还是想做一府长史呢?” 李乾闻言一愣:“我……我么?” “凭你今日功劳,举你做个比两千石的都尉,问题应该是不大的,然而都尉多在边郡,老实说,你也未必能做得好,可要说想做校尉,或是一郡太守,你这功劳好像还薄了点,这比两千石和两千石之间,虽是只有一字之差,也都是青印铜绶,但是这一步,却是天地之别,非此战时,寻常人一辈子辛劳也未必熬得上去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 “下一战,还是你李家做先锋,此乃军令,不得违抗,否则我就杀人了,不过若是还能得胜,我便保举你做一两千石的太守或是校尉。” “另外,睢阳府库,打开了么?打开了吧,里边应该有不少的好东西,我也不跟你问,你给我留出来五天的粮草,剩下的都是你的,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 李乾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双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终究是低下头去,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地道:“族中弟兄死伤真的极大,敢问将军,下一仗是打汝南么?若是野战,我族倒是不惧先登,可若还是攻城,只怕是我也约束不住族中同袍啊!” 秦宜禄对此倒也是早有所料,道:“确实是要在睢阳修整一段时日的,你大可放心,接下来不会急行军了,至于你部战损,我倒是也有个主意。” “我这军中,有许多鲜卑辅兵,几日之后,他们就会赶到,我允许你从中挑选三千人作为敢死营,受你节制,率先登城。” “不过这些鲜卑人当初虽是以俘虏的身份被我抓回去的,然而三年多了,再加上今天这一仗,有什么罪也还得差不多了,我有个提议,希望你能答应。” “将军您说。” “战后,这一支陷阵营中凡是活下来的,其本人及其妻女一律取消奴籍,赐姓为李,搬到兖州与你们一块生活,我希望你们拿他们当做家人一样看待,可以么?” 当然,具体是当家人还是当奴婢,其实秦宜禄也管不了,他此举也是纯甩包袱,他已经感觉到麾下胡兵越来越难以控制了,这包袱,甩出去一点是一点,将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也能更好控制一点。 而这买卖对于李家来说也不算亏,毕竟他们家刚死了一千多人么,现在给他补三千,其实里外里他还是赚的呢。 乱世之中,人丁其实比土地贵重,况且这些鲜卑人各个也都是能打仗的,其实真解开他们的束缚,给他们和汉军一样的装备,这些人比这出身于内郡的李家,恐怕要更能打得多呢。 也不等这李乾再多说什么,秦宜禄挥了挥手就算是将此事定下,绝无转圜,然后和一众将士们就进了城开始处理公务来了。 “唉?我让刘备带人去找关羽,怎么他人也没动静了呢?这都好几天了吧,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呢?” 第144章 改换门庭 刘备和关羽哪里去了? 秦宜禄全军在睢阳修整了足足三天,也先后派了两拨人去酸枣,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整得秦宜禄心里还慌慌的,生怕这俩人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结果三天之后,秦宜禄却是在陈王刘宠的身后看到了正冲着自己惭愧而笑的关羽。 怎么个意思?改换门庭了?可就算是改换门庭,也没有改投陈王的道理吧?且不说秦宜禄相信关羽的忠义不会背叛自己,他至少相信这关羽和刘备的智商,怎么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给刘宠当小弟吧?给刘宠当小弟是没有前途的。 要知道东汉对待皇室成员,其实和明朝的养猪政策也差不了多少,封国的一切权利都是国相的,国王就是个纯粹的吉祥物,虽然地位很高,但其实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干不了,尤其是人事权这一块,是万万不能去碰的,所以正常来说,就不可能有英雄豪杰会愿意投奔这些诸侯王。 刘宠在诸侯王中就已经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了,此人曾因祭拜天地,被宦官诬告说有不臣之心,曾经差一点就死在那些宦官手里。 偏偏此人还喜欢玩弩,养了许多弩手以陪玩的名义留在自己身边,等到黄巾起义的时候,其他的诸侯王几乎只能是引颈受戮,只有他靠着手下的弩手,以及他自己十发十中的本事打退了黄巾,又凭借陈王的名号让不少的百姓都主动投奔于他,他又再从中精选武卒,如此,才从一个只能混吃等死的王爷,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坐镇一方的将领。 他的身份毕竟特殊么,王允也好,朱儁、皇甫嵩也好,也不可能真指使了他,甚至他才是这豫州战场上身份最尊贵的人,几个将军就算手里有节仗,那也是要给人家面子,甚至听人家进行指挥的。 然而明眼人自然是都能看得出来,这陈王现在看似风光,实则上已经是危如累卵了,毕竟一个以前就有过疑似不臣之心的藩王,手里居然还藏有如此多的强弓劲弩。 这豫州的黄巾是何等的厉害?朱儁刚出手的时候都让那波才给打败了,你一个藩王,居然能力保陈国不失!你这是私自豢养了私兵啊,你一个国王养这么多的兵,你想干什么? 事实上这刘宠眼下几乎已是一条死路了,此事他的功劳越大,引来的猜忌也就越大,偏偏他还不敢与那些党人走得太近,因为那些党人,是真敢琢磨拥立之事,他的这个威望几乎都不做第二人想,如此一来,那刘宏岂不是更要杀他了么? 总之摆在刘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一条道走到黑真的去联合那些党人,在黄巾平定之后真的自己当一下皇帝,让那些党人拥护自己。 然后当那些王八蛋的傀儡。 要么,就是在战后交出一切兵权,甚至放弃陈国封地,然后去京城听天由命,最好的结果就是下半辈子做个只能吃喝嫖赌的废物皇亲,屁的正事儿也跟他没关系了。 因此大家实际上对这位陈王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的,谁还能真心实意的跟着他混啊。 疑惑地瞅了关羽一眼,眼下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只得暂时按下了心头的疑惑,先给刘宠见礼道:“末将拜见大王。” 然后站起来,刘宠又笑着给他拱了拱手,说了一声将军辛苦,刘宠身后一不认识的陌生人则是冲着他鞠躬抱拳道:“在下豫州王允,见过将军。” 王允?他和刘宠已经会师了啊…… “原来阁下就是王豫州,这可真是,久仰大名了啊,您的名声,可真是如雷贯耳。” 王允自是以为秦宜禄说的是他搜出张让书信之事,却是忍不住自矜地抬起了下巴,面上也尽是得意之色。 刘宠则笑着握住了秦宜禄的手道:“将军自并州而出,从冀州,一路打到这豫州,纵横南北三千里,铁骑横马震中原,先后破那张角、卜已、张伯等多个黄巾贼首,当真不愧是张公的得意子弟,真乃是我大汉的国之栋梁啊。” “陈王过奖了,相比之下,陈王您才是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 三个人好一番的商业互吹之后,秦宜禄这才将他们请进县寺聊起了正事,道:“如今,豫州的黄巾余孽基本上都已经集中在汝南了,皇甫、朱、曹三位将军也都正在围剿这汝南黄巾,咱们如今既已光复了陈、梁两国,陈王以为接下来咱们是应该去汝南和诸将军汇师呢?还是应该去沛国与其相互呼应呢?” 却见王允突然道:“黄巾不过是蚁贼而已,以吾观之,剿之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然而朝中奸佞不除,天下浊气充盈,清气不杨,剿贼,亦不过是治标而难治根本。” “君侯您曾经也是首倡诛宦之人,为何此次明明兵权在握,节仗在手,却反而是谨小慎微了呢?我意,咱们诸将联名奏表,再请今上诛杀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宦官不除,民乱终究难平啊!” 好么,大家刚一见面你就在这放大招,这是纯添乱啊。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黄巾之乱实质上和宦官们没什么关系,什么叫宦官不除,民乱难平?这不就是养寇自重的意思么,意思是刘宏不杀张让,这汝南还不打了呗?这就有点厕所里面撑杆跳,过分了。 再说限制宦官和皇权这个事儿,虽也算是关西派与关东派的共识,但限制到何种地步,关西派与关东派之间的分歧也是不小的,因此这秦宜禄面对王允的话语,却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接他的这个话茬。 秦宜禄的想法里,黄巾,是平定得越早,对百姓,对社会的伤害就越少的,却是实在不愿意再因为这种无聊的政治原因再多多耽误了。 “军略之事,我也是外行,陈王当面,哪里轮得着我来做主呢?我都听陈王的。” 刘宠则是笑眯眯地先瞅了王允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突然道:“豫州,乃至兖州,这次老百姓都被祸害得不轻啊,本王已向朝廷请旨,免除豫、兖、冀三州一年的赋税。眼下虽说黄巾的主力几乎都已经平定,然而真要说彻底的清扫,使民众安康,恢复生气,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非得要文武全才之人不可啊。壮节可有人选举荐?不如与本王,还有王豫州共同为朝廷举贤如何?” 这就是非常靠谱的提议了,说到底,他们这些持节的将领在举荐人选的时候也只有建议权,也拍不了板,大家如果一块举荐人选捆绑着一块来的话,大家的面子自然就更大一些,尚书台也不好驳斥,刘宏和张让也一定会给面子。 “啊!这却当真是固所愿,不敢请尔了。我想举荐我的弟子张辽,做泰山郡守。师弟麴义,做鲁国相,另外还有这兖州义士李乾,此战功劳不小,下一战我还是打算让其本部兵马先登,想让他做梁国相,这两千石以上的举荐,就只有这三个人了。另外我麾下……还有刘备、关羽二人,只是……” “哦?哈哈哈哈哈,正要与你说此事啊,你麾下这两人,我借来用上一用,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勿怪,勿怪啊。” “哪里哪里,能在陈王您的帐下听用,这是他们的福气啊。” “哈哈哈,你看,云长我说什么来着?壮节他绝非小气之人。不过壮节,不是在我的帐下听用,我也不过是做了个媒人,将玄德,介绍给刘幽州了。” “哦~,原来是这样。” 事情也并不是如何复杂。 秦宜禄此前安排了关羽在酸枣停驻,就近招募一些流民什么的。 酸枣么,距离河南区域就已经很近了,原本历史上十八路诸侯讨董的大本营不就在那么,正好赶上皇甫嵩和曹操联手大破波才,这黄巾的溃兵,和河南的流民种都有很大一部分是往酸枣在跑。 关羽兵少,也没有能力彻底锁住酸枣官道,便每日率领骑兵出城去杀敌,杀一阵就回去也不恋战,但似他这般今日杀一百,明日杀两百的,很快就杀得他自己有了名气,杀得众多黄巾溃卒闻其名而色变。 这般的高调,便让刘宠也听说了他的大名,毕竟大家相距也不远么,这刘宠也是个爱惜人才的,知道他兵少,恰好,紧邻着定陶的陈留郡,其郡守淳于嘉临阵而逃,其事务都暂时由刘宠来管理,便临时任命这关羽做了陈留的军司马,负责在陈留募兵、练兵、抵御黄巾。 说白了,这是将陈留战事完全委派给这个关羽,算得上重用了,之所以还只是让他当这么个军司马,乃是为了不让这关羽日后的前途受自己所牵累,毕竟,他刘宠推荐的人,事后几乎一定是要被皇帝给穿小鞋的,而且他也不愿意和关东世族们走得太近。 至于说,有没有借拉拢关羽,进而拉拢秦宜禄这个手握重兵的将领,进而谋划什么政治算计,这很那说,也不好说,暂时却是也只能当做没有了。 因此这关羽倒也不算是改换门庭。 再然后,秦宜禄召诸将议事,这关羽作为负责陈留一郡的方面之将,自然不可能轻易离身,只是他这个事儿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秦宜禄去说,刘备就到了。 本来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关羽能被刘宠看上,这是他自己的造化,这刘宠现在整个人的身上都充斥着悲剧的色彩,说是将死之人也不为过,秦宜禄自然也不会和他抢人。 刘备呢,本来也只有羡慕的份儿,虽说心中也小小的有点觉得酸吧,但总得来说他还是比较替自己的好兄弟高兴的。 本想就此回去找秦宜禄复命,结果就是这么巧合,刘宠却是突然找上了门来,还给他们引荐了一个人,一问,却是大名鼎鼎的刘幽州,当朝宗正卿刘虞! 刘虞曾任幽州刺史,而且在幽州一代是极有名望的,刘备和关羽两个幽州来得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刘虞。 此人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诸多幽州异族之中威望极高,与秦宜禄在匈奴、东羌之中的威望大体相似,因此此次面对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朝廷在派出第二波援军之后,自然就想到了这刘虞,希望他能回到幽州去,利用自己的名望招募兵马,剿灭幽州黄巾。 反正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然而两个多月了,这刘虞也一直没能如愿成行,始终被黄巾贼寇阻了路,他自己也是在有意拖延,毕竟这个事儿明白着是涉及到政治斗争的,他若是去了幽州,十之八九还要跟卢植分权,他这个任命里面,摘果子的那个味儿可太冲了。 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很复杂,刘虞本人毕竟是皇亲,不同于刘表、刘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西汉宗室,他乃是正儿八经的恭王后裔,和皇上关系还没出五服呢。 这刘虞,搞政治也是一个好手,自然不会冒冒失失的就真的跑冀州去,一直便躲在了刘宠这儿。 再之后,就出了王允搜出张让书信的事儿,再之后天子当众斥责了张让一顿,却没治他这勾结反贼意图造反的大罪,而皇甫嵩和秦宜禄这两个关西派加官进爵,这刘虞的鼻子一动,便闻出了此中滋味,当即断定,冀州战场上极有可能生变,这也正是自己去摘果子的最好时机。 当然,说得高大上一点,就是幽冀两处战场上需要他这位皇叔过去力挽狂澜。 当然上战场么,肯定也需要嫡系亲信,他回幽州调度乌桓等异族兵马,也肯定需要一点汉人士兵做个底子,退一万步来说,这兵荒马乱的总需要惹护送他上路不是? 刘宠很是大方的给他分了一些兵,然后理所当然的就想到了关羽,于是这刘虞就问关羽愿不愿意跟他走。 那关羽肯定就说不愿意啊,毕竟跟刘宠和跟刘虞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儿,刘宠和秦宜禄毕竟是同属于一片战场,他本人还是个没实权却身份尊贵的大王,跟他去幽州的话,这就真成了改换门庭了,再说这关羽的嫡系也是秦宜禄分给他的,那其中还有好多是玄牝义从呢。 然后刘备就说,要不然……我去? 一聊,才发现这刘备居然是关羽的大哥,而且其本人居然还是涿郡的游侠头子,还有卢植弟子的这么个身份,此次带领幽州义兵来冀州打仗,又被秦宜禄征调在兖州立下了军功,其麾下兵马也都是他在幽州招募的义从,其嫡系更是那些与他一同厮混的游侠。 再一问出身,好家伙,中山靖王之后? 虽然有点扯,但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刘虞居然也就承认了,摆出家谱来一查,嘿,原来我是你家出了五服的爷爷啊! 这个承认对刘备来说那就太重要了,毕竟还是那话,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说你是皇亲你就沾点边,说不是你其实狗屁都不是,再说西汉的皇亲到了东汉也就那样,那刘表的出身比刘备总是正得多的,那不也跟党人混成朝廷的通缉犯么。 刘虞现在的职位,那可是九卿之一的宗正,宗正这个官职,那不就是管这老刘家的家谱的么?他说你是宗亲,那你自然就是宗亲,不是也是。 再之后,关羽更是一口气将自己麾下除了秦宜禄给他的那些兵马之外的其他精锐,全都送给了刘备,如此一来这刘备就已经是实打实的改换门庭了。 自然,这关羽对这秦宜禄也就有了一点愧疚,还是拜托了刘宠里替他向秦宜禄解释一下,生怕这秦宜禄会因此而生气。 那秦宜禄还能说什么呢?你们一个大王,一个宗正皇叔,商量着就把我的人给领幽州去了,让他说什么?把不高兴表现出来?就为了区区一个刘备,不至于呀。 当然,刘备的这个出身也确实是跟着刘虞回幽州会更加的如鱼得水一些,那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是捏着心中的不爽对刘备表示祝福,对这刘宠刘虞俩人挖墙脚的行为表示理解了。 不过刘备跟了刘虞……这事儿,倒还真挺有意思。 第145章 风雨欲来 睢阳修整了一共三日,三日后天公作美,风和日丽,此前被大雨浇湿的地面也已经重新变得干涸,汉军的三路兵马也终于正式的开拔,往汝南的平舆而去。 关羽这会儿也不领兵了,老老实实地跟在秦宜禄的身后,道像是他的侍卫一般,虽然秦宜禄几日里已经开解了他好几次,也并不认为这关羽所做就是错了,甚至格局大点来说人家刘备的做法也没什么大毛病,人家本来就是义从骑,一开始人家也是奔着卢植才来冀州的,那么自然的,跟秦宜禄也好,跟着刘虞也好,都是为大汉效力么,那又不是自己的私臣。 至于说这关羽分拨给刘备的那些兵马,那就更气不着了,那本就是刘宠分给关羽的陈留兵,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事儿怨人家关羽干嘛呢? 但是关羽却觉得自己有愧,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独自领军了,只愿意跟在秦宜禄的身边做个护卫,听从调遣使唤,秦宜禄也拗不过他,也就随他的便了。 一行人走到新阳的时候,便看到前面已经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热热闹闹的兵士们已经等在此处了,心知这是有人来此特意迎接,秦宜禄与王允、刘宠三人连忙催马向前走在了前面。 “参见陈王,哈哈哈,壮节兄,还有子师兄,别来无恙啊,可真是想煞了我了啊,哈哈哈。” 不用见面,光听声就知道,来的人必是曹操那个矮子。 “孟德兄不在平舆排兵布阵,反而来此地接我等这些闲杂人等,这可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 “吾所部兵马多骑兵,攻城之战本也用不上我,闲人一个,莫不如出来见一见老朋友,对了,陈王,子师,还有壮节,我来给你引荐几位我麾下的俊彦英才,日后,还希望三位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 “这位,乃是凉州人士,庞德庞令明,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庞德在后面矜持一笑,遂又拱手抱拳,向三人行礼道:“见过陈王,方伯,还有壮节兄,别来无恙。” 秦宜禄则是冲着曹操笑骂道:“令明乃是吾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哪还用你做得什么介绍?你这胃口可是够好的,莫不是想染令明兄以后做你私臣不成?” “哈,我可不敢有这般的想法。” “旁人呢?还不速速给我介绍一下?” “好说,还有这位,也是我的生死弟兄,郭汜,也是凉州人,现在我麾下做个假司马,壮节应该也认识吧?” “当然认识,郭汜兄弟这就都做到假司马之位了?升得可够快的啊。跟着孟德还习惯么?若是不惯,你就来我这边,我让你统领我手下的东羌义从胡。” “嘿,壮节兄你这话说得,倒是好生无耻啊,那要不咱们做个商量,你把你的河套义从送给我得了?” 两个人纯属客套,互相讲段子呢,郭汜知道他俩人关系不错,因此也就跟着笑了笑,压根也没当真。 “一见到郭汜我就想到了仲康兄弟,他人呢?怎么没带来?” “仲康留在了谯县老家,组织乡邻一起抵抗黄巾,没有接朝廷的官职。” “原来如此,那你身后的这位是谁啊?看上去高大威猛,似乎是一表人才啊。” “正要跟你们介绍,此乃吾生死弟兄夏侯惇,目前任我的护军屯长之职,壮节,陈王,两位若是不嫌弃,还望能对我这兄弟多多提携啊。” 这磕唠得也是挺有意思的,秦宜禄闻言也是稍稍有些诧异,不禁上下扫了一番这个此时还是两只眼睛的夏侯惇,微微笑着与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什么介绍几位俊彦,就是想介绍夏侯惇给自己么,还特意拿了庞德来打茬,这暗示也未免忒明显了一些。 真·好兄弟,一个爹的亲兄弟也就不过如此了。 曹操现在虽然也是两千石,但他毕竟是不持节的,而且资历什么的也差着点意思,能给夏侯惇安排的职位也是有限。 更关键的是,举贤避亲么,他和夏侯惇的关系实在是太近,直接由他来提拔夏侯惇的话一来是有点不妥,二来是对这夏侯惇也没啥好处,关系户在任何时候都是很影响升迁的,这夏侯惇也不可能一直被曹操庇护,否则这就成他私臣了。 让秦宜禄帮着他提携一下就很合适了,秦宜禄现在手里还持节呢,而和秦宜禄关系匪浅,甚至很像是他和夏侯惇关系的庞德现如今正在他手下做事,大家换一下么,你提拔我兄弟,我提拔你兄弟,还避嫌,这多好。 当然,这也都是小事,心照不宣的也就应下了,没一会儿功夫,众人进了城中县寺,发现城中已经备好了酒席,而张罗酒宴的两个人人,秦宜禄也不认识,一问之下发现其中的一个居然是孙坚? 这怎么把如此一位猛将给打发过来做饭来了? “在下孙坚,奉我家节帅之命特意在此相候,他此时人在平舆城下,实在是走不开,还请君侯勿要见怪。” “代朱将军来迎我么?我与朱将军虽未曾见过面,但也算是同门,哪里用得着如此客气,再说此乃战时,此时搞这些礼数,实在是有些过了,我也受不起啊。” 说着却是冲着曹操笑着道:“我麾下之前还有个叫刘备的,可惜前些时日让宗正给拐跑了,否则今日若是让你们三人一并唱个歌做个诗之类的,说不定日后还能算是一桩美事”。 曹操呢,当然听不出秦宜禄这话中带的梗,闻言其关注的点也没在这刘备的身上,却是忍不住皱眉道:“原来如此,皇叔居然直接从你手中要人了么。” “那这位是……”秦宜禄又问向孙坚身旁那人。 “君侯大名,如雷贯耳啊,在下阎忠,乃是代皇甫将军前来迎您,皇甫将军抽不开手啊。” 闻言,这秦宜禄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里头有事儿了。 本来么,这打仗呢,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持节将军而已,和朱儁、皇甫嵩都算是同级,曹操能特意跑出来迎接一下自己,这就已经很不对劲了,这朱儁和皇甫嵩一边打仗,还一边各派亲信来给自己接风洗尘,这怎么可能? 朱儁或许还有可能,毕竟他在朝中根基最浅,而且这一次打仗他打得确实也是不好,没什么功劳,反而闯了不少祸,特意跟他示个好虽然受宠若惊但好歹还能勉强接受。 皇甫嵩都派人迎他? 他跟皇甫嵩都一块公事三年多了,谁不知道谁啊,接个屁啊! “孟德,你与我说一句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曹操则是捏着他的手,偏过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朝中却有惊变,杨公,被罢黜了。” “谁,谁?哪个杨公。” “自然是令君。前日,今上罢黜了杨公尚书令之职,改由宗亲刘陶担任。” “原来……如此。这是风雨欲来啊。” 第146章 靠山倒了 弄了半天,原来迎他是假,议事才是真啊。 这消息其实至多一天,秦宜禄一定也就知道了,但是这一天之差,许多事儿可能就已经来不及了,比如眼下当务之急摆在秦宜禄面前的问题就是:这师,还会不会了? 当然,看这皇甫嵩、朱儁、曹操这三个人居然会特意为此表面上与战事无关的事情费这么大的劲也能明白,这几位拥兵之人心中都是十分清楚的,黄巾啊,其实真成不了什么气候,没人真拿他们当做最大对手。 能覆灭这大汉天下的绝不是黄巾,反倒是这天下拿这黄巾当做影子,行此党同伐异之事,搞不好才会真的让社稷动荡,甚至亡国了。 “到底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么?” 曹操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连我也不知,此处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先喝酒吃饭吧,晚上咱俩同塌而眠如何?” “嗯。” 秦宜禄心中炳然,知道这曹操是要跟自己说被窝话,而以他,和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居然还有事情是要在被窝里才能说的,这就已经足以让秦宜禄心头乱跳,汗流浃背了。 当然,秦宜禄和曹操也并不是在窃窃私语,在场的众人都是听得见的,众人自然也是反映不一,如孙坚、阎忠这种早就知道的,一心在看秦宜禄的反应。 王允和刘宠与秦宜禄一样,是真不知道此事,就见刘宠的面上闪过一抹忧色,眉头紧锁,忧虑的是这大汉江山风雨飘摇,朝中的争斗却是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不讲政治规则了,这般的斗下去,大汉恐怕真的要完。 而王允却似是城府不深,竟然在面山流露出了一丝喜色,虽是极力压制,很快收敛,却也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瞧去了。 毕竟王允是纯纯的关东党人么,杨赐下课,这无疑是对关西将门的致命一击,所谓此消彼长,这又怎么能不让他欣喜若狂呢? 关羽却是面现一抹怒意:国家都烂成这个样子了,平舆前线的将士们正在浴血厮杀,结果这豫州所有的带兵大将没人关心战事,反而集体跑到这里来商量朝中的人事变动。 简直离谱!这到底是这些将领们不干人事儿,还是朝廷已不值若此? 这些人的表情自然都被秦宜禄看在眼里,但现在他自己也是一阵阵的心烦意乱,也没心思去面面俱到了,整场宴席,大家都是走个流程,匆匆地吃饱肚子,也没人有兴趣看什么节目,众人就各自散去,开上小会了。 秦宜禄连夜先去了曹操的书房,道:“速速与我说来,朝中局势到底如何?杨公为什么会被罢黜,又要掀起大的波澜了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啊,我还想问你呢,你与杨公关系匪浅,他孙子现在还在你手上呢,难道此事你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么?” “哎~,没有,真没有啊,你……此处没有外人,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道:“最大的可能,对你来说也最好的方向,便是杨公本人的身体出了问题,刘公以前做过杨公的掾吏,也算是自己人,算是有所传承,只是……他不是关西派罢了。” 秦宜禄闻言点头道:“确实,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人过七十古来稀啊,我的故乡有一句谚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若只是单纯的因为杨公身体出了问题,这事情倒是能稍微简单一些。” 更何况秦宜禄知道,原本历史上杨赐明年就会死,一个明年就死的七十多岁老头子,今年这身体出点问题,比如脑血栓之类的弄个半身不遂等类似疾病导致突然无法理政,这个可能性确实是不小。 刘陶是杨赐的人,因此这样的人事任免相对来说传承有序,至少这背后不会是太激烈的政治斗争,政治路线上也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但刘陶乃是颍川人,说是皇亲吧,又是济北贞王刘勃之后,这个刘勃乃是刘邦的孙子,换言之也就是西汉的宗亲,实际上与这东汉皇亲完全不是一档子事儿,本质上和刘表差不多,早年便一直跟着党人混,颍川人么,那是党人的大本营,此人的政治主张相比于杨赐要更加激进得多,尤其是在诛宦的问题上,更是接明火执仗,就跟那宦官刨过他么家祖坟似的。 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关西派现在人才凋敝,除了杨赐之外,真正能拿的出手的人物几乎就只剩下秦宜禄和皇甫嵩了。 杨彪固然是奔着杨赐接班人的那个方向去培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资历,甚至能力,照比杨赐都差得太多,说白了这杨彪对标的乃是袁绍,能力上相比袁绍都还是远远不如,现在让他扛旗去跟袁隗等人打擂台,他还没这么能耐。 估计也正是因此,才不得已使了拥有宗亲身份的刘陶来顶替杨赐,那么如此一来,秦宜禄与这刘陶虽然素昧平生,但看在老领导的面子上,这刘陶按说也不会太过难为自己。 而若是这个事并非只是杨赐身体抱恙这么简单,而是杨赐被人给斗了下去,那事情就比较复杂了。 皇甫嵩和秦宜禄都是刚刚升了官爵,卢植那边又即将开刀,杨赐在其中无疑是出了力的,那么袁隗等关东世人恐怕也未必就会甘心,说不定便使了什么手段逼迫杨赐。 亦或者是刘宏担忧关西派的势力过于大,成为驱虎吞狼之局,故而在给他和皇甫嵩升职之后用刘陶这么个皇亲,来把杨赐给顶下来,这都是有可能的。 目前他们所掌握的信息有限,还不太好作这个判断。 但是,可以作为政治缓冲的杨赐下去,搞不好这关西派是要和关东派进一步进行合流的,乍一看对于关东派是好事儿,然而事情当真会是如此么? 说到底刘宏并非是傀儡皇帝啊!这是灵帝不是献帝!杨赐在的时候,还能通过博弈来左右政治的平衡,现在杨赐退下去,而平衡又已经被打破,难道他就会引颈就戮?他难道就不会反击?那如果讲规矩他玩不过关东派,那他要是不讲规矩呢?一个不讲规矩的实权皇帝又是何等的恐怖? 稍微一想,秦宜禄都觉得头大,更觉得自己是一丁点打黄巾的心思都没有了,他都如此,又更何况其他人呢? “壮节兄,实不相瞒,大将军已经派人来试探过我了,恐怕,早晚你也要走这一遭啊。” “连孟德你,都需要试探一番么?莫非……朝中宦官与党人已经到了刀兵相见,互抓军权的地步了?” “刀兵相见,倒也未必,但总之有备无患,早做准备,恐怕是要的,杨公既去,壮节兄你们这些关西将领要何去何从,你可得想好了,稍有不慎,就要万劫不复啊。” “嗯” 第147章 辗转难眠 朱儁和皇甫嵩派来的孙坚和阎忠两个人,分别也与他们聊了,其意思大致也差不多,无非都是试探秦宜禄的态度。 因为和曹操一样,他们也都被人试探,也可以说是被逼着表态了。 连曹操这种铁杆党人都需要通过表态来过筛子,皇甫嵩和朱儁怎么可能会逃得了呢?却原来是大将军何进派了何颙特意来了一趟汝南,名为劳军,实则是旁敲侧击,各种相逼迫,无论如何,要他们这些手中握有兵权的将领做几件事,好趁此良机彻底的将宦官们逼死。 不出意外的话,一旦秦宜禄前往平舆会师,这何颙一定也会来拜访他,进而逼迫他做政治表态。 再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宦官接下来也必是要有所动作,同样逼迫他们表态的。 书房内,就见阎忠冲他抱拳道: “君侯,您与杨公的关系非比寻常,我家将军也常常说,你这人虽然看似莽撞,实则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最擅审时度势。眼下朝局扑朔迷离,晦涩难明,无论如何,他都想看一下您的意见,我家将军还说,杨公虽退,但只要他与您在,只要咱们凉州人可以同进同退,这朝堂之中也无论如何都能拥有一席之地,不至于让人肆意欺凌。” 孙坚则是抱拳道:“我家君侯说,他在朝中的根基最浅,此次征讨黄巾,也是他的功劳最轻,因此此事,他以将军您,和皇甫将军两人马首是瞻。” 当然,这就是建立在皇甫嵩和秦宜禄两个人的政治立场要完全一致的基础上的了,不过事到如今这皇甫嵩是否还可靠,恐怕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这两年,这皇甫嵩和关东那帮人走得可是挺近的,况且此次党锢之祸解禁,也一样是由这皇甫嵩首倡,关键是他们两个人关系还不太好。 实在是没什么参考信息,秦宜禄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将军势大啊,我听说,袁本初已经做了大将军的掾吏,眼下局面无非已经是从贼还是从义两条路而已了,只是现在又是战时,能够恪守本心,不因人而废事,速速结束战事,才是咱们的当务之急,总之,无论朝中如何的风云变幻,只要咱们能牢牢握住手中兵权,终究还是能握有主动的。” “君侯的意思是说……打几场胜仗,抓好兵权,便不要去理会朝中争斗,不做表态了么?” “胜仗必须得打,非是为了咱们自己,为了这天底下数以千万计的百姓,这仗也必须得赢,毋庸讳言,此时的黄巾还很弱,然而想来你们也能感觉得到,这几个月下来黄巾也在成长,黄巾的弱点无非就是组织程度差,将领又不会打仗而已,然而现如今这黄巾作战,比起两个月前,强多了吧?” “打仗无非也就是经验的累积,黄巾的将领就是再笨,输着输着也就输成一代名将了,反之,黄巾之下社会生产被大规模的破坏,说白了,咱们的后劲终究不足,所谓养寇自重,亦是玩火自焚,再多养一段时日,攻守之势相易,咱们若是真打不赢这战斗了,那到时候咱们再说什么政治立场也都没有用了。” “至于表态,当然也是必要的,而且哪有什么选择,大丈夫行事,难道要委身于残缺的阉宦之人,摇尾乞怜么?只是切不可本末倒置,若是因政事儿耽误了战事,恐怕才是咱们的取死之道。咱们关西人,就算是诛宦,也要和这关东派有所区别,守好一个底线,嘴上怎么喊,都没事儿,但要说那些关东人想拿咱们当刀子使,让咱们发动兵变,万万不可!表态要有度,这个态度一定不能让他们拿捏住。” 只要不真的搞出兵变来,说白了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儿,这也比较符合他们关西派的固有立场。 因为只要是不兵变,背后靠着宦官的皇帝总是天然的能够在中枢压制朝臣的,这党人的势力再大,不动刀子,他们总不可能换个皇帝……吧? 那么只要这个态度能够清晰的传达给天子,让他明白,我们都只是嘴上喊一喊,都是嘴炮,那么自然这天子对他们也就会有个容忍,轻易不会跟他们玩命。 骂去呗,又少不了他身上几块肉,况且大家至少目前为止骂的还都是宦官,虽然实质上就是指桑骂槐,但毕竟没人直接喊昏君吧? 孙坚和皇甫嵩闻言也都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算是定下了这样的一个共识。 “那君侯,你还要去平舆么?” 秦宜禄想了想道:“何颙还在平舆等我呢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去吧,明日我便让我麾下的李乾作为先锋,争取三日之内攻克平舆城。” 阎忠皱眉道:“三日有点急了吧,光复平舆之后呢?” “围三缺一,留南边给他们逃跑,跑到南阳去,再毕其功于一役便是。” “南阳?原来如此。” 南阳的黄巾已经打到宛城了,相对距离洛阳的也已经很近,也算是在轻轻敲击洛阳城门的门扉了,如果能将这汝南黄巾剿灭一些,再将其中的部分兵卒赶到南阳去,谁又能说这就是毛病了呢?这仗啊,在南阳打,一定好过在汝南打的。 宛城那就真的是易守难攻的大城了,与黄巾在此处决战,打个一两个月,打到朝中的局势稍微平稳一些之后再破城,又有谁能说这有什么不对呢? 一夜无话,却又自然是所有人都辗转难眠了,秦宜禄甚至不自觉的想到了刚刚跟刘虞走的刘备。 这么看,刘虞那还真的是个好地方,而且看刘陶、刘虞、刘焉、刘宠、甚至刘表这些人越来越得到重用,谁又能说这不是刘宏在有意为之呢?那么他刘备这个中山靖王之后,搞不好还真的能蹭一蹭。 至于自己,一时间却是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上辈子虽然也算是对三国史比较了解,可谁能记得住这么细的细节?杨赐被罢黜的这儿事儿,着实是给他打得有点措手不及了,一时也犹豫到底该找谁去抱大腿。 还有皇甫嵩,此人当真可信,当真会和自己同进同退,共同撑起关西将门的颜面么?这么一想,却是又忍不住一阵阵的忧愁。 辗转反侧之际,却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这刘宏还是赶紧死了算了,然后董卓也好旁人也好,随便一个什么人进京将这狗屁朝廷砸得稀巴烂,然后大家争夺天下各凭本事,岂不比现在这般束手束脚的痛快? 第148章 哎呀~不行啦~我心好痛啊~ 平舆城外待了两天。 两天里秦宜禄索性将李乾借给刘宠来用,反正此人也注定做不成自己的嫡系,而后他自己则亲自带领骑兵在整个汝南的范围内进行扫荡,至少将这些在野的黄巾尽量扫灭干净,让另外那几个货可以专心攻城。 而至于这攻城的过程,则实在是乏善可陈,没什么可说的,这豫州黄巾的战斗力实在是也就那么回事,面对皇甫嵩、朱儁、刘宠、曹操、王允,还有自己带着李乾拼死相助,这战事若是不顺利,那才叫见了鬼呢。 然而意料之中,除了打仗之外就没有一件事不闹心的。 第二天的时候他就见了何颙,这何颙倒也直接,开场白便是一句:“见过将军,如今天下倒悬,皆因宦官专政,天下有识之士人人皆欲生啖其肉,将军乃深明大义之人,曾有诛奸佞郭胜之举,如今既已有雄兵在手,何不趁势提兵上洛,向天子痛陈利害,清君侧,以还天下朗朗乾坤?” 一句话,把秦宜禄原本准备了一宿的说辞全都给堵肚子里去了。 大哥你特么谁啊!我认识你么?初次见面,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就劝我提兵进京?这是诛宦?逼宫?还是造反? 这是上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当然秦宜禄也是个装糊涂的高手,明知故问道:“敢问阁下是……” 何颙也是一愣,问我是谁?曹操都亲自去接你去了,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们聊啥去了,聊军略么? 但秦宜禄既然装,他也只能跟着一块装,道:“在下南阳何颙。” “何颙……没听说过啊,您是……奉谁的命来的?敢问何兄弟你……现在官居何职啊?” 说完,就见这何颙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了。 说白了,秦宜禄这是在用官职压他,毕竟虽然这何颙很有名气,又是何进的掾吏,更是袁绍的莫逆之交,早期的党人三杰之一,其身份完全可以代表整个党人集团,然而身份上,他毕竟只是个掾吏而已啊,朝廷正式拜他当了什么大官了么? 秦宜禄就装没听说过他,如此一来,一个我没听说过,又不是什么正经官员的家伙,凭什么跑到我的面前颐指气使,胡说八道呢? 至少压一压这位三杰的气势么。 何颙一时间也是有些尴尬,这是让他做自我介绍啊,可问题是这自我介绍怎么做呢?没个像样的官职傍身,难道还能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挨个说一遍,自卖自夸? 看出他的尴尬,还是王允为其解的围道:“伯求兄乃天下名士,更是曾与陈藩、李膺并列三杰之列,此乃人所共知之事,君侯您是真不知,还是不愿与吾等义士同流,在装不知呢?” 秦宜禄闻言,本能地就瞪了王允一眼,而王允居然也是怡然不惧,又瞪了回来与他对视。 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你什么时候死,而后哈哈大笑着打着哈哈地道:“原来是如此有名的名士啊,怪我,怪我,你们也知道,我是并北屯民出身,草原上来的,没什么见识和文化,实不相瞒,这辈子去过最大的城市就是冀县,没见识,孤陋寡闻了,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何颙见自己的一手下马威被这秦宜禄插科打诨耍无赖的只这么一来一回之间就被破了个干干净净,心知这绝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当即也露出了笑意道: “些许薄命,哪有那么夸张,君侯没听过也是正常的,做得都是一些虚事,比不得君侯南征北战,所立下的实打实的汗马功劳。至于什么三杰,都是朋友们瞎捧,做不得真,我又如何能与陈、李二人相提并论?说出来都惹人笑话,还以为我蹭这故友名声呢。不过君侯,在下此来,是代表大将军来劳军的,至于我刚刚说的话,同样也是大将军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啊,失敬失敬,何兄放心,宦官么,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我自然也是明晓大义的,然而宦官虽然可恶,陛下毕竟是英明神武的,如何就置于如此呢?你看,朝中武事有大将军顶多,杂物有杨公理政,哪有宦官们插手的余地,专政这两个字,夸张了吧?真要说专政,我怎么没收到杨公的令呢?” 何颙一时还真有点愣,这秦宜禄,难道真不知道杨赐已经下课了么?跟我在这装呢? 索性点破道:“杨公,现在已经不是尚书令了。” “什么?这,这是为什么,难道杨公被宦官给害了?他们怎么敢的啊!杨公可是帝师啊!” “非也,非也,杨公是身体抱恙,所以才暂时从尚书台退出来,换了杨公的故吏刘公来担任尚书令。” 反正不管真相如何,对外的理由肯定是身体抱恙么,事实上这个理由的可信度也确实挺高。 “哦……啊?杨公他病了?啊~!杨公啊!你待我恩重如山,我,我还没来得及见您一面啊~,杨公!杨公啊!痛煞我也,痛煞我也啊!不行,我得请个假,我要进京,我要进京看杨公最后一面!我要给杨公披麻戴孝啊~!杨公啊~!!” 这一番表演,把何颙都给看傻了。 人特么的还没死呢啊! 况且就算是真死了,就算那杨赐是你亲爹,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一军主帅在战时扔下军队不管不顾的回京? 一旁的杨修这会儿也让秦宜禄整得不会了。 我才是亲孙子啊! 我这都还没来得及表现悲伤呢,你哭成这样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整得人家都哭不出来了。 而且,这不只是身体抱恙么?还不知道真假,怎么感觉你这……好像在咒我祖父似的呢? 这一手给何颙整得也是有点不会了,连忙上前劝慰,秦宜禄则是:“哎呀~,不行啦~心好痛啊~我要跟今上请假,哎呀~我这么伤心,什么正事儿也谈不了啦~哎呀我眼前突然一黑,哎呀我要晕倒啦~” 然后就真的躺地上装睡了。 何颙:“…………” 第149章 别惹我 有时候,如皇甫嵩,朱儁,甚至曹操这种人,真的挺佩服秦宜禄的。 他是真,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啊! 他居然真的给刘宏写奏表说他想请假进京看望杨赐! 这人对权力没有敬畏之心的啊,简直就是个混不吝。 如果是其他几个节帅,尤其是卢植如果敢这么搞的话搞不好朝廷真的就会批了,以趁机夺取他的兵权,但是秦宜禄的兵权还真不是那么好夺的,而且他既然都已经如此混不吝了,真同意让他进京,万一他手下兵卒也要求与他一块进京可怎么整? 要知道,现在的洛阳几乎就是一座空城,一旦有兵马能过了八关,只要有一千兵马入城,什么诛宦啊,清君侧啊,甚至干脆换个皇帝什么的,真不难! 再说一军主帅要把大军扔下写请假条这个事儿本身确实是已经离谱到极点了,自然,这样的请假条是不可能批准的,刘宏更是亲自写了诏书将其狠狠斥责了一顿。 杨赐本人也是被秦宜禄给搞得哭笑不得,不得已也写了一封信过来,表示,身体很好还没死呢,好好打你的仗。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却也让秦宜禄或多或少的心中有了一点底气。 至少还能写信,能表达自己的政治态度,事情总算是不算太糟,就算真是身体抱恙,那顶多也就是个半身不遂,不至于高位截瘫。 当然,这一关肯定也不是这么好过的,党人这头会有所试探,宦官这头自然也会,这一遭他实在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也不再故技重施的装病,而是坦然的干脆在外面接待了这位使者,压根不给其与自己私下见面的机会。 而这位天使所给出的难题,倒是一点也没有出乎秦宜禄的预料:“君侯以为,广宗城真的这么难打么?” 秦宜禄则干脆当众回答道:“吾也没去过广宗城,并不知晓其具体情况。不过此地地势狭窄沼泽密布,确实是不利于骑兵作战总是真的,张角本人在贼军中拥有极高的人格魅力,虽军事才能一般,但其麾下贼兵足以称得上兼任二字,冀州作为黄巾的大本营,这冀州黄巾无论从数量还是韧性上,都远非兖州和豫州黄巾能够相比。至于卢帅其人,确实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品性十分高洁,与其合作,犹如如沐春风,三军将士无不敬佩其为人,冀州民众也无不仰慕其风采,自他北上冀州以来,多有义兵赢粮景从。” “原来如此,那若是……换君侯你做节帅,你多久能破那广宗城池呢?” “回天使的话,我这个人偏科,只会用骑兵,不会使步卒,广宗那地方骑兵施展不开,真让我去当节帅,说不定得打个十年八年的吧,搞不好还会打输,所以我看要不然我就不掺和了,听说南阳黄巾闹得也很凶,我还是去宛城吧,那都是平原,我也施展得开啊。” 那太监闻言居然也只是笑笑,只说了一句自己会如实上报,秦宜禄自然表示你随便。 “既然如此,公事说完,咱家却是还有也私人事项,想与君侯分说。” 秦宜禄冷笑一声道:“我与尔等阉宦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私人所请,我看也不必说了。” “还是要说的,君侯先破邺城,后扫兖州,现在又横行豫州,所向无敌,听说是缴获颇丰,资材巨亿啊,小人有一侄子,今朝刚走了门路欲进京担任三署郎,正需些钱财打点一番,能否请君侯解囊呢?君侯若是肯帮小人这点小忙,他日论功行赏,小人必会加倍偿还。君侯若是不肯帮小人这个忙,岂不闻任尚呼?” 闻言,秦宜禄忍不住以手抚额,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果然,如此啊。 说白了就是索贿么,还特么索得这么……让人无语。 眼下政局如此,党人和宦官之间距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其实真的就只差一线而已了,甚至如果秦宜禄等几个带兵的将领拎不清事儿,哪一步稍微走得差一些,那真的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如此情况之下,宦官怎么可能不怕,刘宏又怎么可能不怕,自然也是要试探,拉拢,讨好他们这些带兵之人的。 然而要不怎么说这东汉王朝,尤其是刘宏这一朝都是奇葩呢,代表皇帝拉拢大臣的宦官,居然只能通过索贿这种方式,这位天子,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说法的,否则这宦官也不至于把这索贿的事情放到大庭广众之下。 一个有点冷门的冷知识:东汉王朝,是有带兵将领向宦官行贿的政治传统的! 永初羌乱的时候,还有人因为克扣军饷,贪污军需物资等现象被处死,到了永和羌乱的时候,军队的中高层贪污便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现象,还给这种行为取了个特别雅的词,叫“润入”。 而这些润入中的大头,最终则会流入太监们的腰包。 至于这些钱会不会从太监的腰包流入皇帝的小金库,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总之,永和羌乱之后,此举在东汉已然成风,逐渐的竟然变成了政治规则,只要带兵的将领贿赂宦官,只要能弄来足够多的钱,其他的事情就都不是事儿,包括但不限于士族往死,丧师辱国等。 翻看上下五千年历史,就没有哪个朝代打过比永和羌乱更差的仗了,战事快结束的时候护羌校尉的副手护羌从事居然还能主动去投降羌人,离天下之大谱了这是。 反正发展到最后吧,不给宦官送礼的将领就没法打仗,这事儿慢慢的变成了政治表态,你不给宦官使钱,那你的什么军饷啊,抚恤啊,军需啊,粮草啊,可能就得给你打个折,甚至是压根没有。 这个风气其实一直到凉州三明时期才有所好转,但也只是好转,皇甫规就因为严查军队中的贪污腐败,结果被同僚记恨,到最后大家都说皇甫规贿赂敌人什么的,还给他整砖窑烧砖干了好久苦力。 张奂则是以身作则,自己不贪,而仅仅只是这不贪两个字,就已经让羌人都对他感恩戴德了。 至于段颎,他都被打成阉狗了,说他不给宦官行贿恐怕也没人信了。 此时这死太监之所以敢当中索贿,其潜台词也是如此:给我点钱,你就是自己人,以后你想干啥都行,想怎么润入就怎么润入,这笔钱我让他以抚恤金或军饷等形式还回来。 可你要是不给钱,那后面可就不好说了,咱就得查你了,这宦官特意提到的任尚,就是永初羌乱之中,最终被以断盗为罪,被弃市,也就是斩首示众的一个将领。 说白了,这就是不给宦官行贿的后果么。 军队里的事儿,往死查,既没有查不出毛病的,秦宜禄自然也不例外,当然,秦宜禄肯定不怕这宦官秋后算账,但这宦官特意提起任尚,显然不是提给秦宜禄听的,而是这上上下下,所有的将士们。 你秦宜禄不怕查,有底气,知道朝廷不敢动你,可你麾下这数以百计的中级将领,也不怕查么?更何况这里头还有那么多的胡人,汉庭杀胡人将领那不是说杀就杀? 至于更下层的普通士兵,军饷,军需,抚恤,这都暗示的这么明白了,谁能听不懂啊,就是说不给你行贿,你就克扣呗? 如此一来,这秦宜禄如果不肯行贿的话,是不是就要动摇军心? 然而这钱要是给了呢?天下人怕不是要骂死他秦宜禄,怕不是他真要沦为阉党之流了。 计策吧,倒也勉强算那么回事儿吧,但是用得可真下流。 考虑到宦官的背后是皇上,这事儿十之八九应该是刘宏的意思,堂堂一个帝国皇帝,用这种耍无赖一样的方式让自己的领兵大将表忠心,这特么岂止是下流,简直是下流,这还有半点皇帝该有的样子么? 一想到此,秦宜禄却是突然就觉得意兴阑珊,一点也不想再跟这太监说话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道:“我知道你们要搞卢植,这跟我没关系,要不你就快去吧,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特么的搞我!我这人是边鄙武夫,没什么文化,逼急了我,我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云长!” “在。” “去,卸他一条腿,回头咱们的军需若是少了半分,记住他,你负责弄死他全家。” “喏。” 秦宜禄扬了扬手,却是索性背着手,仰天长笑一声,居然做出一首诗来道:“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朱绂皆大夫,紫绶或将军。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是岁天下乱,关东人食人。” 第150章 曹孟德,你心是真大啊! 嚣张么? 这简直太嚣张了,居然敢直接将天子使者的腿给卸了,这简直是在打天子的脸面啊! 而且还作了一首歪诗来讽刺他们这些宦官,更是隐隐有指桑骂槐之意。 然而终究也只是如此了,讽刺一番,卸一条腿,其实仔细想来都没什么实际的政治意义,甚至在事后秦宜禄还主动上表给刘宏告状,说这宦官跟他索贿,是国之蛀虫云云。 却是颇有点将此事定性为,他与那宦官的私人恩怨的意思了,至少不涉及大是大非。 你说他表态了么?好像也表了。算不算投名状呢?好像也算。但仅仅只是统兵大将和一个宦官的冲突,甚至还是这宦官索贿在先,真说此事有多严重么?好像也没有。 换言之就是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轻重之间完全看上位者如何拿捏,如果想闹大,自然可以因此而大动干戈,但如果不想闹大,其实完全可以将此事轻轻放下,稍微训一下那个索贿的太监也就是了。 事实上秦宜禄越是如此,那刘宏和张让等人反而对他愈放心一些,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桀骜、跋扈,这些字眼放在这些统兵的将军们身上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搞兵变不搞逼宫其实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平舆城终于被孙坚和李乾联手先登,随后被无数的汉军一拥而上,十分顺利的就攻破了。 不过秦宜禄,皇甫嵩,朱儁三个人却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躲在帅帐里喝闷酒,如此的大胜,都没人出去瞅一眼。 “听说了么?有天使向卢植索贿,卢植没给,然后……据说是要将他给撤下来了。” “就是找茬么,眼下局势如此紧张,刘陶担任尚书令之后愈发的激进,袁本初又进了大将军的幕府,再加上那河北战场战事进展顺利,刘皇叔也已经到了甘陵,今上如何还能留着他一个铁杆的党人握有如此大的兵权呢?” “孟德呢?他还在前线?不是都已经破城了么?” “前线个屁,遇到个漂亮寡妇,玩耍呢。” “嘿,这心也真够大的啊。” 别说,秦宜禄还真挺羡慕这曹操的这份豁达的,毕竟说起来他,皇甫嵩,朱儁,三个人都不是地道的党人,和卢植其实关系不大,眼前的这个事儿明摆着是皇上和宦官歇斯底里之下在掀桌子了,他们一群外人都感到忧心,这曹操居然能在如此重压之下还有兴趣玩寡妇。 心是真大啊! 皇甫嵩不无忧虑地道:“此地也没有外人,咱们互相说几句掏心窝子话吧,随着杨公的罢黜,朝中的局势被打破,呼吁诛杀宦官的声音是越来越高涨了,老实说,张让勾结黄巾的书信都已经被拿出来说事了,也没将其说死,接下来真要是想诛宦,除了带兵杀入宫中,我是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 秦宜禄道:“我还是那个观点,打嘴炮什么都行,喊诛宦,我可以喊得比谁声音都大,但是造反这种事咱们必须做个统一立场,绝对不干!” 朱儁也叹息道:“凉州三明,前车之鉴未远啊。” 秦宜禄一拍大腿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两不相帮啊,杨公退了,但咱们关西派可不能就这么倒了,只要兵权捏在手里,党人要诛宦,你诛去啊,咱不跟着掺和。皇帝要再掀党锢,你锢去啊,别把咱们当党人给办了就行。 真要深度参与其中,咱们就是那出头的椽子,既然话都说到这儿地步了,我也说一句大实在话,咱们仨要是联合起来,想换个皇帝,难么?亦或者咱们现在顺势去将汝南袁氏杀光,难么?但是再之后呢?那是肯定会不得好死的,权势滔天如梁、窦又能如何?到头来不都落了个满门抄斩么?” 皇甫嵩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咱们三个在,关西将门就在,壮节这话我是同意的,不如……咱们歃血为盟?” “我看行。” “来来来,歃,歃。”秦宜禄对这种所谓的歃血为盟并不感冒,但也知道这就是走个必要流程,不就是在手上割个口么。 莫以为古人就真的有多重义气,他们仨没有一个不是边郡鄙夫,那东羌和西羌每隔个年就歃血为盟一次,然后每隔个一二年就再一次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比如日后那韩遂和马腾互相之间都结拜为异姓兄弟了,杀你全家的时候也没见其手软过,这种事儿见得多了,谁信这个谁三炮。 然后仨人喝完了血酒,就见朱儁唉声叹气地道:“我倒是也想和两位共同进退,然而我这根基浅薄啊,朝中也没有靠山,你们俩都是将军,又都是列侯,我虽然也想与两位同进同退,但只怕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秦宜禄和皇甫嵩互相对视一眼,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次破复汝南,功劳算你的,朝廷赐下赏赐,你和你的那些丹阳弟兄们也能有个交代。” “哎呀,如此,就真的是多谢两位将军了。” “都是小事,不提这个,咱们聊正事儿,现在汝南黄巾既已大破,这豫州黄巾剩下的也就只是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了,接下来呢?卢植若是撤了,接下来,朝廷应该会下诏命咱们去河北与其会师吧。” 秦宜禄皱眉道:“冀州,我是真不想去,我打算先回兖州,张辽和麴义那战事还没结束呢,陶谦在徐州干的不错,但终究兵力有限有点孤掌难鸣,至于青州的孔融,哎~,青州已经烂了,我去给我那徒弟撑个腰,时间来得及的话打算将青州扫出来。” “青州么?是不是太远了啊,后勤补给的压力恐怕会比较大,朝局乱成这样,搞不好……万一补给断绝,后果不堪设想的。” “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孤军深入,我这不举了他们俩当了泰山太守和鲁国相了么,十之八九这任命不会有啥问题,我起码帮他们把泰山贼扫一扫。” 泰山区域是青、兖、徐三洲交汇区域,又有群山阻隔,所以历来就是三不管,三不管就容易出大贼,之所以泰山兵能成为内郡精锐,其实和文化没啥关系,单纯因为这里贼多,贼多自然兵精,秦宜禄如果能帮张辽和麴义扫平此处障碍的话,将来这俩人说不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 朱儁道:“那我去南阳吧。” 皇甫嵩皱眉道:“怎么个意思?我去冀州呗?我也想去南阳啊。” 这个时候,缺心眼才会想去冀州。 “要不你先去沛国扫一扫豫州黄巾的尾?” “有陈王和王允在,我留下说不过去,要不我去南阳吧。” “南阳之后肯定要顺势南下扫荡荆杨,你手下都是雍凉兵,不怕水土不服么?还是老朱合适,他手上的主力是丹阳兵,对荆杨地区也熟悉。” “孟德呢?咱们谁带他走?”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他们这边刚提到曹操,就见帅帐的门帘掀开,曹操带着一身酒气就进来了,大咧咧地道:“三位节帅,不与将士们同乐,享受大胜后的欢愉,反而在此处愁眉苦脸么?来来来,壮节,我跟你说啊,彭脱的那一对双胞胎小妾啊,嘿,我可是给你留着呢,走走走,速去享用。” “你这心……是真大啊。” “哈哈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领兵在外,又只是一无关紧要的小小都尉,管不了的事情操那么大心干什么?走走走,不保持一个好的心情,怎么思考大事?” 说着,却是不由分说的就拉着秦宜禄睡寡妇去了。 第151章 人情债,最难还 曹操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保持一个好的心情,确实是能让头脑清晰不少。 看着怀中千娇百媚的可怜人儿,随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秦宜禄的心情确实是好了不少。 女人名叫唐婉,在吃下胜利果实之后敏锐而聪慧的捕捉到秦宜禄面上一闪而逝的激动神色,当即愈发的卖力了起来。 本来秦宜禄是没有纳妾的打算的,但这女人的身世实在可怜,与他妹妹一对儿本是此地县丞的妾室,彭脱进城之后就把那县丞给煮了,将这一对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给收下做了妻室。 再然后汉军破城,这俩人莫名其妙的又成了反贼的老婆,幸好这是被曹操慧眼给瞧中了,这才免去卖身为奴,甚至是充做军妓的命运。 再然后曹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姐妹花双收的美事儿,居然给秦宜禄留了一个,还美其名曰这叫什么……同欢之好,还说这事儿传出去肯定能够成为一桩美谈。 然后这唐婉就特别主动和热情,因为如果秦宜禄不要她,他就是反贼家属,就会卖身为奴,充做军妓。 而秦宜禄呢,半推半就,扭扭捏捏一番之后,也就情不自禁的重新投入到了温柔乡之中。 毕竟有些事吧,杜萍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一来是俩人青梅竹马,秦宜禄也不舍,二来她现在身为列侯夫人,也是愈发的自重,整个人越来越端着,虽然爱情依旧,但终究是少了一些情趣。 出来打了这么长时间仗了,也确实是素了有一段时间了,战场上干的都是杀人的事儿,荷尔蒙和肾上腺素成天嗖嗖的乱分泌,再加上最近杨赐下台的事儿,心里上其实是很压抑的。 再再加上,这妹子确实也是可怜,而且这种事在古代也算是社交的一部分,更是人家曹操的一片心意,拒绝了也不好。 总之,从今以后这唐婉就是秦宜禄的妾了,虽然也觉得心中对杜萍有点愧疚,但……入乡随俗么,那点愧疚不一会儿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虽然,这个唐婉并没有杜萍漂亮,甚至差得还比较远,但男人么,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有点埋怨这曹操不会办事儿了。 既然是双胞胎的话,要送你为啥不干脆送俩呢?还特么自己留一个,小气鬼,哼。 当然,这些不过只是小小调剂,虽然有此佳人陪伴,秦宜禄接下来在汝南住的几天也确实是感觉舒心了不少。 再后来曹操还提议大家一块去拜访一下一个叫袁闳的,他的旧友。 说白了就是袁家现在看家的人,既然来汝南了么,仗也打完了,自然也就可以去拜访一下。 虽然,实际上在黄巾之乱的整个过程中汝南袁氏都一点事儿也没有,根本没有贼寇敢不开眼抢他,甚至彭脱隔三差五的还会备好厚礼,准备酒肉粮食和生活必需品,派人送到这袁氏他们家的门口。 说真的,说张让和黄巾有所勾结,秦宜禄真不信,但要说这汝南袁氏和黄巾勾结,秦宜禄还真得琢磨琢磨。 人家汝南袁氏现在毕竟是如日中天,如果是杨赐下台之前,秦宜禄或许还懒得去巴结他们,但现在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拜访一下又不会少二两肉,就当是旅游了,否则万一其他人都去了就自己不去,因此而得罪小人,终究不妥,那袁绍再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见什么的就太得不偿失了。 然而就在他备好了礼物,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不速之客的到来,却是打破了他的全部计划。 “谦义?你怎么跑我这里了?卢植出事了?” 来者自然便是秦宜禄真正的铁心腹,好兄弟成廉了。 不过按说此人现在名议上应该在吕布的麾下,跟着卢植混才是啊。 见这成廉来了,原本打算一同去拜会汝南袁氏的其余众人也纷纷打消了计划,不请自来的就跑过来打探消息,眼下之时,战事什么的大家基本已经不忧虑了,但是对卢植的下场大家都是很忧心重重的。 “卢帅已经枷车上洛了,据说……是要议罪问斩。” “问斩?”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随即却是又纷纷义愤填膺,面露狰狞之色了。 因为卢植下课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所准备,但说到底卢植说破大天,其罪过无非也就是战事的进展慢了一些,其他的他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啊。 说白了这卢植对于社稷来说绝对是有功无过,就算是此前有秦宜禄的帮衬,但收复邺城,怎么也算是大功一件,不输皇甫嵩吧? 更何况他打的还是张角本人,他的兵力也相对是最薄弱的,冀州战场上的汉军哪里及得上豫州这边的将星璀璨,豫州黄巾这不也是刚刚平定么?别说没有证据证明卢植是真的在有意拖延,就算是有,这特么也罪不至死吧? 今上这是疯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所谓兔死狐悲,不是不理解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但是不是至少要稍微讲一点规矩呢?好歹你给他找个像样点的罪名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一旦政治有需,他们这些其余的统兵将领,也是说死就死呢? “那现在冀州军务,是何人在管理呢?” “是董公,也正是董公派我来的。” “董公啊……” 秦宜禄不由得在心中一阵叹息,这结果,和历史上一模一样,他自然是早有准备的,只是事到临头,却也还是有点可怜这董卓就是了。 毕竟这董卓一直以来对他确实不错。 眼下这北路节帅根本不是什么美差,而是一个纯粹的烫手山芋,秦宜禄估摸着董卓现在撞墙的心思都有,一辈子宦海沉浮,好不容易混成两千石,一个搞不好,就要沦为政治的牺牲品,一世前途毁于一旦了。 “董公……哎~,那你又是怎么跑我这来的?” “董公希望你……希望你能带兵去冀州帮帮他,他说……他说他身家性命现在全在你手,希望你看在往日恩义的份上,能救他一救。” “哈?” 第152章 火坑 最终,秦宜禄还是不情不愿的重新北上,走回了去冀州的路。 皇甫嵩则是屁颠屁颠的跑到鲁国去,和张辽、麴义他们会师去扫荡青、徐黄巾去了。 最难还是人情债,何况这里毕竟是东汉,所谓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这特么在东汉是类似于现代社会中要孝顺父母一样,天经地义的道德观。 人家董卓毕竟是他的恩主,现在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是真不太好拒绝。 而且成廉这货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秦宜禄问他,你怎么不带兵就跑回来了?成廉就说,我交给奉先了啊,气得秦宜禄好悬没踢他。 然而这当然不是因为成廉傻,恰恰相反,其实这事儿很有可能是成廉主动为之,毕竟,董卓实际上并不只是秦宜禄自己的恩主,对于成廉来说,这不也是故主么? 又这么巧,吕布也曾是董卓的旧部,当年他们三个人加张杨都曾是董卓麾下最最不起眼的小兵,还是董卓慧眼识英才,让他们当了曲长,屯长等职务,事后还让他们当了郡吏,给了他们出人头地的第一步。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个第一步,秦宜禄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可能现在也还在放羊牧马老老实实的做个牧民呢。 成廉也很清楚冀州的战事现在是个坑,秦宜禄肯定是不愿意回来的,他或许不明白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但如果这不是个火坑,凭董卓和秦宜禄的关系,让他回来打仗,至于卑微成这样? 所以成廉看得很开,现在正是董卓最难,最需要有人撑他的时候,但他也不想秦宜禄为难,所以索性就真的把那些兵马都留给了吕布。 吕布也是董卓的旧部,无论如何,没有背弃董卓的立场,那如果秦宜禄不回去的话,这些兵马不就相当于留给董卓了么?他也就算报答了这董卓的知遇之恩,料来秦宜禄也不会因此而生气。 再说生气就生气吧,他也不当事儿,俩人的关系在这摆着呢。 而若是秦宜禄就此回去的话,那这些兵哪那么容易就真成吕布的? 事实上,也正是成廉这个举动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秦宜禄最终下定了这个回冀州的决心,当然也不是舍不得那点兵,而是,连成廉都愿意以如此方式知恩图报,可见这恩义两个字是何等的重要,这时候他躲到青州去,岂不是显得很不讲义气,连成廉都不如了么? 人总得考虑在旁人嘴里的风评,而且董卓也确实是对他有恩,甚至是对整个玄牝义从有恩,这可是他秦宜禄真正的根基,万一因此事给那些玄牝义从们留下一个自己不够义气的评价,那特么可上哪说理去。 可是冀州……哎~这董卓,也真的是,确实是倒霉啊。 可就算自己赶回冀州帮他,又能如何呢?冀州现在就是一盘死棋,我也没招啊!这可真是把自己在往火坑里推了。 事实上此时这个北路军主帅绝不是一个好位置,这都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这就纯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一个最最简单的道理摆在他的前面:接下来的仗,是往赢了打,还是往输了打? 明面上,卢植是因为打不下来广宗城,墨迹了太久而被宦官给陷害撸掉的。 然后换了你董卓,你特么居然把广宗城给打下来了? 这岂不是说明,宦官们是对的?岂不是说明,张让他英明神武?岂不是说明,你董卓是阉党?!! 而如果他这一仗打输了,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步卢植的后尘呗。 他董卓也是袁隗的掾吏出身,肯听话做段颎的话自然不介意让你掌权,不肯听话的话凭什么不撸了你?到时候不管将兵权交给皇甫嵩还是秦宜禄,这俩好歹还都是铁杆的关西派,至少相对,能放心一些。 甚至这北路大军就此解散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如今这时局,少这一路大军,张角就能翻得了身了?甘陵那边可还有个宗正刘虞在当甘陵相呢。 至于说,心一横索性真的去做阉党,亦或是想办法换回自己关西将门的皮,说实在的逼急了这事儿董卓真干得出来,但是很可惜,他没这个能力。 卢植可是有功无罪,只因为拒绝向宦官行贿而被罢黜的,据说押回去之后还要问罪杀头,特么的刘宏绝逼是疯了。 他这个当天子的这次太过分了,已经突破了绝大多数臣子的底线了,谁会配合他这个命令?更何况这卢植手下的一票中层将领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刘表这种党人,打赢?董卓他拿锤子打? 历史上董卓就曾想挣扎一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不打广宗了,想折中去打下曲阳,结果巨鹿太守(广宗属于巨鹿)郭典就特别不配合,一个劲的在城外挖壕沟,还美其名曰受诏攻城,有死而已,董卓也管不了他。 你特么都有死而已了,你挖什么壕沟啊!攻城战你挖壕沟是怎么个意思?这算是哪头的? 至于结局么,反正原本的历史上董卓是被一撸到底,如果不是后来中平羌乱,这董卓机缘巧合的重新又被启用,他这一辈子仕途还真就交代在这了。 有时候想想,觉得这董卓后来黑化成那个样子,也是挺值得同情的。 而且其实从这个事儿的结果上来看,刘宏他虽然疯,虽然歇斯底里,但至少人家这一手也不能说就完全就是一步臭棋,毕竟董卓之后这支部队的军权确实是兜兜转转的落到了皇甫嵩手里,关东派至少在刘宏嗝屁之前虽然有过好几次造反的打算,但确实是自始至终没再摸到过兵权,天下大势面前,谁还在意你董卓是不是委屈。 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了,不能赢,也不能输,秦宜禄有兵不假,也愿意撑这个董卓,但……有什么用呢?这种不能输不能赢的仗,就是韩信复活也不会打啊。 这就是个火坑,自己又不是孙猴子水火不侵,卷进去自身嫩保得住就不错了,怎么救他? 第153章 死结 一路北上,秦宜禄自然是先回了濮阳,后又去了一趟邺城,两个刚光复并没有多久的地方居然已经神奇的恢复了些许生机和活力,甚至还能为秦宜禄的兵马提供一定的军需。 也见到了好久未见的傅燮。 虽然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君侯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北上广宗么?是为偿还董公对你的恩情?” “是啊,你有什么赐教?” “那便要问一问君侯您这一战是打算赢,还是打算输了,若是君侯打算输,那在下拼死,也要阻止君侯。” “拼死?” “董公对君侯有知遇之恩,然而君侯今日所倚仗的乃是朔方的十数万百姓以及并、凉胡虏对您的敬畏与折服,董公之恩德,在于将军一人,与并凉百姓何干?朔方是朝廷的朔方,也是所有朔方人的朔方,这话,还是当年君侯您自己说的,那您又凭什么带领大家替你去还董公的这个人情,去打一场注定要输的仗呢?” 秦宜禄闻言苦笑:“你这张嘴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不客气,不过这一次你说的东西,很对,我也认可,除了你,身边的其他人也不敢跟我说这个了。” 傅燮闻言动容道:“如此说来,君侯是想帮董公赢?不怕弄巧成拙,成为阉党么?” 秦宜禄闻言想了想,而后点头道:“怕啊,怎么可能不怕呢,不过南荣,你说,这是个什么世道,我效力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廷啊。覆国之祸都已经近在眼前,百姓涂炭,人相食之。 而朝中的诸公和这个国家的皇帝,却依然为了所谓的党宦之争而斗争不休,我们这些统兵作战的将领,却反而是畏首畏尾,每一仗在打之前所想的都不是这一仗怎么去赢,而是能不能赢?” 傅燮闻言也是不无哀怨地叹了口气,也一样是无言以对。 黄巾多为祸一天,大汉王朝的根基就多动摇一天,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就要多遭一分苦难,这其实是他们俩人的共识,然而…… 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不是什么圣人,恰恰相反,我是一个大俗人,拔一毛以利天下的事我肯定会做,但你要让我砍脑袋去利天下,这样的事情我可能就要犹豫犹豫了。” “大势如此,让我去独自抗这一切我可能不敢,但,既然董公都已经坐在这个火坑里了,天塌下来也有他帮我顶着,我又何妨试上一试呢?纵使是我会有些许风险,这难道不也是值得的么?” “君侯,是为了天下百姓?” “别把我说得那么崇高,我一向反感什么圣人,伟人之类的赞赏,我死了以后如果有人这么说我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但我活着的时候如果有人这么说我,我只会觉得这人想迫害我。” “我也没那么大的志向,就只是……单纯的想早点结束这该死的战争,而且毕竟我现在军权在手,当年一无所有的时候我都敢杀宦官,凭什么现在有兵有权了,又反而瞻前顾后,胆小如鼠了呢?” “总之,为私谊,也为公义,这一仗我想打,而且是打赢,至于事后会不会卷入漩涡,以及那朝堂之上的明刀暗箭?那就来吧,我秦宜禄屯户出身,也算是死人堆里打滚滚出来的,什么没见过?谁想拿我当盘菜吃,先问问他自己有没有那么好的牙!” “君侯……果然是让人敬佩。” “不说这个了,濮阳这边的重建工作做得如何?是否需要我帮忙?” “君侯放心,一切安好。” 秦宜禄点了点头,刚要夸赞两句,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似乎是有人在争吵,出于好奇,便忍不住顺着阁楼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却是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看向傅燮道:“这就是你说的一切安好?” 傅燮见状连忙也顺着阁楼往下去看,随即,却是苦笑连连,叹了一口气之后,却是直接向秦宜禄谢罪了。 原来,却是这县寺之外的大街上,一个容貌丑陋,看上去也很邋遢的匈奴人,正像牵狗一眼的牵住一名美貌妇人,任她衣着不能蔽体的在大街上爬行,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根鞭子,时不时的抽打,咧嘴淫笑不止。 这画面着实是有点太刺激了,事实上这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有汉人男人如此凌辱一个匈奴女人,恐怕绝大多数正常人也是要皱眉甚至愤怒的,又何况是调转过来? 自然,一路上围观过来的百姓中就有人忍不住要多管闲事了,然而那匈奴人却是怡然不惧,口中还振振有词,这才有了秦宜禄刚刚听到的争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匈奴人已经在我大汉内郡如此嚣张了么?这是强抢民女?” 傅燮则无奈地解释道:“那女人,是黄巾俘虏。” “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要将一部分黄巾妇孺赏赐给匈奴?结果便是这样?这胡狗非但不感激,反而如此折辱我汉家百姓?” 说着,却是忍不住就抽出宝剑,想要出门剁了那货。 傅燮却是连忙阻拦道:“君侯三司!那匈奴人我还真知道他,他叫阿史那咽诃,乃是于夫罗麾下的勇猛之士,此次出征,此人杀贼三十有余,换言之,此乃我大汉之功臣,而那女子,却曾经阻塞,甚至是袭击官兵,乃是彻彻底底的战俘,并无半分冤枉,君侯,要为一俘虏,无故杀戮有功将士么?只因这将士是一名匈奴?难道这便是君侯口中所说的一视同仁么?” 秦宜禄闻言一愣,一时间却是僵在原地,百感交集。 “做出如此不雅之事,也叫无故么?这便是你跟我说的,民族融合么?让我汉家女子给匈奴为奴做婢不成?” “那敢问君侯,这名匈奴兵他究竟犯了哪一条军法了?至于这女子,也并非是奴婢,而是这匈奴勇士的妻子,君侯,家务事啊,咱们如何去管呢?” “这特么是妻子?” “我可以保证,每一个汉人女子分配给匈奴,都是明媒正娶,非奴籍也,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匈奴人也并非都是豺狼禽兽,但……总有害群之马,咱们难道还能管得了人家夫妻之间如何相处,管得了人家打婆娘么?” “我……” 秦宜禄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说白了,即便是最乖的匈奴人,对汉人也难免是有一点戾气的,毕竟平日里拿人家都当二等公民,现在好不容易翻身做主,真正意义的骑到汉人头上来了,这其中怎么可能不出几个心里变态呢? 这是使威风使在大街上来了,那些没使到大街上,关上门打媳妇的呢?谁知道会有多少?怎么这一时之家,秦宜禄就觉得自己,就这么的十恶不赦呢?怎么就觉得这傅燮看起来,更加的讨厌了呢? 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到一声大喝,却见一大汉明显是看不过去了,拨开人群上前,一把就揪住了那匈奴的衣领,而后狠狠的一拳便打了上去,直将人打飞了出去,鼻血直流。 只见这大汉器宇轩昂,面如重枣,不是最近一直充当秦宜禄侍卫的关羽又是哪个? 随着这匈奴士兵哎呀一声倒地,四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禁纷纷拍掌叫好,秦宜禄也不例外,一时间也顾不上稳重,居然也大声的在楼上喝了一句彩。 哪知那匈奴非但不惧,反而面露痞气地道:“关司马?我陪我自家婆娘散步,你为何要打我啊?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哼,鼠辈!你若不喜欢她,自可以休了她,如此折辱我汉家女儿,今日关某便是打死你,倒要看看于夫罗又能耐我如何?” “折辱?哎呀,天大的误会啊,这是情趣啊,不信你问问她,我折辱她了么?” 关羽气得都乐了,正要撸胳膊挽袖子将其打死在大街上算了,却见那妇人已经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关羽的腿:“将军!将军息怒啊,不怪他,是,是我乐意的,求求您放过他吧,他是我的丈夫。” 却是把关羽给整得不会了。 “你这妇人,怎可如此轻贱自己?” “家中尚有三个幼童稚子,您若是打死了他,我等孤儿寡妇,何人供养?求您了将军,是妾身自甘下贱,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夫妇吧。” 关羽:“…………” 秦宜禄:“…………” 傅燮在一旁也是叹息连连,道:“此等事情,难就难在这里,不是我不肯给她撑腰,实是她也有苦衷啊,似她这种情况,在俘虏中还是有许多的,你看这女子,姿色虽也尚可,但也谈不上有多出众吧?又是俘虏的身份,正常来说,哪个汉人愿意娶他?家中又没有了劳力,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我不将其嫁给匈奴,又能怎么安排?就算不追究她从贼之过,给她一块土地,她种得了么?那匈奴虽然欺辱她,但至少愿意养她的三个孩子啊,离了这个欺辱他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衣食无着。” “这么说……我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特么还是我的兵,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办事,他不要脸,我也不要名声了?你想让这中原百姓,如何议论我这个振威将军?” 傅燮闻言,索性也不再辩解,复又继续请罪了,意思也很明显:反正我是没有招,你爱骂你就骂吧,有招你来想吧。 却是让秦宜禄又是好一阵难受,也由衷地感觉到带这些胡虏士兵的不便。 却是忍不住感慨道:“不管怎么说,尽快将张角弄死吧,若是往常,我不信他一个匈奴兵居然敢如此嚣张,而且他明知云长是我看重的人,居然也没有多少惧色,这黄巾再闹下去,大汉的威望就完了,我的威望,也完了。” 话说好像每一个多民族的强盛王朝到了王朝后期,几乎都是重用异族打仗,然后莫名其妙打着打着就灭亡了,然后还能给人留下一个国以强亡的历史印象。 不止东汉如此,大唐如此,罗马,拜占庭,波斯,大食如此,就连21世纪的毛俄,大帝好像也是用车臣做亲卫队的。 现在设身处地的想想,却是好像有点懂了,却是也忍不住更加的迷茫了。 这特么好像是个死循环,而自己,现在看怎么就那么像晚唐时的李克用呢? 此事,又能如何解决?又真的能解决么? 第154章 任性 这事儿能解决得了么? 同样的问题关羽也在问自己。 本来是见义勇为,但既然这目标对象是两口子,且人家还是自愿,甚至稍微往偏了理解一点把这事儿说成人家夫妻俩人的情趣,好像也未尝不可,古人未必就不懂什么叫s和。 这下,关羽是真有些尴尬了,而且理亏,那个匈奴人得理不饶人之下也愈发的无赖,却是就在这大街上张罗着让关羽赔钱,说自己被他给打坏了,还说他不肯,就拽着他去找于夫罗评理。 关羽不怕于夫罗,但这个事儿闹上去,于夫罗本人恐怕也不免尴尬和棘手,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威望的人,一个不好这事儿未必就不能到影响军心的地步,甚至再进一步,引起军中的汉匈矛盾爆发,那他关羽就真成了罪人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小,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这种事即便可能性再小,肯定也是要竭力避免的,换言之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现在都只能是识趣地退走,甚至还要和这个匈奴兵道歉,赔钱。 这是战争,胜者在败者身上享受欢愉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人家是匈奴人就剥夺人家这个权力,这叫种族歧视。 然而看着那名女子凄苦的模样,心如死灰一般的眼神,满脸的泪痕和已经咬得烂了正在流血的下嘴唇,一时间,百感交集涌上心头,又想起了一些当年在河东的往事,一双铁拳紧紧地捏在一起,最终,却是一咬牙,咣得一拳就又打在了那名还在喋喋不休的匈奴人头上。 “你说她是你夫人?本司马现在看上你夫人了,就是要抢你夫人回家做妾,你待如何?”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强抢民女么?” “就是强抢民女了,你待如何?” 说着,关羽还将那女子拎起来搂在怀中,吓了那女子一条,随即却是又满面羞红了起来。 “将军……” “闭嘴,抢你呢,别说话,一会儿咱们去接你孩子。” “…………”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你若不服,有什么话,让于夫罗来跟我谈!” 说完,关羽抱着女人便转身离去。 这做法把阁楼上看热闹的秦宜禄都给看乐了。 特么的自己娶了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这确实也是目前处理此事最妥帖,也几乎唯一的办法了。 于夫罗是不可能因为此事跟关羽翻脸的,关羽要是会做人,稍微跟他道个歉,罚酒三杯,于夫罗还得给他随个份子钱,说到底关羽是秦宜禄所看重的军司马,战争结束后板上钉钉的千石县令,甚至会因此封个关内侯什么的也是极有可能的,就算是强抢民女了,欺负一个底层士兵了,又能怎么样呢?军队的高层吸底层的血,在大汉是很常见的事情,这事儿就扯不到民族矛盾上去了。 “这种女人应该是有很多吧?” “不好说,但总之拖油瓶越多的女子生活的就越是凄惨,即便是匈奴人不介意帮别人养孩子,但……谁不愿意多养几个自己的孩子呢? 孩子是母亲的软肋啊,事实上若非是为了养孩子,哪个女人也不会任由丈夫如此过分的欺凌自己,毕竟这是夫妻关系,不是奴婢,但如果她们自己不敢反抗,我就是想给她们撑腰也是徒劳。” “孩子啊……那你说,我来替他们养孩子如何?” “啊?” “云长的这个处理方式虽然有些胡闹,但,其实也还颇有道理,而且简单有效,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不能再发生了,对我军的名声,我本人的声威来说这都是极大的影响,而且会加剧汉匈矛盾。” “两件事,第一,建立临时妇联,深入查访这些妇女俘虏的生活情况,虽然是俘虏,但至少不应该受到羞辱和虐待,发生类似事情的,以说服教育为主,核心原则是不让他们的家庭矛盾牵累到民族矛盾上,这件事让于夫罗全力配合。” “这……匈奴大多粗鄙野蛮,只是说服教育的话……况且于夫罗身份特殊,是客军,一般官员恐怕在他那也没什么面子,所谓配合,只怕是阳奉阴违,轻易不好钳制。” 秦宜禄想了想道:“这个临时妇联……我最近新收了一个爱妾,叫做唐婉,由她来负责组织此事吧,就当是个私人民间组织,其内成员也尽量多使官宦女子,以及匈奴中的女性长者,不用朝廷官吏。” 傅燮闻言,微微皱眉:“如此,这是以私权,行公事啊。” “只能如此了,还有第二,若是再遇到类似这种的,孩子确实是多,而且其丈夫也是个混蛋的,就……可以将孩子送给我,我送回去给杜萍,由侯府替他们养,想来没了牵绊,这种事以后也能少一些。” “此事万万不可啊君侯!” “为何不可?我现在食邑一千户,至少养一二千个孩子,总还是养得起的,我跟夫人也都不是花销太大的人。” “君侯!你是在恩养羽林孤儿么?不怕被人因此而弹劾么?!” “羽林孤儿?” 秦宜禄闻言一愣,随即却是忍不住一阵阵的烦躁涌上心头。 昔日西汉武皇帝将军中战死将士的孩子们放在羽林中去养,等到这些孤儿们都长大了之后,便成为了西汉帝国最锋利的利刃羽林军。 虽然严格来说秦宜禄要养的这些并非是孤儿,至少他们的妈都还是活着的,然而任谁看了,恐怕都得说一个像字吧? 你一个带兵的将领用自己的食邑来恩养这些孤儿,你想干什么?你想做汉武帝么?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对秦宜禄的政敌来说是何等优秀的一个攻击借口。 而且事实上也不能算是借口了,这些被秦宜禄用食邑养大的孩子,毫无疑问将对秦宜禄拥有百分之百的忠心,而且,这些被秦宜禄养大的孩子总不可能派去种地吧?几乎是百分之百,秦宜禄要将他们编成孤儿营的。 虽然他们不是有功将士的孩子,而且秦宜禄的亲兵系统肯定是玄牝义从这个无可动摇,不可能让他们以后当羽林军,秦宜禄也没这个意思,但大汉毕竟不是个募兵制国家,整个洛阳的守卫力量加一块也就是一万三千人,有个三两千绝对忠诚的死士,谁又说没有资格直接发动一场军事政变呢? 司马懿发动高平陵兵变的时候也才用了几个兵? 一阵无语之后,秦宜禄倚栏而立,望着远处的街道和人流,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这狗屁的世道,当官的想做点利国利民的正事儿,比登天还难,反倒是尸位素餐,甚至作威作福之辈,升迁比较容易,甚至还能获得一个好名声,打仗不能痛痛快快地去打,想花点自己的钱去救人居然也要饱受猜忌,这朝廷但凡还有点样子,我又何必如此?我的食邑用来吃喝玩乐不好么?随便吧,反正这大汉也没几年了,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子这回就任性了,我觉得现如今我也有资格任性一下了。我意已决,照做吧” 第155章 张角末路 且不说兖州这一头,唐婉莫名其妙的得了个妇女主任的差事,搞得这个妇联一时间地位极其特殊,大家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她这个俘虏出身的妾室才好了。 在濮阳一共待了七八天稍作休整之后,秦宜禄便带着大军一路北上,先过邺城,在邺城又待了三四日考察了一下审配安置俘虏的进展之后便继续赶路,很快就又来到了广宗城下,成功与董卓实现汇师。 一见面,这董卓便握着秦宜禄的手不撒开了:“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啊!壮节今日这分恩情,卓,记下了,必永生不敢忘却。” 秦宜禄一时也是感触良多,道:“董公说这个,就太拿壮节当外人了,况且都是为国效力,我不来,皇甫嵩也会来的。” 董卓闻言笑着道:“来的若是皇甫嵩,我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不好说,仕途肯定是要走到头了。” 秦宜禄闻言也是笑笑,也没再谦虚,算是默认了这董卓的这个说法。虽然熟知历史的他知道董卓就算是被撸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也会被重新启用,最终还会黑化成那个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但这个时空中有了自己这么大的一只蝴蝶,还会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还真是有点不好说。 不管怎么说他和董卓的关系放这摆着呢,如果可以的话,秦宜禄还真的挺想救这董卓一救,不希望他走向历史上的老路。 “卢植下去之后,冀州军的军心如何呢?” 董卓也是直言不讳地道:“不好,或者说是糟透了,包括我在内军中所有四百石以上官身皆已经联名上表,请求朝廷饶恕他的性命,甚至……绝大多数的奏表都提出要诛杀宦官,以正天下人心,不夸张的说,全军上下都已经无心作战了。” 这倒也是预料之内,还是那话,撤卢植的理由实在是太扯了,什么叫久攻不下?从黄巾起义爆发一直到现在几乎已经平定,总共也才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这算久攻不下?这不纯扯犊子么。 就算是不考虑党争层面的政治博弈,中低层的将士们从最本能的角度去想,这口气那也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我们用这么短的时间将数倍于我们的敌人给打得缩在城里出不来,都挺高兴,挺洋洋得意的,都在幻想着仗打完了能拿多少赏钱,结果你还嫌慢把主帅给撤了。 情感上和利益上都接受不了。 “我来之前,豫州诸将,同样是军中四百石以上者皆已上表为其求情,不出意外的话关东,乃至关西所有的两千石陆陆续续的应该都会有上表,事实上卢植既然都已经撤下来了,宦官们的目的其实就已经达到了,不出意外的话也不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杀人,至多在廷尉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哎~,但愿如此吧。” “既然都聊到这儿了,却是要问一问董公,这一仗你想怎么打?想输还是想赢呢?” 董卓闻言正色道:“我自然是想赢的,咱们为将之人,不管身后牵扯到多少博弈,但仗却是不敢输的,我接的这是卢植的烂摊子,兵不是我募的,将不是我辟的,朝廷既然连卢植都已经换了,顺势再将我换下去,自然也是轻松得很,可不敢露出破绽来。至于……哎~,壮节,我好歹也是凉州人,若是现在想重回关西一脉,可来得及否?” 这个问题秦宜禄自然也想过,闻言也是颇为沮丧地道:“恐怕……有点晚了,至少此时此刻,难,更何况你用的还是卢植的兵,你这四万兵马中除了你本人之外还有几个关西人呢?” 董卓闻言苦笑了一下,随即道:“那我也得赢,总不能为了所谓的大义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朝廷若是再派宦官来索贿,你给是不给?” 就见董卓红着眼睛道:“就不能在朝廷派人索贿之前,亦或者是他回京复命,再带着免我的诏书赶回来之前,将这广宗城打下来么?” “这样啊……” 秦宜禄闻言不由自主地扭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广宗城墙。 “冀州军中,你还能指使得动的,还有多少?” “除了我从河东带来的本部兵马,就只有吕布成廉这一部不足万人了。” “广宗城内贼军又有多少人呢?” “少则十万,多则四十万。” 黄巾的兵力从来是个迷,尤其在守城战之中,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头上顶了块黄布就都可以算做黄巾的兵,民心在彼,自然是军民一体。 秦宜禄叹气道:“你的河东骑,我的并州骑,在广宗这地方全都施展不开,总不能真的让骑兵下马用两条腿去攻打坚城吧,那也太der了,桓典我倒是给带来了,他手下的强弩士倒是好用,但此时他还能不能听我的,也难说。而真要是按你所说,咱们半个月就得破这广宗,这仗,怎么打?” “正是因为难,所以才要请求壮节啊。” “难道让你带领大军看戏,我带着我的本部兵马攻城,还要我半月破城么?城中那是张角,此人之可怕,你我都是见识过的,我就算是有此心,也没那个能力啊。” “还请壮节救我!” 这是典型的耍无赖了,当然,看得出董卓已经是真没招了。 秦宜禄也没办法,点了点头,只能道:“我尽力” ……………… 广宗城内。 站在了城墙的边缘,宛如一个蜡像一般的张角已经呆呆的在夏日的酷暑之中站了近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里一直就没动过地方。 如果让秦宜禄看到张角,那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只见此时,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张角,头发居然已经掉了一大半,甚至可以说,都快剩不下几根了,而脸上的皱纹,神采,皮肤的光泽,看上去也仿佛老了十岁不止,身体上更是已经瘦骨嶙峋,腰背佝偻,居然还要拄着拐杖才能在城头站得稳。 这哪里还有半点,初次见面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 “大哥,您快下来歇息一下吧,身体要紧啊,数以百万的弟兄,都还指望着您带领咱们建立黄天大道呢。” 好久,张角才用沙哑的嗓音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但是立得起这黄天的人,不会是我了,我是……这天下的罪人。” “大哥!!你得振作起来啊!” “振作?老二啊,那城外的援军,确定了吧?是不是秦宜禄?” 张梁闻言神色一阵凄苦,却是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他,老对手了。” “之前,不是说他去豫州了么?” “是。” “如此说来,波才和彭脱,应该都已经完了,豫州黄巾,也已经完了。” “大哥,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在哪呢?幽州么?多久没有幽州黄巾的消息了?彼处胡汉混居之地,太平道不传胡虏,注定难成大器的,青州、徐州?远水难解近渴啊,况且我听有传言说,徐州黄巾已经大致平定了,真要说指望,恐怕也就只剩下南阳黄巾了,然而豫州黄巾既破,汉庭一定会调主力围攻,他们的处境,比咱们又能好多少呢?困兽犹斗罢了,我,也活不长了。” “大哥!!您……您快坐下,歇歇吧,城头风大,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们已经失败了,秦宜禄和他的骑兵来了,这下,广宗已经成为了一座彻底的死城,而且不会有援军了,我们所做的挣扎,无非是早死,还是晚死而已。” “别说了大哥,我们有您在,只要有您在,我们就还有希望。” “可是我也快要死了。” “大哥!您是天师啊!” “别说这种傻话了,太平经的全本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其中只有三成是道书,七成都是医术,所谓符水不过是个仪式,这是最普通民众都知道的事情了,我不过,也就是个高明一些的医者罢了。医者不能自医啊,我的身体我知道,长则一年,短则一两个月,我已经,油尽灯枯了。” “大哥……” 张梁闻言愈发的心中悸动,也愈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事实上他也是懂医术的,甚至是很高明医者,十道九医不是说说的,巨大的压力压垮了张角的身体,张角的身体情况他也是心知肚明,一年?如果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张角静养,让他吃好喝好不为凡尘俗事烦忧,或许一年确实还能活,可是这可能么? 况且这压力又哪里是只压在张角一个人的身上,这张梁作为太平道的二把手,这身上的压力难道还能小了不成?而如果张角真的倒下,这无比巨大的压力可就全都落到他的肩上来了。 扶着张角在城头坐下歇息,张梁也忍不住问道:“真的……没有出路了么?” 张角闻言,默默地拿起身边的一册印刷版的太平道经轻轻地抚摸,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恐怕也……未必就没有。” “什么?” “这本太平道经,是秦宜禄编的,我听说,他对咱们黄巾的俘虏,还算亲善。” “大哥的意思是……投降?事到如今,就算咱们肯投降,难道朝廷就会放过咱们么?更何况……哎~,就算是能暂时保住性命,在这苍天之下,又哪有咱们这些黔首的活路?” 张角闻言却是饱有深意地看向了张梁:“苍天,我已经给掀下来了,只是我能力不足,不能将黄天立起来,我听说秦宜禄也是信奉中黄太一的,而且看此人行事,对吾等黔首也一直是颇有同情,我是立不了黄天了,然而谁又能说,他日立黄天者,不是此人呢?” 第156章 黔驴技穷 任何帝国到了尾声,或是行政掌控力下降的时候,都会出现军事体系混乱的情况。皇帝不一定管的住将军,将军不一定管得住校尉,校尉不一定管得住小兵,甚至即便是现代社会中,也会有校级军官公然在媒体上辱骂本国上将的情况,国内网民居然还会拍手叫好。 东汉自然也不例外,可以说,古往今来所有国之将亡的信号在东汉末年几乎都已经集齐了,朝廷的军令,承诺,在关西接近于废纸,将士们根本也不认所谓的军令,用兵打仗,全凭将领的个人威望,而朝廷操纵将领的手段也越来越难以依靠行政制度,而是不得不转而依靠政治手段,人际关系,君主威望等等不靠谱的东西。 什么时候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出了纰漏,什么时候这大雷也就炸了。 秦宜禄和董卓现在面临的问题自然也是如此,上一次秦宜禄与冀州兵合兵一处时还没有节仗,还是在卢植的麾下,自然也不好越俎代庖,虽是桀骜不驯,卢植也并不敢怎么管他,但终究也是管不着别人。 此时却是卢植下课,而他又有了节仗,接替卢植位置的还是董卓,而有了自己撑腰,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已经是想指挥谁就能指挥谁了才对。 然而实际上却恰恰相反,虽然面对秦宜禄“两千石以下官吏触犯军法可先斩后奏”的天子节仗,以及他身后的数以万计的西北虎狼之师,虽然确实是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违背他和董卓的军令,但阳奉阴违,偷偷地给他使绊子的事却是也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棘手和无可奈何。 更甚至于,军纪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秦宜禄在自己军队中的威望,也远远达不到镇压一切的地步,玄牝义从和来自朔方的汉人兵马自然是绝对的忠心,然而匈奴恶?并北四郡的兵马呢?此前在兖州新募的内郡兵马呢? 攻城战自古以来就是最伤士气的,伤亡很大,朝廷的抚恤又根本不可信,再怎么军法森严,老兵油子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划水摸鱼,现在有友军作为榜样,几乎将‘我不想打’这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能指望他们依然热血沸腾的嗷嗷向前冲? 自然也纷纷跟着混了起来,往往城墙上稍有阻击,就纷纷鸟作兽散,而所谓法不责众,秦宜禄和董卓在这个时候也还真不敢轻易的杀人立威,否则到时候军心更加震荡之下,发生兵变也不是不可能。 仅仅两天,秦宜禄便愈发的感觉自己对军队的指挥涩手了,几次强攻,全都没摸到广宗城墙的墙沿就被打了回来,事后统计,各部兵马的伤亡人数几乎全都是个位数。 明目张胆的演! 如此打下去,莫说半个月,就算是半年,这城池他也破不开啊,这张角此前占据整个冀州的时候,将半个冀州的军需、粮食都搬到邺城去了,大迁移的时候至少一半的物品都被他运走了,保守估计,此事广宗城的粮食够他吃个三年五载的,想单纯靠围困来打这一场胜仗也是扯淡。 为了救老董,秦宜禄也是咬着牙出了大血,最后一次攻城时咬着牙,带着帅旗亲自移动到了距离城墙不足百米的距离,派了玄牝义从上去当督战队亲自督战,谁敢划水当场就砍了谁,这才搞出来一波稍微像点样子的攻击。 秦宜禄都拼命了,何况老董呢?玄牝义从都还只是近距离督战,董卓却是已经亲自扛着盾牌,带着樊稠部,也就是他自己的私人东羌义从开始爬云梯了,一边攀爬,一边大声呼喝不止,甚至亲手去砍前面的逃兵。 当然他们俩这般的搞法,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三面围城了,汉军的人数本来就少,他们这两位节帅也全在同一面,剩下两面若是安排进攻肯定是明着演,那还不如都放在此处呢。 效果么,自然也是有的,都拼成这样了,黄巾的人数虽多但正经弓箭却很少,秦宜禄此前又从刘宠那顺来不少强弩,统统都交给了桓典。 桓典是铁杆党人,虽然这一仗他打得也是不情不愿,但秦宜禄派了关羽领着一百名玄牝义从直接就站在他的身后监督他,但凡他要是敢放水太过,就让关羽砍人,逼得他也不得不认真了一些,站在墙根底下跟墙上的黄巾对射。 一时间,至少只这一面城墙居然还真的是颇有些摇摇欲坠之势,直打得那些黄巾居然有些坚持不住,至少是成功的将越来越多的将士送上了城头,开始打贴身的肉搏战。 然而张角却也不是吃素的,见状,强撑着生病的身体同样也是不避箭矢,亲自来到了城头鼓舞士气,同样是口中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招不新,但特么的确实是管用。 然后这些广宗的黄巾就又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上了一层狂化的buff,他们到底是人多势众,几乎是片刻之间,就将好不容易攻上去的汉军又给推了回来,甚至不乏有狠人直接搂着汉军从城墙上往下跳的。 张角! 他一个人往那一站,对黄巾来说其作用就不弱于十万大军,几乎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汉军好不容易发起的攻势就这样被破解了,甚至士气上也是大受打击。 作为与张角有过数次交手的人,可以十分清晰地感受得到张角,或者说整个黄巾军组织系统的进步。 虽然守城战在冷兵器战争中毫无疑问是组织难度最低的,稍微有点军事常识其实就能打,而且男女老少都可以拉来用,妇孺比之成年男子相差不了多少,但此时再进攻这个广宗城,却是明显感觉得到,对面已经不像是一群流寇,或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民夫了,其战斗力几乎是丝毫不弱于普通的内地正规军。 两个多月的经验,生生把一群新兵给喂成老兵了! 虽然野战的话秦宜禄依然还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赢,但是攻城却是没把握了,因为秦宜禄本身也确实是不会攻城,打了两辈子仗,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强攻城池,此前他在并州和凉州对付的都是鲜卑人,鲜卑人哪有城呢? 一时间,秦宜禄居然有一些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之感。 第157章 吕布也是个骄傲的人啊 “吕奉先!你特娘的李广神射呢?把张角那个装逼犯给老子射下来!” 战场之上,颇有点无可奈何的秦宜禄正在大呼小叫,激动之下连身为将军的稳重都顾不得了。 在侧翼负责掩护董卓的吕布听了秦宜禄的话脸都绿了,却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摘下弓射了几箭。 结果可想而知,一根毛也没伤到人家张角。 毕竟这是攻城战,张角也只是站在高处让黄巾能看得见他,以做鼓舞士气而已,又不是在城墙上伸出了个头。 再说就算是城墙上伸出个头,又哪有那么容易就射中?这是从下往上射啊,稍微有一点风那箭就飞了,如果用桓典手里的那批强弩或许射程上还有可能够得着张角,但是强弩的准头对于他这种神射手来说,自然是万万比不上手中的弓箭的,而且他也不会用强弩。 当然,这么简单的事情秦宜禄当然不会弄不明白,如此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恰恰说明了此时战况的严峻,秦宜禄身为一军主帅都已经病急乱投医,寄希望于他这头无双猛虎能够创造奇迹了。 咣,咣。 两发极硬的弩箭一前一后的砸在了董卓扛着的盾牌上,巨大的力道好悬没将体重颇大的他给掀掉下去。 作为主帅亲自爬云梯固然可以激励士气,但也理所当然的会受到敌军的集火攻击。 “节帅,这里太危险了,您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我带着弟兄们冲上去。” 董卓的眼珠子红的跟进了辣椒水似的,透过盾牌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城楼上的张角,斩钉截铁地道:“不能退!我一退,士气就泄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日若是攻不上去,短时间内再想破此坚城难如登天!” 后半句话他没说。 半个月内要是破不了城,他这仕途就到头了。 能让秦宜禄陪他玩命攻半个月的城池这人情他已经使到极限了,毕竟如果他下课的话,这支北军大概率是要么解散,要么并入秦宜禄的军中,由秦宜禄接过他的指挥权的,从切身利益来看,秦宜禄才是他下课之后的最大受益者,如此帮他,已经可以说是损己利人了。 半个月之后再打不下来,就算他不是立即下课,这其中的政治风险可就太大了,他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让秦宜禄帮他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引咎辞职。 或者做个秀,陪卢植一道枷车上洛。 可他又和卢植不一样,人家卢植的主职是大儒看,正式工作是搞熹平石经,是编纂汉史,是个党人清流,人家这种人就算是下了课,只要人不死,名声在那摆着早晚会有重新启用,甚至更上层楼的机会,兵权这东西对他来说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甚至他也没真正的拥有过兵权,可他董卓可是个大老粗啊。 这要是下课,真的就什么都没了,总不可能短时间内天下再爆发一场规模不下于黄巾的大起义,且朝廷还无人可用,只好不得已的启用他这个败军之将吧? 咬了咬牙,董卓也顾不得危险,只得是顶着盾牌,不顾风险的勇敢朝上冲去,嘴里还高喊着:“杀啊!先登城池者,赏千金!杀死张角者,我荐其为千户侯!” 这其实就已经有一点扯淡了,且不说董卓本人亦或是军中能不能拿出一千金,列侯这个级别的官职哪里是他董卓肯荐,就能当得上的呢? 事实上就连董卓自己都还没做到千户侯呢,秦宜禄也才刚刚做到,原本历史上平定兖州的傅燮最终则只封了两百户。 刘宏除了给太监封侯的时候特别大方以外,给旁人封侯的时候小气的跟葛朗台似的,稍微对朝政了解一点,或者说是冷静一点的人,都知道这董卓现在在胡说八道,在承诺自己完全做不到的东西。 然而其实这也恰恰说明,这位主帅是真急眼了啊! 况且这里是战场,绝大多数的大头兵哪会那么冷静? 这时候就听秦宜禄又在后面语无伦次的瞎喊了:“关羽,关云长?别当监军了,吕布不顶用,你去,把张角给我宰了!” 声音很大,而关羽距离这秦宜禄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因此他其实是勉强听到了的。 然而让他冲上去把张角给杀了……更何况他虽然武艺不错,但毕竟是河东人,箭术上相比于吕布差得远呢,吕布在城下都射不着张角,他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冲上去砍死张角,开什么玩笑,这是关羽,又不是奥特曼。 这明显就是在胡言乱语,亦或者只是在单纯的发泄情绪,因此这关羽为了不让自己难堪,也不让秦宜禄难堪,索性别过头去,当没听见了,也没有哪个煞笔会对他说,嘿,节帅让你飞上去。 然而这话,关羽可以当做没听到,吕布却是不能当做没听到的。 什么叫吕布不顶用啊?! 你激将就激将,带着我干嘛啊!我特么哪得罪你了? 要知道他吕奉先在军中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武艺这东西高就是高低就是低,谁不知道他有万夫不当之勇,至少是冀州军的第一勇猛之士,再说他的战绩也摆在那呢,魁头、和连,这两个鲜卑的大人物都是他亲手弄死的。 就算是胡言乱语吧,谁知道此战之后会不会流传什么吕布不顶用的梗? 还有那个关羽,此人的名号吕布也是听说过的,在兖州杀了卜已么,而且同样是万夫不当之勇,据说是秦宜禄军中的第一勇猛之士,明明是极低的,此时却也已经做到千石军司马,和他吕布居然都是平级了。 想一想自己,为了这个千石军司马都经历过什么?怎么到了旁人手里就这么容易了? 嫉妒谈不上,但是傲气之下不爽肯定是有的,意思是在秦宜禄的心里,关羽比自己更厉害?凭什么?就凭他走了狗屎运斩了卜已? 再看一眼前面顶着盾牌,明显已经比秦宜禄更胡言乱语的董卓。 两位节帅都疯了啊。 想到此,这吕布咬了咬牙,却是突兀的将身后背着的大弓拿了出来,冲着这广宗城的墙体,弓如满月,duang的就是一箭。 第158章 各自负伤,谁输谁赢? 射箭?还是往城墙上射箭? 吕布周围的将士们一时都愣住了,想不明白这位吕司马是发了什么疯。 然而吕布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爬上云梯,不理会旁人不解的眼神,又一次拉满了弓弦又射出了一箭。 然后在云梯上找了找位置,又往前冲了一段,然后又射了一箭,如此这般,这吕布一口气射了足足二十几箭,其中足有八支箭矢,都精准的射到了广宗城的墙缝之内! 毕竟这是古代,城墙的砖石之间都是用黍米浆填充的,远比不得水泥材料的硬度,而吕布的箭开得又重,却见这八支箭明显是有意交错排列,居然愣是在这城墙之上,搭建了一条极其难以攀爬的梯子! 再之后,就见吕布在云梯的中途纵身一跃,一把就抓住了八箭中的其中一支,趁着箭矢弯曲但没有折断之前,手上用力,脚下踩着城墙,攀援而上,迅雷不及掩耳的就抓住了第二,第三支,然后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大号的长臂猿似的,居然拽着踩着自己的八支箭矢,生生的爬了上去! 这一手实在是太突然了,他攀爬的速度又实在是太快,城头上的守军聚精会神的都盯着几个云梯和攀城墙的绳索上,稍微一疏忽,居然便让这吕布顺势爬了上来。 吕布选择的这一处攀爬的方向,自然是距离张角比较近的,而张角为了让所有的黄巾贼兵都看得到他,又站得高了一点,堪称是鹤立鸡群。 就这么一个鹤立鸡群四个字,借着几乎只在电光火石的眨眼之间,吕布在一只脚刚一踏上墙沿的时候便已取了长弓在手,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一声大喝震慑贼胆,那箭矢便已经宛如流星似的笔直的朝着张角而去,然后啪的一箭就射在了他的身上。 这操作,看得秦宜禄和董卓两个人都傻了。 当然,这倒也并不是过于玄幻,至少秦宜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据他所知,这样的操作在整个古代史上还是有不少的,一般在攻城时如果陷入了苦战,有些猛将确实是可以做到这一步的,比如五代末期的猛将赵匡胤就曾经干过差不多类似的事儿,只不过这货后来成了宋太祖,宋朝又过于怂了,导致大家提起他的时候很少和猛字沾边就是了。 “啊~” “啊~” 两声惨叫,张角捂着受伤的肩膀从高台跌落,而吕布则是因为立足未稳,被反应过来的一众黄巾毫不客气的一个乱枪突刺,少说扎在身上十余支枪,生又给扎了下来,摔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见状,秦宜禄吓了一跳,连忙亲自上前,去查看吕布的伤势。 “没死呢,断了几根骨头而已,黄巾的长枪还扎不透我的盆领铁铠。” 秦宜禄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也是当了千石军司马的人,这也太乱来了。” 然后就看吕布突然抓着他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道:“我……我才是汉军第一虎贲勇士!” 弄得秦宜禄哭笑不得的:“啊对对对,是你是你,你吕布天下无双,神勇无敌,快别哔哔了,赶紧的,抬走看看还有没有救。” 这一头,秦宜禄关心的是吕布,董卓的眼里可是就只剩下张角了,眼见张角中箭,一时间兴奋无比,激动的把盾牌都给扔了! “张角死了!弟兄们,冲啊!破贼立功,就在此时!” 说罢,董卓率先冲了上去,别看他胖,这会儿小跑起来速度还真挺快,而那些在他前面的将士们自然也就只能是被动的被董卓推着往前走,落在董卓后面的一时间也是受了鼓舞,开始奋力向前。 而黄巾,在没了张角这个主心骨之后也果然是士气大丧,一时间居然真的又被汉军给推了上来,却是又反过来使汉军气势如虹。 然而可惜的是,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见张角居然浑身是血的又爬上了高台,豪迈地将箭从身体里拔出,大吼一声:“鼠辈,区区冷箭,也配取我性命?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此战,必胜!!” 见此,董卓倒是也并不算特别意外,毕竟董卓看得清楚,张角的身上到底还是穿了一件儒铠的。 儒铠这东西穿身上很轻便,一般都是穿在高级将领,嗯……主要是不亲自厮杀在第一前线的文官将领,卢植这种人穿的东西,特点是轻便,帅气,灵活,夏天穿了不热等,有些装逼犯还会往上面捆金丝,但防护力却是万万比不上盆领铁铠的。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儒铠就只是装逼之物,甚至其制作成本也并不一定就比盆领铁铠低了,三国历史上袁绍、刘备,都是穿儒铠的,这东西不是冲锋陷阵用的,但基本的防御力还是有的,吕布用的毕竟只是箭,现在看来那箭应该只是射穿了,而并非是射透了,科学点说就是那箭矢在穿透儒铠之后动能差不多就已经耗尽了,因此只给张角留下了一点皮肉伤。 然而那又如何?皮肉伤也毕竟是伤了啊!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张角不过强撑而已,强弩之末,弟兄们跟我杀,此战……啊~” 激动之下,董卓还是冲得有点太猛了,离着这城墙也过于近了,他自己又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便听噗噗两声,两支利箭几乎是前后脚的就射中了董卓,他本人又有点胖,在云梯上一下就失了平衡,啊的一声,居然直接从云梯的顶端直接摔了下去。 “节帅!” “节帅中箭了!” “卧槽!” 秦宜禄也吓了一跳,甚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才刚让人把吕布抬走,怎么董卓就掉下来了? 一时间也顾不上危险,马都不骑了,一路小跑的就急急忙跑了过去:“董公!卧槽你振作一点啊。” 然后就见董卓睁开眼睛,小声道:“我没事,快,抬我走,撤军,引贼军出城。” 秦宜禄闻言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董卓的心思:伤的不算太重,两支箭矢都没能破甲,他是被冲击力给砸下来的。 当然,他这么胖,墙那么高,甲那么重,这一摔对他来说肯定不轻,断几根骨头或是甩个内伤之类的出来都是很有可能的,但总之肯定死不了,甚至还能撑着继续指挥战斗也就是了。 然而士气这东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张角既然没死,而他又已经摔下来了,这汉军本来士气就不高,打到现在基本也就剩最后一口心气儿在坚持着了,就算董卓现在立刻爬起来指挥战斗,又有什么意义?打不下来了。 于此如此,莫不如干脆来个将计就计,慌忙撤军,如果这黄巾不追出来,那他们慌不慌其实也没多大关系,而如果追出来的话,说不定可以打一波野战! 攻城虽然困难,但野战的话,纵使汉军现在混乱了一点,仅凭河东精锐和玄牝义从,说不定都能打出转机来。 想到此,秦宜禄也不再犹豫,连忙高呼道:“撤退!快,快撤!别特么打了!” 不一会儿,汉军便极其狼狈的从广宗城下撤走。 城楼上。 “大哥!你看见了么,赢了啊,我们赢了,汉军撤军了,大哥,我们追么?” 张角见状,瞅着秦宜禄撤军的方向喃喃自语道:“终于,也让我赢你一次。” 然后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居然像抽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哥!!” 第159章 历史到底能不能改变呢? ‘终究,历史还是不能改变的么? 望着远处的广宗城城墙,秦宜禄不无沮丧的叹息了一声。 黄巾真的是成长了啊,他撤退的都已经够狼狈的了,结果那张角居然还是能忍得住不开门出来追杀他们。 至于董卓和吕布,俩人伤的其实都不轻,甚至在他看来吕布现在都还没脱离危险期,到底还活不活得下来,以及活下来之后到底还能不能冲锋陷阵,这还真不太好说。 董卓伤得倒是没有那么重,但短时间内他想要再指挥军队进攻,这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而同样的,短时间内秦宜禄也不可能在准备如此大规模的总攻了,因为此时的汉军,士气真的已经很低很低,本来因为卢植下课的关系,大家就已经是阳奉阴违了。 之前的那一拨强攻,本质上完全靠的是威压,逼迫,是督战队,而且实话说,伤亡非常惨重,进展却几乎为零,下一次难道还要秦宜禄亲自去督战么?真这么搞的话距离士兵哗变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还是那话,这年头将军未必要听朝廷的,校尉也未必一定会听将军的。 然后秦宜禄自然就变得很丧。 倒也不止是因为董卓的地位不保,而是有一种无力感的沮丧。 这算什么?历史的大修正力么? 明明自己这一只蝴蝶都已经够大的了,怎么这翅膀下还是没能卷起风暴呢? 当然,他对历史的改变还是有的,而且很大,然而在他想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改变的好像都是历史支线,主线是一丁点都没动啊! 黄巾平定的速度快一点没?快了,但其实历史上东汉朝廷平定黄巾的速度也不慢,前前后后总共也就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他虽然稍微加速了一点,但本质上还是乏善可陈。 而且搞不好,他也得和历史上的皇甫嵩一样,等到张角自己个病死了,才能最终取得此战的胜利。 大将军何进借此战强势崛起,且与关东世族门阀合流,愈发的尾大不掉,党宦之争彻底的白热化,这个真正的大势改变了么?还是没有啊。 那么最后一条,董卓的个人命运,改变了么?也没有啊! 董卓在三国历史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没有董卓,当然,东汉王朝这个熊样子该亡肯定还是得亡的,但十之八九袁绍会走一条王莽的路,而不是稀里糊涂的走得跟刘秀似的,后续的历史自然也就全都面目全非了,未必就会变成三国鼎立。 所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这玩意写在书里是浪漫,实际上四千年信史山几乎再也找不到比这跟惨的乱世了,更何况还是前人耕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改变董卓的命运,实际上就是改变三国历史,如果不是这一次他倒霉催的稀里糊涂就做了政治牺牲品,恐怕他也不会在日后黑化成那个样子,那是彻彻底底的对朝廷失望,甚至破罐子破摔了。 而且凭他和董卓的这个关系,以及他身为半个凉州人,半个并北人,铁杆关西将门的政治立场,这董卓真要变成大魔王,他这屁股是真的会很难坐的。 你让他帮着关东人去打当时作为关西派政治利益代言人的董卓么? 说来说去,整场黄巾起义,好像就只有刘备三兄弟的命运有了较为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问题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真的是这天下的小人物而已,而他自己,无非也就是代替了历史上的皇甫嵩么。 大势是一丁点都没变啊! 而且历史上皇甫嵩的结局还一点都不好。 就很烦。 过了一会儿,就见王度过来道:“节帅,董帅已经醒了。” “嗯。”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却是也没动地方。 “还是不去看他了吧,陪我在军营里走走吧。” “喏” 这个时候董卓的心情肯定是很不好的,他的身体情况自己也不是不了解,伤的并不算很重,去了的话说什么呢?两个人怕不是都要尴尬吧。 “将士们的士气还好么?” “不太好,但也不算太糟,至少黄巾要是敢出城野战,进攻咱们营寨的话,反击不在话下。” “呵呵。” 秦宜禄闻言也就笑笑,这话,安慰的色彩太浓了一些,野战和城池攻城战根本是两个概念。 “今天的伙食呢?吃的什么?” “吃的……还是酱豆吧。” “你一会儿安排一下,把我自带的那些面粉做了,今晚上吃面条,不管怎么说,咱们伤到了张角,谁知道他是不是强撑?反倒是董公,没什么事儿,今晚上应该是能和咱们一块吃面条的。” “喏。” “另外,通知全军,修整三天。” “喏” 然后,秦宜禄就又忍不住发呆了。 好一会儿,却是忍不住又自己提起了一个颇为沮丧的话题道:“你……曾经当过黄巾,甚至还做个一方大渠帅,论起对黄巾的理解,军中无人能跟你相比,你觉得……为什么黄巾会对张角如此的推崇备至呢?在普通的黄巾教徒眼中,张角是什么?是神么?” 王度闻言忍不住微微一愣,却是有点没想到秦宜禄会突然问这个。 认真地想了想,王度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说是神……未免太夸张了吧,再说黄老道术,又不是他所创立的,太平之道,打从前汉(西汉)时便已经深入到了市井乡村,只不过是此前无人用此术进行造反而已。” 秦宜禄道:“可是,张角传的道是对太平道魔改了的啊,太平经我是看过的,虽然大半都是医术,但其中政论部分也不乏精彩之处,其主体思想是辅佐君王治理天下,最高政治目标也不过是做‘帝王师’而已,他改了太平经,难道不是为自己的野心,忽悠旁人去死么?” 王度闻言苦笑,想了想道:“便是不造反,大家也都活不下去了。张角擅改经书不假,但至少他肯传法,哪怕是歪曲了太平经的原意,至少他是肯将这些东西交给百姓的。” “自章帝以来,这天下哪一年没有州郡造反,只是确实,旁人造不出这么大的动静罢了,张角至少告诉了大家,造反的目的是什么,该做什么,以及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其实真的将张角当神的百姓不多,哪会有那么多的狂信徒呢?黔首贫民也是不傻的,然而正因为不傻,他们知道谁对他们是好的,谁对他们是不好的。可能在这些黄巾教众的心中,张角,是个尊敬的父兄长者吧,亦或者,真的就是大贤良师。” 第160章 能 就在秦宜禄那头郁闷的怅然若失的时候,其实他当然不知道,广宗城里面,也一样是愁云惨淡。 大贤良师张角,几乎在汉军狼狈而走的同一时间,就俩眼一黑晕倒了过去,足足睡了一整天才醒。 “大哥!您终于醒了!” 刚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他自己弟弟的那张大脸。 “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了。” “哦” 张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微微闭上了眼,似是疲惫,也似是在默默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况。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这一晕,将士们天都塌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张角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我醒了,但是这黄天,我也已经撑不了住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活不了几天了,或许我现在醒,只是一种回光返照?” “大哥!您说这话,太不吉利了。” “你也是个医者,别自欺欺人了,不过好在,我终究是赢了他一把,也证明了,咱们黄巾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接下来要和他谈,也能好谈一点。” “大哥您真的要投降汉军?” “不是投降汉军,是要投降他,秦宜禄!”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我们才刚赢了一局,而且……” “赢了一时而已,不过是垂死挣扎,困兽犹斗,赢得了野战,可谁敢出城与他们野战呢?况且我若是死了,凭你,挡得住秦宜禄的兵锋么?能赢这一时,能赢来这个谈的机会,便已经是差强人意了。” 张梁闻言,不无伤感的叹息了一声,却也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这谈判的事,谁去呢?要不我亲自去?” “不,我去。” “啊!这怎么可以,他们要是……” 没等说完,就被张角打断道:“我活不了几天了,还怕什么危险?” ……………… “请降?!!” 秦宜禄一脸懵逼,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使者,一时啥都说不出来,脑子嗡嗡的。 这咋还打赢了,还要急着投降呢? 脑子一过,秦宜禄的心里就有数了,了然道:“张角,是快死了吧。” 这下却换那使者愣住了,连忙否认道:“大贤良师身体康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呵呵,既然要投降,我看你们还是诚心一点比较好,我可以肯定,他就是快要死了。” 原本历史上张角就是自己个病死的,而且也没多远了,现在这个历史上他还中了吕布一箭,就算是射不死他,好歹也能给他放点血不是? 事实上原本历史上的皇甫嵩真的是个幸运的家伙,从董卓手里接过兵权统领两部兵马之后,其实他也是指挥不动军队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只在城外枯坐。 当然,官方的说法是皇甫嵩并未着急进攻,而是体恤士兵,和士兵同吃同住,以及赏赐好处等方式收拢军心,然后所有的士兵就都愿意为皇甫嵩效死,然后……张角就死了,然后他才指挥大军开始攻城。 好像这一切全都是他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似的。但其实省略号前面那些东西吧,反正胜利者说啥都是对的。 然而他这头不急,董卓可是急不可耐了,听着秦宜禄似乎还想扯淡,那可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啊。 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利益不利益,全局不全局的了,明明身体内的骨头都是断的,却还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过来,一把摁住了那使者的肩膀道:“你们要投降?张角呢?什么条件?说!只要我们的权限能做到的我们一定答应。” 看得秦宜禄也是一阵无语。 虽说他也知道这张角肯定不会是无条件投降吧,可大哥哪有这么谈判的呢?还没开始呢,就先摆出一副啥都行的态度来么? 当然,他也理解董卓,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下课都已经成定局了,这下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心里怕是跟往蹦极似的了,哪还有功夫磨啊,万一磨得时间长了,他已经被朝廷给撤了,这黄巾到时候投不投降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天师说,他想秦将军跟他谈谈。” “跟我谈?谁,张角?怎么谈?他来我军营么?” 说着,他自己都笑出了声。 “是的,秦将军如果同意的话,今天晚上,天师将亲自登门。” “…………” “…………” 一时间,整个汉军大营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秦宜禄才撇嘴道:“这不就是快死了么。” 当然,即便是明知这货就快要死了,一时间秦宜禄依然在心中不由得感慨不已:真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啊,虽然,本质上这货只是个会忽悠的道士和大夫,什么兵法韬略,治国治人的本事他是一点都没有。 随即他便忍不住对这张角不惜亲自出城来找他聊天,具体会提什么条件,感到了强烈的好奇,对这场会面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傍晚申时左右,到了秦宜禄与张角约定见面的时间,虽然明知道不妥,但秦宜禄还是下令军营中摆出了相对较高的规格来迎接这位大贤良师,不但特意做了大扫除,还在营寨门口出城命令将士们分成两排组成了迎接他的仪仗队,仿佛是迎接朝廷里出来的使者一样。 非议肯定是很大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接受投降,不管怎么说那张角是现在天字第一号的大反贼,不管怎么说,这是来投降的,而且是战败投降,不折辱一番都有点说不过去了,怎么还整得如此隆重? 甚至如刘表这种有一定背景的人都忍不住站出来怼他了,至于本地这巨鹿太守郭典,更是气得干脆称病不出了,若非是看在这秦宜禄现在是天下关西派领袖的份上,恐怕他得比这个刘表做得更过激。 然而秦宜禄却偏偏一意孤行,非得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出来,甚至于还要亲自迎接,任何人有非议,也都以极其强硬的姿态给压下来了,甚至还直言,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朝廷写奏表。 那其他人还能如何呢?自然也就只能认了,唯一地位相当能拦得住他的就只有董卓了,虽然董卓也觉得秦宜禄这么搞有点不妥,但他恐怕是全军上下最没立场跟秦宜禄唱反调的人了,毕竟,秦宜禄搞这么多的事还不是为了他? 倒也没什么太具体的原因,无非是作为对手,秦宜禄虽然恨这张角恨得牙痒痒,甚至无数次的诅咒他赶紧去死,但眼下这个尘埃落定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想要多给他一份尊重。 就当是,他这个拥有兵权的节帅的小小任性吧。 而他在和张角见面,并应他的要求屏退了众人之后,这张角第一句话就让他懵了:“我们可以投降,但不是投降汉庭,而是投降于你,我想将黄天当立的事业,交到你的手里。” 第161章 张角的条件 “我们可以投降,但不是投降汉庭,而是投降于你,我想将黄天当立的事业,交到你的手里。 “哈?” 秦宜禄一愣,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张角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造反啊。” 张角则淡定地道:“我能看得出,你与汉朝其他的官员都不一样,对我们这些可怜人,是有所同情的,更何况那刊印成册的太平经,不也是你制的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大贤良师的位置让给你,由你来推翻这个腐朽的苍天。” 秦宜禄则是一脸地古怪道:“你……特意要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难道我很像个乱臣贼子么?” 哪知张角却点了点头道:“很像,对太平道来说,你是这世上最值得托付之人。” 说着,却是佝偻着身躯缓缓地给秦宜禄跪了下去朝他大礼一拜。 秦宜禄都乐了,道:“此地没有外人,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我确实不是什么忠贞之臣,然而你的意思是,让我放着好好的大汉将军,列侯不当,反而去当反贼啊。图什么呢?我虽然确实是对你们颇为同情,却也没同情到把我自己给搭进去的地步。 所以抱歉,对于你们来说,你们眼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投降我,投降朝廷,我会和朝廷求情,尽量多的给你们的普通教众留一条活路,其他的,我便爱莫能助了。 当然,如果你们想继续抵抗,也可以,不过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我会放你走,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也就死了,没了你,这黄巾可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么?打下来真不难。” 张角闻言,忍不住皱眉道:“以将军军威之强横,汉庭中枢之腐败、无能,再加上我太平道广泛的基础和天下民心,难道不足以推翻朝堂么?” 秦宜禄撇嘴道:“你似乎对你,对我,对大汉朝廷都有什么误解,我承认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你也只是一个慈悲长者罢了,当不了统帅三军的统帅,更做不了鲸吞天下的伟大事业。 你的黄巾说白了就是一群一无所有的人被你忽悠了一拥而上,而自古以来所有一拥而上的事情你相信我最后一定会一哄而散,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你们没有一套垂直的管理系统,没有严密的组织结构,没有一套能说服人的理想,更重要的是没有足够的管理人才,这就是乌合之众的典型特征了,三十六路并起看起来规模浩大,但其实真让你们立了所谓的黄天,这天只怕也是很快就要重新塌掉的。 至于我,你说我兵马强盛倒是不假,然而这些兵马之中,又有多少是我真正的嫡系?羌胡,匈奴,那是因为他们都归附于汉朝,所以我才能调派得动他们,而那些原本卢植的兵马,他们有的是党人,有的是临时募来的散兵游勇,有的是幽州兵,有的是三河骑士,充当基层军官的则全部来自北军,我能指挥他们靠的是我手中这跟节仗。 至于汉庭,更是比你想象中要强大的多,事实上我最大的对手并不是你,从来不是,如果不是有太多的顾虑,不是汉庭内部的几大政治势力一直在相互拉扯的话,灭你们,或许从出兵到剿灭,一个月就够了,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月。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的大汉将军,列侯,转而去投入你那可笑到近乎妄想的大业之中?” 说着,这才将张角给重新扶了起来,然后很认真地问他道:“你还降么?如果你不投降的话,我不敢保证你死之后你的徒子徒孙在战败之后会受到怎样的遭遇。比如皇甫嵩,或许他不会接受半个黄巾俘虏,让他赶到广宗城下的话几十万黄巾的脑袋都会被他砍了做京贯。” 让秦宜禄有些失望的是,这张角的面上居然没露出什么惊骇之色,相反,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好像……还有一点惊喜? 我看错了?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秦将军非是没有反叛之心,而是有心无力么?然而将军以为,这苍天,还能立得住多久呢?将军,恐怕一定死要分一杯羹的吧?老朽是否可以将其理解为,将军之所以还是将军,只是因为,时机不到?” 秦宜禄一愣,却是有点没想到这张角居然是在这儿等着他,一时间还真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心中盘桓良久,索性点头道:“秦先失其鹿,而后天下人共逐之,在我看来,黄巾起义相当于解开了鹿颈上的枷锁,但这路,到底还没有跑丢。” “但是这鹿既然已经失了枷锁,丢鹿,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了,所以虽说现在还是时机未到,但其实这时机也已经不远了啊。” “不错” 秦宜禄点了点头。 “将军,如此坦诚,就不怕为自己招来祸患么?” “你一个反贼头子,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我不承认,谁又能相信呢?就算是有些许流言蜚语,又能耐我何?” “原来如此。那,我换一个投降的条件,请将军考虑一下,可好?” “讲来。” “两个条件,第一,我希望将军尽量保全吾之教众。” “你若投降,自然要竭力保全。” “第二,无论降否,我都会告诉我的信徒,我死之后,将军既为大贤良师,他日覆汉者必将军也。” 秦宜禄一愣,随即忍不住便恼羞成怒道:“我好心活尔等蚁贼性命,你为何还要如此害我?” “非是为了害将军,只是想跟将军订立盟约,他日将军逐鹿之日,吾让这天下教徒誓死追随将军,只希望将军可以怜惜吾等黔首贫民,建造一个,让吾等可以活得不再如此卑微的黄天盛世,此,老朽在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了,还请将军成全。” 说罢,这张角又是归附于地,叩头不止。 第162章 既要还要 这一次,秦宜禄倒是没让张角起来,而是稍有些倨傲的就这么让他在地上跪着,心思却是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忍不住多想了一些东西。 创造一个让黔首都能好好活着的世界? 这恐怕是有点难了啊。 事到如今,以秦宜禄现在的地位,将来天下大乱之时他也不可能给旁人去打工了,那是肯定要自己去争天下的。 然而如何去争这个天下,争完了之后又要建立一个怎样的天下,如何治理天下,以及依靠什么人去建立天下,这些问题其实他还真的都没有想好,甚至将来他真的建立政权之后,要建立一个怎样的政治纲领,他其实心里也是没数的。 本心上来说,他上辈子也是以切格瓦拉当做偶像,也曾在尼加拉瓜等拉美地区打过游击战的,甚至于他还一度信仰过解放神学,曾经坚定的相信解放神学的名言:如果耶稣活在当代,那他应该是个游击队员。 不过后来年纪大一些后,渐渐的也就不再相信这些东西了,心里那点理想主义者的火苗早就剿灭了,也早就已经深刻的意识到,理想主义救不了世界,所谓的浪漫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幼稚与可笑,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到后来甚至离开了南美转而跑去中东当暑期工去了。 在东汉末年建立一个以人为本,让黔首贫民能够好好活着的世界?这实在是有点像个笑话。 生产力决定着社会发展的层次,而社会发展层次也反向作用于政治的上层架构,不得不承认的是,所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句屁话,黄巾其实绝对是得民心的,否则也不会闹这么大,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将这大汉天下给搅了个天翻地覆,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三四个月的功夫也就平定了。 东汉政权,其实说破大天最最本质的矛盾就一个,那就是世族阶级与皇权本身的矛盾,而所谓的世族阶级崛起,其实就是个世族阶级的力量越来越膨胀的过程,当皇权越来越压制不住世族阶级的时候这天下自然也就分裂了。 当然,如果将世族阶级拆分成世族地主阶级和地主世族阶级来看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一点,比如曹操刘备和孙权这仨人很大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在起事的时候都善于拉拢地主世族阶级去打压世族地主阶级,不过后来又不得不向世族地主阶级妥协了。 但不管怎么说吧,三国时期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所有的诸侯,就没有一个是真正依赖百姓的,即便是董卓,那也是拉拢世族阶级不成,最后才破罐子破摔的。 说到底一句话,就是得世族者得天下。 这并不只体现在人才上,更是因为世族和地主这两大阶级在混淆之后便一直是真正掌握了国家生产资料和生产力的人,也即是庄园经济,庄园经济的生产模式不改变,黔首百姓组不组织起来也都一样,就是把某图书管理员放在张角的那个位置上也没用。 甚至从大的历史跨度来看,这也未必就真的是社会退步,部落社会到贵族社会,贵族社会到世族社会,世族社会到平民社会,平民社会到现代社会,这样一个历史进程是不可逆的,笼统的将其都称作封建社会其实反而是不太对的,九品中正制未必真的是社会的退步,恰恰相反,其实这比察举制靠谱多了,世族社会相比于过去的贵族社会其实反而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真正步入平民社会,其实那都已经是唐朝中期,甚至晚期的事儿了,宋朝以后,要说黔首平民有点用处,那还差不多。 以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说白了,依靠世族阶级去打天下无疑是最简单,成功率最高的一种方式。 然而深想一点,其实这不就是刘秀式创业么?简单归简单,但是给后人挖得坑却是真不小,而且这也实在是和他本心相去甚远了,况且如司马懿那般建了个不伦不类的晋朝,然后几十年的功夫就又一次重蹈东汉覆辙,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理想主义者心中的火苗虽然扑灭,但要说让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建立一个吃人的短命王朝?这又好像实在是让他的心里接受不了。 刘秀式创业最大的问题就是统治者对社会力量的大量绥靖,司马懿那结局都还算好的了,如杨坚这种二世而亡的其实才更多一点。 一条路难走,一条路不乐意走,这便是秦宜禄未来所面临的选择和纠结,说白了秦宜禄就是这样一个拧巴的人,典型的既要还要,既想讨好世族地主,又不想压榨平民,具体怎么做,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张角这一手,他是没想到的,然而他对这黄巾颇为同情,却也是真的,细细思索一番,遂是叹了口气道: “你这样搞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是我愿意当这个大贤良师,这风声传到朝堂会让我很被动的,造反这种事要有详细的规划,不如我给你一个建议,你看如何?” “将军请讲。” “你先回去安排投降事宜,可以采用分批投降,分批安置的方式来搞,为了以示惩戒,你们就算是活下来,十之八九也是要卖身为奴,况且恐怕也找不到太多的无主土地分给你们。” 无主土地当然是有,这些黄巾起义的时候又是杀人,又是烧房的,确实是空出来许多,不过这些土地想都不用想,战后一定是要被本地豪强兼并的,如果将黄巾以奴隶的形式贩卖,或许那些豪强还真会抢着要。 当此之时,地主家的人手恐怕也不富裕了。 “可是……” “听我说完,你可以将我与你的约定机密授予你信得过的人,包括你的两个弟弟都可以混入其中,我会将这一批人优先挑选,发配凉州充军,那里相对是我的地盘,好操作一些,要知道,中原流民,尤其是投降的反贼,本来也有发配凉州的传统,我也自会向朝廷上表,痛陈其中厉害。” “其中,张梁和张宝以及一批你们黄巾的精锐可以卖身进玄牝谷,成为我的私奴,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我答应你再造黄天,至于你信不信任我,那就随你了,你若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我可以透个风给你,用不了多久,凉州便会再度造反,到那时候,或许……才是你们为我所用之时。” 张角一愣:“今……今年?!难道将军您今年就要……” “我还没那么快,有些事,我很难跟你解释,以你的层次,恐怕也听不懂,摆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要么信我,要么随便,要打,我奉陪到底。” 第163章 战后是非滚滚来 张角投降了。 这个事儿,其实也并没有许多波折。 上表肯定是要上表的,刘宏却是万万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小小张角根本不配动摇大汉根基,但关东各大世族豪强无不借此机会进一步的兼并土地,尤其是吞并乡邻人口,打造兵器训练和组织私兵,各地太守无不借此借口重募兵马,恢复郡兵。 尤其是北军在外,党人崛起,四路共十几万大军各自拥兵,他却几乎毫无钳制手段,那是夜不能寐的。 黄巾一日不除,兵权就在外收不回来,他就一日不安。 早在黄巾起义之初,刘宏就曾有明诏,自张角三兄弟以下皆可赦,至于历史上打到最后黄巾军愿意投降而皇甫嵩和朱儁一个在冀州一个在南阳非要赶尽杀绝,甚至逼得十数万黄巾跳河而死,那就只有鬼知道是为什么了。 以至于此时面对秦宜禄的请表,刘宏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至于朝中的滚滚诸公都建议赶尽杀绝以示惩戒之类的,秦宜禄直接就当了放屁了。 皇帝诏书和兵权都在自己手里,自然没人能管得住他,至于会不会因此而骂他阉党,这却是不太容易,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杀降不祥。 至于董卓,阴差阳错的这职位自然是保住了,毕竟黄巾都投降了么,宦官哪还有理由去免他的兵权,再说也诚没有必要啊。当然,里外里功劳立得也不太大就是了。 再之后的黄巾投降、安置,也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一部分俘虏就地安置,被当做货物一样各自售卖,一部分充做了官奴,去向秦宜禄也懒得去管,张梁、张宝两人混在了亲信之中,隐姓埋名送往了玄牝谷为奴,而与之相随的,则是张角精挑细选的一共四千人,已全部认了秦宜禄为新主,偷偷地歃血为盟共立盟约,等着秦宜禄接下来的安排。 这个举动倒是也并没引起旁人的怀疑,毕竟他是三军主帅,至少是主帅之一,当先挑一下战利品也没人能说什么,毕竟玄牝谷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又缺乏人手这种事,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当然,因为黄巾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就算秦宜禄已经竭尽全力的去拍卖,或者说是半卖半送,本地的世族豪强一口气也吃不下来,更别说因为这场黄巾之乱而诞生的无数流民了。 朝廷的做法也依旧是很简单,所有卖不出去的,一部分扔去幽州,一部分扔去凉州,一部分扔去并北,这也是老传统了,至于扔出去的这些流民到了地方,会不会变成乌桓人、羌氐人、匈奴人,朝廷就不管了,若是活不下去死了,朝廷也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至此,其实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黄巾讨伐战,便已经可以算是落下大幕了,那张角死后还将自己的人头送给秦宜禄作为礼物,是秦宜禄手持弓弦亲自将其勒死,又砍其首级送往洛阳的,也算是断绝了有人说他什么勾结黄巾的流言蜚语。 不过这兵灾若想平定,却是也远没有那么容易。 一来是冀州作为张角的老巢,黄巾最盛的地方,所谓的平定,指的无非也就是收复了各个县城,城郭之外的广大乡野地区现在仍是一片混乱,黄金余孽到处都是。 更别提各地零零散散失了家财的百姓嗷嗷待哺,又都已受过太平道思想的熏陶,宛如一捆捆的干柴,一个火星下去随时都有可能重新燃烧起来。 二来更重要的是,冀、豫、兖三州虽已平定,其余诸郡县的黄巾却是还远没到平定的地步,而且各战场上的统帅也是各有心思,朝中诸公各分果实,也是各有算计,根本就没有速速平贼的心思。 再比如陶谦在平定徐州黄巾之后似是有意将其残兵余孽都赶去了泰山一代的群山环绕之处,然后以此为借口死抓着军权不放,顺便用这些泰山贼寇来阻塞朝廷交通。 几路兵马调动也很是有些意思,首先是曹操奉诏,带着自己的兵马去了鲁国,到了鲁国之后更是军政大权一把抓,没几天的功夫就被朝廷任命为鲁国相,愣是把秦宜禄安排的麴义给挤出去了。 他既然有意相争,麴义自然是完全争抢不过他的,毕竟这个时空里的曹操不但手里有兵,朝里有人,资历丰厚,更曾做过一任短暂,但名声不赖的凉州刺史,麴义一个凉州人带着一群凉州兵怎么跟他争?只得灰溜溜地将他一个多月以来所募集的本地兵马全部交托给曹操,只带凉州带来的嫡系弟兄们去冀州找秦宜禄汇合去了。 这事儿,整得秦宜禄非常不爽,却是也忍下了没有发作,鲁国那位置确实也是颇为重要,又是三洲交汇之处,挨着泰山黄巾余孽也多,曹操摆明了是替关东派去抓兵权的。 或者说是排排坐吃果果,至关重要的泰山既然已经都默认送给张辽了,鲁国自然不可能也分给他,否则他秦宜禄的势力可能就有点太大了。 张辽现在的处境也很微妙,想让他当泰山太守的奏表早就已经递上去了,朝廷却迟迟没有正式的任命,名不正则言不顺,自然不免尴尬,全凭秦宜禄的那点名声给他撑腰。 皇甫嵩本来是找他去的,结果打了几天之后便发现后勤补给果然是极不畅通,再后来没几天的功夫就传来了张角投降的消息,而皇甫嵩居然接到了诏,让他率领大军去冀州与秦宜禄共同接手这俘虏安置的事宜。 也不知,这是不信任秦宜禄和董卓,还是想有意分润其中军功,亦或者是干脆就是想挑拨这三人的关系,总之这般在军事上纯粹脱了裤子放屁,把张辽一个人给晾泰山了的行为,同样让秦宜禄蛮不爽的。 好在这皇甫嵩赶来的时候秦宜禄已经把张梁和张宝都给送玄牝谷去了。 总而言之,一团乱麻,各种势力交汇,秦宜禄也不了解洛阳到底又发生了怎样的博弈,对这些安排看的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懵逼,再后来索性也就不想了,也跟着一并故意放慢这黄巾投降之后的安置速度,继续抓着兵权。 反正乱世抓兵权肯定没错,多抓一天,能讨得的好处就多一分。 直到…… 一天深夜,郭典请见自己。 “将军如今手握天下兵权,何不兴义师而讨贼呢?” “贼患,不是都已经平定了么?” “将军此言差矣,如今这天下大贼,不在广宗,而是在洛阳啊。” 第164章 都劝我造反? 瞥了他一眼,秦宜禄一时也是有些无奈。 “郭府君,所谓交浅言深,说得恐怕便是如此了吧?你我之间并不相熟,就更谈不上归属了,你咱俩总共公事这么不到一个月而已,你居然就敢跟我聊如此大事?恐怕,这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吧?” 郭典闻言自信一笑道:“自然不止我一个人的意思,常山相冯歆,中山太守张纯,皆有此意,只因我与将军是自己人,故而派我来说罢了,而且,护乌桓校尉宗元,对此事也是知情的。” “哈。” 所谓的自己人,指的自然是这郭典的出身,此人乃是冯翊郭氏子弟,地地道道的关西将门子弟,虽然和秦宜禄不熟,但俩人也确实都是一挂的。 秦宜禄忍不住往椅子上一靠:“就是说,这是整个冀州兵团的意思了?” 特么的突然有点理解为啥朝廷要把卢植给换下来了。 当然,或许朝廷如果不撤卢植的话这些冀州的太守国相也不会如此极端,然而这本来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此时去考虑这个着实也是没啥意义就是了。 至于这背后是否有着袁隗或袁绍的授意,恐怕也不太好说,不过显然,党人与宦官的争权,随着这黄巾的平定,非但没有落下帷幕,反而有点撕破面皮,直接抽刀子兵戎相见的意思了。 “郭府君莫不是忘了,皇叔此时还在甘陵为相,幽州战事也并未完全平定呢。” “将军,莫不是还害怕一个区区刘虞么?” “怕,当然也不至于,只是皇叔在乌桓杂胡之中素有威望,他现在剿的是黄巾,咱们这头一番,他剿得可就是咱们了,乌桓不比那毫无根基的黄巾,这仗一打起来,恐怕绝非一两个月就能结束的,一两个月的时间,朝廷的反应就是再迟钝,这会儿恐怕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这里面变数太大。” “郭府君,既然大家同为关西将门,我今日索性也跟你交浅言深一番,咱们现在拥兵在外,且不说真造了反了,这粮草军需,这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全从你们几个郡出咱坚持得了多久,万一到时候朝廷派遣关西出兵来剿灭咱们,他们那些关东人无所谓,咱们要何以自处?” 郭典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郑重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诛宦,乃国之大义,何来关东、关西之分?” 秦宜禄笑着摇了摇头道:“关西和关东在诛宦的立场上确实是一致的不假,然而郭兄,张纯他们这是在拿我当缺心眼在使呢,你特么跟着裹什么乱啊!” 说罢愤怒的一拍案几,直震得桌子上杯盘狼藉,滚落一地。 “将军……这是何意?” “我一个关西人,去当这关东派的领袖去么?谁会真心服我?张纯,宗元,甚至那袁隗,何进,他们当真靠得住么? 除非我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杀入洛阳,然而这可能么?此地是巨鹿,就算皇甫嵩与我同路,北边的刘虞暂且不理,此时正在沛国的陈王难道不阻我路么?他就是再恨宦官,他也姓刘! 到时候一旦战事糜烂,万一那大将军下个诏书,也来个除首恶外余者不问,他们凭什么还要对我忠心相随?我跟他们很熟么?从此冀州地区实现半独立军阀化,何进与袁隗在朝中权势再上层楼,甚至借此机会彻底撺掇北军权柄,到时候引颈就戮的,岂不只剩我这个首恶?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此事成了,凭我的威望和资历,能稳得住朝中局势,稳得住全国上上下下两千石的蠢蠢欲动之心么?你是想让我做袁氏附庸,还是众叛亲离的狗贼? 若是此事再连累了皇甫嵩,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当真身体抱恙的杨公,则从此关西一派岂不彻底沦为了关东人的附庸?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让人当刀子使了,还特么的帮人家数钱么?滚!” 说罢,实在是有些太气愤的,秦宜禄,抬起脚来就将这郭典踹倒在地。 这郭典也不知是才想明白此中关窍,还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屁滚尿流的就走了,而至始至终,秦宜禄也没问他们,到底他们这几个太守,就敢琢磨这事儿,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神经病么不是。 就算是有一天秦宜禄真要造反,那也一定是依靠关西人,依靠关东人那不纯是有病么? 出了此等大事,秦宜禄当天晚上自然就失眠了,心中总觉得忐忑不安,忍不住出门溜达的时候,见远处皇甫嵩的军帐之内居然还亮着灯,心中思虑深重之下,稍一犹豫,便策马而去,前去拜访去了。 军帐里,除皇甫嵩之外阎忠也在,两个人刚刚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儿,见秦宜禄来了也都是一愣,随后又连忙拿来蒲团给他斟上酒水让他坐下。 “秦将军这么晚了都还没睡啊,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们俩不是也都没睡么,是有要事在相商?我是不是有点来的不是时候?” 皇甫嵩见状苦笑,阎忠见状却反而非常的热情,连连一边斟酒一边将其留住,口中道:“君侯来得刚好,我们刚好谈完,恰巧您来,也正要与将军您进行商议。” “商议什么?” 却见皇甫嵩打断道:“壮节兄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是有要事,还是壮节兄先说吧,莫非是黄巾的安置工作出了什么差错?” “黄巾已经平了,哪还能有什么意外,此处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刚才郭典来找过我,劝我提兵进京诛宦,我给拒绝了,我就想着跟你们通个气,也商量一下,他们既然找到我头上,说不定明天也会找到你们的头上。” 说完,就见俩人一脸惊诧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面色愈发的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 “君侯!!” 就见十分突兀的,阎忠也站了起来,然后在秦宜禄的面前大礼而拜,重重地道:“为我凉州数十万百姓之故,小人,代表凉州上上下下所有人,恳请君侯,起兵!” “噗~~!!” 一口正喝到一半的酒水直接就给喷了出去。 随后一脸呆萌的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则一脸无奈地道:“刚才你来之前,我们俩聊的就是这个,他劝我造反,我没同意,要不你造?你要是造了,我就跟着你干。” 第165章 谁是谁主公 “你们也要劝我造反?阎忠,咱们俩……很熟么?” 说着,眼神之中不觉已是杀气滚动,就算明知道此人是皇甫嵩的心腹,也颇有些想将这个要把自己放火上烤的混蛋给弄死了算逑。 毕竟他和郭典还不一样,人家郭典不但是名门之后,而且还是正经的两千石,没有缘故肯定不能杀人家,何况他背后还有好几个两千石,杀了的话无异于自绝于党人,这他是不愿的。 虽然不想靠那些党人太近,甚至也不想维系一个太好的健康关系,但无必要的话还是不愿意往死里得罪就是了,而阎忠呢?说好听了算是皇甫嵩的从事,实际上朝廷体系之内也算不得什么,真要是强硬的杀了他,就不信皇甫嵩敢多说什么。 当然,心里肯定是懵逼的。 这是咋了啊! 什么情况啊这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都想让我造反啊! 而阎忠,却也老神自在,丝毫不慌,笑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块绢布,道:“此乃我军之中,中、低级将领的联名书信,这其中,也是包括庞德庞令明的,听说您与庞家是莫逆之交,不如,我先告退,换令明兄来劝您?” 秦宜禄吓得心都感觉漏跳了一拍,连忙伸手将这布绢抢了过来,就见其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签名还摁上了血手印,留名之人足有数十人之多,这其中有不少人他还真的是认识! 霎时间,一股凉气直冲脑门,也终于明白了这阎忠交浅言深,在此逼迫两位关西将门节帅的底气! 这是要疯啊! “为何……为何要反啊,好端端的……” “将军,咱们凉州人想要造反,还需要理由么?真要说理由,为我凉州八十万百姓之生计,这个理由,够不够?” 秦宜禄闻言,只能是摇头苦笑不已。 够不够?这理由简直太够,也太充足了。 早在秦宜禄刚到凉州发展的时候,就已经看明白了,凉州百姓已不值朝廷久矣,尤其是凉州三明皆不得好死之后,整个凉州的上上下下都已对朝廷彻底的失望了,只剩下几个所谓的国士在勉力维持而已,这是当初曹操刚当了几个月凉州刺史就能看明白的道理。 凉州人,无时无刻都是想要造反的。地主阶级渴望得到社会主流的认可,凉州的名门渴望分享权力的蛋糕,而至于凉州的黔首百姓,既然朝廷从来不将凉州人当人,凭什么还要这些本来就刀口舔血的百姓对朝廷有所谓的忠心呢? 只是畏于朝廷的兵威,只是因为东西两羌此前被段颎杀得确实是惨,元气已经大损,所以暂时老实了下来而已。 然而一场黄巾起义,却是已将朝廷的虚弱尽数暴露了出来,说白了,平叛的这几支兵马的主力,不还是以他们凉州兵为主么?皇甫嵩和秦宜禄都是凉州人,甚至就连董卓,人家也是陇西人,张奂的旧部出身,是后投的人家袁隗,那凭什么大家还要受你压迫呢? 论功行赏?升官发财?凉州三明前车之鉴未远,大家伙可是都还记着呢! 就连乌桓、匈奴人的心中这会儿恐怕也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又何况是凉州,这个实际上已经彻底军事化,军阀化,全民皆兵的大汉第一悍勇之地呢? 如此一来,有些历史上想不明白的事儿,这下一下子他就想通了。 历史上,阎忠也是劝过皇甫嵩造反的,只是被皇甫嵩拒绝了而已,但是史书上可没说,这阎忠的背后足足站着近百名的凉州军官,甚至这几百名军官的背后还站着几万个凉州男儿呢。 所以说为什么历史上的中平羌乱之时,皇甫嵩会打不过北宫伯玉?为什么明明资历身份都更高一筹的皇甫嵩会压不住历史上的董卓?甚至在董卓乱政的时候,只一道诏令,就让皇甫嵩乖乖放弃十万大军的兵权,进京赴死?要知道当时董卓手里最多也就三四万! 真是因为愚忠么?这得愚成什么样啊! 很显而易见的一个道理,那就是在皇甫嵩拒绝这个阎忠的同时,他这位凉州军的头面人物,事实上,便已经被绝大部分凉州人给抛弃了。 什么车骑将军,什么万户侯,那都是朝廷的名号而已,朝廷名号在凉州人眼里就是个屁,当年他能够统帅凉州人打仗靠的是皇甫家,尤其是凉州三明中皇甫规的政治遗泽,大家是只认个人威望不认朝廷任命的,那么现在,凉州军团抛弃皇甫嵩,自然也是因为他的个人威望,已经不足以统帅三军了。 董卓,才是日后凉州军团的代言人,他祸乱朝纲,本来就是凉州百姓所,尤其是世族地主阶级所期望的,他皇甫嵩又怎么可能依靠凉州人去反董卓? 此前怎么也平定不了的马腾韩遂之乱,董卓在撺掇大权之后不是马上就传檄而定了么?甚至再往深想,董卓所谓的剿贼,会不会自始至终都特么是一出心照不宣的双簧呢? 反正从结果上来看,事后这凉州地区确实是事实上独立了,关中也被凉州人给占领了,董卓虽然死了,但凉州派其实实力并未有丝毫损伤。 至于再之后那李傕郭汜等人因为各种狗皮倒灶的破事儿闹矛盾以至于兵戎相见,俩货蠢得跟缺心眼一样连贾诩这样的神人都带不动,那就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谁都不是神仙,哪能想得到那么远的事儿。 而想明白了这些,霎时间,秦宜禄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从后脊梁骨出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此时此刻,自己的际遇与皇甫嵩,岂不是完全相同么?如果自己拒绝这个阎忠,岂不是,要走历史上皇甫嵩的老路了么? 那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所积攒的威望,岂不是全白瞎了么? 可如果自己答应…… 最好的结果,不也就是历史上董卓的那个地步么?现在这个时机,可是远不如历史上董卓进京的时候啊! 想想董卓在历史上的结局…… 无语地将手帕折叠好,轻轻地推到皇甫嵩的面前:“我吧……毕竟是个并州人,皇甫将军累世将门,又是威明公之侄,如此众任,舍他其谁?我怎么能够越俎代庖恶?皇甫将军,不,主公!还请主公振臂一呼,带领咱们凉州人反了朝廷吧!” 然后就见皇甫嵩连忙将手帕又给推了回来:“此言差矣,天下人谁不知道,壮节兄用兵如神?嵩只不过是仰仗叔父遗泽的无能二世祖罢了,如何及得上壮节兄,不,是主公的万一?主公乃是然明公的关门弟子,此时说自己是什么并州人,岂不是太见外了?能跟随主公牵马执鞭,已经是嵩之万幸了。” “不不不,主公你不能这么说,你是我主公。” “不不不,你是我主公。” “你是主公。” “你是主公。” “你是主公” ………… 第166章 坦诚相告 两个人,就谁当这个主公的问题,互相推辞了足有半个时辰。 阎忠则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看着,也不插话,反正这俩人谁当这个主公都行,都能够代表凉州人的利益。 当然,皇甫嵩会更加的合适一些,毕竟正如秦宜禄自己所说的,他特么其实是个并州人。 而皇甫嵩和秦宜禄这两个人推辞来推辞去,直把客套话都说得口干舌燥,一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索性停了下来。 “两位,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啊,咱们现在举兵,还能得郭典、宗元等人的帮衬,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害,两位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当真要让吾等凉州军民寒心么?” 秦宜禄闻言叹息道:“你以为,这真的会是什么好事儿?那些冀州人跟咱们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嘴里喊的是诛宦,可诛完了宦官以后呢?天下抢过来之后要怎么分?大家的政治诉求都不相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真跟他们裹在一块,早晚要反受其害。” 想来想去,秦宜禄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道:“董公……也在,他是陇西人,也曾是我老师的旧部,要不咱们推董公吧?要我说干脆,咱们整个黄袍,明天早上他一起床,就把黄袍往他身上一披,由不得他拒绝。” 皇甫嵩闻言皱眉道:“董卓?他也配?” 阎忠也忍不住反驳道:“他……恐怕难以当此重任吧,只怕是将士们心中会有不服。” 此时的董卓确实和五年后的董卓相去甚远,甚至他那根基都不在凉州,一条袁隗门下走狗,当凉州关西派的领袖,确实是诡异了一点。 事实上不止是皇甫嵩,许多凉州将领都是瞧不上董卓的,否则前些年张奂也不会将董卓的礼物给扔出来了,还放话说是不屑与其为伍。 “要不,咱们整个黄袍披你身上得了,主公。” “别,还是披你身上吧,主公。” 皇甫嵩和秦宜禄闻言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倒也没有继续。 这个时候造反,且不说成功率并不会太高,至少远不如五年后的董卓,那刘宏和何进可是都没死呢,就算是成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割关西以自守。 但特么的目前为止所有的事儿都是凉州人搞的,关西派内部也是分雍凉之别的啊,谁知道那些关中人是否会支持?不,应该说大概率是不支持的。 杨赐也特么没死呢啊! 事实上不管是秦宜禄还是皇甫嵩,真抗起这杆反旗,另一个怎么可能就誓死追随,表面上响应一下,以待天时也就是了,事有不顺,反水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反正就算是起兵了,嘴里喊的口号也肯定是诛宦,诛宦算哪门子的反贼。 沉默了良久,秦宜禄才缓缓道:“皇甫嵩,你先出去,我有点话要跟阎忠说。” “啊?我出去?这是我的帅帐啊?” “要不我还是叫你一声主公?” “呃……你那帐篷空着呢是吧,我去你屋睡觉,应该不会被人赶出来吧。” “谁特么敢拦着你?” 皇甫嵩忍不住嘿嘿一乐,随即十分正式地拱手抱拳一礼:“喏。主公,在下告退。” 然后还嘿嘿笑,显然是心中很是得意。 阎忠则十分正式地拱手抱拳道:“主公想跟在下说什么?” 这一次,秦宜禄倒是没有急着推辞,而是默认下了这样的称呼。 却在沉默半响后说道:“张梁和张宝都没死。” “什么?这……他们不是……” “被我给送到玄牝谷去了,与之一同送去的还有一批精锐的黄巾死士,我让他们……等待天时。” “原来主公也有此意!” “我自然是有的,凉州人,哪个不想造反?并北人也是想造反的,今日跟你说这个,是为了跟你坦诚相见,好叫你知我平生之志向。” “原来如此,可是既然如此,主公您又为何要推辞呢?” “因为时机不对啊,你们想要造反,要的是割据关西,甚至只是让凉州独立你们可能就已经满足了,可是我,想要的却是整个天下。” “主公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谓诛宦,也即是诛君,君是一定要诛的,但不能由我们来诛,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党人与宦官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咱们关西人有刀,他们关东人有底蕴,而刘宏张让则有名,这时候造反,就是赢了,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烂摊子。若是等待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时,岂不是更好么?几十年都已经忍了,难道还差这一时半刻了么?” “可是……眼下主公兵权在手,三路大军,皆愿意听从主公调遣,如此天赐良机,难道就这般白白错过么?” “非也,我并不认为现在是天赐良机,那些关东之人,本来与咱们就不是一条心,更别说这三路大军之中,还有不少的三河骑士,看似庞大,但其实真要用来造反,根本就捏不成一颗拳头,上下离心,左右失德,如何能够成事?真要让我起兵,我倒是宁愿麾下将士全都由并凉自己人。我的对手,可从来不是什么宦官,亦或者是刘宏,而是关东党人啊!这一场黄巾之乱,他们的力量非但没有削减,其实反而是增加了的,我需要时间,来增加我的底蕴,我这么说,不知你明白了没有?” “底蕴么……可是……咱们得胜归师,这军队自然也就会解散了,又哪来的底蕴让您积累?”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什么?” “半年之内,河湟羌便会造反,到时候,这兵权自然也就回到咱们手上了,我之所以将张梁和张宝送往玄牝谷,也是为此而做的准备,黄巾灭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咱们的兵权抓在手中根本就不稳,待羌氐反了,到时候,这仗,咱们自然是想打多久就能打多久,这兵权抓在手里,也能跟稳一些,你说呢?若是半年之内羌氐不反,到时候,再叫我尽失军中人心,如何?” “主公,竟能如此自信?” “哈,我从一并北牧羊人,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总还是有一点过人之处的。” “喏,那,主公可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 “嗯……我听说,你与贾诩贾文和相交莫逆?” 阎忠闻言一愣,却是不知这话题怎么跳的,也只好点头道:“不能说是相交莫逆吧,我提携过他,他能举这个孝廉,确实是有我的一份功劳。” “原来如此,有机会,还希望你将此人引荐给我认识一下。” 第167章 尘埃落定,各有去处 月明星稀,今夜的广宗城,格外的喧嚣。 天色虽已将晚,但睡肯定是睡不着的,越是站立在潮头之上,就越是感觉身下千吨巨浪的力量是如此的不可抗拒,这与他上辈子看史书资料什么的是完全不同的。 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秦宜禄上辈子是坚信这句话的。 现在当然也信,因为毫无疑问他现在就是站在风口上的那个人,然而面对如此能将人卷到天上去的飓风,飞实在是太容易了,问题是飞起来之后,能不能平安的落地?风停的时候,吧唧一下摔地上能不能还保住一条命? 时代浪潮之下,飞上天的可能有猪,但是飞起来之后还能平安落地的人,除非真的是运气逆天,否则这恐怕还真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了。 反正秦宜禄自问没那么大的本事,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人中龙凤,他也一点都不想尝试着将董卓进京的副本从头到尾的演一遍,再考验一下自己有没有能耐力挽狂澜。 看着墙上挂着的节仗,桌案上的虎符,这时候的秦宜禄是真觉得这东西有点烫手了。 为官三思,当思进,思危,思退。 自己起势实在是有些太快,底蕴太薄,或许,是时候该思一思退了? 叹息一声之后,终究,秦宜禄还是提起了笔,亲自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亲笔信给杨赐,想要将兵权给交出去了。 当然,怎么交,交给谁,这些肯定都是要进行安排的,除了并无什么新意的,请求朝廷减免冀州三年税赋,以及希望朝廷能免除匈奴、乌桓、东羌的血税,并赏赐以财务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希望能以自己放弃兵权进京为官为代价,送麾下的兄弟们一场富贵前程。 事实上,正常走程序的话,秦宜禄下一步确实也应该交出兵权进京了,他都已经是帝国一朵奇葩了,毕竟,都混到这个地步了,他秦宜禄不但起势极快,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京中履职的相关经历呢。 这在正常的官僚系统之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皇帝,三独坐,乃至于三公九卿,他秦宜禄还一个也都没见过呢,就委以封疆大吏,这简直是视朝廷吏治如儿戏。 哪朝哪代,封疆大吏都必须由中央进行选拔,否则这朝廷还算个屁的朝廷,所以秦宜禄的安排确实对于朝廷来说也挺棘手的,按说立了这么大的军功那是非升官不可的,但是再如何升这个官,他也必须该进京了,可奈何人家手里握着兵权,这变由不得尚书台慎之又慎了,秦宜禄这个上信,其实也恰好是给了尚书台一个台阶。 如此这般,有关于黄巾的安置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朝廷的论功行赏,也终于有了下文,其结果么,也确实是没让秦宜禄失望。 这一日,王度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地道:“君侯!君侯!朝廷的赏赐下来了。” “哦?看你高兴成这样,看来我是有了好的去处了?” 闻言,帐中的其他人也不禁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他的下文,毕竟秦宜禄的赏赐既然下来了,那其他人的前程自然也会跟着定下来的。 “您和皇甫将军,各自再加两千户食邑,恭喜君侯,距离万户侯的目标又近了一步。至于董公,则封了县侯,食邑四千石。”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这本就是应有之义,万户侯于我来说,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弟兄们的安排呢?” “张辽守泰山太守,负责兖、青之战事,使持节。” 秦宜禄笑着道:“同样是应有之义,不过我没猜错的话,他上面应该还会有个婆婆管着他吧?” “君侯果然是神机妙算,朝廷任董公为左车骑将军,任兖州刺史,督青、兖、徐三洲诸军事。” 秦宜禄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确实是……有点意思,董公也算是熬出头了啊,有这层将军的官职在,这所谓的兖州刺史,实际上与兖州牧差别也不大了,文远落在他的手上,我也放心一些,这是信得过的,既如此,回头你再领四千朔方骑去泰山助他,莫要让他手中无人可用,坠了咱家的威风,尤其是他那个邻居曹孟德,莫要受他的欺负才好。” 众将士闻言,自然是忍不住艳羡不已,心中不禁感慨,君侯对这位弟子,当真是厚得紧啊。 事实上秦宜禄手上还称得上嫡系的兵马真的已经不多了,再扔出去四千,除玄牝义从和河套义从之外几乎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见麴义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的,秦宜禄不禁打趣道:“忠悌放心,对你我自然也有安排,万没有亏待的道理,王度你也别卖关子了,速速讲来。” “我就知道,麴府君这个官职,定是君侯从中斡旋。” “府君?我也做了两千石了?” “朝廷决定,重设朔方郡,恭喜忠悌兄,为这朔方郡的第一任太守。” “啊!” 麴义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随即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朝秦宜禄郑重叩拜道:“君侯栽培之恩,义,百死不敢相忘!” 傻子都知道,朔方的事儿,秦宜禄不点头朝廷任谁都没用,这一定是秦宜禄举荐的,甚至很有可能做了什么政治资源置换。 “信任你,才将朔方交给你,我不在,要替我守护好咱们的家啊,朔方毕竟是咱们的根基所在。” “喏!朔方有失,愿以死赎罪。” “言重了,眼下多事之秋,搞不好未来朔方也是要生变的,能够勉力维持,便已经很不错了。” 便听王度继续道:“另外,朝廷任命,吕布为执金吾,傅燮安置流民有功,擢为护匈奴中郎将,成廉为……长水校尉!” 豁得一下,众人一下子就炸了,一时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任命实在是……简直是为秦宜禄量身定做的一般,这是要将手中权力全部分下去么?尤其是傅燮,他那功绩说是军功自然也无不可,但终究不是那么硬的,如果不是秦宜禄极力举荐,恐怕这匈奴中郎将他还真当不上。 至于成廉做长水校尉……这摆明了就是政治交易了。 事实也是如此,傅燮当匈奴中郎将确实是他举荐的,当然这个官职现在还到底是不是个美差恐怕也不一定了,这差事虽然重要,但也着实是烫手,否则秦宜禄也不会扔给他素来讨厌的傅燮了。 而成廉能够进京,自然也是他的意思,不过这朝廷居然会给吕布一个金吾卫来做,倒也着实是出乎预料,这个跟秦宜禄真没关系,不过想来这应该也是博弈的产物,吕布现在的这个背景,也是有点复杂,真不太好说他到底是谁的人。 不过仅凭他射张角的那一箭,事后张角也确实是因此而死,骤然拔擢,也没人能说这有什么毛病就是了。 长水校尉,乃是北军五校之一,而北军五校,说白了就是洛阳守军,此次黄巾起义之后,北军扩编,换血,那是肯定的了,各方势力自然也都要在其中插手,秦宜禄又岂能例外,若是北军之中没有自己人,他还真不一定敢交出兵权进京。 吕布的这个持金吾其实也很重要,东汉的金吾卫权柄已经远没有西汉时候大了,所谓做官当做持金吾的这个说法在东汉并不成立,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金吾卫好歹也有好几百人的编制,这兵力放在洛阳,也是谁都不能忽视的力量。 更何况,金吾卫的职责除了平日里的巡逻,以及处理火灾、水灾之外,还有着看守武库的重任,平时这差遣不显山也不漏水,真到了兵变的时候,这筹码也着实是不轻呢。 “如此,南荣,河套义从,我就交给你了,谦义,我最最倚为根基的玄牝义从,从此之后也交给你来管理了,将其尽数编入北军吧,我进京以后,这安危可要靠你来保护我了。” 玄牝义从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也是最为倚仗的力量,让他们有了北军的身份,也算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出身,终究,也是没负了这些一路相随的父老乡亲。 两人自然是郑重称喏,尤其是成廉,特别认真地道:“但有我在,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动大哥半根汗毛”。 至此,秦宜禄手上的嫡系兵马全部分派完毕,他的兵权也全部都交给了这些信得过的旧部,至于如李进等来到兖州之后才募来的兵马,自然也就一股脑的都交给了董卓,本来也不是什么嫡系,至于日后要如何去走,那自然是董卓要操心的事儿。 当然,日后会不会有人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听秦宜禄的话了,这个恐怕也不好说,毕竟名义上大家以后可能都没有从属关系了,亲兄弟为了利益还能反目成仇呢,更何况是旧部。 众人也都看出来秦宜禄的这个意思了,既然已经交了兵权,恐怕他本人,接下来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然而还是忍不住纷纷问道:“君侯呢?君侯除了爵位赏赐之外,要担当何职呢?” “君侯……是光禄大夫。” “什么?!” 却见堂下一人,突然拍案而起道:“董公都封做了左车骑将军了,凭什么君侯只做光禄大夫?这不公平!” 秦宜禄见状忍不住又是一愣,因为这拍案而起之人,正是为列众将这末的,腿伤其实刚刚养好的张飞。 这厮是在拍自己马屁么? 也真是难为这倒霉蛋了,虽说当日在濮阳城上神威凛凛,但到底是缺了点过硬的军功,尤其是事后的战役他以为要养伤更是全程没有参与过,秦宜禄想给他安排个官儿当都找不着太合适的理由。 不禁笑着道:“翼德快坐下,你那腿还没好利索呢,别站着,光禄大夫,对我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毕竟,我确实是总要进京的,不做这光禄大夫我又能做什么呢?三公九卿三独坐么?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况且真让我坐,我也做不好,我连议郎都没当过,哪做得了实务?事实上这也确实是我本人的意思。” 东汉朝官职上带大夫两个字的十之八九都是闲职,也是过度官职,有点类似于荣誉职称,但实际上根本不管事儿,说白了就是议郎的进阶版。 名义上这个官职是归九卿中的光禄勋卿管的,不过名义上尚书令还归少府管呢,这俩人互相碰了面谁跟谁行礼还不一定呢。 秦宜禄一个当过将军的,六千户县侯确实也不太可能进京当什么议郎,用这官职过度一下其实挺合情合理的。 知道账下许多人在为自己不平,想了想,秦宜禄又笑着问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皇甫嵩的官职是右车骑将军吧?(东汉以右为尊)” “君侯,果然是神机妙算,皇甫公确实是任为右车骑将军,领冀州刺史,督冀、幽诸军事。” “啊,实际上相当于冀州牧了,只不过他想管幽州的事儿,恐怕还要问问皇叔答不答应。今上可真是有意思啊,你们看这官职给的,要么,就是车骑将军,要么,就是右将军,左将军,董公和皇甫嵩的这左车骑将军和右车骑将军算特娘的怎么回事儿?这特么算是重号将军还是杂号将军?竟整这些花活儿,你们也不用羡慕他,冀州这地方啊,呵呵。” 常山的冯歆,中山的张纯,巨鹿的郭典,还有个护乌桓中郎将宗元,事后十之八九可能也要升度辽将军了,这些人可都是敢忽悠自己造反的主,秦宜禄已经有点期待这皇甫嵩这个冀州牧要怎么做下去了,一想到他那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的窘样,就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想笑。 “翼德不必如此激动,这官职乐得清闲,真要我跟皇甫嵩换,我还不肯呢,不过说来,翼德,你如今伤情可是已经稳定了?” “谢君侯关心,已经好多了,打仗虽然还打不了,但是站立行走,问题都已经不大了。”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云长那头,职位应该已经是下来了,一个解县令,关内侯,是跑不了的,你看你是跟你二哥走,在他手下做个县尉之流,还是……入我玄牝义从,在我身边做个从事?我知你勇猛过人,只可惜暂时我也没有开府之权利,委屈你跟在我的身边护卫我的安全,可好?” 张飞一听,自然是大喜过望,当然,跟着关羽混的话这结果对他来说自然不能算是不好,但总之,还是觉得挺别扭的,跟着秦宜禄虽然没有具体官职,但机会多啊。 连忙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第168章 上公将军大批发 整个冀州,依旧是处处烽烟,离开广宗城的时候,秦宜禄特意去看了一眼张角的玄首之处。 他的人头经过特殊的手法腌制,虽然色泽诡异,但确实是这么久了依旧未曾腐烂,这是人头送去洛阳给天子看了一下之后,又让天子给送了回来,特意挂在此处,意欲警醒世人。 大概意思就是告诉天下人,这就是造反的下场? 只是此时看起来,秦宜禄却是只觉得好笑,也不知,这区区一颗人头,到底能吓得住几个人了。 甚至秦宜禄还看得到,这颗人头下面,三三两两的,似乎都有被祭拜过的痕迹,甚至这香火可能还挺旺盛。 要知道,此时的广宗城已经完全被汉军所占领,这人头压根也没挂在别处,就挂在自己的军营之中的。 换言之,这些祭拜张角的人,极有可能,本就是自己麾下的士兵。 理想主义者点燃了熊熊烈火,就算是死了,那炽热的火焰恐怕也会在尸体上继续灼烧一段时间。 “冀州经此一乱,恐怕是要民生凋敝,年都恢复不了元气了啊,不过好在,都已经结束了,朝廷已经下令减免此地三年的赋税,想来这三年之内,此地百姓也能好过一些。” 瞥了一眼尤自在感慨的傅燮,秦宜禄不禁有些冷笑:“减免三年赋税?就凭今上那贪财的性子么?豫、兖、冀、幽、徐都遭了兵灾,都是要减免赋税的,或是半税,或是减税一年。 青州战事未歇,听说交州兵灾又起,荆州、扬州,经此一事之后宗贼林立,便是有强吏南下,又还能收得上几个大子儿?今上视财如命,朝廷的日常花销也是流水一般,这钱,难道指望天上掉下来么?” 说罢,却是笑着回头道:“亦或者是从并州、司隶、凉州、益州这几个没遭灾的地方刮?这可都是穷得尿血的地方,并州有匈奴,凉州有羌氐,益州有南蛮,你告诉我,哪个比黄巾更好对付?” 傅燮闻言忍不住眉毛拧做一团:“君侯的意思是,朝廷,可能会出尔反尔?” “咱们这位陛下,出尔反尔的事情难道做得还少么?” 说罢,却见秦宜禄抓起了傅燮的手道:“我将河套义从交给你,将匈奴中郎将的这个职位也交给你,乃是看重了你的持重,刚直,然而我担心也在这里,所谓过刚易折,无论发生任何事,在我这,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大义有所小亏,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都有翻盘的希望。” 几句话说得十分突兀,分明是故意引导,故意说过来的,傅燮这么聪明的人,稍一琢磨,便反过味儿来了道:“君侯的意思是,朝廷会出尔反尔,拖欠应该给匈奴人的赏赐,而匈奴人见识了汉室的衰微疲弱,说不定会内部兵变,更换可汗,甚至是起兵反叛?” “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情啊。” 傅燮闻言却是笑了笑道:“我就说,您怎么会将匈奴中郎将如此美差推荐给我去做,原来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秦宜禄倒也没有否认,而是道:“当然也不是故意在坑你,只是你这人素来为人方正,而且名声在外,在匈奴人中也是有信义的,眼下这个时候,信义比什么都重要。 我直说,我料定一年之内,羌氐会反,南蛮会反,长江以南宗贼会反,幽州乌桓会反,冀州的几个太守会反,并州的匈奴也会反,另外还有些黄巾余孽也会继续反,你以为,那些关东人会不会趁机做大? 一位的刚强强横是不可能的,朝廷根本没那个力量,送你一句话,‘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或许还尤有转机。’大汉已经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了,我将河套义从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这些河套义从也是将来咱们重整河山的重要倚仗,莫要带着河套义从给大汉这艘破船陪葬,懂么。” 毕竟是历史上的凉州最后一位名臣,秦宜禄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防一下的,历史上这货曾任汉阳太守,叛军围城时看重了他的名望跪地请求他当叛军首领,结果他自己抹脖子死了。 秦宜禄还真有点害怕这个货在并州也跟自己玩这样一手,他死也就罢了,万一带上了自己的河套义从,那秦宜禄就亏大了。 当然,秦宜禄还是不认为这个傅燮就真的是什么忠心爱国之人,凉州哪特么有什么忠心爱国之人,这其中隐情大了去了,历史上阎忠的死法和傅燮几乎一模一样,也是被叛军逼着做老大,不从,然后自杀,难道这个前些天还在竭力劝说皇甫嵩造反的家伙也是大汉忠臣么? 史官笔下的人物往往非黑即白,非奸即忠,现实中的人物却往往丰富多彩,这样提一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傅燮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却是也终究在一声叹息之后点头道:“明白了,如果匈奴内部发生政变,羌渠单于那能帮我会尽量帮,帮不了,就尽力而为,保住他儿子于夫罗的性命留待将来便是,若是匈奴要反,事不可为的话我便带着秦汉的部分胡虏躲到朔方去,大不了让朝廷将我这个匈奴中郎将给撸了便是。” “你能明白就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 另一边,洛阳城内。 长秋宫内,一个眼波含春,慵懒而美丽的女人斜斜地倚靠在床榻之上,却是褪下了半边的屁股,露出雪白色中透着红黑色淤青的翘臀,任凭大长秋赵忠轻手轻脚地为其敷上金疮良药,时不时地还会娇嗔一声,怪惹人瞎想的。 若非那赵忠没那个功能,说不得又是一番云雨了。 却听女人道:“赵叔叔,陛下素来最是听你的话了,能不能帮我跟陛下说说,不要再这般轻贱于本尊了?这屁股都快要打得烂掉了,我是真受不住了,再这般下去,怕不是要被其活活打死了,这狠心的陛下啊,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却见赵忠笑着道:“皇后这话可真是抬举老奴了,老奴哪里管得着陛下的事呢?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陛下啊,这是生了大将军的气了,皇后若是能劝劝大将军,让他平日里离那些清流党人们远一点,想来,陛下自然也就知道您为他分忧了。” “哎~,我这苦命的人啊,丈夫和亲哥哥争斗不休,却让我这一妇道人家夹在中间难做,替他受这一份活罪,我只是一介女流,又不懂朝政大事,我那个哥哥想要如何,我如今哪里还管得了他?哎~,命苦啊,赵叔叔,帮我揉揉,太疼了。” “呵呵,咱家听说……昨日,陛下去了长信宫中,去考校二皇子功课去了。” “哦?协儿刚四岁,就学功课了?老妇倒是真急呀,她教了协儿什么?孝经么?” “这……据说,太后教授二皇子背诵尚书,而二皇子天资聪颖,几乎是稍看了两遍,便能明了文章之大义呢。” “嗯??” 何皇后闻言秀眉一挑,却是也顾不得屁股疼了,惊诧地道:“四岁的小娃娃背尚书?还明了其意?赵叔叔,你信?” “这……呵呵,或许……真的是天资聪颖吧,听说陛下很是欣慰呢。” 何皇后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再变,良久,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呢。”这才又重新爬了下去。 也不知,她口中的老东西到底是董太后,还是皇帝本人了。 历朝历代,这皇后和太后的关系处的如此糟糕的,恐怕也只有这灵帝一朝了,基本上只要不是当着刘宏或是董太后和南朝臣子的面,这何皇后称呼董太后,都是一口一个老妇,一口一个老东西的。 当然,也没有人敢去向刘宏告状,至于刘宏到底知不知道此事,恐怕还真不好说,反正何皇后的手段,宫中无论是女人还是太监,就没有一个是不畏惧的,就连刘宏自己都清楚的知道:他这辈子可以再有无数个女人,却是绝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这位屠户出身的女子,能够坐稳这皇后之位靠得还真不是美貌,反而是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手段,据说刘协的母亲王美人在怀孕的时候曾想喝药将腹中孩儿打掉,只是那刘协命大,没死成,王美人误以为是天意,这才留下了腹中孩儿。 再后来孩子生了下来,王美人也被何皇后毒杀,刘宏实在是不敢将孩子放给别人,只能是拜托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董太后代为照料。 要知道,其实王美人的后台背景反而是比何皇后更硬的,人家的爷爷王苞那是当过尚书令和五官中郎将的,妥妥的累世两千石名门,比不得汝南袁氏,可比这屠户出身的何皇后可硬得太多了。 结果如此胆大包天,公然毒杀皇帝后妃、皇子的何皇后,却特么的屁事儿也没有。 宫里还有哪个女人敢瞎特么的怀孕?哪个女人不随身常备一点避孕之药? 说真的古往今来,当皇后能当到如此嚣张的地步的,恐怕还真不多。 以至于整个北宫之中,也就只有作为皇帝生母的董太后能与他争一时之长短了,董太后想废掉这何皇后和他儿子刘辩,立那被她养大的刘协为太子,这也是公开的秘密,甚至连南朝群臣都知道的事儿了。 之所以何后如此跋扈,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董太后确实是没什么能力,反而极为贪财,不得宫中之人的信赖,不过更关键的,恐怕还是他好这宫中权势宦官们的良好关系了。 当初弄死宋皇后的时候,何后与十常侍都是同盟,与他们每个人都绑定了很深的利益关系,被刘宏称之为张常侍是我公的张让,他儿子娶了何皇后的妹妹,被称为赵常侍是我母的赵忠,则做了皇后属官大长秋,与这何后自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说这宦官都是皇帝养的狗吧,可好不容易养大了,养凶了,能咬人了的狗,哪那么容易就能找人替代?真当那十常侍只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人,随便什么不带把的人顶上都能干得了的么? 近两年来倒是有个叫蹇硕的很是受宠,很有可能威胁张让等老人的地位,与何皇后也牵连不深,然而真要说能有什么大用,甚至代替张让,恐怕暂时也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刘宏那本来就有限的精力,除了个人享受之外,能拿出来应付来势汹汹的关东党人就已经够难的了,北宫这点事儿,实在也是有心无力了。 虽然现在何进有点不太老实,好像是和那些关东党人卷到一块去了,然而越是如此,其实反而越是让刘宏不得不更加的依赖张让赵忠等人,更不可能轻易的废黜皇后了。 顶多也就是行闺房之乐的时候出出气么,可这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再说何进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政治立场,其实也没那么清晰,与党人之间至多也就是个互相利用的关系,远没到不得不拔刀相向的地步。 因此,何后其实本来是在搪塞赵忠的,而此时一提起这刘协,果然,刚才还屁股疼得只能趴下的何后这会儿立马就坐起来了。 见状,赵忠不由得笑了一笑,随即轻轻地道:“听说,陛下有意让董重来担任骠骑将军之位啊,您说这朝廷都已经有大将军了,还要骠骑将军作甚啊,哎~,不过也正常,毕竟那是太后的亲弟弟,咱陛下的亲舅舅不是。” 这话一出,就见那何太后连坐都坐不住了:“老妇的弟弟要当骠骑将军?陛下,当真要如此狠心么!” 说罢,眉宇间尽厉色,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萦绕心头,一时间心绪慌乱无比。 要知道骠骑将军和大将军这两个职位是很少同时有人的,毕竟都是上公,一般情况下都只是作为大将军的过度职位而存在,就算是同时存在,也一定是关系极近,配合起来默契无比的,比如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 本就是只放给外戚,位超三公的上将军,权柄之大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具体权柄,一个朝廷有两个什么都管的上公将军,那大家出了事儿要听谁的呢? 这不就是要分何进手中的职权么。 “赵叔叔以为,吾应当如何是好呢?” “皇后,您不是还有个弟弟何苗么,此人……做个车骑将军,又有何妨呢?” “车骑将军?那个董卓和皇甫嵩,不也都是车骑将军么?” “他们是左车骑将军和右车骑将军,这算什么车骑将军?我朝历来担任大骠车卫四将军者都是外戚,哪有让外人当车骑将军的道理,吾等早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令弟愿意,我们必然要全力支持,让他当这个骠骑将军。” 何后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诸位叔叔了。诸位叔叔也大可以放心,我这个弟弟与兄长不同,从小最是听咱的话,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万万不会像大哥一样,惹诸位叔叔不开心的。” 第169章 变味儿的凯旋 洛阳城。 宽敞的大道之上精锐的北宫将士分列左右,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秦宜禄自己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正中央,看起来耀武扬威,倒也威风十足。 整条街都被清出来了,张飞带着一共二十余名义从跟在其身后,身披铠甲,马身上还挂着缩小版的强弩,威势无比,又端得是嚣张跋扈。 就这,秦宜禄都还忍不住嘟囔:“阵仗看起来不大啊,今上居然没亲自出来迎我么?” 却见他身后的阎忠闻言笑着道:“咱们这位陛下素来懒惰,让他亲自带人出城,怕是比登天还难呢。” 秦宜禄则笑着道:“恐怕也未必是懒,兴许是因为怕死呢?” “呵呵,也是,那主公你说,这是谁在代今上出城接您?” “谁知道呢?呦,来了,看起来……岁数不大啊,这是大将军吧?” “我也没见过,不过应该是他。” “秦将军凯旋归来,陛下特意下诏命我出城迎接,为秦将军接风洗尘啊。咱们没见过,但是你亲将军的名头,咱家可是如雷贯耳啊。” “大将军?” “嗨,我算是什么大将军,吾屠夫也,即不通晓经意,也没什么军功,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因缘际会,运气好而已,哪比得上秦将军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功绩?破西羌、灭鲜卑、降匈奴、灭黄巾,短短三四年的光景,秦将军居然便已经立下如此之多的军功,当着是少年英雄,有冠军侯之姿啊。” 秦宜禄笑着道:“大将军太谦虚了,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再说我出身也不高,您以前是杀羊的,我是牧羊的,谁说这杀羊放羊,就做不得一番大业呢?” 何进闻言笑着抓住了秦宜禄的手道:“说得好啊,今夜我在府中设宴,你可一定要来喝上一杯啊,多亏了你么在前线浴血厮杀,才有了我大汉的安稳,也多亏了你凯旋归来,咱家这大将军的位置,才坐得妥当啊。” “您说笑了。” “哦对了,你在京中还没有宅子吧?” “没有呢,我这是头一次进京,也听说了,说是我这个光禄大夫好像是没有专门的官邸,不过杨家跟我打过招呼,杨修不是我的徒弟么,说是,杨公目前还住在司徒府,文先兄呢,就暂时也住在了司徒府,亲自照料杨公的身体,那光禄勋的府邸暂时好像是空着,正好我这光禄大夫名义上也是光禄勋的臣属,就说让我在光禄勋卿的官邸先住着,等安顿下来之后,再看看哪能买得着合适的私邸。就不劳大将军费心了。” “哈哈哈,食邑足有六千户的堂堂镐乡侯,住在旁人的家里,这多不合适?岂不显得咱们朝廷苛待功臣?再说这官邸都在永和里,那地方离着北宫近,离着南宫却远得很,我在京城,倒是有一座旧的私邸。” “这不合适吧大将军。” “说是私邸,但其实我是一天也没住过,那还是前些年刚当上河南尹的时候,由皇后出钱给我盘下来的,据说上一任主人还是凉州三明的段公,地点好啊,就在金市边上,买东西很方便,院子也大,往西走不远就是雍门,往东走不远就是白虎门,上差,出城,都很方便。我花了不少钱,给这府邸重新建了一下,结果这刚建好,这不就打仗了么,稀里糊涂的就当了这个大将军,让我住大将军府,这宅子也就空了出来一只没住,你若是不嫌弃,不如你住在此处如何?吾与秦将军一见如故,有意将此豪宅赠与将军,当做个礼品,还望秦将军不要嫌弃啊。你不会真的嫌弃吧?” 秦宜禄这会儿还真有点不太会了,这见面礼送得属实是有点真的大。 “大将军,大手笔啊,我又怎么会嫌弃大将军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 “别客气,千万不要客气,我已经让洛阳县制好了文书,房契、地契,都是你的名字,走,我直接带你去看看府邸去,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么?” “现在?这不合适吧。” 说着还回头瞅了一下身后的队伍。 毕竟秦宜禄这次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成廉虽然带着军队还停驻在小孟津以外,毕竟涉及到兵权么,东汉朝廷向来都是极其谨慎的,尤其是眼下洛阳压根就没什么守军的情况下。 但是升职做持金吾的吕布却是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回来的,与此同时与他一起回来的还包括了桓典、庞德等代表着皇甫嵩和董卓的其他部下。 这特么的是凯旋,何进至少表面上是代表着天子在出城迎接大胜归来的将士,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庆功宴摆在自己的私宅不成? 什么鬼啊! 何进笑着道:“庆功宴在南宫的千秋万岁殿,只是陛下近日来繁忙于国事,操劳过度,身体微有一些抱恙,现在人还在显阳苑,没办法,也只能往后拖一拖了,要等一等,庆功宴要到申时才开始。” “啊~,陛下身体抱恙,因为国事繁忙,人在……显阳苑。” 一时间秦宜禄都特么的无语了。 你特么真以为我是边郡来的什么都不懂的鄙夫,不知道显阳苑是什么地方么? 几个意思啊这是?昨晚上玩猛了?腿软起不来了?还是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要起到什么震慑作用?亦或者是不想折腾,非要把庆功宴开在晚上饭点儿? 架子这么大的么? 一时间秦宜禄也是完全懵的,没料到这刘宏居然回来这么一手,就是说这半天时间里大家还见不着刘宏呗?而何进给的安排则是……把这半天的时间使在他要送给自己的私宅上? 礼数何在呢? 所谓国之大事,在戎在祭,得胜归来当然是个纯礼仪性质的场合,但即便是务实如秦宜禄也知道这个秀是一定要做的,而且也一定要做好,结果这刘宏一个当皇帝的却是打算摆烂了吗? “秦将军,请。” “那他们……” “自然一并请了,您放心,都是有安排的。” 然后就见这满朝文武,跟在何进的后面,一窝蜂的上前寒暄了起来,而秦宜禄因为谁也不认识,只能茫然的拱着手抱着拳挨个打招呼,一时之间宛如众星捧月,弄得他脑子一片迷茫,稀里糊涂的就随着人潮走了。 只留下身后的将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被不知是什么官职的家伙领路示意大家跟上,吕布的脸都被气得绿了。 第170章 将军俩字这么不值钱么? “秦将军你看,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宅邸,占地一共是三十七亩,稍微小了一点,但这在京城里也算是挺大的了,如果跟官邸相比的话,除了三公府邸之外,几乎就找不着比这更大的了,院子里这石头,都是特意从扬州运过来的,房屋所用的木料,跟去年修缮永乐宫时用的是同一批,都是特意从益州和荆州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至于这屋内的装饰,也不知你喜不喜欢,不过没事儿,要是有哪里你觉得不满意,跟我说,我给你找人重做。” “哎呦大将军您这是……您这是太客气了啊,您这是干什么啊,我这哪好意思要您这么好的宅子啊。” 这会儿他还真有点慌,实在也是有点不太明白这何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虽然他确实是从来都有点看不起这个何进的,嗯……可能全天下现在能真心实意的看得起他的人也不多,然而不管怎么说他至少现在明面上都是大汉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这怎么感觉还有点巴结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这还不算,刚走进去不久,突然就听到极其整齐而娇媚的一声:“恭迎君侯回邸。” 给秦宜禄都整的有点傻了。 就见这院子里莺莺燕燕红红翠翠,放眼望去一水儿的全是美女。 “这些……也是跟这府邸一并送给我的?” “都是从西苑出来的女子,各个都是天香国色啊,那些,是专门服侍你和弟兄们的丫鬟,那些,是专弄丝竹管弦的舞乐歌姬,也都已办过手续,都是你的人了。” “西苑?!” “天下纷扰啊,陛下将西苑的女人全都遣散了,改用来专门养马,这些女子也都是孤苦无依啊,就当是做善事了,秦将军六千户的食邑,养一些女人总不会感到为难吧?” “我……呵呵。” 秦宜禄也只能是呵呵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张飞、吕布、庞德等人:“一人挑一个领回家吧,还不谢大将军赏?” “谢大将军赏。”却是从这声谢字当中分明听出了些许怨气。 刚说完,秦宜禄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一问接下来何进打算怎么安排大家这一下午的时间,就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声唱喝道:“车骑将军为秦侯乔迁之喜贺~~!!” 秦宜禄愈发的懵逼不已,车骑将军?什么车骑将军,哪个车骑将军?皇甫嵩还是董卓,贺什么?他们俩现在应该都在冀州啊。 然后就见一个不认识的,看起来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器宇轩昂地就走了进来,离着老远就哈哈大笑:“秦将军,久仰久仰啊,早就想结实秦将军这般英雄豪杰了,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天,秦将军无论如何要与我痛饮三百杯!” 秦宜禄闻言,憋了好半天,才将一句你哪位啊给咽在了肚子里。 然后就看见,长龙一般的队伍依次鱼贯而入府,放下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箱子,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这挺大的院子居然愣是给放得满了。 “车骑将军为秦侯贺,送贺礼绢布二十万匹,金三百斤,珍惜香料四十五石,交州宝石十箱。” 好家伙,这数量给秦宜禄都看麻了。 “阁下这是……” 却又见何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秦将军,我来介绍,这是舍弟,何苗,乃是朝廷新任命的车骑将军,也就是前天的事,你们从冀州一路赶来,许是还并不知晓,舍弟素来是仰慕秦将军啊,这不,听说了秦将军来了,特意代表我们何家,送上了这般大礼啊。” “兄长此言差异,你送你的宅子,我送我的钱财,与秦将军自然也应当是各送各的,怎可混为一谈呢?” “啊……车骑……将军?啊……原来还可以这样。” 然后又是忍不住扭头看向吕布等人,果然,这些人的脸色纷纷都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毕竟么,董卓和皇甫嵩两个人现在也都是车骑将军,虽然前面各自加了左和右字,但是将军在汉朝本来也是临时差遣性质,大家到是也不会特别的较真,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大可以各自先用车骑将军的名号使着,至少说出来好听一些,反正等仗彻底的打完,两个人不管是否会回京,职位上肯定还是要变动的。 但眼下既然真的多出来一个车骑将军,那这两位一左一右的车骑将军,自然就无比的尴尬了。 好像这就真成了杂号将军,甚至是……这位何将军的副手? 何进当大将军就已经让天下人有些不屑了,但好歹他毕竟也是从河南尹这个位置上上来的,而且以前也是一步一步的当过大匠、侍郎等职位的,就算是火箭提拔吧,好歹也有个提拔的过程,而且东汉一朝外戚当大将军都快成政治传统了,大家倒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可是这何苗又算是什么东西,从哪冒出来的?他也配?! 就算是外戚,你何家已经占着一个大将军了,现在又占上一个车骑将军,而且直接将皇甫嵩和董卓搞得宛如小丑一般,这特么让这些刚从前线沙场上下来的将士们心中又怎么可能舒服呢? 秦宜禄倒是多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儿在里面,毕竟这何进是率领百官出城迎接他们的,而百官之中居然不包括车骑将军,这也是挺有意思。 朝廷都已经有了大将军了,这所谓的车骑将军,除了有个开府之权之外,恐怕也没什么旁的职权了,而如果只是单纯的开府,岂不代表着要将何家的政治资源一分为二么? 除非……这位车骑将军所用的政治资源,和大将军的政治资源并不相同? 这么早就互相斗上了么?亦或者是何家开始唱双簧了? 一时半刻,秦宜禄倒是也不好猜度什么,同时他好像不知不觉之间,还夹在这一对兄弟中间了? 正想着,就见门外突然又是一阵马蹄急促,又听人高唱道:“骠骑将军为秦侯贺~!” 说有跟秦宜禄一块来的人全都懵了。 ‘骠骑将军?这特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骠骑将军?大骠车卫四将军中这么屁大会儿功夫冒出来仨?!一会儿不会卫将军也出来了吧?’ 上公将军这么不值钱么? 然后便见这何苗与何进纷纷阴阳怪气地道:“董将军不会是打算空着手来给秦将军贺吧。” “是啊,一直听说你们董家素来小气,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哼,我自然不会是空着手来相贺的,哈哈哈,秦将军,久仰大名啊,在下骠骑将军,董重。” “董……参见骠骑将军?” 秦宜禄已经有点麻了,感觉……这刘宏是不是有点在摆烂啊。 “免礼免礼,秦将军啊,我这次还真是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 “这,礼在何处啊?” “太后请您移步长信宫,有大好事在等着你呢。” “啊……啊?” 第171章 永安宫中动刀兵 一朝之中,同时拥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三个上公将军意味着什么? 尤其这仨上公将军还分别代表着各自的政治立场。 更尤其是这仨将军都特么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偏偏秦宜禄等人还都是刚打完胜仗回来的,与他们这仨货相互对比。 这岂不是代表着皇权这个最高权利的自我分裂么? 这皇帝的威权本来就已经没多少了,现在还要一分为三,这刘宏,可真是个大聪明。 当然,这心思真要说猜的话倒是也不难,尤其是秦宜禄还有丰富的史料可以进行逆推,无外乎是何进这个大将军,与关东的世族门阀之间走得有些过于近了,让刘宏已经感到了危机,却也没有能力去钳制于他了。 而且他作为皇帝也确实是不好亲自下场撕逼,又急需利益代言人,偏偏张让现在名声有点太臭不可闻,相比于曹节能力上也是有所不如,被党人借一场黄巾之乱给压制得不轻,因此可能就存了另扶傀儡的心思。 应该也是实在选不出来他可以信任的人了,所以这才硬着头皮将自家老舅给送了上去,颇有些另起炉灶的想法。 然而偏偏这董太后能力确实是一般,没能拉拢到张让赵忠等宦官势力,张让等人所选择的依旧是与他们关联紧密的何家,见何进不可靠居然把何苗也给立了出来。 如此一来将宦官与党人之间的撕逼,整成了何进与何苗的撕逼。 亲哥俩撕逼么,或许此举也有缓和朝中矛盾的意思,而何家,或者说这俩男人背后的那位皇后,则实现了传说中的两头下注,真的成了维系朝堂力量平衡的那根绳,刘宏本人,则成功的隐于幕后,也躲开了朝堂上的明刀暗箭。 再然后这两个人所代表的是长子刘辩,又与董重所代表的刘协相互撕逼,也有利于制衡这突然崛起,又缺乏根基的何家,董氏那毕竟是太后,就算是势力再弱,至少在伦理上,身份上,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就是不太好赢罢了。 而这个时候,刀把子攥在谁的手里,就尤其的重要了,毕竟三个人都是上公将军,理论上仨人都是啥都能管的大官儿,不过啥都能管的另一面自然也就代表着啥都不能管,三个人都是空有官职而没有威望,手里能握个屁的兵权,况且再论官职大小,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反正这样的局面让秦宜禄来评价的话,就是满盘都是小算计,大智慧一丝一毫也无。 一个皇帝,谋算点什么半点也没有煌煌大气,透着那么一股子小女人的算计,都不如果断推出自己弟弟的何后。 但是总之吧,手里真正握着兵权的秦宜禄,就显得尤其重要了,尤其是现在杨赐的身体好像真的出了点问题,秦宜禄又是关西派中唯一一个在京城的大佬,他的意见,已经可以很大程度代表整个关西派的意见了。 刘宏之所以要任性甚至失礼的将庆功宴推迟,不第一时间接见他,或许也正是想以此来试探秦宜禄的政治立场,观察这仨亲戚将军的成色。 他如果偏向何进,则何进借他的支持无疑可以更快的彻底掌握京城兵权,掌控局势,甚至是那些领兵在外的将领们也不得不更听话一些,这场党宦之争也将以表面上他的全盘胜利而告终,至少可以拥有他前任窦武一般的威势。 至于所谓的骠骑,车骑,那就只是个叫着好听的名头而已了。 而他如果偏向于何苗,则这场大戏倒是还能够唱得下去,京城可以继续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衡。 他如果偏向于董重……他特么有病啊偏向董重? 可惜偏偏这个董重,还有他背后的董太后好像都属于心里没点逼数的那种人,就这么什么都不表示的把人领去了永安宫。 “河阳侯,太后正在里面等你。” “这样……合适么?” “河阳侯多虑了,请。” 太后居住的永安宫属于离宫,是脱离于北宫之外单独建设的一座宫殿,只是大体上也在北宫范畴,距离北宫很近而已,因此,至少秦宜禄不用担心看到刘宏那些穿开裆裤的嫔妃,不至于闹出什么狗血的事儿。 只是秦宜禄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姐弟俩是完全不懂政治规矩,还是因为自知手里的筹码实在是太有限了,顾不得什么政治规矩,也只得是硬着头皮踏进了这永安宫。 “外臣秦宜禄,叩见太后,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长寿,天天开心。” 便见宫殿之上,一个看起来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在殿中高座,其怀抱之中,还有个看起来粉嫩嫩煞是可爱的干净孩童。 这特么用脚趾头就能猜得到是未来的汉献帝刘协,一时间不由得让秦宜禄头都有点大了。 实在是太特么的不讲规矩了! “河阳侯免礼,来人啊,赐座。” “多谢太后。” “河阳侯为国征战,屡立大功,些许礼数,也是应该的,对了,河阳侯你现在食邑是多少户了?” “回太后话,已经是六千户了,本朝侯爵之中,我与皇甫嵩应该是食邑最多的了,这还要多谢陛下,与朝廷的恩德。” “怎么才六千户啊,我一个老婆子都听说了河阳侯的功绩了,先平东羌,再灭鲜卑,现在又平了黄巾之乱,这功劳比之卫青霍去病也相差无几了啊,怎么着,也得做个万户侯吧?六千户一年才能收几个钱?” 秦宜禄闻言连忙推辞道:“不敢不敢,都是将士们用命,论功劳,不管是董公、皇甫公、卢公,都是要远在我之上的,我又哪里配当什么万户侯呢?” “哈哈哈,河阳侯你太谦虚了,老身觉得,万户侯之于河阳侯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及的,回头,咱家去跟陛下说说。” 秦宜禄闻言,苦笑不已,却是反而干脆不接他的话茬了。 好一会儿,董太后见秦宜禄这边居然没有回音儿,不由得微微皱眉,却是很快便又摆出了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笑着道:“听闻,河阳侯不但武功赫赫,就连文学之道,也是赫赫有名?” 秦宜禄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再次谦虚道:“虚名而已。” “怎么能是虚名呢?一首满江红,如今已经谱写成曲,诺大个洛阳城中,已经少有不会唱的了,便是连我这个孙儿,也能唱上几句呢,协儿,满江红可还会唱?” “自然是会唱的,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然后这小刘协居然真的就站起来唱了一遍满江红,然后一本正经,奶声奶气地道:“听说,这首词乃是河阳侯昔日字并州,弹汗山下,追忆昔日青龙兵败之耻,有感而作,唱罢词曲,河阳侯率领我大汉儿郎先登而上,火烧弹汗山,一举扫灭我大汉二十年之颓势,协儿虽年幼,然而每每思之此处,常恨不能一见昔日河阳侯踏破鲜卑王庭之威风。” 秦宜禄闻言,心中已经了然了,这话要是一个四岁孩子说得出来的东西他把屁股底下的蒲团给吃了。 “二皇子谬赞了,些许诗文,不过是小道而已,学之无用,况且昔日火烧弹汗山,虽然我确实是先登,不够击杀贼首魁头,立下首功的乃是刚刚升做了持金吾的吕布吕奉先。” “二皇子,以您的年龄,强行去学这些东西对您来说无用得很,真若说启蒙,自然还是要读一读孝敬、论语,这其中才是做人做事真正的大道理。” 说完,就见那刘协果然闭嘴,一脸委屈巴巴地瞅着董太后,显然,这是完全没词儿了。 董太后的脸上也不太好看,好一会儿,才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河阳侯说的是,诗词歌赋终究不过是小道,经义才是治国安邦的大学问,咱家,想让吾这孙儿学习学习左传,听闻河阳侯在左传一书上,独步天下无人能及,就连那弘农杨氏都特意命其弟子拜在坐下收了弟子,不知,可否也教吾孙儿一教?” 秦宜禄这会儿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了,心里更是已经对这老东西破口大骂了。 好歹也是个政治人物,哪有这么办事儿的?硬要拉人上船么? 索性冷着脸说道:“太后您说笑了,哪有四岁的孩子学习左传的,学术之道,最忌好高骛远,任何事情都有其固有的规则和规律,做人做事做学问,都要一步一步的按照规则去做,没学会走就想先跑从来不是问题,但是想要尝试之前,先要问问自己是不是天才,又经不经得起摔!” 董太后这会儿的面色也已经狰狞了起来,道:“老身是当朝太后,若是非要未走先跑呢?!” 说罢,将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然后突然就听到外面一阵阵急促而又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个十分壮硕,看起来比秦宜禄足足高出一个头的太监突然推门而入。 秦宜禄见状也面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太后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以为……我,是,谁?” 却见那为首壮汉哈哈一笑:“河阳侯不要误会,咱家是替太后给您送礼的。” 说罢拍了拍手,身后霎时间鱼贯而入了数十名太监,每两个人就扛着一个极大的大箱子,重重往地上一放,打开来,便见金光灿灿,里面全都是金子,也不知这是有多少。 “河阳侯,这礼物乃是太后她老人家特意为二皇子准备的拜师礼,您若是不收,咱家可不敢让你就这么走了。” 说罢,那些小太监们便将刚刚抬箱子的棍子抽出来,齐刷刷的往地上一磕,发出咚得一声闷响。 秦宜禄见状,脸色阴沉如水,先是回过头怒视了上面的董太后一眼,用不大不小地声音道:“我特么还是将你们想得太好了,以为你们至少能讲最基本的政治礼仪。” 然后又扭头看向那个壮汉道:“听闻陛下近日来十分宠信一个孔武有力的宦官,叫做蹇硕,不会就是你吧。” “正是在下。” “那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太后乃陛下之生母,太后的意思,就是陛下的……” 没等说完,就见秦宜禄突然出手,啪的一声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直接把蹇硕打得一愣。 再之后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只手瞬间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脚下一伸一绊一摔,直接就将其摔倒在地,同时膝盖往下一压,伸出手来又是一个硕大的大嘴巴子。 同时往那群拿着棍子的太监们处一指:“谁敢动?!给本将退下!!” “凭你们几个没卵蛋的东西也敢与我搞这事,老子是刀口上舔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特么的没见过,吓我?你们也配!” 好歹也是从战场上刚下来,这嗓门虽然比不上张飞,但相比于普通人肯定还是要大一点的,尤其是在这宫殿之中,说话还自带扩音和回声效果,一时间余音啸啸,犹如猛虎一般,还真将这些普通的太监给吓唬住了。 本来么,今天主要也还是以吓唬人为主,没有皇帝的明诏,谁又真的敢杀害一个刚从战场上立功归来的将军? 董太后和董重也不是没做好吓不住秦宜禄的打算,只是在他们想来,就算是吓不住,他大不了转身就走便是了,谁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在永安宫堂而皇之的动手啊! 此时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董太后一时也是骑虎难下,万想不到这秦宜禄居然如此大胆,又如此的悍勇,就算这时候他敢下令杀人,且不说那些太监们还有没有动手的勇气,距离上看,这秦宜禄既然敢在如此情况之下还特么先动手,难道就不敢冲上来挟持他这个太后做人质么? 事实上秦宜禄还真是这么想的,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还真打算干脆挟持了太后就跑,现在这洛阳城,尤其是内城其实是没什么守卫的,只要能出了宫去与张飞汇合,他就有信心能逃出城去和成廉汇合,只要能和成廉汇合,他就有信心逃回朔方,再然后,反他娘的又能如何? 没信心取天下,但是割据凉州和并北做个军阀的信心他还是有的,而且很大!至少做得绝不会比历史上的韩遂马腾差。 “秦……秦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咱家只是想让这奴才给您送上一份拜师之礼,绝无他意啊。”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是手痒难耐,早听说宫里有个叫蹇硕的很能打,就想切磋一下。” 正说着,突然就听到宫外一个高亢的声音道:“太后招待河阳侯进宫,怎么摆这么大的阵仗。” 秦宜禄回头一看,便见一身穿玄色绸袍的娇媚女子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十数名太监。 “太后……这是在与河阳侯摔跤么?呀,协儿也在,太后也不怕协儿这么小,在宫中感染了风寒。” “皇,后!你来做什么。” “儿媳听说太后请了河阳侯进宫做客,也是久仰河阳侯大名,特意前来一见,心想着,待太后与河阳侯聊完,请他去长秋宫坐坐,河阳侯,您跟太后……聊完了么?” “聊完了啊,聊得很愉快。” “还请河阳侯赏脸,去我的长秋宫做个客?” “这……不合适吧。” “长秋宫与千秋万岁殿挨着,一会儿凯旋宴,您要是出宫的话,出了宫走不了几步,就又得折返了,请。” “如此,那外臣便却之不恭了。” 说个冷知识,东汉时,长秋宫确实是在南宫的,东边就是宣德殿,宣德殿再东边便是千秋万岁殿,只是宣德殿与千秋万岁殿并不相连,隔着一道宫墙而已。 将长秋宫设在南宫,自然也体现出这东汉王朝皇后非同其他朝代的特殊地位,人家这是帝国的治理者,与一般在北宫伺候皇帝的妖艳jian货是完全不同的,皇帝在北宫愿意怎么耍是你的私事儿,到了南宫,这却是要注意一些影响的,甚至长秋宫是有自己专门的防卫系统的,与北宫的省中内卫完全不同。 因此,秦宜禄去长秋宫这事儿虽然有点不太合礼仪,但既然是皇后邀请,她又切实给自己解了围,去稍微坐一下,倒也并无什么不可。 第172章 这皇后,可真是个狠人啊 长秋宫,作为一个南宫的宫殿,自然也和其他的南宫宫殿一样,采取了前寺后邸的建筑结构,也就是说进门之后相当大的建筑面积是用来给皇后办公用的,何皇后用来招待秦宜禄的自然便是前边的办公区域而不是生活区域。 “听说茶这东西是河阳侯制的?尝尝我这长秋宫中的茶?” “皇后也饮茶么?” “去年开始洛阳便已流行了,今年以来这东西在整个南宫都已是人手一壶了,饮酒使人迷糊,饮茶使人清醒,因此白天处理公务之时,用此物来待客,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皇后喜欢,是外臣的荣幸。” “我听说,茶这东西,虽然现在各处种植的也多了起来,但是最正宗,最好的,还是在凉州,而凉州的茶叶之中,又尤其是以玄牝谷占据最大的份额,想来仅凭此物,河阳侯想必一定是日进斗金吧?老妇居然还想用金钱等俗物来拉拢河阳侯,岂不可笑。” “呵呵。” 秦宜禄心说你那个兄长和弟弟也没比那老东西强多少。 “河阳侯,尝尝这茶,可称得上是上品么?” “长秋宫中的东西,岂有不是上品的道理?更何况是皇后亲手为外臣所制,自然更是不同凡响,皇后……请外臣来长秋宫,应该不止是为了喝茶吧?皇后今日相救之恩德,外臣已经记下了,若是有能报答的机会,外臣自然没有不愿的道理。” 何皇后闻言妩媚一笑道:“哪里称得上什么相救之恩,老妇人在永安宫中待得太久,待得都傻了,凭她手上的那点宦官,也敢跟河阳侯这般战场悍将动粗?蠢成这个样子,真给皇家丢人,她那点脑子,若不是陛下的亲妈,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那协儿自幼被他抚养长大,恐怕长大之后也是个没脑子的蠢东西。” 秦宜禄闻言,笑呵呵地点头应是,心中却也暗暗吃惊。 毕竟虽然是在长秋宫之中,这何后所说的内容却也着实是有点太过于大逆不道了,基本的孝道都没有。 可见,这女人要么就是蠢极了,要么就是,她已将宫中宦官、侍女,调教得极好,根本不在乎这些话传不传得出去。 一个从屠户之女一步步上位到皇后位置,而且除了刘协之外让刘宏再生不出其他子嗣的女人,可能会是蠢材么? 就见这何后突然楚楚可怜地道:“说来,河阳侯有钱,有兵,有权,咱家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咱家能拿出来讨好,拉拢河阳侯的东西,我兄长送的宅邸,弟弟送的钱财,想来河阳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咱家能想到的,也唯有河阳侯所代表的关西一脉了,河阳侯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去看望杨公呢吧?说句不吉利的话,杨公的身体,恐怕是已经难了,日后这关西一脉,恐怕真的是要指望河阳侯了。” 秦宜禄闻言笑着打断道:“皇后说笑了,大将军和车骑将军的赠礼,还是很放在心上的,我也没您想象中那么有钱,玄牝谷也不是我的私产,只是皇后既然如此直白,秦某也就直言直语了,不知皇后今日所请,是代车骑将军问的呢?还是替大将军问的呢?” 何后闻言笑着道:“大将军,车骑将军,呵呵,都是叫着好听的虚名罢了,说来也是后悔,应该让苗弟做卫将军的,又没有很么本质上的不同,做这车骑将军,岂不是平白惹了董车骑和皇甫车骑的面子?” “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河阳侯自然有自己的立场,我替谁去拉拢都是无用,难道河阳侯还能受我的拉拢不成?” “呵呵”秦宜禄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鼻子,瞅了一眼这位年仅三十出头的美艳女子,忍不住道:“皇后,确实是比太后要清醒得多啊,那何后的意思是?” “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咱家代表的是整个何家,只希望日后河阳侯能多多照看我何家,以及我这皇儿,咱家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皇后又说笑话,何家如今如此显贵,我求着何家照看我还都来不及呢,又如何能照看得了何家?” “显贵?哪来的什么显贵,深处风暴之中,才知此中险恶,自我兄长当上了这个大将军之后,咱家每一天过得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说真的,隔三差五都要失眠,河阳侯若是肯帮我,或许今后,咱家还能睡个安稳觉,事实上便是我那兄长,现在也已经是一宿一宿的掉头发了。” “若是……若是将来天下有变,若是有人意图行霍光、王莽之事,还希望河阳侯能帮忙保我与皇儿性命,哪怕是做个傀儡呢?若是有人行项羽之事,则还希望河阳侯能助我娘俩重建汉室,哪怕是去凉州呢?若是……呵呵,若是有朝一日天地变色,河阳侯也想做这天下共主,还希望河阳侯能够……赐吾儿一个郡公、或者王侯之位。” 秦宜禄见状也是不由得对这位皇后刮目相看道:“皇后您这说得,我可是真听不懂了。” “是河阳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一场黄巾起义,接下来几年朝廷在关东,江南,恐怕连税赋都要收不上来了,关西有兵,关东有钱,朝中党宦之争如此激烈,却让我那兄长和弟弟来做这两个上公将军,刘宏他自己躲去西苑,反让我何家挡在前面承受一切,前路何方?吾实是已经看不到了啊。” “今日吾与河阳侯订此君子盟约,河阳侯若是答应,朝中事但有所需,吾自然会全力相助,便是一二年之内让您做上卫将军之位,也未必不能,关东派不敢指望,宦官又指望不上,我们娘俩能倚靠的,自然便只剩关西将门了,何苗也好,何进也罢,无论这身后所代表的是宦官还是党人,都不过是因时,因势,因利而倒,何家所求,仅仅只是图存而已,本朝以来,大将军,好像还没有过善终好死的吧?” 秦宜禄闻言,颇为沉着地拿起了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瞥了长秋宫中的其他侍女和太监们一眼,笑着道:“皇后对您宫中的奴才,就这么自信?况且我便是答应了您,您又如何能够确保将来我真的会履约呢?您又如何能够帮助我在短时间内当上卫将军呢?” 何皇后闻言也笑了,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素手轻轻在自己腰带处这么一抚,衣裙应之而落,居然当着秦宜禄的面,将自己身上的衣物给脱了,露出了其曼妙的躯体。 秦宜禄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香艳,还以为这何后接下来要威胁自己喊非礼之类的,直吓得亡魂皆冒,一口茶水噗得就喷了出来,脸色也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 “黄黄黄皇后,你你你你,你要干啥?疯了?!” “河阳侯不必紧张,我这么做是为了告诉你,长秋宫之中发生的事,只有孤允许的,才能传得出去,孤不允许的,无论孤做什么,刘宏都不会知道。” 秦宜禄有些看不懂,但是他很受震撼,道:“不是,你想说什么你直接说不就完了么,那也用不着如此吧!快穿上,快穿上。” 说着,秦宜禄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边还真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实话实说,秦宜禄这辈子所见过的大小美女之中,还真就只有何后在容貌、身材上能与自己媳妇难分伯仲。 再加上他皇后这个身份,这特么,实在是太刺激了! 甚至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对这位出身低贱却能做到皇后的女子愈发的有些钦佩,这人也就是生在了东汉末年,这特么要是生在唐初,搞不好能跟武则天掰一下腕子。 却见何后非但没有穿上衣服,反而温柔地跪坐在了秦宜禄的面前,道:“朝局争斗,争到最后争得无外乎是兵权,河阳侯若是能如愿当上卫将军,以您的威望,若是有我帮衬,至少可以彻底掌控北军、卫军,彻底控制洛阳兵权。” “如此,你我联手至少可保京师无忧,也能保我何家平平安安,卫将军,自然也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中自然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关西将门受到重用。” “你我之间若是不能互信,你我何不索性于此处行夫妻之礼?若是我能怀有一身孕,则你我又还何谈信赖二字?” “哈?” 秦宜禄这会儿真的是懵了,抬起头忍不住的就问了一句:“在……这儿?长秋宫之中么?” “刺激吧?” “不是,刘宏他好歹也是一个皇帝,要说你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偶一为之,能瞒得住他我信,生个孩子出来?他连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看不知道么?” 却见何后突然低下头,笑着道:“之所以我还让刘宏活着,是因为辩儿还小,兄长又没有威望难以支撑大局,若是河阳侯对咱家有意,还让他活着干嘛?今日有孕,明日,他就得死。” 秦宜禄闻言,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被这娘们给吓着了,忍不住眼珠子瞪得溜圆。 却是忍不住想到,历史上的刘宏,死得确实是有点蹊跷。 毕竟按照历史,这货还有四年左右就死了,享年才刚三十三岁。 当然,东汉皇帝大多都是短命鬼,但刘宏死的时间确实也是有点巧合。 历史上他死之前发生过两件事,一件是何进将各地军队召到京城来搞阅兵,以此向刘宏耀武扬威,颇有些逼宫之意,然后刘宏亲自穿上铠甲披着龙袍骑马去校场上跑了一圈,将士们全都忍不住自发的就齐呼万岁。 此举其实算是打了何进一个大嘴巴子,何进把外地军队叫京城来是告诉刘宏:你看,他们都听我的,刘宏则用实际行动证明,不,他们还是听我的。 这和窦武当年失败是同一个道理,即皇帝的这个身份本身就是基层士兵天然的最高领导,基层士兵怎么可能懂得上层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治斗争,皇帝的身份本身就带着充足的威望。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何进本身的威望太薄,他这个大将军本身也虚,这一招其实历史上的袁世凯也搞过,人家就能把满朝文武吓得肝胆沮丧,秦宜禄估计如果自己想使这一招的话,就算比不过袁世凯,也绝不会弄得像何进这般丢人。 再之后,便是刘宏下令打散北军五校,组建了大名鼎鼎的西园八校尉,并且启用了新生代宦官蹇硕来担任这八校尉的领导,其威势甚至还在何进这个大将军之上。 为什么偏偏是蹇硕,而不是明显更成熟,更有资历的张让、赵忠呢? 再之后,刘宏甚至还想把何进支走,让他去凉州督军,其想要改立刘协当太子的心思也越来越不加以掩饰。 然后他就死了。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不久之前甚至还能亲自骑马阅兵,让三军将士为自己欢呼,怎么就突然说死就死了呢?三十岁也不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发期啊。 再之后何后便一点掩饰都没有的,十分顺畅的就把董后给弄死了,感觉就跟杀一只鸡一样的容易。 考虑到刘宏的生活习惯,此人其实极少在北宫居住,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生活在西侧的几个皇家园林之中,北宫的事务实际上应该都是由何后在管理,要说他死在何后手里,这个可能性恐怕还真是不小。 这一刻,错综复杂的线条终于全部缠绕在了一起,秦宜禄终于也看清了许多事,也终于看清了,这何家,背后真正的操盘人到底是谁! 再看这身材妖娆,模样姣好,又卖弄风骚的女人,只觉得这人皮之下仿佛有一头猛虎,随时可能会从其体内冲出来择人而噬,甚至是搅和个天翻地覆。 历史刻板印象终究还是太深了,终究还是太过于小看这个女人。 一个屠户之女能坐上皇后之位,而且杀贵人杀皇子不孝太后,位置依然特么的能做得这么稳,怎么可能是个等闲之辈? 至于她这个提议…… 真要是纯粹理智的去想,还真是格外的诱人。 如果何后怀孕,刘宏驾崩,那他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便是遗腹子,就算皇位传给刘辩,将来想将这位置在他们亲兄弟之间流转,那简直是太容易了啊,就算是个女孩,那其实这交易他也不吃亏啊。 如果自己的孩子做上了皇位,那……这特么还造个屁的反? 只是此中还真有个bug,那就是这段时间里,刘宏也是很有可能与何后行房的,那特么秦宜禄要如何保证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万一是刘宏的呢? 而且吧……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何后本身长得也算闭月羞花,单说这长秋宫中偷皇后……这事儿本身,也特么确实是,有点刺激啊…… 当然,也代表着危险,谁知道这何后是不是在吹牛逼,万一有什么风声传出去,秦宜禄就只剩杀出京师,回朔方造反这一条路可走了。 这事儿我是干,还是不干呢? 第173章 庆功宴上虎贲郎 申时十分, 千秋万岁殿。 筹备良久的庆功宴终于正式开始,秦宜禄作为此中绝对意义上的主角,早早地换上了一身新做出来的列侯朝服坐在了下首主位,居然是位同三公,仅在大将军何进之下的一个位置。 这样的社交场合对秦宜禄来说自然是可有可无,现如今他兵权在手,在党宦之争已经日趋白热化的当下,只有旁人巴结他的份儿,万万没有他去巴结旁人的道理。 然后就见吕布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问:“君侯从哪来的?” “怎么了?” “我在苍龙门等了你好半天,都没守着你,你不是去永安宫了么?” “咳咳,嗯……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是从……长秋宫中直接过来的,没走苍龙门,走得是嘉德门。” “嘉德门?不是太后召见么?怎么又变成皇后了?咦?你身上怎么好像还有点脂粉味儿?皇后赐了你一个宫女么?” “啊?有味儿么?没,没有吧,呃……不说这个,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是什么情况?堵着我干嘛?” “你不是第一次进京么,我此前在京师待了三年,想着坐你身边,有不认识的同僚搭话,我也能帮你引荐,省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秦宜禄一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忍不住笑着道:“你这还使上小聪明了啊,喏,卢尚书在那儿呢,你不是求名么,往他身边一站,这名声自然就来了。” “有人跟我说过,名声够用就好,多了有害无益,金吾卫的手中到底是有兵权的,而卢植则是个纯粹的儒生,我一个并州人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秦宜禄笑着道:“这见识倒是不错,碰上能人辅佐了啊,谁给你出的主意?” “阳翟郭氏一旁支,叫郭嘉,此人好色,与我算是同好,在他身上我也是花了不少钱的,他在颍川一带倒是还挺有名的,不过您应该没听说过。” 秦宜禄闻言,不禁面色古怪了起来,然后点头道:“确实是……没听说过,回头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呦,那还真是他的福气了。” “呵呵。” 对于吕布这种贴上来投靠的举动,秦宜禄倒是也并不觉得如何反感,毕竟确实是生死弟兄,他也确实是个人才,拉拢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往外推,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拎得清事儿了。 又过了一会儿,便见自己的弟子杨修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进门,然后直接朝他走了过来,暗想这应该就是杨彪了,于是秦宜禄便索性带着吕布上前攀谈。 杨彪见了吕布,倒是也笑嘻嘻地点头,勉力了一番,说了些客套话,而后笑着道:“听说你收了何氏兄弟的宅邸和银钱?” “收了,有什么不妥么?” “身外之物而已,倒是也没什么,父亲一直想见你,宴后跟我去拜访一下吧。” “杨公没来?” “哎~” “明白了,杨公对我恩重如山,自然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本来一进城就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杨公的,只是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耽误了。” “河阳侯客气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说来我得谢谢你,修儿,被你教得很优秀。” “应该的,这位是吕布吕奉先,以前曾与我一同先登鲜卑王庭,也算是我的生死弟兄,武艺很是不凡啊,说是咱们关西一脉的第一武将,也不算夸张了。” 杨彪当然早就认识吕布,甚至明明刚才他都已经跟吕布打过招呼了,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马上便恍然大悟,心知这关西第一武将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落在第一,而是落在关西这两个字的,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与吕布干脆又多聊了几句。 又坐了好一会儿,刘宏才姗姗来迟,整个大殿也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领导讲话。 刘宏本人看起来确实是稍微有点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却没什么精神,但要说四年之后就死,看着也确实是有点不太像,白白的,胖胖的,到时候也挺有帝王威视的。 讲话的内容本身也没什么营养,不过看得出来这刘宏确实也是挺高兴,和历史上一样,借着兴奋劲,很开心的便宣布改年号为中平,意思是天下太平。 一想到今后几年这天下即将发生的事儿,秦宜禄还真觉得挺搞笑的。 本来这场庆功宴也是走过场,汉朝时宫廷之内还是十分讲究礼仪的,宫廷舞蹈也着实是没啥意思,不可能像唐宋一样,君臣喝嗨了就群魔乱舞的情况,秦宜禄自然对这冗长的过场感到无趣,就想着这刘宏赶紧哔哔完,走完过场进行下一环节,让他这个刚来洛阳的外地土包子带着吕布好好地和旁人应酬一番,虚伪的客套客套。 却在这流程走入尾声的时候,在这具体的轮功行赏的时候,在最后的最后,那本来就是走过场的一个册封,却是十分突兀的在最后的最后,十分突兀的多出来几个十分诡异的人名。 “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督军务有功……” 诏书念到此处,瞬时间,诺大一个千秋万岁殿,刚才还微微有些嘈杂的声音一下子便全都没有了。 除了早知历史走向的秦宜禄,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有功?有什么功,这次扫平黄巾与宦官有个球的关系,相反的,他们不是还勾结黄巾了么?那王允甚至还在豫州搜到了张让与黄巾勾结的书信! 结果,张让、赵忠等人居然愣是封上了县侯,还特么加食邑,一共十二个十常侍,居然人人都疯封了个列侯! 要知道,即便是秦宜禄的军中,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只有吕布因射杀张角这样的不世奇功,勉强混了个列侯而已,即便是斩杀卜已的关羽,也只是个关内侯。 四路大军加一块,此次论功行赏恐怕也论不出十个列侯出来。 结果,十常侍,十二列侯。 即便是秦宜禄知道点历史,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封赏,居然是刘宏堂而皇之的在这庆功大宴上宣布的,更何况是堂上的其他人呢? 以至于秦宜禄身旁的杨彪在呆立良久之后,忍不住直接从嘴里嘟囔了出来:“陛下,疯了。” 一旁的杨修都忍不住感慨:“这就是,不要脸了啊。” 再一旁的吕布,脸上的神色忽阴忽阳,忽而墨绿,忽而青紫,一双拳头已经捏得咔咔作响,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片,口腔里也清晰地传来了牙齿摩擦的声音。 显然,这是气得急了。 然而几乎就在这刘宏宣布此事的同时,突兀的,一众精悍突然便破门而入,居然齐刷刷地站在了大殿之上,巧了,为首之人居然又是那个蹇硕。 真特么不愧是亲娘俩啊! 不过这一招却是也确实好使,一时之间居然还真的没人第一时间说话,而刘宏也终于在第一时间开口道:“朕心意已决,此事,便这么定了,诸公无需多言。” 秦宜禄则是第一时间扭过头,问杨彪道:“这些兵是哪来的,省内宦官,南宫司马,还是你手下?” 杨彪闻言面色十分难看地扫了一眼,扭过头小声道:“都是虎贲郎。” “原来如此,还真是虎贲郎啊,说实话,此事你事先当真半点不知?” “确是半点不知。” “看来还真是有点小觑了陛下。” 虎贲郎是北宫宿卫,当然,指的是大门外面站岗巡逻,不可能真让他们进入北宫,这也是刘宏作为东汉皇帝,毫无疑问最最信任的嫡系中的嫡系的军队了,因为虎贲郎和其他兵种完全不同,这兵种是世袭的,一般来说,皇帝上朝议事的时候,也确实应该是由他们负责警戒工作的,一共也就几百人。 一个皇帝如果连虎贲郎都掌控不了,那不用说这肯定是纯傀儡,曹操手里的刘协都未必有这么惨,刘宏这皇帝就算再水,肯定也不至于如此,只是稍微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事儿杨彪居然不知道。 要知道杨彪可是光禄勋,职责上,虎贲郎和羽林郎可都是归他管的,而今日摆的毕竟是庆功宴,地点也是在南宫,正常来说,宫殿的台阶以上,应该是由黄门令,带领省中的宦官武装负责安保工作,宫殿的台阶以下,才应该是虎贲郎的位置。 而很显然,这些虎贲郎都特么已经登堂入室了,这肯定不能说什么台阶以下了,而如此大的调动,居然把杨彪都给瞒过了,他这光禄勋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是此前他太小瞧刘宏了?还是……太特么高看这个杨彪了? 这与他此前在永安宫中撒野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一时间,秦宜禄也不禁陷入了沉思,倒是也确实是不太敢出这个头了。 正如杨彪所说,刘宏已经疯了,一个正常的皇帝,无路自己干了什么,肯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一个疯逼的皇上,鬼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却见杨彪沉思了一会儿,悄悄地转过头来,对秦宜禄道:“你听说了么,你们前脚离开广宗,后脚,皇甫嵩就把赵忠的家给抄了。” 赵忠是冀州人,他家自然也在冀州,这些年贪污腐败积攒的那点家财自然也都在家,这皇甫嵩此举,干得确实也是有够绝的,十之八九抄家的同时还杀了点人。 要知道,历朝历代,抄家这种事都是杀头前的最后一步,甚至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先杀头后抄家,毕竟到了这一步,那还不是想发现什么证据就发现什么证据? 秦宜禄闻言自然又是一愣,随即却是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道:“确实是还没听说,这一路上事儿可真够多的,不过对此倒是也有所准备,早在豫州作战的时候,何颙便已经逼着我们几个各自表态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表态得如此刚烈,一个领兵在外的节帅,居然无诏而查抄一个大长秋的家,玩得可够大的啊,此事……杨公事先知道么?不会又抄出什么私通黄巾的书信了吧。” “不是父亲的意思,我事先也半点不知,皇甫嵩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那你说今上知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么?” “他若是知道,恐怕也不会这般疯魔了,这反击,倒是真快,呵呵。” “哎~,我虽已料到这党宦之争一定会再起波澜,却是没料到,居然会这么快,连开个庆功宴的时间都不给么?如此说来,今上对你也失去信任了啊,怪不得他调兵居然防着你。” 然后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这皇甫嵩的祖宗十八代。 真尼玛能作啊! 本来他们关西派在党宦之争中地位应该是相对超然的,只要不真的动手,哪怕是骂两句,宦官也不会死揪着他们不放,大家就算是对手,也谈不上生死相搏的地步,被他如此一搞,这特娘的是真蛋疼,莫名其妙的就被卷进来了。 毕竟到了皇甫嵩这个地位,哪还有什么是个人行为,天下人自然会将这当做关西派的态度,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儿杨赐知情还是不知情,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毕竟如果杨赐现在最大的倚仗也就是皇甫嵩和秦宜禄,管不住关西派的关西派领袖,在朝堂上还有个屁用? 当然,秦宜禄倒是也大体猜得到这皇甫嵩的心思,毕竟,阎忠都已经逼他造反了。 他就算是没有秦宜禄的先知本领,不知道凉州两羌将要造反,也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坐火山口上了,为了自保,表态积极一点,往关东派去靠拢,倒是也说得过去。 就是把这刘宏给逼得有点疯了。 关西和关东一旦真正合流,他这个皇帝说换也就换下去了,王允都还只是敢捏造个张让的信件,杀与不杀的权力终究还是在他这个皇帝的手上,皇甫嵩这特么的仗着自己手里有兵都已经直接动手了,这又如何不让他歇斯底里呢? 忍不住低头又说道:“今日我去永安宫,也曾被太后以武力相逼,此前我还只道是太后自己的意思,现在看来,这背后未必就没有天子的影子。” “武力相逼?你没什么事儿吧。” 正说着,大殿之上已经完全乱做了一团,不少人已经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了,刘宏则直接下令,将所有出言不逊之人尽数拿下,由虎贲郎挨个押往黄门北寺狱。 不是押往廷尉,而是黄门北寺狱,是宦官们的地盘。 直到好一会儿,终于没人闹了,刘宏这才开口道:“河阳侯。” 正在和杨彪说悄悄话的秦宜禄连忙站起来行礼,生怕这疯批把自己也给抓了,虽然知道八成用不了几天就会给放出来,但他又不是党人,干嘛无缘无故遭这罪。 见状,刘宏很是满意,却还是咄咄逼人地笑着道:“听说,母后今日召见了你,没发生什么不愉快吧。” “没有,事后皇后又请我去长秋宫议了点事,招待得特别好。” 第174章 新老交替 时值酷暑,烈日炎炎似火烧,直烤得整个洛阳城愈发的烦躁。 位于城西的金市本来是要张灯结彩欢庆胜利的,本来有一些商铺都已经准备好趁这个凯旋的机会搞打折大促销,把一些滞销的商品加价给卖出去了,结果愣是在半天之内,整条街的张灯结彩居然全都自发地给拆了下去。 毕竟严格来说东汉时洛阳城的城内是没什么老百姓的,南宫和北宫加一块就占据了整个洛阳的三分之二的面积,太仓、武库、太社、太庙、以及作为皇家园林的芳林园、西园、濯龙园、加一块又占据了剩下三分之一的一半以上,再剩下点地方,基本就全是当朝官吏的府邸了,官员们心情不好,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消费,谁还能买酒买春的庆祝呢? 说真的,从这个角度上去看,其实历史上的董卓火烧洛阳也谈不上什么十恶不赦,迁都之后烧与不烧洛阳都是一座空城。 胜利的喜悦半点都没有感受得到半点,反而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投入到了下一场战斗之中,谁还有心思去消费,去狂欢,金街里的妓女今晚上的避孕药都白吃了。 本来是涨价去库存,现在也不得不打折不促销了,这个节骨眼上真说在酒肆之中喝酒嫖妓的,自然也就都是外地人了,而且这心眼也是真特娘的大。 就在金市最热闹繁华的春雨楼上,二楼雅间之中,一个面白无须,看起来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却是喝得酩酊大醉,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尤其难得的是他还一掷千金,哄得一众陪酒的姐儿无不是无比的开心殷勤,好生伺候。 倒是一丁点紧张,局促之气氛也找不见。 直到一雄壮大汉推门而入,屋子里原本快活暧昧的气氛才被突如其来的打破,一众的姐儿连忙惊叫连连的穿好衣服,慌忙坐好。 “吕将军你连门都不敲,哈哈哈,想必定然又是替我付账的了?掌柜的,老鸨子,你们认清楚了,此乃咱们洛阳新任的执金吾吕布吕奉先,今天我的消费,统统记在他的账上!” 吕布闻言则是叹息一声道:“整个洛阳现在都是风声鹤唳,奉孝却依然在此处饮酒作乐,也不知我是该赞你气度恢弘,还是该说你没心没肺了。” “你这一走三四个月,也没人请我喝酒,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这肚子里的馋虫,下半身的精虫,早就已经瘙痒难耐,至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和我一白身又有何相干。” “阳翟郭氏的白身?” “呵呵,你啊,不懂,阳翟郭氏这名头在平日里还能算是显赫,现在?朝堂上都开始讲刀子了,谁还讲法啊?” 这也是阳翟郭氏在东汉末年,一度从顶级门阀,一下子跨几就变成二流世族,甚至勉强都算得上是寒门的原因,因为他们家的势力范围和专业领域都太专了,世世代代所积攒的人脉,势力,学识,都在廷尉系统。 说白了就是搞公检法的,这玩意在正常世道权力自然极大,尤其是政治斗争之中基本充当刀子的作用,其家族凭着对廷尉系统近乎垄断性的优势,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颍川,其地位也仅仅只在荀氏之下。 但奈何现在实在不是什么正常时候,党宦之争闹到这个地步,谁还跟你讲什么司法解释,比如这次刘宏大闹庆功宴,也是直接将人抓去了黄门北寺狱,根本就不给廷尉插手的机会。 至于党人在诛宦的时候,那就更是先杀头后审判,皇甫嵩居然敢不跟任何人商议就直接动手抄那赵忠的家,大汉律法?这玩意越来越像是擦屁股用的了。 不过这似乎也愈发的显得这郭嘉在郭家整体没落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喝花酒,这心眼子是如此的大,以至于近乎于没心没肺了。 这吕布倒也不矫情,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递给掌柜的道:“再给我上一坛酒,两份佐酒菜肴,再将红燕姑娘请来作陪,身上只带了这么多,若是不够,便记在我的账上。” 老鸨闻言则笑着道:“吕将军能来,是咱们小店的荣幸,还记得什么账目?您放心,我来安排,多了少了就这些钱了,就当我在您面前混个脸熟。” 即使是洛阳,持金吾也绝对不算什么小官了,最重要的是现官不如现管,这老鸨的背后虽然也有后台,甚至她压根就是官妓,但却是也乐得跟这吕布交好,这吕布身上毕竟是带着一部分洛阳放火的职责的。 开过店的都知道,消防是必须伺候好的,二十一世纪都还尚且如此呢,更何况是这东汉时期了。 吕布闻言却是微微皱眉,想了想,索性从腰上摸出来一块玉佩拍在桌子上道:“今日出门确实没带什么钱,那块金子若是不够,这块玉佩便押在你处。” “啊这……” “是我想得不周了,今时不同往日,既已做了这持金吾,确实是不好再让你记我的账了,我怕我日后还不回去。” 郭嘉见状笑着打趣道:“吕将军还是个清廉的好官?” “跟特么清廉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出身微寒,总比你更知道一些生活不易罢了,皮肉钱都是苦命钱,这钱不给,就太说不过去了,我特么又不是没钱,出生入死的赚到赏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说完,就见郭嘉赞同地点了点头,那老鸨倒也识趣,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说了一句日后如果有需,愿意马首是瞻之类的话便告辞离去,命人准备酒菜和姑娘去了。 郭嘉见状,笑着说起了正事儿道:“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洛阳城的大人们此时只怕是都已经焦躁无比了,你怎么还找上门来请我喝酒啊?” 吕布先是低头想了想,然后坦然道:“河阳侯想通过我,与你结识一下。” “哦?河阳侯居然也听说过我的名号么,那你觉得他是想要干什么?” “他认为你是一个人才,想要拉拢你,或许想让你为他所用吧。” 郭嘉头也没抬地道:“我猜也是,那你得想个法子帮我推拒了啊,人家那么高的身份,我一介布衣,当面拒绝很尴尬的,万一他小心眼怎么办?你跟他熟,这河阳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做得这么大的事,应该不会是小心眼吧?” “见都不肯见一面么?这么决绝?” “见这无益,他一个关西的,我一个颍川的,都不挨着,况且他麾下又不是没有幕僚,守着弘农杨氏这棵大树,关西英才他已任他挑选,我若是真投到他的麾下,且不说会不会受到重用,光是同僚排挤就够我喝一壶的了,我图什么?阳翟郭氏虽然落寞,我又只是旁支,但如果只是图一个出身,这对我来说还是很容易的,亦或者说,他能保我坐上两千石?这话等他什么时候做上大将军或者谋朝篡位了之后再说还差不多,就这事儿?” 吕布闻言,倒是也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想请奉孝入我帐中,为我来出谋划策,何如?” 郭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放下酒杯道:“你难道不是关西一脉么?我连河阳侯都不肯追随,又为何要追随与你呢?” 吕布倒是也坦然,道:“好像,我确实应该算是关西一脉的,不过同时我也是郭氏门生,好歹我也替你叔叔守孝三年,我的命运本就与郭氏相连,你们郭氏世代研习律法,眼下这天下乱局初现,难道你们就不想绑上点兵权么?我好歹也是个武将,我这持金吾麾下兵马虽然不多,七百人也是有的,此其一也。” “我在颍洛之间流连了三年多的时间,也认识了你三年多的时间,结交了豪杰、英雄、大人不少,然而真要说倾心相交之人,却是也并不太多,你绝对算是其中一个,我相信在你心中,我应该也算得上是你的友人的,此其二也。” “河阳侯手下人才济济,没有你的位子,你说他是关西一脉,可难道你去投那大将军府的话,大将军的账下,就能让你做其谋主么?你若是愿意助我,我吕奉先对天发誓,必待你为谋主,自我以下,必以你郭奉孝为尊,若是将来另有机会,也一定第一个送你做一任两千石。” 郭嘉见状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十分认真地道:“你就这么看好我?阳翟郭氏之中,我也当不得其中最出色的那个,又只是旁支,白身,这么肯定的让我做你的谋主?为什么呢?只因我与你私交还算不错?” “实不相瞒,确实是早就有此心意,只是真正下定了决心,也还是今日的事。” “因为河阳侯?” “正是,河阳侯与我是当日一同在陷阵营中杀出来的,我了解他,也琢磨过他,他既然都对你心存招揽之意,那你自然便是天下奇才,我自问也是侯爵,却不知奉孝,愿不愿意叫我一声君侯?” 郭嘉不禁莞尔失笑,随即却是又点了点头,沉吟良久,这才站起身来长揖一礼道:“拜见君侯。” ……………… 另一边,秦宜禄自南屯门而出,自然是直接与杨彪一道,驱车沿驰道一路赶赴司徒府,也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一直以来自己最大的靠山杨赐。 如他所料一般,杨赐现在的身体,确实是不太好,初见之下不但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威势,反而只觉得这位帝师瘦骨嶙峋,仿佛风烛残年,不拄着拐杖怕是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杨公身体要紧,要不您还是卧于床榻之上吧。” 杨赐则是上上下下,仔细地大量了秦宜禄一遍,而后才笑着道:“第一次与你见面,终究还是想尽力不失礼数,非是为了敬你,也是为了不失我的体面,坐。” “喏。” “见过今上了?” “是。” “感觉如何?” “这……说实话的话,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做事也处处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不像是帝王手段,不过总之,倒也称不上蠢材,昏君。” 杨赐笑着道:“看来,你这是真没拿我当外人,第一次见面就什么都敢说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跟您若是还要见外,我又上哪去找自己人去呢?” “呵呵,你对今上看得不高啊,如此说来,却是我这个帝师,没能将他教好了。” 秦宜禄笑着往下客套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这还真不是教导的事儿,再说帝师又哪算得上是真正的师?您至多也就管得了他学什么,学不学,怎么学,学了之后如何用,又跟您有什么关系。” 杨赐闻言却是好像又陷入了某种感慨之中,叹息道:“一晃,这都快二十年了,当年今上登基的时候才十二岁,正是陈藩窦武的气焰最凶,最嚣张的时候,那样的局面都挺过来了,可惜现在,呵呵,一步步却是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当年我,刘宽,张济三人为今上侍讲,如今时光荏苒,他们两个却是都已经先我而去,只剩下我一个了,而我,恐怕也已经快了。” 秦宜禄闻言,沉默良久,却是没说什么您一定能康复去之类的客套话,毕竟就杨赐这个年龄在东汉确实也属于半个人瑞了,身体现在又这样,这些话实在是除了客气之外没的屁用。 “您去之后,我一定辅佐文先兄,必不让咱们关西将门群雄无首。” 杨赐却是笑笑道:“你,辅佐他?呵呵,壮节啊,我问你个事儿。” “您说。” “皇甫嵩,他为什么在冀州会做出如此激进之事啊,我了解他,他不是一个冒进的人,他这一定是遇到槛了,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秦宜禄想了想,索性也坦言道:“阎忠曾劝他造反,率兵攻打洛阳,而阎忠的背后,则是近百名的凉州中基层将领。” 吧唧一声,就见老头手中的拐棍应声而落,整个人也因失去了支撑往前摔去,幸好秦宜禄眼疾手快将其扶住,要不然,说不得老头就直接摔死了。 “杨公,杨公您身体要紧啊杨公,我扶您回卧房。” “不……不用,没,没什么事儿,刚才就是一时惊着了而已。” 随即又在做好之后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啊,难怪,如此说来,关西?恐怕是雍凉要分家了啊。” “杨公放心,关西有我。” “是啊,眼下之计,也就只能指望你了,你还说什么你去辅佐彪儿?该是他要辅佐你了啊,关西一脉,乃至我杨家的生死存亡,这下,就都要交到你的手里了。” 第175章 国之将亡 早在当年,杨修刚拜他为老师跟随他学习左传的时候,其实这杨家今天这把地步的困境,乃至于之后的下场,结局,秦宜禄就已经心里有数了,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倒也并不意外。 简单的说其实就四个字,杨家完了。 或者说,是整个关西一脉都已经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最早的所谓关西一脉其实是没凉州人什么事儿的,指的其实就是原来西汉时占据了政治资源的那些关中世族,刘秀在迁都洛阳之后这些关中贵族虽然已经衰落,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底蕴也还是在的,甚至有些地方比关东世族还要更深厚得多,比如儒学,作为官学的今文学派的解释权一直到现在都是在关中世族手里握着的,关东世族极力的搞古文学派也是因为大家在今文学派上是真搞不过那些关中人。 再后来东汉的皇帝日益的受到关东世族门阀壮大起来之后的掣肘,自然也会对这一批元老贵族们加以笼络,但总体来看其实还是日渐衰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整个大汉这今文学派除了勉强维持住了一个官学的遮羞布之外已经全方位的被古文学派给碾压了。 直到永初羌乱,西北的异族问题已经沦为朝廷的心腹大患了,朝廷这才不得不重点经营关中,虎牙营和雍营也都是那时候设的,关西派的话语权才变得大了一些,至少在永嘉羌乱之前,平羌的一直都是关中甚至关东的将领,基本就没凉州人什么事儿,凉州派基本就是关中派的附庸。 而且这个附庸,大部分指的其实还是那些原本从关中迁到凉州去的旧关中贵族,有些是西汉时为了响应西域大开发主动过去的,有些干脆是犯了事儿之后流放过去的,其实仔细去数的话凉州有不少所谓的名门祖上都出过显赫人物,乍一看这履历一点都不比关东那些家族差,所以有时候也确实给人一种凉州这地方名门很多的错觉,但其实这完全是两回事儿 像傅燮他们家北地傅氏,都是地地道道的关中家族,迁移到凉州之后就成了凉州名门,但其实吃的还是关中人的剩饭。 奈何,这些关中人,或者说整个大汉的表现都实在是太差劲了,从永初羌乱开始算起的话,东汉王朝在凉州砸下了少说也有几万亿钱,死了几十万甚至可能要上百万的将士,仗却打得狗屁不是,长安皇陵都被人家给刨了,不得已这才大肆启用了凉州本地人,也就是凉州三明。 不过理所当然的,最早启用的这些凉州派都是关中派的小跟班么,张奂、皇甫规、段颎三个人都能找到一位在西汉时比较牛逼的祖先。 自此之后,自然也就是雍凉一体,但其实凉州的军事一直以来都是相对独立的,这样的依附也其实一直都是有比较大的隐患的。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这是关东与关系平衡的一个根本,然而自永嘉羌乱以后,这所谓的关西出将,指的可几乎全是凉州人了。 说白了凉州三明,那是因为对大汉王朝还依然忠心,还想继续在这张政治大网上爬着,所以凉州才是关中的小弟,而关中一派掌握着政治资源,学术资源,但又必须要依靠兵权来跟关东世族叫板,或者说是存身。 可现在凉州三明都已经死了,而且三个人的结局都不怎么好,卸磨杀驴的不要太明显,凉州与关中的纠葛联系也已经都没那么深了,现在的局面是凉州境内的所有人几乎是人人想反,这些攥着刀把子的人不想当忠臣,而是相当反贼了。 所谓的四世三公,所谓的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东西说穿了不就是个人脉?刀子抽出来之前,人家得巴结你,刀子抽出来之后,这东西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凉州一旦真的反了,第一个要打的肯定就是关中,关中人和凉州人打起来,不管谁输谁赢,关西派恐怕也要完犊子了,至少是关中这些所谓的名门要完犊子。 别说和汝南袁氏去掰手腕,从此以后,杨氏剩下的可能也就是个名声,能与蜀郡张氏、下邳陈氏等二线世族相提并论就不错了,历史上也是如此,三国时期这作为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相比,这表现实在是差点意思,杨彪被满宠打断腿,杨修更是说杀就给杀了,基本上对天下局势的影响忽略不计,杨彪除了在骂李傕的时候表现得比较高光之外,给世人留下的印象也就是个杨修他爹。 这些东西早在杨修拜他为师的时候秦宜禄就是已经想明白的了,从此以后他想从这弘农杨氏身上再得到什么帮助,很难了,甚至还因此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毕竟他是凉州人,屁股肯定是要优先考虑凉州集团的利益的。 不过政治也好,做人也好,这天下本来也没有好事占尽坏事全躲的道理,当年如果没有这弘农杨氏的帮衬,他怎么可能直接一跃而成为比两千石的北地校尉,此次出征黄巾,他干了那么多惹非议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麻烦找上了门来? 这几年他事实上就是一直被杨赐罩着,帮他挡风遮雨的,总不能现在伞破了,就把伞给扔了,政治不能这么玩,甚至做人也没有这样做的,一饮一啄,一得一失,都是因果,既然当初他选择了收杨修为徒,现在自然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了。 再说这事儿目前还是他们凉州集团的秘密,一时半刻的也没那么快造反,造反了也不会那么快的糜烂,如果按照历史,杨赐明年死的话,至少在他死之前,关西派还是在的,这杨氏也还是很有用的。 至于到时候如何应对,秦宜禄也干脆在杨赐的床前聊了一宿,这时候杨赐也顾不得身体不好了,估摸着让他睡觉他也睡不着,秦宜禄也是收获良多。 “最后,你如今也算是朝中重臣了,光禄大夫是个闲散职务,平日里没什么事儿,不如干脆也在附近几个县中选个地方建一个私人书院,教授春秋,左传,以及……欧阳尚书,我会让彪儿辅佐你,他一个光禄勋,公务也不算繁忙,我的身体若是还能动,也会去帮你操持一下,回头,让扶风,弘农等郡的青年才俊也都拜入你的门下。” 秦宜禄一愣,随即诧异道:“欧阳尚书?我讲,还是您和文先兄讲?” “我们帮你讲。” 秦宜禄闻言,笑了笑,郑重一礼,算是拜谢,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这杨赐确实是有魄力。 一时间,秦宜禄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还真是好了不少。 这差不多已经算是正式让他接管杨氏的政治资源了,补足了秦宜禄没有足够底蕴的短板,也基本可以因此而断定,在杨赐死后秦宜禄将会接棒杨赐成为关西一脉的真正领袖,而不是杨彪或者马日磾。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气格外的晴朗,小风嗖嗖地似乎还带着一点凉气,心情不错的秦宜禄难得的还早期打了一套拳,练了一会儿武艺。 可惜今天整个洛阳城的气氛依旧是微妙而紧张,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迎接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暴风雨。 中午时分,便有传诏的宦官登门,与之一同到来的自然也还有一份全新的任命,便是由刘宏亲自下令,让他成为了皇子刘辩的经义老师,教导刘辩学习春秋和左传。 如此,也算是将秦宜禄与刘辩进行了一个绑定,看得出刘宏脑子还是清醒的,当然,秦宜禄之所以愿意接下这个差事,自然是奔着孩子他妈去的了。 刘辩现在虚岁才刚十二岁,自然也没有独立的宫殿,所以这个上课的地点,自然便是在长秋宫了。 长秋宫毕竟属于禁中,秦宜禄身上又没挂侍中的职衔,也不想挂,不接这个差事,他哪有理由成天往长秋宫跑。 去一趟符节台,让画师将自己的画像直接挂在白虎门的门楣之上,又给了他一个类似于兵符的门符,从此之后,他便可以在任意时间进入白虎门,来到长秋宫宫殿群了。 辅导完孩子功课之后还能顺便和孩子他妈谈谈心什么的。 说来,何进送他的这个宅子还真是合适,离白虎门可进了呢,他去长秋宫,真的是已经比刘宏去还方便了呢。 拿到门符之后秦宜禄自然便忍不住尝试了一下,第一天,倒是也没敢放肆,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上完了课业之后就想出门,却是被何后硬是给拽到了后宫。 在不可描述之后,秦宜禄却是忍不住问道:“今日怎么感觉宫里有股子糊味儿?” 何后闻言从身后搂住了秦宜禄的腰,颇有些幽怨地叹息一声道:“昨天夜里,嘉德殿失火了。” “嘉德殿?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烧得很严重啊。” “正要与你说此事呢,这宫殿,应是刘宏让人烧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这是想修宫殿了。” “嘉德殿多少年都没人住了,他……卧槽,他不会是想住回嘉德殿吧。” 何后无奈地点了点头,眉宇之间,尽是愁容。 冷知识,东汉的皇帝其实在南宫是有宫殿居住的,也就是这嘉德殿。 一般来说,南宫会更靠近台阁,离着尚书台啊,三公府啊这些单位更近很多,走驰道的话从三功府到嘉德殿一共也就一公里多一点,尚书台还会更近,所以皇帝住在嘉德殿,那自然是工作起来更加顺畅,也有利于抓权么,没事儿遛弯的时候都可以去尚书台看一眼,所以越是有什么重大事物发生,需要皇帝亲政,加班工作的时候皇帝才会住在嘉德殿。 不过打有了东汉以来,除了刘秀一辈子住在南宫,那还是因为当时北宫没修好之外,其他的皇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北宫的,顶多也就是刚登基的时候在南宫住两年。 毕竟北宫是新修的,生活设施啊,宫殿面积啊什么的远不是南宫能比,而且南宫也是台阁所在么,在南宫住的话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至少如开裆裤宫女这种事是想都不要想的。 刘宏这种注重个人享受的独夫,打登基以来连北宫都没怎么住过,白天的时间都用来泡公园了,自然就更不可能字南宫住了,因此这嘉德殿已经快一百年没怎么住过人了,秦宜禄甚至都怀疑那宫殿年久失修之下还能不能用了都。 谁曾想这货怎么突然就突发奇想,想搬家了呢?抓权么? 然后他嫌弃嘉德殿破,干脆就把嘉德殿给烧了?盖个新的? “嘉德殿距离长秋宫,可就是只隔了一面宫墙啊,这以后刘宏住过来,那咱们俩……我这……你这……” “你怕?既然要追求刺激,当然要贯彻到底啊。” “不是怕,我怕什么?枪林箭雨我也没怕过,不过他既然要搬回来住,你确定咱俩的事儿还能瞒得住?这要是露了,那是真要死人的,这特么将军不死于阵前反而死在床上,我可太丢人了。” “放心,他发现不了,发现了,我就先把他弄死。” “你要真有把握才好啊。哎~,说真的,我还真希望他能再多活两年,不过他要重修嘉德殿的话……钱从哪来呢?朝廷现在还能拿得出修宫殿的钱么?” “大汉有耕地三亿多亩,每亩多收十钱,便是三十多亿,用来修宫,自然也便够了。” “什么?!!” 秦宜禄听了,顾不得此时此地,惊骇之下直接便站了起来。 “这是……刘宏的意思?” “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不过他那人,沾上个钱字就糊涂,想来此策一定是要推行的了。” “所有的耕地都交么?朝廷刚减免了半个关东的税赋,现在又要收钱了么?每亩十钱,这岂不是比往年税赋还要高了么?朝廷管太守要十钱,太守就敢管百姓要二十钱,大豪,世族是万万不会交这个钱的,这钱到头来必是要压在黔首百姓的头上,每亩五十钱,这太守都算是干人事儿的了,遇到贪鄙的收百钱也不是没可能,刚特么经过了黄巾起义啊,要把老百姓往死去逼么?” “另外三亿亩,这是怎么算的?幽州,并州,凉州,是不是也算进去了?那特么都是半耕半牧的经济模式,按特么的土地面积去收钱?那那些乌桓、匈奴、羌氐人的耕地要不要收钱?人家帮你打仗,又是流血又是牺牲,赏赐都还没见着,却反而要收人家的钱?这天下他是真不想要了啊!” 这独夫,他不亡国简直是天理不容啊。 也不知何后是怎么做的思想工作,反正刘宏的圣旨却是已经下来了 第176章 收贾诩 绣工钱此例一开,自然便是天下大乱,除了秦宜禄这个胆大包天连皇后都敢偷的家伙外,谁还顾得上关心他刘宏到底是住在南宫还是住在北宫? 大家只希望这货赶紧住进棺材里去。 除了从土地上收钱之外,刘宏接下来的一系列骚操作也着实是有些惊爆了一地眼球。 首先是修建宫殿的材料,刘宏下诏发太原、河东、和陇西诸郡采材木以及文石,让他们运往京城,路上各地的郡守负责给予运输上的配合。 并州、河东、乃至于凉州,这三个北方地区几乎唯一没被黄巾给祸害的三个州,这下可被刘宏祸害得不轻。 尤其可恶的是,张让赵忠等宦官在接受物料的时候还会吹毛求疵,百般挑剔,十根上好木材运进洛阳,能有一根合格验收就算是不错了,可剩下的九根也不可能再运回去啊?于是不得不以白菜价又卖给了这些宦官,这些宦官再转手一卖,这钱就都进了他们的腰包。 更更过分的是,刘宏还调高了买官钱的指标。 原本刘宏虽然卖官,但这个卖官更多的是讲究个市场交易,保证公平公正,童叟无欺,结果现在变成强买强卖了。 也即是不管是谁,升官,甚至特么的平调,都得交一笔买官钱,为了扩大财源,也因为这次黄巾起义,天下诸郡县的官职确实是缺得厉害,刘宏索性将这些官员的升迁调动搞得特别频繁。 官员的钱是从哪来的?除了少部分确实是富之外,其余的官吏还不是要取之于民?两千石以上的名门世子也就罢了,毕竟都爱惜羽毛,可这天下总共才几个两千石,那些两百石,四百石,一千石的官员,这些真正的基层官吏又有几个拥有羽毛?哪怕是有些有良心不想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方官员,也被这政策逼得不得不变成贪官了。 总之,这刘宏确实是疯了,这几乎已经是天下人的共识。 三板斧砍下来,天下已是处处盗匪遍地,处处烽火狼烟,群臣离心离德了,但其实秦宜禄倒是也猜得到他的苦衷,或者说是目的,至少不是无的放矢。 首先肯定就是为了敛财,重建南宫固然是他的目的之一,但恐怕也只是一个借口,说到底,一场黄巾之乱,刘宏把朝廷的,私人的钱财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手里没钱,他也是真没什么安全感,而此前平定黄巾之后半个关东的税赋都让他给免了,没免的那部分因为豪强阶级的崛起,各地太守的离心离德,这钱还真不好收。 兜里没钱,自然就没有安全感,更别说刘宏本来也是一贪财如命的人了,而且这笔钱除了用于个人享受之外恐怕也有稳定局势的考虑,早早的做了准备。 否则数年之后,西园八校尉组建的时候这钱都是哪来的?这可都是职业士兵,很贵很贵的。 而除了银钱之外更关键的,恐怕还是要落在这政治斗争四个字上,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关东党人,绝大多数可都是以君子自居的,虽然大多都是伪君子,但是伪君子难道就不是君子了么? 绝大多数的党人可都是以清流自诩的,绝大多数党人可都是极其极其的爱自己的名声的。 那么,皇帝下了旨意让你搜刮民脂民膏,你刮是不刮?皇帝让你交钱买官你又买是不买?干了,那你这还要什么名声,呸呸呸,臭狗屎。 不干?那你辞职呗。 清流么,头可断血可流名声不能坏,关东的地方官吏结党不听话?要名声不?要,你就给我辞职,我换一些不要名声的人上去。 什么人不要名声呢?阉党! 而且是逼得好多舍不得官帽子的党人都变成了阉党了,比如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的名士崔烈,就因为顶不住压力交了点钱,刘宏大手一挥就将他送到了司徒的位置。 不过这位原本赫赫有名的天下名士,就因为当了这个司徒,半辈子积累下来的这点名声也就跟着臭了,俩带着清河崔氏的名声都跟着大受影响。 当然,他这个司徒当的也并不怎么得人心,司徒府现在依然让杨赐住着,他也不敢去撵人家,有时候秦宜禄都怀疑这货掏钱当这个司徒到底图啥。 总之吧,就连清河崔氏出身的冀州名士崔烈都难逃污名,更何况是党人中的其他人了呢,让这些所谓的名士们自己滚蛋,换上那些走了宦官门路花钱买官的人上来,换那些愿意搜刮民脂民膏给他修宫殿的忠诚之人去做更大的官,那他这个皇帝的权力不也就回来了么? 至于那些买官上来的人是不是王八蛋,畜生,吸血鬼,老百姓还活不活得下去,这特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屁股底下的皇位都已经不稳了,还顾虑个屁的百姓? 至于名声,反正他这个皇帝的名声早就烂了,关东那些党人干了什么坏事儿都往他这个皇帝的脑袋上扣屎盆子。 也特么不知道,能想出如此奇葩主意的刘宏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这一招着实是有点毒辣得过分了,这种损我根基,伤你皮肉的打法,饶是秦宜禄自认见多识广,也不禁大受震撼,一时还真那他没辙。 这一日他从长秋宫上完了课业,刚回到家,就听张飞的大嗓门在嚷嚷:“凭什么不造反?凭什么不让老百姓造反?我要是老百姓我也反,一点活路都不给,横竖都是一死,杀个鸟官还能顺顺心中的不平之气!” 顿时脸就拉下来了。 走到门口重重的一咳,张飞见是他回来了,这才知趣地闭嘴。 “自己的嗓门多大心里没数么?我这宅邸紧邻着白虎门,要不我干脆送你去禁中,让你在嘉德殿门口喊去?” 张飞闻言低下了头不说话了,不过看他那一起一伏的胸膛,好像还颇有一些不服气。 而与那张飞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阎忠,一个是没见过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秦宜禄心知这十之八九是来找他,结果他没在,张飞就自己招呼上了,也不知聊了些什么,居然把这张飞给聊得如此激动。 “这是谁啊。” “回君侯话,这位便是吾之挚友贾诩,贾文和,依着您的吩咐,特意带他前来见您。” 贾诩见状也颇有一些紧张地站起身来深深一礼:“武威贾诩,见过君侯。” “坐吧。” 秦宜禄见状倒是也没表现得有多激动,只是挥挥手就让贾诩坐了,这贾诩刚刚说的称呼其实就已经代表一切了,君侯。 事实上他想收贾诩还真用不着使什么套路,更不可能去搞什么礼贤下士,三顾茅庐。 这贾诩是一个凉州人,凉州人还需要刻意去拉拢么?眼下这朝堂之上凉州人叫的上来的就他,皇甫嵩,董卓三个人,董卓本人的政治立场暧昧,皇甫嵩抄了赵忠的家,这立场也愈发的模糊了,秦宜禄自然也就成了凉州派系中唯一的领袖,等杨赐什么时候一死,整个关西都要由他去挑大梁。 就好像秦宜禄想收郭嘉千难万难一样,收贾诩,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贾诩显然也是拎得清的,见秦宜禄的第一面就叫君侯了。 你自然秦宜禄也不会跟他客气:“贾诩贾文和,早今年前我初到凉州的时候就听说过你,当时就想拜会,可惜一直也没机会见面,那会儿听说你在当三署郎?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我……还是三署郎。” “这么多年了还是三署郎呢?你怕不是郎官中岁数最大的了吧。” 贾诩闻言,颇有些羞怯地叹息了一声,苦笑着点头道:“差不多吧,这郎官,我已经当了七八年了。” 阎忠闻言替贾诩打圆场道:“文和还是很有能力的,可咱们凉州士人,走武事的或许还好一些,走正途的,无不是如此被欺压,按说文和的这个资历早就该外放了,可每次出缺,都是那些关东人优先,其次是关中人,益州人,荆州人,扬州人,都排在咱们前面,除非能走了杨、马两家的门路,否则,大多都是蹉跎了,旁人不说,就连傅南容,不也是借着守孝之名自主回了凉州么?否则的话恐怕现在和文和也差不多。” 秦宜禄点头道:“我特么当然知道,说起来,傅燮这一手玩得也真是臭不要脸,文和的能耐我很清楚,只是确实是没想到,朝廷对我等凉州世人,居然如此苛待,都说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其实这话就是扯淡,随便一块破抹布罩在上面,也就没人看得见你了,连文和这般王佐之才居然都沦落至此,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贾诩闻言,却是吓得连连起身告罪,口称万万不敢当此王佐之名。 秦宜禄却笑骂道:“少来这套,坐下,我这人战场上出来的不喜欢墨迹,我说你是王佐之才就是王佐之才,凉州乃至整个关西,论才能就没几个及得上你的,我夸你,你就受下,日后好好发挥你的王佐之才助我成王,坐。” “君侯提携之恩,诩,敏感五内。” “扯那屁话没用,我既然来了,自不会让你在郎官的位置上继续蹉跎,浪费光阴,正常来说接下来你应该要外放,做个县长,县令,我的面子尚书台也是得给的,你若是愿意走,看中了哪处地方我与我分说,我都能帮你运作。” 贾诩闻言则摇头道:“不愿外放,只求能留在君侯身边,出谋划策,或是做些旁的能帮到君侯的事。” “哦?这是为何,你是举孝廉走上来的郎官,怎么还不想走正途了呢?我这个光禄大夫是个闲差,又没有开府之权,你给我做幕僚,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么?寻一富庶县城做个县太爷不是更好?” 贾诩笑着道:“君侯这是考校我了,外放自然是正途不假,只是眼下大汉将亡,天下将乱,从县令做起慢慢去熬,便是熬到了,恐怕到时候那份资历也不值钱了,反倒是君侯,所谓天下大乱之时,将军用武之地,开府对您来说,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儿罢了,若是有朝一日真能佐君侯为王,这府臣,恐怕比朝臣反是要尊贵得多了呢。”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贾文和不是凡人,好啊,说真的,我可舍不得把你放出去当什么县令,我这账下还缺个谋主,暂时委屈你一下做我主簿如何?” “此诩之荣幸,何来委屈之说呢?” “好,好,好,既然如此,都不是外人,咱们直接聊正事儿吧,刚才一回来,离着远远的就听翼德在大呼小叫,怎么,是又出了什么事了么?我不在尚书台上差,这消息还真是滞后,又是哪反了么?” 阎忠闻言汇报道:“冀州黄巾死灰复燃,现在已是处处烽烟,盗贼横生,其中甚至不乏有杀官造反者,另外汉中新出来一个叫五斗米教的东西,好像和黄巾是一块的,另外,交州的屯兵也生了叛乱,刺史与合浦郡太守竟被绑架。” “好家伙,绑架刺史,看来这交州是要割据了啊,冀州应该翻不出什么浪来,毕竟皇甫嵩还在那,汉中米贼或许是个麻烦,但张修应该没有张角的那个本事,都是小节,凉州和并州没反么?” “没反,但恐怕是快了,听说,并州那头,一些躲藏在黑山中的黄巾余孽现在组织了起来,号黑山贼,而太原的几大世族,不堪朝廷盘剥,似是有意要扶持他们,阻塞交通,拦截修建宫殿所需的木料。” 秦宜禄闻言看向贾诩,目光中不无考校之意。 贾诩闻言道:“黑山贼本身倒是不可怕,但并州历来特殊,其世族素来特立独行,不停朝廷号令,黑山贼本身不过虫豸之徒,但若是背后有了并州世族的支持,恐怕是腹心大患,或许,会阻断交通,行割据这实也说不定。”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转而问张飞道:“和云长可有书信往来么?河东也要运送木料石料,他受影响大么,黑山贼又有没有骚扰河东?还好么?” 就见张飞撇嘴道:“与二哥确实是有书信往来,反正现在,这天下百姓恐怕人人都想造反,河东之地素来民风彪悍,难以管理,二哥他已经拒绝了朝廷的增派,钱的话一文也没有多收,木料石料也都没配合。” “他就不怕朝廷怪罪?” “怪罪了他便自己扛着便是,逃难离家好几年,好不容易衣锦还乡,结果刚一上任就盘剥父老乡亲么?这事二哥他必是做不来的,恐怕,他这官也做不来多久了。” 第177章 你听过安利么? 秦宜禄心头不畅,随即叹息一声道:“云长的遭遇,未尝不是此次平叛有功之人的一个缩影啊,此事弄不好,他恐怕是真的要丢官弃职的,不止他一个,此次平叛中立有功勋,好不容易混到了一个出身的将士,都恐怕是面临如此选择,说实在的,这些人就算是愿意去贪,恐怕也是不会的,文和,此事你怎么看。” 贾诩想了一下,点头道:“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事实上今上正是在用此法逼走他们,此次平叛黄巾之乱,立功之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些,既耽误了今上敛财,也让天下豪强大规模的染指了基层的权力,君侯作为天下将门之首,此时却是务必要有所作为,方能不负天下军伍之心了。” 却听张飞闻言在一旁嘟囔道:“这不就是卸磨杀驴么?义勇为朝廷平叛除贼,除家国大义之外,图得也就是一个出身,这是性命相搏的事,更何况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而变卖了家资。” 说实在话,行伍出身,因功获得出身的这帮人中,真正能有机会主政一方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几百石的小官小吏,或是县下面的乡、镇之主,甚至最多的可能还是最基层的亭长,这些人此前毫无官场经验,就算是想要搞贪污腐败,那也总得有个学习过程吧? 贪污又不是什么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事,除非是县长,太守这个级别,旁人发财的手段无非是吃拿卡要,总不可能靠硬抢吧?这里头学问大着呢,不磨练个三年五载,贪你都贪不明白,哪能那么容易的就怼得上刘宏的修宫钱呢? 尤其讽刺的是,这些人大多都是豪强出身,原本其实是有钱的,可这不是为了平叛,许多人都已经变卖家财了么,现在这帮人就算是想用家财堵窟窿都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金。 历史上的刘备就是如此,否则以刘备的城府,怎么可能做出鞭打督邮,挂印弃官的事情,这特么是真的气急眼了啊! 而既然已经鞭打督邮了,这么严重的罪行,又凭什么他在事后非但没受通缉,甚至在投奔了公孙瓒之后依然能在体制内混?那当然是因为这天下远不止一个刘备,恐怕如他这般做的人不在少数,以至于法不责众了。 秦宜禄闻言瞥了张飞一眼,倒是也没有说他什么。 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秦宜禄的心思一时转得飞快,好半天之后,睁开眼却是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道:“凉州情况如何,百姓之中没有造反者么?东西两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阎忠则答道:“凉州若是没人造反,那才是真正的咄咄怪事了,尤其是自陇西至汉阳一带,已经是盗匪遍地了,至于东西两羌,现在虽是没什么动静,但恐怕也只是因为秋收临近的缘故,据我所知,东羌中国的烧当羌、先零羌,已经在暗中结盟了,金城方向,听说,护羌校尉府已经戒严,就是不知是自己主动的戒严,还是被动的戒严了。” “文和如何看?” “入冬之前必反,就是不知这规模会有多大了。” 想了想,秦宜禄道:“阎忠,金城郡有个叫韩遂的,你与他认识么?” “文约乃是咱们凉州名士,自然是认识的,说来我们家与他们家之间还沾了点亲戚。” “嗯,我意,趁着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以汉阳的玄牝谷为基,将原本的商会规模进行一个扩大,现如今,我那商会以茶叶、酿酒为基础,在并北、北地、安定、汉阳一带,连接胡汉,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也着实是为我创造了不少的利润,此事你知晓否?” “凉州人又哪个不晓得玄牝谷呢?茶叶、蜂蜜、马蹄铁、酿酒、羊毛,都是让凉州百姓受益匪浅之物,更不必说,还有那磨麦成粉之术,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也赚了不少的钱,在大汉做生意啊,要说容易,这钱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可要说难,却也确实是比登天还难,在凉州的汉阳、北地、安定、陇西,关中的左扶风、右扶风、弘农,以及并州北边河套地区的几个郡,玄牝谷的生意非常的顺畅,然而出了这些地方,基本上都是寸步难行,为什么? 最根本的原因是大汉不是一个市场为主的环境,各地的名门,豪族,垄断了所属地区几乎完全的买、卖,乃至九成以上的金钱流通,而庄园经济又导致了这些豪强们什么都做,对外地来的商品都会特别的排斥。 一个大地主的庄园之内,一般都会有磨坊、铁匠铺、织坊、木工,这些基本的生产,庄园内部自给自足,庄园外部,一般每个月去庄园赶一次集也就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一个地区几乎所有的钱,和绝大多数的余粮都是被本地豪强牢牢掌握的,即便是一地太守有时候拿他们没有办法。 至于远来的特产型货物流通,还有矿物开采,这里面的水就更深了,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啊,也正是因此,咱们在作为地头蛇的区域,生意特别的好做,本地的豪强给我面子,也愿意跟我们合作,连点竞争都没有,完全就是在弯腰捡钱,你们说,是这么回事儿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却是又实在不知道,秦宜禄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这和刚才大家聊的,有关系么?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吧。 怎么突然提这个了呢? 秦宜禄笑着道:“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政治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古今中外都是一样,无论是中央朝廷还是地方朝廷,财政充裕,施政就必然会宽松,财政紧张,则必然会导致施政粗暴,刘宏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也是如此,缺钱么。” “弟兄们都是跟着我打仗立功才有的出身,正如文和所说,这个时候我如果不管了,确实是对我的威德有损,但既然症结在一个钱字上,我就想着,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弟兄们也都赚一点钱呢?” “我打算让玄牝谷的生意向西,向东,都大规模的扩大一些,草原上的皮货,毛货,马匹,中原的布匹,茶叶,陶瓷,将这个交换彻底的握在我的手里,玄牝商会,也可以正式改个名字,我打算叫他安利。” “安利?” “简单说就是开放加盟代理商的环节,各地郡县的小吏、豪强,都可以做安利号的代理商,比如一级代理商,可以从安利号三折拿货,一级代理商可以自行发展二级代理商,二级代理商可以四折拿货,三级代理商五折拿货,一直到七级代理商可以九折拿货,拿了货之后如何售卖,是他们的自由,这些代理商往外运货的时候也欢迎走咱们安利号的渠道,同样根据代理商等级依次享有折扣,级别越高,赚得就越多。” “此外,所有安利号的代理商,都可以自行发展下级代理商,一级代理商可以发展二级代理商,再由二级代理商从一级代理商手中拿货,最关键的是,凡是你发展出来的代理商,他所有的销售额都会对你进行一个返点。如果你是一级代理商,那么你下面的二级、三级、四级代理商所卖的所有产品,全都有你的一份提成。这模式往远了不好说,但至少凉州、益州、并州、幽州、冀州,这些有胡汉交界的地方,应该都是可行的,至于中原腹地,那再慢慢传导也就是了。” 都是聪明人,传销这么简单的套路大家一想就能明白,贾诩闻言更是恍然大悟道:“君侯的意思是,想让如云长将军等有功之人,都成为安利号的代理商?” “不错,我打算根据此前他们表现的功劳大小,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无偿的授予他们二到四级代理商资格,如此,他们则可以凭此去拉拢各自所属辖区的本地豪强,有钱一起赚,至少凉、并、冀、幽四洲的边郡我可以确保货物的流通畅行无阻,如此岂不比他们搞贪污要强上百倍?至于如何将本地豪强拉上车,又都能拉上来多少,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有能耐的,便是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我也不管,至于这钱赚到之后要不要交修宫钱,买官钱,那是他们的个人选择,如此,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这是安利号的向东,然而光向东肯定是不行的,更要向西才行,匈奴,东羌,我都已经很熟了,各部头领之中,凡是此次跟我出征立有功勋的,自然也要赐予二到四级代理商,如匈奴的于夫罗居功至伟,更应该让他做匈奴部中唯一的代理商。” “不过乌桓和西羌我就不熟悉了,乌桓那头,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打算先给刘备写一封信,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或是干脆和刘虞合作一下,他若是愿意当我的一级代理商,幽州的事能好办不少。” “西羌方面,我听说韩遂,边章,宋建等人都颇有威望,还有大才,打算将向西开拓的重任交给他们,开拓西羌,乃至再往西的西域市场,打通商路,无论民族,无论政治立场,无论敌我,只要愿意按照规定缴纳保证金,二级以上送子为质,都可以成为我安利号的代理商。”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向他们承诺,最好能得到保证,即使有一天东西两羌造反,大家兵戎相见,安利号的业务,不能停,仗照打,生意照做。” “当然,每一级别的代理商都是要抗业绩和销售任务的,连续一年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会给他们降级。” 说完,就见贾诩和阎忠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有点难以消化得了这种商业模式。 本质上,这就是个剥削制度,整个体系分明就是在盘剥下级代理商,养活上级代理商。 不过上级代理商必然都是各部胡人中的族长、大人,以及中原地区的名门,大豪,而下级代理商则必然都是些贫苦百姓、小商贩、乡间货郎。 难道没有安利号他们就不剥削了么? 有了安利号,至少这个吃相还稍微好看一点。 原本阻拦商贸的那些地头蛇,只要能让他们拿到一个比较高的级别,必然会对这安利号高举双手热烈欢迎,只要官府的上层力量不介入其中使绊子,短时间内,这个安利恐怕还真能快速的扩张到所有的边地地区。 “阎忠啊。” “在。” “玄牝谷的事儿,一直以来都是由我的生死弟兄张杨在负责打理,安利号自然也是要交给他来做这个大掌柜的,只是实话实说,我这兄弟也是沙场上下来的一员猛将,而且他是并州人,人脉上也差得多,能力有限,能不能请你屈尊,去一趟汉阳,做为他的主簿辅佐他完成这次改革?尤其是向西,凉州是我的根基命脉所在,可以乱,但我在西羌,必须要有足够的影响力,你明白么?” 阎忠则是闭目苦思良久,然后问道:“当初在冀州之时,君侯就曾断言西羌在半年之内必反,如今看来,君侯果然是神机妙算,君侯让我去玄牝谷,我大概也能明白君侯的想法,只是既然话已至此,忠,也就问几句关起门来的话了。” “问吧,翼德和文和,都不是什么外人。” “西羌既要造反,君侯是打算干脆让他们与东羌、汉人合流,君侯来做这凉州之主呢?还是想继续当汉臣,甚至领兵讨伐?” 秦宜禄笑着道:“我打算留在洛阳继续当我的光禄大夫,让我造反,时机不到,不过……早在数年之前我将玄牝谷交给张杨的时候就曾对他有过提点,万事以保全为要,必要时,可以让他带着一部分玄牝义从,当反贼。” “原来如此,君侯若做汉将,则恐怕无论是西羌还是东羌都要群龙无首了,君侯可愿张杨做这叛军之首?” “他若是做了叛军之首,恐怕我在洛阳就不好推脱了,还是算了吧,军权这东西在实而不在明,更何况是凉州了。” “君侯属意何人为首?” “我说了,就能算么?” “凉州有我,您说了自然能算。” “那就韩遂吧,他的能力我很清楚,也省得墨迹了。” “如此,喏。” 第178章 贾诩之谋 领完了命,阎忠到底是一个利索之人,居然连一晚上都没等,直接就走了。 秦宜禄被打算亲自出城相送,却被阎忠严词拒绝了:“世人皆以为我是皇甫嵩之心腹,与您之间并不相熟,如无意外半年之后我就是个反贼了,君侯与我相识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若是今日出城相送,难免要落人口实,对君侯不利。” 秦宜禄闻言想了想,居然还真点了点头,毕竟世人都知道他阎忠代表皇甫嵩,就算是他回凉州之后会插手安利号的业务,普通人也只会认为他是代表了皇甫嵩的意思,甚至是皇甫嵩入股安利号之类的。 没什么大用,但这时候泼一盆脏水在皇甫嵩的身上,倒也能稍稍分担一点他这头的压力。 索性秦宜禄真的就不送了,张开怀抱拥抱了他一下道:“山高路远,自己保重,下一次见面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凉州有我,请君侯放心。” 直到目送这阎忠离开,秦宜禄却是忍不住嘟囔一声发出感慨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也开个府,仪同三司啊,这样,弟兄们跟着我也不算是委屈。” 贾诩和张飞闻言忍不住心头一热,张飞便笑着道:“以君侯之能,想来开府不过早晚,用不了几年功夫。” “几年?呵呵,文和以为呢?” 贾诩想了想道:“朝中有开府之权的,文官中只有三公,与上公太傅了,君侯功劳虽著,但毕竟资历毕竟尚浅,除非您愿意投奔阉党,交钱买官,否则至少数年之内不太可能。至于武将之中,那就只有大骠车卫四将军了。” 张飞撇嘴道:“我朝大骠车卫历来都是外戚担当,这么说岂不是更没戏了么。” 贾诩想了想却道:“未必,我朝自光武开国以来也没听说过大骠车三将军齐齐在位的情况,既然大骠车都已经有了人选,何妨再多一个卫将军呢?前三个都已经是外戚了,总不可能这卫将军还姓何,姓董吧,此事若是好好谋划一番,未必就没有可能。” “谋划?如何谋划。” “若是在咱们凉州和并州正式举起反旗之前,这党人与宦官之间,争斗得能再激烈一些,或许,此事并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难。” 张飞闻言吓了一跳:“还要再激烈一些?都已经斗成这样了,还能怎么激烈,再激烈一点岂不是要直接动刀子了?” “对,就是要动刀子,最好能死几个人。” “死谁?” 秦宜禄也皱眉道:“文和心中可是已经有了胜算?” “听说,张让对豫州刺史王允恨得咬牙切齿,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能让王允死了,或许……洛阳真的能乱上一乱了,到时候,满朝诸公自然也就能够意识得到,君侯您才是中流砥柱。” 秦宜禄闻言不禁苦笑着摇头道:“你这计策,可真够毒辣的,这是往洛阳这一捧干柴之中扔火苗子啊,这火万一要是烧起来,火势大小我可控制不住,再烧到我身上。” “君侯,我听说长水校尉与您是生死之交,新任的持金吾吕布吕奉先也与您关系匪浅,只要此二人不要瞎动,不管这火到时候烧得多旺,君侯您岂不是都随时能够灭这火苗么?” 秦宜禄闻言则是沉思良久,简单在脑海中思虑了一番,突然放声大笑道:“贾文和啊贾文和,真特么不愧是你啊!” 却是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上下打量了贾诩一眼道:“你这袍子,是个旧袍子吧,今日特意来见我,怎么不买个新的?” “这……” 贾诩闻言面色一窘,苦笑着道:“数年蹉跎,确实是家中没什么余财了,这身衣袍已经是我最好的袍子了。” “京师居,大不易,京城的物价高啊,平日里住哪啊,买宅子了么?” “若是宫中执勤,一般就住在台中,若是无事之时,在城外,士乡聚租了个宅子。” “文和如此大才,却住在士乡聚,屈才了,只怕是上差下差,靠走路的话不得走半个时辰以上?” 贾诩苦笑道:“有时候城门令差得严格的话,一个时辰都未必能回得了家,不过洛阳条件有限,大多的同僚都是如此,倒是也习惯了。” 秦宜禄忍不住笑骂道:“他妈的,看来不管是哪朝哪代,早晚高峰都不容易啊,来,你跟我过来。” 说着,就将贾诩一路领到了自家的后宅,贾诩见状还稍微踟蹰了一下,秦宜禄则笑骂道:“后宅的这些女儿全是何进给我留下的,我还一个都没碰过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你走的时候领上十个八个的带走,事实上咱们并州,凉州儿女,也没那么多的破讲究,下个月月初我夫人你嫂子也会来洛阳常驻,到时候我引荐你认识一下,不是跟你吹,你嫂子可漂亮了。” “…………” 这份热情把贾诩都给整得有点不会了。 我特么何德何能,叫你夫人一声嫂子? 事实上杜萍在整个凉州地区还真是挺有名的,几乎凉州的士人都知道,秦宜禄确实是从不避讳把自家媳妇往外领,君侯夫人也确实是有倾国倾城之貌美,但同时小道消息称,君侯本人其实极其的小心眼,他领归领,谁敢多看夫人几眼,或是面露淫邪之色,君侯真的会出手给你穿小鞋穿到你痛不欲生。 不过他也确实听说,君侯对除了夫人以外的女人会随意得多,并没有什么讲究,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撮合玄牝义从和自己的侍女。 却见秦宜禄走进了内宅之后,吩咐了几句,便有侍女拿着尺子过来,用温温柔柔的小手帮贾诩测量了起来,秦宜禄则笑着道:“我这倒是有几件新的衣袍,不过咱们俩身材相差太多,你还是有点太瘦了,我的衣服你应该穿不了,给你做几套。” 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这几个裁缝都送你了,回头翼德你亲自去库房一趟,何苗不是送了我很多绸缎么?挑最好的给文和也整一万匹,给我留两匹蜀锦,其他的都给他拿去吧,另外马夫、厨娘、杂役、侍女、之类的,回头你都给领走吧,给翼德剩几个就行。” “啊?” 贾诩都傻了,他倒是想到了秦宜禄会花点钱拉拢他,但是拉拢也没有这样的吧?哪有这么砸钱的,给领导送礼也没有这个送法啊。 “别想多了,何进给我找的人我使唤不惯罢了了,我夫人不是快到了么,他到了,我们家那些侍女家仆什么的也就都到了,我好歹三年之前就是吃食邑的列侯了,你当我家里的侍女数量就少?绝大多数还都是当年从杨家出来的,都用了好几年了也用习惯了,更重要的是用着放心。” “可是……可是小人何德何能,能受君侯如此厚爱,再说这么多的侍女我也没地方安置,这么多的丝绸,我也没地方花啊。”(东汉时绸缎可以当货币使用) “宅子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前些天我逛街的时候,听说金市边上有一小宅子,那里面养了个女人,是崔烈的外室,我特意去看了那女人和宅子一眼,小院子不大,但收拾的挺精致,重要是交通位置还不错,离我这不远,宫里上差也近,翼德,你下午去一趟,把那女人杀了,仆人和侍女都给崔烈送过去,再去一趟洛阳县,把户籍给改了,那宅子就送给文和了,如此,也算是帮文和扬个名。” 贾诩闻言,忍不住眼珠子都瞪得大了,一时间心里无数羊驼踏过,居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谢谢这秦宜禄的好意了。 这就是将门武功勋爵处理问题的方式么?表达政治立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杀人? 崔烈这人原来也是个党人,此前乃是堂堂九卿之一的廷尉,因为缴了五百万钱的费用,得到了一个司徒的位置,因此此人现在名声很臭。 然而老实说,就算是不花钱,其实凭崔烈的资历当三公按说也是够格的,就属于可升,也可不升,但是熬一些年头大概率还是能升的上去的这种情况,刘宏也明白他的处境,因此其实他买这个司徒的官职其实是给他打了对折的。 其实有点像是本来就是要升他,刘宏脑子抽风管他要了点手续费,他也抽风给了,估摸着是在九卿的位置上干了太久,天天盼望着当三公盼魔怔了,这才一个没控制住,总的来说他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对于张让等宦官来说,也很难说他交了这个钱,就真的是自己人了。 然而秦宜禄不管,谁让他现在名气最大呢?他这刚回洛阳不久,正需要干点什么事儿来稍微表一下自己的政治立场,要说让他直接去砍崔烈吧,那不合适,他也不敢,那就砍了他的女人故意跟他结点仇呗。 至于他那个女人,那就只能算她倒霉了,据说此人是程夫人的侄女,程夫人就是刘宏的奶娘,也是给崔烈买官拉线做保之人,这侄女不出意外的话是崔烈和程夫人,乃至和宦官集团联系的一个纽带。 既然都已经卷进政治斗争中来了,那自然就不能拿她当个白莲花看待了,无辜还是不无辜,倒是也顾不得了,天下乱成这样死得人多了,不差她一个。 而正如贾诩所想的那样,此举远非给他找了个宅子那么简单,毕竟这件事儿第一责任人确实是他秦宜禄没错,但只要那女人死了,他住进去了,这笔血债和名声自然也是要算在他头上一部分的。 秦宜禄身上的血债多了,他这个地位,就算是崔烈,程夫人,宦官之流记恨于他,恐怕大概率这口气也只能忍下来,张让也好刘宏也好,不可能因为个女人就跟秦宜禄翻脸,崔烈若是恨他,他又能怎么滴?但是贾诩恐怕是免不得要受到忌恨了。 当然,这年头所有被宦官恨得牙痒痒的人,都能在世人之中扬名,这事儿肯定是会传出去的,说不定还会传得天下皆知,还能让其成为一番美谈也说不定,这是把他往清流名士的那个路子上去推了。 这事儿对贾诩来说,实在是太特么的祸福难料了,风险大收益也大,还能白得一处大房产,但其实是不符合贾诩素来的做事风格的。 但面对如此厚赐,他又哪还有推辞的余地?那自然就只能恭恭敬敬地对秦宜禄表示诚挚的谢意了,同时在日后也一定要牢牢地抱住秦宜禄的大腿,否则指不定哪天就要被那些宦官给弄死了。 他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这秦宜禄了,你是真的懂用人啊。 “另外这些布匹,还有侍女,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我听说以前党锢未开之前京中有个什么八厨,就是免费的供应往来京城的世子们的住宿,和饮食,有点私办驿站的那个意思,有时候遇到有名声、才华、德行,但家贫的世子还会慷慨解囊,赠与一笔金钱。” 贾诩闻言笑着道:“确有此事,不过这八厨大多也都不是中原世族,而是江南人,但赈济的可都是豫、兖、冀、以及南阳郡的士人,无外乎是以这种方式舍财而求名罢了,却是极少赈济咱们凉州人,可能,是咱们两周热无德无才无名吧。” “呵呵,不过这个模式倒是挺好,我想在世乡聚租下一片地方,然后改造一下,也开一家驿站,专门接济旅京的凉州士人,尤其是和你情况差不多的,在朝廷做郎官,或者是在台中做笔吏的,甚至在北军中做禁军的,都可以在此居住,供应食宿,钱我出,洛阳居大不易,寸土寸金的地方,领那点俸禄别都用在租房上了,存下点将来带回家多好?若是其中遇上有才或有德之人,不问出身,都可以向我推荐,这项目我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我?” “你出身武威贾氏,本就是咱们凉州名门,在京师干了五六年的郎官,想来京中的凉州人无论官职大小大半你应该都是认识的,又是我信任的人,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么?那些侍女啊,布匹啊,你挑一些你用的,剩下的是给驿站用的,也别叫驿站了,就叫凉州会馆吧。” “那……喏,不过敢问君侯,只接济凉州士人么?” 秦宜禄想了想,道:“以凉州士人为主,适当的也可以接济并北人、关中人、益州人,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 “那君侯,我这三署郎的差……要不我辞了吧。” “辞啊……倒是用不着,回头我跟杨彪说一声,给你换个岗位,不就是在皇宫里看大门么?以后你看嘉德门,守着长秋宫,我看看能不能内部给你升个屯长。” “长……长秋宫?我……这是为何啊,况且长秋宫之事,素来是皇后亲自管理,杨大人也难以过问,此事……” “没事儿,我跟皇后有一腿,以后没什么事儿的话也省得你来家里汇报了,咱俩在长秋宫顺便聊了就行。” 贾诩:“………………” 第179章 英雄所见略同 从秦宜禄的邸内出来,贾诩直感觉自己被雷给劈了一般的外焦里嫩。 秦宜禄本就是他很看好的人选,阎忠要替他引荐,他本来是挺高兴的,毕竟自己也是个凉州人么,心想着,只要自己能好好表现一番,大概率还是能被看重的,说不定命运的转机这就来了。 因此他此前确实是也做了无数的准备,什么天下大事啊,兵法军略啊,一级自己的履历啊,总之他准备了三天三夜,就是为了能在秦宜禄的面前有一个好的表现,争取让他眼前一亮。 结果准备的东西居然全然没用,秦宜禄压根也没探他的水平,好像对自己这个头一次见面之人有着完全不合理的了解,对他的信心特别足,几乎是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定下了这主从关系,而且直接一步到位把他给提拔到了谋主的位置,跟他聊的也全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事实上贾诩虽然面上一直在强装淡定,但背后的衣襟却早就已经被冷汗给打得都透了。 然而这君侯的驭人之术是真不按套路出牌啊,传统的驭人之术,无外乎也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秦宜禄则是直接把人放在火上烤,又是扬名,又是拉仇恨,最后,居然让他去给皇后看大门,帮他与皇后偷情??? 这特么是第一次见面应该让谋主做的事情么?!就不怕我的嘴巴不严么? 当然,如此一来这贾诩倒也确实是只能对秦宜禄保持绝对的忠诚了,稍有一丁点的不忠,秦宜禄必杀他,就算是躲过了秦宜禄,皇后也必杀他,就算他连皇后也能躲得过,刘宏也必杀他! 同时得罪朝中第一军功武将秦宜禄、背后站着何进何苗的皇后、九五之尊的皇帝,这要是还有人能护得住他才是见了鬼呢。 我特么何德何能啊!居然让你不惜废了如此大的心力算计我?咱一个扬州孝廉,本来也没可能背叛你啊,缺心眼么我? 另一边,送走了贾诩之后,秦宜禄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枯坐苦思,久久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没给张飞放假,又不跟他说话,张飞在他身后站了半天也实在是无聊了,索性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长长的枯草放在嘴里嚼着玩,顺便用一双大眼珠子在秦宜禄府上的这些侍女身上乱瞟。 反正他知道秦宜禄是不在乎这些的,最近他也是有点想婆娘了,他这个身份,又不好去金市花钱吃野鸡,也舍不得钱,心想着要是有合眼缘的,就跟秦宜禄张口要了抱回家去。 而秦府上的这些侍女也一个个的纷纷给张飞眉目传情,飞来媚眼,有意无意的都在勾引他。 毕竟留在秦府就是丫鬟的命,听说主母即将带着一大批大人信得过的丫鬟感到,大家心里的危机感都挺强的,不知道有多羡慕刚刚被贾诩带走的那些。 毕竟从河阳侯府上出去的女人,就算是个丫鬟,旁人也得以礼相待吧?至少做个侍妾肯定是没问题的,而张飞自然是目前来看秦宜禄身边最最合适的如意郎君了。 地位不高,但深受大人信任,说白了就是潜力股,家无主母,嫁过去必然会以礼相待,甚至是相敬如宾,即使有一天这张飞娶了夫人,这夫人面对她们也能稍微客气一点,模样上虽然丑了一点,但男人的魅力和长相又没多大关系。 好一会儿,刘大炮才注意到张飞在后面跟自家侍女的眉目传情,忍不住皱着眉回头吐槽道:“虽然我对侍女向来比较大度,但你也稍微收敛一点啊,你要是有看上的你可以领走,但你不能跟谁都抛媚眼吧?要不我全送给你?” 张飞嘿嘿一笑,眼珠子居然都没转回来就道:“太多,养不起,我这不是在挑呢么,等我挑好了我告诉您,我这人不贪。” 秦宜禄忍不住笑骂道:“你特么当我夸你呢是吧。” “嘿嘿。” 秦宜禄索性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搭理他了。 分明就是在故意气他。 ‘丫这是想下班啊,我偏不让,站着吧你。’ 却是索性干脆在院子中闭目假寐了起来,让张飞站他后面罚站。 你爱抛媚眼就抛呗,就不信你敢在我的府上真脱裤子办事儿。 不过秦宜禄这会儿肯定也是睡不着的,贾诩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计策却是萦绕在秦宜禄的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真不愧是三国第一毒士,出的计策都是如此的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 杀王允啊,这三个字现在就好像是伊甸园的红苹果一样时时刻刻在勾引着他,卫将军啊。 所谓火中取栗,智者不为也,秦宜禄很清楚的知道这事儿的风险有多大,这谋划稍微出一点点的纰漏,让世人知道了,那他就只能和段颎一样从此投奔宦官,受天下人的唾弃了。 凭他现在的身份,势力,关系,以及先知的经验,说实在的三国群雄之中他已经走在最前面了,当不当卫将军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一旦将来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他必然是能咬下一大块下来,甚至是最大的那块鹿肉的,那又何必还要冒这个风险呢? 可是……这计策的制定者,毕竟是贾诩啊! 贾诩毫无疑问是三国中最顶尖的谋士,最关键是他已经足够成熟,奔四的人,正是心智和阅历巅峰的时候,其智谋绝不会比三国时来得更差。 要知道,贾诩真正的高光时刻还真不只是拿曹操遛狗,那毕竟只是战术层面的智慧,也不是脍炙人口的所谓乱舞,他劝李傕的那句话换个人其实也能劝得出来。 贾诩最让秦宜禄感到牛逼的事情是,他在长安朝廷任职的时期,曾实现了连王允都没做到的事,通过一些四两拨千斤的政治手段,让关东的群雄,包括曹操这样的忠勇之人,统统都承认了长安朝廷! 而且十分轻描淡写的瓦解了当时关东最强诸侯袁术的政治版图,略施雕虫小技就让陶谦与袁术反目,又因此逼得陶谦与袁绍结盟,连锁反应又使袁术和公孙瓒结盟,从而进一步的引发了二袁争霸。 说实在的二袁若是不反目的话这汉末天下大概率可能真的就要姓袁了。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一手轻描淡写,拨弄天下的本事,秦宜禄当真是羡慕的五体投地,日后那荀彧所使的驱虎吞狼之计与此也是异曲同工,不过说实话,感觉真不如贾诩使的妙。 奈何人家荀彧辅佐的是曹操,贾诩当时辅佐的是李傕和郭汜,烂泥扶不上墙,自然其成就也就远远不如荀彧了。 不过由此可知,贾诩绝不只是一个精通人心人性,只会耍小聪明的战术性人才,相反,此人能在一团乱麻的政治线团之中游刃有余,玩政治的水准还要在其玩阴谋之上,乃是一货真价实的王佐之才! 所以这计策,既然是贾诩所出,而且秦宜禄在脑海中已经反复权衡了许久了,越琢磨,他就越觉得此事确实是靠谱。 王允现在已经是宦官和党人之间斗争的一个焦点了,他若是死了,只需稍加挑拨,党人和宦官就会刀兵相向,一旦动起了刀子,秦宜禄就有把握让他们互相之间杀红眼,而他,也就有了把握能攫取得到最大的一部分政治利益。 眼下也确实是天赐良机,因为目前为止,南阳的黄巾朱儁还没平定呢,虽然已经被他弄死好几茬的渠帅了,人家也早就开始喊投降了,但朱儁就是不允许他们投降,非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负隅顽抗,他还偏偏就是打不进去内城,鬼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手上可是还有一校北军呢,这一校北军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 南阳离洛阳既然如此之近,又是还在打仗,那么伊阙关自然也是要放一校北军,用以防备从南面过来的流民、溃军惊扰洛阳的。 换言之,北军五校之中,有两校根本不在洛阳,剩下的三校之中,长水校尉是成廉,其麾下是刚刚整备好的,也刚刚扩编过的,再加上长水校本来也是五校之中兵力最雄厚的。 除北军五校之外洛阳城佣兵最多的自然便是城门校尉,城门校尉下边十二个城门司马中有,庞德和姜炯都在其中,况且这城门司马说白了都是看大门的,真出了事儿,绝大部分兵力摸不着头脑之下大概率都不会掺和进来。 而皇宫之内的卫宫司马不算,羽林卫和虎贲卫都贵光禄勋管,也就是杨彪,虽然这个上下级关系有点牵强,他也未必使唤得动,但羽林卫中也确实是有着大量的关西人的,关键时刻绝对能够用得上。 尤其重要的还是吕布这个金吾卫,管着武库,如果能够拉拢吕布上他的贼船,真闹起来秦宜禄可以第一时间武装自己,而其他人休想拿到重武器。 换言之,秦宜禄手中兵权已经占了洛阳兵马的三分之一以上,甚至很有可能超过了一半! 党宦之争,不动刀子的时候他其实插不上手,但真要动起刀兵,他还真的是想让谁赢,谁就能赢。 那为什么不是自己赢? 我又不是要谋朝篡位,只是想要个卫将军而已,又有皇后在暗中支持,甚至完全可以趁机……干脆杀死刘宏得了,到时候至少能混个辅政大臣之一。 而如果等朱儁平定了南阳黄巾,另外两校北军回师,再出了什么事儿,秦宜禄可是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当然,如此一来,三国的历史可就要面目全非了。 所以他现在又纠结了,事实上他还真是挺想苟着的,等四年后刘宏死了他也就熬出头了,甚至他还想过依旧让历史重演,他躲在董卓的身后,依旧让董卓来当这个乱政的混世魔王。 不过客观来说,姚明想躲在潘长江的身后藏着不被人注意好像确实也是挺难的。 如果比原本历史提前将近五年的时间点起天下大乱的这把大火,危险,但他相信贾诩的判断,相信自己可以捞取到卫将军的位置。但他所熟知的历史也必然会因此而面目全非,丧失他这个穿越客最大的倚仗,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十之八九他要取代的就是董卓那个角色了。 另一方面,如此的天赐良机就这样收手,他也不太甘心,而且硬要压着节奏还原历史的话,四年多的时间啊,他也确实是有点没这个耐心了,谁知道这四年的时间里又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变故?历史真的还能够还原么? 为将者,自当勇猛精进,做人做官既然都已经混到了现在这个地位,已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也早已经不是只代表自己这么简单了,他本身就已经代表着这天下最大的几个势力之一,还能指望去抱谁的大腿?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先知的那点信息早晚有吃完的那一天,历史的面目全非也是早晚的事儿,既然早晚要面临不可知的未来,为何不想想办法让这个先知结束的时候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 总之,陷入了这样的矛盾之中的秦宜禄,这会儿真的是纠结了,甚至于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已是颇为烦躁。 而张飞在后面见秦宜禄似乎是睡了,虽然也知道他是假的,却是索性让一个侍女给他搬了一个小胡凳,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瓜子儿,嗑了起来。 这厮跟自己混熟之后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而秦宜禄所不知道的另一边,却是万万也想不到,居然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做着和他们差不多的谋划! “奉先可听说了么?王允又被整了。” “这哪里会不听说呢?眼下这朝中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不过说真的,这王允也着实是胆大包天,居然连张让与黄巾私通的书信都敢伪造,你说他又没有兵权,比不得皇甫嵩那般受今上忌惮,不整他,张让乃至今上的颜面还往哪里放?” 郭嘉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听到的消息是,张让已经出手查这王允第二次了,都是用捕风捉影的罪行将他押回洛阳调查,查一圈之后查不出实证再放回去当官,过个几天再用一个新的理由再把他抓起来调查,呵呵,真有意思。” 吕布想了想道:“这说明一方面这个王允确实是身正,至少让张让抓不住他太大的把柄,不过另一方面,这也未尝不是在故意折辱于他啊。” “就是在故意折辱于他,哎~,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君侯,有没有想过……帮王允一把?” “帮他?世人都知这是党宦之争,我现在是关西派,躲都还来不及,哪有上赶着往前凑的道理?我跟这王允又不熟。” “金吾卫这个差遣,挺无聊的吧,看守武库,说起来好像是责任重大,但若是京中无事发生,这和普通的看守仓库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想过帮帮这个王允,送他上路,也免得受那些阉人的凌辱。” 第180章 哪还有什么历史? 东汉时洛阳的兵力分布和组织架构,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历朝历代以来最乱,也最不清晰的之一了,然而其实真较起真来,说白了也就和现代的一般高档小区里的保安结构也差不了多少。 城门校尉管的是洛阳城的十二个城门,相当于高档小区的路口保安,宫掖门司马属下七个司马是管南北两宫共七个大门的,相当于小区门卫,符节台相当于发门禁卡的,左右都侯就相当于是小区内的巡逻保安,平时啥正事儿都没有,就是负责在宫里咔咔走,南北两宫卫士令就相当于管理保安值班房的,同时也负责一些物业工作。 至于光禄勋麾下的武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羽林中郎将和虎贲中郎将,看着级别挺高,但其实就相当于小区内部别墅区的另一层保安,其主要工作还是看大门。 金吾卫,就相当于是小区保安的装备管理员。 说实在的这活儿确实也真是没啥意思,洛阳城物价又贵,住所又小,规矩却多,哪里比得上在外面统兵来得逍遥自在。 因此这官职吕布才仅仅当了几个月,就已经烦得不行,恨不得立刻离开洛阳外放,哪怕是平调去哪个边郡去做都尉,岂不也比日日在此看大门虚度光阴强得多么? 当然,这也就只是想想,他毕竟是刚升上来,而且走的还是军功的路子,根基并不稳固,就算是有机会再去打仗立功,到了他这个级别,外放的话也只剩下太守和刺史这两个职位而已了,去做都尉,其实都算是降级。 可他一个没啥根基的武夫哪那么容易混到实职两千石,不是说不可能,交州现在刺史都已经被绑架了,那边现在不管是太守还是刺史都有空缺,他要是想去的话还真是肯定能去,可他好端端的去交州干什么?去了还回得来么? 这份心思自然被郭嘉拿捏得死死的,此时如此一说,吕布一时间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我与王允无冤无仇,他一个党人,又没挡我的路,我又为何要杀他呢?难道我把他杀了,他的豫州刺史就能让我来做么?可我若是愿意投靠阉宦,不杀他,难道我还做不得一任刺史,或者太守的么?” “奉先想差了,咱都是下边带着把的爷们,如何能去投奔那些阉人?如果王允突然被人杀了,我想这京城搞不好真的会乱上一乱的,此次平定黄巾,京中不管是城门校尉还是宫中的左右都侯,乃至于十常侍都有不少人牵扯其中,北军五校之中也已经有了两校都不在京师,如此良机,说不定,这些党人就要趁势诛宦了呢?” “如果到了刀兵相向的地步,你所负责看守的武库便是重中之重,更何况金吾卫的七百人本就负责宫外巡逻,两宫七门之中只要有任何一门与你里应外合,你随时都可以杀入宫中充做先锋,同样的,你也可以第一时间挡住宫门。你说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宦官还是党人,谁会不用心拉拢于你呢?” “更何况,并州一派,素来特立独行,与关东党人,关西将门,都是若即若离,本就特殊一些,王允如今风头正盛,只要他活着,就必是并州一派的魁首,可若是他死了,君侯您若是借此再高升一步,将来,您不管要做什么事,能使唤的并州人只怕也能更多一些。” 吕布在琢磨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你是这样算计的,如此,岂不是火中取栗?我只是小小的一个比两千石,手中兵力不过八百,这么大的事情,我做不来啊,万一踏错了,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郭嘉笑着道:“如今这京城之中,兵力最雄,军中威望最高之人,不是你的旧日恩主吗?只要他保着你,谁能杀你?洛阳城的水啊,太深,你和他的根基都有些太浅,不如索性扬长避短,来个以力破巧。” 吕布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此事,要与秦公商量一番才行啊。” ………… 三日之后,朝会。 刘宏自黄巾平定之后,一改往日的懒惰,除了宣布要移驾南宫之外,更是坚持出席了朝廷的每一次朝会。 本来,朝会这种事秦宜禄素来都是懒得去上的,他这个光禄大夫当然有参加朝会的资格,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闲职,而且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儿是真的在朝会上去定的,除了冗长的礼仪之外,几乎就全是磨磨唧唧的废话。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主动的早早就进了宫中,就是想听听现在这些朝堂上的大佬们在说什么。 就见刘宏好奇地道:“秦宜禄?今儿个可真是有些特殊,你怎么也来上朝了?” 秦宜禄见旁人也都在瞅他,索性笑着道:“臣听闻豫州刺史王允似乎又被下狱了?” “大胆!!” 就见刘宏的身后,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突然厉声大喝:“河阳侯,是也要给王允求情么?” 此人自然便是张让了,此时他竟然在朝会之上如此失礼,显然也是真的着急了。 虽然自打他开始收拾王允以来天下世人为王允求情或是鸣不平的人就从来不曾断绝,但绝大多数都还是来自关东党人一脉,而且几乎全部都是文官,他对此也早有准备,斗呗,斗了一辈子了,他也没怕过。 然而此时这秦宜禄的突然开口,却是让他真的有点慌了,这秦宜禄手里可是真的有兵的,自杨赐病重之后这是真正扛起关西派大旗的人,更何况皇甫嵩已经通过查抄赵忠府邸表达了自己的政治态度,难道此时这秦宜禄也要彻底的倒向党人了么? 一时间,倒是颇有一些色厉内燃。 相对的,党人那边却是欢欣鼓舞,秦宜禄背后站着成廉,是北军五校之一,他本人更几乎可以说是目前洛阳朝廷中军功最盛威望最隆之人,若是也像皇甫嵩一样真心投靠,便是直接发动兵变,他们的把握也能大上几分。 秦宜禄却是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臣与王允虽然并不熟悉,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求情,只是据臣所知,这似乎已经是他第二次下狱了?却是实在是不知,他这是到底犯了什么罪,若是确实有罪,那就该罢职罢职,该流放流放,该杀头杀头,若是没什么证据,那就应该尽快让人家官复原职,现在这般抓了不判,连个罪名都糊里糊涂的,岂不是太儿戏了么?各地两千石要怎么想?朝廷法度是在过家家么?” 王允这事儿确实是问题很大,类比的话,好比如某个省部级官员,无缘无故的给人家双规,查了半天啥也没查出来,放了,结果没放两天又双规,查了半天又是啥都没查出来,而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过几天还是要再双规他一次的。 不说这事儿对王允来说是何等的折辱,这对国家的吏治是何等重大的破坏?公信力何在啊?! 说着,又转头看向崔烈道:“崔公,廷尉府一直都是你在管的,莫非是此中另有什么隐情,有什么关键的证据是我们不知道,或是事涉机密不应该我们知道的?若是有,您就知会一声,我们自然也就不问了,若是没有,崔公您是不是也应该给咱一个解释,也好叫天下人知道咱们大汉律法之公正?” 崔烈也是真没想到,这秦宜禄居然会奔着他来开这个炮,怎么个意思啊!真把我当阉党在打么? 尤其是一想到自家女人被杀,家宅也是被此人所抢,眼中几乎都已经喷出火来了,一甩袍袖,怒哼一声道:“子师兄关押在北寺狱,案也不是廷尉所审,此事关我何事?秦宜禄!你嚣张跋扈,竟指使手下抢我宅邸,杀我小妾,此事又怎么说!到底是谁,不将我大汉法度放在眼里?” 说罢这崔烈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冲着刘宏重重叩首道:“陛下,还请为微臣做主啊!” 秦宜禄却是好像没听见他后半段的控诉一般,依旧在自顾自地说道:“原来子师被关在了北寺狱,这恐怕不合规矩吧?难不成他和宫中的女子偷情了?堂堂一州方伯,不管犯了什么事,难道不应该由廷尉审理么?如此才能公正,不管审出什么来,都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啊,陛下,臣请求将王允转押廷狱,由崔司徒亲自审理。” “你……” “怎么,难道崔司徒以为,王允不应该去廷尉狱么?太尉,大将军,你们说呢?陛下您以为呢?” 见状,崔烈恨不得冲上来活撕了这他。 我特么也没得罪你啊!我甚至跟你压根就不认识,你搞我干什么啊! 因为崔烈是名门,名士,是地地道道的冀州党人,甚至是领袖的缘故,因此他虽然一时糊涂花钱买了这个司徒来做,但到底也是不能真的完全拿他当做阉党来打的,只是让他的名声有损而已。 而此时这秦宜禄此举,分明是要将他彻底逼成阉党! 而本来如袁绍等党人是不打算追着崔烈打的,但现在秦宜禄既然都已经站出来了,这又怎么能不配合呢? 于是纷纷站出来声援秦宜禄,尤其是洛阳令,更是站出来掷地有声的一口咬定那宅子是秦宜禄花钱买的,手续特别齐全,人也不是他杀的,整得那崔烈特别悲愤,几乎想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好一会儿,还是刘宏砸了东西才一锤定音地道:“好了,不管是北寺狱还是廷尉狱,都是大汉的司法所在,王允若是有错,自然会得到公正的审判,若是无罪,也自然会官复原职,张让,河阳侯说得确实也有道理,这王允到底有罪没罪,你们确实得快点调查个结果出来。” “喏。” 见状,秦宜禄笑了笑便退了回去,倒也没有强求,他今天来,就是单纯的做个立场表述而已,意思到了,有没有结果并不重要。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散朝之后,他正想找吕布探一探他的口风,却见吕布居然也主动朝他这凑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他聊天。 直到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才低声道:“君侯,与王豫州可是有私人交情?” “一共就见过那么几次,哪来的私人交情,不过是做个表态罢了,怎么,你有想法?” “此人既是活着,只怕是朝堂争斗永不会停歇啊,太耽误正事儿了。” 秦宜禄诧异地看了吕布一眼道:“你的意思是……” 吕布一咬牙,低声道:“我此前听人说,袁绍等人曾放言,王允若是在北狱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召集天下义士,进宫诛宦,也不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宜禄闻言,则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吕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此前跟你说过我要见的那个郭奉孝,你也一直没有给我引荐,这是成了你的谋主了?” 吕布一愣,随即苦笑着给秦宜禄施了一礼道:“君侯当真是神机妙算,奉孝他毕竟是个颍川人,也不能说是做了我的谋主,不过是因为这几年我在郭家做事,与他的私谊深厚了一些,因此有时会为我出谋划策罢了。” “这还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这谋略,很大胆啊,想他死?” “这……当然还是要看君侯的意思,布,自然是以君侯马首是瞻。” 秦宜禄闻言不禁苦笑。 本来还有点纠结呢,此时这吕布找他这么一说,却是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历史?哪特么还有历史呢? 郭嘉都跟了吕布了,也不知自己将来还能不降得住这头猛虎了,此时他既已找上门来,难道自己还能不考虑吕布的想法么? 如果自己不允,他会不会去找杨彪?甚至是去找袁绍、何进? 自己这蝴蝶,终究还是太大了啊。 “此事……听我的吩咐吧,有机会,还是带郭嘉来与我见个面,我想听听他的想法,王允若死,则党宦之争必然再上层楼,也确实是吾等武人用武之时,只是如何控制这烈度,我还是有些拿捏不准。” 第181章 王允身死,洛阳大乱 一阵阵秋意浓稠,红叶随着风悄悄地踏在洛阳城的每一条街道上,仿佛永远也扫不干净一样。 虽无具体的统计,也没到每年上计进京叙职之时,但结合各地官方的,小道的消息不难看出,今年大汉十三个州一百多个郡,收成和财税都必然会极其的难看,这也代表着今年,明年,甚至大后年,朝廷的财政状况将会变得极其的难看。 更要命的,则是冀州、兖州地区居然在入秋之后爆发了极大规模的瘟疫,尤其是最为严重的冀州地区,有些村子居然愣是已经变成了空村。 中原的百姓今年真的是有些过分的凄惨,先是持续了数月之久的黄巾之乱,导致人口流失过半,春耕也彻底的耽误了,即便黄巾平定的还能勉强算快,导致补种其实根本来不及,本就少了一半以上的收成。 本以为朝廷免了税赋,或许熬一熬还能挺得过去,谁知又碰上了刘宏说话不算数,估摸着交完了税赋之后也就剩不下什么了,现在再叠加这样一波大疫,尤其以冀州最为严重,居然还要耽误宝贵的秋时去帮皇帝运送木料、石料,以做修建宫殿之用。 对于绝大多数暂时还没死的老百姓来说,恐怕心里都在琢磨这个冬天还怎么熬的问题,尤其是对那些黄巾降卒而言,只怕这个冬天是怎么熬都熬不过去了。 理所当然的,曾经切实治过病,救过人的黄巾符水在冀州这片太平道最为流行的土地上又一次的死灰复燃了起来,曾经一度已经断绝的口号,又一次断断续续的喊遍了河北大地,黑山之中,无数或大或小的毛贼又一次的崛起,冀州大地上,又一次的处处烽烟。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就显得秦宜禄此前饶恕黄巾降卒的这个事儿特别特别的愚蠢,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他像历史上皇甫嵩一样砍下几十万个黄巾贼的脑袋堆成京贯的话,至少少了这几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冀州和兖州的压力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而面对如此大疫、大灾,中枢却是没有一丝半点想要赈济灾民的想法,税赋照收,建材照运,所做的唯一一件实事儿,便是朝廷召开了朝会来探讨皇甫嵩作战不力到底该不该议罪。 然后这原本很实际的问题,就又特么的变成了党人与宦官们针锋相对,一点屁用都没有的大吵架。 似乎每一个生活在洛阳的人,心里都有着一股很大的戾气,据秦宜禄所知,这段时间洛阳城黑市上武器的价格居然都大幅度的涨价了。 长秋宫内。 秦宜禄在辅导完了刘辩的课业,又与何后深入交流之后,穿好了衣服,却是并没有马上走人,而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给自己烧水煮茶。 何后见状也很是诧异,笑着道:“往日你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怎么今日你还有心思在我这喝茶?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秦宜禄笑着看了何后一眼,又转而看向了窗外,不由得感慨一声道:“要变天了啊。” “变天?” 何后连衣服都没穿的下床,看了窗外一眼道:“也就是有点风,我却是看不出这天是变在了何处。” “皇后手中,除了张让和赵忠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合手可用之人么?” 何后见状,却是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渐渐收敛了起来,转而变得异常严肃,死死地盯着秦宜禄。 “你干了什么?” “等一等,你差不多就能知道了,坐,喝茶。” 何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先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将衣服给脱了去,重新在柜子中翻找了半天,居然命人将其玄色的礼袍翻找而出,不嫌繁琐的穿了上去。 这才以一个标准的坐姿跪坐在秦宜禄的对面,笑着道:“无论这天下发生任何事,只要我还活着,我都依然是大汉的皇后。” 秦宜禄则依旧是笑呵呵地模样,将斟满茶水的茶碗推送过去道:“皇后,饮茶,小心烫。” 又过了一会儿,忽有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敲门道:“启禀皇后,门外有一三署郎官,自称河阳侯谋主贾诩,要求见皇后。” 何后闻言微微觉得诧异,却是还不等她脑子稍微转一下,秦宜禄居然越过她开口下令道:“此人确实是我谋主,请他进来吧。” 何后闻言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了秦宜禄。 “微臣,请皇后观看一场好戏。” “河阳侯胆量着实是比朕想的还要更大一些,但愿,只是看戏。” 不一会儿,贾诩弓着身子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君侯,皇后,小人刚刚收到了消息,王豫州在北寺遇刺而死。” “凶手可有抓到?” “未曾,不止是凶手没有抓到,就连人头都不翼而飞。” “哎呀!居然连人头都已经不翼而飞了?那文和你说贼人砍了他的人头干什么?” 却听砰得一声,何后一巴掌狠狠排在了桌子上,小眉毛一皱,骂道:“秦宜禄你到底要干什么,此时此刻在此地让你的人还跟我打哑谜有意义么?你既是在我长秋宫中行事,难道朕还能躲得开么?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宜禄闻言也不恼,依旧是笑着道:“文和,若你是贼人,你来谋划的话,这王豫州的脑袋砍下来,能有什么用?” 贾诩闻言平静地道:“若我是匪首,或许会将王豫州的人头游街示众,玄首城门,高呼,得罪过张常侍的人一定会不得好死,尤其是两个地方,还要提前安排好自己人,一个是尚书台,一个是太学府。” “尚书台中,有着大量的从全国各地而来的,青年吏员在做郎官,其中还有一些是三署郎,太学就更不用说了,自今上修熹平石经之后,也有一些门生。” “这些青年的世子不但年轻,易冲动,而且有些聪明人一定会急于表现自己的政治立场,说白了就是求名,而不惜命,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有志之士无不是心忧国事,对阉宦也是深恨之,若是有人带头,说不定,就会从台中组织起来冲击禁中,若是能冲破嘉德门,此事,自然也就能将满朝文武,包括大将军,杨公、袁公在内,满朝的重臣都拉下水。” “嘉德门?!” 何后闻言愈发的气恼,胸口不禁一起一伏,嘉德门不就是他这长秋宫的属门么?只是她到底不是个一般的女子,见秦宜禄如此做派,心知这分明是木已成舟,倒是迅速的冷静了下来道:“你要我配合,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皇后大可以安心,长秋宫中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到皇后与大皇子,万一因此事惊扰了圣驾,今日之事,尤其是禁中之事,自然还要由皇后您来主持大局。” “就是说今天这场乱局,台中归你,禁中归朕?” “北军的羽林骑中,共有近一半左右的关西人,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剩下的一半,只要你动作够快,应该也都能听你的,禁中的兵力就这么点人,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武库在咱自己手里,随时可以武装,不过省中的兵力我就不知道了,想来皇后多年经营,危急关头,应该也能用得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要做党人的一把刀子么?诛了宦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根基浅薄,空有一点兵力,不可能斗得过汝南袁氏,还是说,你会甘心做袁家的门下走狗?” “我可没想着诛宦,就是大事临头,自发的,来保护皇后和大皇子的安危而已,皇后放心,有臣在,不管外边乱成什么样,都一定确保您无事,只是……禁中的事,臣就真管不了了,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也跟臣没有关系。” 至此,何后也终于明白了秦宜禄的全部意思,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能不能换个方向,非要攻打嘉德门么?我的好弟弟,如此,你我之前的这点事,如何还能瞒得住人呢?我只是个女流之辈,这刀光剑影的,我怎么能行啊。” 秦宜禄闻言依旧笑着道:“陛下就算知道了咱俩的事儿,我量他也不敢杀我。” 至于他敢不敢杀你,那就不知道了。 好半天,何后才道:“张让,赵忠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否则,就算是陛下驾崩,辩儿登基,也不过是一个傀儡。” “皇后说笑了,有大将军在,车骑将军在,还有我在,如何就是傀儡了呢?” “我哥和我弟空有其名罢了,至于你?呵呵,也就只有脱了衣服的时候还听话一些,裤子提上,可怕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呢,这是我的条件,你若是不同意,那便鱼死网破吧。” 秦宜禄想了想,也知不能逼迫太过,便点头道:“我只能保证今天长秋宫内是安全的,长秋宫之外,我保证不了。” “足够了。” 说罢吩咐身旁侍女道:“立刻命张让与赵忠两人来长秋宫中,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他二人相商,告诉他们,无论是天大的事,都必须给我过来!” 当然,若是他们不肯过来,那她也没办法了,两个奴才不听她的话,那就活该去死。 秦宜禄则是伸手拍了拍贾诩的肩膀,笑着道:“紧张么?” 贾诩则露出一丝苦笑:“君侯魄力,的确是让人震惊,若说不紧张,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臣自信臣的谋划,只要执行不出大的纰漏就一定能成。” 说实在话,贾诩原本的设想本来是挺简单的,就是激起党人们的冲动让他们诛宦,然后由秦宜禄带着兵马进行违和,既不让党人们惊扰了圣驾,也不让阉宦们大肆屠杀党人,如此,凭借这个功劳应该也能做个开府的卫将军。 哪知秦宜禄居然比他想的还要大胆,仗着他与何后的关系,居然打着与这何后强行合作,干脆换个皇帝的心思。 偏偏这贾诩在了解他与何后的这层关系之后,居然还觉得此事可能还真的是可行,唯一有些让他拿不准的,也就是不太清楚何后对禁中的掌控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强,亦或是这个女流之辈到最后会不会掉链子。 然而秦宜禄对此却是信心十足,毕竟,他与这何后偷情都这么多回了,也越来越明目张胆,对何后在禁中的统治能力大致也是心里有数,既如此,贾诩自然也就趁势修改了他的计划,到最后看到明显已经胆大得多得多的兵变计划,他自己都感到一阵阵的骇然心惊。 另一边。 随着王允的人头被游街示众,速度之快让宫中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刚到尚书台,尚书台的一众郎官便全都疯狂了起来,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群情激奋的便冲向了禁中,有的手中拿着砚台,有的手中拿着板凳,乍一看也真是看不出这是要闹兵变。 恰好今天在尚书台执勤的是尚书卢植,他与王允是老交情了,听闻他身死的噩耗,心中本也在悲痛之中,心想着,让这些年轻人稍微闹一闹,能给朝廷一点压力也挺好,索性也就没有去强行压制,而是顺着人流一同直奔嘉德门走去。 至于为何是嘉德门,他还真没想这么多。 “为国除贼!为国除贼!” 本来么,一群世子,拿着的也都不是正经兵器,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把事儿闹大的,毕竟负责嘉德门守卫的北军只要不缺心眼,也不会真的冲这些尚书台的人拔刀相向,这可都是有背景的,随随便便一个什么人可能家里就是累世两千石。 结果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啊。 “是卢将军!” “卢将军带兵了!” 突然有一人高呼一声:“愿誓死追随卢将军!” 然后,明明有一百多人守卫的嘉德门,居然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了! 见状,嘉德门的这些守卫一脸懵逼,卢植本人,则是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然后就见秦宜禄缓缓的从门内走出,突然大喝一声:“卢植!尔等佣众而来,是诛宦,还是谋反?!” 秦宜禄怎么从长秋宫里出来啦!! 这下,他就是反应再慢,也知道自己这是入了套了,然而骑虎难下,难道他现在还能哈哈一笑说一句误会,就退回去么?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是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壮节兄,奸佞当道,国之不国,阉宦不除,国泰难安,还望壮节兄能以大局为重。” 第182章 兵变,逼宫 “诛宦!除贼!报国!!” 皇宫之内一片混乱,而即便是皇宫之外,现在也已经是乱作了一团,类似的口号此起彼伏,大有要将天都翻过来的趋势。 随着王允的人头被示众,太学的学生最早被煽动起来上街开始放声疾呼,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居住于城外士乡聚的游学世子们,居然也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一窝蜂的涌向了中东门,而中东门的城门司马正是庞德。 城外的武器和人员管理就不是非常严格了,很快的,便足有二百余人的组成的游侠冲在了世子队伍的最前面,手持着火油等物疯狂的朝着中东门砸去,口中还不禁高呼: “今日阉党杀王允,明日被杀的便是皇甫将军,尔等不闻,皇甫将军已经被议罪了么?大汉的将士们,尔等要助纣为虐么?今日不诛阉宦,明日杀皇甫公,后日杀秦公,天下纷扰,尔等是要追随没卵的阉人征战么?” 没等喊完,就见城楼之上的庞德大喝一声:“说得好!!弟兄们,今日事非为王允,实为皇甫公也,阉宦不除,天下不宁,听我号令,开城门!请弟兄们进城,面君,痛陈阉宦之害啊!” 庞德这一支兵马此前还真是跟皇甫嵩的,平定黄巾之后皇甫嵩本人虽然留在了冀州,但他麾下的兵马也是解散了大半的,其中的北军自然也就被秦宜禄一并带了回来,京中空虚,四处缺人,便安排他做了这中东门的城门司马。 本来么,这皇甫嵩带兵就挺有一套的,至少是不克扣军饷的,也能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即便对于他们这些北军来说谈不上什么个人威望,但大家至少也都挺念着这位将军的好,朝廷要议罪皇甫嵩治他的罪,这个大家也都是听说了的,洛阳城一共也就这么大,朝堂之上哪里还有秘密呢? 正常来说这种时候大家肯定是不敢开城门的,毕竟这是职责所在,但这里是中东门,正对着的是士乡聚,谁都不傻,谁又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全国各地赶来的孝廉,多少是豪商巨贾之子,谁又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朝中大人的谋划,谁又知道今天之后这朝廷又是要由谁说了算的呢? 此时这庞司马既然说了开城门,虽然都觉得此事似乎不妥,但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大家也不过是执行命令,何错之有? 当然,洛阳城外的这些游侠,也即是社会闲散人员,也是有一定武装的,这些参与计划的其实都是吕布找的人。 然而过了中东门,一水之隔便是永和里与步广里,也即是朝中绝大多数达官贵人所居住的府邸,进了门中,因为隔着河,虽是无法直接骚扰这些贵人们的府邸,所以直接便索性在庞德的带领下大家开始攻打南宫的苍龙门了。 然而城中贵人们对于他们的举措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而此时此刻,永和里和步广里自然也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所有人全都跟无头苍蝇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不断有消息传来说:“太学暴动了,在攻打开阳门,士乡聚暴动了,在攻打苍龙门,连特么尚书台都暴动了,在攻打嘉德门?” “什么?嘉德门被攻破了,领头的是尚书卢植?!” 别说这些朝堂大佬了,就是三岁小孩也看得出来这事儿肯定是早有蓄谋,有意为之了,若是没有预先准备,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 这是哪位英雄好汉做得谋划? 这次好像是真的能诛宦啊,至少目前来看,好像事情的进展比当初陈藩窦武之时要顺畅得多啊,当年年的陈藩窦武也就只是闹到了台中,这一次,这是直接闹道禁中去了啊! 所有人都相信,这袁绍一定是已经暗中控制了至少一支北军,否则他怎么敢闹这么大?这,岂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么? 事已至此,眼下这就是站队的时候了,此时如果不站出来,万一事后被误以为是阉党,那可如何是好? 再说大家本来就恨那些阉宦恨得牙根痒痒,有此良机,一个个的完全就兴奋了起来,无论官职大小,纷纷带着家丁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出来了。 袁绍本人也是懵的,这特么是谁干的?不是我啊! 然而眼下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能怂了,反正不管是谁干的,最后刘宏肯定是要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的,甚至整个洛阳城,恐怕也都已经默认这事儿有他在背后策划了。 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他好像就已经到了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干就完了。 而且袁绍在京中还真是早有准备的,他的府上有足足两百名死士! 看上去好像不多,但其实吕布这个正经持金吾手中也就七八百人而已,关键时刻还不一定都能听他的,两百敢死之士,在关键的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于是袁绍带着自己的两百死士就直直的杀向了大将军府,在一众官员的见证之下,率先朝何进跪拜了下去道:“大将军!阉宦无道,擅杀忠良,京中有识之士皆已拍案而起,大将军还要犹豫么?” “这……” “嘉德门都已经攻破了!大将军还要犹豫么?难道诛宦之功,大将军欲要让与骠骑将军不成?” 最后这一句话像一柄尖刺一样刺入了何进的胸口,他也知道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袁绍在主导,现在来找自己,不过是想借一下自己这个大将军的名义罢了,然而这个名义也不可谓不重要,万一自己不从,这袁绍找了董重,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立了刘协做太子,他就可以干脆抹脖子自杀了。 不由得苦笑道:“本初兄好谋划,瞒得我好苦啊,这么大的动作,我居然连点风都没有察觉,佩服,佩服。” 袁绍:“…………” 好像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了。 “也罢,事已至此,接下来如之奈何?” “请大将军令,调北军按兵不动,大将军随我等,先取武库,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便是吸取了窦武的经验教训了,造反这种事儿,北军能不用就尽量不用,毕竟北军的本质上还是大头兵,谈不上什么政治立场,很容易只因一纸诏书而动摇。 武库的位置在洛阳城的东北角,与太后所居住的永安宫只有一河之隔,众人乱乱哄哄却又杀气腾腾的来到武库之时,就见吕布已手持方天画戟,身骑高头大马,画戟之上一颗人头,不是骠骑将军董重又是哪个? “贼子董重,阴谋反叛,意图攻打武库,已被吾所斩杀,尔等来此,意欲何为?” 却是把袁绍何进等人都给震慑住了。 何进忍不住回头冲着袁绍吼道:“这吕布是你的人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倒是跟我说明白一点啊!” 袁绍也懵的很,此时他的脑子飞速转动都已经快要炸了。 杀董重,这是往死了去得罪太后,甚至是得罪天子,那按说他就不应该是阉宦一党了,可问题是他也不是自己人啊。 就算是袁绍自己谋划,也是万万不敢将董重这个太后的亲弟弟,刘宏的亲舅舅无诏而诛的,除非…… “吕布!你家大人何在?秦宜禄,你出来答话!” 吕布闻言只是微笑,将手中本是用作礼器之用的方天画戟平平的举起直指袁绍,用董重的人头对着袁绍道:“董重作乱以斩,尔等也欲谋反耶?” 袁绍则是一声冷笑:“造反的是我么?还是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说罢,却是转而看向何进道:“大将军自过桥去,我就不信他吕布还敢伤了您不成?” 何进:“…………” “大将军!!此非是诛宦,实为诸君啊!” “你……你要诛君?” “不是我,是秦宜禄!” 何进一脸懵逼,愣是完全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特么的乱啊! 没等反应过来,突听到远处马蹄隆隆,呼喝连连:“玄牝之道,源源不绝,忠义所在,生死相随。” “秦宜禄的玄牝义从,成廉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本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宜禄他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他……” 没等说完,就见远远的成廉骑坐在玄色骏马之上,高呼道:“启禀大将军,骠骑将军董重谋逆,现已伏诛,然而陛下遇刺,现在生死不知,我家大人已至长秋宫保护皇后与大皇子,大将军拥兵来此,是要抢了武器进宫作乱,还是要护皇子登基?” “陛……陛下遇刺了?” ……………… 说回此前,就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前,嘉德门城门大开,卢植一脸懵逼的进来后看到了秦宜禄,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却渝又不得不跟着秦宜禄的节奏往套子里钻,当即确实是也没别的法子了,本能的便高喝一声道:“河阳侯为何会在长秋宫之中,是要阻拦我等,还是要与我等同往?” 而秦宜禄则当即大喝一声道:“京中大乱,疑有宵小之辈趁乱生事,故而率兵进宫,护卫皇后与太子安危,尔等是诛宦,还是谋逆?” 说话之间,白虎门突然洞开,三百名早已准备好的玄牝义从冲入宫中,不一会儿,便已和原本守护此地的羽林、虎贲两军汇合,大多数人都是不明就里,但何后却已经身穿玄色大袍,一手持着宝剑,一手牵着刘辩,于御道之上缓缓走出。 秦宜禄,加上何后,再加上皇子刘辩,这仨人都站到一块了,又有早知详情的玄牝义从带头,呼得一下,长秋宫中的千八百兵马就全都跪在地上为皇后献上了忠诚。 卢植见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时间槽点太多,实在是有些不知从哪开始吐起。 俺们这是刚开始作乱,大哥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长秋官的?再说你丫要是忠心护主,第一目标难道不应该是去北宫救护天子么?第一时间救护皇后是几个意思?另外太子又是什么鬼? 这会儿他已经反应过来不是味儿了,然而他们一群尚书台的办事员,面对这般阵仗,一时间确实是脑子不太会转了,又哪敢再去挑剔秦宜禄的不是。 而何皇后这会儿领着刘辩上前,同样朗声道:“卢尚书乃是有大德之人,既只为诛宦之故,咱家愿带尔等去北宫面圣,痛陈其中厉害,还望尚书心念忠义之道,莫要伤害我们母子,也莫要伤我长秋宫中门人。” 卢植:“…………” ‘咱这是谁伤谁啊,我一个纯纯的文官,何德何能能伤得到你啊。’ ‘不对!秦宜禄分明是要闹兵变!他……这是要诛君,而我,我……成了反贼之首了?’ 反应过来也没用了,大势已成,何后直接领着这几百个人便上了复道,口称诛宦,上去的时候,复道上的守军都是懵的。 看了一眼秦宜禄、何皇后、卢植,嗯,关西派、关东派、皇后皇子,以及近百个尚书台的郎官都在,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加入他们准没错。 所谓的复道,其实就是南宫与北宫之间的一个天桥,过了天桥,便是北宫,而北宫的南边,则是北台,同属于台中,说白了就是尚书台等朝廷衙门安置在北宫的办事处,有一些值班人员负责对接工作。 这会儿这大汉两宫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已经跟无头苍蝇一样了,这会儿见卢植亲自带着人下来,身后又跟着皇后,嘴上又喊着诛宦的口号,尤其是不知是谁来了一句:“白面无须者为宦官!” 吓得有些郎官连忙将裤子脱下来以证清白。 再然后大家稀里糊涂的就合流了,有些郎官根本也不用下令,自己就拔起刀子来冲着身边的宦官砍杀了起来,高呼为国除贼。 毕竟北宫的防御体系,就仨,虎贲、羽林、三署郎,省中确实是有几百个武装宦官,可难道还能真指望他们打仗杀人么? 三署郎都是官宦子弟,天然就是党人,羽林郎是各地军中优选,至少有一半是关西人,另一半也基本都是关东派的豪强世族子弟,真正忠心耿耿的也就是虎贲骑……都不太好说。 不到半个时辰,崇政殿、章台殿、德阳殿、寿安殿已相继失守,诺大一个北宫,刘宏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处可去,不得不困守于彰德殿的孤城之中了。 “皇……皇后?他怎么,和卢植那些人搞在一起了?张让!赵忠?!尔等何在?来人,快传朕的诏令,命北军五校进京救驾!” 第183章 变天 救驾,是不可能救驾的了。 很快刘宏就收到了军情汇报,说是成廉已经尽取洛阳武库,借口董重谋逆,已经将整个北宫都围困了起来,大将军何进下令,说是自己已经死了,正在攻打玄武门,要扶持刘辩登基。 “这是谋逆!皇后,皇后也谋逆了,还有张让赵忠,他们也弃朕而去了么?等朕杀出去,朕要把他们都杀了!” 刘宏不禁咬牙切齿的说着狠话,双目赤红,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然而此时这位九五之尊,却是哪还有什么办法呢? 南边,秦宜禄,卢植,何后三个人在攻城,北边的大将军何进在攻打玄武门,任何一路先攻进来,仅凭章德殿的这点守卫都抵挡不住。 逼得急了,这刘宏也不愧是刘秀的子孙,手持宝剑,身穿龙袍就爬上了城墙,冲着城外的军队大声呼喝:“朕在这儿!将士们听朕的号令,杀反贼何进、袁绍、吕布、成廉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啊!皇上!” “皇上。” “皇上没死。” 何进本人也被吓得肝胆沮丧,就感觉有大锤在砸他脑袋一样,直砸得他六神无主,哆哆嗦嗦的,本能的就两腿发软。 “皇上……皇上……” 却还是陪在他身旁的成廉幽幽地道:“大将军,事已至此,您便是束手就擒,全家又安能还有命在?退一步,万丈深渊,进一步,权倾天下,您不会是真打算放下武器投降吧。” “可是……可是……将士们……” “大将军一声令下,至少玄牝义从愿意身先士卒。” 所谓骑虎难下,何进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秦宜禄给耍了,说好了是诛宦的,怎么诛着诛着就变成诛君了呢? 但是正如这成廉所说,就算是明白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是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 “将士们不要被他古惑,今上已经驾崩,此人是假的。” 袁绍这时候也在一旁大喊:“大胆阉贼,竟敢假冒九五之尊,汝等可知,此乃诛九族之大罪!” “何进!你个狗贼!!你本不过是一屠户,朕真是瞎了眼,居然提携了你们这一对狼心狗肺的兄妹,朕的大汉将士们,你们真的要杀了朕么?尔等这是在造反!放下武器,朕以祖宗社稷发誓定对尔等既往不咎!” 没等说完,军阵之中已经传来了阵阵擂鼓之声,成廉率领的玄牝义从当先出击,同时纷纷大喊着:“弟兄们,杀进去,荣华富贵,杀不进去,夷灭三族。” “假皇帝说得话能信么?杀了他!” 袁绍见状也干脆自作主张的大喊:“破城之时,西园及永安宫中金银财宝,尽归尔等取用,杀啊!!” 众北军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且不说大家平日里也没几个见过刘宏的,都不知道刘宏长什么样,就算他是刘宏,可是刘宏说话不算数谁不知道啊! 不管了,杀! 不大一会儿,就见吕布从武库中找来了强弩分发给麾下将士,二话不说对着城头就开始放箭,吓得刘宏连忙又躲了下去。 而又过了没多大一会儿的时间,便可以清晰地从玄武门外看见,北宫之内已经飘起了滚滚浓烟,北宫,居然已经失火了。 这火自然是秦宜禄等人放的。 何进他们从玄武门攻打,打的那是宫城,其进攻难度其实并不比直接攻打洛阳城的外城墙来得更低,刘宏手中虽只有几百宦官武装和不到一百人的虎贲郎,但是太监宫女什么的拿起武器也是能守一守的,何进的手里毕竟没有真正的攻城器械,只能是采用最笨的蚁附攀墙之法,一时之间攻势也并不算特别顺利。 秦宜禄从南往北打就好打多了,他人就在北宫呢,属于是从台中往禁中去攻打,禁中虽也有一道宫墙,但这道宫墙说白了是防备宫女和侍卫偷情的,这能有多高? 眼瞅着久攻不下,秦宜禄也忍不住有些焦躁了,所谓夜长梦多,宫廷政变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个快字,一旦节奏被拖延下来,就极有可能被逆风翻盘,窦武的下场,毕竟是前车之鉴不远。 正所谓,我领导的领导不是我的领导,东汉这个王朝,那是有着极其丰富的宫廷政变经验的,后期的话平均二十年一次,频率上直逼唐代。 一个老一些的北军一声中经历三次宫廷政变也是有的,上一次跟随窦武搞过政变的北军大多数都还在位呢,经验都老丰富了,每一个基层的北军都有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人可以真的长时间获得北军的忠诚。 时间拖得长了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毕竟现在洛阳城中是有三个校的,成廉所控制的长水校尉部只是三校中的一校。 尤其是刘宏穿上黄袍开始站在玄武门城头之上喊话之后,不止是秦宜禄,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禁焦躁起来了。 但是打,一时又打不进去。 秦宜禄一时也是发了狠了:“放火!烧!” 直接将火把跳起来扔墙里面去。 除此之外像是什么衣服啊之类的所有能烧得起来的东西统统都给扔进去。 木制结构的宫殿,一旦烧起来就很难扑灭了,当然,禁中的放火设施也是十分完备的,但救火灭火都需要人手,秦宜禄他们这边一直扔,总有漏网之鱼能烧得起来,况且人都忙着救火,自然也会分散守城的兵力,也自然会让这些本就没受过军事训练的宫人手忙脚乱。 很快的,汹汹火势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而何进所指挥的北军兵马也是越爬越高,眼看着便真的要杀进城去,定鼎乾坤。 “何进!袁绍!秦宜禄!尔等篡位谋逆,他日青史之上,必要尔等遗臭万年,朕,在下面等着你们!” 说罢,却是纵身一跃,直直的从玄武门上跳了下来,吧唧一下摔死了。 见状,还是成廉心善,顺手在他脸上砍了几刀,这才吩咐众人将这个胆大包天,居然敢假冒天子的贼人身上的龙袍扒下来,拖下去喂狗。 “奉先,看顾着点火势,莫要让这火,烧到台中啊。” 至于这彰德殿,以及其附属的和欢殿、安福殿等附属宫殿,那自然就让他们烧就是了,不烧干净了,万一有个活口,胡乱说话可怎么得了? “大将军放心,末将明白的,眼下大事已定,还请大将军速携太后与陛下去章台殿登基。” “嗯。” 何进这会儿心思也放下来了,只是回想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却不知怎的,居然也并不是特别开心的起来。 想来想去,只剩下长长的一声叹息了。 这场政变来的是如此突然,去的也是如此的突然,即便是何进、袁绍、卢植这三个亲历者也多有困惑不解之处,而除了这仨人之外,其余的大臣大多都是一头雾水,那些参与兵变的北军将士们,则就更是一脸懵逼了。 事儿都办完了,他们也没搞清楚这场兵变的策划和主谋到底是谁。 名义上,大家的领导之人似乎是何进?是何进造反了么? 不过何进到底是块什么料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凭他的根基,有这个能耐联络北军、金吾卫、卫屯司马、羽林骑么? 那是袁绍? 可怎么感觉这事儿何后也参与其中了呢? 另外秦宜禄这是也倒向党人了么?这次政变成功的两大关键,吕布和成廉可都是他的人,他本人也在长秋宫一直和皇后在一起。 为什么事发之时他会和皇后在一起? 所有人都是懵的,但总之,所有人也都认定今天这事儿肯定不会是一个巧合,分明是蓄谋已久。 那作为这事儿导火索的王允,到底是谁杀的? 好吧不重要,皇帝都已经死了,谁还顾得上什么王允啊。 名义上,造反的这个罪名肯定是要推到董重的头上的,写到史书上,肯定是这样的:王允伏诛,群情激奋,尚书台郎官和太学学子们激动之下硬闯宫门,宦官们人心惶惶之下心生歹意,勾结骠骑将军董重挟持天子,抢夺印信,意图发动叛乱。 庆幸在董重亲自攻打武库之时被持金吾吕布亲手杀死,大将军何进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当机立断,力挽狂澜,率兵平定了叛乱,可惜,来晚了一步,陛下已遭受宦官的毒手。 完美。 至于这套说辞天下人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另一边,卢植望着彰德殿的熊熊烈火,也是不禁在松了口气之余,又忍不住一阵阵的黯然神伤,却是没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涕泗横流了起来。 “想不到我卢子干忠义清廉一生,居然也沦做了逼死君上的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是董重,你是扶保新皇登基的从龙忠臣,别闹。” “壮节兄好算计啊,厉害,太厉害了,这么多人都被你算计在鼓掌之间,明明事是你做的,却把自己几乎摘了一干净,佩服,只是我真是想不通,你这是图什么呢?接下来呢?又打算如何去做?我可不信,你会没有后手。” “北军之中还有一射声校尉部和屯骑校尉部没参与今天这事儿,趁着何进和袁绍在忙,咱俩带着太后旨意,一人一个将其分了如何?你要哪个?” “…………” “你不会是打算不要吧,党人中就属你有点军功和威望,你要是不跟我争,两校可都是我的了,我一个人控制三个北军校尉部,这不是让我权倾朝野么,这多不好意思。” “我要屯骑。” “行,那我要射声。” 说着还拍了拍贾诩的肩膀道:“今儿这一场大戏,你这总导演该站在台前让人认识一下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来替我送新皇登基。” “喏。” 然后秦宜禄笑着摸了摸刘辩的脑袋,还捏了一下他的小脸道:“要做一个好皇帝哦。” 刘辩则是瞪着俩大眼珠子死死盯了他半天,才道:“是,老师。” 秦宜禄心情大好之下,却是放声大笑,扬长而去,带着张飞和一百义从去收复射声校尉部去了。 收复的过程其实也特别的简单,就是高喊一声:“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奉太后诏,点兵马攻打永安宫,清缴逆贼。” 然后大家就一点都不排斥的跟他走了。 毕竟董重都已经背锅了,那董太后自然也就不干净了么,谁都知道他和皇后不和,现在刘宏死了,接下来朝局上最主要的矛盾肯定就是刘辩和刘协谁来继承皇位的问题么,弄死太后,哦不,是太皇太后大家心里都舒服,这也算是个功劳么,也算是大家都参与参与么,还没有风险,多好。 更何况,天下人都知道董太后这人爱财,敛财 成性还贼吝啬,二十年来积攒下来的钱财都放在永安宫中,破了永安宫,稍微伸一伸手,随便捡点什么金银珠宝揣兜里,那不顶的上好几年的军饷? 皇帝都死了,谁还会对太后有什么忠诚,再说大家都是从战场上刚回来的,秦宜禄此前持节的时候也使唤过这些北军,个人威望也够,一听说他要带大家伙去永安宫抢钱,一个个的自然是欢欣鼓舞,争先恐后了,就算是有些不太像动的高级军官,也拗不过大势。 至于说董重是不是真谋反,他谋反的话跟董太后又有什么关系,正常人谁会支持自己弟弟杀自己儿子,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自然也就在全军将士群情激奋的爱国除贼的热情之下被忽略不计了。 事后只需将校尉扔出去当个太守之类的,另安排一自己人当这个射声校尉,这一部兵马就算是他的了,就算谈不上嫡系,至少也能不靠兵符指挥得了。 反倒是卢植这人要讲忠义,要讲名声,要讲个规矩,那你当好人去呗,反正射声我是收了,回头那屯骑跟你还能不能一条心就不知道了。 而对于何进与袁绍等人来说,就算是明知道秦宜禄在收复射声校尉部这会儿也顾不上了,疾步匆匆的就赶去了章台殿,便见刘辩都已经坐在龙椅上了,心中不禁稍稍有些安心。 只是抬眼一瞧,却是大吃一惊:“张让!赵忠!你们两个狗贼没死?!” 却见贾诩微笑着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此次骠骑将军与阉宦谋逆挟持天子,多亏了张、赵两位深明大义,力挽狂澜,若非如此,太后与新皇安能无恙?此乃无罪而有功是也,就算是以前他们二位有什么过错,看在这救驾之功的份上,难道还不可赦么?” “你是谁。” 贾诩闻言没说话,却见一直站在何进身后的成廉开口道:“此乃河阳侯府上谋主,文和先生,还希望大将军,和本初兄能给我家兄长一点薄面。” 第184章 加官进爵,卫将军! 袁绍只感觉自己几乎都快要吐血了。 就连何进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 明明万般的事由都是因为宦官而起,今天这一遭本来也全都是为了诛宦这两个字来的,结果忙活了大半天,皇帝死了,彰德殿及其附属宫殿全都烧了,最大的两个宦官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太后身旁。 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后!” 袁绍忍不住上前,大声呼喊道:“太后!国之将乱,都是因为宦官,宦官之恶,首恶便是张让、赵忠,若是太后感念他们今日有救驾之恩,至多将其遣送出宫,发回原籍留其一条性命便是,留着他们在身边,是要继续祸乱天下么!” 见状,何后瞥了一眼道:“陛下年幼,朝中之事,还需要朕来辅佐,朕是女流之辈,身边若是没有亲信的宦官,恐怕不太方便,张让,赵忠,都是有忠心的,纵使是以前有些过错,也都已经过去了,阁下非要我赶尽杀绝,是想将朕永远关在禁中,不参与朝政,任由吾儿被尔等欺凌么?” 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了,以至于就连袁绍,都不得不大礼跪拜,口称不敢。 却见贾诩笑了笑道:“本初兄,天下大乱,独只是阉宦的职责么?关东八州齐叛,这八个州加起来一百多名太守,到底有多少是阉宦举荐,又有多少是累世公卿呢?阉宦举荐之人固然有不少在鱼肉百姓,难道累世两千石的名门,就没有让官逼民反么?大汉的顽疾太多了,可怎么觉得,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一股脑的往宦官的身上扔啊。” “你……竖子区区一幕僚,安敢在此放肆!” 贾诩也不恼,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道:“袁先生你难道就不是幕僚么?在下代表的是自家大人,却不知,本初兄你代表的是谁?大将军需要你来替他作答么?还是说,你在蓄意挑拨大将军与太后的兄妹关系呢?” “你……好,好,好,贾诩是吧,我听说过你,崔烈的那套外宅就是你占的吧,区区一个三署郎,居然也有如此本事,今日之事,是你在为秦宜禄谋划的吧?不想洛阳城中,居然还有你这般的高人。” 贾诩笑着道:“袁本初天下楷模,所交往之人皆是海内名士,诩这种人便是想给您送礼都找不到门路,你又如何会注意得到我呢?” “哼,告诉你家主人,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甩袍袖,居然愣是将何进与太后皆撇了下来,独自去了。 却是看得贾诩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这袁绍,度量不大啊,也罢,那这遗照,就不给他看了,张常侍,这遗照,还是您来念?” 素来跋扈的张让这会儿在贾诩的面前也不由得变得谦逊起来了,连忙点头哈腰的双手从贾诩手中接过道:“喏” 何进,以及所有人都已经无语了,皇帝都死在玄武门了,就算那是假的,那按照官方的说法,他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没了,那特么的这所谓的遗诏又是哪来的? 不过人死了么,只要张让,何后没有意见,所谓遗诏那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无所谓了。 “新皇登基,太后辅政,大将军何进加录尚书事,擢袁隗为太傅,参录尚书事,秦宜禄为卫将军,参录尚书事,共同辅佐新君,钦此~” 这诏书也确实是没有任何的悬念,基本就是大家按照实力大小在排排坐吃果果。 当然,秦宜禄也可以让自己录尚书事,趁机将军政大权一把抓,然后慢慢从朔方和凉州等地调自己的人进京填充北军,从而做到权倾朝野,不过那就跟董卓差不多了,根基不稳,是要出大问题的。 事实上刘大炮之所以同意何后留着张让赵忠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本来,也不想真的杀死这两个人,没有了宦官,代表皇权的何太后,他的命令恐怕连禁中都出不去,只会被彻底的架空,可难道她被架空了对自己是一件好事么? 这个权力只会是顺延送给作为大将军的何进,进而又因为何进的没有根基,被他手下的袁绍等党人蚕食。 朝中如果没有了宦官,最大的矛盾自然便是关东派与关西派,秦宜禄的根基实在是太浅,除非来硬的,否则必然会被袁绍袁隗等人压制。 那何不把这俩宦官留着,让他们继续掐呢,自己还能从中斡旋,甚至是与何后进行一个捆绑,反压党人一头,取得了朝堂上的优势,便可以一点一点的去蚕食这些党人在地方上的力量,进而真正攫取权力了。 要知道各地的刺史、太守之中虽然大多依然被党人所占据,但是刘宏,乃至于此前刘恒的数十年折腾下来,确实还是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是真的靠花钱买来的,也即是阉宦一党了。 只不过阉宦太守大多抓权不实,以及皇权难下乡县罢了。 虽然刘宏身死,禁中的宦官几乎全灭,党人的势力大涨已是必然,但这些太守、刺史们,也不可能立刻收拾铺盖卷滚蛋甚至是下狱治罪,张让和赵忠两个人能力如何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政治符号。 人死了,这些地方上的阉党自然会惶惶不可终日,搞不好就会面临清算,地方上就会大乱,地方党人就有可能自下而上的攫取权力,豪强联合驱逐太守这种事在东汉并不是没有先例。 只要他们本人还活着,就能让这些花钱买官,窃据高位之人暂时安心一些,有个主心骨,也就能有个使力的方向。 阉宦的势力又大不如前,这些人与党人又不和,又水深火热,那么这些人,有没有可能被秦宜禄收复为己所用呢? 这其中也并不全都是不堪一用的庸才,有些可能真的就只是因为出身不高,家里除了钱之外没有其他名气,实在找不到门路所以只能花钱买官,也有些本来就是世族,只不过是没有抵得住诱惑,像崔烈一样掏了点钱买了个官,甚至有一些仅仅只是因为此前阉宦势大,单纯的不想得罪阉宦,稀里糊涂的沦为了党人。 万一这其中有人只是单纯的不想丢官弃职,而不想丢官的初心只是为了能继续造福一方呢? 清流有时候是很讨厌的,我被宦官欺负了,所以我要辞官,至于辞官之后位置空下来,地方治理是不是会更加混乱,新来的会不会是个宦官派下来的王八蛋,老百姓会不会更加遭罪,那跟我没关系,我必须得辞官,来表达我的气节,老百姓的死活哪有我的气节来得重要。 所以秦宜禄自然也想着,将这些阉党之中还可造就之人都找出来,为己所用,那些不可造就的,可以慢慢的,以一个相对温和的方式出清,而如果秦宜禄能跟何后保持好关系,与何进保持好默契,完全可以做到慢慢的由秦宜禄自己的人,或是关西派来进行替代。 如果能将这些人全部替换成自己人,那秦宜禄的势力必然大涨,他一直所欠缺的根基也就能够得以补足了。 当然袁绍这个时候居然离开,真的也是挺蠢的,因为三个辅政大臣既已确立,接下来自然便是要论功行赏,以及对接下来的新朝进行一系列的人事任命。 秦宜禄虽然走了,但他把贾诩留下,就是为了要让他来代替自己分果果,也算是正式的让天下人认识认识贾诩,袁绍走了,谁特么能代表袁绍? 更何况这袁绍本来就是要通过影响何进来影响朝局的,袁绍一走,何进就瘸腿了,他的能力有限,资历不深,说句实在话,让他来行使这录尚书事之权他恐怕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而且何后可是还在呢,袁绍不再,谁来掣肘这一对兄妹? 贾诩见状当机立断的就抓住机会,第一个提议:卢尚书此役居功至伟,况且他在尚书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足足六年了,此前他领兵讨伐黄巾都没有录功,以至于职位上都没动一动,这合理么?这像话么?录前后功劳,卢子干必须升官! 这功劳,封个四千户的县侯不过分吧?尚书再进一步,当个尚书令不过分吧?卢植必须当尚书令!否则,天下人谁能心服口服? 至于目前的这个尚书令刘陶,先做个光禄大夫过渡一下,有了合适的位置再安排么。 何进本人也是有点懵的,根本就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问题的所在,甚至还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任命对他来说挺有利? 卢植,毕竟是关东派啊,毕竟是党人的领袖之一啊,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他师从关西大儒马融,与汝南袁氏并无直接的依附关系,反倒是因此与关西将门的关系都保持的不错,一直以来都充当了一个关东与关西桥梁的职责,那在何进想来,这贾诩,以及他背后的秦宜禄搞这样一手,让这个卢植来当尚书令,为的是和平啊,这样的一位尚书令大家都能接受,是最有利朝局平衡的了。 最最重要的是,何进这个大将军是录尚书事的,卢植这样一个并非袁氏门人的人占了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其实也是在制衡袁绍。 何进现在依靠关东派,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政治立场肯定不会轻易转变,然而自袁绍进了他的幕府以来,他的麾下要么就是袁家的门人,要么就是袁绍的好友,谈不上架空,但他难道就不感到受袁绍掣肘么? 卢植上来,可以分一部分袁绍的权威,也必然成为关东派的新领袖之一,这是有利于他制衡袁绍的啊。 同意!必须同意! 看得何后直给他翻白眼。 你特么也不想想卢植他为什么没在此处?什么事儿是比现在排排坐吃果果更重要的? 卢植在收复屯骑校尉部啊! 对于关东一脉而言,现在做缺的无疑是兵权,而整个关东派现在在这个领域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卢植,尚书令当然是大官,三独坐之首不是说说的,可把卢植摁在此处,他这辈子都跟武职无缘了啊! 如果袁绍在,他是拼死也要反对这项提议的,而他没在么,何进一时上头没有想到,或者是想到了装作想不到,为了制衡袁绍,居然比贾诩还积极的就同意了! 当然,秦宜禄发动这场兵变的初衷本来只是为了一个卫将军的官职而已,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 如此一来他在名义上拥有了对京师及周边所有地区的一个领导权,收编军队要容易得多,比如刚刚跟着他干了一票的射声校尉部,有了卫将军的名头,收复他们就变得很容易了,因为名义上北军五校就是要归卫将军管的么。 虽然,大骠车卫理论上来说都能管得着,卫将军名义上还在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之下,不过何进、何苗,在军中的威望凭什么跟他比呢? 更重要的是他重要可以开府,仪同三司了。 所谓开府,就是可以完全跳过朝廷委派,自行任命所相中的人才,比如对贾诩,不开府的时候只能让他做自己的谋主,官职上至多只能让他做个自己的主簿之流,这样的身份拿出去,旁人是不会承认的,而且也不可能吸引得来真正的能人。 说白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确实不假,但是让人去选的话,谁愿意放弃七品之官而去给宰相当一个小小的门房呢? 宰相的门房也只有在给宰相看大门的时候才是七品官,出了相府,他还是个啥? 而开了府,贾诩的官职就变成了卫将军府曹掾,这是正儿八经有编制的,六百石小官,有了这样一个官身,秦宜禄还可以放心大胆的给他加朝廷的官身抬他的身价,第一时间就让他加了尚书仆射的职。 这就不止是秦宜禄的私臣那么简单了,说句不好听的,哪天秦宜禄要是突然嘎嘣死了,或是哪天不用他了,他就可以凭此资历丝滑地进入尚书台,抬一脚就可以做尚书。 张飞这个原本没什么职务的亲兵头子,现在也有了正经官职,既卫将军府中领军,将来凭此资历也可以丝滑的去北军任职。 更重要的是秦宜禄还跟曹操学习,让成廉、庞德等人纷纷在担任朝廷官职的同时又加入了一个“参议卫将军府事”的职衔。 此举还可以继续扩展,比如秦宜禄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当天晚上就去找了杨彪,并由杨彪帮忙引荐找到马日磾,密谋了一整晚。 第二天人们就惊讶的发现,两个如此级别的大佬,居然都参议卫将军府事了。 第185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当然,杨彪和马日磾两个大佬挂这个参议卫将军府事只是一下下而已,就是个象征性的政治表态,待时局稍微稳定一点之后,秦宜禄就在尚书台提议让他俩升官了。 冀州瘟疫横行,崔烈的司徒之职难道不该免去么? 这可不是瞎说,三公之中一直就有太尉管天,司空管地,司徒管人的说法,所以天上降灾,比如日食月食等事就要罢免太尉,地震就要罢免司空,瘟疫自然就要罢免司徒了。 那么,司徒这个职位,除了杨彪,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 至于马日磾,同样也是在秦宜禄的斡旋之下再进一步,任职三独坐中的御史中丞,而作为妥协,袁绍从大将军府中出来,正式担任朝廷官职,成为三独坐中的司隶校尉,参议大将军府事。 吕布因功封上将军,加食邑两千户,参议卫将军府事。 至此,大汉的文武官场也终于完成了他的顶层架构,上公文武分别为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三公分别为接替袁隗的太尉曹嵩、司空张温、司徒杨彪,以及位同三公的车骑将军何苗,卫将军秦宜禄。三独坐则是尚书令卢植,司隶校尉袁绍,御史中丞马日磾。 从这十个人里差不多也能看得出目前大汉政治角力的形势图了,十个人中只有张温和曹腾能算是宦官一系,但这俩人也是素来与党人交好的,张温也是曹腾的门生出身,曹腾本身在宦官之中就算是名声不错,曹嵩的儿子曹操现在更是诛宦小先锋,已经被主流党人接受了。 宦官一系,虽然还在,但确实是已经没落了。 以后这天下再出了什么大问题,却是不好再赖在人家阉宦的身上了呢。 当然,秦宜禄麾下甚至吕布的麾下嫡系,也各又水涨船高,暂且按下不表。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时间,秦宜禄心心念念的老婆杜萍终于从玄牝谷来到了京城,这加一块都有半年多没见了,可是给秦宜禄想得不轻。 虽然这半年多以来他也有过别的女人,甚至还睡了皇后,不,现在是太后了,但睡来睡去,还是自家老婆最香,为此,秦宜禄甚至专门跟朝廷告了个假,硬是陪着杜萍玩了七天。 当然,不可能七天都在床上,神仙也受不了的,白天的时间自然是领着杜萍游山玩水,开开心心的度蜜月了。 至于说,洛阳周边没有好山好水? 鸿德苑、西苑、显阳苑、平乐苑、广成苑、上林苑,都挺好玩的。 都是皇家园林,不过秦宜禄在当上卫将军之后倒是也不吝展示自己跋扈的一面,索性就拿这些皇家园林当公园逛了。 至于说这些园林中有刘宏的女人,甚至都还穿着开裆裤,秦宜禄也只当是风景看了,无所谓,谁爱说什么就说去便是,事实上兵变之日他从长秋宫出来,与何后私通的这个事儿在许多人,至少是站在大汉权力阶层顶点的那些人眼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反正刘宏的谥号已经定下来了,和历史上一样,都是个灵字,说真的这已经算是恶谥了,一般除非是亡国之君,否则领恶谥的还真不多,可想而知这满朝文武对刘宏都恨成什么样了,而且几乎是毫不掩饰:你特么终于死了! 没有人尊重汉灵帝刘宏,西园的财产更是早已被洗劫一空用来赏赐参与了兵变的将士们,何后本人没有成天逛园子的习惯,几个皇家园林不逛可就全都浪费了,御史中丞马日磾是他的自己人,秦宜禄便是逛了,又有谁敢多说什么? 不得不说,这几个皇家园林,修的是真好。 他甚至都有点理解为啥这刘宏这么喜欢修公园了,这几个公园中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输后世的旅游景点,而且还没有乌央乌央的游客,公园里几百个工作人员全都围着他们伺候着,这么溜达,确实是陶冶身心。 杜萍不禁感慨:“真是跟做梦一样啊,当年委身于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放羊屯户呢,谁知就这般一步步的做了侯爵夫人,半年不见,一到了京城,就听说你居然已经是万户侯了,而且还是位比三公的卫将军,居然还敢带我来逛这皇家园林,该不会已经是权倾朝野了吧?” 秦宜禄很谦虚地笑着道:“哪有,只是参录尚书事,还有袁隗和何进两个人呢,我们仨加一块才算是权倾朝野,只是逛皇家园林这种小事,自不会有人来管我便是。” 杜萍闻言也是笑着道:“这日子过的,当真是以前连发梦都不敢去想的呢,这一路行来,路过云中时便是府君等人也无不殷勤伺候,能与你青梅竹马,倒也当真是一件幸运之事。” “能与微末之时有你相伴,才是我的幸运。” “这些女子也都是可怜之人啊,如今灵皇帝已崩,新君尚且年幼,这些女子岂不都都要在此空耗青春?你就没想过收留一些?” “收留就不必了,我又不是色中恶魔,我倒是也跟太后提前过,太后倒是也不介意放他们出宫嫁人,只是没有人选,况且……朝廷的财政紧张,少府中更是没钱,太后许是还有些其他想法,打算利用她们赚点钱吧,应该是想卖出去,具体的,我也不方便问。” “这也都算是宫人了,朝廷难道已缺钱缺到这个份上了?皇室的颜面都不顾了?” “皇室的颜面?这皇室如今哪还剩下多少颜面,剩下的那点颜面,又能值几分钱财?我也是真的管了尚书台才发现,财税的窟窿已经是极大的了,那刘宏卖官售爵倒也不无其中道理,就算是剜肉补疮,饮鸩止渴,他也至少保持了这大汉帝国的架子,现在他死了,那些乱政也都被取消,这窟窿如何去补,却是当真愁煞人啊。” 说着,秦宜禄也是有点沮丧。 毕竟这个事儿他也是有责任的,汉灵帝虽然倒行逆施,但搞钱确实是一把好手,真要说他捞那么多钱一点都不想给朝廷花,打算全都用来奢侈享受,实在是太过偏颇,比如黄巾之乱的时候这刘宏也没少动用自己的私产来直接赏赐将士。 那些钱本来是可以做许多好事的,但是一场兵变,愣是把这些钱财都给北军将士们分了。 说来其实这也是全职业军人的一个最大的劣势,历朝历代自古以来,但凡是全职业士兵就没有不盼着政变的,只要是政变,谁输谁赢跟他们这些大头兵的关系也不大,但不管谁赢,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开府库,赏兵卒,同样的,这钱如果不赏,就一定会让你无法坐稳位置。 可现在的大汉也是真的缺钱,这几日他虽然告了假没上差,但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就在昨天,皇甫嵩的加急奏表便已经一路加急的送到了尚书台。 奏表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要钱,要粮,甚至连援军都没提。 因为冀州现在疫情太严重,秋收肯定是已经耽误了,本地粮价一日三涨,这粮价把自耕农都快给逼疯了,甚至有些小一点的地主豪强现在可能也都已经在节衣缩食了。 这般情景之下,普通人要么造反,要么委身大豪为奴,哪还有什么旁的出路?皇甫嵩的意思很明确,我不是不能打,也用不着援军,但粮价的问题不解决,我今天打死一个反贼,明天冀州就能冒出来两个,而且这些黄巾余孽还不像张角一样把几十万人都聚拢在一块让他杀,而是到处都是,他也就只能处处灭火,却是越杀反贼越多。 归根结底一句话,粮价不降,冀州难安,我皇甫嵩就算是骨头渣子都榨出油来,也填不满这冀州的无底洞,赶紧运几百万石粮食过来,保证两个月之内把冀州给平了。 他说的这个秦宜禄自然是信,可问题是朝廷上哪给他弄钱去?朝廷现在真没钱。 何况,这天下又不只是冀州一处在乱,交州的刺史都被叛军给绑架了,并州的黑山贼,益州的紫山贼,汉中的五斗米贼,哪一处不要钱,还有那凉州,幽州,荆州,扬州,现在还没乱的唯一原因恐怕也就只是在等秋收了,秋收之后这天下怕是要处处烽火的,哪不用钱? 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立即宣布取消刘宏所定下的田亩税,以及立即恢复此前朝廷答应冀州的免税政策了。 不过效果恐怕是不会太理想,毕竟减税这种事终究没有赈济来得立竿见影,远水难解近渴,更重要的是许多老百姓已经不信了。 公信力这东西一旦崩塌,再想建立起来就很难了,不可能因为换了一个皇帝就立马重新建立。 这么一想,国事这玩意果然是很闹心。 “凉州老家的情况还好么?” “很不好,东羌的几大部族都已经安抚不住了,尤其是凉州的新任刺史左昌,此人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写字,知道他写的字好,似乎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可是写字能平得了匪患么?” 秦宜禄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笑道:“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你又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花瓶,凉州现在的情况哪里是一个刺史能摆得平的,当年曹孟德当刺史的时候不也是处处掣肘,丝毫没有实权么?他整日写字,不过是为了避祸而已,这样等将来凉州出了什么问题,说破大天也就是个不作为,便是丢冠弃职,凭他的名气,过个一二年,照样当两千石,你这样说……莫非是对凉州刺史一职有什么想法。” “哎~,当了大官之后,你倒确实是敏锐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干政你不会生气吧?” “谈不上什么干政,不过是帮我参谋参谋而已,又怕得了什么呢?我都离开凉州多少年了,又哪里有你了解?”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杜萍家里压根也没什么人,虽然这几年也陆陆续续的认了一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富在深山有远亲么,都很正常,就算是给那些远亲安排一番,也都当不了什么大官,她想干自己的政,恐怕还早得狠呢。 “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哪谈得上了解,不过你就没想过把凉州刺史这位置换成自己人么?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里才是咱们的根。” “你属意谁?” “不是我,是……成廉派人来找过我,想让我跟你说说,他好像是不想待在洛阳,想让你放他出去做一任两千石或是一郡太守。” “成廉??你刚一进洛阳我就去接你去了啊,他居然派人在路上截你?他想外放,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他不敢呗,不过我觉得吧,你也确实是不能厚此薄彼才是,成廉可是咱一块从云中出来的亲兄弟,那张辽,麴义,这些后来的,如今可都已经是两千石了,他却只是个北军校尉。” “北军校尉也是两千石啊!而且这次兵变成功之后官职虽然没给他挪动,可我给他封侯了啊!” “那如何能够一样呢?同为两千石,做一郡太守岂不是要比做一区区校尉要自在的多么?” “只考虑自在,不考虑前途么?他……他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夫君,难道成廉,还需要忧心前途么?” 秦宜禄闻言,一时间居然是哑口无言,有些不知怎么答她了。 说白了,就成廉与秦宜禄的这层关系,只要秦宜禄一人得道,他怎么还不得跟着鸡犬升天?此前他刚进洛阳城的时候,地位并不稳固,甚至心忧自己的安全,成廉自然是责无旁贷,带着玄牝义从就进了北军保卫秦宜禄的安全。 然而现在秦宜禄的地位已经稳固了么,已经是三大辅政大臣之一了么,而北军校尉,说来官职好像挺大,但其实一部兵马也就一千多人,整日里其实啥事儿也没有,操练,巡逻,操练,巡逻,和特么一个大号的保安经理也差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除了喝兵血之外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额外收益,于是乎……这个是心野了啊。 可他这校尉明明没干多久啊。 “成廉现在可是替我抓着北军的军权呢,你也知道我最信任他,将他外放的话,那要让谁上来?这可是关乎咱们身家性命的大事。” “盖勋啊,他当汉阳太守也好多年了,你不觉得应该让他挪一挪位置,来京城帮你了么?还有姜岐等人,你啊,现在是辅政大臣,可不能忘了旧日的老兄弟啊。” “哦~~” 失策了。 谁说这杜萍没有显赫家世就没有自己的势力班底?这不全在这了么? 第186章 路中悍鬼袁长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随着秦宜禄的地位日益提升,他麾下自然也会分出不同的派系,自发的各自进行捆绑。 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是着实没有想到这事儿居然会来得这么快,更美想到率先打出这一枪的居然是平日里并不管正事儿的自家老婆杜萍。 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人不假,说什么外戚干政,确实也是谈不上,但是,玄牝谷的那些人对她来说与家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尤其是当初一起从云中逃到凉州的老兄弟们,秦宜禄一直有留心到底谁会是这一支的代言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杜萍。 虽然为啥时尚早,但杜萍与成廉的这个关系,却是不自觉的就让他想起了吕后和樊哙,让他心中不禁产生一抹阴郁。 不是说秦宜禄对老兄弟们就薄了,只是蛋糕就这么大,如果一味的都分给老弟兄们,他的政治势力就无法壮大,这其实是上位者很忌讳的。 况且实话实说,老弟兄们感情虽然还在,玄牝义从也一直被秦宜禄视为自己真正的根基,但是出身决定眼界,眼界决定能力,当初从并北带出来的那些人,甚至就算是凉州一块处出来的庞德、姜炯等人的能力方面的短板也愈发的突出。 不夸张的说,张辽虽然年纪小,但把他放在鲁国独当一面,秦宜禄是丝毫不担心的,他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他的背后还有一整个马邑张氏几百个人在帮他,人家这个聂壹的后人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但同样的位置换了成廉,秦宜禄还真不太放心。 更别说,与那一手策划了这场政变,杀死刘宏却让他几乎抽身事外只得好处的贾诩相比了。 新来的越来越强,来头也越来越大,弘农杨氏,扶风马氏,现在基本上对自己都是投诚的状态,人家这两门门下那是真正的人才济济,严格来说连卢植都应该算作扶风马氏门下,手里的这点政治资源,怎么可能还紧着老弟兄们先给? 但这个事儿,确实是得好好处理,多少枭雄都是死在这派系之争的问题上的。 想来想去,秦宜禄道:“成廉的心思我明白了,回头我去找他说,但是外放这事儿,暂时还不行,再过一段时间吧,眼下凉州是个是非之地,我想争的话自然能争,然而朝廷的财政状况比此前想象之中还要狼狈得多,拿不出钱来,那地方就是大火坑,放心,真有了合适的,好的去处我能不想着他们么?我其实是打算让他做河东太守的,只是三河之地非同小可,我又不是真正的权倾朝野,这事儿啊,还得博弈,还得等待时机。” “不过盖勋确实是应该调出来了,他那个汉阳太守也做了好多年了,这个火坑,还是不要他往里跳的好,既然他想动,便让他先进京做个射声校尉吧,我试试看让他兼领羽林中郎将之职,不过这得看太后批不批,我们几个现在都有默契,宫中的职位,终究还是要太后说了算的。” “嘻嘻,你真好,那这样,你安排一下,这一两天,我进宫,去见见太后。” “啊?你要见太后?你不会是听到了什么吧,我跟你说,洛阳城就是这样,啥事儿都捕风捉影,咱可不能信啊。” “什么听到了什么,你现在是辅政大臣,还要和那何进、袁隗共掌尚书台,人家袁隗是四世三公关东魁首,何进是太后的亲哥哥,就你,既没资历又是个外人,我这不是帮你跟太后维护一下关系么,好歹我们都是女人,她好像比我也没大几岁,说不定我们还能处成朋友,难道我这个万户侯夫人还没有进宫的资格?” “额……好。” 秦宜禄也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 再说他很太后的那点事儿能算是私情么?那是地地道道的国事! ……………… 当天傍晚,秦宜禄便特意寻了一点熟牛肉,带着上好的葡萄酒去找了成廉,作为领导和大哥,特意与他促膝长谈了一番。 大概意思也都差不多,无非是让他再等一等时机而已,成廉也明白了秦宜禄的意思,借着酒劲纷纷交了一下心,秦宜禄也对他的心思表示了理解,基本上,大家喝了个宾主尽欢。 然后突然就听到外面有人很大声的吆喝道:“弟兄们!我袁悍鬼回来了!哈哈哈哈,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了酒,带了肉,那个……谁,成谦义呢?出来分酒肉喽~” 秦宜禄扭过头去,便见足足二十几辆牛车,各自点着火把,丝毫不顾宵禁,各自驮着酒肉排得老长而来,为首一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嘴上留了两撇细细的小胡,身上虽穿着绸缎,却做了短打,一副豪爽姿态,特别自来熟,也不见外的直接就闯入了这长水校尉部的营帐,居然也没人拦他! 忍不住问成廉道:“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啊。” “不认识?可我看你麾下的将士,好像都认识他啊。” “…………” “走,会会。” 说罢,秦宜禄便带着成廉出去,笑呵呵地冲着来人打起了招呼。 “这位是成谦义成兄弟吧?你好啊,来来来,请你喝酒,这位是……哎呦,您是卫将军吧?失敬失敬失敬,早就想认识您啊,您这是……找成兄弟喝酒来了是吧,相请不如偶遇,您今天无论如何得赏个脸,让我敬您一杯酒,” “呃……敢问您是?” “嗨!怪我怪我,居然忘了自荐,在下袁术,字公路,现任虎贲中郎将,您有所不知啊,黄巾贼寇闹起来之前啊,担任长水校尉的人是我,我这回来啊就跟回家一样,洛阳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做路中悍鬼袁长水,哈哈哈哈,不知小人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您交个朋友?” “袁公路!哈哈哈哈,久仰,久仰,当真是久仰久仰了,来来,坐,既你带了好酒好肉,那今日我们兄弟俩可就却之不恭了,来啊,让弟兄们都出来吧,公路兄可是带了好多的酒肉,分明是要请咱们全营都大吃一顿啊,哈哈哈。” 说着,拉着成廉的手便让他陪着自己坐下,见他脸上似乎不太高兴,还偷偷地掐了他一下。 袁公路,居然把他给忘了,这是来者不善啊。 不过秦宜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百转千折的琢磨了起来,倒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毕竟袁术与袁绍虽然享用的是同一份政治资源,但两个人不一直都是不合的么? 袁逢活着的时候袁家三兄弟的定位就已经定下了,袁绍的定位就是冲锋手,是想尽一切办法博取名声,图的是天下楷模,做的是士人领袖,诛宦先锋,收益大风险也大。 如今,张让赵忠虽然没死,但刘宏死了,宫中的宦官除了这俩人之外基本也全都已经死了,他本人甚至还做了三独坐中的司隶校尉,这个官职是可以不经旨意任意逮捕官员的,这几日下来可是给他威风坏了,京城中的阉宦一党几乎让他给抓了个干净。 换言之风险最大的时候袁绍已经挺过去了,昔日党锢之祸时连刘表,刘陶这种宗亲都没逃得了一个党人的罪名,刘表甚至要像通缉犯一样四处躲避追捕,而袁绍这个天下人公认的当人领袖却能一直在洛阳城结交海内名士,刘宏和张让都捏着鼻子饶了他一命。 现在,说白了就是袁绍他苦尽甘来要摘果子的时候了。 可是袁家,会甘心让袁绍这个庶子,代表汝南袁氏将这颗最肥美,最大,也最甘甜的果子囫囵一口全都吃下去不给旁人留么? 嫡长子袁基是专心搞易经,做学问的,按部就班的升职加薪,是按照袁氏继承人的标准是培养的,他是不可以也不应该介入政治斗争的,也用不着去争什么,论地位也几乎没人能动摇得了啊,袁绍的定位是袁逢,这是要办事儿的,要发光的,袁基就是奔着袁隗去的,虽然是小透明,但什么也不做,将来也是铁打的三公。 甚至人家现在就已经是九卿了,距离三公只有一步之遥而已,地位比袁绍并不低多少,不那么耀眼罢了。 可是袁术呢? 袁术的定位其实是袁家的刀把子,以前做过长水校尉,也就是成廉的这个角色,现在是虎贲中郎将,这都是抓兵权的定位,而且相比于“天下楷模袁本初”,结交海内名士,“路中悍鬼袁长水”,结交的可就都是三山五岳,英雄豪杰了。 路中悍鬼这四个字不是说他开车超速,而是类似于路见不平一声吼,说得是他这个人好游侠。 好游侠,这仨字就是袁术前半生的全部柱脚,鲁肃好游侠,能养个千八百人陪自己耀武扬威,甘宁好游侠,能整个锦帆贼纵横长江两岸,刘备好游侠,能作为幽州的游侠头子垄断私马生意,还养了关羽这样的通缉犯,汝南袁氏的嫡子袁术好游侠呢?有名声,有背景,有钱,还舍得撒币,但凡是道上混的,可能不给他几分薄面么?洛阳可是挨着三河地区的,三河游侠,稍微换个皮,不就是三河骑士? 不认识袁本初,你算个der的名士。 平生不识袁公路,便称英雄也枉然。 这一文一武配合起来,碰上乱世,那真是天下之大,任我尽取,恐怕就真没有天下其他英雄什么事儿了,袁逢这一手安排实话实说确实是极其的高明。 可惜,袁逢死得太早了。 袁隗虽然还活着,但论资历、名声、能力,照比袁逢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他又不是袁绍袁术的爹,恐怕根本就管不住这袁家两头麒麟儿。 甚至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透明了,感觉就好像是袁逢留下来的影子似的,以至于连秦宜禄都不知道现在这袁隗和袁绍到底谁更能代表袁家,说袁隗早被袁绍给架空了他都信。 袁术,能甘心给袁绍当陪衬的绿叶? 能的话三国史上就不会有什么二袁争霸了,。 这事儿说白了确实是袁术不讲究,人家党锢之祸没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跟袁绍争锋呢?人家刚当天下楷模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争呢?人家承受了最大的风险,收获最大的收益本事天经地义的,这个时候你骂他小妈生的了? 不过么,若是没有这二袁不和,自己想跟这汝南袁氏如此的庞然大物去斗,他也真是殊无把握,甚至是头疼不已,想象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他占边角及关西,袁家占关东。 所以此时此刻,虽然明知道袁术是来拉拢兵心的,也意图与他争抢洛阳兵权,可怎么看着这小子,就那么顺眼呢。 “袁公路果然是豪爽之人,好,我这人最喜与你这等豪侠相交了,今日必须是不醉不归,明日可有余暇?我与马公、奉先明日约好了明日去城外踏青,顺路去颍川书院坐坐,拜访一下颍川的名士,也找一找有没有可让朝廷所用之人,你若是有空,不妨一起?” 袁术一愣:“带我去颍川?吕奉先和马公也去么?” “当然,你要是有事儿,那就算了,咱们改天再约,但是你这个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袁术哪里肯放过如此好的时机,颍川那地方,尤其是在阳翟,从高处扔下一块板砖,砸中十个人得有八个都是名士,说是关东世人的半壁江山或许夸张,但三分之一的江山绝对也是有的。 想跟袁绍争,整日里只和武夫豪强之流为伍是肯定不行的,袁术做梦都想打响自己在名士圈子里的名声,奈何袁家没人捧他啊,而且他上半辈子的基调就在这呢,人设也已经立在这儿了,现在让他做斯文样,也确实是缺少一个这样的契机,可若是能搭上秦宜禄的顺风车,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秦宜禄是武夫不假,可天下人谁又能说他不是名士,人家最早可是靠诗词文章来搏名气的。 他也想立秦宜禄这样的人设啊,和这秦宜禄走得近了,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当即狠狠一拍大腿道:“好!卫将军快人快语,当真豪杰也,您跟我相交,这是我高攀了,以后您若是有事儿用得上兄弟,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言重了,哪有什么高攀之说,你若叫我一声兄长,便都是自家兄弟,都是为了大汉么。” “好,兄长!弟袁术,在此有礼了。” 第187章 人各有志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秦宜禄虽然拿下了尚书台的参录之权,但其实在权重两个字上过得并不如意,也越来越理解董卓为什么在历史上会最终走向疯魔,甚至强行迁都了。 因为朝廷现在是真没钱。 准确的说,是中央朝廷现在是真没钱。 皇甫嵩的信件进京已经两三天了,秦宜禄就算是绞尽脑汁的去挤,能给他从国库里挤出来百万钱就算是不错了,这点钱扔到冀州这个大坑里半点水花都漂不上来,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明年一定会更穷。 这边没钱,那边打仗,军情如火,多耽误一天,战事就要跟糜烂一分,这怎么办呢?总不可能让安利号出这个钱吧? 唯一可行的办法,也只有从冀州附近的其他几个州,以及让冀州本地的各个太守,联络本地的各个大豪、门阀,让他们来出这个钱粮。 然而东汉的另一大特色便是地方政府的高度自治,就连刘秀这个开国之君,当年在上计时发现数据造假问题想派中央特使下去清查郡县账目的时候都不了了之,甚至钦差都能被半道上的劫匪给杀了,最后甚至刘秀也不得不咽下了这口鸟气,以至于后面的上计工作自然就慢慢的变得形同虚设。 连特么上计的数据都不准确,中央对地方政府连基本的了解都谈不上,那自然就更别提指挥了,比如说还是冀州,各地太守都说自己手里没钱,百姓也没钱,穷,皇甫嵩这个刺史就只能干着急,因为他也不知道冀州到底有没有钱。 但是这事儿如果得到了袁隗的首肯,说不定这些太守的手里就突然能不知从哪给挤出点钱来了,当然,这里面肯定会有政治博弈和利益交换,这就真不是秦宜禄所擅长的东西了。 兖、豫、幽、并几个与冀州乡邻的州郡也都是如此,汜水关以东,甚至包括司隶地区,秦宜禄问,大家就说没钱,袁隗或者袁绍去问,就变成了挤一挤总是有的,而且也愿意去支援冀州。 刘秀都不行的事儿,换了靠宫廷政变稍微握着点权柄的秦宜禄,自然就更不行了。 憋气么? 真憋气。 不过倒是也没什么不服气的,这就是底蕴啊,袁逢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甚至是他们老袁家早在袁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政治资源的积累了,四世三公么。 真不是说手里握住了刀把子,就真的能做到揽权的,况且秦宜禄也并没有完全握住洛阳的刀把子,人家让你去搞,那你搞啊你,这大权抓你手里了,你会用么? 像董卓一样,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不听话就把你们都杀了? 那就只能是避其锋芒了么,那结果自然就是至少暂时在关东事物的问题上,秦宜禄这个所谓的权臣依然是完全插不上话,而关西悍将皇甫嵩,为了能拿到钱,拿到粮,也不得不进行各种各样的政治妥协,再加上他之前查抄赵忠的家,投名状纳得死死的,赵忠还特么活着,而且对于他们这些顶级的官吏来说并不难知道是秦宜禄死保下了赵忠张让,自然他也会将关东派的大腿抱得更加紧密许多,以至于他现在自然也就愈发的像是关东派的狗了。 明明之前在讨伐黄巾的时候俩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几乎都处成一对老友了,但是下一次再见面,搞不好就又要互相看不顺眼了。 明明是关西的人,却成了他们关东的一大支柱,这次冀州平叛所提拔的人几乎清一色的关东人,党人,甚至有不少本来的关西人还会被关东人顶替了位置,无缘无故的就遭到降职。 等他麾下兵马大部分的中层将领都换成关东人的时候,他皇甫嵩本人是关东的还是关西的,那也就不重要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宜禄本人也是真没办法,结果就这么巧,袁术居然主动的就送到他的手里,虽然是各怀鬼胎,但俩人一时间那真是王八看绿豆,怎么看怎么顺眼,小酒这么一喝,小肉这么一吃,很快就称兄道弟了。 俩人本来性格中也都有豪爽的一面,而且也都是武夫中少有的文化人,文化人中少有的豪侠之士,各自又都有心结交,喝到高兴的时候秦宜禄甚至主动派人把吕布也给叫了过来,跟着一块喝,几乎是只差一点就恨不得纳头便拜,结为异姓兄弟了。 高兴之下,张飞因为不服吕布这天下第一勇士的称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就与他较上了劲,吕布也真是个妙人,明明都已经是上将军了,位同九卿,稍微熬一熬资历,过个三年五载把曹嵩踢下去换自己做太尉想来问题都不大,结果却真的和张飞这个护卫头子杠上了,俩人先比兵器后比拳脚最后又比摔跤,居然愣是都把自己给弄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而且张飞居然还赢了。 他特么也是真敢去赢啊。 当然,俩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真要是骑马打仗,能使弓箭的那种,张飞恐怕万万也不是吕布的对手的。 不过吕布倒也大度,看在秦宜禄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真的生这张飞的气,甚至是相约下次有机会了继续较量,袁术也不知是喝多之后看开心了还是存心当送财童子,啪啪啪鼓掌之后便说两位都是勇士,一口气拿出来十万匹绢布,一人一半要跟俩人交朋友,谁不收他就跟谁急。 整得秦宜禄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钱送了不是纯粹的打水漂么?有钱烧的? 吕布现在是上将军,县侯,五万匹绢布对他来说固然也不是一笔小钱,但也绝称不上是什么巨款,想用这点钱财来影响吕布的政治倾向这纯纯是痴人说梦啊,说白了对于吕布来说钱对他的意义已经很有限了。 对张飞来说那倒肯定是一笔巨款,但他现在是中护军啊,这不是什么大官,但却一定是亲信的自己人的,这是真正负责保卫秦宜禄的人身安全的,怎么可能被金钱所收买,过两年有了机会秦宜禄也是一定会想办法让张飞当校尉甚至当将军的。 所以,这袁术,一口气撒币十万匹就是为了图一个好印象? 你特么王多鱼么? 这就是真正顶级世家交朋友的方式么?我也是你朋友啊,你怎么不赏我点钱? 一场酒大家喝的都很开心,长水校尉部的将士们也是非常的开心,老领导和新领导的关系好,还大撒币,大家在底下做事自然也会舒服,此前他们还有点担心这成廉和袁术因为派系不合闹矛盾呢,一直到天色都渐渐的有一点亮了,这才各自告辞回府。 马车之内,秦宜禄和吕布醉醺醺的上了车,却是不约而同的发现对方好像清醒了许多,走到半道的时候吕布提出把车停下他要撒尿,秦宜禄就说自己也去。 然后这一位卫将军一位上将军就在洛阳的大马路上齐齐地撩开了衣袍放水。 “袁术,这是来争兵权的,君侯非但不拦,反而还如此配合,甚至还要叫上我,明天还要带他去颍川,君侯就不怕养虎为患么?” “真龙我都敢杀,还怕他一头小老虎?上山打虎虽然不危险,但是太骚,索性再养一头。” “君侯就这么确定,二虎终有一争?人家毕竟是亲兄弟,同一支老老虎教出来的。” “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可是袁术有钱啊,安利号虽然赚钱,但主要毕竟是用在边郡的。” “那是他还没见识过我的手段,他就是把一座金山搬来化成水,我也自有办法在水里畅游。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最近一直在忙,好不容易忙完你嫂子又来了,现在当了这个上将军可还习惯?今日你嫂子跟我说,想让成廉外放,做个刺史或者太守,你呢?有没有想过主政一方。” 说着,秦宜禄放水完毕,却是没有上车,而是拍了拍吕布的肩膀,索性借着月色溜达着往家走,让张飞自己赶个空车,反正凭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有人查他们的宵禁。 “我也是今日细细琢磨才咂摸过味儿来,咱们这些人都是起于微末借乱世而起,与那些有底蕴的人家孩子是完全不同的,说白了,就是草根,也都没享过福,甚至也没怎么真正品尝过权力的滋味。” “说起来,北军的校尉和地方的太守是平级,重要性更是远在其上,你这个上将军权责威风更是要远在一般太守之上,但是啊,真从体验上来说,又哪有一大郡太守,或是一州实权刺史来得舒服?” “我自己今天也反思了一下,人心啊,都是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要什么,你看我之前三年在北地虽说当的是都尉吧,但我跟皇甫嵩几乎都不碰面,三年的时间一直都是在朔方,那,好几十万的人,有胡有汉的全都归我一个人管,那多威风啊,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我还做了生意,以前是玄牝谷现在改了叫安利号,还赚了不少的钱,丫鬟,下人什么的更是早就已经都用上了,然而这些都是你们所没有经历过的,其实真要是把洛阳看做一普通的县,掌管一部北军,与郡中的别部司马相比恐怕权责上反而还差上一些,金吾卫更是和普通的县尉好像没什么两样。” 吕布也不禁感叹:“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穷志短吧,一郡太守啊,这对那些关东的有些名士来说,几乎是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职位,然而对于吾等来说,却是一辈子所能想得到的,威福自享的极致了。” “不能说是志气短,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罢了,其实,当太守也未必就真的那么舒服,上面的和下面的压力终究都是是实实在在的压在每一个太守的身上的,今日顺嘴就聊到了此处,便索性问一问,奉先对未来可有打算和谋划么?乱世将至,正是奉先这般勇猛之士大显身手之时,不过你现在也是县侯了,地位,财富,权力,该有的也都有了,却不知你未来是否还愿意用武,甚至是不惜拼死相搏呢?” 吕布闻言,却是出神地看这月亮,良久之后也是怅然而叹,道:“小时候练习骑马射箭,想的是出人头地,那会儿最大的志向,也不过是得一大县,做一县令,再往上,却是万万不敢去想的。” “再后来,想的也不过是做一任两千石,想的是将来自家的孩子也能有个孝廉做,不必像我一样为了功名厮杀不止,又吃了那么多的苦。” “出人头地?我都已经是卫将军了,这辈子再想出人头地,就只剩下跟随你,改朝换代这一条路了,做个云台二十八将,青史留名?” “呵呵。” 秦宜禄闻言,倒是也没有否认他有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 “再说要图个什么,也就是图个后世子孙和身后名了,咱家一辈子理想的终点,却不过是人家公路兄的,终点之后的世界,太陌生了,实不相瞒,此前我倒是想过要不要去交州,凭我这上将军的资历,若是去交州当刺史,应当能将这刺史给做成州牧吧?天高皇帝远,做个土皇帝好像也挺不错的?” 秦宜禄闻言半开玩笑地道:“你今年才三十多吧,这么早就想去交州养老了?那地方,你若是去了,这辈子都不见得还有机会回得来,咱们俩说不定以后就见不着面了,我可是有些舍不得你这个好兄弟啊。” “那我可多谢君侯的喜爱了,奉孝也跟我说,交州烟瘴之地不是好地方,过个几年,这天下缺州牧的地方恐怕就不止交州一个了,他建议我去……益州?” 秦宜禄闻言,却是神色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郭嘉么?你可是真给自己找了一个好谋主啊,益州有天子气,阳平关,剑门关,两关一锁,便是自成天地,若是天下没有大乱,也可自享一方威福,若是天下彻底崩颓,也可以静待天时,进可成高祖之功业,退可举州而降,保子孙世代富贵,奉先,你说咱们哥俩,不会有朝一日战场相见,成为敌手吧。” “若是将来你得了天下,我自然也就只有投降的份了。” “你现在是这么想啊,我也相信这话你是发自真心,只是人的境遇终究会因时因地而变啊,你……当真也想要离京?” 吕布没说话,却是有点默认的那个意思了。 “益州,我是真不敢让你去,而且那地方说实在的也是复杂得很,气候也不好,你去了也未必就能适应得了,有没有想过,回并州?至多两年,并州恐怕也是要缺一任州牧的。” 第188章 欲迁太学 翌日,以秦宜禄为首的一行朝廷官员浩浩荡荡的带着车马和仪仗队到了颍川郡的阳翟县。 打有了东汉以来,颍川便一直是天下文风所在,此地也真可谓是人杰地灵,世族林立,百年来无数在青史之中留下名姓的人中龙凤,都是出自于此。 但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奇的,因为当年刘秀起兵的时候手下班底中有一半人都是颍川人和南阳人,而南阳的那些大多是他起于微末之时的玩伴,本身学术水平有限,在刘秀退功臣事件之后就放弃了朝堂之上,专心当起了侯爵,以至于南阳之地多勋贵,颍川之地多世家而已。 当然,这个多指的也是这颍川和南阳之间的对比,南阳的世家比其他的地方还是多得多的,同理,颍川的勋贵也一样是比旁的地方多得多,东汉一百多个郡,其精华却一直始终在这两个地方,哪怕是洛阳所在的河南都比不上。 而颍川的精华在于其治所阳翟,阳翟的精华,自然便是传说中的颍川书院了,而这位颍川书院的院长,便是秦宜禄不惜如此兴师动众的远道而来的目的所在了。 远远的,这颍川书院便已是中门洞开,为首一老者身穿一身细麻织造的素袍在门口恭恭敬敬相迎。 “草民见过卫将军、上将军、马独坐、袁虎贲,当真是蓬荜生辉。” 秦宜禄微微转过头,问同车而行的马日磾道:“是他么。” “是。” 然后秦宜禄马上就特别热情的下了马车,紧紧地抓住了老者的手道:“慈明先生硕儒之名海内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得见慈明先生,当是吾之荣幸才是,这便是闻名天下的颍川书院么?当真是……清新脱俗,别具一格。” “私学罢了,不过是几间瓦房,当不得天下闻名四字。” 说着,这荀爽还忍不住拈须而笑,显然是对于这所书院也是洋洋得意的很的。 事实上汉朝所谓的书院与后世人理解中的书院差别是很大的(甚至书院这个名字可能也是后人臆想),东汉流行的是家学,讲究的是家学传承,学了我们家的本事你就是我们家的人,这也是门生故吏的由来,也是各大世家的真正根基所在。 颍川书院却是初步打破了这个常规,当然,其实也是类似于学术俱乐部的性质,由颍川荀氏牵头,将颍川的各大世家都聚拢到一块,打破门户之见,共同探讨经义,同时还各派大儒讲学,让各家弟子都可以博采众家之长,共同学习进步之余也可以培养同学之间的同窗之情。 抛开学术进步不提,此一举却是已隐隐的将整个颍川变成了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大联盟,同进同退,政治影响力早已经是非同小可,而这个联盟的魁首,自然便是这颍川书院的发起人,颍川荀氏了。 否则,凭什么荀彧他还没出道就先混了个王佐之才的美名,而没什么人敢去反驳他呢?不否认荀彧本人确实有才,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在于他的身份背景的,收复一个荀彧,就相当于是收复了整个颍川派的年轻一辈啊! 当然这也不代表所有的颍川人都是荀家门生,其实类似于大家都认了荀氏当大哥而已,而不同于传统门生关系,类似于认了当干爹。 其实颍川派崛起之后全国各地争相效仿的人也确实不少,最典型的就是荆州派搞出来的什么水镜先生,不过实话实说,东施效颦之辈而已,如果不是那批学生中出了个诸葛亮,那也就是个笑话。 其实那批世子之中硬捧的是庞统来着,但根本没捧起来,庞统对荆州世子也根本谈不上什么统治力。 颍川书院的影响力自不必说,况且这里也确实称得上是人才济济,历史上三国鼎立,曹魏的文官系统中几乎一半以上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如果秦宜禄能够得到这位荀爽,以及他身后整个颍川学院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想啥美事儿呢。 那么既然这些这些颍川派注定无法为自己所用,影响力还这么大,那……还跟他们客气个鸡毛? 所以秦宜禄也就表面跟这荀爽客气客气,几乎是刚一进屋,待客酒都还没有上桌,秦宜禄便单刀直入地说起了正事道: “慈明先生乃世所共知的大德之人,按下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天下纷扰,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深入朝中,以做楷模啊,吾此次前来,所为的第一件事,便是代太后来问问慈明先生的意思,可愿为天下苍生,躬身入局,接受朝廷的公车征辟呢?” 荀爽一愣,随即道:“在下不过是乡野之人,闲云野鹤之辈,只会做做学问,并无治理天下之能,朝廷若是愿意取仕,颍川郡中自是不乏人才,何必征辟我这个土都埋了半截的老头子呢?” 秦宜禄闻言也是感叹:“是啊是啊,要不怎么说,有时候不愿意跟你们这些清流名士去打交道呢,就好像做官是一件非常低端的事情,会脏了你们的手一样。” “以前,你们说阉宦当道,不屑为伍,倒是也勉强有那么几分歪理,毕竟宦官是什么东西大家都懂,给宦官做事,那是真的有可能去脏了你们的手的,可现在宦官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伏诛,太后贤明,自然也不会如先帝一般是非不分,还躲避征辟,为啥?当我大汉的官员,委屈你了?非是我存心找茬,实在是不懂,不解,不明啊,还希望慈明先生,能够为我答疑解惑啊。” 说着,却是随手拿起自己的佩剑,带着剑鞘似有意若无意的,重重往身侧一顿,发出呛得一声声响。 原本高高兴兴,乐乐呵呵的荀爽闻言一怔,脸色就仿佛一张照片一样的给定住了。 来找麻烦的? 事实上荀爽不想出来做事,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不想脏手,当年或许确实是,但其实随着黄巾起义爆发,党锢之祸解除,颍川士人就已经大规模的重新进入朝堂了,刘宏死了之后党人势力再上层楼,哪还有因为脏手不做的道理。 他不想出来,纯粹是因为他已经老了,五十多,奔六十了,这个岁数在现代或许还好,但是在古时候那真的是地地道道的老夫了,这个岁数还出什么仕? 他是自桓帝时就已经归隐了的人,一晃三四十年都过去了,三四十年没沾过官场,他的名气虽然还在,但其实政务能力早就不行了,说句最最实在的话,当前官场上的绝大多数官员他压根就都不认识,这要怎么办事?万一把事情给半砸了,岂不是恶了自己的一世贤名? 他要出仕,起步就肯定是两千石以上,甚至两千石的官员也根本都配不上他的名气,如原本历史上那般,董卓强行征辟这荀爽的时候几乎是一路快马加鞭,走个手续的功夫只用了几个月就将他从白身硬提拔到了司空这样的位置。 可站得高固然看得远,但摔得也疼啊,一个四十年远离官场的人,突然给摁到当朝三公的位置,放眼望去无论是同僚还是手下,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也不了解,这特么是好事儿?他又不稀罕区区一个三公,何苦来哉? 相比之下,同样的政治资源,自然是让荀家的年轻一代出仕更符合他们的利益,荀彧、荀悦、荀谌、荀攸,这都有孝廉的出身,稍微安排一番就都能坐在要害位置上,不出十年甚至五年,他们荀家就可以增加至少四位两千石,而他这个老东西,则可以继续留在颍川,借自己的资历和名气继续维持颍川书院,利用自己在学术上的地位,让荀家继续坐稳颍川派大哥大的位置,同时为他们荀家的这几位麒麟儿、千里驹去保驾护航。 不是没想过秦宜禄会对付他们,但在他们想来这秦宜禄到底也是个文化人,又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武夫,那满江红,宦官论写的连他都自叹不如,更别说还有编撰左传,重编春秋之功了,就算是找麻烦,他们这是个学院,学派,按说也应该跟他们辩经才对啊? 总得讲究点风度吧? 哪料到这秦宜禄一上门,居然摆出了这般一副边鄙武夫的姿态,看这样,分明是打算跟他们来硬的啊! 好一会儿,才不无几分尴尬地道:“卫将军真是误会了,老朽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也,人老了,实不相瞒,自从前年开始,我这眼睛也愈发的浑浊,不太看得清东西了,天下纷扰,吾自然也是忧心忡忡,然而人老,心也老,更实是不敢担系此天下重任。” “卫将军为国举贤,吾家中倒是有一侄子,自幼聪颖,才思敏捷,学识亦是不弱于人,当可为卫将军、为朝廷所用,老夫留在此地发挥一些余热,为国家为朝廷多培养一些人才,岂不是更好么?”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却不知,慈明先生所荐之人,可是人称‘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文若?” “正是。” 秦宜禄闻言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既然慈明先生愿意举荐,那一会儿,我就将文若带走了,不过文若的事,咱们不妨稍后再说,慈明先生您,朝廷却是一定要的,也怪我刚才没讲清楚,不止是慈明先生您一人,整个颍川书院,我都要了。” “啊?什……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想要征辟先生为太常,不过您也知道,如今太学凋敝,太后虽想要重振太学,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心无力啊,因此我提议,索性将太学迁移至阳翟,与颍川书院合并,从此之后,颍川书院既是太学,太学既是颍川书院,凡是书院中的学生,无不是太学子弟,岂不美哉?” “至于先生你说,不通政务之事,我自然也已经替你想到了,既然太学迁移至此,那么太史何不也搬迁过来,开个分院?洛阳离着阳翟又不远,何必都挤在洛阳城?(事实上太学等地方都是在洛阳城外的,洛阳城是很挤的)” “我听说蔡邕跟您也是好友不是?便让他也来颍川这边办公,您来监督于他,由您二人共同主导,共修汉史,如何?” 荀爽闻言,下巴都快要砸到脚面上了,一时间,居然整个人都懵了。 太常,乃是九卿之一,名义上是负责祭拜天地的,名义上地位十分尊崇,有些时候甚至可以代表天子去进行祭祀,地位为九卿之首。 当然,名义上么,他手下官员大多也都是跟祭祀有关的,像是什么扫墓啊之类的,没什么实权,不过却也有两个官职尤为要害,一个是太学令,一个是太史令。 太学令顾名思义就是管太学的,谁家孩子想上太学都得由太常卿亲自面试,教育工作么,这玩意在哪朝哪代都是很牛的,哪个家长也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当然,到了东汉末年太学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其风头已经远远被近在咫尺的颍川书院所抢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再说现在秦宜禄不是说还要把太学给迁颍川来么。 太史令就是司马迁曾经干过的那个官职,顾名思义就是记录历史的,这当官的人啊,尤其是当大官的人,谁不想青史留名,谁不想这史书能给自己美化一点,尤其是现在朝廷正在编修东汉观记,也就是汉史,主修之人就是蔡邕。 事实上历史上的蔡邕也是因此而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同情董卓,就是因为王允想要看他修的东观汉记蔡邕不让看,想都不用想这蔡邕肯定是没写王允的好话,所以王允才不惜冒天下大不为直接把他给杀了。 这东西是身后名啊! 一手握着你孩子的教育,一手握着你自己的身后名,这个太常这个官职权力确实是不大,甚至几乎一点没有,但哪个朝廷大佬见了他敢不客客气气的? 这个官职,也确实是太适合这个荀爽了,把他的借口给堵得死死的。 然而太学,迁颍川!? 这个秦宜禄,如此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么?袁隗和袁绍能同意? “对了,公路兄家学渊源,尤其精通易之一道,吾打算让你来担任太学令,不知公路兄意下如何?” 袁术一愣,这事儿秦宜禄可是一丝一毫的气儿都没跟他通过啊。 然而到底是青史留名的人物,眼珠子一转,就意识到这将是自己压制袁绍的千载难逢之良机,立刻站起来抱拳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那行,那这个事儿我看就这样定下来吧,太学迁过来之后,规模也要扩大一些,古文要教,今文也不能不授,我与杨公有约,过一段时间,杨公便会搬出洛阳,来你这颍川书院讲学,有空的时候我也会亲自过来讲解左传,慈明新生,你不会不欢迎吧?” 说着,秦宜禄的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又将佩剑放在了膝上把玩了起来。 第189章 荀彧啊,你把你老婆休了吧 条件说完,就见荀爽,以及颍川书院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全部都很是精彩,就好像一不小心生噎住一个煮鸡蛋似的,嘴巴全都张得大大的。 卫将军做事,果然是好没常理,好生的……出人意料啊。 甚至大家一时间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得在事后好好琢磨琢磨。 颍川学院变成太学,说白了就是以后就没有颍川学院了,某种程度上秦宜禄这是直接把荀家的根基都给断了。 太学毕竟是朝廷官办的正经衙门,太学令也是朝廷委派的正经官员,这就相当于是直接将私权力变成了公权力,即使是荀家在这个公权力组织之中还是会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但这个权力终究是来自于上面的委派而不是下面的生长。 阳翟郭氏对廷尉府的影响力也很大,甚至已经大到了一种极致,可难道能说这廷尉府是他们郭家自己开的么? 然而另一方面,颍川书院可是学古文的,颍川书院变成太学,岂不意味着古文经学得到了官方的正式认可了么? 虽然古文经学实际上在东汉已经是绝对的统治地位,家学、私学才是东汉儒学的主流,但是再如何昌盛,他也是民间学说啊,官学的存在,便是今文学派最后,也最顽固的阵地。 让古文学派占据朝廷教育的这块最后阵地,一直以来就是他们这些搞学术工作的人们毕生的梦想,为了这个事儿大家都争了一百多年,神州几乎都快要放弃了。 哪成想这秦宜禄居然主动将这颗肥硕的果实摘下来送他手上来了。 当然,也不是说让古学完全取代今学,如杨彪、秦宜禄等玩今学的人有空也还是会来颍川给学生们上课的。 秦宜禄想得倒是也挺开的,既然今学都已经这个鸟样了,与其挂在官学半死不活,不如索性放开与颍川书院合流。 而且这事儿对荀家来说或许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但是对其他的颍川世家来说,却是毫无疑问的好事,他们可以凭此正大光明的再进一步的去扩大政治影响力了。 不夸张的说,有了官方的背书,凭颍川书院的底蕴,说是在短期之内一统国内教育界或许夸张,但要说十年之内,垄断教育资源的半壁江上,那真是轻而易举,若是事后再将卢植、郑玄什么的都给塞进去当老师,你恐怕是真的能养出一个庞然大物出来。 太学子弟学出来,是可直接获得官身的,私学学出来的世家子弟,那是要举了孝廉,才能够正式步入仕途的。 颍川虽然因为人口众多,是国内唯二超过两百万人口的大郡,每年都有至少保底四个孝廉名额,有时候还会增加,但是世家子弟也实在是太多了,肉多狼更多,随便拎出来一个也都是有真本事的,就导致颍川这块的人才就特别特别的卷,越卷,就越出人才,名额还不会增加,于是恶性循环。 除了荀、陈、郭、钟这四家之外,哪个颍川世家还能保证自己十年能出一个孝廉? 私学转公学,就相当于给了颍川除四大世家之外的其他所有人,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青云路,荀爽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敢拒绝,甚至是争取的不是那么主动,那你们荀家还凭什么当咱颍川派的大哥? 这样的庞然大物养出来,其实首先影响的是汝南袁氏的政治地位,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政治地位其实根子上还是靠教育来的,门生这东西其实比故吏来得更重。 底蕴虽是不及,但后劲却是还要在袁氏之上的,三十年内,一代人的时间这荀氏超过袁氏成为关东第一世家指日可待。 虽然大家也都清楚就东汉这个熊样,还有没有三十年都难说。 袁绍和袁隗,按理来说其实肯定是要阻止这事儿的,这也是秦宜禄想干这事儿的最大阻碍,正常来说只要这俩人不同意,秦宜禄想通过行政命令强推如此离经叛道的事就不太可能干得成,除非还是动用兵权,刀架人家脖子上硬推。 这就不得不说秦宜禄让袁术来兼职太学令的妙处了。 袁术此时的官职是虎贲中郎将,看上去官职好像挺大,专门管虎贲军的,但是虎贲军是毫无疑问整个大汉对汉室最为忠诚的一批人,他们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是世世代代世袭的,本就多为勋贵子弟,只要大汉在,他们的前程就在,帮着外人把大汉搞衰落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况且虎贲军的职责是北宫守卫,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贴身保镖,除了少部分也不顶什么用的,总人数大概只有三百左右的宦官武装之外,他们就是距离皇帝最亲近的力量了,可是,本质上不也还是看大门的么? 兵变的关键时刻这支军队的作用性可以说是当仁不让,甚至仅仅是掌握虎贲军,想换个皇帝就已经是轻而易举了,但是平时不政变的时候,这支军队的存在感几乎为零啊!他袁术难道真的会每天都去宫里给太后看大门么? 说白了袁术拿这个官职除了叫着好听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用了,不过到他这个级别,正经的官职有与没有也没那么重要,袁绍此前在洛阳一直也是没有一官半职,人家不也做了十几年的天下楷模,世人领袖么? 原本历史上讨董的时候,董卓让袁绍做渤海太守,后世许多人都以为董卓下了一招臭棋,但实际上袁绍拿到任命书之后看都没看一眼,人家那个身份哪里还需要朝廷的任免里名正言顺。 除了三公和三独坐这种切切实实的要害职位之外,其他的官职对他们哥俩来说有和没有一样,关键是看他们想不想用,又能否帮他们搞事。 太学令这个官职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却可以让他像一根钉子一样直接扎在颍川学院之内,不说别的,用来交朋友总是事半功倍的吧? 他落后袁绍实在是太多了,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名望莫说是他,就连袁隗都已奈何不了他了,袁术这个时候如果再去结交名士,只能找得到一些袁绍不要的,挑剩下的,这样的话他又如何能与袁绍抗衡呢? 而如果他能借着太学令这个差事,把自己安排在颍川书院,结交书院中的同学和颍川地区的一些名士,也找几个有地位的名儒跟自己互相抬轿子,那,他在名声上想要追上袁绍自然也就轻松多了。 颍川,可是天下名士的半壁江山啊。 袁家两虎狗咬狗,秦宜禄的这个卫将军自然也就好办了么,他这一手玩的是纯粹的阳谋,袁术自然也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但既然他不服袁绍那个庶子想要上位,就算明知这是个坑,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往里跳了。 事实上秦宜禄想得比袁术所猜的还更多一些,在他想来,颍川世族是注定没法为他所用的,但这颍川郡的世族因为内卷的原因质量可是真高。 原本的三国历史上曹操的文官集团多一半都是颍川人,什么荀彧啊,钟繇啊,陈群啊,荀攸啊,荀悦啊,郭嘉啊,戏志才啊,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毫无疑问的顶级人才。 袁绍手下的颍川人也是占据了半壁江山,除了一直被排挤的冀州本地世族之外,袁绍的幕僚班底除了南阳人就是颍川人。 这曹操,袁绍,可都是一世人杰,将来要是天下大乱大家争天下可就都是竞争对手了,这颍川人才库若是被他们所取了,不免麻烦,可袁术,却是个众所周知的草包。 就算是历史评价不客观,其个人能力未必输于袁绍,可怎么也不可能比曹操强吧? 自己不插手,很有可能这未来的颍川人才库就归曹操,或者别的什么人了,那既然如此,莫不如趁着现在手里握有参录尚书事之大权,把这个人才库塞给袁术。 因此压根也不给荀爽思索利弊的机会,事儿说完了之后,紧接着秦宜禄便故作豪爽地笑道:“慈明先生,我早就听说过令侄荀彧荀文若‘王佐之才’的大名,你刚才可是给我推荐了,他可是在此读书么?速速将其请出来一见吧!” 荀爽无奈,也只好命人将荀彧给叫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长八尺,长得就很帅,让人看上去很舒服荀彧便来到了堂前,不卑不亢地向秦宜禄施礼相见。 秦宜禄与他对视了好半天,也不禁是感慨连连,暗暗在心中感叹可惜,可惜。 这是整个东汉三国毫无疑问的第一梯队人才,虽然单纯以能力而言,或许尚不如已经入他手中的贾诩,以及此时估摸着还在读书识字年岁太小的诸葛丞相,但考虑到他背后强大的颍川荀氏和他本人的人脉关系,说他是天下第一谋士恐怕是半分偏颇也没有的。 曹操得荀彧的意义可一点不输刘备得诸葛,没有荀彧的帮助,他或许一辈子都只能给袁绍当小弟的。 如此人中俊杰,却不能为我所用,当真是,太可惜了。 审视了半天,却见他突然开口道:“我听说你夫人是宦官五侯中唐衡的女儿?是为了自保,还是因为要依附权贵?一个党人领袖家的孩子,与阉宦联姻,不怕有损清白么?” 荀彧闻言一愣,却是万没有想到秦宜禄居然会如此直接的发难,还以为这秦宜禄是来征辟自己进他幕府的呢,一时间,还真是有些麻了。 只得硬着头皮道:“非是为求自保,也并不是攀附权贵,实在是两小无猜,感情真挚,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书生,却是与朝局无关的。” “当真无关么?是不是无关你心中应该清楚,前些年阉宦势大,你们这些顶级世家一边高喊着诛宦的口号,一边与阉宦之流暗通曲款,为自己谋求后路,你们如此,袁氏也是如此,难道不是?” 荀彧一听这事儿也不禁有几分恼火,关键是这个事儿根本就没有辩驳的余地,这秦宜禄提这个,他那媳妇都娶了好多年了,孩子都生了,这个时候从这方面找事儿,不纯粹是找茬的么? 遂索性直言道:“请卫将军明鉴,真的就只是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在下无官无职,娶宦官之女为妻……难道是违犯了朝廷律法了么?” “哈哈哈,朝廷的律法啊……谁又说得好呢?文若才学无双,可知凉州三明?段公是我历来敬仰的长辈,我们凉州人也无人不感念段公恩德,然而如此立有不世奇功的国之柱石,只因为与宦官相交往,居然就死在了狱中,何其可惜,何其可悲,何其可叹啊!文若,段公于国有力挽狂澜之功,尚且因此而死,你的命,难道比段公更贵么?” 荀彧闻言,顿时便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哑口无言之余,却是叹息一声,干脆给秦宜禄跪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要知道段颎的事儿,本质上其实就是莫须有,实话实说他死得真的比岳飞更冤,可只是因为他是阉党,所以天下人谁也不为他求情,鸣冤,死了也就白死了。 秦宜禄在此之前虽然也曾数次为段颎鸣不平,但如此公然维护,直说他是自己长辈,却好像也还是第一次,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已经和袁隗都分庭抗礼了,哪还怕什么名声?得罪了关东派又能如何?本来也不是什么朋友关系,那张让和赵忠不是也都被他给保下来了么? 此时说来,若是他不依不饶,以此为理由,杀了他这个冯衡女婿,给段颎出气,虽不智,可谁又能拦得了他?这又算不算是理直气壮呢? 不过好一会儿,就在厅上所有人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秦宜禄却突然哈哈大笑,道:“文若放心,我又不是那胡乱编排罪名就敢杀人的无耻小人,不过我却以为,避嫌还是要的,就算是感情真挚,两小无猜,就算你们是真爱,可朝局如此,你难道不需要避嫌么?一个宦官之女,凭什么做你荀文若的正妻?休了吧,为你好,为荀家也好,若是实在舍不得,也可以干脆降为妾室么,岂不省得旁人说闲话了?” “卫将军!家妻贤良淑德,并无任何错处。” “身为阉宦之女,难懂不是错么!你们口口声声说宦官该死,唐衡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扒坟曝尸,挫骨扬灰,诛灭三族么!!难道你这个女婿,不在三族之中?本官现在就下令将唐衡夷灭三族,文若,你是要作为女婿陪着去死,还是休妻,你自己选!” “我……我……” 这特么还有的选么? “我休妻。” “很好,公路,我记得你有一女儿是吧,多大了?可许配了人家?” “啊?我女儿?十……十三。” “十三,正是该嫁人的年纪啊,哈哈,本官今日做个月老,欲将这荀氏的麒麟儿许给你做个女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袁术闻言都傻了。 还特么可以这么玩的么? 第190章 扶风马氏,马腾 全体的颍川人,目前差不多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卫将军秦宜禄是个精神病。 正常人绝对想不出如此瞎胡闹一般的操作。 虎贲中郎将袁术,则是一个大疯子。 任何人面对卫将军牵来的这根红线,按理来说都得琢磨琢磨,不可能马上就把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马上就咽到肚子里去的吧? 十三岁的女儿就嫁人,这也实在是太早了一点了,所谓古代女子嫁人早,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错觉,之所以早嫁是因为再养下去会赔钱,穷人家养不起了所以想赶紧给找个夫家让夫家养,这和文化其实没什么关系,现代社会中的需许多贫穷国家也基本都是以早婚为主的。 所以古时候,有钱人家女儿一般至少都是养到十六岁,大多也都是十八岁以后才考虑嫁人,养到二十几岁再嫁真的都很正常,绝不会有人说什么老姑娘的。 当然,年龄的问题也可以不是问题,毕竟就算嫁过去也不是一定要圆房,贵族之间联姻,让老公等个三年五载再正式圆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政治联姻,荀彧又不可能缺了小妾。 不过此事牵扯如此之大,事关袁、荀这两个关东世族第一和第二的大世家之间的政治和文化博弈,更要牵扯到一系列极为复杂的政治得失,且是那种一旦决定就无法更改的事情。 正常来说这事儿两家都是要三思的,荀家不管是荀爽还是荀彧都已经被秦宜禄给死死的拿捏住了,毕竟当初做主让荀彧娶唐氏的也正是荀爽,因此俩人确实是已经没有办法反驳秦宜禄了。 否则一个阉宦女婿的大帽子扣过来,借此胡乱杀人,真把荀彧给杀了,他们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可是袁家按理说来也应该与秦宜禄说道说道啊。 可是这袁术,居然只是思索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毕竟荀彧么,温温如玉的君子,家世这么好,还这么有能耐,收了他一个就相当于收了半个颍川,这样的人当自己女婿,这不挺好的么? 至于袁荀联姻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这让袁隗和袁绍去头疼不就是了。 然后这个事莫名其妙的就被这样定下了。 见状,秦宜禄也是很开心的亲自为袁术和荀彧斟酒表示了恭喜,同时心中亦是暗暗计较,差不多已经掌握住了袁术这个人的优缺点了。 他这人的优点是豪爽,舍财,有魄力,一体两面的便是他的缺点,冲动,做事对后果考虑的少,不愧是三国史上第一个称帝的人物。 不过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公子哥么,大多都有类似的毛病,袁术的这个家世,从小到大他惹下的任何麻烦家里都能帮他摆平,久而久之对后果的考量自然就会少一些,这绝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毛病,能够青史留名,反倒是他身上的那些优点看起来倒是还真挺突出的。 不过三国这段历史中,真正称霸一方的诸侯之中也确实只有他袁术一个人是公子哥了,即便出身富贵如袁绍和曹操,其实俩人都经历过相当长的一段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提心吊胆时期。 曹操是因他出身于宦官阶级,却非要和党人阶级一块玩,为此做过许多出格的事情,据说还刺杀过张让,要知道古今中外二五仔都是么有好下场的,这种事儿做好了能成为宦官与党人之间的后门,做得不好了,两拨人很有可能都不拿他当自己人,那他就死定了,这是纯纯的在刀尖上跳舞。 袁绍则是扛了十几年的天下楷模之名,做了实际上的党人魁首,但当时党人这两个字可是死罪,皇帝疯了一样的谁是党人就杀谁,他这个魁首明目张胆的待在洛阳城每天门前车马不绝,号称非海内知名之士不交,看似风光,但鬼知道他这十几年来睡过几个好觉,说他干大事而惜身,实在是有点硬找的意思,他走钢丝都走了十几年了。 而除了他俩之外,袁术就是唯一一个真正出身于世家大族的诸侯了,或许,这就是世家大族子弟就算是成才,也终究做不得大事的原因所在? 那自己呢? 所谓见贤思齐,见不贤则自省,秦宜禄却是不也不禁拿这些人与自己一一对比,这么一想,秦宜禄居然忍不住想入非非,还真是有些想得呆了。 总之这件事之后,秦宜禄算是彻底得罪了荀氏乃至于所有的颍川名门,然而又因为他一手主导了太学迁颍川之事,又导致他与颍川一系有恩,四大家族虽然都很讨厌他,但四大之外的中、小世族却是都还挺感激他的恩情的。 更何况,太学搬迁之后秦宜禄还要在这里讲左传,实质上与这些年轻世子们还有师生之谊,总之就是很复杂,也难讲他到底是赚了还是输了。 而这一系列变故之中,收益最大的却是实际上啥心也没操,几乎全程躺平的队友袁术袁公路了。 太学搬迁这么大的事儿靠秦宜禄自己一个人去推动终究是难了一些,但袁术一直在竭力为他奔走,尤其是袁绍在当了司隶校尉之后自然也迁出了大将军府,毕竟都是三独坐了,实在是没有继续挂在何进府上的理由,那太不像话了。 袁绍离开之后,真正代表袁家进入大将军府管理大将军府的幕僚班底的,其实正是袁术。 何进又不傻,当然看得出这是袁术与袁绍闹分裂的前兆,那他自然就更不可能阻止了啊,这一方面他和秦宜禄的利益才是一致的。 秦宜禄和何进两个人大力支持,袁隗自然也就不置可否,反正这袁绍和袁术都姓袁,真能收复颍川世族的话也算是一件好事,袁绍和袁术再怎么不和,毕竟都姓袁吧?法理上他们还是亲哥俩吧? 再然后,荀彧、荀攸、郭图、淳于琼等颍川名士纷纷进入他大将军何进的幕府,与袁绍一脉,尤其是南阳人分庭抗礼,自然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了。 袁术,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东汉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政治新星。 这是个只有袁绍受伤的世界。 听到这个消息的袁绍好悬没气得把自己房子给点了,特么的凭什么啊?! 当年老袁家需要一个所谓的政治领袖来担任党人魁首,袁逢便将他这个弟弟家孩子的庶子给要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嫡子的身份。 他不知道这事儿风险很大,几乎九死一生么?但为了嫡子的身份他也忍了,毕竟封建社会庶子没有人权,他也很感激袁逢,可是平心而论,他对袁逢这个养父难道不好么?别管是不是作秀,他连面都没见过的嫡母,他都守了整整三年的孝啊! 十几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了,明明他完全有能力也有资格带领汝南袁氏走向更高,凭什么,凭什么袁氏的政治资源还要分出这么多来扶持袁术?! 血缘上,自己是袁术的堂哥。 法理上,自己是袁术的的亲哥。 但是实际上,这小子从来没有一天拿自己当过哥! 甚至他们从来都没有拿自己当过嫡出,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袁逢抱养过来,为他们袁家挡灾的,别人家的庶子!! 那我这十几年来的坚持和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袁绍也扭曲了。 望着自己腰间的六百石小官印,手中抚摸着心爱的佩剑,仓愣愣拔剑而出,嘀咕道:“吾乃司隶校尉,抓人,杀人,连诏书都不用,这宝剑既然可以杀宦官,凭什么,就不能用来兄弟反目呢?” 当年的段颎不就是被司隶校尉陈球二话不说逮捕下狱,严刑拷打,最终在监狱里服毒自尽的么?陈球干得,我就干不得?袁术比得上段颎么? 另一边,马日磾也是有些不解,忍不住问秦宜禄都:“卫将军手握参录尚书事之大权,正应该海纳百川,广览人才,以收天下人心,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得罪?不说旁人,就那荀彧,若能收入幕府之中,就算王佐之才有些吹嘘的成分,但至少也是个人才,为何……如此刻薄?” “我当然知道荀彧是贤才,相信我,我比天下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他的才学品德,招揽了他,他还能给我也推荐一堆的人才,而且王佐之才的这个说法,也并非是吹嘘之言。” “那您为何……”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啊,说真的,我从没想过要通过对洛阳的控制掌控天下,关东之地,终究非我所有,也很难为我所用,能借这辅政之权,守好咱们关西的一亩三分地我就已经知足了,既然没想过统治关东,我又何必在关东人的身上浪费我的政治资源呢?收了荀彧,他身后还跟着一串,且不说他是否能与我同心,就算是能,有些位置给了他们关东人,咱们关西人就没位置了啊。” 这其实也是董卓犯过的错误,那货居然真的妄想靠控制洛阳来统治天下,而且居然真的去拉拢关东党人,对关东党人极好,尤其是荀爽,九十天就给拔擢到了司空的位置上。 像什么刘表啊,韩馥啊这些人其实全是董卓委派的,结果他们到了地方就开始调转枪头搞反董联盟,搞得董相国心态崩塌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如此前车之鉴,他又怎么可能不去吸取教训呢? “马公。” “不敢,卫将军叫我的字,翁叔就好。” “到底是有德长者,还是叫您一声公吧,你们扶风马氏是关系名门,除了弘农杨氏之外关西一脉也就只有你们家名望最重,马公以为,这天下,可还有救?” “卫将军何出此言?” “马公您若是连这都不愿意去答,咱们今日也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马公您是看不清,还是自欺欺人不想看清?” 马日磾闻言微微踟蹰一番,却还是叹息一声道:“如今阉宦之祸已除,新君登基,正是一扫积弊,重振朝纲之时,只要您与袁公、大将军三人能够齐心协力,必能还天下以安稳太平,如何就能说是没救了呢?” “马公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读书读傻了呢?天下之弊,真在宦官么?刘秀建的这个东汉从根上就缺退,发展至此便是周公复生,也至多不过是勉力维持,和我与袁隗袁绍之间,怎么可能会齐心协力呢?齐心协力的等着小皇帝长大亲政,夺过军政大权之后杀戮我等么?这是连何进那个孩子他舅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否则你以为他为何会死抱着关东派的大腿?马公若是当真如此做想,今日你我也就不用聊了,你我以后相敬如宾,做个表面客气,莫让外人以为咱们关西一派内讧,也就是了。” 说完,便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日磾。 马日磾见状也是一阵无语,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卫将军特意带我来,恐怕也是为了跟我说这番话吧。” “马公,令祖父马融是咱们大汉知名的经学大家,只是他身为关西人,研究的却是古文经学,他的那几个弟子,卢植,郑玄,却全都是关东派,以前啊,大家都是一个整体,都在同一个朝堂上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宦官,杨公也曾为党人或过情,甚至杨彪还娶了汝南袁氏的嫡出女,所以暧昧一些,也就无所谓了,不过我断定,天下必然是要大乱的,我直说了,我想取天下,想代表咱们关西人来取天下,袁氏肯定会不干的,所以我需要咱们关西人的支持,我现在就想知道,作为关西第二大世家的扶风马氏,知否愿意支持我,如果我跟袁氏兵戎相见,和关东世族势不两立,研究古文经学的扶风马氏,对我来说,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马日磾闻言沉默良久,道:“经学……可以换,况且真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恐怕也说明不了什么,马家是扶风的马家,根在关西,教出再怎么多的关东徒弟,也总不可能背井离乡,把祖宗基业给扔了啊,卫将军想让我怎么做,才能信任我们?” “马公家中,有没有一个叫马腾的人?” “马腾?确实是有此人,不过颇有一身勇武,是我们那一带有名的豪侠。” “他真是扶风马氏?” “偏支。” “原来如此,我想让他从军,扶风马氏能帮帮忙,送他一支不少于三千人的精锐,去玄牝谷帮我做点事情么?” 第191章 传说中的枕头风 转眼之间,繁忙的秋收已经过去,随着十月的到来,洛阳地区也下起了朦朦的小雪,不管是出门还是在家,总是刺骨的严寒。 明明大家都是并北人,杜萍现在却是不管走哪都捧着一个红泥小火炉,而且也学着人家去点龙涎香、紫檀香,一些死贵死贵的东西烧着玩,就图一个味道好闻。 家里更是每一个房间都支起了炉子,甚至恨不得在院子里也要点炉子,为了害怕失火,每个炉子旁边还专门配了一个负责生火的丫鬟。 以至于秦宜禄现在每次回家都感觉家里烤得慌,很干,嘴唇动不动就粘在一起,一晚上恨不得被渴醒三回。 秦宜禄虽然没冻着,倒是被自家媳妇愣是给烤得不轻。 不过除了烧火之外这杜萍倒是也就没什么其他的糟蹋钱的追求了,甚至有些时候过得还很简谱,除了喜欢吃肉之外也几乎从不让后厨给她做什么山珍海味,秦宜禄就忍不住问她,并北比洛阳明明冷得多得多,她一个并北人怎么这么怕冷? 杜萍就说她不是怕冷,但她讨厌冷天气,因为以前放羊的时候冬天经常饿死羊,还经常饿肚子,所以只要到了冬天,她就容易心情不好。 这个事儿他居然从来都不知道,而且以前在朔方的时候她也从没这样过,杜萍就解释说朔方那地方一方面是因为天太冷,二是她不想搞得太特殊,让人觉得他这个君侯夫人矫情。 现在到了洛阳,她发现大家都挺矫情的,而且他们家也毕竟不是此地老大,他也就索性跟着一并矫情了。 这一日,杜萍依旧是待在自家的院子里捧着小火炉看两个伶人在台上讲段子逗乐,秦宜禄正好从尚书台办完了公务回来,便索性坐在她旁边一块看了起来,很快便有懂事儿的丫鬟给他换了衣服,端来了他最喜爱的葡萄酒。 “你也来一口?” “在凉州那么多年还没喝够啊,这东西到了洛阳就死贵死贵的。” “物以稀为贵么,谁让凉州产葡萄呢,现在酿酒的技术还不够发达,酒水的保质期太短,从凉州运过来的葡萄酒挺不了几天就会过期,自然这价格也就贵了么,但这是咱们安利号自己的生意,还行,来,来一杯,陪我喝点。” “我真不喝。” “喝点么。” “我……这个月的月事没来。” “啊……啊?那你……” “可能是怀孕了。” “哦哦哦,那确实是不能喝了,我要当爹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不是,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找御医看过了么?” “看了,但是御医也不是神仙,日子还短呢,他们也都看不准,不敢瞎说,只能说确实是有可能吧。” “那确实是不能喝酒了,你也注意一点,天冷路滑,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门了,就算是出门,最好也不要再骑马了,家里又不是没车。” “我不乐意坐马车,那马车有什么可坐得?我的骑术你还不放心么,你都未必骑得过我,以前在咱们云中,大着肚子骑马的女人有的是,马背上生孩子的都有,哪有那么娇气,怎么,你嫌我骑马给你丢人啊。” “什么话,还是小心,注意一点的好,再说这不也是因为路滑么。” “哎呀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正事吧,元固到哪了?他怎么还没进京。” “你要真的是怀孕,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正事,天天关心他盖元固干什么,前天你不才刚问过么。” “那怎么了,元固是我娘家人,我还不能问问了。” “敦煌盖氏成你娘家了?” “玄牝谷的人都是我娘家。” “你现在这么嚣张么?明目张胆的干政了啊。” “扶风马氏都让你收复了,就说那个马腾啊,都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下个月是不是就要当都尉了?张杨现在可还是白身呢,这点老弟兄你不想着,我也得替你想着点,否则这不让老弟兄寒心么?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咱们可以唱黑白脸么。我这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说得好像是我想当吕后似的。” “是是是,当然不一样,盖勋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平阴了吧?快则明天,慢则后天,应该就能够进城了。” “走得可真慢。” “宦游啊,还带着老婆孩子,一路上游山玩水的自然行程也就慢了,你放心,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了老兄弟,元固兄到了洛阳之后职位上虽然只是议郎,之前想让他当射声校尉并没有批,不过正好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交由他来办,待过些时日我来给他运作,重新外放,要么是河内、河东,要么是京兆尹,一定给他一个要害的大郡让他享用。” 杜萍闻言撇嘴道:“人家以前是太守,现在居然只能做议郎,这不是降职了么。” “议郎是过渡官职啊,元固和我之前的情况差不多,两千石的封疆大吏,没有在京为官的资历和背景,这不但不符合政治规则,本身对他来说也是不利的,将来他想要走得更远,这一步是万万不能省的,这种事元固自己应该也是能够看得明白的,你不是说要跟我唱黑白脸么,回头你从咱们的食邑中,抽出点钱来招待他们,虽然他好像比咱们还有钱呢,但多少是个心意。” 杜萍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不用你说,我心中也是清楚的,你啊,对以前的这些老弟兄们关心的真是太不够了,来洛阳这么长时间,见过张昶、张猛兄弟几次?” 张昶、张猛兄弟便是秦宜禄自己的老师张奂的孩子,算起来也是秦宜禄的师兄。张奂三年前死的时候秦宜禄特意去弘农给他治的丧,接过了张家的这杆大旗,自然张家的事儿,以后他都得管一管。 张奂的长子张芝现在人还在弘农继承家学教授弟子尚书和左传,这是一路奔着郑玄的那个方向去了,都是也不用秦宜禄替他操心,不过张奂死后,张昶和张猛却是都进了仕途了。 见杜萍问此,便索性答道:“此前张昶在杨公的府上做事,现在便转而到了杨彪的手下,见肯定是见过的,只是没对他们做很么特殊的安排,他的书法很好,有我罩着他,与其让他做什么要害的职务,莫不如在杨彪的麾下做个议郎闲差,平日里以书会友,结交人脉,夯实了根基,将来再做什么都来得及,他才三十多岁,急个什么呢?” 在东汉当书法家是一件很吃香的事情,这玩意应用最广的就是给人家写墓碑,这东西可是个大人情,墓碑写的多了,一来二去的这名声和人脉也就全都交下了,蔡邕就是这么混出来的。 他却是也不想想,三十多岁在他看来确实是不应该着急,但他这个卫将军,到今年为止其实也都还没到三十呢。 “至于张猛,我做了卫将军之后便安排他做了洛阳北县尉,这都已经是曹操出道的官职了,算不上低了吧?还想怎的呢?直接给他安排进尚书台么?” 杜萍却摇了摇头道:“你能有今天,张师提携之恩可谓功不可没,做人不能忘本啊,张家和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只是稍微提拔了他们一下,这能够报答张师的恩情之万一么?你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但是旁人未必也会理解,除了官职之外,其他的方方面面你总得做到,不能让人挑你的毛病。你现在威视愈来愈足了,他们不好亲自来找你,有什么要求也不敢跟你说,我却是不能不问,不敢不问的。” “他们也托请托到你这来了?他们想干嘛?” “张猛今年二十七了,小妾都娶了两个,却还没有婚配呢,你以为他是娶不着媳妇?人家这是等着你给他牵线搭桥呢,你自己说,这事儿你难道不该过问么?” 秦宜禄闻言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连道:“怪我,怪我,实在是太忙了,如此说来,还真是多亏了有你,他有没有心仪对象,看上谁家姑娘了?我可以帮忙说和。” “他啊,心气儿也是高,想娶蔡邕的那个姑娘蔡文姬,你看你能不能帮着说和说和。” “…………” 秦宜禄都特么无语了,撇嘴道:“他这是心气儿高么?洛阳城的男人哪个不想娶蔡文姬,我特么要不是已经结婚了我都想娶,他怎么不说他想娶何皇后呢?” 这说法就好像21世纪的网友在网上调侃想娶高圆圆是一样一样的,哪个男人不想娶高圆圆? 说白了蔡文姬就是洛阳城的第一名媛,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可邪乎的,更不可能是曹操的初恋,事实上曹操这样的出身,就不太可能真的娶一个名媛做老婆,可要说做妾室,那人家还不可能屈就呢。 因为蔡邕这人交友广阔么,他是书法家,而且定期的在自己家以自己的名义举办聚会,倒也不是说聚会的层次就有多高,但好在就是总有,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京城一景,尤其是年轻世子,三署郎之类的都会想办法弄到一张蔡邕的请帖,来了之后喝喝酒,聊聊天,结识一些新朋友。 东汉时女子又没有不许抛头露面的说法,蔡邕既然是此地主人,蔡文姬自然也会常常出现在聚会之中,加上她本人确实是有着几分才情,人长得也漂亮,久而久之的自然名气也就出来了,尤其是那些想方设法弄到蔡邕请帖参加聚会的所谓青年才俊,自然也就将其视为女神了。 秦宜禄自然也见过,确实称得上一句漂亮,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长相比不过杜萍,气质及不上何后,那蔡邕本人也不是什么大官,无外乎现在修史,众人可能出于对自己身后名的考量对他多有吹捧, “他可是张师的幼子,世人皆知你与张师的关系,张师的儿子,就是你的亲弟弟,男未婚女未嫁,你卫将军的弟弟凭什么配不上他蔡家的女儿?” “人家已经订婚了啊!河东卫氏啊!” “订婚了不是也没成婚呢么,河东卫氏也配和咱们相争?张家的人都喜欢书法,与那蔡文姬我看是天生一对,至于河东卫氏,让他们换一门亲再娶一个么。” “有点……太霸道了吧。” “要的就是霸道,不霸道,这事儿咱还不干呢,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你有苦衷我知道,可老弟兄们那么多,你又不好给他们一个个的都加官进爵,这个时候不霸道一点怎么体现你念及旧情?我听说你去一趟颍川,都让那名气挺大的荀文若休妻令娶了,那姓卫的难道还比得上颍川荀氏?这事儿你若是不方便做,我来替你办了就是。” 杜萍说的这个道理秦宜禄倒是也不是不懂,毕竟凉州人么,还有他们并北人,相对确实是更加粗鲁一些,想问题也想不了太远,你跟他们讲大道理,他们也未必听得进去,他们只知道秦宜禄现在当了大官了,手里有大权,他们就必须要有看得见的好处。 否则……倒是也不会怎么样,但老弟兄们肯定会有怨言,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终归是不好的。 这事儿说白了杜萍的意思就是要无理取闹,不是为了张猛,也要是为了让大家,尤其是老弟兄们知道,秦宜禄这人还是念旧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秦宜禄不念旧,杜萍也还是念旧的,只要是秦宜禄的故人,就算是不太占理的事儿他该帮也还是会帮的,这叫做收拢人心。 一个地方一种文化,对凉州人,有时候这种简单粗暴又带着几分匪气的方式确实也会更合他们的胃口。 见他犹豫,杜萍却是直接拍板道:“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另外元固既然进了京,汉阳太守你打算用谁?要不我看就把张昶安排过去吧。” “别,别胡闹,他资历根本不够,压不住,而且现在那地方就是个大雷,这次这么急着把元固调上来,也是为了让他躲那颗大雷远点,你消息这么灵通,你难道不知道,金城郡的李文侯又造反了么?” “李文侯造反了?那刺史左昌是不是该撤职了,另外护羌校尉现在是谁,夏育么?能不能也给撤下来换上咱们的人。” 秦宜禄无奈:“那什么,你不是要帮着张猛提亲么?行,我同意了,你赶紧去找蔡邕施压去吧,凉州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第192章 凉州反,内外皆沸 李文侯造反这事儿,自然是完全在他预料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脱离他的掌控的。 甚至这李文侯在正式起兵之前还专门写了书信一封,通过安利号的渠道送到了秦宜禄的手上,而且信中的用词极为恭敬,大致意思是,这个事儿实在是他逼不得已如何如何,绝没有与他卫将军为敌的意思,卫将军可以给他划出一条道来,他自己也表示绝不越线,希望卫将军能给他一条活路。 然后秦宜禄还真的就给他回信一封,告诉他你尽管反吧,咱们保持联系就行。 说他是李文侯造反的幕后黑手都不是不行,怎么可能还把自己人往那火坑里推。 当然,如何平叛,是否要撤掉左昌这个刺史,朝中的分歧是极大的,目前已经吵做了一团,而且这事儿上袁隗倒是都没怎么插手,很重视秦宜禄的意见,但偏偏何后却是颇有一些幺蛾子。 他可是万万不想让杜萍再插进来一脚了。 当天晚上,秦宜禄特意将贾诩叫过来一道吃饭,自也是为了与他商议一番事情,却见他居然又领了一个年轻人进来。 “主公,这是我在士乡聚寻倒的人才,特来举荐给主公,想让他来府中任职。” “哦,坐吧。” 秦宜禄倒是也见怪不怪,贾诩打他投奔自己的当天秦宜禄就使了大价钱让他帮忙打理士乡聚,图的就是希望他来帮自己招揽人才,充实幕府,他的根基太浅,招揽人才才是他现在的首要大事,这些天下来,这贾诩也确实是给他推荐了许多人才,都字他手下做着掾吏。 “怎么称呼?坐,别这么拘谨,一块吃一口,既然是文和举荐,我相信你必然也是有着过人之处的,且先在我麾下做个刀笔吏,以观效用。” “谢主公,在下杜畿,京兆人,此前一直在宫中做三署郎。” “杜畿?” 秦宜禄忍不住一愣,随即便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此人来了。 “京兆杜氏的杜畿?好,不错,来来来,别客气,喝酒,吃菜。” 说来这杜畿与他其实是颇有渊源的,本身也是在历史上青史留名的人物,原本历史上在曹魏政权干了十六年的河东太守,政绩极为卓越,被称为天下第一太守。 当然更重要的是,历史上他孙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杜预,而这个杜预除了是魏晋大功臣,权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重写了左传,编纂了春秋左氏传,是历史上凤毛麟角的既能入文庙也能入武庙的全才。 当然,现在重新编写左传之功劳被秦宜禄卖给张奂了,秦宜禄也正是凭这本左传才成为了张奂弟子,因此而闻名天下,进而抱上了杨家的大腿,进而出任北地都尉,进而一步步的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左传,就绝不会有他秦宜禄的今天,左传对他的意义丝毫不下于任何一场军功! 本来么,杜预是几十年以后的人物了,剽了也就瞟了,但现在面对人家的爷爷,却是难免的,让秦宜禄还颇有一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知恩图报么,且不说这杜畿本来就是青史留名的人才,虽然,天下第一太守本质上也只是个太守,但杜畿他毕竟是个京兆人,身后也并没有家族之助,京兆杜氏早就衰落了,和真正一流的政治世家相比是云泥之别,这样的出身其实就注定了他杜畿几乎不可能在以关东人为主的曹魏集团真正进入什么核心阶层。 如果他是个颍川人,说不定其成就不会低于陈群,郭嘉之流吧? 再说就冲他孙子那么出息,这肯定是真正的家学渊源,是有真本事的。 因此种种,秦宜禄再看这初次见面的杜畿,居然也格外的顺眼了起来,忍不住就兴起了一丝考校的心思。 “杜畿,可有表字?” “表字伯侯。” “孝廉出身?京兆杜氏……是前汉杜延年之后吧。” “是,家道中落,倒是让祖宗蒙羞了。” “谈什么蒙羞,咱们关西一脉的世家不都是如此,自光武建都洛阳之后就一直被关东世族所打压,说起家中人物,大多都只能从前汉去找,万及不上关东的那些所谓的累世两千石的,家道虽是中落,但你能举孝廉,也是你的本事。” 贾诩见状,便见缝插针地道:“伯侯这孝廉之名倒是实至名归,他少孤,继母苦之,而以孝字闻名。” “哦?是个孝子啊。” 就是娘死的早,爹娶了后妈,结果爹又死了,跟着继母生活,继母又对他不好,而以孝闻名,自然便是说他对继母很孝顺的意思了。 倒是也符合这孝廉两个字中孝字的真意。 杜畿却是笑着谦逊道:“父母早早双亡,继母若是当真歹毒,我又如何能长得了这么大呢?” 秦宜禄也笑着道:“你这个继母,为你牺牲不小,便是亲妈,多数人恐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真孝也好,假孝也罢,他日你若封侯拜相,万万不可忘了她的恩情。” “主公明鉴,继母之恩,畿,一日不可忘。” 这事儿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儿,一个继母对孩子如果不好,外人是怎么知道的呢?一个孩子,再怎么孝顺父母,又能怎么个孝法,以至于让他在县里闻名呢?不会真的有人以为一个孩子只凭简单孝顺就能当孝廉吧? 孝廉这个名额要是拍卖,卖个几百万钱都玩一样,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交换海了去了,年少的杜畿不可能玩得明白,这背后的操盘之人只可能是他的继母。 那自然是故意宣扬自己虐待继子的恶名,又偷偷找人来吹捧孩子的孝顺,甚至不惜在外人面前与这杜畿一唱一和的演戏,通过如此反差的方式来给孩子扬名了,否则凭杜家的家声,哪那么容易出个孝廉,这,才是真的对孩子好。 因为汉朝的文化过于重视孝道,以至于这个孝字,在东汉已经彻底的扭曲了,也不知这是不是一种悲哀。 不过看杜预的这个样子,显然,这是明白继母的苦心的。 “伯侯在宫中担任郎官,可曾听说过李文侯举兵造反之事?” “确实是听说了一二,但……也只是听说了一二而已,并不知其中详情。” “朝廷现在在讨论是否要给其刺史左昌议罪,如果左昌议罪的话,又要派谁去替代他更好一些?我听说李文侯兵锋极盛,金城已经失守,武威亦遭兵灾,或已危在旦夕,西羌叛乱,东羌,似乎隐隐已经有了想要配合的意思,关西事,我的话语权在朝中自然是要大一些的,却不知伯侯以为我这个时候应当如何啊?” “竟已如此之快?金城是全郡失手了么?”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李文侯并不可怕,西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我听说,此次反叛领兵之人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段公的旧部,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兵也悍,其将也狡,整个湟中义从都跟着反了,凭朝廷剩下的那点官兵,恐怕是挡不住的,非得要派中央精锐兵马不可了。” “段公的旧部全都反了?那……那夏育呢?夏育还是否是朝廷的人?” “夏育啊,恐怕很难再做朝廷的人了,但是至少,他还是我的人。” 事实上他和夏育虽然没见过面,但自从他当上了卫将军之后与夏育的沟通就没有断过,他也很自信,夏育绝对不会不听自己的话。 夏育毕竟是段颎曾经带的嫡系亲信,甚至可以将其当做段颎的继承人了,虽然段颎和张奂两个人因为政见不合的原因是敌非友,但毕竟都是凉州一脉,自秦宜禄当上卫将军并拿到辅政之权后,他便特别肉麻的开始给自己写信汇报工作了,甚至还多次提到自己已经老迈昏花,希望秦宜禄能调他进京当个闲差之类的。 这么一说,杜畿自然也听懂了秦宜禄的弦外之音,知道这是考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凉州的职位主公您争与不争,也并无太大区别,左昌罢与不罢,恐怕也不会真的影响到您,感觉……只是感觉,不管是谁来当这个凉州刺史,凉州事,似乎都已经不可为了。”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凉州要造反已是大势,毕竟是百年动荡,自段颎死的那一刻起,凉州与朝廷便已经是彻底的离心离德,一场黄巾之乱又彻底的削弱了朝廷的实力和对关东的控制力,现在的凉州分明已经是人人想反,他就是威望再高,也万万阻挡不了大势。 堵是堵不住的,但好在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名望进行疏导。 偷偷查看秦宜禄的表情,杜畿也终于确定,秦宜禄对凉州事非但是有些不太想管,恐怕更是有意放任,万般心绪在心中自然也愈发的清晰了,便也愈发自信地分析道: “既然凉州事已经不可为,那在下以为,或许关中事才是主公您真正应该角力之处,左昌撤与不撤,又要换成谁根本不重要,倒是关中的几个太守,尤其是雍营、虎牙营的两营校尉,或许才是重中之重,关中,总还是要握在主公手里的。” 秦宜禄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谋略,胆识,都不错,你是个人才啊,文和你来说说。” 贾诩对此就更是早有准备了,而且秦宜禄想的是什么他也很清楚,让他稍微有些诧异的,是秦宜禄居然会当着第一次见面的杜畿商量这种事,而杜畿却并不是凉州人而是关中人。 ‘是因为杜畿是我带来的,所以毫无保留的相信,还是说已经自信到不屑于避讳外人了呢?’ “凉州啊,闹一闹也好,对主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们只有闹得大了,主公才能趁机完全掌握洛阳,乃至关中的兵权,将来这些反贼归附之时,汜水关以东,自然尽归主公所有。” 杜畿见状眼神微微一撇,心下却是不禁愈发的骇然,这磕唠的,几乎就要把拥兵自重这四个字写脸上了啊。 先让凉州人造反,再指挥关中人平叛,结果一来二去的凉州人和关中人都是你自己人,自己打自己的同时把所有人都换成自己人,趁机把洛阳乃至整个司隶都给吞了,这和乱臣贼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学着王莽开始篡汉了?是不是也太儿戏了一点?真的会那么顺利么? “伯侯以为,这雍营和虎牙营的两营校尉,我又应该举荐谁来担任呢?” 杜畿闻言连忙低下头去,连连道:“在下才疏学浅,也不懂其中厉害,实在是不敢妄言。” “你到是颇有分寸,不过我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啊,所谓临危受命,若是战事糜烂,自然也就只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了,你若是愿意从军,我便先将你调出来在射声营中先做个军司马,待时机合适之时,我便直接将你擢升虎牙校尉一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我??!!这,这,这……” 毫无疑问,这是天上掉馅饼,还正好砸他嘴里来了。 只是思来想去,在一阵纠结之后,杜畿还是咬着牙拒绝了这样的安排道:“在下一介书生,万不敢碰军旅之事,主公若当真要将虎牙营托付给我,恐怕才是所托非人,还是请主公,给我安排一些文职的差事吧。” 更重要的是杜畿朦朦胧胧的也已经看清秦宜禄用人的大体局面了,虽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但他手下真正拥兵的将领几乎全部都是凉州人,他一个京兆人,又没有资历和功劳,这位置给他做,他也有点怕自己坐不稳当。 “那……如此也好,且先在我府中做个掾吏,明日或者后日,元固兄会进京,我也有一些要事要托付给他,你便跟在他的身边做个副手,暂且辅佐于他,日后再对你另行安顿吧。” “喏。” 说着,一桌饭菜秦宜禄也差不多已经吃完了,正打算吩咐丫鬟泡点茶来,转去书房议事,却见门房进来递上了一份拜帖,说是有人求见。 “什么人……郭嘉?他自己来的还是带着吕布一并来的?”随即用手拍了拍脑门暗道糊涂,吕布要是来了,递上来的怎么会是郭嘉的拜帖,连忙道:“将人请进来吧。” 然后见到郭嘉的时候他也下了一跳,却见这郭嘉衣衫凌乱,满头大汗,看起来好像颇为狼狈,却是从没见过他如此啊。 “何事让奉孝居然如此急切?莫非是奉先闯祸了?” “与奉先无关,是嘉有一私人相请,还望卫将军能够伸之以援手。” “发生了何事?” “袁绍,他……他把文若给抓了。” “袁绍把荀彧给抓了?下,下大牢了?” 第193章 跋扈 袁绍把荀彧给抓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宜禄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 如果不是当着郭嘉的面实在是不方便幸灾乐祸,他现在一定已经乐出声来,甚至是哈哈大笑了。 当然,袁绍抓走荀彧的理由也并没有什么新意,和他逼迫荀彧休妻的理由一样,宦官女婿么。 宦官这张牌太好用了,更何况唐衡还不像曹嵩这种在士林中声誉还不错的宦官,乃是臭名昭著的五侯之一。 袁绍他能当上这个党人领袖,天下楷模,靠的就是诛宦的大义,现在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第一个要对付自然也是宦官。 他是司隶校尉,专门负责查人,抓人,审人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也可以动手,若非如此,这官职也不会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样成为响当当的三独坐了。 何为三独坐?就是上朝的时候其他人都要跪坐在后面,只有这三个官职名义上只有六百石的小官的实权太大,为了表示尊重,让这三个人单独坐在一排的意思,其余的万石、中两千石、两千石所谓的大员,只能看他们的屁股。 那么这种情况下,袁绍对荀彧这个宦官女婿找茬,自然也就不能说是不对了,虽然据说这俩人原本应该关系挺好的。 不过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恐怕也是天下人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而且严格来说,司隶校尉只是砸司隶地区拥有执法权而已,颍川虽然距离洛阳很近,但毕竟出了关了,并不属于司隶地区而是豫州刺史部的区划,这就越界了。 刘大炮也终于看清楚了袁绍真正的弱点是什么了,他,太霸道了。 是那种隐藏在儒雅随和,虚心纳谏,善于结交之下的,强烈霸道情绪,十几年的压抑神火,使他对权力的执着已经有些变态了,他的精神也许根本就是不正常的。 再仔细的去想,历史上的袁绍之所以那么快的败亡,好像也与他那诡异的权力欲有着直接的关系。 历史上的袁绍是怎么败亡的?虽然荀彧曾做过十胜十败论,不过秦宜禄却觉得,那东西基本就是个大内宣,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 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过袁绍,尤其是在他不惜抓捕荀彧来看,这人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权力欲望太盛。 历史上的袁绍拥有四洲之地,但帮他打冀州的麴义被他杀了,帮他打并州的吕布差点被他杀了,逼得人家连夜逃跑了,帮他打幽州的刘和后来没了,十之八九也是被他给杀了。 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帮他打青州的袁谭,那是他亲儿子,嫡长子,他特么好像也想杀。 袁谭在整个袁氏集团内部论功绩至少也是前四,在麴、吕、刘三人都死了之后更是毫无疑问的第一,而且他跟李世民那个老二还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老大,这儿子多成器啊,不管是从法理上还是功绩上,能力上,这明明应该是铁打的继承人。 结果袁绍偏不,非得宠爱小儿子,最后还坚持要把位子传给小儿子。 这特么就是纯有病。 现在他倒是有点看明白了,袁绍这个人对权力太执着了,任何可能威胁到他权力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铲除,麴义、吕布、刘和都是如此,而袁谭虽然是他的嫡长子,但也恰恰因为如此,袁谭对他的威胁恐怕比那三个加起来都要大。 这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能相容,更何况是一直想要取代他的,法理上的亲弟弟袁术呢? 二袁相争能惨烈到那个份上,自然也并不全都是袁术的错。 而为了保住权力,这个袁绍,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啊,居然会像昔日好友下手。 杀荀彧这件事当然会给袁绍带来困扰,但也仅仅只是困扰罢了,他现在金身已成,又是司隶校尉,杀一个荀彧确实是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一些影响,但也不太可能真的伤着他,尤其是他杀荀彧的这个理由确实是说得过去的,也符合他嫉宦如仇的人设。 虽然如此一来他必然会大大地得罪整个颍川集团,但只要这颍川集团不为袁术所用,又有什么关系呢?关东派现在哪里还找得出一个可以做他袁绍对手的人呢? 荀彧他都敢杀,他还真不信颍川那些其他人还敢去投奔袁术,而不投袁术,总不能去投奔作为关西人的秦宜禄吧?那不还是早晚要为他所用? 当然,这袁绍越疯,秦宜禄自然也就越高兴,自然也就越是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亲自去一趟廷尉大牢将他接出来便是,翼德,翼德?” “主公,您叫我啊。” “叫上所有兄弟,带上武器,跟我出去一趟,劫大牢去。” “喏。” 然后他也没问上一句,直接就安排人手去了,秦宜禄则是直接扔下了筷子,拔腿就走,口中还说着:“奉孝一起?” “一……一起。” 郭嘉也是一懵,本以为这秦宜禄就算是答应,按说也应该是通过正常程序从尚书台进行施压,或是让座位御史中丞的马日磾去参袁绍一本之类的。 这事儿走正常流程又不是不行,不说别人,至少何进在这件事上都是万万不会偏向于袁绍的,通过正常的政治手段完全可以压得袁绍服软然后轻轻松松的将荀彧救出来。 可看秦宜禄的这个意思,竟是打算直接亲自带人去牢里抢么? 这么武夫的么?你那参录尚书事的头衔是摆设么? 如此做法,岂不是将有理的事情都办得没理了么? 然而他毕竟是来求人帮忙的,人家卫将军既然愿意帮这个忙,他就只能表示感谢,人家卫将军拉他一起,他难道还能说我胆小不去? 硬着头皮,也只能就这般稀里糊涂的就上了秦宜禄的这艘贼船。 一行五十多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洛阳的大街上骑着马披着甲,手中各拿武器弓弩的溜达到了南宫的公车门。 整得一众卫屯司马都有点不会了,秦宜禄则是坐在马上大喝了一声:“都给我让开,我去牢里捞一个人捞完了就走。” 一众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特别默契的,就这样真的把大门给他开开了,任由他把兵马大摇大摆的带进了台中,近乎以一种蛮横无礼的姿态硬是闯进了廷尉府的大牢。 “荀彧呢?荀彧在不在?还活着没?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要不然,我杀人了啊。” 他的兵少,可这府中官吏哪个敢去拦他,再加上张飞跟在后面,灯泡一样的大眼珠子逢人便是一瞪,手中丈八长矛寒光森森的就在手里比划,瞄着他们身上的各大要害,就仿佛要随时在他们身上扎个透明窟窿一样。 一时间,倒也真是没人敢跟他据理力争,就让他们这样顺顺利利的进了大牢将荀彧给救了出来。 只是见到荀彧之后秦宜禄还真吓了一跳:“卧槽,袁绍他还真敢对你刑讯逼供?身体没事儿吧。” “腿,脚,脚伤到了。” 秦宜禄见状掀开他脚上的白布一看,这荀彧的十根脚趾居然都已经被锤子给锤碎了。 “这么狠啊,你以后会成瘸子么?” “多谢卫将军今日出手相救,瘸倒是瘸不了,只是日后行走跑跳终究会有些不便。” “没瘸啊。” 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小小失望呢。 让张飞亲自把荀彧背起来,秦宜禄这头直接转身就走,果不其然的,在即将出了台中的大门口就碰到了袁绍亲自带着他的百八十个府兵亲自赶来拦截,见秦宜禄居然如此不给他面子,顿时便火冒三丈的冲他大喝:“卫将军已经丝毫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了么?” 秦宜禄见状却只是笑了笑,也不跟他吵,却道:“袁绍啊袁绍,你是真怂啊,我还以为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弄是文若了呢,何着闹了半天还是刑讯逼供那一套老办法,你快上一边去吧,连个人你都不敢杀,还想跟我斗呢?没什么别的可说,你就是怂,以后吃饭你坐小孩那一桌。” 袁术被秦宜禄这磕唠的一噎,忍不住便脸红脖子粗了起来,随即大喝一声拔剑而出,大吼道:“荀彧乃阉党重犯,今日卫将军要将此人带走,可有太后或是大将军的令?若是持武逞凶,今日便是拼将在下这条性命,为朝廷法度,也定要拦卫将军一拦,要走,从我袁本初的尸体上踏过去!” 见状秦宜禄也乐了:“你跟我动刀子?来来来,给我来一把弓。” 身后一护卫连忙将一把硬弓递上,秦宜禄拉了两下感觉还挺顺手,然后直接就弯弓搭箭对准了袁绍道: “这样啊,你不是拼了性命也不让我带走荀彧么?我现在射你一箭,你别挡也别躲,一箭之后不管你死还是不死,荀彧我都给你扔下,你敢受,你就在这站着,不敢受,你就乖乖给我让开一条路,行不行?” 说着,秦宜禄便真的将弓箭拉得满了直直地对准了袁绍。 袁绍见状脸都绿了,连忙跑到了其护卫的后面,生怕这秦宜禄真的开弓射他,却尤自嘴硬道:“秦宜禄!你是要与我汝南袁氏撕破脸么?” “我数三息,要么躲开,要么我就射箭,一!” “秦宜禄!这是台中!你也太放肆了吧!” “二!” “散开!” 袁绍终究是不敢跟秦宜禄硬碰硬的,他们人虽然多,但是毕竟术业有专攻,真打起来肯定打不过,真死在这儿,那实在是太亏了。 反正这秦宜禄既然做出如此跋扈之举,有的是办法另找他秋后算账,说不定能撸了他的参录尚书事也说不定。 而眼见袁绍散开让了路,秦宜禄还尤自在哈哈大笑之后嘴上不饶人地道:“你看我就说他怂吧,他根本就没种,我还能真射死他么?稍微一吓唬就原形毕露了。” 就这般留下了一段风凉话,这才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当然,这事儿肯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大将军何进便亲自带着太后的旨意到了秦宜禄的家门口。 这也就是他去的时候没带兵,否则洛阳的局势非得重新变得风声鹤唳不可。 “壮节兄,你冲动了啊!” 这何进倒也客气,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是摆出了一副老友的姿态,半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秦宜禄也不与他耍强,笑着让人备茶将人请进了书房道:“如何?太后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壮节兄太冲动了,你先来找我啊,荀文若乃天下知名之人,吾又如何会不去救呢?再说他抓荀彧这个事完全是他自作主张,颍川又根本就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便是你不去插手此事,难道明日他袁本初还能逃脱得了问责么?” 秦宜禄笑着道:“我今日找过去时,荀文若十根脚趾已经尽废了,袁本初搞这一手就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等明天再把人救出去,说不定荀彧废掉的就不止是脚趾了,若是他还安然无恙,则天下人谁还敢与他作对?不落了他的这个面子,岂不正好中了他的算计?再说人在狱中,就损失只有一天的时间,万一屈打成招,或是迫害致死,又当如何是好?” 何进连忙点头道:“是是是,你说得也是有道理的,然而终究你今日事做得是太出格了,御史台也不是只有一个御史中丞的啊,咱作为辅政大将军,就算心里头是向着你的,这下,却是也不得不做出一番姿态出来了。” “怎么说?不会是要卸我兵权,或是罢我参录尚书事之权这么严重吧。” “不会不会,不至于,不过太后的意思呢,是罚你闭门思过,好生的反省一番。” 秦宜禄闻言愈发的大笑不止,所谓的闭门思过,当然不是说秦宜禄就真的会被软禁在家,事实上目前的洛阳城只有他软禁别人的份旁人是万万没这个本事去软禁他的,一个搞不好可能真的就会刀兵相见。 但是平日里上个街啊,逛个市场啊什么的不受影响,可想要去尚书台议事,却是万万不能的了,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何氏兄妹分明是打算搂草打兔子啊。 不过好在,这也确实是都在秦宜禄的算计之内。 “是为了凉州刺史吧,左昌要撤了?你们打算换谁?没事儿,我就问问,惩戒么,这个事儿我不插手。” 第194章 足球联赛 何家兄妹稍微还是要了点脸的。 或者说,稍微还是要顾虑一点政治影响的。 左昌终究还是撤下来了,不撤是真不行,这货实在是摆不平凉州的乱局,整日里除了写书法之外啥都不会,等到朝廷撤他的旨意到达凉州的时候,金城太守陈懿都已经被叛军给宰了。 至于替换左昌的人选,经过朝中群臣充分而又激烈的讨论,好歹朝廷算是稍微给了关西派一点薄面,派了一个叫宋枭的去。 这宋枭乃是一扶风郡的名士,虽与秦宜禄不熟,但在朝中素来人缘极好,既是杨赐曾经的故吏门生,又曾在袁隗手下做事,即使是张让、赵忠等人对他也颇为赞赏,是朝中少有的,能同时得到关东、关西、阉宦三方面认可的大牛人,政治能力分明已经是点得满了。 然后不出一个月,朝廷就急急忙忙又发诏令,把他给拉回来了。 被勒令“禁足”的秦宜禄当时正跟贾诩和盖勋在外面吃早点呢,听这贾诩这么说,不由得诧异地道:“算算行程,他现在应该刚到凉州不久吧,这么快就吃败仗了?就算是吃了败仗,这责任应该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吧,怎么还临阵换帅了呢?” 贾诩闻言却是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神色道:“据说这个宋枭上任之后,认为凉州百姓之所以总是叛乱,是因为凉州人普遍没有文化,所以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玄牝谷下了个订单,说是要以主公的印刷神术,印十万册的孝敬发给百姓学习,百姓学了圣贤书,明白了圣人的道理,就不会再造反了。” 秦宜禄闻言,也不禁是一副便秘一般的表情道:“我关西派有此英才,可特么真是给我涨脸,这还是杨公的门生?” 贾诩名知道这事儿他好像不应该笑,但还是忍不住一边笑一边说道:“据说,杨公在听闻此事之后气得都下地走了三圈,对他破口大骂,还说要把他发配到交州去呢。” 秦宜禄就笑着对盖勋道:“你看,人家这就叫会做官,反正他没打败仗,最多不过是无能糊涂而已,稍微打点一二,总能留得下性命,凭他在朝中的人员,说不定还能混个不升不降,真派他去交州若是还能混个太守的实缺,这其实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他这刊印孝敬之举若是硬要说,也未尝就没有讽刺张让、赵忠之意” 贾诩也附和道:“正是此理,主公现在在家闭门,不管是谁当这个凉州刺史,只要不是主公您派过去的,聪明一点学这宋枭好歹能留条活路,真想去凉州干事儿,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盖勋见状自然也不是不懂事儿,点头道:“确实是要谢过壮节拉我这一把的,否则继续担着那汉阳太守的缺,只怕是我也要陷在那泥沼之中,无法自拔了,说不得也是要丧命于彼处的。” 秦宜禄笑着摆手道:“你这就是不诚实了,凭你在汉阳以及东羌的名望,便是这世上没我,又有谁敢杀你,就算是兵败被俘,也必是要送你一匹好马,数十护卫,恭恭敬敬的送你到安全地方的。” 历史上盖勋也是如此,事实上这次叛乱的主力是段颎旧部,又不是真的盗匪,凉州本地真正有名望的那些人,只要愿意从贼,立刻便是高官厚禄,甚至求着你当大家伙儿的首领,不愿意的,但凡是自己还稍微想活一点,他们也都是不杀的,会恭恭敬敬的将人送走,甚至送你走的时候还会整齐的给你磕头,感谢你这些年对凉州百姓的恩德,你要是非要以一死报君王,他们也会给你厚葬。 不过整个凉州在历史上也就只有傅燮一个人是一死报君王,这个时空估摸着是一个都不会有也就是了。 “宋枭之后呢?又派谁去当这个凉州刺史了?” “是一个叫耿鄙的人,乃是张让举荐,太后……可能还是不太甘心,想要插手其中吧。” “呵呵。” 秦宜禄闻言摇了摇头,却是连继续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却是又对盖勋道:“我知你肯定还是惦记着凉州的那点事儿,但是既然来了,不妨就放轻松一些,也劳累了这么多年了,不妨歇上一歇,趁这个机会,抓紧多生几个孩子,我夫人现在已经确定是受了孕了,你要是也生一个,咱俩还能联个娃娃亲。” 盖勋闻言也只好苦笑着说自己回家努力,尽量高攀了。 “最近安排你的那个事儿,你还是得重视起来啊,你要是缺钱,你就跟我说,我尽量使朝廷的钱来办这件事,若是实在从朝廷抠不出钱,我就用我的私帑来给你填这个窟窿,有地方了么现在?” “有了,就在城北的樊濯聚以东一点,寻到了一块两百余亩的空地,上面虽也有千余户人家,但大多听说咱们给补偿款之后还是配合的,少部分不愿意搬迁的人家还在谈,但是问题应该不算大,那地方至少够修四个您所说的足球场了。” “樊濯聚啊,那地方房子倒是不贵,所居住者大多也都是穷苦人家,劝他们搬迁,要讲究方式方法,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以势压人,除了拆迁款之外,确实困难的,可以帮他们找工作,反正足球场修起来之后也是要大规模的雇用人手的,当然,若是单纯的耍横想多讹咱们的钱,也不用客气,该弄死就弄死。” “这是自然,你放心,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了你卫将军的名声的。” “嗯,足球这个东西我是寄予了厚望的,莫要小瞧这玩物,对你对我,这都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办得好了,我是指着这东西打天下的。” “初步打算,我想在整个洛阳设置城门校尉队,宫屯司马队,金吾卫队,虎贲队、羽林队、再加上北军五校共十个队,组成甲级联赛,每个队下面再以各军司马组成乙级联赛,乙级联赛之下再以屯为单位组成丙级联赛,这东西往大了说,我是为了对付袁术,和那些关东派在争兵权,往小了说,这是为你自己在铺路,杜畿我都暂时借给你了,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你放心,我知此事轻重的。” 足球联赛,这就是秦宜禄想抓洛阳兵权的秘密绝招。 因为洛阳城的军队和其他地区的军队有着非常大的差别,首先就是他们都属于全职士兵,全职士兵就导致了他们每天都有大量的时间要搞训练,但其实就常规的那些东西吧,练不练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大家早就都已经滚瓜烂熟了,往深了练,也未必就有什么用,谁说踢足球就不是练兵了呢? 其次洛阳的这些守军各有各的统属,名义上当然了,大家都是归秦宜禄这个卫将军管的,但名义上卫将军还归大将军管呢。 实际上军队内部的指挥系统非常复杂,这些兵放出去至少都是四百石小官,因此严格来说全是官身,是官身也就各有各的出处,有出处就自然是各有各的政治立场。 而且中央军么,要的就是个复杂,一共一万出头的军队,光是两千石以上的军官就有十个人,平均每个人的下属才一千来人,每个两千石下面在分出一堆比两千石、千石、六百石,军官的数量比兵都多,各有各的衙门,各衙门里有各的大人,尤其是在东汉,我领导的领导不是我领导,其中的关系之复杂外人连看都看不明白。 当然这其实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禁军要的就是糊涂账,这样就不会有权臣拥兵自重了,士兵们因为没有统一的领导,所以本能的就会跟着皇帝的命令走。 所以人少,时间多,几乎没有正经的领导,就是东汉洛阳禁军最大的特点,那这也太适合踢足球了啊。 人少可以保证三级联赛的制度下让每个人都有踢足球的机会,时间多可以保证他们有大量的时间练球,领导层级复杂混乱,这岂不代表着一旦这事儿办得成了,借着大家踢足球的这个机会都熟了,那这个足联在战时就可以代替真正的官僚指挥系统了么? 以卫将军的身份用练兵的理由在禁军中推广足球运动,合情合理啊! 东汉,洛阳,哪有什么娱乐措施,况且踢球总比其他的一些正经的军事训练项目要有意思的多,再加上大家刚刚抢了西园,朝廷虽然没钱,但这些大兵手里肯定有钱,正是搞赌球的大好时机。 到时候门票钱和其他赚的钱全都用作足球奖金来进行发放,他们还可以多放一点血,例如甲级联赛冠军队伍可以在金街随意消费之类的,再抄一炒足球文化,让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都为此疯狂,最最重要的是,让那些踢球踢得好的人呢升官也升得快一点,如此一来,洛阳的十支部队的中层乃至基层官兵自然就会更加深入的绑定,秦宜禄也可以通过这个足球联盟肆意在洛阳军中安插亲信,扶持党羽。 同样是花钱,这般花法,岂不比袁术高明多了。 况且自袁绍抓了荀彧,还没能给他整死之后,袁氏兄弟已经彻底翻脸,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术也投靠了秦宜禄呢,本身在禁军中颇有人望,在洛阳的江湖中颇有能量的袁术,对此不但不反对,反而是大力支持,与秦宜禄几乎是实质上的结盟关系了都。 袁绍想捣乱,他都没有发力点,甚至京城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未必看得明白足球这东西的重要性,甚至何后对此不但不阻,反而是一路绿灯,大力支持,只以为这是秦宜禄禁足在家闲得慌,搞出来的解闷之作,巴不得他把心思都用在这种歪门邪道上,而放弃在凉州战场上与她争锋呢。 毕竟关东现在铁板一块,而且局势十分复杂,何后和宦官的势力能守得住就已经不错了,也不敢轻易落子,那点心思自然就全都使关西上了。 顺带一说,自刘宏死后,秦宜禄和何后虽然也总是相见,却是从来没有在床上聊过天了。 之所以让盖勋来负责足球联赛之事也是如此,一来是因为他有钱,他们家又是商贾世家,足球联赛要想办得好,办得长远,办得漂亮,必须得自负盈亏,他来做这事儿确实是合适。 二来,也真就是在为他铺路,秦宜禄毕竟已经是卫将军了,轻易的还真不好离开洛阳,将来凉州这个烂摊子秦宜禄是打算让盖勋去收的,那自然就要培养他和北军五校的熟悉程度了。 可以说这个事儿盖勋如果干得好,他就是自己麾下将来第一位将帅之才,如果他干得不好,那,回头随便给他安排个太守或者刺史做做也就是了。 ………… 另一边,袁隗,袁绍,袁术这一家三口也好不容易的凑了一桌,由袁隗主持正在商议凉州之事,当然,氛围上自然也是特别不和谐就是了。 “本初,公路,我知你二人平日里多有嫌隙,然而无论如何,你们也都是亲兄弟,如今凉州之乱已成定数,便是连夏育在我看来恐怕也是毫不可信,秦宜禄现在被禁足,已经近一个月没去过尚书台了,如此千载难逢之机,还望你二人大局为重,莫要再因小利而争斗了,今日召你二人前来,就是为了要商议此事。” “哈,谁跟他是亲兄弟,这世上可有将自己兄弟女婿抓进大牢,意图屈打成招的亲兄弟么?一个小婢生的玩意,什么东西,也配登堂入室。” 袁绍自也不甘示弱,不屑地道:“叔叔您听到了?人家压根没拿我当过兄长,你召我二人前来要商议对付秦宜禄,殊不知有些人已经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正和咱们这位卫将军打得火热呢,没准咱们上午商议的事情,人家下午就要转述过去了。” “我跟卫将军打得火热怎么了?你司隶校尉这么大的威风,若不是有卫将军护卫着我,说不定哪天,我也被你抓进大牢,严行拷问了呢,小婢生的狗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楷模了,告诉你,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爹给你的,那是我爹,不是你爹。” “竖子欺人太甚!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来啊!我今日来此正是为了杀你,你以为我怕你么?” “来啊!” “来啊!” 砰的一声,袁隗就把桌子给掀了:“我还没死呢!” 第195章 把大汉分了? 眼见袁隗掀了桌子,明显是真的急眼了,袁绍和袁术这才不情不愿的双双重新跪坐不在说话,但看两个人的神色,却明显是依旧互相不服,气鼓鼓的好似两头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再顶的斗牛。 袁隗也是无奈,不禁在坐下之后抚着额头叹息,道:“公路,刚才你说的话,确实是有点过分了,本初既已入了家谱,自然便不再是竖子,当年你爹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是将本初当做亲生儿子看待,你这个时候说这话,太让人心寒了,我,以及咱们整个汝南袁氏,无论如何都万万不能答应。” 袁术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对这一套说辞一万个不信,毕竟,他和袁绍两个人上面可是有兄长的,袁基比袁绍还要年长几岁,又不是生不出儿子,谁会在有亲儿子的情况下去找兄弟抱个庶出来养?他虽然那会儿还小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这其中的事儿呢? 这就是个卒子么,就是个趟雷的,现在雷都趟完了,那还要他干嘛? “叔你这意思向着他了呗,行,那还跟我聊什么玩意啊?” “我不是向着他,我谁也不向着,我就想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坐在一块商量商量事情,不行么?本初你也有不对的地方,颍川荀氏是颍川之首,你得罪他们干什么,诛宦诛魔怔了么?若说勾结宦官,咱们袁家自己的屁股难道还干净么?尤其他们家还是读尚书的,学术上与弘农杨氏本应该是互为敌手,现在凉州大乱,本来他们应该对弘农杨氏落井下石的,现在倒好,人家成一头,开始对付咱们了,他现在是你兄弟的女婿,明明是亲上加亲的事儿,现在变成仇敌了。” 袁绍叹息道:“叔父,非是我故意寻衅于他,实在是他明知道咱们袁家与秦宜禄互为政敌,却反而与他相互亲近,欺人太甚啊!” “好了,亲兄弟之间,哪能真说得那么清楚,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平日里你们斗一斗也就算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公路,这次的事情本初他确实是做错了,但是关键大是大非之刻,你一定要找好自己的位置,明白么?” “凉州的羌胡反叛,太守身死,几成席卷之势,仅凭凉州本身之力恐怕已是万难力挽狂澜,一旦凉州事再闹得大一些,朝廷必会以关中,甚至关东之兵力西击盗匪,羌胡不比黄巾,百年征战啊。” “真到了那个时候,秦宜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此次统兵之权的,我听小道消息说,那个盖勋就是他为了统帅关中,甚至禁中兵马,才特意从汉阳调回来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这仗若是打起来,兵马,钱粮,必然是源源不断的就会往关西送,这司隶的兵权,怕是当真就要被他给抓在手里了。” 袁术闻言皱眉道:“叔,非是我部分内外亲疏,凉州如今就是个烂坑,更是卫将军的禁脔,咱们掺和其中能有什么好处?况且这是关西的事儿,咱们就是争,又如何能够争得过他?” “自然,争是肯定争不过的,但终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如了他的意,凉州事难做,在于羌汉关系复杂,羌氐胡人悍勇,非百战精锐万难以胜之,这才不得不倚仗他们关西人,甚至是凉州人,然而既然凉州都已经烂成这样了,何不干脆放弃凉州,任其自生自灭呢?” 袁术又忍不住皱眉道:“放弃凉州之事,每次羌乱的时候都有人提,但哪次朝廷也没真放弃过凉州,如今秦宜禄任卫将军,大将军,车骑将军,也都正缺军功稳定地位,太后和大将军又怎么可能放弃凉州。” 袁隗语重心长地道:“所以,眼下这个时候咱们才更应该齐心协力啊,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一场黄巾之乱,朝廷已经彻底的空了,虚了,冀州,交州,荆州,青州,大大小小的民变也都没有停过,实际的困难摆在眼前,要我说,此事未必就做不成。” “你们想想,不放弃凉州,就要救凉州,秦宜禄就会借此机会彻底抓住司隶兵权,此消彼长,日后他还会只满足于一个参录尚书事么?而若是放弃凉州,则秦宜禄,乃至整个关西一脉,必然元气大伤,还拿什么跟咱们争?此事若是能成,咱们袁家便是欲做前汉王氏,也未必不能,到时候你二人再去相争,至少肉是烂在锅里的。” 袁绍闻言也点了点头道:“秦宜禄与凉州那些反贼早就在暗通曲款,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洛阳的安利号直到现在都能买到敦煌的西域异宝,商路居然没有因战事而阻断,分明是监守自盗,蛇鼠一窝,叔叔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凉州只要是保,则汜水关以东只怕要尽归他有,咱们也就成了待宰羊羔,而若是能使朝廷放弃凉州,则秦宜禄作茧自缚,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此决胜之局啊,公路,叔叔说得有道理,如此关键是恶,你我二人,确实是不能再相互拆台了。” 袁术还是皱眉道:“怎么可能真的放弃凉州呢?凉州若弃,匈奴必与羌氐联合反叛,只怕并州也会不保,难道咱们连并州也不顾了么?凉州反贼若是就此做大,关中又能守得住几年?以此法来压制秦宜禄,难道关中到时候也能放弃么?” 就见袁绍咧嘴一笑:“关中啊,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呢?时至今日,关中的在籍人口已经只剩下了五十余万,雍凉之地加一块人口也尚不及咱们汝南一个郡的一半,然而为了平定凉州叛乱,几十亿钱只怕也是挡不住的,凭什么,还让这雍凉之人,在朝堂上自成一派呢?不就是有个长安,不就是有个皇陵么,前汉的皇陵,和咱们后汉又有什么关系。” 袁术闻言一愣,随即便是目瞪口呆。 这是喝了多少假酒,才能说出来的胡言乱语,长安那可是旧都啊! 再说就算不考虑关中地区对于大汉帝国的政治利益,仅仅从军事、地理的角度去考虑的话,关中既然都不要了,益州也别要了呗,大汗地图上顺着函谷关砍一刀,函谷关以西也全都不要了呗?这不纯是疯言疯语么? 当然,函谷关以西确实本来也不是袁家的势力范围,影响力很低,况且若当真这么砍一刀,自然也没什么关西派了。 “我看你是疯了,这怎么可能?” 却见袁隗道:“未必,就不可能吧,只要战事糜烂,朝政糜烂,咱们若能谋划得当,推波助澜,先弃凉州,再弃关中,这天下未必就不能改头换面,到时候,咱们以关东之精锐,再打回去也就是了。” “说得容易,你们这是把秦宜禄和太后都当木头人了是吧。” “卫将军现在正在家中闭门禁足,太后,终究不过是女流之辈,只要大将军站在咱们这一边,她能掀起多大的浪?昔日若非是秦宜禄硬保,张让赵忠早就死在刀兵之下,这朝中事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叔叔莫非是已经有了计划?” “呵呵,关西的羌氐很重要,幽冀地区的乌恒,难道就不重要了么?” ………………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凉州的战局愈发的紧张了起来,新任刺史耿鄙与护羌校尉夏育与叛军又打了几仗,自然是全都大败亏输。 这次造反的主力就是段颎的旧部,夏育作为段颎嫡系中的嫡系所率领的最主要兵力也都是段颎旧部,说白了这就是自己打自己。 这种自己打自己的仗说真的从军事角度来看真没什么可说道的,人心在哪边哪边就赢了,夏育的手下都不想打,甚至还想直接放下兵器加入其中,就连夏育本人的态度现在也愈发的暧昧不明了。 和历史上一样,凉州叛军这一次打的根本就是个心理战,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军事上不温不火,政治上重拳出击,金城郡太守陈懿身死之后,凉州名士韩约、边允投降,随后二人便被推举成了叛军首领,二人也是大秀一场,痛哭流涕一番,又说自己无颜再使本名使祖宗蒙羞,便改名韩遂、边章。 而耿鄙上任之后,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是阉宦的人,韩遂便索性打出了诛宦的政治口号,武威郡太守黄儁兵败不敌,直接投降,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等等段颎旧部,纷纷起兵响应,夏育率兵出击,结果中计,被韩遂率兵团团包围,局势糜烂之快,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夏育要完了。” 京城,秦宜禄拿到前线最新战报之后撇了撇嘴说道。 “老实说他居然硬撑着不肯投降,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如果他肯投降,韩遂一定会退位让贤,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他来做。”盖勋也在一旁附和。 贾诩笑着道:“夏育他太老了,本身也没几年可活,当叛军首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平白污了自己的身后名,再说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又何必投降呢?百战老将,却如此轻易的就进了叛军的包围圈,而且居然连突围都突不出去,这和直接投降又有多大差别?” “朝廷该派兵了吧,仅凭凉州之兵马,此局已是无解。” 秦宜禄见状却笑着道:“朝廷哪还有兵马可派,今年秋收,几乎就没收到几个钱,真要说派洛中精锐西进,只怕连三军的赏钱都拿不出来,况且天下大乱,又哪是凉州一处需要用钱用兵,河东河内这些年也都不太平,若是当真将禁军倾巢而出,河内、河东再闹起来,那就真是变生肘腋了,不到万不得已,恐怕朝廷也下定不了这个决心,不过十之八九这关中兵马还是能动一动的。” 正说着,便有下人来报,说是袁术求见。 “这个时候来见我?把人请进来,不,我亲自出门迎接。” 说罢站起身亲自到了门口,客客气气又格外热情的将袁术迎了进来,不解地道:“你来找我也不事先知会一声,送个拜帖,我若是恰巧不在家中,你岂不是要白跑一趟?什么事儿让你如此急切?” “壮节兄,袁绍和袁隗简直是疯了,你一定要早做准备啊。” “怎么了?” “他们想让朝廷放弃凉州,对凉州的叛乱就不管不顾了。” 秦宜禄闻言倒是没当个事儿,笑着道:“哪一次羌乱朝中没有大臣主张放弃凉州,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听田里的虫子叫,还不种地了?你这个时候还能来找我,我谢谢你,来,进来喝两杯。” “这次不同,这次若是他们全力推动,未必不能成。” “此话怎讲?亲自推动?” “我兄长袁基,毕竟还是鸿胪卿,况且……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打算先让冀州乱起来。” “冀州,难道还不够乱么?” “说是……可能要使乌桓人。” 秦宜禄闻言神色也愈发的严肃了一些,道:“他们打算里通外敌,勾乌桓造反啊,内贼还没除,就要再引家贼进来啊,具体打算怎么做?”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希望我配合,找我的人带头来闹这个事,这不,我就来找你来了么。” “公路兄,这个时候还能来找我通风报信,你这个朋友,我倒是真没交错。” “好兄弟,讲义气么,再说他们太疯了,我大汉大好河山,怎能拱手送与异族?” 见状秦宜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的这套说辞,却是也并未尽信,甚至是压根不信。 说白了,袁绍和袁隗是想和秦宜禄分家了这是,把大汉一分为二,东边归我,西边归你,真要是这么分地图,袁术就几乎什么都得不到了,他在冀、幽两州又没什么势力,也没袁绍那样大的名声,真分家,他就只能去给袁绍当绿叶了。 不过秦宜禄确实也没想到这袁绍袁隗居然真的这么狠,不惜以乌恒来制衡自己。 这大汉江山,恐怕完蛋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快一点啊。 第196章 把分家写脸上了 近月以来,市面上有关于放弃凉州的说法和传言几乎从来就没有断过,甚至越来越多关东出身的士人加入其中,主张收复凉州的反而是越来越少。 有些人主张陇西以西皆可弃,有些人主张汉阳以西皆可弃,有些人干脆就主张放弃整个凉州,甚至是长安以西皆可弃了。 然后这些话语被关西出身的人听了自然会勃然大怒,进而引发争吵,关西人脾气大么,即使是朝廷官员,也难免有时候会相互动手打起来。 自然,本来就矛盾重重,全靠骂宦官这个共同敌人才和谐一些的关西派与关东派,在现在宦官衰落的节骨眼上,关系在迅速的恶化,互相之间见了面都不说话,呸呸就是两口。 如此半个多月之后,眼见时机成熟,袁家也终于正式出手,由大大小小近百位的官员联合上书,正式请求朝廷放弃凉州,而为首之人,正是袁逢的嫡长子,正担任鸿胪卿的袁基! 着实是颇为让人诧异。 其实正常来说,袁基是不应该掺和进任何的政治斗争之中的,这孩子作为袁家嫡长子,人生的轨迹早就都已经铺好了,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九卿之一,只要耐心的一直一直钻研学问,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袁家的下一任三公。 这是一个只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就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既富且贵的家伙。 连他都亲自下场,卷入政治漩涡之中了,可想而知这一次袁家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不止如此,鸿胪寺卿,作为九卿之一专门负责的业务便是安置国内少数民族,处理民族事物,其权柄着实不小,此次凉州叛乱,虽然为首之人几乎清一色的全是汉人,但习惯性的,大家还是称其为羌乱。 袁基就上书,说是羌人反复无常,完全不讲信义,一有机会就叛乱,实在是太坏了,因此他建议,所有的羌人都必须杀光,洛阳的,司隶的,只要是羌人统统都要杀死! 这样的言论一出,立刻就得到了许多朝臣的大力支持,虽然如此离谱的建议何太后根本就不可能批准,但是袁家想要做事,哪里又用得着批准? 尤其是,这事儿本身是符合所有关东派的实际利益的,大家也确实是被没完没了的羌乱给整怕了,一百多年啊,甚至可以说,自打刘秀建立东汉以来,羌乱就没平过,来来回回十几万亿都花出去了,还闹。 花的可都是他们关东的钱啊! 凉州这地方,自打有了东汉以来对朝廷来说就一直是个赔本的无底洞,平时也就罢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刚刚过完黄巾之乱,关东地区八个州几乎都是民生凋敝,再加上冀州大瘟疫,荆州大地震,青州大洪水,天灾和人祸轮着番的一波接着一波,各个地方郡的太守谁也别笑话谁,过得都不富裕。 凉州的这个烂摊子大家早就都受够了,羌人?羌人就不是人,都该杀! 然后,关东地区的各个太守,只要是境内有羌人、氐人的,纷纷主动响应袁家嫡子的号召,开始血洗羌氐,铁了心要彻底激化民族矛盾,逼迫朝廷不得不放弃凉州,就算是秦宜禄乃至何太后都竭尽全力的去阻止,也依然没什么用。 应该说,这一招是极狠的,要知道羌人可并不只有凉州地区有,关中地区,乃至三河地区都是有很多的。 这些内迁的羌人中,有一部分是以前造反后剩下的族人被强制内迁的,也有一些是早年跟随朝廷南征北战立下过军功,因此作为赏赐允许他们定居在三河地区的。 前者还好说,后者,这特么是三河骑啊!三河骑是大汉根基的根基啊! 三河骑卒的主力就是内附异族,有些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和繁衍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是异族了,结果现在,都想起来了,这些地方官员是真打算杀他们啊! 虽然羌人,以及羌人的后裔在三河地区不是最多的,差不多也就小一半,最多的三河骑卒还是匈奴人和乌桓人,但是唇亡齿寒啊,如何能让他们没啥想法呢? 现在羌人反了,你大汉就要杀这些内附羌人,他日匈奴反了呢?乌桓反了呢?不是没有可能啊,甚至眼下已经很有这方面的苗头了。 疯了么? 这袁家,是真想毁了大汉啊,整个大汉的十三州其实哪里造反其实都不能算是太大的事儿,可一旦三河地区大规模的出现造反,则所谓的中央朝廷立刻就会变成一个空壳,灭顶之灾也不为过。 当然,这股风气若是压不住,那确实是会使凉州人彻底与朝廷决裂,秦宜禄要是不能解决这个事,那也别当什么关西派的魁首了,赶紧递交辞职算了。 何后与何进这会儿也是慌了神,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袁家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 然而由于袁家出了某个二五仔的原因,秦宜禄这头对袁家的动作自然也是早有准备,本来秦宜禄是根本没想过要动这位袁家嫡长子的,但是他既然自己跳了进来,那,进了这政治的漩涡,还想要全身而退不成? 很快的,秦宜禄的反击接踵而至,还是在朝会之上,由杨彪亲自发起攻势,直接上书说请朝廷杀袁基,以安凉州臣民之心。 与此同时,早就被串联得差不多了的洛阳禁军,乃至于洛阳的百姓,太学的学生,也纷纷站了出来,拉起横幅搞起了轰轰烈烈的大游行,荀爽那老头甚至不惜亲自带着一票儒林士子从颍川大老远的赶了过来,拿着兵器就包围了袁基的宅邸,意思也是极其的明确:袁基必须死! 再然后自然便是惶惶大言,直说袁基此举无异于是通敌卖国,凉州几亿亩的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滚滚江山尽是先辈祖先流不尽的英雄血,凉州百姓一样是大汉的同胞子民,等等并无什么新意的东西。 然而虽然是没有新意,却也还是要看谁说的,荀爽和已经变成颍川书院的影响力何等之大,再加上因此而不满的关西官吏,一时间朝野之间尽是杀袁基的声音。 这声势实在是太过浩大,以至于袁基现在根本就不敢回家,每日里干脆住在台中,不敢出皇宫半步。 当然实际上他早就被作为御史中丞的马日磾所弹劾,已经下课了,只是赖着不走。 当然,这个事儿肯定不能按袁家的设想一般去推进,否则非得弄得一地鸡毛不二,尚书台现在忙碌异常,已经是焦头烂额,凉州那边的军情都顾不上了,连忙出台了各种安抚和约束异族胡虏的办法。 尤其是在河东,河内,与关中的争夺愈发的激烈了起来,说实在的袁家这么一闹,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在秦宜禄的授意之下,庞德与姜炯分别出任雍营和虎牙营校尉,已经赶赴赴任了。 至于河东,原本的那个太守还想响应袁氏号召,何后也是发了狠,这里实际上监察职权应该是在司隶校尉的,也就是袁绍的手里,然后何后就直接跳过了司隶校尉部,直接由张让下中旨将本地太守罢免,更是不惜派人使出了刺客之法。 然后直接让关羽走宦官的门路升任河东太守,然后紧接着后脚袁绍给他使的绊子就到了,一时间关羽也是压力巨大,却又不得不临危受命,虽依旧待在解县,开始整备兵马了。 武夫么,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自然要先抓兵权,谁不服就砍谁,他也看出来了,眼下这大汉根本就没什么规矩可言,朝廷的命令愿意听就听听,不愿意听就算了,地方上现在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河内郡倒是暂时还稳得住,其太守正是不久之前刚刚破了南阳黄巾的平黄巾四帅之一的朱儁,这货既不是关东也不是关西,而是江南派系之首,但好歹也是个武人,拎得清轻重,至少这一次还是向着秦宜禄这边的,知道全面排挤异族的这个事儿太扯了。 只是他最近也一直是狠抓兵权,甚至恢复了前汉时的演兵制度,尤其是现在秋收几乎结束之后,三天两头的拉着河内精锐在拉练。 河南尹司马防要跟复杂一些,河南的治所是特么的洛阳,很多事儿他也做不了主,秦宜禄已经约了他要一块聊聊,暂且按下不表。 关中倒是也还好说,秦宜禄在这个区域的政治力量肯定还是占优势的,少部分敢支持袁家的太守、县令直接一撸到底换上了本地派,相对比较麻烦的,反而是益州和荆州。 尤其是益州,益州的汉阳郡、蜀郡,都是有不少羌人的,而且说实话也是苦凉州羌乱久矣,境内现在情况也是非常的复杂,这里本来少数民族就多,与很多人印象不同的是,益州在东汉时绝对是个少数民族大州,境内的少数民族非常非常的杂,再加上最近闹的那个五斗米教,以至于早就自顾不暇,一团乱麻了。 当然,益州几乎也是不存在什么本地派的,事实上在整个东汉的政治版图之内,益州比凉州也强不到哪去,益州人的话语权并不算高。 反正秦宜禄也插不上手,竟主动提议,废刺史,立州牧,在益州设立益州牧一职,命,素来与汝南袁氏相交匪浅的,颍川名士淳于嘉担任此职。 据小道消息称,袁术其实早已经偷偷离开了京城,亲自赶往河内郡去会见了朱儁,而孙坚、陶谦等人最近也全都受到了重用,甚至秦宜禄还想启用孙坚那个武夫来担任南阳太守! 结果自然是被袁隗和袁术给压下来了,那毕竟是党人的大本营之一,秦宜禄想插手还真插不上,硬安排的话,估摸着孙坚没等正式上任就得死路上。 但这个态度却是已经非常明显了,由袁绍袁基挑头,现在大家的吃相都已经越来越难看,几乎都把“分家”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受此影响,各地太守,刺史,也基本都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抓兵权了,明明连最基本的上计工作都没做完,却有人已经将上计吏都往回调了。 然而这么大的事儿,秦宜禄依然是以禁足为名,依旧没亲自去过一次尚书台,就好像这天下乱糟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其全部的精力,似乎都用在了搞第一届足球联赛上了。 “好球!!” 球场之上,秦宜禄领着大肚子的杜萍,坐在观众席上,一脸兴奋的模样握着拳头大声的吼叫,毫不吝啬的为每一位表现出色的球员加油助威。 就好像这球赛比国家大事还要重要得多似的。 当然这足球比赛办得也确实是相当成功,东汉的百姓哪里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即便是人心惶惶,到了球赛的时候也依然是一票难求,尤其是外围赌球事业更是发展的如火如荼,平头百姓或许倒是还好,禁军那是真的踊跃得很。 今天踢的这一场球赛是甲级球赛的总决赛,第一届总冠军将就此诞生,听说,足球联赛结束之后这些足球场稍作整改之后还会办马球联赛,只不过京中禁军毕竟只有一半是骑兵,因此热度照比足球应该会低上不少。 就见盖勋站在球边缘,站在特质的扩音水缸舞台上大声呼喊:“现在是屯骑校尉部控球,我们看到为首的队长三号球员单刀直入,哦天啊,过人,射门,球进了!绝杀!!恭喜屯骑校尉队取得了第一届洛阳禁军甲级联赛的冠军,让我们恭喜屯骑校尉部!!” “接下来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由尊敬的卫将军亲自为各位球员进行颁奖,奏乐!” 第一届吗,还是比较草率的,这头踢完,那头从金市刚雇过来的歌女班子就叮叮当当吹拉弹唱的出来了,甚至还特意安排了几个花魁在足球场上跳舞。 这边跳着,那边秦宜禄就已经手捧着纯金的大奖杯出来了,亲手递给了屯骑校尉队的队长和vp。 “恭喜。” “谢卫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哪里人?” “末将徐荣,幽州人,现任屯骑校尉部屯长一职。” “如此人才,只是屯长么?今日起,你便是校尉了。” “多……多谢卫将军!” “别急着谢,徐荣听令!” “末将在。” “带着你的兄弟,换装铠甲,武器,虽本将军杀入台中,诛杀,逆贼袁基!” 第197章 惊喜 一听说去杀袁基,徐荣等人非但没有慌,反而是恰恰相反,眼珠子都跟着锃亮了起来,这叫什么?这就是投名状啊! 这徐荣可不是什么政治白痴,原本的历史里趁着自己在董卓麾下做事的机会,就知道要把自己的好兄弟公孙度给扶上马送一程,最终缔造了一个横亘辽东数十年的辽东霸主,这朝廷的事儿,虽然因为身份、眼界所限制,有些地方肯定是看不太清晰,但大势上肯定明白,眼下这大汉的主流已经就是分家了。 未来的事看不清楚,但抱紧秦宜禄的大腿是肯定没错的,虽然他出身幽州也算是关东人,但幽州毕竟是边郡,不一样的,再说袁家说是关东领袖,实际上指的是关东大族领袖,与徐荣这种边鄙武夫其实没什么关系。 至于朝廷法度,真的是已经越来越没人在意,不过就是勉强还维持个大汉的架子罢了,甚至徐荣都有一种预感,等到明年再秋收的时候,各地太守还能给朝廷上贡多少税款,都是个未知数,说不定直接就不上了呢。 然后他兴冲冲的就跟着秦宜禄上了街,在路上就越来越多不知是真是假的百姓裹挟其中,直接就杀入了巍峨庄严的司马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就把袁基给宰了。 宰了之后他本还想找袁绍聊聊,结果这胆小鬼居然连夜逃离了洛阳城,再想追却是已经万万追不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宜禄要将他怎么滴了呢。 这就算是彻底的撕破脸了啊。 再之后何进就带着兵把秦宜禄给堵了,口中还高呼:“卫将军要改朝换代乎?若如此,请先杀何某!” 然后刘大炮就让人把兵器收起来投降了。 事实上若非何进这么堵他,袁绍还真未必能那么容易的就逃得出去。 当然秦宜禄本来也没想杀他,毕竟他杀袁基还算是有理由,但他好端端的杀袁绍干什么?他还不想走董卓的老路呢,你看袁隗不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洛阳哪也没去么? “大将军说笑了,在下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天地可鉴,实是袁基此人祸乱天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难道大将军想看三河之地因此人的胡言乱语,而兵变造反不成?” 何进见秦宜禄如此痛快的收了刀兵,心里也跟着情不自禁的送了一口气,心知这秦宜禄至少还是讲一点规矩的,并没有仗着手中兵强马壮而使蛮,随后面色颇为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壮节兄可愿意与我喝两杯么?你来了洛阳许久,你我二人却是还从没对酌交心过” “大将军有请,此乃吾之荣幸,自无不可,那……去您府上?” “请。” “请。” 何进自然是心中又忍不住放松了许多,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秦宜禄的胆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依然敢去他的府上,真不愧是关西将门之首啊。 当然,何进只要不是疯了,自然也不可能去暗杀秦宜禄,秦宜禄要是死在他们家那大汉确实明天就可以宣布终结了,何家老少几百口子人一个也逃不掉都得死。 然后,何进就喝了好多好多的酒,没多大一会儿就醉醺醺的了。 “大将军,有心事啊。” 何进闻言颇有些幽怨地看了秦宜禄一眼:“你说呢?我难道不该有心事么?” “忧思过度,伤神伤身,大将军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我现在这个处境,还顾得上什么身体?能保得住全家性命,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大将军说笑了,大将军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呢?” 何进闻言叹息一声道:“壮节,事已至此,借着这七分醉意,吾欲与你说一些心里话,此处又没有外人,下人也都已屏退,还说这些说辞又有什么意思?” 秦宜禄笑而不语的喝酒,毕竟,这何进这些年和那些关东派走得太近了,都快成了关东派的利益代言人了,他还真不敢跟他掏什么心窝子,同时也在暗自诧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啊,以前是屠户出身,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送妹妹进宫,确是想图个出身,但当时想的是能混个两百石的官身,就心满意足谢天谢地了,虽说确实是贿了那郭胜不少钱财,但也不过是希望他能稍微看顾一点妹妹,让她在宫中别受欺负而已,哪成想她居然就做了皇后了?明明她进宫之前这天下都已经有了一个宋皇后了啊。” “我一个杀猪的,稀里糊涂就成了朝廷大员,甚至最后还当上了位比九卿的河南尹,其实河南尹真是一个好差事啊,位高权重责任轻,太适合我了,还能交到许多朋友,虽说也是被推着走顶在了前头,但至少心中不慌,当时说是也在诛宦,但凭我与张让等人的关系,他们总不至于想害死我吧?现在想想,当河南尹的那段日子,真是我这一辈子最舒心,最舒服的好日子了。” “只是再后来黄巾之乱,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大将军,然后,我就彻底的慌了,自本朝以来,一个能善终的大将军都没有啊,我啊,一丁点根基都没有的屠户,突然就大将军了,卷进的是大汉最顶级的权力斗争,我能怎么办?” “辩儿是我亲外甥,然而本朝以来,但凡是新皇亲政,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舅舅,大将军的权力太大了,基本就等同于皇权,这不是说我不争,就能躲得开的,没办法,我只能借党人的力量,希望能借此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只希望辩儿他日长大想要杀我的时候,能够顾虑一二,谁能想到啊,这才几年的功夫,这大汉居然已经糜烂到这个地步了,等到辩儿长大,我们这舅甥两个人恐怕也已经没什么争的必要了吧?” “直说了,事到如今,我和太后已经绝无与你为敌之意,我本身也是丝毫没有野心,大将军这个职位你若是想要尽可以夺去,只是汉室四百年基业早已深入人心,你总不想将其毁去吧?就算是要分家了,若是你能得到我们兄妹二人的支持,也总能多分一些吧?” 秦宜禄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皱眉问道:“大将军到底是想说什么啊。” “我啊,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野心,还有,我妹她……怀孕了。” “噗~!!!什么时候,谁,谁的?不是我的吧,我都已经好久……” “你都没有注意到过么?已经近六个月的身孕了。” “…………” 秦宜禄也是无语,毕竟何后现在是太后么,正式场合出现的时候穿着的都是大礼服,汉代的礼服,那真是一丁点都不修身,不脱下来的话别说六个月,就算是怀胎十月也……那还是能看出来的。 算了算时间,这孩子…… “真是我的么?” “是你的。” “嗯~~” 秦宜禄又忍不住沉吟了起来,然后努力的计算日子。 有点不放心啊。 有没有可能是刘宏的?还是很有可能的吧。 再者刘宏死后他与何后之间的关系也愈发的对立了起来,许多事务上都有分歧,为了公私分明,俩人已经很久没有去谈私事儿了,谁知道现在这禁中之内到底有没有男人?万一太后他养野男人了呢? 这个年代也没有dna检测啊。 大概率确实应该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小概率上很有可能不是,而且还不知是男是女,如果是男,那除非杜萍早产,否则这就是自己的长子。 这么一想,给秦宜禄都干沉默了,这惊喜来得太快,以至于都成惊吓了。 “所以呢?既然都已经六个月了,太后也没告诉过我,大将军现在将这消息告诉我是何意?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名义上,那只能是刘宏的孩子。” 何进苦笑着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本身没有任何野心,只想保全性命富贵罢了,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希望你能帮我妹把汉室的这个架子维系下去,袁隗那头我会跟他商谈,将来谁来做这个皇帝,你要不要做大将军,都是你们家的家事,也没必要杀个人头滚滚,尸骨成山吧?至于我,真的,你让我回到河南尹的位置,我这辈子都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秦宜禄闻言也沉默了,这孩子,来得着实是有点太突然,他完全都没有防备。 “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生出来是男还是女呢,不过有一点我确实是可以跟你保证,我目前没有篡汉的心思,杀袁基我也是迫不得已,袁绍和袁隗我压根就没打算动,不是说我行事激烈,哪怕是为了大汉,我也不得不这么干,现在的大汉根本没资格对异族予取予求,也万万不能再这么做了。” “但愿如此吧,你……应该消息比我更灵通一些吧?凉州大败,刺史耿鄙已经退守汉阳,整个凉州除汉阳之外已经全部沦陷,耿鄙是宦官的人,如果不是你今日擅杀袁基,明日这便是朝堂之上最大的大事,朝臣们一定会联名上书请杀耿鄙,太后他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帮帮她么?” 闻言,秦宜禄也是忍不住心中一软,却还是硬着心肠道:“帮不了,耿鄙他既然退守汉阳,就别想离开汉阳了,倒是也用不着朝廷杀,玄牝谷……也会投降叛军的。” “原来你早有安排,你跟姓袁的,是真想把大汉给撕开啊。” ………… 事实上还真不是秦宜禄有多想撕开大汉,而是眼下的这个大汉,他就算是周公再世,也已经万万捏合不上了。 袁基之死自然让朝争再一次的升级,哪怕是为了朝廷颜面,秦宜禄也不得不有所表示,本来还想着强势出击,但一想到何后肚子里的孩子,又忍不住陷入犹豫,索性让马日磾把自己给弹了,停职在家闭门思过,等候朝廷处置。 再然后凉州的战报没来,冀州的战报却是来了,中山相张纯联合乌桓诸部,谋划令立新君,诸郡皆相响应,皇甫嵩大怒之下率兵回击,却反被张纯所败,在袁隗的强烈要求之下却是直接免去了皇甫嵩身上的一切职务,回京议罪,由袁绍代替皇甫嵩出任冀州牧,都督幽、冀、并三洲诸军事。 分明就是早设计好的! 再之后理所当然,预料之中的,匈奴人见东边的乌恒和西边的羌氐,居然都反了,那老子不反一下,是不是就显得特别的不合群? 而原本那些藏匿在太行山的黑山贼一见,乌恒和匈奴都反了,并州和冀州都打起来了,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啊! 再之后和历史一样,自称是黄巾余孽的白波贼突然就冒出来了,以一种侵略如火之姿态侵入河东。 可怜的河东新任太守关羽立足都还未稳呢,人都还在解县呢,其治所安邑居然就神奇的被攻破了,武库也尽被其所获。 狗屁的黄巾!谁还看不出来这是并州那些豪强干的?白波贼的背后分明就是那些并州世族在支持,谁不知道河东与并州世族一直都是一体的,这里头要是没有里应外合,甚至是河东裴氏的直接参与其中,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分明就是这帮人一看这大汉要分家了,然后就先下手为强,自己先撕下去一大块么。 与此同时,凉州,汉阳郡的收复冀县之内。 作为朝廷刺史的耿鄙一脸忐忑地道:“张……张大人,天下人谁不知道,玄牝谷乃卫将军之家,您是卫将军的家人,是他的生死兄弟,挚爱手足,这凉州上上下下谁都能屈身而降贼,但是您……您……一定不会的吧?对吧?您肯定不会投降的吧?咱们合力守着冀县,等待朝廷的援军……没,没问题吧。” 闻言,张杨也是愈发无奈的回头瞅了耿鄙一眼,眼神之中倒是颇有一些可怜和同情之色。 “您不可能投降吧,您投降了,岂不是陷卫将军于不义?” 然后他身后一人便伸出一双大手把他给摁了下来道:“方伯还请坐好,城墙之上风大。” “这位兄弟是……一定也是卫将军的亲信兄弟吧?你们是不会投降的对不对?” “鄙人……张梁,不敢自称卫将军兄弟二字。” “张,张梁?这名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嗯……以前不懂事,自称过一段时间的地公将军。” 第198章 调兵遣将,正式分家 冀县。 决定整个汉阳,整个凉州,乃至整个天下的冀县之战正式打响了。 就是这个打的过程,着实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根本也没什么攻城器具,甚至连厮杀都没有,浩浩荡荡的数十万大军围城,直到走到墙根底下了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带武器,而是在匪首韩遂的带领下呼呼啦啦一片的跪了下去,放声痛哭。 “宦官当政,朝廷无道,弃吾等凉州子民不顾,百年来苛待从未断绝,吾凉州昔日三明前辈今何在?张先生,非是吾等心存不轨,实在是逼不得已啊,还希望张先生能看在凉州百多万百姓的份上,带领吾等,成为吾等之首领吧!” “住口!!” 就见城墙之上的张杨威风凛凛,身穿铠甲,手持宝剑,大义炳然地道:“尔等乱臣贼子,也知忠义二字么?卫将军将玄牝谷托付于我,盖府君将汉阳托付于我,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尔等反贼要打,就来吧,我张杨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只有断头身死的张杨,绝没有投降偷生的张叔稚!” 城头。 耿鄙一脸无奈的缩在一旁的角落,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茶,一边看着韩遂和张杨的表演,脸上写满了纠结。 “这真是……造孽啊。” 正说着,就见那曾经做过地公将军的张梁突然也跪在张杨的面前,高声道:“张公您忠义之心天地可鉴,但局势如此徒之奈何?为了冀县,为了玄牝谷,为了汉阳郡千千万万的百姓,在下,只好得罪了!” 然后一伙人就一窝蜂的涌了上去,用麻绳将他摁住捆了,并下令开城投降,然后这张杨还在喋喋不休的破口大骂:“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投降,我是卫将军的挚友,不能给卫将军蒙羞,杀了我吧,韩遂!你个狗娘养的快杀了我,速速杀我!” 演的就跟真事儿似的。 至此,叛军占据汉阳郡,凉州全境沦陷。 稍稍有些奇怪的是,汉阳郡的别部司马马腾在城破之后居然并未跟随一起投降,而是带领着一部分本地兵马一口气逃到了扶风郡,并以此为借口,说要防贼,开始大肆征募兵士,甚至为了养兵而不惜对本地豪强出手,逼迫家家户户都上了重税,很快的,竟成为了扶风郡的实际控制人。 当然,这其中扶风马氏也是出了大力的。 随着凉州的全境沦陷,这些凉州反贼剑指关中自然也成了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如此急迫,千钧一发之际,朝廷却着实是拿不出什么应对的措施,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当做最重要的事。 实在是烂摊子太大了! 说真的这个时代的185年,比历史上的185年可是乱得太多了,好歹历史上这个时候刘宏还活着,虽然同样是天灾人祸不断,但阉宦和党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也没有太守敢堂而皇之的畜养私兵,虽然袁绍曾安排人去劝说张温造反,但张温最后不也没同意么。 哪像现在,都快要运行不下去了。 并州、冀州、幽州、青州、益州、交州,都在闹兵变,南方地区的少数民族见北方这么热闹,自然也是不甘寂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不了多久荆州和扬州也都得告急,实则上这大汉已经是处处烽烟。 凉州的兵变情况虽然急迫,但眼下看来还真不是最急,那白波贼都入河东了,河东若是有失,怕是连洛阳都要不保,哪还顾得上长安安不安全,旧都多个鸡毛。 “卫将军,这天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年朝廷若是断了税赋,只怕是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你身为武将之首,可有良策能解朝廷之急么?” 秦宜禄则是对这大汉的巨大地图不住地叹气,良久才道:“太后,大将军,还有太傅,调兵遣将自是不在话下,然而在此之前,有一个根本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否则便是平叛平得再好,也无非是按下葫芦又起瓢。” “什么问题?” “眼下各地贼寇四起,当立即清退各地庸碌之辈,由朝廷另选贤才奔赴各地担任太守、都尉,尤其是此前那些花钱买官之流,一定要速速的清出去。” 说罢,却是何进当即紧跟着一拍大腿道:“此自是应有之意!吾也以为,这天下是时候该重新考核各地官员了。” 见状,何后忍不住秀美微皱,一脸为难的看向何进与秦宜禄两人。 买官的人都清退,这宦官在地方的势力可就伤筋动骨,甚至是要被削去大半了。 然而她也知道,如此乱政确实是该治,再说何进这表态如此之明显,她又岂能阻止,因此在叹息之后,却是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二来,正所谓治重症需下猛药,要我看,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要想平天下之乱,就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废刺史,立州牧,由朝廷选贤良忠贞之材派往各地,征兵,理政,安定地方,再由各州州牧负责给朝廷上贡。” “要么,就是恢复前汉时的都尉、演武之策,允许各地太守根据本郡的实际情况进行军伍演训,使各郡都能有可用,也可战的官军兵马,这样,不管是农民起义,还是异族谋反,都能及时的扑杀,做的好的奖赏,做不好的免职,倒也简单直接。” 袁隗闻言情不自禁地便瞥了秦宜禄一眼,随即高呼道:“老臣也以为此策万全,非如此,不足以平天下之乱!” 这两个人还能同仇敌忾,也当真是无比的难得了。 当然其实意思也已经非常的明显了,就是要把大汉给撕了。 废刺史立州牧自不必说了,州牧本质上其实和春秋时的诸侯王的差别也并不大了,这样的州牧只要能站稳脚跟,尾大不掉就是必然的,可问题是如果站不稳脚跟,这州牧立了又有何用。 这跟刺史完全不同,刺史是六百石小官,是典型的权重位低,最恶心的就是没法自己开府任用官吏,一般正常的升迁渠道也都是先当刺史,后当太守,这叫高升,这也说明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也是认为,刺史的权柄是小于太守的。 而且说白了刺史的权柄来源于中央,中央强盛的时候刺史自然嚣张,但中央衰落的时候,一个完全没有自身班底的刺史,想抓住地方权柄纯属做梦。 而之所以要立州牧,实际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实上现在各地就都有刺史管不动地方太守的事情了,如果这样的话,那还莫不如有个州牧呢,同样,有些正在发生大规模叛乱的地区,中央既然没有能力直接去接手,那也是不得不安排一个州牧下去,否则要么就是被叛乱分子取得胜利,要么,就是地方上自己成长出来一个州牧,那还不如最开始就由朝廷任命呢。 谁都看得出这一招的隐患,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至于恢复前汉演武之法,这就更是饮鸩止渴了,日后朝廷想管住地方政府就跟难了。 演武么,就是让每个郡的百姓在农闲的时候都参加军事训练,和府兵制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般是三年演一次,分成两拨,一波做郡兵,一波派去中央做禁军,站岗执勤结束之后再回家,第二年再进行一次轮换。 但这里就有个问题,就是西汉时的演武制度,是保证了任何时候,中央禁军的兵马人数都在全国兵马的一半左右的,哪怕是让这些将士们都自带干粮,自筹路费,这其中的花费又哪里是东汉朝廷这区区一万多职业士兵能比的?西汉时中央禁军最多的时候可是足有八十多万! 朝廷现在连官员俸禄都快发不起了,还养个蛋啊! 再说这一套兵制的基础是自耕农,这些来当兵的人都是家里有地的,所以才能自备干粮路费,干了一年岗之后才能高高兴兴的回家继续种地,可现在,哪还有自耕农了呢? 所以想都不用想,所谓的恢复演武,就是把征兵、养兵之权下放给各地太守,但属于朝廷的那部分中央兵,那是肯定没有的,朝廷也养不起。 洛阳也就一万多的常备兵啊! 而有些如南阳之类的大郡,真要暴兵的话暴他个十万八万真的是轻轻松松,那这到时候这太守还能听朝廷的? 当然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是你不做,就能避免得了的,现在的各地太守中有些胆子大的就已经开始私募兵马了,再说现在到处都是盗匪,太守手里如果没有兵,盗匪打过来难道等死么? 大势不可违,何后与何进两个人见秦宜禄与袁隗难得的意见一致,心知此事不管他们同不同意都没有用,也就只能悲哀的点头同意了这两条几乎是自掘坟墓的政策。 大印一用,这大汉,就几乎是正式进入大分家模式了,而小皇帝虽然还没有亲政,但基本就注定只能当个周天子了。 怨秦宜禄和袁隗么?可大汉早就这样了,这政策就是挑破了一层窗户纸,大家好歹名义上还都是汉臣,不这么干,那些撺掇地方权力的人连汉臣都不一定承认,到时候死的更惨。 怨刘宏么?好像他才是罪魁祸首,亡国之君,但其实刘恒接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他所能做的也无非是勉力维持,甚至如果不是他的话大汉早就乱了,你看,现在他一死大汉也确实就有分崩离析之征召了。 再往上倒腾,这得一直赖到刘秀的身上去,那就没意思了,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东汉注定了最长也就两百来年的寿数,眼下气数已尽了而已,何后,何进,刘辩,他们所能做的一切选择和努力无非是尽力让大汉能够寿终正寝,而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而已。 何后是聪明人,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直到这些事都谈完了之后,袁隗和秦宜禄这才正式的谈起了如何分家,哦不,是如何派兵平叛之事。 最终,刘虞被任命为幽州牧,陈王刘宠被破格启用,让其在保留陈王王位的同时白送了他一个左将军的头衔,让他在陈国,以及周边地区征兵,还调走了陈国相,成为东汉第一个真正拥有实权的王爷。 两位拥有实权的大汉皇亲,这是秦宜禄和袁隗能给何后留下的最后的体面了。 本来袁隗是想把并州的事情也一并交给袁绍的,让袁绍这个冀州牧去都督并州,秦宜禄自然不会同意,便提议由上将军吕布去负责并州战事,反正并州的刺史张懿也被匈奴的叛军给弄死了。 当然,并州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复杂,袁基死后,秦宜禄就提出让前任尚书令刘陶来担任鸿胪卿,此人是杨赐的门生,颍川的党人,刘氏的宗亲,也算是把buff给叠满了,大家对此也都没什么意见,而这个信任鸿胪刚上任的第一天,秦宜禄就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表送到他的面前让他签字。 征调匈奴单于羌渠进京出任光禄大夫之职,着手以匈奴人为主,组建北军第六校,取名忠汉,册封羌渠之子于夫罗为新任匈奴单于,与匈奴中郎将傅燮一同接受吕布的节制。 顺便,在吕布临走之前秦宜禄让成廉带领五百名长水校尉部一并与他做了个副将,让他连夜赶去河东去支援关羽去了。 然后吕布就拿着节仗、文书,带领着几乎清一色秦宜禄的旧部去当他的并州牧去了,一时间给他整得也是哭笑不得,还忍不住有点狐疑,实在是想不通,为啥秦宜禄对自己居然防备之心如此之重,怎么看,成廉也应该独当一面了啊,他不觉得浪费么? 当然,其实也无所谓,并州的乱局比凉州强不了多少,黄巾、豪强、匈奴,错综复杂的,手底下使唤的人强悍一点自然也是好事,反正,他又没打算背叛秦宜禄。 至少暂时没有。 所以防备了也就防备了吧。 至于平定凉州之人选,却是又一次理所当然的,秦宜禄再一次与袁隗争执不休,好悬没当场撸胳膊挽袖子的干起来。 这老货居然想派张温上,找抽么这不是。 秦宜禄的意思是让盖勋挂帅,但盖勋的资历太浅也确实是事实,最后,还是何后拍板,调青州的董卓前往凉州平叛,让盖勋给他做个副手。 董卓是袁隗的掾吏出身,袁隗自然双手赞成,反正他就是纯捣乱,而秦宜禄,却是面色古怪无比,终究叹息一声点头同意了。 好歹是自己的恩主啊,这面子确实是不好不给。 第199章 这也太不当人了啊! 公元185年,新帝登基之后的汉光启二年,渐渐的在一片诡异的混乱之中落下了帷幕。 幽州方面,现已经被乌桓、扶余、东部鲜卑、杂胡人占据了大半,州牧刘虞奉行仁德教化之道,役使乌桓普富卢部、难楼部、以及阎柔部等相对亲汉的胡人,又对幽州本土的地头蛇大族如公孙氏、田氏等加以重用,一时间倒是也能将叛乱主力的乌桓丘力居部压制在辽西以东。 尤其是在刘虞的治理之下,素来穷苦,往年都需要冀、青两州输血才能维系的幽州财政居然还有了结余,非但实现了自给自足,甚至还尤有余力,在广阳、渔阳两郡大肆接收冀州逃难而来的流民进行屯垦,竟有二十万之众! 一时之间,刘皇叔的美名传遍天下,尤其是据说此人奉行节俭,以身作则,听说他从来不穿绫罗绸缎,一日只吃两餐,还特么不吃肉,幽州百姓对其无不拜服,各地太守也无不对其言听计从。 更有麾下二将,拔擢公孙瓒、刘备两个人于微末之中,一年之内屡立战功,现已经成为了其左膀右臂,一个因统帅以胡人为主的白马义从而得名白马将军,另一个,则是深得刘虞信赖,取广阳、渔阳之流民成军,同样奉行仁德之道,甚至因为总是自称什么中山靖王之后,以至于居然被人称之为小皇叔。 不过听说这小皇叔与白马将军的政见严重不和,尤其是在对待乌桓的态度上,一个主张以抚为主,靠德行感化,另一个主张以杀戮震慑反叛之贼,颇有几分当年凉州时张奂和段颎争端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事儿早晚是幽州的隐患。 冀州的情况相对复杂一些,但在授意各地太守允许自行募兵恢复演武之后,各地的黄巾余孽都已经渐渐平息,只是乌桓和黑山贼颇为让人头疼,袁绍直接接手了皇甫嵩留下来的军队,倒是也勉强控制得住,据说,公孙瓒的背后亦是有他在偷偷撑腰,也没人说得清。 并州方面有吕布和成廉在,奈何白波贼得了河东武库,嗯……什么狗屁的白波贼,这就是大汉正宗河东骑士! 以至于并州牧吕布根本连赴任都做不到,甚至去年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屡战屡败,直到今年年中才稍微好了一点,但本质上他现在麾下兵马也全都是河东人,河东人打河东人,但因为白波贼取了河东武库的缘故,他的装备还没有白波好。 至于并州的事儿,仅靠着傅燮一个人硬撑,实在也是有点撑不住,现在已经退守朔方了,不过听说黑山贼和匈奴人现在也打了起来,而且太原、上党这两个并州最重要的郡也并未被占领,名义上当地的太守还是支持吕布的,不过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跟白波贼才是一家子。 朝中有些不懂事儿的已经怀疑吕布这个上将军有水分了,也有人怀疑是关羽这个没有根基的河东太守能力不行,提出要撤换,当然,被秦宜禄给压下来了。 看不出来这一波全是他的嫡系么? 真以为白波贼是黄巾余孽么?要知道历史上这些白波贼,可是让董卓都吃了大亏的,历史上的董卓根本就不是被所谓的十八路诸侯吓跑的,而是被这白波贼给打跑的,这帮孙子的战斗力很高,董卓根本打不过,他们的位置又敏感,随时可以截断关中,把董卓困死在洛阳。 不夸张的说这帮孙子是除大汉中央禁军之外的最高的部队,历史上也不是被谁给打败的,而是在连年的战争中后勤都打没了,莫名其妙就自己瓦解了,后来的几个白波军将领还割据了关中,弄死了李傕,再后来还追随马超造过反。 能打成现在这样落一平手,秦宜禄已经很满意了,至少比历史上的牛辅强多了。 交州那边听说屯兵造反事件和黄巾余孽都已经平定了,但是因为交通阻断,朝廷这边连点详细的消息都收不到,没猜错的话士燮他们一家子很快就会割据,这也是真没啥办法,山高皇帝远啊。 除此之外扬州的九江蛮叛乱,荆州的武陵蛮叛乱,南阳黄巾复起,汝南黄巾复起,益州南蛮叛乱,五斗米教叛乱,青州黄巾叛乱,也一样是各有各的难处,秦宜禄甚至想过要不让袁术去当荆州牧得了,结果这货居然还拒绝了,反而举荐了河内太守朱儁,显然是其中有着py交易,坚持要自己留在洛阳。 也不知该说他贪得无厌,还是该说他志向高远。 不过据说南阳太守秦颉和朱儁俩人在征讨黄巾之时就不太合得来,并且这秦颉也委婉的上书表达了,南阳黄巾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荆州的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没有设立州牧的必要,朝廷也就借坡下驴否决了这个袁术的举荐。 反正因为此事,这袁术和秦颉算是结了仇了。 当然,目前来说这些地方的叛乱秦宜禄都是顾不上了的,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还是都放在了凉州叛乱之上的。 事实上这个任命董卓自己其实也是真不愿意来,但是又不得不来,这军权抓在手里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身份上,袁隗是他的恩主,他自己又是秦宜禄的恩主,他一个凉州本地人,又要打凉州人,这特么不拧巴么? 韩遂叛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三十万了,可要知道凉州一共才多少人啊,说白了除了女人老人和小孩,全凉州的男人,不论是胡还是汉,这不全都已经加入叛军了么?让他与全凉州的人为敌,做个凉州叛徒么? 再说名义上这叛军的首领是韩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际上这个极其松散的叛军联盟,真正有资格做这个盟主的还是张杨。 虽然名义上张杨只是叛军的俘虏,而且是一直都誓死不降。 神特么的誓死不降,这仗都打了一年了,你咋还特么不死呢? 张杨是秦宜禄的兄弟家人,而且董卓也认识他,以前他,成廉,秦宜禄,那最早不都是跟他混出来的么,这让他怎么打?不说打不过,真打得过的话,秦宜禄那边怎么交代? 再说了,手里的兵马就这么多,庞德、姜炯那是虎牙营和雍营的校尉,这两个职业士兵营本来就是当军官在培养,战乱之下,两营扩编至每营一万五千人,是此次朝廷兵马的绝对主力。 还有那个马腾,都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身特么从凉州杀出一条血路出来,这不开玩笑呢么?三十万大军围城,项羽再世也杀不出来啊! 结果杀出来之后被举荐为破虏将军,更是实际控制着扶风郡,手里握着两万兵马。 原本关中那几个太守自然全都以剿匪不利的罪名给撤换下来了,弘农郡自不必说,谁当太守都得听杨家的,左冯翊太守换上了张奂的长子张芝,最重要的京兆尹之职,那秦宜禄在去年大张旗鼓的为段颎平反,又是立庙,又是立碑,又是配享武庙,然后从武威段氏中找到个叫段煨的给硬扶了上去。 然后这段煨还被庞德和姜炯所掣肘。 所以这左车骑将军董卓啊,说是都督雍凉战事,但实际上,特么的放眼望去,除了手里有一根节仗,带着不足三千人的亲信嫡系之外,哪还有自己人? 更别说,他还带了个原汉阳太守盖勋作为副手,从洛阳来的禁军和以此为基在河南、河内募到的两万精锐全都听他的,也同样是世人皆知的卫将军亲信。 那特么我到底是来干啥的? 凡是他董卓想干的事儿,只要盖勋不点头,几乎就没有能干得成的,而凡是他盖勋想要干的事儿,不管他董卓点头还是不点头,差别不大。 我一个实权的统兵刺史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架空了? 袁隗为什么要调我过来?这事儿干的怎么这么王八蛋啊! 这也就是他与秦宜禄的关系特殊,举荐之恩大过天,因此这手底下清一色秦系将领对他还算是尊重,盖勋也会事事征询他的意见,轻易也没人驳斥于他,否则,真就跟傀儡没啥差别了。 但这仗打了一年了,打得是个啥啊! 打仗了么?好像打了,又好像没打,反正隔三差五的这凉州叛军就来溜达一圈,打个劫就走,官匪两家几乎就没交过手,他有好几次想要尝试着要不挥师西进,都被盖勋给阻了。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是养老了,结果看着眼前的这个,由尚书台签发的,“清查关中地区人口及田亩诏”,一时间纠结的想要骂娘,恨不得立刻辞职进京养老,反正秦宜禄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至少也能让自己安度晚年养个老吧? 让自己干这个,这是要弄死自己吧! 要知道,这一年时间里,凉州的叛军虽然没有攻打关中,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干的,那伙叛军之中居然有黄巾的余孽,而且并不算少。 然后在这一年里,这帮反贼除了老套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之外,率先的打出了“分田地,均贫富”的概念,张杨更是带头摧毁了玄牝谷的堡垒,号称要彻底摧毁“庄园经济” 同时,大力的提倡和发展“羌汉合流”的政治理念,让无数的羌族和氐族首领担任叛军政治体系的正式官员,还将羌氐族人大量的从山谷、山间等地大肆的迁移到了水草丰美之处,同时强制性的要求所有羌氐首领派人去玄牝谷学习新种小麦的种植技术,还引进了一种叫做苜蓿的牧草,重设了前汉时的马场。又大力的发展安利号的西拓业务,听说敦煌盖氏现在已经张罗着要重建轮台了。 这些事董卓都是知道的,也着实是为秦宜禄的魄力所感到心惊,不过说到底,凉州那地方地广人稀,百年征战使得人口特别的凋敝,就算是汉族人口,也大多都是从内地迁移来的外来户,既没有真正的世家大族,也没有真正的地头蛇,少数的顽固之辈用刀子杀了也就是了,阻力什么的确实并不算大。 但看秦宜禄的意思这一套东西不但要在凉州搞,居然在关中也要搞? 这里是关中啊!从前汉时起就已经是天下之中,历经四百年发展的关中啊,本地的豪族,世族,都已经发展四百年了,这怎么可能搞得了?就算是扶风马氏和弘农杨氏带头也不可能啊! 谁都知道关中的人口数据有猫腻,桓帝时大汉最后一次人口普查,整个关中的在籍人口是五十六万,这特么三岁小孩也知道是扯犊子。 关中虽然相比前汉时确实凋敝,但那也只是相对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气候这东西在两汉时虽有变迁,但绝没到关中地区种不出粮的地步,至少比这降水量比唐朝时肯定还是更好的么,尤其是这几年斜纹石磨发明之后,许多关中地区都改种了小麦,这关中地区本身是不缺粮的。 五十万人口,骗鬼呢? 仅仅是京兆尹一个郡的人口,就算是比不上汝南、南阳,难道真的连颍川都比不上么?一百万人口拿不出来? 反正大家普遍都认为,关中几个郡的人口加起来三百万肯定是有,四百万、五百万,甚至六百万人口也绝不稀奇,至于隐匿的田产,那更是海了去了。 秦宜禄的意思也很明白,把隐匿的田产,人口都查清楚,然后让关中的富户们负责掏他们的军费,在查出来的良田上直接进行军屯。 朝廷已经没钱了,甚至可能不但没有钱给董卓,等他把田亩清查完,还得让董卓给他钱。 你特么根本就不是让我来打仗的啊! 这事儿让盖勋去做好不好啊? 这得得罪多少人啊,一旦出了什么大的乱子,把他这个名义上的节帅一撸,盖勋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手军队了呢? 再说这么个干法,这不得罪关西派么? 你秦宜禄想刮骨疗毒,想内部挖潜,你自己上啊!让我一个袁隗故吏,关东派来你们关西当老大,然后把得罪人的事儿都干了你自己在岸上看着? 这也太不当人了吧! 第200章 霸道 洛阳城 半个金市都热闹了起来,今天可是难得的好日子,卫将军家的公子满月,说是晚上还要大摆宴席呢。 全洛阳的贵人都会来此处买上一点什么东西作为礼物去卫将军家中赴宴,几个大商铺一天的营业额就顶的上平日里两三个月呢。 这京城的贵人们为了讨好卫将军可是真舍得下本钱啊。 不大一点的小人儿,连翻身都不会,整日里只能被杜萍或是奶娘抱在怀里,每次秦宜禄想要抱他的时候他也都不怎么乖巧,动不动就哭啊哭啊的,反正秦宜禄本人觉得小孩还蛮烦人的。 古代社会么,医疗条件和卫生条件都有限,小孩的夭折率还是很高的,即便是大富大贵之家,小孩也并不能确保会平平安安地长到三岁,甚至即便是皇宫里的孩子,早夭的数量也远比健康成长的孩子来得多。 因此自从孩子降生,甚至是孩子生产出来之前,秦宜禄就一直在里里外外的忙活,既要确保小孩的房间温暖舒适,奶水充足,又要保证房屋纯天然装修,绝不使用任何带有异味的材料,一些乱七八糟的卫生规则也都是他亲自在抓。 顺便还给孩子做了个儿童房,里面堆满了毛绒玩具、海洋球、摇晃木马和木制滑梯。 当然,坐月子的期间对杜萍也是竭尽所能的进行照料,物质条件上自不必说,凡是这个时代有的,那一定会用最好的,这个时代没有的,秦宜禄也会尽力做出来。 以至于最近这段时间他连朝事关心的都少了。 “我家孩子,一定会健康长大的,昨天我请了两个世外高人来看了,他们都说咱家孩子能长命百岁,而且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说这孩子贵不可言呢。”秦宜禄如是说。 杜萍则是忍不住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找人家来给你儿子相面,问他们孩子会不会早夭,他们是活拧了敢说你儿子不长命百岁么?至于贵不而言,这可是你权倾朝野卫将军的嫡长子,怎么可能不贵?” “嫡长子啊……” 每次听到这个词秦宜禄就忍不住有点心虚。 嫡肯定是嫡的,但是长,可就未必了。 宫里那还有一个呢。 “那个……这儿童乐园完工之后,我想把皇太弟接家里来住几年,那个……你能同意不?” 闻言,杜萍呵呵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撇嘴道:“人家是皇太弟,皇宫里什么没有,接咱家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就算你能把孩子接过来,孩子他娘你也能接来住么?小孩子,可以没爹,可万万不能没娘啊。” “哦,我……就是听说皇宫里的孩子都早夭,很有可能是修宫殿的时候使用了大量的朱砂,水银灯物,以至于小孩子容易汞中毒,就连今上小时候听说也是送到百姓家里养大了才接回皇宫的。” 杜萍压根没回头,却也能察觉得出她似乎已经是很生气了:“城里现在流言四起,有人说皇太弟非是先帝遗腹之子,而是某位辅政大臣淫乱后宫与太后偷情所诞,这要是真接到家里来,这谣言还不得满天飞么?说不定到时候啊,这谣言就不止于京城了。” 秦宜禄闻言也是讪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生产遗腹子这种事,本来就很是诡异,就算日子上勉强对得上,也本就是会惹人怀疑之事,毕竟先帝什么德行京城人都知道,玩的那么花,还整日住在西园,真留遗腹子的话怎么就那么巧留在太后的肚子里。 更别说,这孩子刚一降生就被册封为皇太弟,这事儿着实是怎么看怎么诡异,与其说是爱这孩子爱得狠了,倒不如说这是做给某位权倾朝野之人看的。 “这个么……肯定是谣言的了,何进与太后是亲兄妹,袁隗那个老东西,就算是想干这种事应该也是有心无力的吧。” 杜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索性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也罢,那就让皇太弟暂且先养在宫里吧。” 反正秦宜禄对那孩子也挺是头疼的,而且小孩子眉眼还都没长开,反正自己是看不出来这孩子像不像自己。 可惜自己也没有了亲生父母,否则还可以看这小孩子跟自己小时候像不像。 就这么着吧,真要是在宫里早夭了,那就是这孩子命不好。 “叔稚的来信你收到了没有?有没有写给我的?” 秦宜禄无奈地抱住了还没出月子的杜萍道:“好好顾着点你自己和孩子就行了,公务上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不是操心公务,这不是担心叔稚么,这么多年了,早就都处成了家人了,叔稚为了你也是真正的尽心尽力,旁人都被你提拔起来了,连张辽那小孩都做了一郡的太守,唯有他却一直都是白身,就是为了照顾咱玄牝谷的家人,尤其是那些老弱妇孺,哎~,现在凉州那边又在叛乱,像什么韩遂,李文侯,王国,宋建,这些西羌那边的人咱都不认识,名义上他又只是个俘虏,他们能听叔稚的话么?你啊,好的差事全都给了外人,京兆尹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那个什么段煨,你根本就没见过他啊,这罪危险也最无助的位置,却给了咱们自己家人,哎~” “…………” 说得好像自己是个渣男一样。 “你也说了他是咱的家人,是手足兄弟,官职大小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放心吧,他做得很好,凉州的所谓百年兵灾是政治问题,但也是军事问题,叔稚手里握着的安利号相当于凉州的经济命脉,诸如宋建和李文侯等人,就算是面都没见过,也只能唯他马首是瞻,我可是把压箱底的技术一口气的都传出来了啊。” 要知道凉州就算是气候不太好,但其实因为地广人稀的缘故,只要有个合理的规划,想生活下去,甚至是想要生活富足是并不难的。 张杨对叛军的掌控力肯定是不强,根本谈不上什么首领,至多类似于盟主一样的存在,但通过茶叶种植,葡萄酒酿造,羊毛纺织等手段,尤其是通过合理的规划土地,充分利用凉州地广人稀的特点,开展大农场,大牧场等种植模式,彻底打破了小农小户的小农经济和圈地为牢的庄园经济模式,这是足以收拢凉州人心的。 “正所谓不破不立,凉州地区的百年战争使整个凉州都残破不堪,但也正因为这百年战争,彻底摧毁了凉州地区原有的上层建筑,新组建的各级行政机构也是前所未有的清廉,全民皆兵,也就是全民都有革命性,只要让他们知道,这样的革命性除了能用在烧杀抢掠之上,还能够用于建设生产,让人们过上好日子,他们自然就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革命激情。” 类比的话倒是有点类似于中唐时期的河北地区,连年不断的战乱是一把双刃剑,更清廉的政府,更开明的豪强,更小的阶级差距,更优秀的基层组织,这些都是优势,以至于中唐时明明天灾人祸不断的河北地区,非但不用朝廷为其输血,反而能承担大唐四成以上的税赋收入,只等一个安禄山做好基本的整合,就能迸发出改天换地的力量。 说不定用不了三年五载,本来大汉地区最残破的凉州,就能发展成整个大汉最富足的地区了。 如果能打通丝绸之路就更好了,目前凉州地区已经成功在西域地区找到了苜蓿并加以引进,若是什么时候能找得到棉花,那凉州地区差不多就可以经济腾飞了。 “相比之下,叔稚在凉州那边看似危险,实则上要我说他反而才是最安全的,甚至未尝不失为咱们的一条后路,反倒是咱们这里,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危如累卵啊,万一我的改革失败,说不得咱们以后还得去投奔他去。” 说话间,下人们汇报,满月宴已经准备完毕了,秦宜禄和杜萍两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刚睡着的主角去了前厅溜达,对每一个前来祝贺的客人有说有笑的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然后理所当然的,就被杨彪带着一群人给堵住了,强行将其拉了下来,一块喝了几杯酒。 “卫将军,咱们这一桌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关中三辅地区的长者,机会难得,老朽就托大一点,代大家来一并问上一问,你让董卓在关中地区搞的那个所谓的改革……到底是想要做到什么程度?不会真的是要做得和凉州一样吧。” “文先兄啊,杨公身体可还好?” “这……不怎么好,恐怕是熬不过今年了,可惜我政务繁忙,一直都是修儿在替我床前尽孝。” “挺好的,孙子给祖父养老送终,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杨公的一身智慧,就算是耳濡目染,对修儿应该也能有所帮助,算了,今天是我儿子满月,不说这些了,来,大家吃好喝好。” 杨彪闻言,脸色不自觉的微微变了一变,心知秦宜禄这话有点他,他的智慧不如杨赐远矣,如果是杨赐主事一定不会过问的意思。 然而在略一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出言道:“卫将军您要在关中地区改革,无论如何,咱们弘农杨氏都会竭尽全力的配合,咱们是自己人,你总得告诉咱们,你的目标是什么吧?” 秦宜禄闻言淡淡瞥了杨彪一眼,明明都已经点到了,还是坚持要在这样的场合问这种敏感的问题么? 哪怕你偷着问呢? ‘还是没搞清楚自己和杨家现在的定位啊,真的还以为你们是和袁家一样的四世三公么?’ “目标就是清查田亩和隐匿人口。” “额……”另一人出口问道:“敢问卫将军,想要清查出多少的田亩和人口?吾等也好有个准备和分寸。” 秦宜禄笑着道:“你们,是不懂这个清查的清字是什么意思么?有多少亩地,我就要多少亩地,有多少人,我就要多少人,毁掉整个关中地区的庄园经济,让豪强家中的佃户重新变成自耕农进行大规模屯田,就是我的目标,地方上的豪强若是配合,愿意主动申报土地和人口的,我给你们爵位,允许你们的孩子去颍川上太学,若是有拒不配合甚至是使绊子的,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一双,够不够清楚?” “卫将军!您不怕关中大乱么?” “关中若是大乱,那就是凉州反贼叛乱,董公手中现握有足足十万大军,难道还不能平叛么?就这样,我还要招呼其他人,您诸位吃好,喝好,家中若有后辈儿孙想要出仕,找我,但想要继续隐匿人口维持庄园经济,谁若是觉得你的脖子比我的刀子更硬,大可以试试。” 突见一人愤怒的一拍桌子:“卫将军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么?” “我就是霸道了怎么了?!”、 说罢,却见这秦宜禄居然在这样的场合咣得就摔了手中的酒碗,直惊得诺大的前厅鸦雀无声。 然后他宝贝大儿子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从梦中惊醒了,然后在瞪了他一眼之后抱着宝贝儿子回后宅去了。 秦宜禄也在短暂的发火之后,叹息一声,用略微缓和一些的语调道:“此事没得商量,你们应该已经也看出来了,大汉现在正在分家,关东地区的底蕴数十倍于咱们,我希望咱们关西人对我能够做到真正的支持,否则仅凭那五十几万在籍的人口,我如何争得过汝南袁氏?你们不恢复前汉时的荣光么?既想要政治地位,又想保留经济利益,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团结啊,不是靠嘴上说的,我是真切的需要你们真金白银的支持,否则只会是各个击破的下场。” 说罢站起身来深揖一礼道:“拜托了各位,咱们关西若想真的崛起,务必要各位放弃一己私念,我也自会加以弥补,若是各位执意不肯,那在下也只有请诸位一死了。” 第201章 清查必须先反腐 “主公,不怕尽失天下人心么?” 几乎是秦宜禄刚坐下,身旁的贾诩就小声说道。 秦宜禄拾起筷子胡乱吃了两口酒菜,不屑地道:“豪强富户,便能代表得了天下人心吗?” “关中不比凉州啊,如今凉州已经反叛,主公本是全赖关西一脉鼎力相助,如今清查田亩人口,无异于是在往死里得罪他们,况且……此举近似黄巾,只怕将来非只是关西诸人反对,天下人都会以主公为敌,将来主公若是挥斥方遒,鞭笞宇内,无疑会凭空多出许多阻力啊。” 秦宜禄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又如何能够不知,只是如今分家之势已成,论及根基深厚,我是远比不上汝南袁氏的,看上去我现在还占据着优势,实际上,却已经是作茧自缚,愈发的感受得到桎梏了。” “拼名望,拼势力,指望旁人的投靠,我至多也就占据个关西,强行吞下司隶,可是然后呢?整个雍凉地区的在籍人口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五十万,光是袁绍控制的冀州下面的一个渤海,所能控制的人口就和整个雍凉相差不多。” “我现在强盛是因为雍凉地区总是打仗,凉州更是全民皆兵,所以一声号令之下弄个十几万军队不难,而且论战斗力那些关东的内地郡县根本比不上,而且洛阳这边的弟兄们也都愿意跟我,真要是现在打起来,袁绍和刘虞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可是凭我的后勤能力,我能打多久?我没有钱,没有粮的啊,全民皆兵,就是没人从事生产啊。” “相反的,关东地区的人口太多了,南阳,汝南,颍川,渤海,陈国,陈留,平原,这些个地方哪个不能凭一郡之力征募兵马十万以上?之所以没有军队,是因为自刘秀以来前汉的兵演制被废除,每个郡也就刘那么一两千个所谓的郡卒,现在兵演恢复了,又到处都有盗匪给他们练兵,再加上他们粮草充足,后劲远比我强得多,我拿什么跟袁绍打啊。” “同样是各出十万人打一场大决战,我输了,我就是一无所有,他们关东的诸侯输了,随时可以回家再征十万。”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我能凭借我暂时的强势地位与汝南袁氏相争,可以快速的凭借关西的兵卒悍勇来横扫天下,但是无外乎也就是刘秀之流罢了,这样的天下我得来又有何益,与这炎汉相比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社会矛盾若是不能得到解决,终不过是一场闹剧。” 贾诩闻言,一阵无语之后,却又忍不住的心驰神往。 于旁人而言,能成刘秀之功业就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了,主公居然还嫌弃不够,甚至是言语之中颇为不屑么? “主公既有如此雄心壮志,诩,必将生死相随。” “前路漫漫,荆棘坎坷,你我二人共勉吧,可有什么建议与我?” “自古以来,要想清查田亩,隐匿人口,首先就是要澄清吏治,吏治若是不清,上面的雷霆再响,这雨露,也终究是落不到地上去的。” “是这个道理,有些事非是只要刀子锋利就能够办得到的,贪腐不除,地方上的利益之网不破,这中央的政策到了下边就只是一张废纸,董卓他也是难,确实是得有一人能帮一帮他。” “是,所以臣下建议,朝廷,也是该有个司隶校尉,专门负责反腐倡廉之用了。” “说得好,清查与反腐必须要双管而下,相辅相成才行,我看也不用另行举荐了,司隶校尉之职,舍你其谁?你来全面负责此事吧。” “这……主公,司隶校尉之职,干系实在太大,我虽然被你看重,但资历毕竟太浅,袁隗那个老东西肯定要伸手阻拦,况且我压根没什么根基,而这个职位偏偏是最需要根基的,不合适,不合适,太不合适了,臣还是愿意替主公在尚书台看着点,留在主公的身边,为您出谋划策。” 见状,秦宜禄白了他一眼道:“只怕是你害怕这事情太得罪人,所以明哲保身,不想沾手吧。” “嘿嘿,主公您果然是圣明,确实也是……有一点点这方面的因素,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我资历不够,难以当此大任。” “既如此,你可有人选举荐于我么?” “主公既然要清查关中田亩,那用关中人查关中人肯定不行,凉州人现在都在军中,况且雍凉一体,也不合适,所以此人首先不能是关中人,其次必须不能是大富大贵之家,再次还必须拥有一定的名望,最后还要有刚正不阿的气度和不惜得罪人的魄力,当然,还不能是关东人。” “确实是如此,只是朝中,上哪去找如此合乎要求的人去?” “还真有一人,只是却不知他愿不愿了。” “谁?” “河南尹,司马防,臣听说他最先响应此号召,已经拆迁了家中乌堡,是朝中少有的既贵且贫之家,或许又沽名钓誉的原因,但……如今这朝堂之上,能找得着个沽名的,就已经是不容易了。” “司马防啊……倒也确实是勉强合适,他人来了么?我去找他坐坐。” “没来。” “我办满月他不来,不给我面子啊。” “他……毕竟是河南尹么,总得避点嫌,不过如此,不也正说明此人处事公正么?”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司马防这个人在三国这个时代那也算是大大的有名的,平生具体干过什么不知道,但有这么两条,第一,他是曹操的举主,曹操入仕就是他举荐的,当然,人家曹操那个家世,有没有他举荐其实差别不大,他不举也有的是旁人去举。 第二,他有一个儿子叫司马懿,是整个三国乱世的最终大赢家。 他本人的话除了贤名之外也有清名,历史上他们家还有一件小事也是记录于史书之上的,那就是他们家的大儿子司马直曾被举荐为巨鹿太守。 不过灵帝时期么,历史上正赶上修宫钱的闹剧,这种大郡太守都得交两三千万钱才行,但皇帝也知道他没钱,便给他打了个折,只让他交三百万,结果司马直仍然拿不出,灵帝就说那你分期付款,上任之后捞够了再给我,然后司马直在上任的路上就服毒自杀了。 能力如何不知道,但至少清廉这两个字,他们司马家是担当得起的。 当然,司马家未必是真拿不出三百万钱,这么做的本质还是为了邀名,而且司马家作为名门望族,累世两千石,那也是有家产的,家中也是有乌堡的,据后世考证,东汉时的司马家乌堡之内生活着至少两千多人。 不过据说在赶上灾年的时候也曾全家一块吃野菜度日,秦宜禄猜测,这应该是黄巾之乱的那一年时他们家收拢了许多的流民,把钱都给花光了,然后这些流民渐渐的反而成了他们司马氏的大包袱,把这累世两千石的名门大族给吃穷了。 这是真,要名不要钱啊。 如此,也就不奇怪这司马家为何这一遭如此的配合,明明是清查关中地区的田产和人口,他们一个河内家族,却上赶着把自己家乌堡给拆了。 真清廉也好,纯粹的贪图名声也罢,至少人家装,也装出了个样来,伪君子总好过真小人,这玩意要是能装一辈子,那跟真的也没有区别了。 况且那司马懿在历史上那么大的成就,司马防这个当爹的,能力上绝对不会太差。 而且他还不是秦宜禄的嫡系心腹,举了他,谁也不能说秦宜禄是在任用私人不公正,况且这差事真给个心腹去做,他也或多或少的有点舍不得,而且不放心。 不止是得罪人那么简单的事,他的麾下确实是有许多草根出身的人物,然而草根出身拔擢到高位的人未必就会更清廉,说不定反而会变得更贪。 就算秦宜禄相信他们的忠诚和意志,但是拉人下水这种事有时候真的要看见识,没吃过没见过的人,可能稀里糊涂就会上套,金钱美人,人情世故,有的是办法让一个没什么见识只有一腔热血的有志青年腐化堕落,这司隶校尉一堕落,整顿吏治便无从谈起,那他清查田亩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反倒还真是司马防这种出身,曾经拥有富贵,却又真的舍得用富贵去换名声的人,至少在经受考验的问题上更能让他放心。 想到就做,宴席刚完,他就直接登门拜访找司马防去了。 司马防正在河南府上差呢,见状连忙恭敬地将他迎了进来,知道他爱喝茶,还特意吩咐手下取了好茶来进行招待,口中道:“今日卫将军公子满月办酒,如何有闲暇来我这河南府来了?”。 秦宜禄见状则是哈哈大笑着道:“啊,原来你还知道今天是我孩子满月办酒啊,我办酒,你也不来?人不到,礼也不到?建公兄,这是不想与我亲近啊。” 司马防闻言连忙慌张张摆手道:“岂敢岂敢,实在是职责所在,今日府中有案,不敢离去,至于礼……在下家中素来清贫,实在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送与卫将军,卫将军想必也看不上。” “你啊,跟我还是搞得这么见外,当然,身为河南尹,这官职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眼下我与那袁隗互有争斗,你若是跟我走得太近,免不得就要被他猜忌,同理,若是跟他走得太近,我恐怕也会不太高兴,君子群而不党,似你这般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实心用事,我是喜欢的,只是不能与建公兄这般贤良之人深入相交,终究是一憾啊。” “卫将军过奖了,在下不过是恪守本分,算不得什么贤良。” “你若不是贤良,这天下恐怕也就找不出几个贤良了,是这样,我呢,想跟你亲近,你们河内司马氏根在司隶,说起来,历来也应该是与我这一边亲近一点的才对,但你这个河南尹的位置确实也是敏感,所以我呢,就想干脆给你换个岗位,不知你意下如何?” “换……换岗?” “我欲举荐你做司隶校尉之职,还希望你不要嫌弃啊。” “三……三独坐?” “正是。” “…………” 司马防一时也是有点蒙圈,这可是袁绍之前担任的官职啊,实权大大滴,这怎么天上还掉了个馅饼,还正好落在自己嘴里了呢? “司隶校尉啊,原本是考察司隶地区的官员,抑制豪强的监察官员,本质上乃是司隶地区的刺史,可自从党宦相争以来,这倒像是个纯粹的政治斗争的工具了,党人得了这个官就搞阉宦,阉宦得了这个官就搞党人,此前那袁绍干这个官也一样,除了大肆的抓捕、排除异己之外几乎什么事儿都没干,让我很是失望。” “…………” 你失望个锤子啊,他袁绍又不是你的人。 “我举你当这司隶校尉非是为了对付谁,而是为了恢复此职的本来职责,我在关中清查田亩的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关中也是司隶啊,我想你担任此职之后便离开洛阳去长安坐镇,全面主抓贪官污吏,阻挠清查之事宜的官吏,谁隐瞒,就办了谁,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凡是民怨颇大之流,统统抓了杀头,将其财产充公,上到太守,下到亭长,谁也不要放过,谁若是不服,你只管去调董卓和盖勋这两把刀。” “卫将军竟然如此信重于我么?” “这不是实在找不着旁人了么,总之,豪强生乱我不怕,我巴不得有些心怀不轨之人造反,那样的话我就能毫无负担的将他们都杀了,但就怕地方势力抱团,一起欺上瞒下,就怕这中央的善政落实下去,反而变成了针对老百姓的恶政。” “那……敢问这清查田亩,还有澄清吏治,要做到什么地步?” “过往种种皆可不究,但凡是今日之后仍然包庇豪强,贪腐搜刮民脂民膏之辈,统统要抓,一个也不能放过,凡是过去十年之内没有上缴过田税的土地,统统上缴国有,凡是半年之内还没有上户籍的佃农,统统强制兵屯。” “这……多谢,卫将军厚爱,可是太傅那边……” “袁隗那边我去说,你放心,他一定会答应的,另外,我听说你有个儿子叫司马懿?多大了?我欲收他做个弟子,以作为咱们两家相互交好的例证,不知建公兄意下如何?” 第202章 司马懿的志向 如此条件,司马防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本就不是关东党人,与秦宜禄天然亲近,再说他辛辛苦苦博来这个清廉之名,那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此事的风险虽然极大,但做得好了,必然会青史留名,更别提秦宜禄还答应收他儿子司马懿为徒了。 虽然他们司马氏也是累世两千石的名门望族,但天下祸害到今天这个地步,大汉将亡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了,单纯的拥有名望并不能确保家族的安全和繁荣,这时候一个能傍上秦宜禄大腿的机会,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不管谁得这个天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凭着这一层关系保命! 当然,袁隗是肯定不会让这一任命顺利通过的,司隶校尉的这个职位的权责可不止是搞关中,更能搞他们这些京官。 秦宜禄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不惜表示愿去掉自己参录尚书事的头衔来进行交换,同时向袁隗保证,汜水关以东,所有的大汉官员的人事任免自己都不再插手,全凭袁隗与大将军两个人商量便是。 但同样的,汜水关以西的事,除京城洛阳之外,袁隗也不能再插手。 这就算是分家分到最后阶段了,这才让袁隗欣然应允。 毕竟相比于监察,还是掌控了全国大笑官员任免升迁的尚书台来得要重要的多得多,汜水关以西才多大点地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些地方要拱卫京师,但眼下这个时局之下,京师本身的重要性都已经越来越低了,他袁隗根本就不在乎。 司隶和凉州加一块,在籍人口也不过是区区四百多万而已,去掉秦宜禄不可能完全掌握的河南,就是三百万都不到,而仅仅冀州一部,人口就超过五百八十万,豫、兖、冀、再加上南阳郡这一处他们袁家影响力最大的一坨,总人口接近两千万! 两千万人口,面对秦宜禄所能控制的三百万人口,这要怎么输?不可能输的,秦宜禄就是再有本事,再能打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可能翻得起浪花来的。 这也是他一直与秦宜禄相斗,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的底气所在,在他看来,秦宜禄放弃整个关东,只专心经营雍凉这巴掌大点小地方,乃是实足的鼠目寸光。 挖掘关中地区千里,清查隐匿人口?你清得出多少,一百万?两百万顶天了吧,不过是区区一个南阳郡的体量罢了,还得罪一大堆本来能够支持自己的人,何必呢。 寒门就是寒门,位置再高,眼界也升不上来,不过是守户之犬罢了。 待我袁氏一统关东,成光武之霸业,携雷霆万钧之势西进之时,便是这大汉,以及你秦宜禄灭亡之日! 区区司隶校尉之职,我们让了! 当然事实上袁隗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关西的事儿了,关东的这个蛋糕太大,他已经分不过来了,也不可能完全吞下,毕竟袁家也只是关东诸世家中名气最大,势力最大,又恰好站在风口浪尖的一个盟主而已,有资格跟他分蛋糕的人很多,他必须得雨露均沾,要将方方面面的利益都协调好,争取得到各大世家的支持才行。 一个深耕细作,一个跑马圈地,这便是目前天下权势最大的两个人选择的分食大汉的方式,等其中任何一人完成自己的政治版图,就是大争天下的时候。 短短几天之后,秦宜禄就正式的见到了还是个小正太,比杨修好像还小一点的小小司马懿。 等这货长大成人能帮自己出谋划策的时候估摸着黄花菜都凉了,不过秦宜禄也不在意,就当是为将来的儿子储备人才了。 见这小朋友一脸的单纯可爱,而且居然还有点胖乎乎的,忍不住就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小胖脸。 收徒是大日子,就连杨修也特意从司徒府赶了过来,说是要见一见这位自己的小师弟,见这师门之中终于有一个比自己还要小很多的师弟了,顿时便大喜过望,背着手,摆出师兄的架势来道: “师门之中最敬长幼尊卑,我比你大,还是本门的大师兄,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事必须得听我的,不能忤逆我,不能不敬重我,有好吃的要先给我,好玩的也要让我来先玩,知不知道?” 司马懿闻言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居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纸包蜜饯恭敬地孝敬给杨修问:“你要吃么?” “嗯,这就对了么。” 杨修接了蜜饯吃掉,别提有多开心了,一双小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秦宜禄这一门,在收司马懿之前总共也才两个半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李典,一个是张辽,而这三个人中李典就是个搭头,是当初为了逼迫李氏出丁出粮帮他打仗,这才留在身边,说是弟子,实则是人质。 黄巾之乱平定之后,李典这个人质的价值自然是没了,再后来秦宜禄进了京城,每天忙的都是真正的天下大事,也确实是再也少有时间和精力去教导李典,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了李典一本书,让他自己看书,偶尔想起来了就考校指点一番,仅此而已了。 说是让杨修辅佐他,但杨修现在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杨家伺候眼瞅着就要咽气的杨赐,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带他。 当然,杨修瞧不上这李典恐怕也是更重要的原因,一个豪强家的孩子,能够得上卫将军的门楣,蹭个名声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了,还想学真本事?他也配么? 甚至秦宜禄还想把他给一脚踢颍川书院去,如此一来起码还能交到一些同龄的朋友,同学,也算是给未来积攒一份人脉。 司马懿就不一样了,这是累世两千石的名门,甚至就算是没有秦宜禄这层关系,杨修与司马懿也是认识的,河内名门大体上亲近关西一脉,两家甚至还有姻亲的关系,只不过嫁娶的不是主脉,司马防和杨彪两个人本来也是至交好友,这就是传说中的世交。 更关键的是司马懿比杨修小啊,他这个大弟子可算是有一个真正的小弟了,张辽虽然是二弟子,但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更是借着剿灭黄巾之机遇,混了个两千石的国相来当,俨然已经是出人头地,少年得志了,而且平日里为人也是古板严肃,他自然也不敢在张辽面前摆师兄的架子。 那眼前这个既小,他又认可的师弟送上门来,他可不得好好的稀罕稀罕,祸害祸害么? “小懿晚上还没吃饭吧,一会儿坐下一块吃一点吧,你父亲这几日之内就要出差去长安坐镇关中四郡的反弹破伞工作,几个月,甚至一年都可能回不来,你就暂时住在我家里吧,自在一点就好,当初修儿拜我的时候比你现在也没大几岁。” “是,老师。” “我听你父亲说你是个挺早慧的孩子,现在你年龄小,平日里允许你玩耍,也可以找你大师兄、三师兄他们一块玩,我在后宅清出来一个小型的足球场,你们每天下午的时候可以跟典儿踢踢球,但是每日功课也不能落下,你老师我会得倒是也挺多的,不过你这个年纪,学左传肯定是有点早,课业学到哪一步了?孝经、论语肯定学完了吧?诗经看过没?” 没说完就见杨修撅起嘴巴道:“老师你这就偏心了,当年我来的时候,整日里哪有玩的时间,动不动就要我写几千字的论文,师弟入门之后居然还让他玩。” 这玩意也当真是奇特了,这杨修平日里都是跟小大人一样,努力的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事实上这孩子也确实是有一点早熟,而此时这司马懿一来,明明比他要小挺多,却反而让他露出了孩童纯真的一面了。 “哪有不让你玩了,当年你跟我的时候正赶上我去北地赴任,北地郡又正好在打仗,不是在宦游,就是在行军,自是比不得现在在城里的,再说河套草原之上,哪里还不能让你玩耍了?” “哼,总之老师就是偏心,是吧,三师弟。” 李典闻言抬起头,哦了一声,心想着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呢?然后就看杨修问了这一句之后依然没搭理他,又缠着司马懿一脸兴奋的看着他了,便又继续低下了头去,站在一边,乖巧懂事。 只是司马懿想了想却道:“我……诗经确实是早读完了的,目前正在看尚书,不过……不过我不想再继续学尚书了。” “不想学尚书?那你是想直接跟老师学左传么?老师确实是此道大家,但是知识这东西最好还是一步一步的来。” “左传……也,也不太想学。” “那你想学啥?不会是不想学习光想着玩乐吧,那可不行,你爹把你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就得对你负责。” “我想学……想学骑射,剑法,武艺之道。” 秦宜禄一愣:“你想学什么玩意?” “我父亲说,天下将乱,乃是武人崛起之时,我想,我们家家里好多兄弟姐们,学儒不差我一个,既然跟了老师,我想学用兵之道,打熬力气,演练武艺及弓马骑射,将来征战沙场,斩将夺旗,成就千秋工业,就,就像是文远师兄一样。” “…………” “可,可以么?老师?” “你想……将来做个武将?” “嗯,对,我想做武将。” “可是你也不会武艺啊。” “我现在学,晚了?” “不晚……那肯定是不晚的。” 八岁的小孩,还是虚岁,周岁实际才七岁,这年岁肯定是学啥都不晚的,就是一想到未来的司马懿拿着一把丈八蛇矛,冲入战阵之中横冲直撞,就有一种把这孩子教坏了,对不他爹的感觉。 “你的这个想法……跟你爹说过没?你们家毕竟是累世名门,经学传家,弃文从武,太浪费了吧。” “我爹一定会同意的,况且我觉得所谓累世名门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将变,必是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出人头地,空有家世,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早晚要被人赶下去,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老师您乃屯户出身,文远师兄说是出自雁门聂氏,但实际上门楣早已没落,甚至都改了姓了,可您二位不还是早早的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了么?我看这诗书礼仪之道好像也没什么用,跟着老师这样的天下名将学这些,才是脑子进水了。” 李典闻言,默默地抬起头,将手中捧着的一卷春秋讲义偷偷地藏了起来,眼睛不自觉地就看向了高处的天花板。 秦宜禄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正常。 名门大族和名门大族肯定是不一样的,河内司马氏是累世两千石不假,但那毕竟也是个河内的名门,河内作为三河之一,接纳了许多的归化胡,这些胡人在被汉人同化的同时,汉人也自然不可避免的会被胡人同化。 不说别的,就河内当地可以在新婚之夜强媳妇的这个民俗,作为男人不剽悍一点恐怕走在路上连头都不敢抬,司马懿后来变成一个纯文官,很有可能是他在历史上被压断过腿的缘故。 况且就算是作为文官的司马懿,真正腾龙而起的时机也是在跟诸葛亮打仗的时候。 “也罢,既然你喜欢武事,那我就教你武艺便是,我府中有一中护军名叫张飞,一会儿我招呼他与你认识,他的武艺还要远在我之上,几乎仅次于上将军吕布,没事儿的时候你多去找他请教请教,不过,剑法弓马,不过是十人敌的小道,真要做个名将,万人敌之法不可不学。” “以后你每日早晨与翼德习武练剑,打熬力气,中午与师兄弟玩耍作乐,每日下午,我得空的时候传你《孙子》、《六韬》、《司马法》等基础兵法,待你学有所成之后,我亲自带你做兵棋推演,传你真正的战阵之法门。” 司马懿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大礼叩拜,以谢师恩。 就连杨修也喋喋不休地道:“我也要学兵推,我也要学兵推,老师你不能偏心。” “你不是还要照料杨公么?” “床前尽孝,有时也是个形式,家里一百多个丫鬟下人,哪有什么真的需要我在床前才能做的事,兵推这东西,除了老师天下还有谁人能教,你那么忙,不趁着现在从你手里多学点东西,将来你没时间了或是我外放了,岂不悔恨终生?都是您的弟子,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也好,既你愿学,那就一块吧。” 李典:“…………” “典儿想学么?” 李典沉默的又把书卷拿出来:“我脑子进水,还是看书就好。” 第203章 河东兵戈不停休 司徒府上。 杨修一边亲自喂杨赐喝了稀饭,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秦宜禄新给自己收的小师弟是多么的可可爱爱,还说等过几个月小师弟打好基础之后他们师兄弟二人就要一起跟老师学习兵推了。 “你很喜欢学兵推么?将来,也想要领兵打仗?” “这不是,天下将乱么。” 杨赐撇了撇嘴道:“你啊,家世好,又确实是聪明,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夸你,以至于渐渐的,你这聪明都快变成小聪明了,有些时候,想问题还是要多想几步,虚心一些的好,你那个三师弟,姓李的那个,是不是就没跟着一块学?” “祖父怎么知道的?他,一个豪强家的孩子,也配学这真正的战阵之道么。” “人家啊,比你大不了几岁,心性上却是比你稳重多了,你还真别瞧不起这所谓的豪强之家,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家里几万口,随随便便就能拉出来几千兵卒,这是有大用的,你以为壮节为何依然将这李典一直带在身边?将来不管是谁取了兖州这个地方,有李典这么个人在,他就不敢大用这个李家,说不定还得防范,又得有多少兵卒能防范得住这一个人丁几万口的真正大族?你这眼高的毛病若是不能改,将来会害了你的。” 杨修闻言,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这时丫鬟也把药煎好了端了过来道:“大人,该吃药了。” “倒了吧,不吃。” “祖父,药得吃啊。” 杨赐摆了摆手,示意杨修将自己扶起来,摇头叹息道:“不能吃了,我得快点死,再活下去,就太讨厌了。” “祖父您说什么呢,咱们杨家还指着您呢,御医说了,只要您坚持吃药,身子还是能好起来的。” “能好个屁,哪个御医敢说这话?你把他找来给我见见。” “…………” “生老病死乃是天意,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壮节是个连光武帝都不屑一做的人,现在他要对整个关西动手,司马防做了司隶校尉之后不到三天居然就出差去长安常驻了,我必须得赶紧死啊,再不死,那些老朋友们来找我,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等死的时候,可能就没朋友了,葬礼之上若是连一些朋友都不愿意来,那多丢人?我杨赐,身为先帝帝师,风光了一辈子,不能死的这么难看,我得赶紧死,不吃药了,不吃药了。” “祖父,您……” “扶我起来,去花园溜达溜达。” “喏。” “你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希望我死之后,他不要走错了路吧,咱们家中其实也有一些隐蔽的田产和人口,一定要做好带头表率,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咱们经学传家,清名家学才是传家之根本,一定要让他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安心辅佐壮节,那咱家就错不了。” “是,不过……万一是袁氏赢了呢?” “凭咱们家的名声,袁绍若是真赢了天下,也一样会善待咱们,将来也仍旧是官宦世家,但若是不好好配合,不等壮节出兵关东,说不定就先把咱们家满门抄斩了,人家,现在不拿咱们这种人当根基了,懂么?” “祖父放心,孙儿懂得的。” “你啊,说你是小聪明,还不服气,其实兵棋推演之道,你是不太适合去学的,你想想,凭你与壮节的关系,凭着咱们家的门楣,你哪还用上战场之上搏什么功劳,你是没搞清楚自己将来的定位啊,你觉得将来壮节他要取天下,你适合做什么?哪个职位适合你?” “这……虽不敢自比留侯之才,但此确实是孙儿心中所愿。” “你想做张良?晚了,张良已经让那贾诩给做了,你年岁太小,真要说让你独当一面,至少也得五年,甚至十年以后,到那时候,他的幕僚班子早就成熟了,根本没有你的位置。” “那……成萧何之事,坐镇后方,管理钱粮?” “哼哼,且不说你性子根本不适合做萧何,恐怕这事儿,也是轮不着你来干的,吏道纯属四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马日磾和你爹都还没死呢,恐怕也轮不着你” “那……还请祖父赐教。” “你最适合的位置,是监军啊!是节制方面各军马的总都督!你这个老师是屯户出身,没有家族帮衬,两个结义兄弟将来可能也全是封疆大吏,边关重将,夫人家中也没有帮得上手的娘家人,这监察之事,尤其是监军之事,他能指望谁?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弟子么?你年岁小,注定十年之内很难有所作为,也只有监军这个位置是最合适你的。” “祖父……说得是。” “然而做监军的人,不晓兵事肯定是不行,但是略知一二也就够了,太懂军事,就不合适了,懂么?你自小跟着壮节,战阵之道就算不去特意学,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能熏到一点皮毛也够用了,你现在学习那个兵棋推演,难道不是本末倒置?” “李典那孩子就很聪明,李家是兖州的豪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缺的也就是名气了,他拜师于壮节正好能堵上这个缺,若是将来兖州能归卫将军所有,他什么也不用做,难道李家凑不出一支军队给壮节用么?他还学军阵之道干什么,如果兖州没有落在壮节之手,李家与他是敌非友,那他又去学这练兵打仗之道,是想干什么?” 杨修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一帮地啊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 再仔细一琢磨,其实这玩意,每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们师兄弟们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对于李典来说,让他跟着秦宜禄学真本事,恐怕还真不如把他扔去颍川让他去交朋友。 凭借卫将军亲传弟子的这个标签,在天下名师圈里打下一份名声是很容易的事,这所谓的名声对杨家来说屁用没有,但对身为纯豪强,连个两千石都没出过的李家来说,这是从纯粹的豪强迈向世家很重要的一步,相交之下他本人最终能混到什么位置反而一点都不重要。 张辽之所以会做个将军,而且喜欢身先士卒,除了他本身武艺高强之外,更重要的也还是在一个需求上,因为他们家是雁门聂氏,在杀死鲜卑打单于之后这份名气就已经回来了,可以说并不缺名,但这个家族实在是已经没落了太久,沦落为商贾之家了,所以张辽只要一门心思拼了命的去出人头地就够了。 甚至就连那刚刚八岁的司马懿,人家这么选也是有道理的,司马防儿子很多,诗书礼仪不差他一个,更关键的是他们家来自于三河之地的河内,看看现在朝廷拿河东的白波贼是如何的头痛,就知道这河内之地是如何的重要了,秦宜禄只要不缺心眼,就一定会在河内找一个统御河内骑卒的支点,司马懿走上这一条路,将来保底也能混成河内军方的领袖,说不定将来还会有一个三河将门与秦宜禄现在最倚仗的凉州将门相互制衡。 反倒是杨修呢?他背后靠着的是弘农杨氏,太特殊了,这弘农杨氏可是昔日与汝南袁氏都争锋相对的四世三公,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当然,事情发展到现在,尤其是凉州军造反与朝廷撕破脸之后,关西派的格局已经反了过来,从凉依附于雍,变成了雍依附于凉,杨家也成了个泥足巨人,所剩下的也就只剩下这点名气了,所以现在秦宜禄与杨家的关系才能主从颠倒。 但就是这点名气,对于旁的人来说那也是了不得的,不管什么时候,他们杨家一个关西世人领袖的头衔是拿不掉的,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泥足的巨人难道就不是巨人了? 杨彪对秦宜禄现在的事业具体有什么贡献么?没有,但秦宜禄要是有朝一日成高祖之帝业,功臣簿上必然会有他的名字,甚至只要他稍微能力强一点,位置摆清晰一点,对秦宜禄稍微忠诚一点,萧何的那个位置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有着这样的爹,还有杨赐这样的爷爷,这杨修学个球的兵法,难道还真能披坚持锐去练兵用武不成?有什么意义?除了平白让秦宜禄对他们更加的忌惮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好处啊。 “闹了半天,是我的脑子进水了啊。” 杨赐则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却分明是在说:“你以为呢?” 然后第二天,原本说好了要和司马懿一块学习兵法的杨修突然就找到秦宜禄说他自己不学了,反而要一心钻研咱家的左传学问,似乎,对待李典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秦宜禄就猜到肯定是杨赐跟他说了什么,笑了笑,倒是也不以为意,随他去了。 就连他都不确定,等到杨修他们这一辈人长大,独当一面,进入所谓的壮年期之后,这个世界会被自己搅和成什么样,甚至到底要建立一个怎样的世界,他都还没有想清楚,都是走一步看一步,那么遥远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尊重他们的选择就是了,自己这个穿越者终究是会老会死,未来是属于他们的,这杨修要是真能跟自己深入的学习左传,接受自己的私货,或许这天下自己还真能有个托付。 ……………… 这一头,洛阳的孩子们在愉快的玩耍和学习,而距离洛阳城并不能算远的河东郡却是已经战火连天。 打了一年的仗,每个人都已经有点疲惫了。 哗啦~ 硕大的木桶从高处倾倒了一整桶的凉水,浇在人的身体上,带走了满满一地的血水。 因为军营里都是老爷们,吕布索性将自己的铠甲和衣物全都脱了下去,就这么拿凉水一遍一遍的冲。 他杀人实在是太多,那血水顺着铠甲的缝隙往衣服里钻,黏黏糊糊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见他终于冲完了,一旁等待多时的,他吕布新收的一个叫做李肃的从事连忙一脸谄媚的亲手拿来浴巾给他擦身体,一边擦还一边说:“天凉,上将军您可是咱们三军将士的主心骨,可万万不能染了风寒。” 吕布也不在意这寒风,简单擦拭一下之后连个内衣都没穿,随意的从亲随的手中接过一件裘皮大衣往自己身上一披,就这么半穿半裸的问了一句:“奉孝呢?” “军师说天冷,正在您的帐中烤火。” “这个奉孝,哪都好,就是太虚了。” 说着,连自己的隐私部位都没有遮挡就去找郭嘉去了。 而且是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奉孝可看我今日神勇?哈哈哈,我亲自带领骑兵冲入了敌军军阵,为首的那个小头目一招就被我扎死了,今天我数了,光是我自己杀死的敌军就有一百零一个人,如何?那云长杀了多少?” “云长么?他杀了一百零二,刚好比你多一个。” “什么?他居然比我杀得多?真是岂有此理!明日,明日我一定要杀得比他多!” 郭嘉闻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撇嘴道:“关府君说是新任太守,但到底是毫无根基,而且刚一上任,就被人夺取了大半个郡,丢了至关重要的河东武库,虽然都明白此事与他无关非是他的责任,但他引以此为自己奇耻大辱,且此事到底是有损他的威信的,尤其是他威信本来就不多”。 “因此,这关府君每日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倒也可算得上是戴罪立功,知耻而勇,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反倒是奉先你,可是堂堂的当朝上将军,朝中武人之中除了大骠车卫,紧跟着就是你这上将军了,卫将军这个地位,轻易也不可能再亲自上战场了,说你是当朝武将第一人也不为过了,怎么也还跟个校尉一般,整日里干这先锋的事,你跟关府君争这个有什么意义?” “哼,我就是瞅他那傲气的模样感到心中不快,我得让他知道,我才是咱大汉第一武将,不止是官职上,武勇之道,我吕奉先自问绝不让人,对了,他人呢?” “今日收到卫将军来信,想来,是心情不好吧。” “卫将军来信了?说什么了,莫非是怪罪于咱们进展缓慢,不能胜敌么?” “不是,是……听说卫将军任命了司马防为司隶校尉,还派去了长安常驻,还将他的亲信幕僚杜畿升做了御史大夫,派给他做了个副手,许是……有些黯然神伤了吧。” “云长这人……哪都好,就是心气儿太高了,比不得关中那边的如火如荼,也是没有办法,所谓的白波贼根本就不是贼,分明就是咱大汉精锐,奉孝你跟他关系不错,还是劝劝他吧,行军打仗,急不来的,要不,晚上我去找他喝一顿酒?” 郭嘉闻言笑着道:“军中还是不宜饮酒的好,我倒是觉得,奉先你要喝酒的话,还是换个人吧,今日除那卫将军之外,还有一人来信,我倒是觉得您若是得空,可以找他去聊上一聊。” “谁啊,这么大的面子。” “河东裴氏,裴茂。” 第204章 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 中华文明的慢慢历史长河之中,河东裴氏绝对是世家门阀之中最成功的那个,甚至没有之一,从东汉一直昌盛到唐末五代差不多一千年的时间里,基本上每一代都得出个宰相,除此之外的地理学家、历史学家、书法家之类的偏才也是源源不断,相较之下其实已经远非什么四世三公所能比拟的了。 当然,要说跟什么孔家孟家和龙虎山张家那种肯定还是差的远,那种都类似于宗教了。 东汉时期的河东裴氏虽然比不得后来唐朝时期的那种宰相专业户,但顶级门阀之中肯定也是有他们家的一亩三分地的,尤其是在河东这一片,他们家说话那还是相当的好使的,裴茂更是曾做到过尚书,只因朝中争斗太凶而辞职回家。 当然,区区做过尚书而已,对于吕布一个上将军来说就算是当朝尚书,他也完全用不着搭理,只不过,他们出征时秦宜禄曾特意交代,许多聪明人也或有猜测的是,这河东地区所谓的白波贼,其背后真正的领导者,极有可能就是这河东裴氏,就是这个裴茂! 至少也是这白波军的股东之一,跟甚至很有可能那白波军中的几个主要将领,都是他们河东裴氏的族人改名假扮的! 否则这白波军怎么可能这么能打?黄巾余孽?哪个黄巾将领如此精通战阵之道,吕布关羽成廉郭嘉加上洛阳北军精锐,几乎把秦宜禄家底都掏出来的组合居然也只能勉强维持,进展极其缓慢。 要知道原本历史中,裴茂可是曾带兵把李傕都给灭掉了的,手底下驭使的将领全是白波军,那李傕好歹也是董卓遗产的最大继承者,真当他是软柿子么?那他这个能灭掉李傕的一代名将是从哪冒出来的? 如果考虑到董卓当初不得不迁都长安也是为了避开这白波军的锋芒,那这大名鼎鼎,十八路诸侯都奈何不得的董卓及其麾下附属势力,从头至尾就全是这白波军给灭了的啊!根本没特么关东群雄啥事儿。 这也是秦宜禄始终对这河东裴氏以及裴茂特别谨慎的原因,历史上裴茂这个人太特么的神秘了,以至于即便是他这个穿越者都看不清此人立场,只知道他有灭掉李傕的本事,而且郭汜也是被他给打残的,还绝对不是曹操嫡系,是独立领军的。 按说他有这本事,其实力至少绝不弱于当时除曹操和袁绍以外的任何一路诸侯了,真要论功劳建安三年这个节骨眼上曹魏政权中没有任何一个武将的功劳比他更大,但灭掉李傕之后又很快便销声匿迹,好像在曹魏阵营中没这个人了一样,记载几乎为零。 可若说曹操不待见他吧,他又明显不是汉室遗老那一搓,他的几个儿子裴潜、裴徽、裴辑全是曹魏中后期重臣,一个是尚书令,一个称裴冀州,甚至这整段三国历史都是他们家记录的,大历史学家裴松之也是他们家后人。 三国志就是他做的注解,大部分史料都是这个裴松之整理的。 自己家人修史,反而把自己家的事儿都给藏起来了,所以这裴茂在三国历史上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大汉忠良,还是大汉搅屎棍? 反正从结果来看,至少一直到魏武扬鞭大破以马超为首的所谓关中联盟之前,这一段时间占领关中地区的除马腾守着槐里,也就是扶风马氏的老巢之外,其余地区可全都被这所谓白波贼余孽给占了。 至于这曾经把董卓都逼得焦头烂额抱头鼠窜的白波贼又具体是怎么灭亡的,还是三个字,不知道,史载语焉不详,反正最后这些河东名将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马超手下了,要知道当年这帮人把马腾韩遂等逼回凉州老家的时候马超还撒尿和泥呢。 那么合理推测,像什么候选、李堪、张横、马玩、程银,这些在历史上联合起来占据关中白波余孽,若说全都是他裴茂的人,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白波军本就是并州豪强所资助,进入河东之后又迅速与河东骑搅和到了一起又发展壮大,鬼知道这世代忠良的河东裴氏在其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总之对这种明知道他们历史上很牛逼,但又因未知原因几乎没有记载对其知之甚少,秦宜禄对他的警惕几乎比袁隗都高! 在他心里,基本认定这裴茂就是白波贼真正的首领,早就告诉了吕布和关羽要对这个人提高警惕,好好的防备,如果有机会,偷偷带着精锐小分队去闻喜县,灭了他们家满门,这世界对他来说会少了许多的变数。 当然,这样的机会确实是不太好找,这河东裴氏和其余的并州门阀一样,也是走的世族豪强结合体的路子,家里人口好几千,加上其名望,一声令下统合半个县的人动员起来问题也不是很大,明目张胆的干他不难,偷着灭他满门的机会几乎没有。 明目张胆那就太过分了,好歹是河东名门,放在现在的天下也至少是个二流世家,无缘无故还没有证据的灭人满门,这事儿秦宜禄是真不敢干,当年的刘秀好像也没这么猖狂过。 谁料这裴茂居然主动邀请吕布?这算什么? 亦或者是卫将军猜错了,裴茂和他背后的河东裴氏并非真正的白波军首领? 一时间吕布也不禁狐疑起来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其实也是认同秦宜禄的判断,认定这裴茂是白波之匪首的,至少是匪首之一! 可如果不是裴茂的话,白波军难道没首领么?可是这白波如果真的是连真正首领都没有杂牌军,怎么可能这么强,把他这个并州牧死死的阻在河东这一亩三分地,连赴任都做不到的? 至于那个名义上的首领,什么黄巾余孽郭太,吕布压根就不信,认定此人要么就是傀儡,要么就是旁人假扮的,黄巾之中要是有这么牛逼的人才,他们是怎么成为余孽的?作为与黄巾交战,并且几乎亲手杀死张角的悍将,黄巾将领是什么水平他还能不知道么,哪来这么严密的军事组织能力,而且此前他压根没停过郭太的名字。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去!这裴茂难道还真敢弄死自己这个上将军不成? 谁都知道白波的后面是并州的豪强世家,但之所以搞这么一手烟雾弹,不就是这些人不敢真的造反么,这裴茂要是真敢杀自己这个上将军,不出半个月,恐怕卫将军就要亲自领军来杀他全家了,就不信这白波军到时候还能挡得住。 不过他在出门的时候还是明确的跟郭嘉说:“告诉关羽,我要是回不来,军队由他来节制,这跟节仗,你给他留着。” “奉先,你……哎~,要不我陪你一块去吧。” “不用,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去了能干啥?不用担心我,只凭手中朔,胯下马,这天下哪有什么我不可去的地方,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说着,哈哈大笑着,只带了十余名亲随便扬长而去,深入到了他心中极有可能是贼窝的,裴氏乌堡而去。 很快的,就见到了邀请他的裴茂,居然亲自带着族人在乌堡之外迎接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按下了要不要直接一枪把他戳死的冲动,吕布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抱拳行礼,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就进屋喝酒去了。 顺便一路上扫视着这裴氏乌堡的防御体系,心想要是攻打的话从何处入手,最后得出个结论,这特么一点也不比攻打县城容易。 裴茂自然也知道吕布在扫量,却是毫不在意,依旧笑呵呵地在说着客套话。 “巨光兄真不愧是将门之后,这乌堡虽然不算大,但果真是处处玄妙,即便是让我来亲自设计,恐怕也就不过如此,甚至是远远不如了啊。” “上将军您谦虚了,上将军您神威无敌,乃是如今咱们大汉的第一猛将,哪里是我这个文弱书生能比的?” “哈哈哈哈,巨光兄您可真会说笑,谁不知河东裴氏累世将门,这天下哪会有蠢蛋当您是文弱书生?说来惭愧,如今白贼势大,阻本官之去路,我这个并州牧领了一年多了,居然迟迟不能赴任,听说匈奴与黑山贼寇聚在一起,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傅燮虽屡屡有所斩获,却始终不能退贼,一想到自己的百姓在异族铁蹄之下涂炭,每每思之,都只觉得心如绞痛啊,白波之贼,属实可恶,巨光兄将才无双,不知可否征辟一支乡军,助我除贼呢?” 裴茂闻言笑道:“河东裴氏,言过其实罢了,如今这河东盗匪遍地,便是连自保都已是竭尽全力,哪还征辟得了什么乡勇,在下更不过是一退休之人,才疏学浅,非是不愿襄助,实是没这个本事啊,上将军,请,家中特意备了上好佳酿,还请上将军万万莫要推辞。” “呵呵,还是要帮一帮我的,如果实在是出不得人手,那粮草辎重,箭矢补给,还请巨光兄千万不要吝啬,否则,我也只能请出自己的节仗来逼一逼巨光兄了。” “好说,好说,上将军,请先入席吧。” “哼。” 吕布一时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反正他来都来了,于是很顺从的从善如流,入内与这裴茂推杯换盏了起来。 直到最后都快喝完了,吕布旧事重提,又一次的提出他想要得到河东裴氏的支持。 这一次裴茂倒是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稍稍沉吟之后便道:“上将军想要去并州赴任,倒也并非是什么难事,或许,可以让白波贼为上将军及其嫡系人马让出一条路来,实不相瞒,这白波军,尤其是河东白波,毕竟都是咱家的乡里乡亲,至少其中的一部分,还是可以施加影响的。” “…………” 这算是……自己主动承认了? “都是我大汉的大好儿郎,不过是因为时局动乱,为求自保,这才不得不卷入其中,委身做贼,上将军若是不嫌弃,吾可以尽力劝说一些儿郎们,让他们弃暗投明,甚至让开一条道路来,让上将军可以从容去太原赴任,扫黑山,逐匈奴,成就不世之功业。” 吕布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基本也摸清楚这裴茂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那……河东呢?” “贼军强盛,在下也是没有办法,况且咱们河东的这位府君关羽出身微寒,见识浅薄,听说此人担任县令之时便已是素有酷吏之名,终究是不得人心啊。” 吕布闻言冷笑:“你是让我弃袍泽兄弟于不顾么?” “上将军乃天下第一神将,关云长,则不过只是好运攀上了卫将军的走狗,袍泽之论,谈不上吧,上将军,眼下天下将乱,群雄逐鹿,大丈夫生于天地,岂能碌碌久居人下?吾等仰上将军之风采久矣,若是上将军能够入主并州,又怎敢不尽心竭力,倾心相辅呢?” 这话说道这个份上就已经很直白了,这裴茂,分明就是在撺掇着吕布单干啊! 要知道并州的家族,素来都是自成一派的,他们非常的抱团,但其实势力非常的大,而且他们都是真正的门阀完全体,只不过小些罢了,每一个世家都拥有名声、财富、地盘、人口,早在恒帝之时便展露其桀骜的一面,灵帝时更曾驱逐朝廷委派的太守,眼下天下大乱的这个关口,人家的诉求根本已经不加掩饰了,就是要割据。 整个并州加上河东,地形上便是有九层笼屉之称的晋地,群山环绕,内有盆地,易守难攻,但又四通八达,往东出陉道可以至兖冀,往西出水道可以入关中,向南则直接威胁洛阳及整个司隶,所谓退一步自保无忧,进一步争霸天下,实在是太适合养一个割据军阀了。 但他们想割据,必须得找一个利益代言人才行,这些千年世家一个个精得跟王八蛋似的,绝不可能亲自站在台前,况且他们说到底也就是个联盟,如果太原王氏的人上去了,那郭氏肯定不能干,郭氏上去,王氏肯定不敢,而如果河东裴氏上去了,那肯定郭氏和王氏都不干,所以,找一个外人,最好还是没什么太深根基,又有足够名望的外人来做这并州以及河东之主,让他又不得不倚重这些世家大族,反而是眼下最理想的一个选择。 这么一看,吕布岂不是很合适么? 第205章 洛阳扩军计划 独立于卫将军,甚至是独立于朝廷,做个听调不听宣,甚至连调都不听的并州牧么? 只要他点头,他这辈子的成就至少也不在原史中的刘表之下,他这至少比单骑入荆州的刘表要强得多。 不得不说,这个劝说很是诱人,尤其是那句,大丈夫立于天地,岂能久居人下,听在吕布的耳朵里怎么就这么顺畅呢?就好像这句话应该是自己说的,是自己的切实所想一样。 然而面对这个诱人的提议,吕布在仅仅是喝了一杯酒水的功夫,将杯子放下,心中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随是面带笑容,但眼中却有着几分杀意的道:“你以为,我是谁?” “什么?” “你以为我是谁?吾乃大汉上将军,大汉第一武将,自出道以来,烧汗山,刺和连,征黄巾,杀张角,斩董重,走得每一步都是靠着吾胯下马和手中枪打出来的,区区履职并州而已,难道还需要你的施舍,受制于人么?” 裴茂闻言面色不由一变,阴沉地道:“可是,成廉,关羽,傅燮,这可都是卫将军的人,便是将军灭了白波,难道就不是受制于人么?卫将军倒行逆施,已经尽失天下民心,上将军当事人杰,竟也看不清天下大势么?” 吕布闻言不恼,却是突兀的哈哈大笑,直笑得好一会儿,几乎都要拍桌子了,这才停下,道: “尽失天下民心?尔等豪强富户之家,真的能代表天下民心么?我与卫将军都出身于最穷苦的底层屯户,这民心是什么,难道我们还不知道么?至于我与卫将军之间,他若是势焰涛涛,我自当忠心辅佐,他日功成之时,自不失青史留名,开国功臣之名位;若是他当真难抵所谓大势,吾自当继其衣钵,奋勇向前,替他完成未竟之宏愿;若他果真与我龌龊,或是不成不败当真让我看到了机会,那便战阵厮杀,一决雌雄,堂堂正正,便是马革裹尸,也不枉这一生精彩。” “卫将军曾问我今生志愿,当时也曾迷茫,也曾纠结,甚至是考虑过今生不再掌兵,只凭过去功劳做一个一生潇洒吃食邑的闲散侯爵,只是如今跟你们,哦不,是跟白波贼打了一年多的仗,这些事,我却是反而想明白了。” “大丈夫顶天立地,既已不避生死,那就应当追求个痛快,岂不都要好过于尔等这般,想造反,却不敢扛旗,明明是反贼,却各个装得忠贞,想做大事,又舍不得家族清名,甚至连拼命都不敢的鼠辈,去同流合污要好么?” “说来,我还得谢谢这所谓的白波军,若非如此,他日我入主并州之后,面对这并州世家,必然会头疼不已,难免遭受掣肘,现在这样好啊,等我彻底平了白波匪患,河东,太原,上党,西河,最麻烦的这几个郡的世族豪强就相当于是没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只能凭所谓的名声来做以自保了。” 最后,露出意思阴狠笑意看着裴茂道:“河东裴氏是累世勋贵的名门,杀是肯定不能杀的,待我平定贼患,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清查你们家的田产和隐匿人口,然后上奏卫将军把你们全部徙陵!” 说罢,却是一巴掌掀翻了桌子,极其嚣张的扬长而去。 “大人,要留下他么?” 裴茂的脸色铁青铁青的,良久之后,却是也只能苦笑连连的叹气一声:“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来咱们家吃酒,若是他死在家中,就真成了造反了,恐怕,咱们是打不过卫将军的啊,这天,真的是要变了。” “大人,天下大乱,咱们要何去何从?”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破白波,他也得先有这个本事!”又想了想道:“不过,后路还是要留好啊。” 当夜,裴家长子裴潜,连夜走陉道入冀州,投奔袁绍去了,与此同时白波军中某位叫徐晃的统兵小将也收到秘信:“投降吕布,万一事有不成,关键时刻,保我全家性命。” ………… 另一头吕布出了裴家乌堡,却是惊讶的看见,门外不远处关羽居然也领着近千名精锐骑兵在外面等候了。 “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为了保护你,里面要是有动静,我就下令攻堡了。” “哈?我还用你保护?别忘了,我才是天下第一勇将。” “哼,本府今日,比你多杀一人。” “你那就是运气,明天再比啊,明日我一定比你杀的多。” “怕你不成?” 然后,两个人就又吵了起来。 麾下的将士们也都见怪不怪了,这俩人相性不和,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会吵,不过实际上大家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其实是很好的。 吕布在冒险赴宴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将军队留给关羽,而关羽在得知吕布来了裴家堡之后也第一时间就带着自己的亲信把门给堵了,就是为了在裴家狗急跳墙的时候能杀进去。 河东裴氏毕竟是累世名门,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白波军真的是被他们所控制的,也就是说人家其实一直都是在按照规则在玩,贸然率军屠戮这样的名门,是连秦宜禄都承受不住的政治风险。 这关羽分明是打算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哪怕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吕布给救出来。 况且大家都知道,尽管俩人见面总吵,关羽也动不动就顶撞吕布,但俩人在战场上却从没给对方使过绊子,甚至还挺默契,是真的互相交托生死的那种。 只能说,这些大人物可真是太奇怪了。 ……………… 说回战场之外,洛阳城里,除了照顾三个小徒弟之外,秦宜禄的政务也不轻松。 就在吕布和关羽携手应敌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份来自于鲁国的六百里加急,信的内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顶不住了,要么救我要么撤了我。 然而这个让他顶不住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区区青州黄巾,而是他这个鲁国相的邻居,曹操,曹孟德。 曹孟德居然对张辽动手了! 青兖地区的节帅本来应该是董卓来的,但是之前经过一系列的政治博弈,袁隗那个货已经把董卓给调到关中去了,以至于兖州地区就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当时袁隗就提出,要让曹操来担任兖州牧,假节,全权负责兖青战事,只不过当时被秦宜禄毫不客气的给拒绝了。 再后来秦宜禄彻底撒手关东事物,专心经营关西的一亩三分地,袁隗又一次的旧事重提,希望由曹操来担任兖州牧。 这一次秦宜禄倒是没有阻拦,却是反而被何后给阻拦下来了,理由是兖州地区的战事远谈不上糜烂,仅凭鲁国和泰山两个郡就足以抵抗得住青徐地区的黄巾余孽,甚至还可以反攻,现在都允许各地太守在必要的情况下进行募兵和演武了,这地方哪还有什么设立州牧的必要呢? 就连何进,对此事也是语焉不详,其实谁都明白,州牧这玩意设立的越多中央的权柄就越小,不管州牧本身虚不虚,各地太守听不听,但却是一个大家一块对抗中央的极好招牌。 这兖州又不是面对乌桓反叛和盗匪横行的幽冀,也不是匈奴造反的并州,米贼造反的益州,东羌造反的凉州,谁造反了? 然后,曹操就就把张辽给揍了。 然后对何太后说,你看,黄巾余孽的势大吧,鲁国相张辽都快要顶不住了,你看曹操就很棒么,一个城池都没有丢,麾下百姓一个个都安居乐业了。 这不是连脸都不要了么? 何后那头都还没松口,张辽这头自己就先受不了了,他是真打不过曹操,人家那本来就兵强马壮的,而且也是会用兵的,更关键人家是关东一派,兖州地区的其余几个太守基本都明里暗里的支持曹操,尤其是秦宜禄在关中地区清查田亩之后,兖州本地的豪强士族害怕张辽也会在鲁国搞这一手,以至于别说是对外征战,路过境内的几个豪强现在就已经不鸟张辽的命令,与曹操开始眉来眼去,甚至干脆加入曹操了。 救,是不可能救的,且不说他与袁隗已经有言在先,就算是铁了心想救,他也实在是没有兵了,手里就剩下掌控洛阳用的北军了。 而且老实说,把张辽仍在关东,现在看来确实是一步臭棋,当时的秦宜禄心志还不够坚定,并没有决定好对那些豪族什么的到底是拉还是打,还想着在关东地区先钉上一根钉子。 没想到他居然会走上一条近乎于革命的道路,更没想到局势的变化居然会这么快,从黄巾之乱平定,到现在他和袁隗分家,这才仅仅只过了两年多一点而已,原本历史上这个时间点,刘宏都还没死呢,天下的主流还是诛宦。 当然,就算是回来,也必不可能是撤职,必须是调职,甚至是升职,而且必须要薅到足够的羊毛才行,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了曹操那个家伙? 所以最终尚书台给张辽的调令就变成了:“擢升张辽为鲁阳校尉,征募泰山雄兵,征调泰山强弩,回洛阳组建鲁阳校。” 早就想要扩编北军了,正好,就由张辽来起这个头。 洛阳的北军都是纯粹的职业士兵,这样做固然也有好处,但坏处也是异常明显的,那就是太贵了么,随着东汉财政越来越吃紧,能维持的北军规模自然也就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维持一万多人的规模,不可避免的就导致了整个大汉的政治版图越来越枝强干弱,对地方的统治能力和威慑能力大大的下降。 虽然名义上说,遇到战事的时候洛阳朝廷可以征调三河骑兵,但这毕竟就太慢了,没有一两个月这军队根本就没法开拔,再说现在三河地区本身也已经开始出问题了,河东的白波这不就已经成了心腹大患了么?河内郡现在是朱儁的地盘,这货隐隐的也已经有了一颗军阀的心了,真要是使唤,恐怕也很难做到如臂使指,至于河南地区,这其实是最麻烦的,而且秦宜禄根本掌控不住,待关中地区的改革完事儿之后,下一步他就要对河南地区开刀。 老实说,历朝历代之中,各种制度缺陷和各种社会矛盾之多之乱的,能比得上东汉末年的好像真的就只有满清了,这玩意是怎么坚持一百多年的? 职业士兵,还是保持战斗力的职业士兵,并不适合东汉目前的生产力,现在的朝廷还有个屁的财政,目前的这一万多人都有点要养不起了。 况且说到底大汉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商品经济社会,钱这东西虽然有用,但并非是社会生产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许多老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见到过钱,庄园经济决定了各地地主能够掌控所附属势力范围之内其他人的生死,形成一种半奴隶的依附关系,奴隶使什么钱? 所以北军真正要的不是钱,至少不只是钱,他们要的是前程,是出身,是地位,他们本质上不是兵而是官。 加入北军,在退役之后朝廷会给你安排个出身,哪怕是升斗小吏呢? 结果现在朝廷搞分家,太守搞自治,中央朝廷对地方政府的控制力进一步严重下降,基层官吏的任免权全归各地太守,甚至更下面的县令所有,这些北军没了前程,士气自然就低落了。 原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北军在董卓乱政之后存在感一下子就几乎没有了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所谓的关东联盟虽然从头至尾几乎一仗也没跟董卓打,但仅仅是这个反对本身,也一下子就瓦解了北军的斗志,让他们恨不得调转枪头,把董卓先给灭了。 秦宜禄肯定是不想走董卓的老路的,再加上北军扩编确实是有需求,否则就靠着一万来人保卫洛阳保卫自己,睡觉都睡不踏实。 那既然职业士兵养不起,那北军自然及只能进行屯田了么。 既然要屯田,那屯田的第一步,自然,还是要清查田亩。 第206章 十军校尉 河南地区也要清查田亩,而这个差事自然不可能交给还在长安出差的司马防,这个事儿他干不了,甚至连秦宜禄也干不了。 太得罪人了,而且得罪的全是大汉帝国的根基。 河南这地方本来就很特殊,如果说河东和河内地区的所谓三河骑主要是来源于归化胡,以及在这些规划胡的影响之下,民风也跟着彪了起来的其他汉人。 那河南这地方,所谓的天子脚下,其兵源的主要来源和构成就是东汉的勋爵之后,也即是贵族兵。 更棘手的是,这些河南贵族真正隐匿田产的情况并不多,贵族么,又是天子脚下,一个个的爵位都那么高,以至于整个河南地区,除去一小半左右的土地本来就是官田,也就是皇家的私人田园归少府管之外,剩下的一大半,几乎都是合法的土地。 查一查隐匿田产,虽然会导致土豪们不满,但毕竟名义上这事儿还是有大义,说得过去的,可是查贵族的合法财产,这连名义上都说不过去。 毕竟咱当初可都是说好了要与国同休的。 虽然眼瞅着这大汉离灭亡也没多远了,但这不是还没亡呢么? 说真的东汉的公爵侯门也都是奇葩,这些家伙基本是南阳一撮,颍川一撮,河南一撮,结果原本的历史上,这些与国同休的勋爵几乎没有一个早一点,比如董卓祸乱的时候站出来为大汉出一把力,就只守着大汉的那一亩三分地,反倒是曹操晚年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跳出来给老曹捣乱,很是给老曹惹了许多麻烦,还差点让关羽冲上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说到底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只要大汉这个名分还在,有没有实,他们好像还真就不管了,实事儿好像没干多少,捣乱却总有他们。 哪怕是为了名声考虑,秦宜禄自己也不能亲自出面干这个恶事,于是在思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好像,这个事儿就只能依靠宦官了。 何后对这个事儿那自然是一百个支持,自刘宏死后,她做梦都想要扩大宦官们的权力,只可惜在秦宜禄和袁隗,甚至何进的这三巨头的联手之下,宦官的权力是一砍再砍,一缩再缩,如今秦宜禄主动提出要给宦官放权,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况且放权清田,是为了屯兵、养兵,然后徐拱卫京师,这事本来也是他们母子三人的利益所在,又哪里只是秦宜禄一个人觉得这北军人数太少呢? 当天晚上,秦宜禄的府上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让,而张让的手里,居然还抱着个不到一岁,踉跄学步的孩子。 那自然便是传说中的皇太弟了。 挥了挥手,让服侍的下人们都退去,秦宜禄叹息一声之后亲手给这张让泡茶道:“太后的意思,又是让你来负责此事?我还以为你要退休了呢。” “身处罗网之中,哪有自由可言呢?退休二字,于老身而言太过奢侈,只求将来能老死于病榻之上,家人不被我牵累了,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至于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吗,于我这般人来说,太奢侈了。” “喝茶,说来,还真是头一次跟你单聊呢,这一年多一直没你的消息,你现在在宫里是什么职务,都干啥了?” “卫将军贵人事忙么,怎会关注老身这种小人物?这一年没怎么参与过朝务,一直在宫里帮忙伺候着这位小主子来着,卫将军您看,这小主子的眉眼是不是有几分像你?” 秦宜禄闻言瞅了瞅孩子,一时也觉得心头颇有些软,伸手道:“给我抱抱。” 张让自然不无不可,而这位小皇子倒是也配合,不哭不吵不闹的任由秦宜禄抱了,忍不住撇嘴道:“像我么?我怎么没太看出来,好像还是有点像刘宏”。 “先帝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太弟与先帝一点像的地方也没哟,况且……先帝驾崩以前的那一个月,并未宠幸过太后,这一点,没人比老身更清楚了。” “是么?” 秦宜禄也是不置可否,毕竟张让肯定跟何后是一头的么,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俩那一个月睡没睡过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还是看不太出来,像太后的地方都。” “男孩像妈么。” 想了想还是道:“皇宫那地方朱砂水银用的太多,其实是不利于孩子健康的,要我说,这孩子还是应该接出来养,对孩子也更好一些。” 张让闻言心头一震,连忙道:“这……卫将军是想将皇太弟接到自己的府上进行教导?这……太小了吧,至少也得五六岁以后,开始学习诗书了,送出来,也能有个名头。” 秦宜禄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是真觉得这样不好,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娶了何后的妹妹,还和舞阳君住在一起么?让孩子外婆养着便是。” 张让闻言一怔,随即连忙拜谢道:“谢卫将军慈悲,给我们张家留下了一条活路。” “起来吧,坐,喝茶。” “满朝文武重臣,如今恐怕也就是卫将军您,还能给我个坐的位置了,时至今日,这天下人中,可是依然有不少人在对老身喊打喊杀啊。” “唉~,坐吧,天下乱成这样,总不能真怪在你一个宦官的头上,往小了说,你是给刘宏背锅,趟雷,跳粪坑,往大了说,刘宏也未尝不是就没有苦衷,你就是再坏,又能有多坏?至于说贪财,你再贪还贪得过梁冀么?大汉烂成今天的这个样子,还差你所贪墨的那点零钱么?” “再说你我之间,好像据我所知你还提举过我,我对你又哪来的什么私人怨气,今日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太后让你做个什么官?” “太后让我做少府。” “少府啊,那我大概明白了,这河南的地,有一小半是皇家的,可说是皇家的,实则也都是包出去了,全靠每年放水赚点水卖水的钱就当做地租了,种这些田的,要么就是从外地来的安置流民,要么就是手眼通天的功勋之后,一上一下,两波最不能得罪的人都要被你给得罪光了。” “呵呵,非止如此,对于咱这种身份来说,官职大小,差遣权柄,都无所谓,靠的还不都是主子们的脸?太后这一次是下了大决心了,老身在颍川家乡之中所屯下的那点薄田,也是要捐出来,给将士们用的了,卫将军,您看上了哪块田,您就只管说,老身一定帮您弄到手,就只有一事相求。” “你说。” “老身注定是不得好死的,只是我死之后,能否得您一句承诺,让我儿张奉,入您的幕府保我全家性命,给我们张家,一点前程?除此之外,老身,已是再无半点非分之想了啊。” 说罢,这张让却是退后一步,干脆给秦宜禄磕了一个。 “你那儿子,是领养的吧。” “自然是领养的。” 秦宜禄则是看着怀中的小皇子笑着道:“所以说啊,什么是后人,那是打小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的养到大的,这就是亲情,反倒是血脉之情,其实,也没什么。你之所以这时候出山,还接过如此烫手的山芋,就是为了给儿子谋一份前程和安稳吧?你啊,不插手这个事儿,还能够安享晚年,插手了这个事,那确实,是谁都救不了你了。” “卫将军说得是,老身这一辈子啊,恶事做了不少,若是我儿张奉若是能进卫将军的幕府,老身就算是五马分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还请卫将军答应老身,这一小小的请求吧?” “也罢,我答应你了,你儿张奉,不也是太后的妹夫么?我欲扩北军五校为十校,便让他做了这其中一校吧,他自己手里有了兵权,想来,这以后自然也不会任人鱼肉了。” 张让一听,顿时大喜过往,连连跪地叩头。 当然,秦宜禄这么做也不止是为了张让,更多的还是为了给何后一个交代,毕竟人家代表皇权,张奉是何后的亲妹夫,至少人家也是外戚。 “我欲将北军五校扩编,扩编之后分为五内校和五外校,五内校屯于甘城、新城、梁县、谷城、緱氏五县,不再定居于洛阳城内,以目前的北军五校尉基,扩编至每校一万人,目前的每个将士各升一级且军饷照旧,所有的将士,每人分得土地三百亩,将士们除担负兵役、演武之外不收任何税赋。” “至于兵源,可以就近招募因此而失去土地的流民,河南之地的兵源还是很不错的。” 张让点了点头,却是面色严肃地道:“也就是说五万人么,每人至少三百亩,那至少就是一千五百万亩的耕地了,皇田若是都占上……” “国事艰难,让太后与今上都过一过苦日子吧,想来他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另外这内五校所需要的兵器、铠甲、马匹,也还需要张公费心一些。” “…………” 这可真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说得也太轻松了吧! 国帑本来就收吧上来,皇室用度全指着这点皇田卖水来赚钱呢,这笔收入一断,以后太后和皇帝恐怕连吃饭都得跟你卫将军伸手了。 至于什么兵器、铠甲、马匹,这东西在河南来说想搜集倒也确实不难,巧取豪夺呗,这是非得把整个河南的所有富户都折腾破产不可了。 也怪不得这卫将军这么大方,居然如此顺遂的就将这十校给了自己一校。 “除内五校外,我还打算再安置外五校,分别屯驻于南阳的鲁阳县、颍川的阳城县、弘农的新安县、河内的河阳县、以及河南的荥阳县。全都是重新组建,与内五校一样,每校一万人,没人分天三百亩。” “不过这兵源么,除了就地招募之外,还要去各地进行募兵,比如鲁阳的张辽,征募泰山兵以应之,这是早就定下来的。” “敢问这十军校尉,卫将军嘱意何人?回去后也好让老身与太后进行商议。” “内五校之中,何苗一部,你儿子张奉一部,何进提议的那个丁原一部,我直说,这是给你们的面子,剩余两部之中,我师弟张猛留一部,原北军校尉徐荣一部。” 张让闻言情不自禁的眼睛一亮,如此一来这五部之中就有三部都是何家的人了,正如秦宜禄所说,至少表满上这秦宜禄还是给了皇叔一个大大的体面的。 当然,如此一来这改革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毕竟,得罪人的事儿都让这张让干了,秦宜禄也确实是不好将实惠都踹在自己兜里的,反正那何苗、张奉、丁原都没带过兵,此前威信基本为零,军队交给他们,能不能抓得住,恐怕都还是未知数。 有了这样的一份名单,他回宫跟太后也是个交代。 “外五校中,张辽任鲁阳校尉,征辟泰山兵,原朔方太守麴义走新安校尉,征辟朔方兵马,这两个都是我嫡系中的嫡系,自不必说。命孙坚征辟丹阳兵屯荥阳,任荥阳校尉,命于夫罗征募匈奴兵马屯河阳,任河阳校尉,最后的这个屯于颍川的阳城校尉,我打算让袁术来兼领,就看他乐不乐意了。” 张让想了想,点头道:“还算合理。” 五校中只有两部是秦宜禄的嫡系,匈奴人于夫罗曾经是秦宜禄的旧部,其实也算半个,孙坚代表的是江南派系,他是朱儁的人,这是在给江南系分肉,听说最近一段时日袁术与朱儁走得很近似是想要加以拉拢,也不知最终他会倒向谁了,至于最后给袁术的那一校……呵呵,这是阳谋了,那一部摆明了是给袁绍和袁隗添恶心的,同时也能堵上那些关东派的嘴,你看这五部之中不是还给你们留了一部么? 如此一来,十部校尉之中三部是何家的人,五部是秦宜禄的人,一部是朱儁的人一部是袁术的人,倒也符合洛中的政治势力分布,尤其是给足了皇室的颜面,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只是卫将军,这北军五校既然都分出去了,洛阳城内……是不是空虚了一点?” “嗯,所以我打算让我府中的中护军张飞任持金吾,将金吾卫扩大一下编成五千人,张公以为如何?” “老身以为……善!” 第207章 天下共诛之 秦宜禄对兵权的安排不能说是极其巧妙,也可以说是极其的恶心人了。 恶心的袁隗不要不要的。 这不相当于是直接把北军给扔出去了么?真正驻扎在城里的,仅剩下了这张飞一部? 要知道秦宜禄读北军的控制一直也都不是绝对的,相反,除了长水、射声两校之外其统治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都只是所谓名义上的领导,是通过足球,足球协会,以及卫将军这个官职本身就有的权责来进行指挥的,距离只手遮天其实还差得远呢。 但张飞和金吾卫是纯粹的他的人啊,还要扩编,现在他是真的在只手遮天了啊! 表面上,他给皇家留了三部校尉,但其实不是,何苗、丁原、张奉其实不是皇家的人,是特么何家的人,这是典型的外戚掌兵。 何后当然同意了,因为本来现在的朝政他们家说得也不算,已经越来越接近于纯摆设了,就算是张飞用五千兵马控制了整个洛阳城,也必是不可能,不敢对他们不利,还白赚了三部兵马。 可也没人来问问我的意见啊!我不同意啊! 然后袁隗就悲哀的发现,自己反对也好赞成也好,根本就不重要了,他其实根本不可能不反对,但反对也没什么用。 因为主持这次清查田亩事务的人是张让。 老东西一年多没出北宫了,许多人都已经把他给忘了,但他现在这么一出来,仅仅是他的这个名字,那真是迎风臭十里,往那一站,天下人骂他的奏表就源源不断,络绎而来。 他们老袁家就是借着党锢的机会才成为士林领袖的,尤其是袁绍,现在袁绍虽然不在京师,但袁隗也无论如何不能跟宦官妥协,宦官要做的事情他就必须反对。 但秦宜禄和何家三兄妹都已经谈好了,这洛阳的事情他反对了,也就是反对了,刀把子里面出政权,他没有兵权啊。 那些原本的北军五校的绝大多数将士都是拥护这个提议的,所谓屯田,说白了就是白分给他们土地,而且内五校所分到的全都是河内良田,一半以上本就是皇田,每人三百亩,直接翻身做地主。 何况还给他们升官了。 反对了,但没用,很激烈的反对了,还是没用,还被北军五校的基层将士们给恨上了。 而张让,这老货的心里素质也是真的好,反正他的名声已经都这样了,那还在乎个屁啊,有着卫将军和北军五校的撑腰,索性就胡来了。 他比谁都知道,太后和卫将军之所以用他用的就是个狠字,于是这一次他属实是干得狠辣无比,找到了他原本的爪牙和徒子徒孙,明确的表示事成之后欢迎大家都往他儿子张奉的军队之中安插人手,咱们这辈子是挨骂的阉人,咱的后人,一个个的都是要地有地要兵有兵的大人! 骂名咱们背,有福后代享,牺牲咱一个,子孙享荣华。 然后宫里的这些小太监一个个的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清查田亩?那是啥意思?不懂,也不会。 直接带着兵马第一步就先把京城的富户们给抓起来了,面都不见,先赏赐一顿皮鞭沾凉水! 抽没了半条命,第二天再问,家里有多少田产?什么特么合法的不合法的,朝廷现在要用,拿关中的土地跟你换,你换不换吧。 碰着那嘴硬骨头硬的,就活活抽死,然后再从家里绑一个,再抽,一直抽到妥协后乖乖的把田亩和财产上缴了为止。 这活儿干的,就实在是有些太糙了,一时间整个河南地区都是怨声载道,骂声盈天,老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秦宜禄也没想到这张让居然会这么猛,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把刀子确实是够锋利,这么办事,效率确实是高,怪不得刘宏会那么宠爱这个张让。 自然,朝臣们争先恐后的骂张让之下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潮流,已经一年多没人喊的诛宦两个字自然又重新喊了起来,然后这自下而上的压力自然就传导到了袁隗的身上,一时间朝中大臣无人不在高喊杀张让。 再然后,秦宜禄干脆请了个病假,连朝都不上了,何后也借口身体不适,干脆躲在了永安宫中出都不出来,朝政大事索性交给了袁隗和张让两个人互相争斗,留一个何进在其中斡旋。 可何进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一边和稀泥,一边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深渊之中策马奔腾,一去不回,甚至张让居然还掀起了第三轮的党锢之祸,索性开始在洛阳大肆地抓捕所谓的党人。 而且这一次党锢之祸比前两次还要厉害得多,基本上说谁是,谁就是,几乎是一点活路也不给留,抓进大牢里之后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能活活打死在牢房之中,然后便是抄家了官员在京城的家,以人为肉票勒索其本家,不拿个千八百万钱来赎人,就把人活活打死在牢中。 他看没忘,屯田之后秦宜禄还管他要武器呢,这都得花钱。 一时间所有在洛阳的,以及所有在司隶一代任职的官员人人自危,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先帝时张让等人虽然过分,但刘恒好歹还要维持着大汉朝廷的架子,斗争的同时其实也没往死里逼那些党人。 秦宜禄现在则几乎是全面放弃关中,也丝毫不考虑与他们和解,收编的事宜了,那这张让就明目张胆的胡来了。 事儿到了这一步,何进再怎么和,这泥也稀不了了,索性带着满朝文武群臣,裹挟着何进一块去永安宫中情愿逼宫。 然后张让阴恻恻地笑着出场,带着所谓的省中卫士和虎贲卫,直接将人全部抓起来,脱了裤子就打,竟是将人给活活打死了一半还多,剩下的一半则全部抓紧了大牢。 而作为领头的,尤其是年岁已经不小了的袁隗,竟被张让活活打死在了大街上。 据说打人的时候连许久不曾露面的杨赐都站出来了,拄着拐杖指着张让的鼻子就破口大骂,直骂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自己居然一口气没倒腾上来,竟陪着这老冤家袁隗死在大街上了。 再然后暴怒的袁术纠集麾下兵马愤怒之下我叔报仇,高喊着诛宦的口号,将京中各位达人的家奴等人凑到了一起追砍张让,迫得张让躲进了永安宫。 而袁术在上头之下居然开始带人攻打永安宫! 直到张飞率领本部兵马赶来才将这袁术带领的乱军杀散,袁术本人也是趁乱出逃,一路直逃到了颍川才停下,却是自表为颍川太守,阳城校尉,干脆征辟兵马,打出了要杀入洛阳诛宦的旗号来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却是连秦宜禄都坐不住了,连夜去了一趟牢里,至少将作为尚书令的卢植给救了下来,这倒霉蛋也被打成了党人,半条命都扔在了牢里,差一点就死在这儿了。 见秦宜禄到来,卢植也会不无哀怨地叹息了一声,虽身在狱中,却也尽力的保持了自身风度,腰杆挺得溜直地都:“卫将军当真是好魄力啊,只是放狗伤人,卫将军就不怕有朝一日被恶犬反噬么?” 秦宜禄索性在卢植的对面陪着他一同跪坐,苦笑着道:“你现在贵为朝廷尚书令,又在军中颇有威望,我还真不信张让他敢无缘无故的找你的茬,你说你跟着掺和什么啊。” “卫将军难道不知是非曲直么?张让如此的倒行逆施,礼法何在?朝廷若是没了礼法,这朝廷可还是朝廷么?卫将军,这,已经不是政争的范畴了,你过分了,张让会毁了大汉,毁了朝廷,毁了这天下的!” “我听出来了,您这不是在骂张让,是在骂我啊。” “我相信,这应该不是卫将军的本意吧?” 秦宜禄闻言却是面色凄苦,竟而又摇了摇头叹气道:“虽确实是没想到张让居然会如此酷烈,把事情搞得居然这么大,不过,这也确实就是我的本意。” “卫将军是想要天下大乱么?!” “老卢啊,你我素有交情,曾经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实不相瞒,我虽对你一直怀有疑虑和提防,但也确实佩服你的品行高洁,哪怕你是装的,但能装一辈子,我也不得不对你写个服字。真的,诺大一个东汉我看得上的人不多,真心佩服的人,除了杨公之外,几乎就只有你一个了。” “呵呵,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原以为,卫将军起于微末,却有定鼎乾坤之能,如今看来,不过却是一跋扈贪鄙的鄙夫!” 秦宜禄闻言也不生气,笑着道:“好歹,我用了张让啊,当然,这事儿之后他人肯定是没几天好活了,就冲他居然气死杨公之事,不杀他,我都不足以平民愤了,这老杨啊,真是会死,他这一死,不但保住了自己的一辈子清明,还搞得我对他挺愧疚的,你说他真是气死的?不会是骂人之前自己吃了毒药了吧?” 卢植闻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搭理他。 秦宜禄这才收敛了笑意,严肃地道:“定鼎乾坤的本事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莫说我只是个参录尚书事的卫将军,就是把我放在皇帝的那个位置上,也不可能治得了这两汉四百年的沉疴,大汉肯定是要完的,我相信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剩下的无非就是群雄逐鹿,看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以及……要建一个怎样的天下罢了。” “卫将军,是要建一个礼法崩坏之天下么?” “旧礼法不合天理,难道不该换一个礼法么?你只看到了张让杀人,怎么就看不到张让活人呢?据我所知,他这一个多月以来一共杀了一百八十九人,但他清查出了接近两千万亩的土地,你可知,就连皇田,也有役使贫民之事?前汉的时候,役使贫民乃是重罪,可现在,倒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之事了,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啊,杀了这一百八十九人,再以兵屯之名义,将这些田分给贫苦百姓,少说,也活了十万八千人啊。” “哼,按你的说法,难道这天下的富户都该去死么?!他们有什么错?” “你这个问题问的就比较复杂了,他们中或许有许多并不该死,但是他们死了,能让更多的多的人过得好一些,那也是没有办法,治重症要下猛药,这几年天下动荡不休,自黄巾起事以来,死的人何止百万,难道这一百万就该死,这一百零八个人就死不得了么?老卢啊,咱们可是一起打过黄巾的,咱们一同见过无数头戴黄巾的百姓投河而死的悲壮场面,那你说,这些黄巾就该死么?” “…………” 卢植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索性闭口不言。 “大汉肯定是要亡的,我与袁氏现在争夺天下,不止是关西、关东之争,更是要考虑最终建一个什么样的天下,我以为,大汉的顽疾虽是极多,但归根到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贫富差距过大,以及庄园经济这个大毒瘤所建立的人身依附关系。” “我若得了天下,至少,我也要彻底废了这庄园经济,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分到一份至少饿不死的田亩,世家大族可以有,但富与贵万万不可兼得,如此,国祚才能延绵,百姓才能享得真正的太平。” “袁绍若是得了天下,则世家必然彻底进化成了门阀,天下黔首,必然都沦落为门阀的附庸,所谓的太平,充其量也就是再出一个汉光武罢了,你信不信,再出一个汉光武,这国祚,可不可能延绵百年以上了。” “老卢啊,你是关东人不假,但你乃是幽州涿郡名门,在幽州更是弟子无数,刘虞现在手上的两员大将,刘备和公孙瓒都是你的学生吧?听说你在冀州的影响力也很大,要不要来跟我啊,咱们一起建设一个人人有饭吃,不再有叛乱的真正太平天下。” 卢植闻言撇嘴道:“何其难也啊,此举,与那张角又有何异?” “张角做不成,我便做不成么?” “呵呵,你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的,等你挺过了再说吧。” “哈哈哈哈,好,老卢,那咱们就说好了,等我挺过了,再来与你分说。” “来人啊,请卢令君出去。” ……………… 与此同时,由袁术首倡,袁绍紧跟着跟风而动,一杆诛宦的大旗在关东已自然而然的立了起来,随后,越来越多的关东诸侯,开始加入其中还。 天下共诛之! 第208章 浴室之内谈正事儿 以袁术、袁绍两兄弟为首,很快这关东的诸侯就各自串联了起来,一时间虽谈不上什么十八路诸侯,却也有相去不远的架势。 当然,十八路诸侯讨秦肯定是不准确的,应该说,是整个关东所有的太守都在上书,请求太后与卫将军诛宦,但真的直接起兵的却没有多少,就连世人以为的袁家铁杆,都说不清楚还是不是兖州牧的曹操都没有响应,反而恭送了已经募集三千多泰山卒的张辽回京,甚至还为其准备了丰富的粮草。 诛宦吗,口号都喊了几十年了,张让么,喊打喊杀也已经十几年了,大家都习惯了,但真要说出动兵马去反攻洛阳,暂时还真没到那个地步,名义上国家大事毕竟都还在那何后与大将军的手里。 再说朝廷给各地太守松绑也就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绝大多数的太守本身位子都还没做稳呢,东汉末年,真的有很大实权的太守也并没有很多,地方豪强的势力大着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黑手套还是很好用的,虽然明知道都是冲着秦宜禄来的,但这矛头还是都扎在了张让的身上,这其实也就给秦宜禄留下了缓冲的余地。 其境遇,比历史上的董卓其实是好得多的,甚至这大旗不管怎么举,何进与何后都必然要先挡在他秦宜禄的前面,这在大义上就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几乎就在收到消息的当天,张让就主动跪在了秦宜禄的府上,只求一死。 “张公公,为何如此的急于一死呢?” “事已经办完了,卫将军现在杀老身,当可平关东鼠辈这怒,后面,无论是谁来接手老身的事,问题都不会很大。” 秦宜禄闻言却是不屑冷笑:“你也说这些关东人是鼠辈了,我又凭什么在意这些鼠辈到底怒是不怒呢?不就是撕破脸吗?我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是巴不得赶紧把这破脸给撕了呢。” “将军您……不杀我?” “杀,是肯定要杀的,你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已经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我若现在杀你,袁绍袁术,还以为我怕了他们,向他们服软了呢,继续做你的事吧,把事做完,做得漂亮了,待我灭了这关东鼠辈的威风,再来杀你也是不迟,而且我和你保证,到时候只杀你一个,你的家人,旧部,统统都绕过性命。” 张让闻言自然是愈发的感动,当即便连连的叩头不止,苦笑着道:“今日方知,卫将军不愧是真英豪,受教了,既如此,老身便做事去了。” “等我一下,一块走吧,正好我也去一趟永安宫,找太后说点事儿。” “这……这个点了?” 张让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渐黑的天色。 “嗯,有点想孩子了。” “喏。” 心想着,这就是不避人了呗。 还真是不避人了。 秦宜禄来到永安宫的时候何后正在洗澡,本来再怎么说都应该通报一下,结果秦宜禄却是等的不甚耐烦,索性推开守门的虎贲卫直接就闯了进去。 当时这门口的虎贲卫都懵了,想拦又不敢,不拦又不好,一路小跑着跟随,直来到内殿的门外的时候已经有呼呼啦啦一大圈的人围着他了,秦宜禄便大喊一声:“干什么!你们也想看太后洗澡不成?” 一句话把这些卫士都给整得不会了。 您都用上也字了,这……到底是谁想看太后洗澡? 虽说这些在太后跟前服侍的人中,大半都已经知道或是猜到了秦宜禄和太后确实是有一腿,剩下的一小半或多或少的也听过一点风言风语,但眼下见这秦宜禄居然如此放肆,一时间全都没了主意。 何太后自然也早就听到了动静,顿时被秦宜禄的这一手给羞得面色通红,唯恐闹出更大的乱子,丢更大的人,连忙大声地吩咐道:“让他进来,我……朕没有洗澡,不,是朕特意邀请卫将军入宫来商讨天下大事的,你们快快退下。” 然后这一众虎贲和一众内侍,纷纷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唰得一下,很快啊,就跑没影了。 而秦宜禄推了门进去,果然就见太后正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之下,在池子里泡澡,侍女们慌忙地低着头离去,并把门给关上,何后则忍不住嗔怪道:“发生了何事,居然让你急成这样?如此的明目张胆,就不怕这事儿传到永安宫之外么?” 秦宜禄则是很自然的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传了就传了,咱都混成这样了,都已经是特么的天下共诛之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条淫乱后宫之罪了,干嘛不索性自在一点?说来,咱们俩也好久没有坦诚相见了呢,好像是……你又变得丰满了一点。”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居然还要心思想这事,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啊。” “火烧眉毛了么?我怎么不觉得,再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会琢磨这事儿,这不马上就来找你了吗。” 说着,秦宜禄下水游了过去,轻柔将美人拥入怀中,只觉得小别胜新婚,一种来自于禁忌的刺激撩拨得浑身火热,便干脆在水中运动着谈起了正事儿。 “孩子呢?” “不是你说,让孩子住姥姥家吗。” “我问大的那个。” “大的那个是皇帝,你管他叫孩子?” “我这不是爱屋及乌么,反正也是你的孩子,你孩子不就是我孩子?” 何后白了他一眼。 “说正事儿,要不你嫁给我吧。” “啊?你说……啥?” “我说,要不你嫁给我吧。” “朕是太后啊!这天下岂有太后嫁人的道理?” 秦宜禄心想有啊,辽国的萧太后就嫁给了汉人韩德让,还让皇帝管他叫爹,还将辽国的军政大权尽数委托于他,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巅峰,秦宜禄的心中榜样。 这太后若是真能嫁过来,小皇帝若是真能叫自己一生爹,说不定这汉自己还真就不篡了,毕竟这就都是一家人了么。 这其实也是秦宜禄对所谓的关东诸侯们的一个回应,反正妥协是不可能妥协的了,甚至连装犊子都懒得装,如果秦宜禄能和何后亲密的成为一家人,至少能向外边传递一个洛阳依旧铁板一块的政治态度,秦宜禄再想用汉家的招牌来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方便的多。 奈何,何后终究不是萧燕燕那般真正惊才绝艳的女政治家,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打破先例的,只答应从此以后两个人可以稍微放肆一些,但礼法二字却是绝对不敢如此不管不顾,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所谓的下嫁,还一口咬定秦宜禄贪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这大汉四百年江山做的嫁妆。 事实上即便只是明目张胆,说实话也已经足够惊骇了。 毕竟两汉以来,权臣出了无数,但基本上除了外戚就是宦官,敢这么堂而皇之睡太后的权臣好像还真就只有他一个。 何后也知这其中的政治表态要远大于男女感情,再加上袁隗也稀里糊涂的被张让给弄死了,秦宜禄的权势也毕竟进一步的滔天,但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关东诸侯,暂时集权于秦宜禄的身上其实又是十分必要之事。 至少得让手底下的将士,乃至于百姓们知道,秦宜禄和何家已经不分彼此,如此在做事的时候也能少了许多顾虑,秦宜禄在利用尚书台去做什么政治手段的时候,也才能真正的如臂使指。 自然也顾不上所谓的名声,害臊等其他情绪,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拧巴的私中有公,公中有私的就拧巴到了一起,也说不清这其中到底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了。 “听说袁家兄弟要用兵了,你可是已有了妥善的应对之法?啊轻点。” “呼~,区区鼠辈,不足为虑,汝南袁氏虽是关东世族之首,但毕竟也只是一个之首,没有好处的事儿,就算他们占了个所谓的诛宦大义,那些真正有实权握着兵的诸侯又有几个是傻的,会陪着他们胡闹?” “军改之事,可是要因此而耽误了?” “耽误不了,对付这些杂碎,哪里用得着京中禁军,半月之内,凉州叛军首领韩遂就会受降进京,一应凉州兵马也会各有安排,从其中抽出一两万的精锐,再让董卓抽调关中三万左右精锐兵马,凑个三四万人,足够用了。” “三……三四万的兵马就够?你……韩遂果然,是你的人。” “他还真不是我的人,我们俩连面都没见过,只是我心中一直明白这所谓的羌乱,求的是什么罢了,过去这朝廷太过倚仗关东世族,关西世族尚且受到压制,而所谓的西北豪族更是纯粹的鄙夫了,凉州三明都容忍不下,说白了是既想用西北豪族保护自己,又不想给其应有的政治经济地位,这就好像你雇了个保镖却不给他开工资,甚至不让他吃饱饭,遇到事儿的时候还指望人家替你拼死护卫?不回头给你一棒子才见了鬼了。” “这帮人本也没有改朝换代之野心,而且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首领,袁隗既死,我也已大权独揽,正好把那些关东的清一清,该给人家的政治地位给了,自然也就不会闹了,这跟韩遂本人没什么关系,他是不是我的人都不重要,事实上他也决定不了。” “听说,河南诸地,还有南阳等地因张让倒行逆施,也出了许多的反贼,而且白波军好像也因此又壮大了。” “正常,袁术袁绍这么一闹,自以为有了机会的家伙而已,这些人倒是可以用十校之兵剿一剿,谁作乱,就正好可以杀其全族,掠其田产钱财用以屯兵之用,至少比让张让胡搞来得要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你是打算……用张辽?” “确实如此,文远他虽然年轻,但对付这些散兵游勇,想来应是游刃有余,毕竟可不是谁,都能搞成白波军这么大的。” 白波军搞得这么大,很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一开场就夺下了河东武库,但河南可是没有武库的,或者说河南的武库正是天下最大的武库,就在洛阳,皇宫边上,夺得走就见鬼了。 “那能不能,啊~,能不能让阿苗来带这个兵,也叫他长一长经验,立一点军功,将来更站得住脚一些。” “何苗么?也好,只是我担心他不会用兵,惹出笑话,让文远给他做个副将如何?” “善。” “不管是袁绍袁术,还是关东群雄,还是河南叛贼,于我眼中来看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其实我真正担忧的,反倒是河内郡。” “朱儁?” “正是他啊,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河内作为三河之一,一旦真的反了,只怕不会比白波贼来得更好相与,关键是这朱儁本人的态度,难说啊。” “我听说,他已经派了他手下那个孙坚进京了,这江南派,至少不是敌人吧?还有那个陶谦,这一次也没有响应袁氏。” “坐山观虎斗罢了,袁术这一段时间一直跟他走得挺近的,那孙坚做了校尉,恐怕也未必就会对咱们尽心竭力,说不得反而是养虎为患,正所谓卧榻之侧,安容他人酣睡,此人必须要调走才行,河内之地也必须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那,你的意思,将他往哪调呢?” “扬州吧,若是给他一个扬州牧的位置,想来他应该也是满意的。” “哎~,扬州,也要有牧了么?还是这素有威望的朱儁,恐怕这从此之后,扬州也不复为大汉所有了。” “慢慢来吧,今日先分出去,早晚咱们还能取得回来,关东世人,毕竟不是铁板一块,况且大汉四百年基业,总也得有点余威,我欲重用刘氏宗亲,这事要由你来办了,拜幽州牧刘虞为大司马,都督青、幽、冀、徐、兖五州诸军事。陈王刘宠加尚书衔,领豫州牧。” “再者江夏的那些个世族,我看也不妨用起来,宗室刘表,当为荆州刺史,宗室刘焉,当为陈留太守,老臣黄婉,当为青州牧,最后,皇甫嵩现在没了兵权,但其名或许可用,做个渤海太守,想来也是合用的。” 第209章 河东骄将心火烧 却说,关东诸侯意欲联合起来,合兵进京诛宦之事,于秦宜禄来说却是也并未如何着急,依旧是命令改组而编的十校中央兵马该屯田的屯田,该募兵的募兵,属于皇庄的土地该清查的清查,更无半点妥协。 仅仅是将雍凉地区的战事停下,甚至雍凉二州的主力部队也依旧是继续屯田,继续清查田亩,继续强拆豪强乌堡,只将雍、凉两州各调两万兵马还是两万已经屯完了田的兵马回京而已。 反倒是政治上的动作相比之下要大得多,一方面好江夏所谓名士之流备受重用,几个姓刘的宗室被委以重任,但玩的却是实打实的阳谋,硬撑了这些人去给关东地区的所谓群雄捣乱。 另一方面,中央方面的官员也被秦宜禄假借张让之名大规模的进行了换血,关东派被踢出朝堂者十之八九,却是都踢去了关东做太守、刺史。 如曹操的亲爹曹嵩,虽是朝中许多人都劝说秦宜禄将其留在洛中,他日钳制曹操也好有个抓手,秦宜禄却是坚持己见,破格任命曹嵩做了徐州牧,逼着他就上任去了。 毕竟,曹操怎会是因为亲爹做质,就能钳制得住的? 当然,目前的徐州刺史还是陶谦,虽然陶谦对徐州的经营远谈不上是铁板一块,至少秦宜禄是比较看不上的,但相较之下他还真是天下十三州十三个刺史之中位子做得比较稳的,一个空降的曹嵩凭什么就要做他的州牧?他能甘心让权? 然而曹嵩毕竟是当朝太尉下去的,资历人脉什么的也不是假的,除非这位老曹同志认怂,路上走到一半就留在兖州投奔儿子,放着诺大一个徐州不要了,否则,陶谦又要如何应对这位太尉下来的州牧呢? 想想都觉得有意思,他倒是有点期待历史修正力之类的东西真的存在,万一能让这曹嵩和历史一样死在徐州,说不定这曹操和陶谦就借此反目的成仇了呢? 要知道陶谦毕竟是朱儁的人,是江南派的支柱之一,曹操则是袁绍的人,这俩人要是掐起来,一定会很有意思。 在这就是原司空张温被他踢出去做了平原相,与此前扔去渤海的皇甫嵩倒是正好做了邻居,要知道平原与渤海是临郡,也恰好分别好青州和冀州人口最多的大郡,两个人又都有足够的名望,身后还有个作为江夏名士之首的黄婉刚刚被委派成青州牧,这仨人绑在一块,岂有不给袁绍添堵的道理? 要知道袁绍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他这个关东盟主靠的就是天下人给他面子,那既然天下人给他面子,他自然也要给天下人面子,做事就必须要讲规矩,就必须要讲究名士风采,世家气度。 京城里面别的不多,就特么所谓的名士有很多,统统给扔出去,怎么也够这袁绍头疼一阵的了,就算最终投靠了袁绍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早就放弃整个关东的地盘了。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几张诏书,就能将整个关东搅和得愈发复杂,给那袁绍添了好大的堵的做法,确实是太爽了,就不信他还能有多大的余暇来出兵搞自己,这,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怪不得历史上的曹操拥立天子之后发展的那么快。 况且秦宜禄可没有挟天子,他是靠睡太后以令诸侯的,而这个时候的大汉朝廷,其威严也远不是历史上上的曹操时期所能比的,他派去给袁绍添堵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官场上的老前辈,名望大得很呢。 至于这些老前辈们提出之后空缺的位置,自然就被关西派顶了上去,秦宜禄在韩遂受降之后非但不加以折辱,反而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和小皇帝出城三十里迎接,当场拜为卫尉卿,又拜了夏育为当朝太尉,进了董卓为司空,加食邑四千户,其余各人也皆有封赏。 反正这一场凉州叛乱,不管是凉州的各部首领,还是雍州的朝廷官军,仗没怎么打,却是人人都加官进爵了,就连羌氐的一些首领也全部被委之以朝廷官职,氐族中的杨千万、阿贵、窦茂等人纷纷得以县令之位,羌族中的滇吾更是当上了安定太守,秦宜禄甚至还破天荒的提出了自治郡的概念以做安抚。 反正基本上吧,就是说这羌氐两族只要不给秦宜禄找事儿,基本允许其自治,甚至遭受灾荒等问题时朝廷还会给他们施以帮助,只要求在大汉需要打仗的时候他们出人帮忙交点血税就行,而且帮打仗还有军饷。 反正大体上和东汉与匈奴的关系差不多,结合了一部分现代自治市的内容,反正这汉人太守和胡人太守到底谁说了算的话就看中央朝廷是否强势了。 当然,关中地区也已经有人效仿白波贼搞谋反了,但在盖勋,以及关中兵马大多没动的情况之下实在也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甚至巴不得这些豪强都造反才好呢,省得清查田亩那么累,这样就可以把他们统统杀光了。 然而他这头好整以暇,河东战场之上,吕布和关羽两个人却是急了。 随着后方各处消息的不间断的传来,两个人的脸色也是一日比一日严肃,甚至是隐隐的都焦躁了起来。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随着关东诸侯的联盟形成,白波贼愈发的势大与嚣张,甚至是公然也打出了诛宦的旗号,还说关羽和吕布都是阉党。 你何不直接说卫将军也是阉党算了? 一群至少名义上是黄巾余孽的家伙居然还特么诛上宦了,岂不可笑? 当然了,这却并不是让他们焦躁不已的主要原因,而是军中渐渐的已经有了个传言,说是卫将军很快就会亲自率领凉州精锐亲自来此平叛了。 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甚至也正因为如此,非但军中的将士们没有因白波的愈发势大而士气低落,反而愈发的斗志昂扬了起来。 士兵吗,想问题就会比较简单,既然雍凉的战事平定了,韩遂等人都已经投降了,那自然雍凉地区就有十数万,乃至更多的兵马空出来了,朝廷自然也就有了余力。 再加上关东诸侯现在联合诛宦,卫将军的压力肯定是很大的,那么趁着东方诸侯们的兵锋还未到达之前,先一步集中兵力把河东这个离着洛阳实在是太近太近的腹心大敌给去了,这不是很应该的事情么? 白波军确实是势大,但若说秦宜禄真的亲自率领十余万关西的精锐兵马压上来,谁也不会认为这区区反贼还能有什么活路。 吕布和关羽两个人就很气啊,这谣言怎么禁都禁不了,而且他们俩也确实是不得不承认,秦宜禄就算是不会亲自来,也确实是很有可能另派一员大将给他们做援军的。 士兵们胡乱传的谣言虽然确实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但也确实特么的是有道理。 若是寻常庸将,或许还会为此而欢欣不已,然而吕布和关羽是什么人? 关羽,说白了是个戴罪之将,凭他的资历擢河东太守本来根本就不够格,现在整个河东被一群反贼给占领了其中大部,天下人怎么看他?岂不说明卫将军用错了人? 吕布,他领到的官职其实是并州牧,本是要打匈奴叛军去的,那羌渠还指着在大汉的帮助下重新夺回大单于之位呢,结果现在居然被区区反贼堵在了河东,这算是哪门子的上将军?又如何做他半独立性质的一方诸侯呢? 卫将军若是当真为了这点破事儿亲自来了,就算没人会说什么,可让这吕布关羽的颜面往哪去放? 别说什么豪强世族在白波背后撑腰,什么河东武库尽入叛贼之手,至少名义上他们就是黄巾余孽,天下人谈论他们的时候也只会当这是普通反贼,将来录于青史之上,这事儿会写下那么多的细节么? 这俩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傲气,自问一身本事不弱于人的,丢得起这个人? 吕布和关羽这叫一个急呀,当天晚上便开了个紧急作战会议。 由吕布率先诘问道:“半月之内,必要大破此地之贼才行,军师可有妙法?” 关羽却在一旁拱火道:“只怕吾连半个月的耐心都没有了,公明兄既是自白波而来,可知晓其中情状,可否赠我速速破敌之法?” 成廉见状,则是默默无语的抱起了桌案之上的一个甜瓜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其实他是主张稳扎稳打的,然而这么个节骨眼上,他说啥,都不太合适,而且他与吕布也是兄弟,也知道秦宜禄对关羽颇为看重,不想跟俩人闹僵。 还是吃瓜吧。 郭嘉和徐晃两个人则是相视苦笑,尤其是徐晃,被俩人盯着的时候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今日他若是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吕、关二人就要当场砍了他一样。 偷偷地瞅了一眼成廉。 成廉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瓜。 闻言只好硬着头皮道:“河东白波……其实说起来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要反,以我为例,我本来是郡吏,奈何全郡皆反,这才不得不委身从贼,但其实没有一日不心念朝廷啊,否则我也不会稍微看到机会,就立刻带兵来投了。” 就见关羽在堂上也就是冷笑不已,而吕布则是干脆皱着眉,面带几分杀意地问道:“可有速破贼军之策?” 徐晃冷汗都下来了,还是郭嘉见状为其解围难道:“公明的意思是,白波军其实自上而下,自东到西,都非是一个整体,其中或是也有如公明这般,身不由己之人,或许可以一用,甚至是以此为突破口,是也不是?”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敢问公明将军,这白波军的内部,是如何分化的呢?” 徐晃闻言稍微想了想,便索性坦然地道:“在我看来,所谓的白波贼,至少由三个部分组成。” “哪三部?” “其一者,自然便是以郭太等人为首的黄巾余孽,此前先帝之时……哎~,先帝之时朝廷昏聩无度,只因修宫钱之闹剧,百姓流离失所,失了活路,因此受此贼蛊惑” “这一批流民之流,当是白波之中人数最众者,也占据了河东地区的大部分土地,然而这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求活而已,虽已占据了各县,各乡,但其实相互之间从属不严,甚至互不统属,实为乌合之众,那河东地区失守的武库,也并未落于他们手上,只不过因为河东地区历来民风剽悍,演武之事未曾断绝,所以比之普通的黄巾、贼寇,要难缠一些而已。” “其二者,便是这河东地区,乃至于并州地区的豪强大户了,这些大户豪强动辄作用几千食客,又比较容易联合,相互之间虽是结盟,但至少上情下达,左右联络,但其实他们也没什么野心,名为作乱,实为割据,只是不想再受朝廷管制罢了,河东武库已尽落其手,只需一二名士便可将之统帅成军,在我看来,阻我大军北进者,其实大多也都是这些人。” “这些豪强之人,是万万不能轻饶的,否则若是吧损元气,食髓知味,就算是今日河东平了,他日恐怕也还是会反。” “呵呵,却是不知,这河东地区,所谓的可以统辖各大豪强的命门世族,又是谁呢?不会是河东裴氏吧。” 徐晃闻言尴尬一笑,强自狡辩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毕竟就只是一个郡吏而已,也不知其中情状。” 这话就纯属扯淡了,一般来说,太守才是那个俩手一摊,啥都不懂的人,郡吏那是真正办事的,大多都是本地的地头蛇出身,砸可能啥都不知道么。 只是吕布和关羽都没难为他,而是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确是如此,却不知公明兄所说的,这第三部又是什么人呢?” “这第三部,便是原本的河东官兵所叛了,比如我,又比如原本出身于河东范氏的范先,卫青之后的卫士子弟卫固,此二人原本也都是郡吏出身,自河东兵匪乱起之后便索性割据一方,占着河东的郡治安邑。” “然而说到底他们到底都是官军,许多人屈身从贼,未必就是真心,甚至只是为保乡亲平安罢了,这河东地区大半的世家子弟,在战乱初起之时,也大多都逃到了安邑。” “如今,卫将军拨乱反正,已经重振超纲,要我说,其中或许有些名士、旧吏实已是心系朝廷,只是不知该如何做罢了,这些人,或许都还是可用的。” 第210章 奇兵临安邑 其实这徐晃罗里吧嗦说了这么多,核心思想就这一条,在这等着呢:赦免和拉拢河东郡原本从贼的郡卒和郡吏。 这其实也是徐晃本人的政治立场。 事实上随着雍凉战事的结束,卫将军本人极有可能亲自带着关西精锐扫荡河东的消息传来,吕布和关羽都还只是焦急万分,主要是因为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和骄傲。 那徐晃,乃至于白波军这头的本身,以及极有可能是幕后操盘手的河东裴氏,则很有可能已经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了。 尤其是他们这些原郡吏,旁人还能跑,他们却是连名册和家族底细都在尚书台有所备案的,全都是本郡人,就是跑,又能跑到哪去? 都知道雍凉战场有猫腻,谁丞相这卫将军居然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在唱双簧啊!按照他们原本的设想,就算是这凉州的汉人都是卫将军的人,可他与这凉州的羌氐之间,总是至少要打一仗的吧? 哪成相这凉州的羌氐居然也投降的如此丝滑,卫将军也居然会如此大度的搞什么自治郡! 我堂堂大汉,什么时候居然允许区区羌氐搞自治了?即便是忠诚和强大如匈奴,可也从来没有过自治的说法啊! 这么顺畅,如此丝滑,这东西肯定不是才琢磨出来的,那肯定是一直在谈,一直早就准备好了的,甚至这些东西很有可能都是早在凉州正式造反之前就都已经有所安排了的。 狠人啊! 当然,应该说确实也是这世界变化得太快了,他们这些郡卒、郡吏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这所谓的天下大势,就先被这时代的宏轮碾了一脸。 其实当郡卒的人,又哪能有多大的野心,河东白波贼之所以闹将起来,其导火索最开始是因为袁基胡搞的政策,是河东地区的羌人率先作乱的,进而秦宜禄与何后直接以雷霆手段扶了关羽做此地太守,偏偏他又根本来不及去安邑上任,人还在解县的时候兵灾就已经来了,甚至连前任太守都被刺客给杀死掉了。 与历史上闹白波的原因毕竟不一样,历史上闹白波的时候好歹时任河东太守的王邑本人是在的,而王邑到底是出身于关西一脉,还是今文学派刘宽的弟子,说到底这是董卓信得过的人,而河东这地方董卓也到底是干过四年太守的,有他在,河东的政治架构好歹在董卓专权的时代能勉强维持,那些个郡吏啊,郡卒啊什么的好歹头上还能顶个招牌。 但是这个时空因为秦宜禄乱入的关系,董卓本身都已经成为他的小弟了,王邑自然也就还不知道在哪了,关羽这个太守和他们那些郡吏又都没见过面,然后河东的白波贼莫名其妙的就突然势大了,就突然把河东的武库给端了,而他们的常备郡卒则只要一千人,这叛军也根本就没给他们组织兵马的时间啊,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除非这其中出几个大狠人,玩一出张巡守睢阳的东汉版,否则他们所能做的要么就是在城墙上对着贼军破口大骂一番,然后以身殉国,要么,就只能是无奈从贼了,这锅甚至都没法往关羽这个太守的身上去甩。 再然后他们从贼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这盘锦的一路首领,有了时间缓冲,自然兵马也即能集合得起来了,但大家连个头儿也都没有,又能干得了什么呢? 本质上这徐晃还真不是裴茂的手下,只不过身为本郡郡吏,自然与这河东地区的第一名门会多有接触,互相熟悉罢了,但他隐约肯定是能察觉得到裴茂对白波,尤其是最能打的那部分白波的影响力的,所以裴茂一让他投降,他立刻高高兴兴就投了。 所以本质上这些郡吏虽说也是反贼,但也确实是自成一系,其实是反的稀里糊涂的,又是最害怕的,因为他们一个个的祖宗十八代在朝廷那都有名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又不像裴氏那种一直隐藏在幕后,反而是真真切切的被他推到风口浪尖来了。 本能的也不可能去做反贼的急先锋,反而会约束部下,至少在束河以南努力维持了地区治安和平稳之类的,以至于本地的许多不想掺和造反的世族也会投奔他们,成为白波之中最为独特的一股力量。 此时此刻,这些人最最希望得到的自然便是一纸释书了么,只要朝廷能答应赦免他们的谋逆之罪,甚至依然允许他们当郡吏的话,这些人也许真的会在秦宜禄随时可能亲征的这个关键时刻临阵投降。 但如果朝廷不肯赦免他们,那他们这些被朝廷掌握了完整履历表甚至十八代祖宗的郡吏说不定就只能跟朝廷来个鱼死网破了。 所以徐晃的意思就是争取一下,他们这些可怜的墙头草么。 如何争取呢?徐晃本身也是郡吏,现在又投降了,那当然是赶紧给他徐晃加官进爵,以示朝廷既往不咎之心意了么。 闻言,吕布却是颇有些好奇,又有些挑衅似的问道:“河东之地,真的还有那些对朝廷忠心耿耿,可堪一用的世家大族么?他们聚拢于安邑之中,难道真的不是为了造反么?” 徐晃闻言连忙道:“必然还是有的,我承认,河东情况与并州大体相似,即便是世家大族,也多有大肆侵占百姓土地,畜养人口,堕为豪强之流,比如河东卫氏,便是家资巨亿,连田阡陌,放眼整个大汉都是一等一的豪富之家,属实是丢了其祖宗卫青的脸面,此次卫将军意欲拆乌堡,均田地,或许如此等人家,确实是心有反意。” “然而清廉忠诚之家,贤良之人,也是有的,比如河东贾氏,有一少年名叫贾逵,与我同在郡中为吏,二位将军可晓得贾氏之名?” 关羽点头道:“羽本就是河东人,自然停过襄陵贾氏,春秋传家。” “是,贾氏在咱们河东就算算不上郡望,也至少是县望之家了,然而这贾逵自幼便有大志,且早早就看出河东必要大乱,此人却是自幼贫贱,甚至连一条裤子都么有,还要和其姐夫共穿一条裤子的,难道此人还不可一用吗?” 闻言,帐中诸人情不自禁地互相对视一眼。 真若是有如此清廉之家,那确实是必须应该要争取的,这种世家天然就是卫将军最稀罕的人才,而既然这河东还要这样的人家,那就说明这河东上下,至少是还没烂透。 郭嘉则是望着地图阵阵出神,突然出声道:“束河上下,可有水浅冰冻之处?” 徐晃连忙道:“白城一代,水浅且缓,就算是盛夏雨季之时,水也不能过肩,此时必然是已经冻住了,与我军营寨相去不远。” 吕布连忙问道:“军师以为如何?” 郭嘉在沉吟道:“若是能使一员悍将,带军帐所有骑卒从白城一代饶行过河,直插安邑,以迅雷之势直取安邑守军,而后一路向东,或可直插上党,经上党一路北上太原,可使这河东白波尽成孤军,若是能得太原王、郭两家襄助,或这所谓的白波贼寇,也就不足为虑了。” “啊……哈?” 这回轮到徐晃诧异了,他说这个提议,只是为了要联合安邑守军,到时候一起压迫闻喜的白波守军,逼其后退之类的,说不定就能一鼓作气将这白波给撵回到并州去,这其实也是他们这些河东地区地头蛇所希望的。 可郭嘉这意思,却是居然要绕路去袭扰上党甚至太原?这难道不太冒险了么? “我去!” 吕布一拍桌子道:“所有的骑兵都交给我,成廉关羽你二人统帅其余兵马攻打闻喜昼夜不停为我争取时间,看我抄这白波鼠辈的后路!” 关羽却道:“节帅乃一军之主帅,怎可亲自范险?况且军中怎可无帅,我才是这河东的太守,安邑守军既全是郡中老卒,当然还是我去的好。” “胡说,我才是并州牧,我去并州,自可以凭此身份,调集兵马,况且轻骑突进,最重悍勇,吾乃大汉第一武将,诛和连杀张角,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哼,吾手中马朔,亦曾斩将夺旗,论及悍勇,自问不弱于人。” 吕布闻言微微一笑:“要比试么?” “节帅若是愿意给个机会,自问不会输给你。” 徐晃还在不明所以,就见郭嘉叹息一声道:“若是以安邑为基,过闻喜、翼城、临汾、杨县、永安,也可直入太原。” 吕布笑着道:“不如我与云长共率骑兵同去安邑,云长你自南向北轻骑突进,走永安县直入太原,我经上党绕行,也去太原,比一比咱们谁能先到晋阳城下,如何?” “正合我意!” 然后两个人就直接转头冲向还在吃瓜的成廉道:“军中步卒,就全权托付给将军了。” 成廉叹息一声道:“我若是想劝说二位将军谨慎行事不要冒此奇险,您二位是不是肯定不会听我的?” “对!” “不会!” “我只是军中副将,您二位既然已经决定,我自然无法阻止,若是将步卒尽数与我,我也自当日夜攻城,只是我还是要说,卫将军不会喜欢你们这样做的,你们都是他所看重的大才,只为区区颜面,不值得如此犯险,此策就算是成了,他也未必会高兴,说不定还要发怒。” “那就这么定了。” “然也。” 然后两个人就无视了成廉开始准备了。 成廉:“…………” 当天中午,吕布和关羽便各自分配好了人马,其中关羽所率精锐起兵六千,大多来自河东本地胡骑,自河东大规模排羌,他临危受太守之后这些胡骑就一直跟着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嫡系。 吕布手下则是以北军为主,混之以河南之地募到的一些河南游侠,总共五千多的骑卒,两支兵马混在一块又有一万余人,干脆完全舍了步卒辎重,急驰而去,不到半天的功夫,果然便过了束河来到了安邑城下。 徐晃见状主动请缨道:“二位将军,我愿甘为先锋,先去城中见范、卫两位长者,晓之以大义,只要能宽恕其从贼之罪,他二人必会献城而降。” “不必!” “许彼辈投降,是为拨乱反正,不砍其头,已是天恩浩荡,难不成还要跟他们谈条件不成?区区安邑小城,看吾下之。” 说罢,关羽一马当先,直接远远的亮出了自己的旗号,带领军队直奔着城门奔驰而去,他们来的本就突然,城中守军还也全然不知,就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被关羽直接率军杀至,手中马朔挥舞之际,守着城门的士兵一个照面就被关羽亲手刺死,而后跃马而进便过了城门,大喝一声:“河东太守关羽在此,投降不杀!” 顷刻之间,一众胡骑紧随着关羽踏入门中,纷纷高声呼喝:“吾等河东骑也!尔等郡卒,愿随反则作乱呼?” 竟而趁着城中兵马都有些懵逼的时候,长驱直入,直上了大街往内城而去,沿途之中但有阻拦就一枪杀了,不阻的则根本不去理会。 后方的吕布见状,不禁笑而赞叹道:“云长这厮,这份勇力倒是颇有我七分相似,倒也难怪壮节对他如此看重。” 徐晃则是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如此贵人居然也有如此暴烈的一面,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神往。 说实在的就东汉这政治环境,羌乱平匪的时候那主帅都恨不得坐镇到长安去,哪里有见过这种把自己当敢死队使的一郡两千石太守! 随即便马上反应过来,连忙拍马而去,口中不停地大喊:“弟兄们!弟兄们快快投降,我是徐晃徐公明,他是咱们的府君啊!” 及至他赶到城下,高声呼喊之时,便听身后马蹄隆隆,却是吕布居然也已亲自率军冲阵而来,身后一杆高耸锦绣大旗,上书:大汉上将军吕。 竟是根本不给徐晃更多呼喊的机会,直接卷了他便随之一同入城而去。 “挡我者死!” 第211章 本末之别 所谓雷霆万钧,短短半日之间,作为河东治所的安邑县居然便已然已经易手,甚至于绝大多数的安邑白波压根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回事儿那汉军就突然杀进城中,莫名其妙的就夺了县寺,听这些攻来的河东骑口中喊话确实都是乡音,以至于一时之间诸部反应纷纷迟钝无比,待好不容易组成了建制之后,就又听说刚刚杀进去的那个其实是他们河东的太守,范卫两位大人居然已经投降了,让他们放下武器,接受整编,甚至原本同为郡吏出身的徐晃还在城中到处乱窜,去劝说一个个的昔日故人。 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毕竟本质上这些郡卒从头到尾,好像也没换过工作。 随着安邑易主的消息传开,乡野之间的各路白波散兵却是也各有不同,有一些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主动进了城,表示自己等人愿意投降,愿意主动接受改编,然而更多的却是几乎都在观望。 很快的,一支兵马出现在了安邑的城头之外,远看着铠甲兵器俱全甚是精锐,中间居然还要一列骑兵,看起来就连阵型也是颇为严整,显然都经受过军事方面的训练,阵中一杆大旗上绣着一个李字。 “是安邑附近的大豪李戡,将军,我与此人有旧,此人数年以来也都还算是老实,想来也未必就是来攻城,不过是耀武扬威,以做谈判筹码,不如让我先下去于他谈谈,若是能收复此人为己所用,说不得于咱们而言也是一个助力。” “既是本地大豪,那还谈什么,卫将军欲尽去天下乌堡还地于民。彼辈现在扯着反旗造反,岂不正好借机砍了他们?省得他日还要进攻他的乌堡。” 说罢,关羽提枪上马,只是还不等他出城杀贼,就见吕布居然已经先他一步,率领屯骑校尉部杀出去了。 憋得关羽脸色通红,良久才故作不屑地道:“身为全军节帅,却只知逞匹夫之勇,与我怄这少年意气,哪有一点上将军的样子。” 徐晃闻言,一脸蛋疼的瞥了一眼关羽,倒是也没说什么。 另一边,眼看着李戡所部兵容整齐,刀枪如林,吕布却是怡然不惧,带领着骑兵很快就将其团团围困,精准的将距离控制在一箭之地以外,不受弓矢,却又层层压近,呼喝不止,给李戡部不断的制造心里压力。 哪知这河东豪强到底是非同凡响,如此压迫之下李戡却是丝毫不乱,沉着的维持着阵型不变,见吕布距离不到,严令各部绝不可以放箭给吕布可乘之机,同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亲自作为汉军箭头的吕布本人,手中刀把子握得紧紧的,似是随时打算冲出去与这吕布拼杀一般。 到底也是历史上追随裴茂灭了李傕的狠人,虽只是普通豪强出身,但其军事素养只怕是还在朝中绝大多数的武官之上。 而吕布这头眼见李戡军容严整至少没被自己吓到,却是也不再犹豫浪费马力,猛得率众朝李戡的阵脚切去。 李戡见状也急忙变阵,亲自带着自己的将旗和亲兵赶去阵角,却见吕布在接近阵脚之时突然调转马头,急速转向,却是又朝着与李戡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所率领的骑兵在兜了一个大圈之后,居然又切向了他后阵的阵脚,而他欲再要变阵,却是已然已经来不及了。 见状,李戡不由得面沉似水,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洛阳北校,当真精锐。” 这根本就不是说吕布本人就当真有多了不起,而是这种高级的战术动作如果不经过大量的演练其麾下普通士兵根本就做不出来,谁让他统帅的前军全是北军的职业士兵呢,那些跟在后面的河南骑兵,缓冲比前面的要大得多,有了反应时间,再加上有样学样,自然也就跟着把这战术动作给做出来了。 “这样下去不行,非得被他把阵型冲散了不可,李氏骑兵跟着我上,阻住他!” “大人,为首之人似是吕布,传闻他乃是大汉第一勇将。” “什么狗屁第一勇将,还不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我李氏骑兵俱为乡亲族人,一人身死,十人拼命,何惧区区吕布?难道我就没有一身豪勇么?” 说罢,点了骑兵,出阵而去,迎面相撞,大喝一声“呔!吾乃……” 然后就被吕布一个加速刺于马下。 都没多瞅一眼,也根本都不知道他稀里糊涂的已经把敌军的主将给刺死了,依旧是奋力向前,丝毫不惧骑兵对撞,直接以精锐铠甲撞开了李氏所谓的族兵寻了个阵脚杀了进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解决战斗。 甚至还低头琢磨了一下:“这李氏明明看上去挺精锐的,怎么就不怎么禁打呢?那个什么叫李戡的在哪呢?” 而随着李戡所部半天时间就全军覆灭,整个束河以南便以全部落于汉军之手,自然传檄而定,些许小一些的豪强之流,更是主动把家里的乌堡都给拆除掉了,以示归顺。 ……………… 当然河东的这消息传到洛阳,落在秦宜禄手上的时候他却自然并不是很开心的。 “这吕布和关羽分别以轻骑去取太原和上党去了?这不是胡来么,河东都还没有收复,却先图并州了,万一那几家大族铁了心的反叛,他们这岂不是主动将自己送入虎口?一个太守,一个上将军,却还是如此徒逞匹夫之勇,我看这俩人,这辈子都是当武夫的命。” 贾诩在一旁却似乎呵呵笑着道:“可能,这就叫艺高人胆大吧,要我来说,并州也好河东也好,那些个世族应该还没有公然造反的胆子,此去太原、上党,必是摧枯拉朽之势,以惶惶大义凌之以威,不怕他们不从,如此,白波军被断绝后路与后勤,自然也就成了无根之木。快刀斩乱麻,确实也是好事,万一真让那些并州豪强与冀州袁本初之流搅和到了一起,终究也是麻烦。” 秦宜禄笑着摇了摇头道:“速平有速平的好处,徐徐图之也有徐徐图之的好处,他们如此去做,其实还真不太符合我的战略意图,事实上我还真挺希望他们干脆反了算了的,也罢,并州毕竟是我籍贯,就给家乡的所谓世家大族留下最后一分颜面吧。算算日子,董公也该回来了吧?” “明天一早就到,不过京中已有传言,说是您欲望以他为帅镇守汜水关呢。” “镇守汜水关?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还真给他袁术脸了,让我用个司空来亲自镇守关隘?你应知我,我其实还真没拿关东那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潜力这东西归潜力,关东武备松弛了一百多年,又岂是刚放下锄头就能上战场作战的?再者这所谓的关东群雄,又岂能当真都跟那袁氏同心,真当他们是二帝了么?”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关心,这关中乃至于凉州地区的屯田情况,董公不在,又没了兵事作为借口,只怕这度田之业,又要耽搁了,玩意元固兄和司马兄不能震慑得住,致使基层官吏胡作非为,就怕这善政到了下边又变成了戕害贫民的恶政。” 贾诩笑着就从袖中抽出一卷奏疏出来,道:“也是巧了,这是尚书台今日刚统计出来的度田清口的卷轴,如今,凉州地区已拆除乌堡四十七座,新垦之耕地三千多万亩,全都种的是新种小麦。” “至于关中地区,目前拆除乌堡已有一百一十多了,虽有小叛,却也终究是无伤大局,清查人口已有一百八十万,田亩近四千多万,关中百姓,无不感念将军恩德啊。” “竟有这么多么?” 秦宜禄闻言,却是并未见有什么喜色,反而接过奏疏,眉锋渐渐的沉了。 贾诩见状则是诧异道:“主公怎么好像并不如何开心?” “太多了,也太快了啊,这些清查出来的田亩,当真都是豪强的么?豪强认定之标准又是否有问题,有没有可能该收拾的豪强没有收拾,不该收拾的自耕农却被急于交差的基层官吏没收了田亩呢?” 贾诩闻言不由得苦笑:“两汉四百余载,别的地区不好说,但关中那个地方,哪还能剩多少真正的自耕农呢?” “怕的就是你这样的想当然啊。” 贾诩闻言一愣,遂索性不再说话。 原来就在他刚刚接过奏疏的时候,本能的就突然想到了放卫星,吹泡沫这个词,这东西是集权社会不可避免的东西,往往越是强势君主,反而越是容易出这般好心半坏事的情况。 历史上这种事儿是有过大教训,比如隋朝,在他想来,隋朝就是典型被杨坚放卫星给放没了的,而他现在所欲做之事,又实在是跟杨坚太像了。 杨坚这个皇帝最热衷干的事儿就是清查田亩和隐匿人口,并且将此作为了官员们升迁考核的最重要指标,以至于整个大隋朝无时无刻都不在内向挖潜。 隋灭南陈之时,全国人口四百万户,大业元年全国人口就达到了八百七十万户,短短二十四年人口翻倍都还不止,耕地数量更是从1944万顷增长到5585万顷,相当于435亿亩,这比之现代社会都要远远超出了,现代新中华的耕地红线也才18亿亩,唐朝建立之后经过重新彻查就只有六亿亩了。 说白了就是放卫星吹泡沫么,什么山地啊,林地啊,沙地啊,统统算作了耕地,然后好端端的一个五口之家一分为二,非让人家两口子离婚,逼着分成两户,甚至是三户。 如此一来官员的政绩自然是有了,王朝在账目上来看自然是富足了,国税确实不重,但这么高的虚标,不管是人头税还是田亩税,真这么收起来必然是要层层盘剥,六亿亩的耕地实际上却不得不担负四十三亿亩的税赋,老百姓有好日子才见鬼了呢。 以至于杨坚明明是勤勉节俭的好皇帝,朝廷的税赋也明明不重,却是国库之内粮食堆积如山,穿钱的绳子都烂了,但天下饿殍遍地却根本得不到救援,杨坚误以为自己的帝国基业永固,自以为自己是个圣人君主,殊不知老百姓早就骂他十八代祖宗了,以至于杨广也觉得修建大运河和三征高丽没什么大不了的,大隋的国力完全支撑得住。 任何东西只要跟政绩考核挂钩,就一定会被吹泡沫,而泡沫这东西小一点倒是还无所谓,甚至还能促进经济发展,但一旦吹得大了,决策者根据错误的统计数据所做出来的任何决策都必是昏招。 前车之鉴,让秦宜禄不得不慎之又慎,毕竟,哪那么容易就查出来几千万亩的耕地呢? 司马防和董卓是不是在吹泡沫?亦或者他们是不是也是糊涂蛋,被下面的人吹了泡沫?所谓的拆了一百多个豪强的乌堡,这其中会不会有小地主的自家房子? 良久之后,秦宜禄才叹息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其余的事倒还无所谓,但涉及到土地、田亩、人口之类的数据,这上面错一丁点,国家就会烂一片,不可不慎啊,这账目,太漂亮了。” “那……您的意思,还能如何呢?” “我亲自去一趟吧。” “啊……啊?您亲自去一趟……哪?” “长安,弘农,扶风,汉阳,金城,我亲自带人去看一看,走一走基层,我得知道一些切实的东西,不是不信任司马防和董卓,实在是害怕有些东西被欺上,这是国之根本,这数据若是没错,这天下在我看来都已经入手九成了,我就当是去确认一下,总也是好的。” “现……现在?您要现在去西巡?主公,关东地区还在打仗,关东的袁绍袁术以统了关东联盟,数十万大军随时可能攻打洛阳,朝中也是刚刚才进行了一批大换血,您,您要这个时候扔下洛阳的一大摊子事儿西巡?这未免有些……有些……舍本逐末了吧。” “哪是本哪是末?区区关东鼠辈,还不至于让我就钉死在洛阳动弹不得,再说洛阳这不是还留下了你了么?董公不是也快回来了么,这样,洛阳这的事儿就交给他,你来辅佐他便是,这就已经够给那群鼠辈面子了。” 第212章 四不两直 秦宜禄现在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甚至为了到时候尴尬,特意连董卓的面都不见,特意赶在他进京真的前一天,说走就走。 以至于直到他都走了之后的第二天,京城里一半以上的官员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全都变得无比的懵逼。 甚至他走的时候还把张飞的五千城中兵马也带走了两千。 当然,谁懵逼,也没有董卓懵的厉害。 太后皇帝大将军倒是都在,但现在天下人谁不知道秦宜禄才是真正做主之人,这人咋还没了呢?洛阳交给我来管?我特么咋管? 问题现在是非常时期啊,河东河南河内都有人在造反,张辽何苗张奉丁原都在忙活着平叛,关东的袁术就在家门口的颍川搞诛宦搞串联,这个时候把天下事尽数交给我了? 我还是那袁隗故吏呢啊! 尤其是朝堂之上刚刚才换了一拨血,大量的关西人挤占了关东人的位置,可以说现在各衙门上上下下都乱做了一团,以至于董卓在搬到了自己的司徒府之后整个人完全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索性整日在府中睡觉,领着将士们整日踢球,将朝中大事尽数都交给了贾诩处理,即便是事儿找上门来,也永远都是一句:去问文和先生。 突出的就是一个乖巧,懂事。 见此情状,袁术却是真的有点被气得有点难受了。 本来么,他一直跟秦宜禄的关系都挺好的,都结拜了,甚至至少在他自己想来,自己跟秦宜禄是有默契,是有交情的。 虽然因为秦宜禄的瞎搞弄死了袁隗,但问题袁隗也不是他亲爹啊,说是个叔叔,但其实也没什么感情,尤其是那老东西还处处相着袁绍,处处与他作对。 而且说心里话你让他真点了兵马去跟秦宜禄去干,真的进京诛宦,这个胆子他是没有的。 但是借着诛宦的名头壮大自身的势力,借着给袁隗报仇的名义去统合汝南袁氏乃至于整个汝南的军事力量,这个胆子他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下一步他们关东群雄就要搞会盟了,会盟就得有盟主,这盟主到时候肯定不是他就是袁绍,只要自己的口号喊的响亮一点,那就凭着颍川与汝南这两个郡加起来三四百万人口的底蕴,做这个盟主的可能性无疑是很大的,尤其是这颍川离着洛阳还这么近,他无疑要打主力,军事上多拼一拼,说不定这一炮就能干掉袁绍二十年养望的积累。 真要是把这个盟主的位子做稳了,到时候封赏惩戒,政令由己所出,鲸吞整个中原地区倒也不在话下,最后再和那袁本初决战黄河两岸,看天下谁是英雄。 这对秦宜禄其实是有好处的啊! 他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秦宜禄现在最想看的就是袁家内斗,相反,一个团结的,拧成一股绳的袁家绝不是秦宜禄乐意看见的,他就是牢牢抓住了这一点所以这一年多以来才一直在做一些吃里扒外的事情。 自己得势了总好过让袁绍得势吧? 默契么,你看他咋咋呼呼这么长时间了,不也没真的打过汜水关么? 河东与并州都打成那个样子了,他不是也没真的派出使者来搞么? 但咱们默契归默契,你不能这么不尊重我啊! 你哪怕是装,难道就不需要装出一副很忌惮我的样子么?你不好好的装,我怎么当盟主?我手上也是有好几万军队的,使使劲咬牙,不是暴不出来十万大军,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你都这么无视了我了,我要是不干你一下,岂不是要让天下英雄耻笑了么? 正好这个时候附近各地来会盟的太守啊,刺史啊什么的也都到了,而作为朝廷所认可的豫州牧,实际上也确实是豫州最兵强马壮的陈王刘宠,则是一副作壁上观,完全不理他们的样子。 他妈的,整兵!杀白马以结盟! 然后第二天就听人来报,说是荀彧求见。 袁术也不敢怠慢,连忙将人请进了自己的书房道:“贤婿啊贤婿,正说要整兵呢,你就来了,快坐,可是有何事要教我?” “岳丈当真决定要进兵伐洛,诛杀宦官阉党了么?” “正是如此啊。” “大人可觉得自己能赢?” “如今洛阳兵马,就只有董卓和韩遂夏育等人所带回来的三万兵马而已,河东、河内、河南三地皆以反叛,已是征无可征,更何况他如今倒行逆施,尽失天下人心,大旗一竖,大河南北诸多豪杰皆争先响应,只要我们打了这第一仗打得漂亮,必会有愈来愈多的英雄来投奔于我,结成盟约。” 却见荀彧等他说完之后恭恭敬敬地弯腰鞠了一躬,而后却依旧固执地问道:“然而大人,能赢么?” 袁术见状不由得也皱眉道:“秦宜禄面临我这个大敌,居然连京师都不坐镇,怎么,居然连你也认为我会输?” “大人,洛阳毕竟坐拥山川险要,汜水关更是天下雄关,纵使现在北军十校皆在屯田,但董卓所部皆西凉骁勇剽悍之老卒,而大人所募之兵马,大多为豪强私兵部曲,新兵,相互之怕是就连基本统属都做不到,纵使是拥兵十万,又如何憾得动洛阳城呢?” “当然,在下也明白大人的意思,秦宜禄如此桀骜自大,不打,恐怕徒惹人笑,打一仗,其实不用大胜,纵使是略有小胜,甚至是小败,都足以奠定大人盟主之地位,然而战事一开,这就非是咱们所能做主的了,颍川乃国之重镇,距离洛阳又近,若是大人您不慎大败,董卓出兵,这颍川全郡可还守得住么?秦宜禄连太学都给搬到阳翟来了,我可不信他没有吞并颍川的心思。” 袁术闻言一时也是犹豫不定,想了想,尝试着道:“然而董仲颖此人,毕竟是我袁家故吏啊,既是由他来执掌洛阳军权,你说能不能,让他弃暗投明呢?” “大人说笑了,董仲颖留在那边,他是堂堂当朝司空,更是秦宜禄、吕布、成廉、张杨等人的恩主,与整个玄牝义从都有一份恩义之情,与凉州诸将都有一份同僚之义,同乡之念。” “相反来咱们这边,他则只是袁氏故吏,况且还是您叔叔的故吏,您叔叔已经死了,您也好,袁冀州也好,跟他都不熟,他要是真反叛了这不叫忠诚,就叫傻,臣以为,董仲颖非是这等蠢人,否则秦宜禄也不会放心把洛阳交到他的手里了。” 袁术闻言苦笑,想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董卓的地位毕竟还是太特殊了,所谓的袁氏故吏这四个字以后倒是也没什么必要再去提了。 “那你说我怎么办呢?难道依旧是整日在此枯坐,什么都不干么?” “先会盟,募兵,积粮,攻打城关之事自可以安排各路诸侯去做,反正天下诸侯之中求名者无数,说不定其中就有真正的忠义之人。” “再者大人,咱们打的旗号毕竟只是诛宦,而不是造反,张让他本就是一将死之人,哪怕是咱们什么都不做,秦宜禄也必杀他,他这一次出来做的本来就是求死的事儿。” “现在他没死,一是因为这屯田之事还没做完,二来,其实也是因为咱们在诛,秦宜禄不想杀了张让让人以为他怕了咱们。但是臣可以肯定,这张让至多再活半年,秦宜禄早晚都是要杀他的。” “此人多活一天,他的政治风险就越大,甚至不止是他的政治风险,就连大将军、太后、今上也必哟受他的诬名所累,况且放他活着,难道真让则阉宦之辈染指中枢兵权么?” “半年,大人您至多坚持半年,秦宜禄早晚会杀张让,只要张让他人死了,谁又能说您这是在此枯坐呢?还不伤您与他的和气。” 闻言,袁术也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再者秦宜禄现在猖獗,是仗着他与太后的特殊关系,现在几乎都已经不避人了,小人已经派人在京中及司隶一代散播了流言,太后新诞之子,或许并非是先帝的遗腹子,说不定……他姓秦呢?恐怕这也并非是什么流言。” 袁术皱眉道:“可是这有什么用,无非是给了关西那些地主豪强一个造反的借口罢了,至多是恶心恶心他们。” “大人,天子今年,十四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他的婚事了呢?臣听闻,董卓有一女,甚贤啊。” “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只要咱们能让今上听说也就够了,董仲颖地位特殊,他可不是秦宜禄的嫡系,而今上如今虽还未正式亲政,但,他毕竟可是皇上,若是此事由今上亲自提出,董卓如何能够拒绝?他又如何就舍得拒绝,难道他心中当真就没有一点,当大将军的念头么?臣还听京中的谣言说,董卓和前太后董氏,好像是有亲族关系的。” “你的意思是,借此挑拨今上,董卓,和秦宜禄三者的关系?妙,此计甚妙啊,你说得对,皇帝毕竟是皇帝,再小的皇帝也是皇帝,况且十四岁也不小了,该成婚了啊。” “大人您曾经做过虎贲中郎将,却不知这虎贲军中,是否还有您的旧部?” “你放心,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是,那小婿就先行告退了。” 却听袁术道:“那什么,你回去之后还是把粮草准备一下,杀一百头猪,一百头羊,以做饷军之用。” 荀彧闻言大惊:“您还是要打汜水关么?这……不是都。” “我知道我知道,使计归使计,但这不打上这么一仗,我心中实在是不能痛快,最起码也得叫那些关西的鄙夫知道,咱不是光说不练吧?你放心,我就打一下,表一下政治态度就撤,绝不会没完没了的。” “…………” 荀彧闻言看了袁术一眼,然后长长一叹,转身离去。 公允来说他这个便宜岳父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为人没有架子,优点也还算是突出,但如此意气用事,甚至是不忍小忿而失全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兵事,政事,何其重矣,怎可因心中不喜,就贸然去打一场看不出输赢,甚至大概率还会输的仗呢?这又哪里是个做大事,尤其是做主公的样子呢? 奈何事已至此,他就算是想要下车,恐怕还真不太容易了。 ………… 洛阳距离长安一共也没多远,秦宜禄率领的又都是骑兵,白天出门,晚上天黑以前也就到了。 作为司隶校尉的司马防和作为京兆尹的段煨听说秦宜禄突然亲自赶到之后一时间都吓得有点手足无措,连忙出城迎接,谁知这信使的消息实在是不比秦宜禄本人快多少,完全就是前后脚,他们这刚出了县衙,秦宜禄人就已经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肆意游荡起来了。 “不知卫将军亲自驾临,臣等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无罪,都起来吧,刚才我一进城,就在街边商铺处买了三斤橘子四斤米,来来来,忠明,建功,一块来尝尝,长安的橘子还是很甜的。” 说着,秦宜禄笑呵呵地就在大街上扒掉了橘子皮,送给两人一人一个,惊得他们连忙伸手来接。 “对了,你们知道,这长安城,以及整个京兆尹现在橘子的价钱么?若是使钱的话,是多少钱一斤?若是使绸的话,又要几尺绸缎呢?若是,用粮食的话,这又需要多少粟米,多少稻米,多少小麦,才能换一斤橘子呢?” 段煨、司马防两个人闻言,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哪里还敢吃橘子,两腿一软,就忍不住跪了下去。 “起来回话,跪下干什么?” “这……臣等,臣等……不知。” “不知?你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么?” 俩人低头默认。 秦宜禄则是一大一瓣一瓣地掰下来吃着,面上虽是笑着,口中却道:“建功身为司隶校尉,说白了是管人的,管理贪污腐败的,物价这东西,倒也确实不在你的权责范围之内,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忠明啊,你作为京兆尹,是这京兆一代所有百姓的父母官啊,既是父母官,去连这最基础的物价几何都不了解,这算哪门子的父母呢?你说这是不是,太不应该了呢。” 段煨闻言,立刻叩头而去,身上竟是不禁已经有些颤抖了。 “起来吧,说来这也确实是不能怪你,风气如此啊,不过这也说明了监察,监管系统的重要性,明日,我会派人去京兆一代检查各县,各乡,甚至是各村的是实际情况的,如无特殊情况,将采取四不两直为核心原则,当然,不是冲你啊公明,整个司隶地区,我都会亲自带着人去逛一圈的。” “敢问明公,何为,四不两直啊?” “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听汇报、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层、直插现场,你们给朝廷的汇报我这都拿到了,随机抽查,仔细比对,如果没有问题,我来做主请太后封你两人我列侯,如果问题不大,也算你们过关,而如果问题很大的话,那,二位,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吃橘子吧,这橘子真的是挺好吃的。” 第213章 家贼难防 封爵什么的,两个人肯定是不敢想了,能平平安安的保住官位,甚至是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天幸了。 尤其是对于段煨来说,他是段家的人,从来都不是秦宜禄的嫡系,甚至跟张杨都算不上熟,当初用他,就是为了表达要给段颎平凡,拉拢段氏旧部的这么一个态度。 但现在夏育已经高升太尉,段颎本人也已经被秦宜禄请进了武庙,就连李文侯都混了个金城太守之位,朝廷与凉州叛军之间已经彻底的绥靖了,他这个段氏族人的政治意义自然也就大减,他还只能怕这秦宜禄来找他的茬。 毕竟京兆尹这个职位还是很重的,他这官职比绝大多数的秦宜禄嫡系都高,如果这秦宜禄想让他让位置的话倒是也说得过去。 哪知这秦宜禄做事也是风风火火,不等他第二天拜见,去找这卫将军好好聊一聊,汇报汇报情况,居然他又走了。 就好像他大老远的来长安一趟只是为了吃个橘子一样。 一打听呢,又都说不知道这卫将军去了哪里,四不两直,反正是连他的卫兵也都散了出去作为了中央巡视组,到县到乡甚至是到亭,还不让打听。 这下可坏菜了,一时间这长安城上上下下,乃至升斗小吏,全都紧张的不行。 中午的时候,才听说了秦宜禄领着张飞等人突击检查了蓝田、杜陵两县的屯田安置工作,亲自随机抽查了一百名将士的的屯田工作,对其名下田产进行了丈量。 并留下来与将士们共进午餐,并发表重要讲话,随机选了一营进行了点名,以确保确实是没有喝兵血,吃空饷等现象。 而下午的时候,秦宜禄则办起了巡回军事法庭,派出亲卫专门负责接收将士们的状纸,凡是有遇到上级军官喝兵血,欺负人,不录军功,贪污腐败影响将士们利益的行为,都可以直接找他来投诉,别说还真有那胆子大敢告的,以至于秦宜禄一口气砍了十四个中层、基层军官。 等到远在左冯翊的盖勋收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回长安的时候,结果这秦宜禄居然又已经走了,而去哪了则一样是不知道。 不过据说是秦宜禄对这盖勋的工作也同样是颇有一些不满,罚俸一年,还让他自领二十军棍。 等司马防和段煨赶过去看望的时候则发现盖勋的屁股都肿了,趴在床上起不来那种。 “元固兄您自己打自己怎么也下这么狠的手啊。” “卫将军临走的时候亲口嘱咐让我打自己二十军棍,我特么还怎么敢弄虚作假呢?必须得把自己打得重一些啊。哎~我也是稻米,抓住了几个喝兵血的小小屯长,曲长,丈量土地的时候查了个一二十亩。” “屯长出错,板子都打到你这左将军的屁股上了?” “说得是啊,我都不认识那几个犯事儿的曲长屯长的,可壮节非往我头上算我能有什么办法?蓝田县的典农司马是谁来着,他妈的我都打了二十,至少得打他两百棍子让我出口气。” 两人见状愈发的面露苦涩:“听说元固兄与卫将军乃是莫逆之交,连你都受此无辜之罚,我二人这一遭,岂不是凶多吉少?” 盖勋倒是看得明白,道:“这倒也未必,正因为我是自己人,所以他才偏要朝我下手,是为了敲山震虎,杀猴警鸡了属于是,以我对壮节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打您二位的板子的,若是只有小错,顶多也就点播两句,若是有打错,那可能就直接撸了。” 闻言,两个人面色不由得又凄苦了几分。 “以前卫将军在凉州与我相交之时就曾跟我在闲聊之时就提到过,他说为政之本,就在于上计,上计之中的数据错一丝,朝廷的决策就会错一片,我大汉之所以堕落成这个样子,其根源就在于汉光武当年做上计之时有所妥协,没能追查到底,给后世子孙开了一个坏头,他曾经跟我说过,若他是汉光武,明知有人胆敢在上计工作之中掺假的情况下,哪怕是拼一个天下皆反,天下大乱,再让老百姓承受三十年战乱之苦,也必要将这歪风给搬过来。” “哎~” 司马防愈发的叹气不止,总觉得,卫将军的这把刀子早晚会砍到自己的身上。 不是他做事不认真,不辛苦,只是有些事积重难返,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秦宜禄若是卡着连刘秀都不合格的尺度去检查工作,那这下面办事的人就算是再如何的忠诚勤勉,也必然会被动辄得咎。 事实上,东汉一朝发展到现在,地方官员连基本的贪污概念都没有了,先帝能都能干出贷款买官的千古奇葩之事,所谓的贪污分明不但不是罪过,反而是国家明目张胆的鼓励之事了,自然这烂起来就都是一片,这事连根上都已经烂了的。 指望着他一个刚上任几个月的司隶校尉,就能真正的,彻底的扫平积弊,这根本就不现实,就是神仙也做不到。 一时沮丧与惊惧之下,司马防索性反而是豁达了,回到长安之后就叫下人给他收拾行李,然后骑了个毛驴就开始四处的走亲访友去了。 再后来就听说秦宜禄去了霸凌一带,而且是直接一杆子到底下来基层乡村,亲手拆了一个乌堡,又砍了几颗人头。 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强拆的乌堡是杜氏的。 据说这个杜氏好像与秦宜禄的夫人杜氏好像也还有着点亲戚关系,所以这县长就以此为借口根本一丁点都没有清查这个杜氏的田产和隐匿人口,反而以平民良田虚高虚报。 秦宜禄在查明了此事以后,便当场给全县百姓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五马分尸,直接把那县长当着全县百姓的面给活活撕了。 他妈的杜萍一个并北人,哪来的一个京兆的本家? 当然,十之八九是因为这杜家势大,他这个小小的县长惹不起么,估摸着,这个杜氏很有可能是历史上杜如晦的祖宗们,所谓京兆韦杜,去天五尺么。 所以看在杜如晦的面子上,秦宜禄直接下令张飞攻城,组织乡亲们用攻城锤把乌堡大门砸开,里面的奴隶、佃户、租客全部解放,姓杜的本家有一个算一个,十岁以上全部处死,十岁以下割了进宫。 如此暴烈手段,惊得整个关中还偷偷留着乌堡的所有豪强全都瑟瑟发抖,这卫将军分明就是不讲理啊! 段煨已经被叫到霸凌去了,司马防则是留在了长安陪着那些个豪强们一块瑟瑟发抖,然后依旧是抓紧时间访友,请旁人吃饭啥的。 段煨现在是真的有点慌了,他下边的县长被秦宜禄当场来了个五马分尸,不用说,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虽然在他看来这县长其实也并没有很大的过错,至少绝对不是死罪。 赶到霸凌的时候,却见秦宜禄居然正蹲在地里带领着一群乡亲们正在干活。 “忠明来了?脱鞋,下地来一块看看,这个插秧之术你看看你会么?” “这还真不会。” “其实很简单,就是提前用这种大盘子治理的东西,像养花一样的把秧苗提前发出来,然后再在水田里把秧苗插进去,别小看这么个小小的技术创新啊,说来简单,却能大大的提高这秧苗的成活率,你想想,若是这天下种植稻田之人都采用了这种方法,成活率增加一成,这稻米的产量就能增加一成,若是增加三成,则许多朝局上的困顿,甚至就能因此而解了,所以这所谓的劝课农桑,要重视啊。” “明公出身于河套屯户之家,居然也对这耕种之事如此的有研究,下官确是佩服万分啊。” “哈哈哈哈哈,你是想说,你一个武威人不会种地,也是情有可原吧?也确实是如此,不过忠明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你这个京兆尹至少还能做到体恤兵卒,而且我听说你还建了个马场,引进了苜蓿种植,还将蓝天玉石的开采收归了共有,狠狠的处置了几个豪强甚至是世族,做的还是很不错的,瑕不掩瑜么。按照这东汉的评定标准来说,你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好太守,不过若是按我的标准,恐怕还不太够。” “是臣辜负了明公的期待,愿受明公责罚。” “责罚什么的,算了,说实话,你我若是似元固那般关系,我可能就直接下令收拾你了,至少也要打你一顿板子出出气,然而你到底非是我的嫡系,你我之间,不熟,但我又深知你的人品和能力,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甚至对你……还是比较钦佩的。” “啊?” 段煨一脸懵逼。 秦宜禄也没有多说,毕竟这段煨在历史上乃是董卓的麾下六大将之一,其地位甚至还要在李傕好郭汜之上,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历史上所有董卓旧部之中,唯一一个得了善终,而且或多或少的干过一点人事儿的人。 这其实就已经算是除淤泥而不染了。 当然贾诩不算,那算个bug,而且他也不是董卓嫡系。 “就今天这个事儿啊,你说我直接撤换了你,这或多或少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说到底你来长安的时间确实是不长,而且这么长时间在打仗,你这个京兆尹的精力也不太可能放在内部治理上,董卓,盖勋,司马防,都比你官大,又都跟我关系匪浅,再加上雍营校尉部,你的实权必然也会受到影响,能够平衡各方关系,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是不易,真撤了你,会让旁人寒心的。” “然而你说这事儿我不罚你吧,好像也是有点说不过去,你下边的县令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我在一时激愤之下甚至于将其都五马分尸了,你说这么大事情你完全不知?一个失职之罪,你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叫你来,是想听你跟我解释解释,此地情状,你到底是当真不知,还是知道的?” 段煨闻言,虽是汗如雨下,却也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叹息道:“此事……确实是不知细则,但大略也还是知情的。” “既然知情,那又为何不管呢?房氏虽有乌堡族兵,但凭你的能耐,我可不信你不能强拆,另外此事,司马防实现又是否知情呢?此处离长安可毕竟不远,若是这近在咫尺之处,都有如此离谱之人家,那远一些的地方呢?这工作是否是没做到位呢?那我日前看到的所谓捷报,其中又到底有几分水分呢?还是说此处当真是有什么隐情?” “这……明公,他们毕竟是,姓杜啊。” 秦宜禄一听立时就火了:“居然当真是为了如此荒谬的理由?我们两口子都是云中郡的屯户出身,能有个在京兆尹做豪族的亲戚?你跟司马防不长脑子么!” “这……随同,随同御史大夫同来的那个杜畿……” “哦对了,这好像是杜畿的本家,是因为这个?杜畿他居然如此袒护自己本家么?” “那倒也不是,杜御史贫苦出身,至多也就是有点亲戚关系,算不得什么本家,这杜氏反而与扶风马氏有些亲戚关系,家中长女嫁给了扶风马氏子。” “马日磾么?莫非是他在袒护这个自己的亲家?还是忌惮马腾手中的兵马?”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杜御史这次随同一块前来之人中,有一御史中执法,姓杜名迁,与这杜氏走得极近,与其家主兄弟相称,也从未反对过,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加之他们自己说与您夫人乃是亲族,所以才……” 良久,秦宜禄嘟囔了一句:“草” 杜迁是杜萍的堂兄弟,与自己也算是地地道道的乡党,从小一块长大的,他本人也是最早的一批玄牝义从,杜萍娘家人少,这就已经算是极近的近亲了,秦宜禄后来把他给外放去御史台做了个郎官是想着让小伙子锻炼锻炼,也多少给这自家小舅子谋个出身。 怎么还给放长安来了?他都不知道那杜畿的随行人员之中居然有自己的舅子。 那事情聊到这就已经很明显了,这杜氏首先本身也是有自己关系网的,跟杜畿勉强够得上一个远方,跟扶风马氏还沾着近亲,本就有点棘手,结果居然又跟自家舅子走得极近,还到处吹嘘说是杜萍亲戚,这本地官员哪怕是出于宁可信其有的角度,想动他们也必然得掂量掂量。 说到底司马防、杜畿、段煨都不是自己的嫡系,这固然是有好处,但遇上了这种问题的时候自然会变得束手束脚,即使明白这事儿八成是假,但万一是真的呢? 这么一想,刚才那个被五马分尸的县令,好像死的有点冤啊。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暴怒。 “翼德。” “在。” “你去长安,现在立刻马上,亲手把那混蛋给我宰了!” “主公,要不还是跟夫人知会一声吧。” “我特么杀个人还得问老婆意见么?快去!” “喏。” 第214章 叛逆期的天子 另一边的洛阳城里,如今依旧是一片热热闹闹的繁荣景象,对于袁术正式起兵攻打汜水关这件事,董卓与贾诩商议之后除了第一时间派了自家女婿牛辅率领本部兵马先去据险而守之外,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先把今年足球甲级联赛的决赛给踢了。 毕竟现在大家都屯田了,以后大家想再在一起踢球也不会有那么方便了,而且明年开始丙级联赛也要取消了,甚至连乙级联赛,除各个校尉部的半决赛和决赛之外其他赛事也都已经不在洛阳体育场举办了。 而洛阳百姓实在是太喜爱足球这东西了,兵卒们本身对足球也足够重视,甚至是极度的狂热,尤其是在徐荣因为踢球踢得好比破天荒的由秦宜禄直接破格提拔成射声校尉之后,大家都将这当做逆天改命,草根逆袭最重要的人生机会。 这甲级联赛踢到一半了,万一因为这袁术进兵之事就个耽搁下来,这多可惜?更别说几乎所有的军中将士,以及洛阳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参与到了其中的豪赌之中,这要是不踢这个球,搞不好是会影响士气的。 人家秦宜禄控制洛阳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换了你董卓接手,怎么就慌成这样了呢?军中甚至有人在喊口号,像什么‘汜水关可以丢,球赛不能停’这种荒谬的说法,居然还挺有市场。 考虑到举办球赛同样也是这董卓拉拢洛阳北军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式,有利于安定军心,所以这董卓这才决定继续搞球赛。 当然,等到决赛之际,满朝诸公,包括董卓自己在内,都带了各自的家属与民同乐,大家都一块看球。 这么热闹的时候,宫里面也是闲不住的,小皇帝刘辩,太后何氏,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也都纷纷带着家丁前来,坐在包厢之内看了个热热闹闹的,甚至比体育馆内热烈的气愤所感染。 唯有小皇帝刘辩,心思完全没有放在看球上,反而一个劲的朝着观众席上扫量着,突然开口问道:“母后,孩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何后一愣,随即笑着开口道:“天子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何进在一旁也一样是心里一突突,表情异常严肃的扭头看向了他,心想着,小兔崽子不会是受谁古惑想要亲政吧。 这洛阳城如今的政治环境可是已经够乱的了,秦宜禄与他们也算是相敬如宾,十部校尉之中,尤其是内五卫有三卫都给了他们家人,好不容易达成了政治平衡,可别再这个时候弄出什么新幺蛾子了。 “皇儿今年确是已经十四,等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哩。” “孩儿听说,民间的孩子十四五岁就都要成婚,孩儿……母后是不是该考虑孩儿立后之事了?” “哦~,原来是这样。” 心想着,小孩子么,应该就是春心萌动了,这也是很正常的,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正是刚刚发育的时候,尤其是他长于后宫之中,而后宫又是女儿多的地方,有点这方面的想法,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了,他也毕竟是天子,甚至只不过是年龄小了一点的天子,还真不算是一个完全的傀儡天子,不由得笑着问道:“皇儿,莫非是有看上的哪家姑娘不成?” 刘辩闻言往观众席上一指:“我要她!我要她来当我的皇后!” “哪……哪个?” “就是那个,吃肘子的那个。” 却见,贵宾席上,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八十斤,身材无比魁梧,好似一小肉山一样的胖女孩,一手拿着一小坛酒水,另一只手拿着一大块肘子,吃相极其狂野的在啃着,甚至于还大声大声的冲着球场疯狂喊叫,着实是有辱斯文的很。 何太后都懵了,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孩子的这个眼光……这审美是什么情况?这球场上这么多的官宦人家小姐,其中也不乏美貌不输自己的人,怎么就看上了一头老母猪了呢? 何进见状却微微眯着眼道:“天子可知那女子是谁?又是谁,挑唆你要这样做的?” 何后闻言愈发的皱眉不已,问何进道:“大哥,那是谁家女儿?” “司空的。” “董仲颖?” 何后闻言秀眉紧缩,双眼在一微一咪之间似有杀机流动,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刘辩道:“谁人给你出的主意?谁?!你又到底想干什么?不认朕这个母后了么!” 要知道秦宜禄现在不在京中,洛阳兵权,至少表面上完全掌握在这董卓的手中,这个时候,你个皇帝要娶董卓的女儿做皇后,是想干什么?秦宜禄会怎么想,董卓又会怎么想,京中将士和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再说若当真以此女为后,则董卓便是外戚,东汉一直都有外戚当大将军的传统,那何进这个前外戚又要何去何从呢?而若是董卓成为了大将军,秦宜禄还能像拿捏何进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拿捏了他么? 恐怕是要斗个不可开交了。 如果说这董氏美貌天仙也就罢了,或许是小孩子不懂事在乱说,可那女人长得……长得就跟董卓似的,天子能看上他,显然就不是为了上她。 毕竟是自己跟刘恒的种,何后相信这孩子的审美应该是正常的。 所以这事儿,一定是有人教唆! 而更令这何后寒心的是,既然这刘辩有了如此想法,甚至不惜连这样的的女孩也愿意接受,那这分明就是对自己摄政不满,分明就是想亲政啊! 我特么辛辛苦苦,不惜连身子都让那秦宜禄睡了是为了谁啊! 再一想到,东汉以来,所有的大将军没有一个得了好死,说是以孝治天下,但本朝皇太后大多不得善终,往往总会陷入母子争权的悲剧之中,一时间就感觉这小孩子要化身小怪兽吃了自己似的了,以至于愈发的歇斯底里: “说!到底是谁蛊惑了你!让你欲做这不孝之事!” 十四五岁的孩子么,正是青春叛逆期,何况还是个皇帝,还是个大权被亲妈收走,亲妈还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的皇帝,一时间心底的那点小叛逆就压制不住了,却是居然冲着何后大喊: “难道就只有弟弟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么?为什么他一生出来就是太弟,为什么我却连想要娶个媳妇你都不许。” “你……你……你要气死朕么?” 见状,还是跟刘辩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何苗出来打圆场道:“天子,姐姐,息怒,都息怒,莫要让外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天子啊,不是姐姐不同意,只是这司空之女,非比寻常,就是姐姐同意,那董卓也一定会想办法拒绝推诿的,说不定,这女孩子早就已经许了人家了呢?” “我是皇帝!是天子!” 何后则寒声道:“天子,也不是您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莫说是你了,就算是先帝,甚至是汉光武,都有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汉光武当初查上计,派出去的钦差刺史在半路遇到劫匪被杀,兖豫青诸州不惜竟相反叛,你以为卫将军去长安是去查什么的?” 越是这么说,就越是激起了这刘辩的叛逆心思,大喝一声道:“今日,孩儿还非要娶这董氏为后不可了!” 何后气极反笑当即嗤了一声道:“好啊,朕也不拦着你,你想娶,你就自己去想办法去吧!” 董卓只要不疯,就不可能答应如此荒谬的要求。 “好!我自己来!” 然后刘辩赌气就摔门出去了。 何后则是冷哼一声,心想着,看他一个小孩能做什么。 然后就看到这刘辩穿着龙袍就来到了女宾区,径直地来到了董氏的面前,问:“你是司空的女儿董氏么?” 董氏一脸懵逼:“我是啊。” “我死天子,你知道么?” 董氏点头。 然后刘辩一把就搂住了胖胖的董氏,亲了上去,一双小手也不客气的开始脱两个人的衣服,似是要在这体育场,众目睽睽之下,要将人就地正法了一般。 不远处,董卓噌得一下就站起来了。 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女儿? 然而这欺负他女儿的人却又毕竟是当朝天子,虽是一时睚眦欲裂,却是又生生忍住了,转而怒火中烧的望向何后的方向。 何后也懵了,万万没有想到这刘辩小小的人儿居然会如此的大胆,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跑出来大喝一声:“逆子!住嘴!!来人啊,还不把他给朕拦下!” 一群虎贲闻言上前欲阻,刘辩却回过头历喝一声:“谁敢上前?!吾乃天子,我敢杀你们,你们敢伤我半分么?” 然后依旧强行与董氏办人事。 这可是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啊。 球场之上,所有的观众都傻眼了,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球员们的球也不踢了,全都愣在原地看戏。 这画面太刺激了,这大瓜也太劲爆了。 董卓的一双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突然大喝一声:“天子无德失道,不怕废立之事么?!” 刘辩却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霍光如今在朝中么?” 一句话却是给所有人都问的懵住了一下,毕竟如今这朝堂之上,谁有霍光之权能行废立之事乃是一目了然的。 当然,这事儿是肯定不会让他办成的,见一众虎贲郎真的不敢去拉住天子,何进与何苗连忙亲自上手,拎着小皇帝的脖领子就把人给拽起来了。 何后也是气急眼了,上去就动手扇了刘辩好几个大嘴巴子。 刘斌则是邪魅一笑,然后高举着董氏的小胖手高呼一声:“朕欲立此女为后,今日百姓,可为我做个见证!” 然后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好一会儿,董氏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董卓则连忙上前将女儿拥入怀中,虎目含泪,只觉得此生从未受到过如此羞辱。 “爹,我……我可怎么办啊,这,我没脸活了啊。” “好孩子,爹会给你报仇的,爹跟你保证,这口气,咱们绝对不咽!” “司空,天子还小,他不懂事,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这……这……我这个做娘的替他向您道歉。” 董卓则是用沙哑的嗓音道:“太后……考虑一下换个皇帝吧。” 说罢,索性抱着自家女儿也扬长而去。 这一场不惜面对汜水关陷落的危机都要办下去的甲级联赛大决赛,居然就以如此扯淡的方式稀里糊涂的就被中止了。 同时,其实稍微明白一点事儿的人都不会不清楚天子欲娶董卓之女为后这背后所隐藏的政治意义。 尽管这个方式确实是简单粗暴,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越是简单粗暴的方式就越是无解,如果董卓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他对人家一个皇帝能有什么办法? 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对这董氏造成了一定的侵犯,所有人都已经看见了,而且皇帝也金口玉言的当众宣布要娶这个皇后了,过不了多久恐怕这一应聘书之类的东西也就都准备好了。 皇室的面子已经压上去了,想拒绝,根本就找不出理由。 况且当国丈毕竟不是坏人不是?谁知道这董卓是怎么想的呢?秦宜禄现在毕竟是不在啊! 如果能借此关系,迅速的将何后、何进扫进二线,凭手中兵强马壮直接控制洛阳,以国丈的身份扶保天子亲政,再以袁氏故吏的这个身份与关东的袁术等人议和,则洛阳城的上下内外,岂不尽被其所控制,秦宜禄到那个时候再回来的话,这已经翻了的天,还能够重新再翻回来了么? 甚至他可能不敢回来了也说不定。 谁知道董卓有没有这个心思呢? 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开始暗流涌动,甚至包括城外的内外正在如火如荼的屯田的北军十校士兵也纷纷暂时放下了锄头,转而拿起了武器。 却又不知道这武器拿起来之后要如何用,又要听谁的话,看向谁。 据说,暴怒的董卓在回家之后当场就砍死了一个没服侍好他的下人,还恼怒的砸了东西。 第215章 要是能有个替罪羊就好了 就在洛阳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秦宜禄还是在一刻不停的盯着耕地,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亲自教种植稻田的人育秧、插秧,教授种植麦田的人选种、磨面。 “农业技术的推广问题还是要重视啊,尤其是,我看有些已经不太适合种植水稻的地区,老百姓去依旧还是想种水稻,不愿意种植小麦,这是万万不行的,关中地区以后会越来越缺水,长时间来看,水稻的种植区一定会逐渐难移,到最后形成南稻北麦的局面,不太适合种水稻的地方勉强去种,一旦水土稍有不对,很容易就会遭灾的。” 司马防和段煨赶紧道:“是,您说的是。” “今日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跟你们说一件正事儿,就是我现在越来越能够理解,经济决定政治,而技术决定经济的这句话了。” “别小看了这些农业小技巧,这都是关乎天下安稳之事,你们说这大汉为什么会烂成这样?表面上看,是因为皇帝大多早丧,又总有外戚大将军专权,宦官与士人一百多年里争斗不休,然而仔细想想,这些其实都是果,并不是因。” “真正的根源问题就一个,就是这豪强乌堡,庄园经济,然而你说这庄园经济不能解决么?也能,只要将他们的乌堡拆了也就是了,可要说能解决,说不定过不多久就又会重新建起来,乌堡这东西,不是光武帝时候才有的,早在宣皇帝时就已经很严重了,难道宣皇帝不是一代明君么?再往前推,这东西武皇帝时就已经开始发展了,难道武皇帝对国家的掌控能力还不够强么?亦或者是武皇帝,宣皇帝,光武帝,都看不出这豪强乌堡之害?” “所以再说到底,应该还是这农业技术发展不充分导致的,你看上古时候就没这么多的事儿,那是因为,古时候生产力低,为了生存,所有人必须都得抱团,所有的生产资料都是王的,干脆搞出个奴隶制出来,共同生产,来抵御自然灾害,等这生产力上去了,私田自然也就出现了,私田多了,诸侯制自然也就瓦解了。” “客观来说啊,汉武帝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旧贵族刚刚扫灭,新贵族还没来得及诞生,庄园经济虽然已经有了苗头,但仍旧不是社会的主流,如此,才有了他的不世之功业,而所谓天下户籍人口减半,自然都是去做了佃户了,也正是他狠狠地推了一把,才让这庄园经济能够蓬勃发展。” “像王莽恢复的什么井田制,结果搞得一团糟,这就是本末倒置,但私田虽然多了,问题也还是很多的,只要集体生产的效率依然高于个体生产,豪强就一定会出现,就算把现在全天下所有的豪强都杀光,至多二十年,就一定又会变得到处都是了。” “就说我那个弟子吧,也就是兖州李氏,他们这种大家族都是生出来的,光是姓李的本家子弟就有近万人,只要是这集体的生产效率大于个体,那这一大家子自然也就一块从事生产了,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们,是吧典儿?” 李典闻言,脸色通红不已,索性低着头也不说话。 “所以啊,真正问题的核心还是在于,这小农经济的生产效率,为什么会比集体生产的效率更低呢?这不符合我的常识,毕竟一般情况下越是大的集体就越是需要更多的管理成本,管理成本会剥夺剩余价值,毕竟种地这种事,也不是特别需要分工合作的吧?再说给集体干活,人怎么可能会比给自己干活更有干劲,吃大锅饭是要饿死人的啊,看你们说这这怎么这么奇怪呢?” “建公,你来说说?” 司马防闻言连忙摇头,说自己不懂,他们家也不是什么豪强富户之家。 “那典儿,你来说说?我好像还甚少给你布置论文作业呢,我看这个问题就很适合作为论文当做你的重大课业。” “我……” “说说嘛,你我师徒闲聊而已,难道我会因此去找你们家的麻烦么?莫说我现在根本就管不到兖州,就是管得到,我找不着你们家麻烦也万万没有看你面子的道理。” “这……喏,徒儿以为,大家集体生产,一来在于不受欺凌,二来在于徭役税赋,能够减少一些,三来在于修建沟渠水利,组织起来会更加方便,有此三项,臣不知是否如老师所说,豪强庄园必定死灰复燃,但至少亲族抱团,同姓扶持,这……确实是无法改变之事,也根本没法做削弱。” 秦宜禄闻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看,我这徒儿说得多好。” “不受欺凌之事,在我看来这就是官府不作为的缘故,官府如果放任乡间田垄的豪强恶霸,则为了不被人欺负,则亲人必然抱团,甚至有可能像他们李家一样仗着人多势众去欺负人,如果说这乡村之内,是谁家的人多,谁家的拳头大,谁家就牛,所谓的抑制豪强,那就真是个屁了。” “至于第二条,也就是徭役问题,在我看来,这就分明是朝廷在制定徭役的时候多有不合理,会耽误农时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一户家庭,像西汉初年那样只有一口男丁,说不定等服完徭役回来之后,这田都比邻居给抢了。” “有此两条,天下自然纷乱,我前些天在洛阳时查看史料数据,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文皇帝的时候,一夫为一户,一夫授百亩,一个家庭的基本单位是一个丈夫,一个妻子,两个孩子,平均每户人口是四到五个人,而到了恒帝之时,一夫授百田这个说法肯定是没有了,而一户的人口,则平均是七个人或者八个人,老百姓不愿意拆户了啊。” “至于第三条,这就是我所说的生产力的问题了,因为水利不畅,所以大家都有修建水利设施的需要,然而本朝以来,自光武之后,由朝廷出资,组织,所修建的大型水利工程,几乎没有。” “如果大家都是私人去修水利工程,那不就是乱修了么?水利这个东西如果在一条河上没有对上游、中游、下游有个详细且合理的规划,全凭着各个乡村各个豪强去组织人手乱修,谁都想让自己家里有更多的水,这特么的水旱灾害不频发才是有鬼了啊!” “那特么的这让老百姓痛苦不已的徭役,都特么徭了些什么呢?” “我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有意思啊,忠明,建功,你们觉得,这事儿咱既然已经都找到了病根,难道就真的开不出一张药方来了么?” 两人闻言纷纷低头,都以为,秦宜禄这个事儿,应该是在说一样很大的问题,他们最好不要胡乱插嘴。 就听秦宜禄侃侃而谈道:“第一条其实很好解决的,我的意思是,建立一个流动的乡间巡回法庭,定期,由各地太守派人前往各各乡村去巡视,有了豪强恶霸欺压良善之事,可以就地羁押。当然,怎么做,如何能确保监管,这个还是要细细琢磨的。” “第二条,也就是徭役的问题,我的想法是没收各地太守征徭,发徭之权,如果有什么大型的工程想修,可以上报到中央朝廷,由朝廷审批之后再统一去修建,当然,洪涝灾害等紧急情况自然不在其中。” “当然,因地制宜么,如果什么事儿都要由中央说了算,这也确实是不合适,我以为,每个郡根据体量的不同,可以各自设立专项的徭役资金,有些小型徭役,地方官府虽然没有征调徭役之权,却可以在农闲之时用这笔钱,雇人来做。” “同理,民间也应该允许百姓在自家有事儿的时候,通过纳粮,纳钱,纳布帛等物,来逃避徭役,也就是租庸调税制。” “至于第三条,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既有官府不作为的原因,也有农业技术落后的原因,一方面说到底这百姓还是太喜欢种水稻了,北方地区降雨渐少,逆天而行那是一定要出问题的,还是那句话,该种小麦的地区一定要换种植小麦,这个问题各地太守要尽心啊,要统进考核之中。” “但是在我看来更重要的还是在于朝廷的不作为,可朝廷为什么不组织大家去兴修水利呢?官员考核之中,难道没有这一项吗?这就又说回来了,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去给官府服徭役,而修建大规模的水利设施,也一定会损害当地豪强的利益,这特么最后弄成了一个圈。” “他妈的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我都忍不住想骂一骂汉光武,当初他度田怎么就失败了呢?怎么就怂了呢?难道天下有人造反,就怂了么?他一个开国之君都这么软,让这后世的子孙怎么干事儿?谁造反干谁不就万事儿了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他算是什么开国之君?杀他个人头滚滚,才能换万事太平啊! 修儿,回头以我的名义给蔡邕写一封信,他不是在编史吗?让他好好的说一说,汉光武在此事之中的错误,好好的批判一下他这个开国之君的软弱性,另外把这个事儿当做考题,让天下两百石以上官吏和各地孝廉,都给我写一份考卷出来,答得好的升官,答得不好的就地免职。” “喏。” 杨修闻言连忙称喏,心中却是好旁人一样骇然不已,秦宜禄这话太吓人了,杀一个人头滚滚以换万事太平啊,这分明是在以汉光武自比啊,分明就是你想杀一个人头滚滚吧? “即日起,汜水关以西,各地太守、县令,务必要详细的绘制各地水利情况,汇总之后要重修,该拆的拆,该建的建,此后还要成为常例,虽然,这卖水的收益肯定是要作为税收的一部分收为国有的,但凡是参与徭役修建水利设施之人家,可共享该水利设施前二十年收益的一半,而卖水的价格,根据每条河流的具体情况,由朝廷统一进行定价,可以三年一议么。” 秦宜禄越说越是兴奋,也越说越是滔滔不绝,在他看来,这东汉朝廷绝大多数问题,其实都是刘秀时期就埋下的隐患,既然现在天下由他做主,哪怕学着朱元璋将大部分的官员都剥皮添草,杀的天下血流成河,他也要把这天给翻过来。 这是他的决心。 而如果他错了,那就没办法了,可能就只能说明,中华大地该有次劫,也该有之后的四百年大乱之世了。 “另外啊,再加一条,自古以来富与贵不可兼得,既富且贵,在我看来是不能被允许的,除非是拥有列侯爵位,都享食邑,否则,任何在朝为官者,其家族田产不可超过一千亩,家资不可过一千万,非但没有税收优惠反而只有重罚,以后御史纠察官员也不用费劲搜集什么罪证了,谁家里有钱,或是谁的生活奢靡,说不出财物来源,谁就是贪官污吏,直接抓起来杀掉,省事儿。” “…………” “…………” “…………” 就他们这一条,朝廷怕不是得换血一大半以上啊? 逼着所有的官员都变卖家产呗? 不对,光卖还不行,连特么有钱居然都成了死罪了,何着不是逼大家伙卖,而是逼大家伙捐? “除父母子女配偶等直系亲属之外,其余亲戚倒是可以放宽一些限制,回头你们把家产可以过度给家中族人,只要不在同一户,我也不是那不通人情之人。还是从自己人下手吧,回头你们跟盖勋说一声,让他把他们家的钱好他自己的钱分清楚,敦煌盖氏可以富可敌国,但盖勋盖元固,必须清贫,他要是不乐意,就让他辞职。” “…………” 在场的无一不是聪明人,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已经弄明白了秦宜禄真正想干的事情,虽然也是早有预兆,但现在他将刘秀都批驳得好像啥也不是了一样,又是人头滚滚杀气腾腾,又是富与贵不能兼得,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民众或许还能有点好日子,但说不定会官不聊生。 他要做的根本就不是刘秀,而是秦始皇啊! 可不怕天下沸反盈天的么?关东地区不想要了?这么苛刻的条件,谁还会投靠你掌控者的这个朝廷正朔? 关西或许还好,关东恐怕真的要一步一个血脚印的杀过去了。 秦宜禄自己也在嘀咕:“要是能再有一个像张让一样的替罪羊替我把雷给趟了就好了。” 说话间,一名玄牝义从突然递上了一封信:“贾尚书的六百里加急。” “嗯?是什么事儿?” “董公……好像有废立的想法。” “嗯???????” 第216章 来人,把天子的裤子给我扒了 看过信之后,大致的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秦宜禄整个人都忍不住陷入了懵逼。 小皇帝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他不是刘宏的亲生儿子么?刘宏那人虽然自私自利,是个地道的独夫民贼,也缺乏大局观和一个最高领导最需要的高瞻远瞩,但是小聪明还是非常够的,小手段什么的玩得贼六。 这死孩子到底在搞一些什么啊! 光天化日之下,在足球比赛的决赛现场,猥亵董卓的亲生女儿?他想干什么?是想逼着董卓不得不就范当他的老丈人?然后再依靠董卓来把自己踢出去真正的掌控朝政大权? 地球是他们围着你一个人转的吗?你以为董卓是谁?吃了这么大的委屈会悄无声息的咽下去当乌龟?你又以为你是谁? 这孩子这一遭肯定是被关东那帮人给忽悠了,袁术他当过虎贲中郎将,在皇帝身边安插几个能递得上话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现在的问题是,董卓他到底想如何处理此事呢? 给自己写信叫自己回去给他出气么?凭董卓的骄傲恐怕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那么如贾诩所说,他有废立天子的想法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废了这个皇帝,新换上的那个脸话都还不会说呢,而且大概率还是老子的亲儿子,不管是何后还是他秦宜禄可能也都不会反对,捎带手的他老董还能替秦宜禄再背一次黑锅。 当当然,如此废立之后,关东群雄自然也就有了更加充分的讨伐他的理由,这特么难道是大历史修正力不成? 问题是秦宜禄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是否允许董卓乱来,毕竟说真的现在这个只手遮天的权臣应该是他才对,废立这么大的事儿还轮不着董卓做主,尚书台现在的实际管理者也是贾诩。 那这个事儿,自己又如何才能给董卓一个交代呢? 有点棘手,但……未尝就不是个让他背锅的机会啊。 可惜不能跟贾诩一道商议此事,司马防和段煨明显也不合适,这其实都是外人,相对隔着一大层呢,盖勋……算了吧,毕竟研究的是如何让他本人倾家荡产的事儿。 索性这事儿干脆就和自己的几个徒弟商量了起来。 当然,真指望得上的也就是杨修一个人,李典和司马懿还是太小了一些。 “老师,此事……是不是还是要顾虑一下太后的意见?不管怎么说,也是母子情深,疏不间亲啊,若是真让董公做出什么事来,太后那边恐怕是不太好交代,毕竟您跟她的这个关系……” 秦宜禄闻言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跟何太后的这个关系吧,你要说是重组家庭那肯定是谈不上,但不管怎么说,刘辩也是他儿子,自己这个当后爹的,直接安排人把这后儿子给弄死,是有点不太像话。 “那就划个底线来吧,不管他干什么,至少不能让他把刘辩给杀了,另外许他以参录尚书事之权,让贾诩看着安排,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进太傅,小皇帝既然已经有了夺权之心,办事居然还如此的毛躁,下来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事。” 这特么也就是事儿发生在董卓身上了,看这孩子这没轻没重的样子,万一他哪天搞自己,自己恐怕也是下不来台的。 万一万一,这孩子跟曹髦似的也来个陛下何故造反,自己得是何等的被动? 冲这虎劲儿,这孩子恐怕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个事儿。 况且他不管是篡汉还是不篡汉,早晚也是得让这刘辩下去,换那个大概率是自己儿子的小东西上去的,与其将来自己当这个恶人,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和何后交恶,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董卓就把事儿给办了。 不然呢?真让董卓把女儿嫁过去当皇后,然后他当大将军跟自己反目成仇不成? “将最新的改革方案快马加急送给文和,让他以董公的名义把事办下,如果要废立天子的话,此事倒也正是时候,那些反对我的人应该会以此为借口进行讨董,或者是拥立刘协。” “把他立在前面也好,出了什么问题,我能更好的收拾残局。另外跟董卓带一句话,此事过后,一二年之内我允他以太傅的身份下野退休,他儿子和女婿我自也会照料,一应他的旧部,就是我的旧部,绝不当做外人,如果他觉得不解气,我也可以让他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出来,我自会替他遮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但太后、大将军一定不能欺辱,刘辩本人一定不能死,这个度他要把握得好。” 想了想又道:“命令,张辽和麴义所部将屯田之事暂且先放一放,各带两千兵马进洛阳城负责城中秩序,我现在人不在洛阳,无论发生任何事,让他们以文和的命令为准,同时务必要保障文和先生安全。” 杨修充当了秦宜禄书吏的角色,一边记录,一边问道:“汜水关方向,毕竟正在用兵,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不会影响战事吧?是不是再多做一些安排,仅凭师弟和麴校尉恐怕力有不逮吧。” 秦宜禄想了想,道:“陈王刘宠有什么动静么?” “目前,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还是在静观其变吧。” “袁术,袁绍,我还真是不怕,我现在最怕的反而是这位陈王卷入其中,你怎么看。” “我要是他,我也按兵不动,这些个汉室宗亲,要说振兴汉室的心思恐怕是不会有的,但要说借着汉室衰微,利用自己的宗亲身份割据一方,想当个事实上的诸侯王,却是一定的,当然,若是中枢彻底大乱,连个皇帝都没了,陈王这个身份和势力,恐怕也未必不想做一个汉光武。” 司马懿见状则道:“老师,是害怕二袁干脆奉立陈王为新君?” 秦宜禄点头道:“确是如此,仲达进步很大啊,若他们当真是另立了一个朝廷,恐怕是会很麻烦。” “徒儿倒是以为,老师您应该是多虑了,徒儿敢断言,陈王绝不会称帝,而且与袁术之间早晚或有一战。” “哦?这是为何?你来仔细分说一番。” 原本历史上刘宠就是被袁术给弄死的,也正是因此袁术才得以鲸吞豫州,还表了孙坚当豫州刺史,只是史料记载语焉不详,他也没法推断这两人的矛盾因何而起,甚至三国演义中压根就没了这么个人。 小说家么,可能是有意淡化这个事迹,以突显袁术本人的妄自尊大,同时也淡化孙坚与袁术之间的从属关系,史学家为何语焉不详就不得而知了,如今他大翅膀的煽动之下,这位手握十万部众,割据陈梁两国的当朝王爵,实在是不得不防。 司马懿笑道:“刘宠此人名望太正,毕竟是实打实的皇亲,偏又兵强马壮,然而徒儿却以为,他有一个旁人都没有的弱点。” “什么弱点?” “他爱名,也惜名,这种有实际王爵的人,是豁不出去的,哪怕这汉室再如何衰微,凭他的身份和势力都足以做一个诸侯王,老师若扶保汉室,使汉室蒸蒸日上,再怎么强盛,他这王爵之位也不可能丢,至多做回闲散王爷便是,甚至哪怕是将来这天下有人改朝换代,凭他的身份,难道还不能得个公爵之位么?” “相反,真要说让他争霸天下,他又哪里有什么倚仗,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闲散王爷,朝中根基全无,势力也仅在陈、梁方寸之间,除麾下将士勉强还算能征善战之外,他还有什么?我看他连刘虞都不如。至于登基称帝,我谅他就更不敢了,当个傀儡皇帝难道真的比当个实权王爵更好么?这一步走上去,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况且王朝崩坏若斯,说是因为宦官专权,但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上,恐怕分明是因为世家门阀做大,不可抑制,他现在兵强马壮又不是没有野心之辈,又如何能与袁术、袁绍等人同流合污呢?只要这两人不同流,岂不是早晚必有一战么?” “我料定,他早就想打袁术一统豫州了,只不过是因为袁家势大,他又珍惜名声,因此颇有些畏手畏脚罢了,袁术想借诛宦之名做关东的盟主,若是成,第一个要吞并的就是他这个陈王,若是打败,他则正好可以收拾残局,而不损其名望。” “因此徒儿倒是觉得,既然这袁术现在自不量力的纠集兵马来打,这未尝不是咱们的一个机会,他日,这陈王刘宠也未必不能为老师所用。” “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人心世故,你这小小年纪居然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着实不易,还望将来你将这一身本事用在正处啊。” 当然,秦宜禄还是决定就这个事去问一下贾诩的意见,司马懿毕竟还只是一个小狐狸,贾文和才是一个真正的千年狐狸精。 所以信件传递回去,大概就这么两条红线:汜水关不能丢,刘辩不能死。两个注意:注意贾诩的主导权和控制权,以及注意陈王刘宠的政治态度。 顺便让董卓冲在前面把吏治整顿的事儿给做了。 消息传回给贾诩,贾诩又传达给董卓,而得到了这些暗示的董卓也终于能够放开手脚了。 虽然秦宜禄召张辽与麴义回京的做法让他颇为不爽,好似是不太信任他一样,但其实这也恰恰说明了他老董确实跟秦宜禄的其他嫡系不是一码事儿,不是自己人。 自己现在不管干什么,都不耽误秦宜禄将来甩锅。 当天晚上,这董卓就带着兵马闯入了北宫之中。 御林军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是自己人了,何况董卓本身就是羽林郎出身,以至于羽林军之中根本就没有人敢阻拦董卓。 对于少数敢阻拦董卓的虎贲军,董卓直接持刀上前,将大砍刀往地上一杵:“两条路,要么我给你们调个岗位去永安宫站岗保卫太后安危,要么,咱们就打一仗,早就听说你们虎贲军乃是我大汉第一强军,今日我老董就要见识见识,这所谓的第一强军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然后那些虎贲就都去永安宫去了。 神特么的第一强军,总共只有六百来人的第一强军挡得住你几万关西精锐么? 以至于董卓这一遭入宫居然格外的畅通无阻,所有小皇帝的身边人就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或是敢阻一阻董卓的,甚至连个愿意去找太后或大将军去报信的都没有。 要知道,此时的这个刘辩本质上比历史上那个其实是要强势得多的,何后何进禾苗张让张奉都还在,而且秦宜禄还特意给他们分了兵权以安其心,顺便也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绝不是欺凌皇室的权臣。 如果这个时候禾苗何进等人听到了消息来阻,其实未必就阻不住这董卓的。 结果就是谁都没来,甚至因为没人报信的缘故,何进与何苗正在家中睡觉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儿,而何后在察觉北宫有异的时候也同样已经是为时已晚,紧张地起床穿好衣服想做点什么,最后却是又颓然的把衣服脱掉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只是没睡着罢了。 事实上小皇帝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是,他那天看似瞎胡闹的举动难堪的是董卓,但其实,真正被推上绝路的正是他自己身边的亲信之人。 谁还不是爹生娘养的,上班就图个养家糊口,亦或者是出人头地,皇帝的行为不受约束和控制,如果是大权在握,则身边的人必然战战兢兢,而如果似这般大权旁落的,那身边的人简直都要吓死了啊! 你是皇帝,外面那些大权臣不好拿你怎么样,那他会不会说是咱们这些身边人教唆的? 这种瞎胡闹的皇帝,捅了马蜂窝之后搞不好被马蜂蛰得会是他们,这谁受的了啊。 反正小皇帝也没什么实权,跟在他身边也未必就能得到什么太实质上的好处,既然不好掌握,那还莫不如换一个好伺候点的。 据小道消息所说,小皇子很有可能是卫将军的种。若是换了这个主子上来,那岂不是既可以从小养成培养感情,又或多或少的有点盼头么? 说真的,这刘辩,比他爹刘宏相比真的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以至于当凶神恶煞的董卓将他从床上拎起来的时候,瑟瑟发抖的就尿了一裤子。 “你你你,你干什么?我是皇帝!我是天子!” “天子?来人,给我将他的裤子给我扒了!” 第217章 废立天子 董卓这人,平日里素来是最爱女儿们的,关键他也没有儿子,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把女婿牛辅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了,虽然这货有点扶不起来,十足是草包一个。 况且若不是实在爱极了女儿,也不可能把女儿养得那么胖,跟个猪似的,反正他也不指望女儿给他联姻,他招女婿那都要入赘的,我董仲颖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不成? 然而我这小闺女就算不是什么漂亮人,但好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的,在特么的足球比赛的决赛球场被人如此欺辱,还特么的当着他的面,这举动早就把董卓给刺激的暴跳如雷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事实上这是秦宜禄允许他废立了,大家这也算是皆大欢喜,如果秦宜禄不允许,那恐怕他也未必就能认下这个哑巴亏,他自信凭他与秦宜禄的这一层特殊关系,他就是干了再怎么过分的事情,那秦宜禄至少也得给自己留一条命。 可惜,壮节不让杀人,估摸着十之八九还是在意何后的想法。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仅仅只是将这小兔崽子从皇位上撵下来,这可不足以消董卓的心头之恨,反正在他想来这个皇位原本也是早晚都要让的。 当即,董卓命人脱掉了刘辩的裤子,摁住了他的四肢,然后从兜里一脸狞笑的就掏出来一柄六瓣破甲金瓜锤。 “别动啊,我瞄准一点。” “司空饶命!司空饶命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让您来当我的国丈,是想与您成为一家人啊,我这可全是一片好心,想让您当大将军啊!” “呸!谁要当什么大将军?老子现在也已经是太傅了,同样是位超三公,俸禄万石的超品之臣,凭什么当你的大将军?我凭什么当你的大将军?躺好了,别乱动。” 说罢,咣得一锤,吧唧一声,仿佛鸡蛋碎裂的一声响起,刘辩则是双目通红的怪叫一声,然后就痛晕了过去。 “赶紧的,送太医,好生医着,千万别让他死了,否则我无法向壮节交代。” 一众属下见状也是不由得暗自心惊,他们当然也都知道了秦宜禄的意思,但人家说了皇帝不许死,难道是这个意思么?你直接给人家锤碎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董卓也依然觉得不够过瘾。 而且他想的很清楚,贾诩给他带的话也很明确:秦宜禄回京之时,就是他董卓退休养老之日。 毕竟太傅这职位本来也是文官之首么,而且说实话这董卓也不是秦宜禄的嫡系,而是他的老领导,使唤老领导这种事儿总是难免要有些尴尬的,旁人虽然因此而对他颇为尊重,但难免也会觉得别扭,甚至是有意与其保持距离,以免让秦宜禄觉得忌惮,或是不好安排。 他不下来,那他的弟弟董旻,侄子董越,女婿牛辅,也会跟着不尴不尬的没法升,他也没什么培植党羽的机会。 最好的老领导,就是好好养着被供起来的老领导,这关系还能处,家里人必然会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多多关照,但你要是在实权的位置上杵着,还握有兵权,这就有点讨厌,和不懂事儿了。 因此对这一天他董卓也是早有预料,而且也并未觉得自己就如何委屈了,毕竟这个时候的董卓也没有代汉自立的野心,都已经混成太傅了,这本就已经是年少时想都不敢想的高位了。 同样的,就因为是老领导的关系,就算是犯了什么错,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他秦宜禄该忍也得忍,尤其是在举荐之恩大于天的东汉的这么个文化氛围之下,一个举主就相当于半个爹,爹做点错事儿,儿子还能喊打喊杀不成? 换言之,从现在开始,到秦宜禄回京之前,无疑将是他董卓人生最巅峰的时刻,握有临时的超然之权,想干啥干啥,但是过期作废,而且还要在这期间帮秦宜禄背个黑锅。 那有权不用岂不是过期作废了么? 我就锤了,能怎么滴? 就这,这董卓还嫌弃不够过瘾,不够解气,想明白自己的结局之后,董卓愈发的放飞自我了,当天晚上,董卓他待在了北宫的彰德殿压根就没出来,而是选择了在此就寝。 也就是说,他把刘宏的后宫给睡了,而且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香得不行。 何后他肯定是不敢动,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动,但汉灵帝后宫佳丽三千都不止,标准来说这不都是小天子的后妈? 你欺负我女儿,我就欺负你妈! 这一刻,董卓只感觉他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当然作为代价,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满朝文武自然是一片哗然。 尤其是何后,望着董卓的目光都能喷出火来了。 不是不理解董卓想要换皇帝的想法,甚至她也觉得早点把这个已经明显进入叛逆期不太听话,还没什么脑子的大儿子给换下来,反正是早晚的事儿,反正换上去的那个也还是他儿子。 但你给捶碎了干什么呀! 董卓却是毫不在乎,道:“诸位大臣,太后,天子年幼,不顾人伦纲常,礼义廉耻,臣以为,其行径,比之昌邑王尤有过之,自当废立,当以黄太弟为新君,不知此事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闻言纷纷寒蝉若禁,而贾诩则适时地站出来道:“我赞成。” 谁都知道贾诩是秦宜禄的代言人,是他的影子,那既然贾诩都赞成了还有谁能够反对? 因为心头不爽,何后忍不住讥讽道:“董公,既将我儿比做了昌邑王,是铁了心要做霍光么?” 董卓则也是点头承认道:“正是如此,太后,臣以为正因为霍光废了昌邑王,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仁宣之治,难道不是么?新皇虽然年幼,但天资聪颖,既贤且德,正应该立为天子,必可开创不让于宣皇帝的盛世。” 特么的两岁连话都不会说,甚至每天晚上都还要喝奶的孩子,这是怎么看出他有宣帝之姿的? 说是这么说,何后却也不好如何反对,搭个声说一句就已经是极限了,再拦着,就该跟这董卓背后的秦宜禄撕破脸了。 遂索性叹息一声点头道:“天子失德无道,是朕的过错,是朕没有教好啊,也罢,那就依了太傅的意吧,还望太傅与诸位大臣们,能够好生的辅佐我们母子,保我大汉江山,千秋万代,延绵不绝。” 然后依旧恶狠狠地瞪着董卓。 “太后,臣这里有一份名单,想各自给予举荐,还请太后能够恩准。” “嗯?” 何后接过来一看,好悬没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表董旻为后将军,董越为左中郎将,牛辅为右中郎将,张济、樊稠为羽林左右郎,李傕、杨定为虎贲左右郎,这特么全是你的人啊! 仗还没打赢呢,这就要封赏了?你以为你是谁?秦宜禄当年得势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大手笔的安插亲信吧? 然而深吸了一口气,何后却问:“文和以为如何?可是看过太傅的这封信了?” “回太后话,已经看过了,尚书台这边……认为大战在即,给将士们擢升个一二官职,倒是也并无不可。” 这一听何后就明白了,老东西这是要退休啊!否则贾诩不可能允许这董卓如此肆无忌惮的配置势力,尤其还都是他弟弟,侄子,女婿之流,连点避讳都没有。 当然,这些职位虽然都比较高,但其实也都是虚职,甚至如做右中郎将这种职位本来就是将军预备岗,根本没有正式的权责,说白了,就是先把品级给调上来,安董卓的心,等这一场胜仗打完,大家军功在手,董卓在从容退休,到时候在以这些虚职为基础给大家进行平调或者小升一级,自然也就是顺其自然之事了。 这些必然也是他董卓退休的条件,而且秦宜禄已经答应了,气得何后一时之间也是咬牙切齿,因为董卓一旦退休,以他的身份必然是荣归故里,他这个做太后的日后再想找董卓的麻烦,只怕也一样是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锤蛋之仇,岂不是没法报了么? 皱着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傅可真是公忠体国啊,这几日,咱们务必要多多走动,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还需要太傅您教教朕才是啊。” 董卓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抱拳道:“太后,关东群贼已经悍然在攻打汜水关了,说是诛宦,实则已经与造反无贰,臣请亲自前往汜水关以临军阵,以确保洛阳万无一失。” 想报复我?门都没有啊!老子不在洛阳待了。 既然反正是要退休了么,那咱作为一个武将,战场也拼杀了大半辈子,这最后的最后,自然也应该在战场上给自己的仕途画个句号。 然后何太后就愈发的被气得牙根直痒痒了,但人家董卓这个理由如此的光明正大,她又如何能够拒绝呢?拦着他不让他去么?那万一汜水关若是失手了,这责任算谁的? 当然,董卓不肯再在洛阳待了,也是怕秦宜禄对他忌惮和误会,而且现在汜水关的战事也确实是有一点急了,所以散朝之后董卓一点也不墨迹的就出发去汜水关了。 再然后,自然便是天下大哗。 尤其是紧跟着贾诩以董卓的名义推行改革之法之后,天下的官员全都疯了一般的开始咒骂董卓,关西地区还好,零星小乱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至少直接兵变的不多。 关东地区的所谓诛宦联盟在如此巨震之下,自然也愈发的蓬勃壮大,也从所谓的诛宦联盟又变成了讨董联盟。 袁绍也终于带着自己的兵马从冀州赶了过来,甚至皇甫嵩也跟在了他的账下听命,一时之间,似乎还真有点原本历史上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那个意思。 而汜水关内,见董卓亲身至此,军中将士自然也是士气高涨,尤其他还是带着一大摞委任书来的,这些凡是跟着他的人纷纷升官,谁又能不高兴呢? 笑着看了一眼关外数里之外的军阵,笑问着自家女婿道:“如何?” 牛辅也笑着道:“汜水关本就是雄关险隘,有我镇守,自然是固若金汤,贼人攻势也不算猛烈,倒是颇有些练兵的意思。” “练兵?” “一日之间来个一二次,每次打不了多长时间,稍一遇挫便撤军,整军,也看得出来都是一些新兵蛋子,许是在等大部援军?” “听说袁绍也到了,没和他弟弟一起?” “袁绍的兵马驻扎在陈留的酸枣就停下了,应该也是在整兵,忙着结盟吧,听说岳丈您把皇帝给废了?估摸着,他们这盟是越结越大了。” “呵呵,这兄弟俩可真有意思,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是没有合兵,这是打算各结各的么?许久没有厮杀,临退,还给我来个大活儿,袁术的兵马是驻扎在负黎聚吧?先会会他。” 正说着,突然见一队颍川军排着严密的阵型,带着攻城的器械远远的压了上来,为首一人越众而出,大喝一声:“关西鼠辈,只会缩在关隘之后当缩头乌龟么?谁敢出来与我一战!单挑啊!” 董卓见状不由得发笑:“这是谁?看起来挺狂啊。” “那是……谯县人许褚,此人以前在曹孟德做凉州刺史的时候曾做过护卫,跟随曹孟德与卫将军与北宫伯玉还打过仗呢,与咱们凉州军这边许多人还真是认识,据说当初此人就尤擅单挑,在咱们西凉军中也颇有名气,他倒是总来挑衅,许是袁术故意派他来恶心咱的,我也没有搭理过他。” “许褚啊,原来是他,我也听说过这事儿,他不是曹操的乡党么?怎么会出现在袁术军中?” “谁知道呢?” “有点意思,军中可有勇士敢与之一战么?取其首级做个头彩倒也不错。” 话落,就见一员小将越众而出道:“末将愿取此贼首级送与太傅。” “你是……” 一旁的张济笑道:“太傅,这是咱家侄儿张绣,从小贯会使枪,颇有几分武力。” “原来是自家侄儿,有把握么?” “必胜!” “好,那你去吧,另外让关内兵士整装,骑兵上马,我既然已经来了,自也该让这些鼠辈见识见识咱家的厉害,待咱家大侄儿得胜之后,便随本将杀出去。” 第218章 一笔写出两个荀字 汜水关外 张绣枪出如龙,一杆长枪使在手中宛如一条活着的灵蛇,而许褚左支右拙,看似笨拙无比,但却守得密不透风,半天都让张绣无法攻得进去,两军将士见二人斗得精彩,无不是齐声欢呼,加油打气。 却见许褚突然大喝一声砸开了张绣刺来的杀招,惊得张绣慌忙变招,还以为这许褚要出什么绝招来打,连忙凝神防御。 却见许褚在二马一错镫之际转身饶了个圈圈就走,口中还高呼了一声:“啊~,好贼子居然暗箭伤人!” 张绣一脸懵逼:暗箭伤人?我没有啊?我特么什么时候暗箭伤人了? 然后就见许褚头也不回的就跑回了自己的军阵,口中还直呼:“送我回营,我受伤了。” ‘特么的混球,打假仗啊?’ 原来这许褚,虽是面上粗豪,实则却是精明得很,他本身谯县一代大豪,尤擅剑法,是本地有名的剑术大师,黄巾之乱的时候他便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纠集乡党以保乡邻了,这也让他成为谯县,乃至整个沛国都颇有名望的一支豪强武装。 他这个出身天然就跟曹操沾着亲近,再加上俩人又有前缘,心里自然是亲近曹操了,奈何人家曹操现在官职当得虽大,却是兖州太守,而他的根基在豫,自然不可能抛家舍业的去投奔恩主,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光杆司令不是。 索性就在乡中一边练兵,一边静待天时。 结果他等啊,等啊,曹操的消息一直没来,反而等到了袁术的征召,这袁术居然听说过他的名号。 要知道袁术现在已基本控制了汝南和颍川这两个郡,颍川郡距离他们家谯县很近的,基本就是挨着,而陈王刘宠的势力则在陈梁两国,沛国,尤其是沛国西部地区实际上反而成为了刘宠和袁术的缓冲区,近似于无主之地,那面对这袁术的征召他又能如何? 肯定是不敢拒绝的么,但是就这么跟着袁术走了显然不是他所期盼的事,毕竟他和曹操关系更近么,而曹操在撵跑了张辽之后现在也算是一路不小的诸侯了,心里头还是想抱曹操的大腿。 曹操这人素来与袁绍走的好极近的,其实是心照不宣的盟友,甚至是附从的关系,许褚也不傻,从这袁绍与袁术分别驻扎的那么远就能看得出来这哥俩的关系空是不太融洽,若是袁绍相召,他说不定就跟着走了,但是袁术,他还真有点不太看好。 再说退一万步说,他跟秦宜禄也认识,甚至这关系还相当不错,哪怕是袁术打了败仗,他大不了就投奔秦宜禄么,好歹秦宜禄也是代表了朝廷的正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想来也能给他个官做。 他的这个出身和李典有点像,实力什么的都有,最缺的就是名声和士林认可了,哪怕是秦宜给他个毫无实权的虚衔两千石,对他来说也都有了大用了。 换言之这一仗对他许褚来说,打赢了,未见得有什么好处,反倒是打输了,甚至是被关西军给俘虏了,说不定反而能得着点点实惠。 那他又不是袁术的嫡系,凭什么使自己家私兵帮袁术打仗呢?尤其是这袁术还给他安排在前锋的位置上,凭什么呀?! 所以他主动请缨轮番挑衅的想跟关西军单挑个能就不是因为勇敢,恰恰相反他就是想躲。 结果来了这么个张绣,正好合了他的心思。 这是张济他侄儿,张济这人他此前也认识,跟秦宜禄,跟董卓的关系都挺好,未来肯定是有大用的,弄死他,说不定还要被这张济记恨,送他点名声垫脚,说不定还能卖他们叔侄两人一份人情。 然后,许褚就带领本部兵马一退去就是好几里,直接从前锋一路退成了后军。 他这头前脚刚撤,后便董卓就亲自带着兵马从城中杀了出来,骑兵当先,放肆的就开始屠戮先头已经失去了步兵方阵保护的云梯等攻城器械。 所谓气势如虹,杀顺了手之后的关西军顺势便朝袁术军的大营杀去,而袁术军几乎是这个时候才开始集结兵马,整顿阵型,又各自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董卓于高处观察袁术军阵,只见东侧军阵上的一支兵马上书一个李字,军容严整,长枪大盾在外已经冲着他们摆出了相阻的模样。 西侧的兵马上上书一纪字,其阵势弓弩齐备,井然间进退有序,似是随时准备拒而厮杀,看起来其部虽然还称不上精锐,却也绝非草包,轻易之间绝对拿不下来。 然而董卓何等老辣,一眼就看出这袁术军各部兵马之间,相距似乎都远了一些,乍一看每一部兵马似乎都不算弱,但若是整体来看,整个大军阵似乎就有些……不太协调。 并未着急带着人冲锋,而是率先率领骑兵开始从容不迫的围着其大营饶起了圈圈,耀武扬威,故意给了他们充分的结阵时间,同时让女婿牛辅带领步兵徐徐压近,却又只以箭矢扰敌,不要轻易攻阵。 顺便还在骚扰之余把张绣叫过来问了问他与许褚交手的情况,得知那许褚确定是假败,心中不由得也愈发的畅快了起来。 “我倒说那壮节为何临强敌却又如此托大,原来他居然早已经窥破这贼军虚实,以这样的战斗来作为拉夫退休告老的谢幕之战,岂不是送我一大大的名声留之于青史么?张济,李傕,你二人各来说说,这一仗我应该如何去打?” 李傕闻言笑道:“彼辈都是内郡新卒,根本也谈不上什么静茹,看似军容严整,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颍川之地一马平川,利骑而不利步卒,只需一鼓作气,自然可以从容平定。” 张济则想的多了一些道:“彼辈结盟之军,各有不同所图,袁术也好袁绍也罢,说白了不就是面子大了一点?正该给与其迎头痛击,先丧其胆,先撅他这个面子。” 一旁的张绣则是突然插言道:“我看这贼军何止是各地诸侯各怀心机?便说这袁术军中,各部兵马看似严整但其实其各部之间空隙太大,我看这袁军之中绝不是只有一个许褚,只怕他们人人都是许褚。” 董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挥马鞭直指其军帐之内部道:“你们看,我等绕着他这个所谓的大营已经这么久了,敌军虚实已尽数被我看破,然而这军阵之内,却是连一只出阵阻我的兵马也无,如此用兵,岂不可笑?” “说到底,袁术此人出颍川总共也没有多少时间,只怕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联络各方势力,急慌慌地想当他的关东盟主,亦或者是接待招揽所谓的名士,怕是连阳翟都没有出过的,又何来的整军,练兵之余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一支临时七拼八凑之军队,恐怕绝大多数人连他袁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何来的恩义,何来的威信呢?” “敌阵间隙疏松,布置简单,并无相连相守之意,吾自当率骑兵驱驰其中,隔断各处,使其守卫不能相顾,料其士气必然崩颓,我军步兵亦可从容破敌。” “樊稠。” “末将在。” “今日,却是又要借你武勇破敌了,待时敌军营寨慌乱之后,你亦不必管我,只管带本部兵马直插贼军中枢,今日一战,老夫便要先打这袁术颜面,彻底丧了他的狗胆!” “末将遵命。” “全军出击,吃战务必全胜,还我大汉太平!” 同一时刻。 望着阵前董卓耀武扬威,几乎已经绕着他们大营转了一圈,尽看军中虚实的兵威,袁术军中的诸多将领也尽是皱眉不止。 荀彧又一次的站出来道:“主公,贼军骑兵强盛,我军各部之间转圜缓慢,当此之时务必也要凑出一支骑兵出来出营相阻,只有牵制住敌军行进,再由步卒拢而包抄,困其于军阵之内,我军此战才能有胜算,否则敌军士气越来越强,我军士气越来越弱,一旦敌军发起总攻,我军恐很难有所依托。” “你说的是,可是,咱们又应该派谁去阻拦贼军呢?” “派谁也阻拦不住,为今之计,必须将各营骑兵全部抽调出来统一使用,最好由主公亲自统领。” “我?文若是要我以身作饵么?” “主公若是不愿,下婿亲自去领也是可以的。” “这……” “主公,别犹豫了,没有时间了。” “也好,你持我命令去调吧。” “是。” 出了营寨,其兄荀悦不解地道:“文若你想要调集骑兵集中起来用自然是没错的,可为何却主动请缨亲自领军?骑兵之道最重悍勇,你一书生,这……不合适吧?” 荀彧则一边下令一边焦急地道:“现在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个?早在开战之前我就已经提过了要将骑兵统一使用之事,然而军中并无一人有此威望能让各部心甘情愿的交人,交兵,勉强有一些威望的反而是那个许褚了,可惜他却是沛国人。” 说着,很郑重地看着自己兄弟道:“局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遭啊,如果主公愿意亲自施压,强行管各部兵马要人,逼着他们将骑兵集中起来然后亲自率领,以身作饵,或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也许此战还能够有着三分胜算,然而他既然不愿,此战,在我看来已经输了九成了,而如果不是主公,能统合各家骑兵勉强压得住的,自然也就只有我了。” 要知道,荀彧其实还真是会打仗的,至少也有纸上谈兵的本事,原本的历史上他虽然出手的机会很少很少,但哪怕是仅有的几次,也至少做得还行,吕布偷袭兖州的时候,他的表现至少比夏侯惇要好得多得多。 汉朝时的儒生,普遍还是有点武功在身,讲究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 荀悦也明白其中道理,却是依旧焦虑地道:“可你也说了,即便是主公亲自做饵,也不过是三分胜算罢了,若是由你带领骑兵去与董贼相撞,那岂不是一分的胜算也没有?你这是在找死么?” 荀彧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小声地道:“溃败的时候,有一支骑兵在手至少能跑得了,何况军中的其余骑卒在事败之后或许本能的也会跟着我跑,咱们荀氏空有名望,却没有武力实惠,若是能拐来一支骑兵,或许就可在乱世之中勉强自保了也说不定。” 荀悦:“…………” “我现在倒是,已经有点理解秦宜禄为什么会不惜将洛阳局势都弃之不顾,也一定要去长安亲自巡游了,有些东西,便是读再多的书也未必能够参悟得明白,所谓其徐如林,说的难道不正是如秦宜禄这般徐徐图之,稳扎稳打,甚至不因任何事物改变战略计划的气度么?说起来主公如今也已经有了两郡之地,而且颍川和汝南都是人口过百万的大郡,其底蕴几乎不在整个关西之下,然而真到了碰撞的时候,我也是今日才知何为以卵击石啊。” “文若,也不看好主公了么?” “不好说,所谓知耻而后勇,主公也好,我也好,你也好,咱们一生下来就拥有的太多,也站得太高了,今日这一战,我现在料定十之八九是必败的,然而就在今日之前,我不也是误以为我们至少能有三分胜算的么?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打仗的,如果主公在跌倒之后还能爬得起来,吸取其中经验,凭他与我的名声家世,卷土重来又是什么难事?但若是……哎~,到那时就算他是我的岳父,我也只能对他弃之不顾了。” “弃之不顾?咱们颍川荀氏的家资人口呢?也不要了么?除了他意外咱们还能去投奔谁呢?陈王刘宠么?恐怕他还真未必愿意收咱们。” 想了想,荀悦劝说道:“文若有没有想过,其实咱们颍川人跟着卫将军,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天下大乱了啊,今时今日之天下,早已经非同以往,名声这东西的作用恐怕也是要越来越低的,他们关西人现在已经占了中枢,若是此战他们得胜,恐怕袁本初那里也未必能讨得好处,换言之,以后这天下到底是关西的还是关东的恐怕还真不好说,颍川距离洛阳太近了,若是依旧抱着门户之见,只怕灭顶之灾近在咫尺,反之,何妨奉迎一番呢?” 荀彧闻言,默默的不说话。 “我知卫将军逼你休妻之事你心中不痛快,但毕竟是形势比人强,况且卫将军其实才是天下正朔啊。” 荀彧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荀家……是荀家,我是我,天下纷扰,谁也看不出以后到底鹿死谁手,或许是时候多下几注了,你若是想依附朝廷,我自然不会拦着你。” 第219章 大胜! 却说这一边,荀彧借袁术之令,强行征调各部兵马手中的骑兵,意图捏合到一起,奈何事情实在太急,即便是以荀彧之能,一时间居然也只凑了不到一千骑。 其中还有小一半都是毛驴,或者老弱病残之马。 骑兵这东西,即便在凉州也都是很精贵的,更何况是颍川这种关东内地了,此时这袁术的军中,说是豫州兵马,实际上各部兵马基本就是各地豪族借自身影响力所募集的私兵,谁不知道骑兵是好东西,凭什么你说一声,我就乖乖的把自己的骑兵给交出去? 那自然是能推就推么,各种乱七八糟的借口紧跟着就来了,比如光说自己家马匹在生孩子的就有仨。 当然,凭荀彧的能力他自然是有的是办法去拿捏下面的那些豪族的,可这不是时间紧迫么,实在是也顾不得什么方法,交换了,只能是命人用强硬的手段和措辞去催:“告诉他们,秦宜禄取了两郡一定会和关西一样清查田亩,所有的乌堡他都会拆,不想落得家破人亡就把马都给我!” 有点用,但不多,又给他找来五百骑兵,而且还是以老弱病马为主。 想要再催,董卓却是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忽然间,营中上下皆感到强烈的地面震动,继而喊杀声与军鼓声混在一起在漫天的烟尘中隐隐逼近,俨然这汉军的大股骑兵已经杀了进来。 荀彧不敢耽搁,连忙翻身上马,亲自带领他这一支刚组建不过几分钟的骑兵腾挪辗转的来到了营寨西侧稍微高一点的空地上,意图观察汉军进攻的兵路。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便复又亲眼看到一群群一列列乌云压顶一般的骑兵冲着自己的方向山呼海啸似的滚滚而来,然后瞬息之间就分成了若干股,精准的插入到了各部兵马之间的缝隙之内。 为首之人,高大壮硕,络腮胡子豹环大眼,手持一把硕大长刀,身后一杆锦缎刺金大旗迎风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董字。 “董卓么?这一定就是董卓,董卓居然亲自冲锋杀到了最前面!快,机会啊!董卓在自寻死路啊,营寨之内缝隙狭窄,不够宽阔,再多的兵力也排列不开,速命军中悍勇之人上前阻截,若能当面擒杀此人,此战非但不败反而能够速胜,直捣汜水关啊!” 说完回头去看,却见他这一支刚组建出来的骑兵人人都争先恐后的躲着那董卓掉头就跑,哪来的悍勇这人去擒杀了他? 再一回头,却见董卓居然也已经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远远的居然调转马头,又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虽然因为离着还远有些看不清,但他就是感觉这董卓似乎冲着他笑狞笑了一下。 “拦住他!快,拦住他啊!” 然而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营中军阵实在是太松了,而董卓之前肆无忌惮的已经站在高处绕着营寨转了那么多圈,军中既没人去阻拦又没有做丝毫的变阵,营中虚实早已经尽在这董卓的掌控之中,近万人的骑兵刚一踏破营门便自行散开,所找的全都是袁术军阵中的薄弱处,几乎是势如破竹,时间虽短,但整个袁术军的建制居然便已经被董卓所破坏,已完成了对这支陆军军阵的切割穿插了。 他如今又还能去指挥谁去呢? 而董卓虽然近些年来已经显少亲自冲锋,然而一个冷知识,董卓在少年时期,可是以武勇而闻名凉州的,他可是早年间能够左右开弓,以此一手绝活而成为凉州羌氐各大部落座上宾的狠角色啊,又哪是随随便便一个什么小角色就能阻得住的? 见状,倒确实有一员小将被荀彧的话语冲昏了头脑,大吼一声就提枪去刺董卓,董卓又哪里会跟他纠缠,只一挥手就挡开了他的刺击,随手一刀就将其连人带马砍成两节,直骇得荀彧大惊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慌乱的拨马便走,连头也不敢回的就一路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直到跑出了军营好远之后这才惊惧不已的扭过头看了一下,发现人家董卓早就已经不追他了,而此时此刻,他身边依旧还跟着他的骑卒居然已经不足百人了。 更糟糕的是,此时的荀彧已分明看见汉军的步卒在牛辅的带领下已经徐徐压上,一点一点的开始蚕食他们的大营,而且是指挥若定,分兵合围,一部一部的打,就仿佛是下围棋时吃子儿一样,将棋盘上他们的棋子十分从容的一个一个的吃掉,顺遂无比,他却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着。 不由得,荀彧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马鞭。 错了,自己错了。 这董卓不愧是老将军了,听说就连秦宜禄最早本人也是跟着他混的,其用兵之老辣简直是行云流水,看似是在涉嫌,然而如今这袁军大营哪还有什么反击的余力呢? 还以为,这关西军就算再如何精锐,己方好歹也能有一成的胜算,就算是终究难逃惨败之结局,但至少也能与这贼军有那么一场厮杀,结果,就这? 让荀彧有一种,董卓是在和小孩子下棋的感觉,好像是玩着就把你给办了,根本都没有资格让人家认真。 抗衡,厮杀,一成胜算?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他就是看过再多的兵书,没打过仗就是没打过仗,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几乎完全都是空白的,哪怕是一肚子的知识,哪怕是知晓十余种似乎可用的变阵方法,一时间居然一个也想不起来,也根本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他差得太远了,跟人家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段位的。 与此同时,其实袁术跟荀彧的感觉是几乎相同的,甚至是犹有过之。 袁术这人喜奢华,他自己的营寨就立在军营的最中心处,最大,最豪华的那个,董卓此前在高处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关键这守护中军大营的兵力也并不如何密集啊。 这么好的机会,董卓他不用才奇怪了。 由董卓亲自率领骑兵踏营,切断各部往来,混乱了袁军的指挥协作系统之后,一直藏在他的兵锋后面的樊稠部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笔直的就朝袁术杀了过去。 这樊稠,乃是董卓的亲信部曲将,所率领的兵马则全部都是追随他已有十年以上的羌胡骑兵,也即是他董卓的私兵,是精锐中的精锐,亲信中的亲信,实话实说即便是比秦宜禄的玄牝义从都是不虚的,此时骤然发难,谁人能挡得住他? 前一刻,袁术还在大喊大叫:“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下一刻,再回首的时候樊稠所部距离他就已经仅仅百步之遥了。 那些冲上去妄图挡住他的兵卒几乎是飞蛾扑火一般的很轻易的就被樊稠部的精锐羌兵用长矛刺死,用弓箭杀死,绝大多数人在惊慌失措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么是掉头就跑,要么是傻了吧唧的直接就冲了上去然后屁用也没有的被杀死。 即便是袁术最为精锐的所谓中军嫡系,在樊稠的面前也毫无疑问的都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而几乎就是这么琢磨一下的时间里,樊稠和他的距离又拉近到了五十步。 生死之间,这位绰号是路中悍鬼,自以为自己也能为武事,与三山五岳各路好汉都称兄道弟,至少称得上豪杰任侠的袁氏子弟,终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 然后匆忙的掉头就跑。 至于战局会打成什么样,那就真的是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 正午,阳光刺眼而又浓烈,宽达十余里的战场上汉军与叛军障碍了激烈的厮杀,各种喊杀声、马蹄声、刀兵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各自繁杂,不一而足。 汉军的骑兵在入营之后就分成了小股,将袁军也给切成了一块一块的,这个时候即使是董卓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指挥不指挥的了,他就是想要传递命令,他的传令兵也都不知道还能去哪找人。 袁军就更是如此了,几乎完全都是在本能的各自为战。 虽不知具体情状,但董卓却是已经忍不住一边在马上杀敌,一边哈哈大笑了,因为这仗打成这样他实在是想给自己找个可能会输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手上的关西的兵马,在董卓看来当然也谈不上是全员精锐,但至少都经历过真正的军事训练,甚至都能称得上是老卒,而老卒,就算是彻底失去了指挥,哪怕是依靠本能,也大多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会本能的选择有利于战局的行动,也能三三两两的自发结成简易的军阵。 而袁术手下的新兵,那就真的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了。 听说袁术的中军大营已经破了,董卓本人也毕竟是上了年纪,体力大不如前,索性就干脆赶去了袁术的中军大营,稍作休息去了。 再后来各部的兵马也都知道了董卓在此,索性便又干脆派人来向他汇报所谓的喜讯: “报~太傅,贼兵西营已破。” “报~,太傅,贼兵东营已破。” “贼兵南营已破。” 这袁术的中军大营居然就这样成为了董卓的指挥部! 胜肯定是已经大胜了,现在就看这所谓的大胜能到什么程度了。 “袁术和荀彧这两个贼子现在何处?可有人擒杀这两个贼头了么?” “不知荀彧去了何处,袁术似是逃了,但樊司马已经追敌而去。” “是么,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好命了,其实说真的,我还真有点希望他能够逃出生天呢,不管怎么说,老夫也是袁氏故吏。” 见麾下众人纷纷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低下了头去,董卓笑着道:“我都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了,还不能让老夫畅所欲言么?我听说壮节跟这个袁术的私交也是甚笃,若我所料不错,他也是希望此人能活下来的,呵呵,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吧,若是他真的能活下啦,我还真希望他能够因此战而吸取一些教训,好生成长一番,否则这天下,岂不是太过无趣了么?” 此时,樊稠所部实际上已经距离大营的这个方向越来越远了。 袁术那小子跑得实在是太快,一不留神便已经丢了,只得无助的到处乱问:“可看到了袁术?谁看到了袁术?” “往,往南边,汝南的方向去了。” “汝南?这是想要回家再卷土重来么?” 樊稠心思一转,便干脆调转了马头,朝着汝南的方向而去,丝毫不在意字已经离着两军大营越来越远了。 要知道,他樊稠出身是很低的,乃是董卓的部曲将,说白了就是董卓的私人奴隶,眼下董卓退休在即,他就算是再怎么粗豪,心里又怎么可能会没点什么想法呢。 他一个毫无根基之人,日后在朝中没有了董卓这个主人,他又将要何去何从?转过去给秦宜禄当部曲么? 他倒是乐意,但人家秦宜禄已经有玄牝义从了,他恐怕是终究融入不进去的,那就只能走正常朝臣的路子了,他也相信董卓一定会给他好好安顿,但偏偏他麾下的义从全是羌兵,加之身份低微,就算他再有本事,恐怕也混不进第一梯队,至少是很难做到两千石的位置的。 战局打成什么样对他来说其实无所谓,因为计算战功到时候他作为董卓部曲并不会单独计算,与其关心战局,那还莫不如孤注一掷,弄死袁术,至少能杨他自己的私人名声。 说白了,他有点想走吕布的路子,那吕布同样也是出身低微,但就因为武勇难挡,现如今人家不也成了一方诸侯,做到了地位仅次于大骠车卫之下的上将军了么? 他又不是没见过吕布,当初在并州的时候那吕布和秦宜禄两人的地位可都还远在他之下呢,武勇一道上,他自问还真不弱于他。 然后他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彻底脱离了大部队,干脆的朝着汝南追去,心想着,若是实在没追着袁术,他刘领着骑兵去把汝南的平舆,把袁氏的老家的乌堡给拆了。 而此时,樊稠所没看见的是,就在他转身离去的不远处的芦苇丛里,灰头土脸十足一副狼狈模样的袁术正用一双阴毒的眼睛在死死地看着他。 第220章 仁道与霸道 事实上袁术从来都没有逃过樊稠太远,刚才樊稠在大杀特杀的时候,袁术在惊慌失措之下一个不小心,居然从马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身边的护卫刚想要下马搀扶于他,谁料他却大呼一声:“都下来,都下来,把马都放了。” 一众护卫很快就明白了袁术的意思,然后纷纷有样学样,下了马躲藏了起来,没想到慌忙之间樊稠所部还真的没有发现他们,而且居然真的被引到汝南的方向去了。 见此,袁术才终于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这仅仅一战,就让他苦心经营的势力尽数除了去,将他打得居然如此狼狈,又忍不住由衷地感到心底凄凉不已了。 “哎~,到底是咱家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本以为无论是武勇,还是军略,说到底不过就是那么些东西,一人勇力再强也强不过十人,军略之道再如何的深奥,也终究不过是一些基础的阵型变换之术,本以为咱们这些人就算都是新兵,也至少有能与之一战的资格,直到此时才知,在那董卓面前,我等可笑就宛如稚童一般。董卓都尚且如此,那秦宜禄又是如何呢?” “大人莫要失措,我看……我看……我看大人您还是有着天命在身的。” “天命么?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也用不着如此,我还不至于只经此一败就失了斗志,关东底蕴胜关西百倍不止,一时的失利也算不得什么,昔日高祖与项羽相争,同样是屡战屡败,到最后不是也得了天下了么?有些东西以前不懂,但现在我却是已经懂了。” “《淮南子》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有此一败,固然是凄惨了一些,但能让我真正明白许多战场上的道理,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我这种出身的人,只要不是当场死了,机会总是还会有许多的。” 说罢,这袁术当即便带着一众溃卒一路逃回了阳翟,同时也不由得暗暗在心中祈祷,自己那个素来跟自己不和的兄长袁绍可以争气一点,可以在酸枣那边搞出点真正的大动静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否则,如果董卓携大胜之势再去攻打颍川,就颍川郡那个一马平川几乎毫无阻碍艰险可用的地理环境,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都是坚持不住了的。 一路上,袁术一边行进,一边收拢着残兵败卒,很快的队伍也变得越来越大,到了阳翟的时候差不多还真让他捡回来了近万兵士,而且董卓军也果然没有再派新的骑兵来追杀他们,不由得让他们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而等到他们回阳翟时看到荀彧早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城里,并且下令抽调全县刑徒、壮丁之流又重新整兵,俨然已经恢复了一定的根基的模样,不由得大为欢喜,袁术与荀彧两个人一时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然无语凝噎了。 “大人以为,今日之败居然败得如此之迅速,却又是因为什么?” “哎~,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无非是军队成军的还是太晚,各部兵马之间不甚熟悉,甚至各有体系罢了,说是一支军队,然而实际上却好似是无数支小军队捏合合成的似的,所以,才会被董卓一战而覆啊。” “大人所言甚是,这,便是咱们的死穴啊。” 说来,这其实也是历史上袁术的弱点,甚至再退一步说,整个三国历史上,除了曹操和刘备两个人之外,其余的所有诸侯都差不多都是这样,只是尤以袁术最甚罢了。 说白了袁术对他的部将是根本没有实际的掌控能力的,他现如今在颍川这般的模样,其实都已经比历史上要强得多得多了,历史上的袁术对自己部下的掌控力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手下的将领居然可以在战争期间和作为对手的吕布一块喝酒。 将心比心,客观站在他的角度去看的话,僭越称帝还真未必是因为心里没有b数,而是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对自己属下的掌控罢了。 事实上历史上袁术还真的是个好人,他在军需最为紧张,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仍然愿意用并不算多的军粮来进行赈灾安抚流民。 虽然不远处他的部队就在烧杀抢掠,恶事做尽,但这其实是因为他根本管不住他的部下而已。 客观来说历史上的袁绍也好袁术也好,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只要能统合了自身内部的力量,那恐怕至少单挑三个曹操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其实历史上的孙吴也有着类似的问题,说真的孙策也好孙权也好未必就比袁术更强,只不过是在刘备和曹操崛起的过程中,尤其是曹操在势力扩大的过程中其内耗也开始日益加剧,到最后曹魏集团都快把自己变成袁绍的模样了,内部势力乱得一塌糊涂,如此,才有的所谓三足鼎立罢了。 然而认识到了问题,不代表就能够解决问题,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发展的实在是都有一点太快了,所谓的上层路线就是如此,东汉的实际社会情况也是如此,只要是没有不惜推倒了重来的勇气,就只能沿着这条巨大的社会惯性一路走下去,再怎么惊才绝艳的人也不可能真的超脱社会的局限性。 “大人,要想与秦宜禄,董卓之流争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立军法,赏功罚过,小婿以为,此战这败最大的过错便是许褚,他本人败了也就罢了,居然还将本部兵马全部撤走,此人不杀,不足以明正典刑!” 这就纯是在推锅了,然而这个锅推得其实也是非常有道理的,说白了就是杀鸡儆猴。 说到底许褚搞的着一些小动作,并不是说真的就特别高明,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也正是因为许褚带头,其余的各部由豪强组成的兵马才会有样学样,遇到事情纷纷想着如何自保,否则应该就算是败,也不会败得这么惨才是。 如果说杀鸡儆猴的话,许褚也确实是非常合适的一只鸡,首先他名气很大,实力则是不小不大,而这个名气却并不是世家的名气,至少不是诗书传家,累世两千石。 剑术宗师的这个身份,其实在这个时代而言虽不能说是下九流,至少也是个粗鄙武夫 最主要的是,他其实是沛国豪强,而袁术目前的根基是颍川人和汝南人,这位沛国豪强实际上与袁术手下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牵扯。 也就是说杀了许褚既不会有太大的反弹,也还真能起到一点震慑效果。 “可是……杀许褚么?他毕竟是第一个追随于我的沛国豪强啊,况且……哎~,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主公?”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喏。” 袁术他纠结犹豫的理由也很简单,毕竟许褚明面上其实并没有真的犯什么太大的错,就是跟人家单挑,然后没打过跑了么,如果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杀人,震慑的效果是有了,但会不会显得他刻薄寡恩呢? 说白了,还是一个对手下势力要不要统合,捏合的一个问题。 对下面硬,说白了就是做汉武帝,甚至是秦始皇,秦宜禄所选择的明显就是这样一条道路,追求的是对手下势力的绝对掌控,如臂使指,所以他才会在眼下这么个节骨眼上跑到长安去亲自抓上计的工作。 这玩意其实有点法家思想的影子。 对下面软,追求的则是快速的跑马圈地,说白了就是奔着刘秀的那个路子去的,追求的是儒家思想中的仁,尤其是古文经学本就强调先家而后国,国家的存在本就应该为家族所服务。 袁家的根基就是儒学,尤其还是儒学中最为神神道道深刻难懂的《易》,他们的名声来源于此,甚至他们的全部也都是来源于此,就因为他们对下面比较宽松,所以下面的人才会更愿意团结在他们的周围,共同联合起来对抗那个要把所有人的乌堡给拆了,将世家大族连根拔起的秦宜禄。 这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如果袁术严苛的对待下面,甚至是仅仅因为一些小事就杀死许褚这样一个投靠了他的豪强,杀鸡儆猴的效果倒是能够达到,但是其他的人又会怎么想呢? 他当然已经明白了秦宜禄的强大,但如果他也和秦宜禄做同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比秦宜禄做得更好,既然在你的手下也是战战兢兢,那我何不干脆舍了你而去转投秦宜禄呢?人家好歹还代表着正统的朝廷呢。 这岂不是成了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么,袁术又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所以袁术虽然这一次被打得很惨,也确实已经开始吸取教训,但他所吸取的教训还真是远没有荀彧所想的那么极端。 他想的是如何在儒家,或者说宽仁的这个体系之内,如何考仁德二字,将所有的家族都拧成一股绳。 而且他还真的是已经有了一点点初步的想法。 见状,荀彧虽然嘴上称喏,却是也明白了袁术的想法,或是苦衷,也即是虽然这一仗已经败了,但至少袁术绝不会放弃所谓的仁德,至少是不会有太大的转变。 然而荀彧却认为,暴秦虽然无道且不能久持,但至少强盛不可撼动也是真的,他原先是对所谓的法家的东西没有一个特别具体的概念的,今天这一仗却是彻底把他给打醒了。 他已经认识到,今天这一仗他们所面对的甚至只是秦宜禄力量的冰山一角,秦宜禄真正所倚仗的兵马都还在关西屯田呢,等过个两年这些田都屯完了,那才是秦宜禄真正露出獠牙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天下人又要如何反抗于他? 然后荀彧在辗转反侧之际,终于明悟了,袁家根本靠不住,不管是袁术还是袁术,至多不过是苏秦之流罢了,一旦等秦宜禄腾出手来,底蕴再深,不能整合又有什么用,当年推崇儒学的六国联合不也被暴秦一一推翻了么? 如果有机会……或许,还真的应该良禽择木而栖。 只是如今这关东大地之上,除了二袁,还剩下了谁呢? ……………… 另一边,奔着汝南方向追逐而去的樊稠也遇上了大麻烦。一路杀散溃兵之后,终于遇到了第一个硬骨头,而且是怎么也啃不下来的那种。 之间前方阵列之内,一杆李字大旗之下,近万的袁军溃卒组成了一个简易的方阵,即使是以他麾下羌兵精锐,居然一时都找不到破绽,虽然也不是切不到阵脚,但每次阵脚被切都会很快的被补上,尤其是为首之人异常悍勇,往往亲自扛着盾牌大刀去补角,手起刀落只间总是能杀死数名骑卒。 “袁术军中除了许褚,居然还有如此勇猛善战这人么?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助纣为虐,追随反贼反抗朝廷?” 那人闻言也是一阵阵的苦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阁下便是樊稠将军吧?在下汝南李通,旧闻将军骁勇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非是在下甘心从贼,实是身为汝南人,身不由己罢了,樊将军还请宽饶则个,给我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然,为求活路,吾等也只好死拼到底了。” “李通?” 樊稠闻言笑了笑,心道此人与这袁术显然也并非是同心协力,否则如此精锐之兵卒,怎么破营之时没啥作为,反倒是到了汝南,却又这么能打了呢? 稍微想想其实就知道了,说来这李通还真不是什么豪强,相反,人家乃是游侠的出身,说白了就是和刘备那种人相差不多,越是乱世,往往也就越是这种人鱼跃龙门,乘风而起的时候。 当然,他的心肯定是没有刘备那么野的,争霸天下的想法他没有,但是霸占县城,收保护费,趁机做个小军阀的胆子他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汝南袁氏在汝南的影响力自不必说,各方势力基本上对袁术是传檄而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这个李通,更何况袁术本来就是中原一带的游侠头子,名望很足,但要说李通对袁术有什么忠心,那也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袁术的大营刚一破,李通立马就带着人跑了,他的阵型最严整,以至于伤亡也是最小,逃亡汝南的这一路上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收拢溃卒,反而一路逃跑一路壮大了起来,说不定这次回去之后,还能多吞一两个县城,完成一个小小的进化,也做个一方小诸侯呢? 一头撞上樊稠的精锐骑卒,李通本人也是懵逼,这不纯是倒霉催的么? 你们怎么往汝南这头追啊,去颍川啊! 然而樊稠也是有苦自知,他的兵马虽然精锐,但毕竟人少,关键都太宝贵,这可都是董卓的私兵,死一个就少一个,用来追杀袁术自然是值得的,但若说跟这地方上的军阀互相厮杀,哪怕折损一个,他都要心疼好半天。 董卓马上就要退了,他在朝中又毫无根基,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手下这支精锐羌兵,这要是拼没了拼残了,以后还如何混呢? 想来想去,樊稠微微沉吟片刻,索性道:“阁下既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愿归降朝廷?我自当上表太傅,为你请封,如何?” “若是如此,那当真是固所愿,不敢请尔了。” 第221章 谁人主凉州 就在那汜水关外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秦宜禄这头,却是终于已经离开了长安,继续一路向西,出了关中到了凉州的汉阳郡。 还真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总得来说董卓和司马防等人在关中四郡做得还算是差强人意,虽也杀了一些人,有些数据也确实都有不实,但大体都还算是情景之中,至少绝没有故意敷衍之事,最严重的情况也就是那个杜氏,也已经被他给灭了。 可怜的县令虽然被五马分尸的有点冤枉,但好歹震慑的效果是有了,自家的统治虽然维持了一个内部的高压,但老百姓分到了土地,屯田也没出什么问题,他的名声在屯户之中至少还是极好的,整个关中地区基本也没有流民,暂时来看自己的统治基础倒是也还行,应该至少没有内部倾覆的危险。 凉州的事情相对关中更加复杂一点,远远的还没到冀县的时候张杨就带着人出城五十里迎接。 “罪臣张杨,恭迎卫将军。” 身份不同,秦宜禄这会儿也开始乘坐车架了,闻言伸出了头去,看着张杨笑骂了一句道:“咱们俩之间整这么虚的事情干嘛?领着这么多人出城不冷么?上车烤烤火,有什么事儿车上聊。” “喏。” 然后张杨就上了车。 秦宜禄一时也是感触良多,看着这张杨似乎比当年分手之时愈发的沧桑了一些,心中叹息道:“一别数年,叔稚你辛苦了,先烤烤手,喝茶么?我给你煮一壶。” 张杨见状笑了笑,既然都上了车,也就不那么客气了,点点头道:“确实是一别多年,你好像变胖了不少,当年分手的时候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你能在这短短数年之内,做到如此地步啊。” “机缘巧合罢了,我运气好,家里都还好吧?” “自然都是好得很的,老有所养,少有所学,男子又都有出息,玄牝谷出去的女人最少也的嫁个大户人家,如今发展得很快,都快成了玄牝城了。” “你辛苦了啊,这么些年我不在,家里面方方面面的都是靠你。” “我也没什么好辛苦的,都知道我上面有你罩着,凉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又敢不给我几分薄面呢?对了,我现在也有儿子了,我媳妇上个月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嘿,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我得看看给孩子送个什么礼物,不介意的话我当他干爹?” “哈,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说罢,这兄弟二人索性谈天说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聊了好久之后,秦宜禄才开口道:“这几年确实是辛苦你了,我就是慢待了谁,也没有慢待你的道理,你想当个什么官?是留在凉州,还是进京帮我?” “帮?听你这意思,你莫非是更期望我进京?这倒是奇了,我还以为你会倾向于让我做凉州刺史,然后另外封个中两千石的虚职给我,让我帮你看顾着凉州之事呢,怎么,京城里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去帮你做的?” 张杨很诧异,真的挺诧异的,因为在他之前想来,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凉州初定,千头万绪,这边的情况比司隶地区要更加复杂得多,而他好歹也在凉州这边待了这么多年,又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凭他跟秦宜禄的关系由他来坐镇凉州无疑是最合适的,他若是走了,恐怕一时半刻秦宜禄还真找不着能替代他的人选,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相反,他一个从来没进过京城,尚书台之内连个认识的人恐怕都找不出来的家伙,人脉完全为零,又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嫡系兵马,他进京干啥去?对秦宜禄来说又能有什么用? 见状,秦宜禄也是苦笑不止,连连叹息道:“你还真是敏锐啊,说实在的我也是纠结,不管是京城还是凉州,都是很需要你的,哎~,说出来有些让人笑话了,但咱们兄弟之前我就直说了,你要是进京的话啊,我想让你帮我制衡……制衡我那媳妇。” “哦~” 这么一说,张杨还真是懂了。 张杨对他来说是兄弟,尤其是他本身没什么宗族势力,张杨这关系实际上与宗室已经没什么差别了,尤其是他这些年还管理玄牝谷,玄牝谷就是秦宜禄的家和最最信赖的势力,说白了,他倒是越来越像是实质上的宗正卿了。 没有家族依靠,身后没有一个强势的宗族,甚至连个亲近长辈都没有,这对秦宜禄来说固然也是好事,但肯定也不全是好事儿。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明眼人都不难看出秦宜禄现在已经朝着高祖刘邦那路子上走了,那杜萍岂不就成了吕后? 诸吕之祸毕竟不是什么很遥远的事情,此次度过田,唯一一个出了事儿的那户人家岂不正是姓杜? 秦与吕两个人都没有宗族之助,玄牝谷说是他们的靠山,但玄牝谷一来毕竟不是真正的家人,其内部也就没有森严的等级,更没人能在他们面前拿大辈,二来玄牝谷本质上就是个并北撤屯时撤出来的一群屯户,这里面真正的人才又能有所少?粗鄙武夫这四个字套上去问题其实不大的,那些已经开始读书明理的小孩子或许未来能顶大用,但至少十年八年之内秦宜禄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尽管说杜萍这人作为媳妇来说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在接人待物的时候表现得体,处事也是公正且公道,甚至特别的严于律己,努力学习,其儒学水平按照秦宜禄自己的评估,恐怕都已经不输一般孝廉,对法家墨家等思想也均有涉猎,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情也不做,贤良淑德这四个字是每一个都做得非常到位的。 但是啊,秦宜禄的身份毕竟还是太高了,一国之君固然是不好当,可难道一国之后就好当了么?尤其是在特么外戚势力最大,女人地位相对最高的汉朝,不是她不优秀,而是说要想做一个合格的开国之母的要求太特么的高了。 杜萍就算是一个九十分的好女人,但真要想做个特别好的国母,至少也得做到九十九分才行,说实在的这方面历史上唯一一个做得还行的也就是朱元璋的马皇后,长孙皇后在他看来做得也都只能算是一般。 试问刘邦那人就是再如何冷酷再如何无情,他跟吕雉这一对真正意义上的创业夫妻之间可能没点真感情么?只怕这份情谊未必就会比他和杜萍之间来得浅了,可是到最后不还是闹得一地鸡毛,甚至是天下都因为他们两口子打架而震动不已么? 杜萍那水平恐怕还不如吕雉呢,而且她这人什么都好,唯有一个缺点就是念旧情,尤其是对那些曾经在困苦中帮助过她的人是真的会心存感激。 这品质放到正常人媳妇身上是毫无疑问的优点,但放到秦宜禄这,这却就是缺点了,目前为止这事儿还不算太严重,但可以预见,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重。 这次自己为了上计的事儿杀了她堂兄,虽然以他对杜萍的了解未必会和自己闹,但她这个堂兄在他们家穷的时候至少借给过他们家钱,冬天里帮他们家砍过柴,夏天里帮他们家收过草,鬼知道她得哭成什么样子。 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这类问题只会越来越突出,不能总让秦宜禄来做这个恶人吧?他还是很爱自己老婆的,要是有朝一日这两口子之间真的闹得跟刘邦吕雉似的,那可就太难受了。 所以对玄牝谷的这些个老人,他现在急需一个能替自己唱黑脸,做恶人的人,来对抗杜萍这个白脸,然而也正因为玄牝谷的特殊性,那些个乡里乡亲都是他的家人,这个黑脸一般人还真唱不了,就是把贾诩派来,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砍了杜萍的堂哥,甚至他让张飞去杀人,这事儿张飞都跟着受气,杀得别别扭扭的。 那怎么办?他是真没有个能用的亲戚来干这个事儿,好像还真就只有张杨能做这个事儿,而且张杨和杜萍俩人之间的这个关系也是很好的,杜萍对张杨也是有着几分感激,有啥事儿应该也不至于撕破脸。 这也是他见张杨第一面第一件事就收了他那刚满月的儿子做义子的原因,就是为了告诉天下人这张杨是自己的家人,是比亲兄弟还要更亲的兄弟。 然而这对张杨来说恐怕就未必是什么好事了,一时间,张杨还真是不禁陷入了犹豫之中。 一来他如此一来就离开了凉州这个根基之地,洛阳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一些,二来他若是干了这个事儿,实权上来说恐怕是不大,恐怕是远不如掌管一州民政军事的凉州刺史的,三来,这毕竟是个唱黑脸的职位,谈不上是孤臣,但确实是有点像,可凭张杨的资历和关系他做鸡毛的孤臣? 更不必说,这活他要是接了,很有可能就会得罪杜萍了。 当年那些得罪吕雉的所谓开国老臣之中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要知道张杨这个人也是有但野心的,原本历史上毕竟当过太傅的人,虽然他这个太傅取巧了一点,水分大了一点,但好歹好歹也是这汉末三国的一方诸侯。 给他安排个类比宗正的活儿,那不也毕竟不是宗正么,再说宗正名义上是九卿之一不假,但也是九卿中实权最小的。 怎么算,他放弃凉州刺史这活儿来进京给秦宜禄当家务事,不管秦宜禄为此封他个什么虚职,实际上他也都是亏的。 因此张杨对此表示犹豫自然也是人之常情,秦宜禄也道:“此事还是要以你的想法为主,你若是愿意留在凉州,那就继续留在凉州,你若是愿意随我进京,那就随我进京。” 张杨想了想道:“非是我贪恋权势,事实上若是能进京,与你们亲近一些,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儿子和你儿子一同长大,对他来说无疑是更好的,只是凉州这边的情况确实是太复杂了,我若是进京,谁人能够替代我呢?” “叔稚可有人选推荐?” “贾诩是最合适的,可你舍得么?” “那必然是舍不得的,文和是宰相之才,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是打算让他做尚书令的,况且现在我身边人才太少,暂时还需要他来做我谋主,哎~,说真的,本来还想让你推荐几个秀才来给给我做谋主呢。” “韩遂,边章,或许也是合适的,然而你可放心?” “那必然也是不放心的,再说他们毕竟是刚投降,转身就给他们安置在凉州刺史的位置上,这叛乱算是平定了还是绥靖了?虽然我确实也有一些绥靖,但咱好歹也得要点脸啊。” “那,我这头肯定是没有合适的了,本来阎忠或许还算是合适,但你既然说富贵不能兼得,显然这安利号也要彻底剥离的,我若是走了,凉州安利这边就更离不开他了,你能允许他在做凉州刺史的同时还管着安利号么?” “确实是不合适,那京中官员之中你可有钟意之人?” “中意之人倒是没有,不过……你这次回京之后,董公怕不是就要退休了吧?” “对,这本就是心照不宣之事。” “董公退休之后是回陇西养老,还是留在京城养老?” “那还是要看他的想法的,不过我想,恐怕还是归乡更适合他吧。” “他若是回了陇西,也必然是一尊大人啊,这凉州……你有没有想过从他的旧部之中提拔人手?他退了,他的那些手下你总得好好安顿,我倒是觉得他那一系,挺合适的,也能让你表达一个合适的政治态度。” 秦宜禄却是不由得笑着道:“你这人啊,倒是也挺念旧情的。” “人啊,谁不念旧?我们毕竟跟你不同,想的东西用不着那么多,董公毕竟对咱们都是有恩情的人。” “是啊,董公毕竟对咱们有恩情,也罢,那就先看看他那仗打得如何吧。” 正说着,便又有义从禀报:“明公,前线军报,董公已大破袁术。” 第222章 意料之外的奇兵 “已经大破袁术了么?从战报上来看倒是不错,不过……留下来攻取颍川的还是牛辅么?” 说着,秦宜禄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个时候董卓如果全军出击顺势而下,是完全有能力将整个颍川,甚至是整个豫州都吞下来的。 不过显然现在董卓因为兵力过少的缘故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毕竟袁绍都已经会师于酸枣了,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万一大军深陷豫州战场上的泥潭,而导致酸枣战场失控,这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张杨见状好奇地问道:“壮节似乎是有些看不上那个牛辅?” 秦宜禄也毫不避讳的点头道:“董公毕竟是早年丧子,之后就一直将这牛辅当亲儿子了,然而叔稚你说,那时候的董公毕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一个甘心给他入赘的人,能是真正的人才么?再说咱们又不是不认识他,说来他还当过咱们的领导呢,哎~,回头你想个法子暗示一下,把他也当做老领导供起来,他要是懂事儿就跟董公一块退休吧。” 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很是有些头疼。 当然,更主要的是秦宜禄熟知历史,知道这牛辅将一盘好棋给下得是何等的臭不可闻,说实在的整个汉末三国如果要给各方诸侯弄一个草包排行榜的话,牛辅毫无疑问是绝对的第一。 历史上这货先是率领西凉主力去攻打白波结果反被白波给揍了,逼得董卓不得不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再后来董卓死后他本来是最有希望整合西凉军的,结果明明好好商量着就能办的事儿,他非得暗杀董卓的侄子董越,想吞并其兵马。 这女婿和侄子之间这么大的仇呢么?结果你杀就杀吧,居然连点基础的统帅能力,当天董越的部下就哗变了,这货在面对哗变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收拾细软跑路,据说是在翻墙逃跑的时候被手下给宰了,抢了他身上带的财物就跑了,这说明他连自己的亲信卫士都对他不忠。 要知道李傕郭汜张济贾诩这四个人可都是这牛辅的直属手下,他死之前这四位名声不显,他死之后这四位就全都是名将之姿了,要说这四个人绑一块打不过白波贼打死秦宜禄也不信,那自然就只能是因为将熊熊一窝了。 这样的玩意现在做个方面之帅全面负责豫州战事,秦宜禄一时也是头疼无比,但出于对董卓的体谅,人家毕竟是被自己逼得退休的老领导,好像还真没什么理由换了他,毕竟他草包的一面目前为止还并没有显露,太贸然的动手万一董卓多想就不好了,而且也显得不近人情。 “本次作战是由这个牛辅率领步兵么?打得都是还行,也算终归终于,虽然实际上的胜局是由董公亲自率领骑兵完成的,但报战功的时候却把这首功让给了这个女婿啊。” 张杨见状好奇地问:“董公去打袁绍去了么?说来我还真挺好奇,袁绍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感觉你好像并不是如何的关心他啊。” “袁绍么?老实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其实暂时来看,还没到正式和他交手的时候,他这人比袁术还是要厉害一些的,至少心里对自己有点b数,否则也不会聚兵于什么酸枣了。相比于他,我反而更关心咱们的老朋友曹孟德那边的情况。” “这是为何?他难道不也是反对朝廷的盟主么?”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准确来说他的目标并不是我,他只是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来统合关东诸侯,然后当他的盟主罢了,他这个人啊,我素来都是看不上的,处处学特么的刘秀,基本上刘秀干啥他干啥,因此他在战略上想干什么真的是一点都不难猜。” “你这是看不上他袁绍啊,还是看不上光武帝啊。” “都看不上呗,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才道:“酸枣那地方啊,位于兖州的陈留郡边上挨着司隶的地方,距离洛阳毕竟还远了一些,一时半刻的也谈不上是威胁中枢,别看我们俩在政见上更加的你死我活,实际上他却是连司隶的边都不敢沾惹,那大河之险与其说是在阻拦他,倒莫不如说是在阻我,此地临近乌巢、官渡,封丘、延津,我此前打黄巾的时候去过一次,这地方河网密布,又有大片沼泽,这哪里是要进攻,分明就是在拒河而守,只要是去过那边,又稍微懂一点军事的人都不难看出,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打仗的,至少不是为了大举进攻。” “不打仗么?我听说酸枣那边已经聚起了十万大军,各路诸侯了啊,如此的重兵屯集,岂不是空耗钱粮。” “就是在空耗钱粮,借着联盟之事,他想当这个盟主,待将来时机成熟之后,可能会扶保一个刘氏宗亲,也可能干脆就从盟主变成伪帝,这就是袁绍的目的,他可能压根就没想打我,再说他就是想打,可能也是有心无力。” “十万大军,有多少是冀州军?袁绍现在的根基在冀州,兖州现在名义上是曹操的地盘,但曹操实际控制的也就是泰山和鲁国两个郡,都在大东边,酸枣则是大西边,其余如鲍信、张藐之流,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惧。” 其实这跟原本历史上的十八路诸侯讨董也没差太多,政治目的也都类似,这些人压根就不是为打仗来的,至于说整日聚在一块吃吃喝喝,吃吃喝喝这个事儿本身就是个政治行动么,历史上也只有曹操显得跟个愣头青似的真的挥师西进去讨伐董卓,结果其他所有人都看着,让曹操被打得满头包回去。 不过原本历史上曹操的职位可是奋武将军,这特么其实是个特别尴尬的位置,首先他绝对不是小官,将军的职级其实还隐隐在太守之上的,就算这个袁绍封的将军不作数,人家原本也是堂堂校尉,和太守什么的都是平级。 然而中枢武职么,离了中枢其实反而没什么号召力,这个职位与其说是一路诸侯,倒不如说是袁绍手下的头号大将,说白了他这个进攻看起来更像是替袁绍去打的这一仗。 就是袁绍他本身想当盟主,但也确实是不好意思除了吃吃喝喝之外啥也不干,但又舍不得真派自己嫡系去打,可能他也没什么嫡系,曹操懂事儿就自己上一下意思一下呗,不排除青年时的曹操脑子发热,狂妄无知,或者脑子进水等可能性。 不过这个时空的曹操可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方诸侯,甚至是这天下除了二袁,二刘之外最大的第五大诸侯,名义上还得了个兖州牧这样一个牛哄哄的官职,不说与袁绍平起平坐也只是低了半头而已,是绝对的合作者而不是小弟,他还会傻了吧唧的做愣头青么? 秦宜禄还真有点期待。 “原来如此,想来这应该也是董公先打袁术,后打袁绍的原因吧,不过,若真是让袁绍安心在彼处搞串联,真把这个联盟定死了,只怕将来确实会成为心腹大患。” 秦宜禄点头道:“或许吧,只是我在司隶地区改革的动作太大,各地兵屯也更要紧一些,确实也是没有精力去对付他们,再说那地方沼泽密布也不适合做大型的决战,若是他一心想守,一时半刻的还真有点不好打,八成要陷入僵持吧。” 正说着话,却见又是一员义从纵马奔驰而来:“保~,卫将军,前线紧急军情,我军大胜。” 秦宜禄一愣:“不是已经报过一遍了么?我知道了啊,董公做得很好。” “卫将军,非是颍川的军情,是陈留的,河东太守关羽已于日前出武安,破邯郸城,断绝了酸枣联军之后路,请求援军。” 秦宜禄都懵了:“关……羽啊?他怎么卷进去的?他不是在跟着吕布打白波呢么?把袁绍的屁股给捅了?这仗怎么特么的打的这是?” 然后急忙结过了关羽的奏报去看,随即,便是一阵哭笑不得。 原来,这关羽和吕布分兵两路,共同相约在取白波之前先取太原和上党两个郡,还相约比试看谁速度更快。 结果吕布因为是直接北上走的路线,而且也是真的猛,居然直接舍了全军辎重,只带三天干粮,多骑能喝马奶的木马,直接从白波的重重敌围之中硬生生的杀穿了出去,直接就杀到了太原境内,一路锋锐无敌,把调度较慢没有统一指挥的白波军都给杀得傻了。 关羽走上党这条路自然就慢了一些么,就没有吕布快,而且吕布到了太原之后直接来到了王氏和郭氏两家摆出了自己并州牧的架势,并没有废太大的劲,这两家就至少表面归附,还各自派了族中子弟充军。 然后吕布就高高兴兴的留在并州当他的并州牧了,写了封信给关羽,说河东并不是并州,河东的事儿他就不管了,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得了,他会任命新的上党太守,让他不要在上党久待。 卸磨杀驴了属于是。 料来这信中应该是有些得意之色,反正是给这关羽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结果原路返回的时候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又正好赶上袁绍在酸枣会盟的消息被他给知道了,然后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就去打邯郸去了。 可能是这一手太骚,也可能是袁绍他确实是不太懂战略,对后方粮道什么的没太在意,也确实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支奇兵天降,邯郸,乃至整个赵国、魏郡一代并未布置太多兵马,两地太守也都跑去酸枣跟他会盟去了,居然还真让这关羽将邯郸一鼓而下了。 想了想,张杨忍不住哭笑不得地道:“他一个河东太守,打打上党倒是还说得过去,怎么还打赵国去了呢?这胆子也是真的大,河东的战事难道就不管不顾了么?此人本事确实是有,胆气也自不必说,但我看此人行事,似乎也着实是有些恃勇而骄。” 秦宜禄倒是也认可地点了点头道:“你没见过他,他这人确实是傲了一些,我看他之所以去打邯郸,倒是有八成是为了跟那吕布斗气,要证明自己武勇还在奉先之上了。” “此人武勇真的能与奉先相较么?当年的白狼山一战,我可是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英姿啊。” 秦宜禄点头:“确实是万人敌之才啊。” 随即愈发的哭笑不得了起来,这关羽做出了这样的事,以至于连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对他是赏还是罚了。 邯郸乃重镇,尤其是关羽手中率领的还是精锐骑卒,只要据城而守,四处出击,便可以很轻易的断绝袁绍的联盟军从冀州方向运来的粮草辎重,甚至是断绝袁绍回冀州的归路。 那袁绍就只能吃兖州的粮草了,也就是吃曹操的,可曹操的家底哪有袁绍那么厚,在秦宜禄的安排下老曹现在其实也是四处树敌,陶谦压根就没响应这袁氏的联盟,随时可能遵从朝廷的号召干他,老臣黄婉现在则是青州牧,这是秦宜禄自己封出去的官职,曹操想来也不可能不防,把粮食全都白送给袁绍他们吃,老曹他缺心眼了么? 更别说,陈留太守现在乃是他封出去的宗室刘焉,这帮乱臣贼子在陈留境内吃吃喝喝,刘焉可是还一直没有表态呢。 这关羽如此一搞,本来只能是僵持的棋局一下子就被他给盘活了,必是能怼得袁绍极其难受,仅仅是以此来看的话,那他毫无疑问是大功一件,就算是没有诏令擅自行事,似乎也顾不得了。 然而秦宜禄对他的安排岂能没有深意,他往邯郸这么一打,一时半会儿那河东的战场就肯定是顾不上了,虽然他和吕布俩人直插并州是一步妙棋,但这不代表河东就没战事了啊。 那秦宜禄就只能将河东战事托付给成廉了。 然而成廉是他给吕布安排的副手啊,这其中是不无钳制,监视之意的,如此一来,那吕布这个并州牧不就把成廉给甩开了么? 那吕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哎~,事已至此,这棋啊,也只能是这么下了,让董卓去支援他吧,既然有机会,那就务必把袁绍搞的这个联盟个打散了吧,告诉他守住邯郸,我算他有功,若是守不住,我撤他的职。” 第223章 傲气之人 事实上董卓收到消息的时间比秦宜禄还要更早一些,也根本用不着秦宜禄给他下什么命令,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决定全军掉头,只留下五千步卒给牛辅,自己带着其余兵马奔原武而去,而且直接给还在京师的麴义下令与他会师。 同时,董卓也派出了凉州大豪胡轸麾下,一员叫做华雄的勇猛小将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先行一步,赶赴乌巢一带与关羽本部进行策应。 这边倒是还需要说明一下的,要知道凉州所谓的大豪,和内地州郡所谓的豪强还真不是同一回事儿,因为凉州地区其实基本是没有人地矛盾的,土地有的是,而且半耕半牧的经济模式也并不适合搞庄园经济,本质上,其实这些个大豪都是军阀。 凉州军事化么,其实凉州地区的情况有些类似于晚晴民国时代的东北,同样也是由一部分在内郡活不下去的人“闯关西”,和一部分所谓的作奸犯科之辈发配流放之人组成,至于原本的凉州人,早就在持续百年的羌乱之中死得差不多了,没死的那些也都已经尽数迁离,就算是事后再迁回去,本质上和那些闯关西的人也没什么不同。 再加上这地方常年大小战争不断,此前一些年里又在这选拔六郡良家子,自然而然的老百姓就会抱团在一起自发的搞军事化训练,每一个成年男子拎出来都堪比关东地区所谓的精锐,那这每一个抱团的首领自然也就都是拥有丰富经验的将领和小军阀,这就是大豪。 其实是有点类似于闯关东中李幼斌那个角色的。 因此在秦宜禄在凉州地区的改革才能这么顺利,本质上来说他也并未触碰到哪个阶级的实际利益,相当于将这些地方性军阀正规化了而已,分别给了他们曲长、司马的职位而已,如果这两战能够立下功勋,说不定还能当上都尉甚至是校尉。 虽然关东那边都尉和校尉,甚至连中郎将都已经开始有了乱封的趋势,但那都不是朝廷认可的,本质上其实丫就是一群反贼在自娱自乐,你就是自封个车骑将军也都懒得理他们。 而这个华雄,便是胡轸这一个大豪手下兵马之中,最勇猛能打,也最出色的一员手下了,收到董卓的调令之后也不由得无比的兴奋。 独自领军啊! 虽说肯定还是要受关羽的节制,但只要此战打得不出现什么重大失误,事后至少也能给个军司马的位置吧? 更何况,关羽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知道此人乃是可以和上将军吕布相较量的万人敌之将,他华雄相比之下就有些土包子了,而且也没有过大兵团作战的相关经验。 凉州出来的武将都有这个特点,那就是小规模作战都极其精通,毕竟打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了,经验之丰富远不是所谓关东名将而已媲美,但一到了大规模作战的时候往往就抓瞎,也不太会搞一些战术配合,战略上更是普遍白痴,原本历史上董卓死了之后,其麾下所有的将领中除了贾诩和段煨之外其余人全都是搞笑选手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因为这帮人虽然天天打仗,但毕竟打仗的规模不大,也没什么大兵团作战的机会,换言之就是普遍擅长指挥个几千人甚至几百人的规模的军队,上万人的军队规模就不太擅长了,因此这华雄虽然听说关羽的年龄和自己也差不多,却也没什么嫉妒之情,反而只想着跟着他学习。 听说卫将军很看重关羽,那他反正也不是董卓的嫡系,而且还马上就要退休了,胡轸这个人吧,格局也就这样了,那如果这一战自己的表现能足够好,说不定就能被这关羽看重,转投入他这一边的阵营之中呢? 这么一想,华雄的心思就愈发的火热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华雄就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关羽有缘,直觉的告诉他跟着关府君会大有前途。 另一边关羽在成功攻破邯郸城之后,在下令招募郡卒,征辟刑徒组成步兵之后,第一时间想的还真不是给秦宜禄去汇报,而是迫不及待的给吕布写回信。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大概意思是:听说哥们你成功取了太原?我就不行了,也就是在回家的时候顺路攻下了邯郸,断绝袁绍粮道而已,你那头跟匈奴打的如何?真羡慕你能打匈奴和黑山贼啊,我就差的远了,只能打一打袁绍这种乱臣贼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一边写,他都一边忍不住的嘿嘿乐出了声来。 等到给吕布的信都写完了,这关羽这才有心思琢磨接下来打仗的问题。 “公明,梁道,你们以为,接下来咱们应该打哪理,怎么做呢?” 公明指的自然便是徐晃,徐公明,而梁道自然便是刚刚加冠不久,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贾逵了。 不得不说这关羽也确实称得上是慧眼识英才,河东郡那么多的郡吏之中偏偏就看上了贾逵这个小年轻的,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贾逵在有本事,家族有一定名气之余,还特么的特别穷。 关羽,乃至整个朝廷,现在都对那些家里穷的士人非常的有好感,相反,遇到一些家中豪富之辈,往往就要戴上有色眼镜了。 贾逵则果然是懂地里的,稍一琢磨,便开口道:“袁绍他不管是调兵也好,还是回援也好,必然是没有这么快的,因此短时间,至少是一个月以内咱们还可以放开手脚,多做一些事,若是……能够再进一步,南下将邺城也拿下来呢?此地距离邺城毕竟不远。” 关羽闻言也是暗暗点头,此时的邺城虽然还并不是袁绍的大本营但也毫无疑问是重镇中的重镇,而邯郸距离邺城至少直线距离上并不远,比之从酸枣到邺城反而还要更近一些。 虽有两条河流相阻,但现在正值东季,河水应该都是结冰了的,若是能找到一处水浅的地方,应该也能直接渡过去。 “邺县令审配,我记得好像还是昔日卫将军所举荐的呢。” 徐晃却道:“我倒是并不赞同攻打邺县,审配此人我也听说过一点,魏郡审氏是典型的世家豪族,家中也一样是颇有家资,就算他与卫将军之间有着些许恩义,时至今日,恐怕也未必不会反叛,说不定还会坚决死守,况且向南打的话给联军的压力就太大了,我总觉得咱们的对手不应该是整个联军,如此一来,岂不是反而让他们愈发的紧密抱团了么?” “嗯,公明说得也有道理,那你的意思,咱们莫非是打易阳?” “我听说,君侯您与刘司马麾下大将玄德公有这不浅的私交?” 关羽闻言捋须而笑道:“那是我的结拜兄长,曾经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大哥收留了我,庇护了我近十年之久。” “若是如此,君侯何不给玄德公书信一封,让他也领一路兵马,自涿郡南下呢?若是您二人一南一北,共扫河北全境,袁绍他还能这么安逸的在酸枣那边做他的盟主么?皇叔本就有都督六州内外诸军事之权责,这冀州本也是在其督军的范围之内,难道他不应该出这个兵么?更何况说,皇甫嵩现在可是渤海太守,虽说是刚刚上任还没有根基,但他以前可毕竟是做过冀州刺史,如今这个局势,若是真让他有了机会,难道他就真的愿意屈居于袁绍之下么?毕竟,他可是凉州人啊。” 关羽闻言也是点头,二者说得都有道理,但徐晃说得明显要更有大局观一点,因为本质上,秦宜禄现在就是已经放弃了关东地区在专心经营关西,那么最理想的情况自然就是让关东的这些诸侯们狗咬狗先互相打起来。 否则秦宜禄大肆的封赏了一大堆不是他嫡系的太守刺史州牧是图什么?把刘虞拉扯进来绝对是一步好棋。 当然,贾逵毕竟岁数还小,能说出奇袭邺城之事就也算是不错了。 然而贾逵闻言却是皱眉不止地道:“君侯,此事……干系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是否还是征询卫将军的意思,再做思量?咱们奇袭邯郸这事儿本身就没有任何的诏令,您身上的官职现在都还是河东太守,您就是一根钉子,现在也已经都钉上来了,至于其他,无论如何怎么看,好像也不应该由您来做主才是,就算是要邀请皇叔,是不是也应该由董公出面更合适一些呢?您也说了玄德公是您的兄长,但他现在毕竟是皇叔的人,而皇叔的政治立场也确实是模糊得很呢,所谓各为其主,您直接给他写信,是否不太合适呢?私谊是私谊,公事是公事啊,再者若是刘皇叔以六州都督之权若是直接给您下令让您听他的指挥,又该如何是好?” 关羽闻言不为所动地道:“无妨,卫将军你们不了解,非是那小气没有度量之人,况且兵贵神速,时间宝贵啊,难道要将这时间和心思都放在这无用之事上么?我了解卫将军,只要是对的事,他一定不会反对,出了什么事,便由我一人承担便是。” 见状,贾逵却是自心里一阵腹诽。 人家有没有度量,有没有气度是人家的事,他也相信卫将军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人,然而你自己做事漂不漂亮,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能说卫将军不会因此而介怀,就说明此事就是对的吧?就算是卫将军不甚在意,董公又是否会在意呢?其他人又是否会在意呢? 再说你怎么就能确定卫将军字此事上没有什么深意呢?你一个刚上去的河东太守,本质上就是一别部的将军而已,好好操心你战术上的事儿就得了,这战略上的事情你就算是掺和了,难道不应该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么? 再者要是说一句不太尊敬的话的话,你关于难道跟卫将军真的就很熟么?你是玄牝义从出身么?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是人家卫将军的嫡系呢? 那刘备既然曾经是你大哥,这个时候避险都还来不及呢啊,他背后毕竟是皇叔刘虞。 然而这些话,贾逵肯定是不可能直接跟关羽去说的,毕竟,他跟关羽也谈不上熟。 “那君侯,咱们是往南打,还是往北打?” “这样,梁道你来率领本地郡卒在邯郸驻守,同时以朝廷命令书于赵国、巨鹿、魏郡三郡的诸县,让他们募兵过来受你听用,共诛国贼。” “公明,你带大部兵马南下做出围攻邺城之姿态,多带一些辅兵虚张声势,若是那审配识趣,愿意献城而降,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他不负隅顽抗据坚城而守,则围而不攻,以乱袁绍军心。” “至于我,则率领一千骑兵北上,断绝常山、中山等地粮道,与我家兄长相互呼应。” “…………” “…………” 徐晃和贾逵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一共就这么点人手,都插到人家大后方来了,居然还要兵分三路? 再说你就那么肯定刘虞会派人来配合你么? 这军令当真是满满的都是槽点,可有心劝谏吧,这关羽又明显是心意已决,真不知该说他是狂妄自大,还是艺高人胆大了。 当然,关羽奇袭邯郸之事,其影响自然不止是断绝袁绍后路这么简单,此事所造成的政治影响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毕竟邯郸是赵国的治所。 毕竟关羽代表着朝廷,而事实上尽管袁绍已经和反贼没什么两样,但他打出来的旗号依旧是诛宦,朝廷这两个字依然有着无与伦比的政治号召力,打下了赵国的治所邯郸,自然也可以向赵国其他的县去下命令,那其他的县令县长们听还是不听呢? 根本用不着刘虞先做表态,被任命为渤海太守的皇甫嵩就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拿着前线的军情急报看了又看,想了又想,那一双眉毛拧在一块就没有松开过。 “诸位,我这有两封诏令,一封是袁绍发给我的,要咱们去酸枣与他会盟,一封是朝廷的尚书台调令,让咱们起兵平叛,现在关羽已取了赵国,再想坐山观虎斗,恐怕是已经不太合适了,你们说说,我到底应该听谁的呢?” 第224章 袁刘争霸 说实在话,要说皇甫嵩没有一点后悔的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他本是关西的将,甚至在整个关西其地位都还是比较高的,如果当初他的政治态度坚定一些,料来无论如何,现在他在朝廷那边地位也不会在董卓之下,说不定已经是荣归故里,安心养老了。 如果当时,阎忠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严辞拒绝,会不会……如今这天下坐上那卫将军位置上的会是自己? 然而时也命也,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为时已晚了,当年他毕竟干的是冀州刺史的活儿,而冀州这地方袁氏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他也不得不对那些关东人表现得顺从一些。 结果阴差阳错,反倒是袁绍后来做了这冀州牧。 事实上当初袁绍来冀州的时候,皇甫嵩本就是可以杀死袁绍的,那时候袁绍可是一光杆司令。 更何况那个时候袁绍手里的任命根本就是假的,他完全都可以不认,若是那时候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将其杀了,把他的人头送给秦宜禄当个礼物,则必然会受到秦宜禄的重赏,自己必然也能恢复关西一脉柱石大将的身份。 奈何他终究是不敢啊。 冀州这边世家大族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说到底这到底不是个职业士兵的时代,他害怕杀死袁绍之后他自己也坐不稳这冀州刺史的位置,分分钟就会被人给推翻,比如中山的张纯,就素来不服他。 再者他和其他的关西将领也确实是不太一样,他是有家学渊源的,素来跟关东一脉的世家大族们关系也挺好的。 他其实并不看好这秦宜禄与袁氏之间相争,或者说就算是袁氏死绝,也必是会有其他人接手的,因为自光武开国至今,实际上不管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都早已经转移到了关东这边,话语权也一直在关东这边,今文经学即使有着官方太学的背书依旧逐渐走向没落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宜禄依靠关西,或许暂时非常强势,但终究也必只是一时强势,他也得为子孙后代去考虑不是? 再说退一万步来说,他也确实是不乐意在秦宜禄手底下办事儿,别扭,当年秦宜禄还在他手底下干过事儿呢,而且他们俩关系也一直都处得磕磕绊绊的。 如此种种,因缘际会,稀里糊涂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当初他放弃冀州兵权将其交给了袁绍,其实也是有两不相帮的意思,他自己干脆灰溜溜地回京了,当时想着自己能得个闲职养老也不错。 哪知这秦宜禄居然又一脚把自己给踢回来了! 而现在关羽直插邯郸,皇甫嵩哪里还能不明白,如今天下两分,已经是非此即彼,要么起兵去打关羽,要么起兵去打袁绍,几乎没有中立的可能了。 可这队,可怎么站啊。 皇甫郦道:“父亲,孩儿以为,咱们家终究还是关西将门,您在关东,再怎么做,他们也只会拿咱们当个外人,咱们家的全部根基都在关西,在凉州,难道他日咱们还要与凉州将士对垒沙场么?这岂不是笑话?” 皇甫嵩闻言瞥了一眼儿子,也直截了当地道:“你以为我现在如履薄冰的走钢丝是为谁呢?整个关西加一块,也才三四百万的在籍人口,而关东,仅咱们现在所在的渤海郡人口就超过两百万,谁能说得好他秦宜禄到底是一时强横,还是一世强横呢?谁知道这以后,谁才是乱臣贼子呢?” “父亲大人的顾虑孩儿自然明白,父亲想的是,若将来袁氏,或者其他的关东人取了天下,咱们家能依旧做个关西世族,然而现下时局恐怕已经没有咱们两头下注的余地了吧?您要是响应袁绍,他日卫将军得了天下,这天下之大可就没咱们的容身之地了,我感觉以卫将军之能,就算是最终不能尽取天下,守住汜水关,二分天下总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哎~当真是,一点路都没有了么?咱们现在毕竟人在关东,在渤海,说是太守,但下面各县明显也更愿意听袁绍的,若是当真起兵讨袁,说不得咱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人造反把咱们的家给占了啊。河间、清河、安平也都是袁绍的人,卫将军他要清查田亩,还要严抓上计,他的路,早就都已经走得绝了,关东这地方,谁跟他沾边,只怕谁就是必死之局啊。” “未必。” 说话之人乃是曾经的巨鹿太守郭典,这货也是倒霉,因为他是关西人,所以在袁绍坐稳冀州牧位置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把他给踢下来换上自己人,他也同样是不敢反抗,与这皇甫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因此现在在这皇甫嵩的身边做了个主簿,可以说是惨极了。 皇甫郦诧异道:“郭叔叔难道还有什么高见么?” “谈不上什么高见,非此即彼是肯定的了,只是我以为未必就是非秦即袁,这天下,其实还有另一股势力。” “你是说……刘?” “正是,此乃卫将军的阳谋,他大肆的任免刘氏宗亲,为的岂不就正是拖袁氏的后腿?袁氏势大,且卫将军之政在关东不得人心,然而我等纠结两难之人,若是实在不想与卫将军为敌,或许依托于皇亲诸侯,也是没的说的。” “幽州牧刘虞,青州牧刘焉?” “正是。皇甫兄,天下分崩,吾等忠贞之士,扶保皇亲诸侯稳住一方,这总是没有错的吧?他们又不主张分田地清人口,又有朝廷的正式任免,甚至于如刘焉之流,本就是世族领袖之一,不管对卫将军来说,还是对关东士族来说,这应该都是自己人吧?” “将军,我以为眼下确实是不可再首鼠两端,眼下局面,吾等身在关东,响应卫将军未免太过不智,所以我以为,眼下应该是非袁即刘的局面才是啊。” 皇甫嵩闻言,却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郭兄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只是不知,这刘幽州和刘青州如今又是个什么想法,这仗打成现在这个样,也始终不见他们有所动作。” “将军不妨再稍微等等,前些时日张温不是空降到了平原做平原相了么?将军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代您去平原一行,与张温结成盟约,守望相助。” 张温是秦宜禄踢出来的平原相,而且此人乃是阉宦一党,是曹操他爷爷曹腾所举,非是那种正统的名士,但他又毕竟做过三公,因此还颇有一些名望。 说白了这还是一个同病相怜的么,袁绍打的就是诛宦的旗号,而张温这种人毕竟和宦官们牵扯得太深了,否则也不可能在灵帝时代当上三公,让他去投靠袁绍,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 摆在张温面前的要么就是投奔曹操,虽说是还差着点辈分,但也不算丢人,但曹操肯不肯接纳他都是个问题,谁不知道曹操是诛宦小先锋呢?况且曹操和袁绍的关系……现在也不太好说。 那么摆在张温面前,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投靠青州牧的刘焉了啊,而且名正言顺,不论是袁绍还是秦宜禄都说不出他什么来。 至于说刘焉,他要是不想当个诸侯王才有鬼了呢。 这些本来就都是秦宜禄给袁绍埋得雷,他是最希望关东那头从二袁争霸,变成刘袁相争的人,毕竟政治这东西是有惯性的,而诸侯王的这个概念其实也并没消失多少年,顺带一提,解决诸侯王问题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推恩令,那东西其实真没多大作用,有些被过于夸大了。 对于任何一个刘氏诸侯来说,这天下最最理想的格局,自然似乎秦宜禄把持朝廷和整个司隶,然后由他们占据关东各做诸侯王,维持汉室这样一个既不彻底衰败也不彻底中兴的死样子。 这对秦宜禄来说至少暂时也是有利的。 袁绍他想做刘秀,想统合关东,那自然也就跟这些诸侯王们的根本利益相反了么。 同样的道理,自然也包括了刘虞。 刘备在收到关羽的信件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刘虞,开心得不得了:“明公,此乃是天助主公啊,袁绍现在本人在酸枣会盟,我那二弟既已经堵住了他的后路,料来他一时半刻必然无法赶回,二弟也必然还要策应咱们,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刘虞自然也是大喜,正欲点头,却见公孙瓒大声反对道:“此举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皇叔,秦宜禄名托汉相,实为汉贼,袁冀州号召天下英雄共结盟约讨贼除奸,实乃天下义之所在,当此关键时刻,不尽起兵马追随于他便已是大大的不该了,若是反而偷袭袁公后路,岂不是要为天下人所不齿么?” “荒谬!” 不等刘虞说话,刘备就已经拍案而起,怒视着自己的老同学道:“汉相就是汉相,何来汉贼之说?分明是袁绍狼子野心,名为讨贼,实为了令立朝廷,我看,他才是天下最大的大反贼!” “放屁,秦宜禄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况且废立天子,不是反贼是什么?” “废立天子者董卓也,与卫将军又有何干,况且这毕竟是太后首肯之事,退一万步来说也是天家家事,与袁绍一个外人又有何干,至于说倒行逆施,难道重视上计就是倒行逆施么?还是说清查田亩人口就是倒行逆施?公孙瓒,我知你公孙氏乃辽东累世两千石的豪族,难道你要为你一家之利,就要逼迫明公跟你一起做那不忠不义不孝的反贼么!” “大耳贼,安敢辱我!” “公孙瓒,你欺人太甚!” 说着,这俩人当着刘虞的面就拔出了刀子,看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当面决斗,分个生死的模样。 刘虞忍不住拍了桌子道:“你二人差不多行了,议事呢,都给我好好说话!伯圭,你冷静一点,玄德他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况且不管怎么说,当今天子还姓刘吧?我身为大汉宗亲,哪有从贼的道理?” “呵呵,当今天子到底姓不姓刘,恐怕只有太后和秦宜禄本人知晓了。” “捕风捉影之事,难等大雅之堂,难道你还相信这市井流言的这一套么?我觉得玄德说得有道理,伯圭啊,你想想,幽州贫苦,历年以来一直都是要受青、冀两州供养的,然而如今袁绍反叛,朝廷失能,若是不趁机取了中山等冀北诸郡,我又何以养兵,何以养军呢?” “哼,养兵?只怕皇叔是想要养寇吧?尽取中国之财,供养的难道不是乌恒、鲜卑么?” “放肆!公孙瓒你过分了!” “大是大非面前,瓒,也只好僭越了。” “公孙瓒你要造反么?” “到底是谁在造反?!” 说着,这刘备和公孙瓒两个人又再一次的吹胡子瞪眼睛起来了。 说白了这也一直是这幽州的矛盾所在,说白了,乌桓造反是因为朝廷欠了他们钱,平定黄巾的时候人家乌桓是出了力的,作为冀州方面节帅的卢植最大的倚仗就是乌桓兵,于情于理大汉在事后都应该给人家赏赐,那你不给,还让人家看到你的虚弱,那人家能不反么。 刘虞的态度就是乖乖付钱么,暂时没钱就打欠条呗,所以他摆出一副非常廉洁的模样,穿打补丁的衣服,说白了就是做个姿态,然后每年节衣缩食的给点。 公孙瓒是本地的实力派,辽东公孙氏有好几支,每一支都是累世两千石,而且辽西那边公孙家的势力也很大,公孙瓒本人又能打,本地豪族自然也就都以公孙瓒为马首是瞻。 那刘虞这么搞,那些本地豪族自然就不爽的么,说实在的他们巴不得乌恒年年造反年年闹呢,这乌桓越闹,百姓越是流离失所,就越是需要他们这些豪族庇护,就越是容易卖身为奴,或是沦为他们的佃户,租客,和乌恒打一打仗,还能抢夺乌桓的人口,牛羊,双赢。 因此他跟刘虞的矛盾是根本性的,本就是很难缓和的,在他们看来,刘虞就是在割他们这些豪族的肉,在喂乌桓人的肚子,这不是汉奸么?他刘虞给乌桓人的钱是哪来的?还不是从他们这些豪强手里刮出来的么。 本来这矛盾就不小,结果你现在居然还要打袁绍支援秦宜禄?怎么的,以后是不是还要学秦宜禄清查田亩? 至于刘备,这就是刘虞的狗而已。 “明公,我的态度放在这,我不同意,说破大天来我也不同意,你也休想调我一兵一卒!” 第225章 大争之世 府衙之内,公孙瓒负气而走,只留下刘虞和刘备两个人面面相觑,却又都愈发的愁苦。 “玄德啊,我也知道这是大好机会,然而公孙瓒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咱们徒之奈何?” “大人,下人倒是以为,公孙瓒越是坚决,咱们这事还就越是非做不可了。” “怎么说?” “大人您才是幽州牧,若是此次您妥协了,莫非以后您也想当这本地豪族的傀儡么?再说如此天赐良机咱们若是错过,以后永远也别想打出去了,正如您此前所言,幽州贫苦,若无冀青两州输血,恐怕很难维持得住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小人听说公孙瓒与袁绍一直走得都是极近的,此次袁绍以诛宦之名组织会盟,若是让他成功了,我看他攻破洛阳的本事没有,但借盟主之名行事号令天下的胆子却一定是有的,到时候大人您难道要对他俯首称臣么?若是他领兵攻打幽州,公孙瓒变生肘腋,您又如何能挡呢?” 公孙瓒不在此处,刘虞也终于能跟刘备说起了心里话,道:“新皇登基,有谣言说是卫将军与太后偷情所出,你怎么看,信么?” “大人您相信么?” “信与不信,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卫将军终究是借了中枢,借了尚书台的势才手握天下权柄,说破大天,也不过是梁冀之流,最主要是他根基浅薄,并没有足够的门生故吏,他想维持权柄,至少短时间内绝不可能代汉自立,若是那小皇帝真是他儿子,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稀里糊涂的认下此事,将来这皇帝就不换了呢?” “相反,若是袁绍得势,则汉室江山,恐怕就真成了一块破抹布了,天下若是姓了袁,咱们可就都成了前朝余孽了。” “秦宜禄这一手使的是阳谋啊,小皇帝不论是不是他的种,只要他还是姓刘,其实咱们就压根没得选,汉室四百年积威,却是全让他使在咱们的身上了。” 刘备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激动不已,隐隐的双手都在颤抖。 因为刘虞刚刚说话一直用的都是一个咱字,这说明什么?说明了他已经承认了刘备的皇亲身份了啊。 中山靖王之后,这是比刘表和刘焉那种都更扯淡得多的所谓宗亲,其实纯粹就是可以是,也可以不是,此前这么长时间其实刘虞也是模糊他这一层身份的,那此时他这么说话,岂不是开始个自己背书了么? 有了刘虞的承认和背书,或许用不了多久,天下人见了自己之后也要恭敬的称上一声皇叔了。 就听刘虞继续侃侃而谈道:“此次关羽来信,确实是天赐良机,我也早已经是心意已决,公孙瓒同不同意都会派你去,不过你走的时候,把和儿也带上。” “大公子?” “论起来,你也是他的叔,这一次你带带他,教授他军略,处事之道,正好让他有个能够学习,和开拓眼界的机会,若是……若是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了,你来扶保他继承幽州,杀公孙瓒给我报仇吧。” “大人?这……何至于此啊,公孙瓒他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我虽然与他认识时间不长,却也知道他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你跟他曾有同学之谊,难道还看不透么?” 刘备闻言沉默,道:“可以让鲜于辅领渔阳、上谷兵马护卫大人。” “不,上谷、渔阳兵马都由你带走,既已经决定要做了,就不能失了气魄,总不能做大事而惜身,徒惹天下英雄嗤笑,以防万一罢了。” “喏。” 上谷、渔阳两郡便是刘虞的根基所在了,因为这两个地方接受了大量来自冀、青两州的难民,刘虞将这些难民们统一起来在两郡开垦荒地进行耕作,又从其中招募兵卒,这便是刘虞面对公孙瓒这种地头蛇真正的底气。 事实上三国时期的几个刘姓诸侯都差不多,都是借流民之力站稳跟脚的,刘虞在上谷养冀州的流民,刘表在襄阳养南阳的流民,历史上刘焉在绵阳养关中的流民,中原越乱,流民越多,他们就越强势,统治越稳定,反之中原越是安定,流民越是稀少,他们就越是会受到本地世族豪强的掣肘。 只不过刘虞相比之下除了流民之外还多了乌桓作为助力,因此有些特殊罢了。 换言之这上谷、渔阳两地的兵马若是给刘备带走,刘虞就成了光杆司令了,附近的乌恒虽然都表示愿意听从刘虞调遣,至少相比公孙瓒那种动辄讲究胡汉之别,主张将乌恒人都杀光的段颎一样的杀才,他们对刘虞肯定是称得上忠心耿耿的,但毕竟那算是外军了,调动起来殊为不便。、 等刘备走了之后,公孙瓒若是乐意,是真的有可能率领辽西兵马直接攻破涿郡,弄死刘虞的,而且以刘备对公孙瓒的了解这事儿他这个老同学还真的干得出来。 然而既然这刘虞都已经这么说了,刘备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推脱,隐隐约约之际他也已经察觉到了,恐怕这天下,已经又变成了大争之世,不是说不争不抢就能够安生得下来的。 ……………… 兖州,泰山郡。 最近正志得意满的朝廷兖州牧曹操正在池塘喂鱼,只见一把鱼食撒了下去,数百条鱼汇聚成了一个漩涡正在拼命争抢,唯有其中最肥,最大的一条,凭借体型优势毫不客气的挤在了最佳的位置上,任凭身边的鱼群如何拥挤,它都纹丝不动,只是机械地张了张嘴巴,便将最多的鱼食全部吃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就见其主簿陈宫迈着小碎步赶来,递上帖子道:“明公,袁车骑又来催粮草了。” 曹操闻言瞥了一眼,根本连接都懒得接,依旧自顾自地投喂鱼食道:“公抬你看,那条胖胖的大鱼长得像不像是袁绍?” 陈宫闻言,笑而不语,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道:“明公,袁车骑处似乎兵力有些吃紧,据说董卓派了一个叫华雄的人过去,很是有些勇猛,以乌巢泽一代为根基,四处抢掠咱们输送过去的兵粮,您看是不是咱们增派一支兵马,去会一会这个华雄?” 曹操闻言笑了笑,然后猛得将手中鱼食连着碗也扔了进去,任凭池塘中的鱼儿愈发疯狂的争抢,然后又不禁哈哈大笑: “你看,这些鱼明明都已经吃饱了,面对食物,却还是争抢得如此疯狂,多有意思?” 陈宫闻言,微微沉默,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父亲他,还是不肯去徐州上任么?” 陈宫闻言愈发的苦笑道:“秦宜禄玩的这一手是地道阳谋,老太尉若是真上了任,恐怕要为陶谦所忌。” “也罢,父亲是年龄大了啊,故而少了些雄心壮志,他既不愿,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逼他太甚,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不孝呢,那么好的地方,白白便宜了那个丹阳匹夫。” 曹操当然也看得明白这秦宜禄玩的是一手阳谋,是希望自己跟陶谦打起来,但是那又如何呢?打就是了啊,自己怕他么? 自己老爹好歹也是当过太尉的人,若是带三千兵马进入徐州,谁敢不服?陶谦若是敢率兵反抗,当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手里没有援军么? 诏书下来的时候曹操都乐疯了,心里简直是谢秦宜禄八辈祖宗。 可惜啊,可惜,谁曾想居然是自家老爹掉了链子呢? “陶谦的背后毕竟还有个朱儁,眼下咱们关东一系与关西一系已经是全面开战之局,这江南派,能不惹,自然还是不惹为好。” “公台你当真以为,这世间还存在什么关东派系么?你觉得卫将军能够窃局天子权柄,靠得当真是关西派?那他为何还要清查田亩人口,自断自己的臂膀呢?江南派?哪还有什么江南派了啊,他陶谦凭什么要对朱儁就忠心耿耿呢?大争之世啊,眼下这天下还没有大乱,不过是因为还有些许惯性罢了。” 陈宫愈发的一头雾水,他有点明白曹操在跟他说的绝对不只是派不派援军的事儿,但是又想不明吧这曹操到底想要干啥。 大争之世又能如何?就算是想要争霸天下,不还是需要获得世家豪强的支持么?那难道不应该在次战之中有所表现么? 毕竟这关东天下,诛宦讨董已经是毫无疑问最大的政治正确了呀。 “你觉得壮节为什么在如此紧迫的时局之下却居然干醋离开了洛阳?” “不是说,是因为他重视上计工作,要亲自视察么?” “固然是如此啊,但是另一方面,恐怕未尝不是为了给咱们这些关东诸侯减轻一点压力,他是在告诉天下人,他现在的精力都在关西,至少数年之内不用担心他兵出汜水关,扫荡天下群雄了。” “而他仅仅只是派了董卓留守,说破大天也不过是四五万的兵马而已,咱们这所谓群雄就已经拿他无可奈何了,甚至看现在这趋势,说不得这袁绍在袁术之后也是要败的,那你说,本初他还凭什么号令群雄呢?” 陈宫想了想道:“可是他毕竟是天下楷模,士族领袖啊,关东盟主啊。” “哈,大家给他面子才叫他一声盟主,不给他面子,谁都能叫他入土。” “…………” “破关已是无望,这时候再给本初送粮草,那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我既是兖州牧,又怎么会期望他一直占着我的陈留郡呢?” “明公的意思是,不理会袁车骑了?可您就不怕……不怕……” “怕天下人嗤笑,怕失去天下民心,怕兖州地区的世家豪强对我离心离德?” 陈宫闻言闭嘴,表示默认。 “怕啊,我当然怕了,所以公台,想个法子,造一些流言出来,就说刘焉意图响应壮节之号召,意欲起兵讨伐本初。” “啊?” “然后传我命令,尽点郡中兵马,先下手为强,准备,征讨济南。” “…………” “跟袁本初说一下,非是我不愿助他,实在是强敌临境,无暇他顾,你就跟他说,咱们已查明皇甫嵩和张温已经暗结同盟,正要合兵攻打清河,我这是在替他围魏救赵。” “……………” 陈宫有些不能理解,但他觉得大受震撼。 “明公是想要趁机取青州么?可是青州那个地方……那地方……” “怎么?” “我听说青州黄巾余孽十分的猖獗,已是遍地盗匪,处处狼烟,刘焉这州牧实则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哈哈哈,这不正说明此处乃是一绝佳的好地方,是王霸之基么?青州的黄巾一直以来就从来没有剿灭过,肆虐多年,所谓的盗匪遍地,不是正说明此处没有世族豪强么?都让这些盗匪给杀完了,这岂不是,跟凉州颇有几分相似了么?” 陈宫闻言精神一震,惊骇道:“明公要效仿卫将军,与天下有识之士为敌么?” 曹操叹息道:“我啊,跟壮节其实挺熟悉的,你应该知道吧?说来我们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魄力了,当年他区区一个在逃之人,只有一千人玄牝义从在手,面对李文秀数万大军,依旧是怡然不惧,其气魄气度,今时想来也依旧是震撼莫名啊,但老实说,真让我向他学习,我也做不到,也没有必要,我毕竟也算是累世两千石吧?只是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为了争天下也好,只是为了自保也罢,总得有一支完全忠诚于我,可以让我如臂使指的私军吧?否则我这心里头,不踏实啊。” 陈宫闻言,愈发的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涩声问道:“那皇甫嵩与张温,未必不会真结盟。” “结盟了,岂不是更好?皇甫嵩的旧部好多都是凉州人,凉州人善战啊,可是我好歹,也是做过凉州刺史的不是?” “喏,如此,臣下明白了。” 心头却是忍不住暗暗的琢磨,自家的这个明公,其野心,恐怕远不止一方诸侯啊。 第226章 刘备,曹操,秦宜禄 “打起来了?” 远在凉州的秦宜禄颇为震惊地接过所谓的前线奏报,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在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怎么说?” “刘虞派刘备出兵了,皇甫嵩和刘焉会盟了,曹操对刘焉动手了,估摸着袁绍现在,应该已经要懵逼了吧?” “哦?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如此说来,这关云长的这一招居然还是个妙手,一下就把整个关东的棋局给盘活了。” “确实,我虽然早料到关东会打,但他们比我想象中打得还早了一点,告诉董公,可以让他悠着点打,这个时候就不要给他们太大压力了。” 说着又忍不住笑着道:“目前打起来的都还只是大诸侯,你看着,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些个小诸侯也要互相打起来了,这就是东汉朝廷百余年来地方朝廷独立化的弊端啊。” 张杨也笑着道:“壮节说的是啊,既然州牧不听朝廷的命令,太守又凭什么要听州牧的命令?既然太守不听州牧的命令,县令又凭什么要听太守的命令?一直到最后,豪强凭什么就要听县令的命令呢?乱世真的要来了,所谓有兵就是草头王,我想现在袁绍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秦宜禄却是在笑过之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天下大乱,最苦的恐怕还是百姓啊,曹操和刘备这一手算是彻底揭开了这动乱的大幕,接下来这关东的百姓,恐怕是不太好过了。” 下首的张梁闻言则是笑着道:“卫将军心怀仁德,是万民这服啊,然而说到底这天下大乱也非是您一力挑拨,实乃是汉庭腐朽不已,已非人力所能挽回,正所谓大乱之后,方有大治,如果这一场天下大乱,能砸碎这天下豪强大户的高大门楣,换天下黔首百姓一个公平,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秦宜禄闻言却是苦着脸指责道:“这种宏观叙事,我是不太喜欢的,颇有一种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的那个味儿了,我当然知道天下大乱的职责不在于我,但现在毕竟是我在把控着朝廷,我是卫将军,参录尚书事,所谓君父君父,君王应该像爱惜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惜自己的人民,关东地区的子民自然也是我的子民,说到底还是我没有本事,没有速平了关东的能耐,再说如今这关东诸侯相互征伐,本来也有我的谋划算计在其中,哪能就说是与我无关呢?” 这么一说,却是又愈发的把自己给说抑郁了,阴沉着脸愣了好半天,才道:“让大将军和我一并,代小皇帝下个罪己诏吧。” “下……下罪己诏?明公,何至于此?” 小皇帝才特么两岁都不到,这下的是哪门子的诏,这东西名不正言不顺啊,说不定反而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在欺辱皇权,得不偿失啊。 “无妨,非是为了什么政治目的,是为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也是为了给我自己立下一个承诺,现在我能力有限,底子太弱,没能耐速平叛乱,但将来天下重新一统,一定要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至少两百年的太平,才能稍稍消解此时之罪,算是功过相抵。” “喏。” 说着,秦宜禄又拿出战报仔细地看了起来,闭着眼睛思索了一番,随即又笑了起来道:“曹孟德果然是曹孟德,真不愧是我的朋友,青州乱局,旁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偏偏只有他,却跟闻着腥味的猫一样,其他人想扩大地盘都想找软柿子捏,就他,第一个就找上了皇甫嵩,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甫嵩如今就算是再落魄,可这天下又有谁敢小瞧了他?” 张杨闻言笑着道:“壮节还是看好孟德么?” “他日咱们向东出兵,恐怕最大的对手都不是袁绍,而是这曹操了。” “就凭他?他这个所谓的兖州牧可是只有泰山和鲁国两郡啊。” “那你以为,袁绍这个冀州牧真正掌握的地盘又有几个郡?孟德兄是明白人,他这是想要收编青州的黄金余孽来打造一支只忠诚于他本人的嫡系兵马呢,真特么的有魄力。” 张杨颇有些不服地道:“刘焉有张温帮衬,现在这张温又靠上了皇甫嵩,他曹孟德想抓嫡系,就不怕崩了牙?我看,他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想吃天下这么大的一张大饼,没点好牙口如何能成?我看老曹这牙口挺好的,好歹也是跟咱们一块上过战场打过硬仗的,要不咱俩打个赌?我就赌皇甫嵩绝对打不过他,青州之地,必为曹孟德所得也。” 张杨闻言连忙笑道:“我可不跟你赌,你看这些天下大势素来是慧眼如炬,就跟开了前后眼似的,你既然这么说,那恐怕将来咱们的对手还真是孟德兄了。” 张梁闻言道:“青州盗匪,大多都是黄巾余孽,明公既以为这曹孟德是心腹大患,不如,派我去一趟?说不定能整合这青州黄巾,给他添些麻烦。” 秦宜禄一愣,还真是有点动心,随即想了想,但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这要是你哥还活着,或许还成,你恐怕没那么大的声望,不是小瞧了你,而是你有些小瞧曹孟德了,再说刘焉那货,他恐怕也没有使唤青州黄巾的本事和气魄。” “明公以为,我也不如他?” “嗯……” 秦宜禄见状呻吟了半天,想说我觉得你连皇甫嵩都不如,但到底这话还是没说,给他留了点面子。 “不是一码子事儿,我是对你要有重用的,青州那边的事儿,且让他们折腾去吧,你就不要管了。” “啊?这,重用?” “此事暂且先不谈”说着又拿出战报观看了起来道:“今天这个战报,是真挺有意思的,上面的熟人还不少,玄德看起来好像还真挺受这刘虞的信任的。” “壮节也看好他么?” “英雄得遇明主,自是要乘风而起的,不过刘虞这个人……谁知道呢?我听说他跟公孙瓒等幽州本地豪强大族矛盾也是不小,这是他们的一道坎,迈得过去,这刘虞说不定将来能把袁绍都给干了,迈不过去,公孙瓒把他宰了我也不奇怪。” 说这话,前头金城郡已经赫然在望了,这还是秦宜禄头一次往西凉这边过,过了这金城,就是西羌的地盘了,相对与东羌算是生羌,事实上他也不太熟悉,在此地几乎是毫无根基,一时间,面上的神色也不禁严峻了起来。 又拿出了前线的情报看了看到:“刘虞要是真被公孙瓒给宰了,说不得还真是他刘玄德的机会,只要他能杀了公孙瓒给刘虞报仇,幽州就是他的了,然而刘虞也好刘备也要,幽州那地方要想坐稳了就得过关,咱也一样,凉州这地方要想坐稳了也得过关,幽州,凉州,都差不多。” 张杨诧异道:“若说刘备、刘虞他们要过关,这我是懂的,凉州这地方咱们都经营这么久了,西凉您虽然没来过,但各地豪强羌帅也都对您仰望敬佩不已,退一万步说,段煨还当着京兆尹呢,若非是您冲着段公的面子,这么打的职位,怎么着也轮不着他吧?这西羌之地如何还会有不稳妥的道理?” 秦宜禄闻言也笑着道:“一样的,都一样,个人威望,恩德,权谋法术,斗不过是小道而已,管得了一时,但管不了一世,你说的那些,都是小道,看着牢固,但其实我在西凉的根基根本不稳。” “幽州,并州,凉州,都有类似的问题,若是我所料不错,吕布在并州此时恐怕也未必就好过,东羌的问题相对简单,但是西羌的,咱们也只是治了标,还么能治得了本。” “此话怎讲?” “就说幽州吧,每年都要青冀两州相接济,接济的钱粮则大半都使在了边塞上,乌桓各部之中无论是忠也好,是奸也罢,要剿就要发兵使钱,要抚也得发兵使钱,乌桓本身的经济太脆,稍遇上一点灾年,就指望着朝廷赈济,赈济好了,他们打鲜卑人给你守土卫疆,赈济不好了,他们就联合鲜卑人一块打你,幽州现在的事儿面上看,是因为讨伐黄巾这档子事儿,打根上说,还是经济结构决定的。” “并州凉州都是同理,只不过乌桓和匈奴恭敬一些,又有鲜卑人在外,有这么个敌人吊着,他们也能跟咱们汉人把劲往一处使,匈奴和乌桓固然是受了三百年教化更加忠心一些,但根儿上说,大汉还得谢谢人家鲜卑人。” “东羌和灵州的汉人相差不多,基本也是半耕半牧,多繁衍于山谷之中,我凭着个人威望,再加上小麦种植技术的推广,让大家好好的做下来,问题就不大,不至于吃不起饭,但是西羌的经济依旧是脆弱的,他们现在忠诚于我,但哪一天遭了天灾,我就得抚,然而如今这朝廷失了整个关东,说真的,能够自给自足养活得了自己个就已经是不易了,时间长了,我还真怕我养不起。” “原来如此,所以您说这个门槛对咱们和刘虞刘备都是一样的,刘虞刘备要想过这个槛,不,就算是公孙瓒取了幽州,也必须得打冀州,因为仅凭幽州之力,不管是抚还是剿,都没钱,他们和袁绍天然就是死敌的关系,他们不干死袁绍,早晚也得被乌桓干死!” “对,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关羽这次这个事儿办得,对我来说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意外之喜,甚至还有点不太满意,有他没他,他们早晚都是要打起来的,他现在横插一杠子,反多出来许多争端,不过好在啊,皇甫嵩不糊涂,还算是有咱们凉州男儿的气性,阴差阳错的曹操跟他们干起来了,要不然啊,关羽在我这有过无功。” “原来如此,可是咱们……咱们从哪弄钱去养西羌呢?” “是啊,所以咱们这个槛某种程度上比特么的刘虞刘备还要更高一些呢,这幽州有青州冀州供着,好歹还通着海路,并州的匈奴有太原供着,东凉本身就穷得快活不下去了,更别提给西凉去输血了,所以啊,以前这天下没乱的时候这东西两羌都没消停过,才有了这百年羌乱,何况是现在呢?” “指着输血肯定是不成的,但是不输血,早晚还是会出问题的,真说是再造一次反,还是得打,可打仗还是要花钱。” “难道没办法了?” “办法肯定还是有的,我跟阎忠也早就说过,四个字,丝绸之路而已,西凉这地方要想发展就必须开拓丝绸之路,只要有钱赚,汉人和西羌一百年的血仇也是个屁,前汉的时候这羌人比乌桓人和匈奴人可是忠心耿耿多了,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一次大的叛乱也没有过,朝廷要说用兵,就没有一次不缴血税的,不就是因为丝绸之路么?” 这么说肯定是有点片面的,但这个理肯定是通的,只要这丝绸商路真的能够繁荣,西羌说不准比东羌都还要忠心耿耿。 当然,丝绸之路这个事儿秦宜禄一早就在惦记,然而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生意始终做得不是特别大。 因此他来西羌,与其说是来搞上计的,那还不如说是来搞营商环境的。 “壮节你说的当然是没错,这些年咱们跟西域陆陆续续的倒是也做了一些生意,虽说肯定是比不上汉武雄威,但依托于安利号,这些年也还是赚了一些的,只是……只是咱们这边就算是做得再多,可现在关东乱了啊,商路不畅啊!” “说过多少次了,朝廷是朝廷,安利号是安利号,做生意和搞政治,不要混为一谈么,我之所以坚持亲自来一趟西羌,就是害怕你们有这个想法。” “…………” “关羽现在跟袁绍打起来也好,估摸着他们这所谓的联盟也该要散了,回头咱们可以跟曹操联系一下,从他那边进货,互通有无么。” “…………” 第227章 准备反击中 宋建、阎忠、黄衍、李相如,一众西凉的实力派两千石站在最前面恭敬地迎接秦宜禄,心中无不是忐忑万分 关中及凉东地区严抓上计之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都十分的震撼于秦宜禄的手段,而且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秦宜禄对这件事的重视,那真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证数据真实可靠,谁又能不怕呢? “都起来吧,用不着如此,我也不太喜欢这样,这次来西凉,依旧是四不两直,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我也知道,眼下西凉这边的情况还是有些特殊,自然也不会对你们吹毛求疵的,且先进去说吧,我就长话短说,少说几句就行,对你们,我是信任的。” 然后这个会就一口气开到了夜半子时。 神特么的简单说两句。 不过其中内容倒是还挺好的,大概包括以下几点:1、进一步加强羌氐两族和汉族人民的交流学习,大力推广两族人民说汉语的工作。 这一条其实主要也是冲着西羌这边去的,氐人自不必说,不看身份证的话根本就分不出氐人和汉人有啥区别,就连东羌基本上也都已经熟了,至少各部豪帅都死说汉语的,甚至大部分还都会写汉字。 2、举国之力重新修建丝绸之路的基础设施,重修金城运河,使长安商品可以直接通过水路运输到金城郡,再从金城换马和骆驼进一步的向西去运。 与此同时,关中和中原地区也要修建运河,将洛阳和长安之间也进行一个连接,这其实就颇有大运河的那个味儿了,同时拉动经济和军事,可以有效增强整个关东地区的国力。 3、加强营商环境的建设,尤其是安利号的商队成员,坚决不允许收各项苛捐杂税,尤其尤其要注意土匪路霸问题,要对整个西羌进行大剿匪,至少确保商路通畅。 4、要允许部分人先富起来,要让每个郡都至少拥有一座商业城市或工业城市,各地太守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找到自己的郡国的区域优势,大力发展优势产业,吸纳工商业人口等。 这最后一条,毫无疑问是最最石破天惊的了,而且秦宜禄特意强调,在不是针对西羌的政策,而是针对全国的政策,这个全国,甚至还包括了关东地区。 这也是秦宜禄开会开到这么晚的原因所在,商业的归商业,政治的归政治,他十分的欢迎关东地区的地方豪强和他们一块做生意,哪怕是昨天刚刚打了一仗,没打出输赢,你只要是价钱合适,就还可以一块做生意。 对于关中和司隶地区的世家豪强也是一样,只要遵守规矩,依法纳税,朝廷非但不会阻碍大家做生意,反而会大力支持,商业和工业的发展将纳入各地太守和县长的绩效考核之中。 总之一句话:朝廷清查田亩和人口,针对的只是田亩和隐匿人口,绝不是说要一竿子把土豪打死,更不是说不允许大家创造财富了,自己也不是要学汉武帝要搞盐铁专营,山林湖海虽然都要收归国有,但之哟交钱,朝廷是允许各地豪强去租的。 说白了,秦宜禄反对的是乌堡而不是豪强,反对的是庄园经济,而不是有钱人,他的想法是通过大力兴建商业城市和拆毁乌堡,推动整个社会正式进入市场经济、市民经济,增加货币的流通性。 这也是放给关东地区豪强们的善意,目前整个关东地区的所有世族豪强都对秦宜禄所控制的朝廷有一点误会,误以为秦宜禄就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以至于大家现在造反都当做了政治正确,心里头对自己比对历史上的董卓都还要恨得慌。 但其实秦宜禄根本没那个意思么。 他得告诉关东那些个豪强,只要你们拆掉乌堡,解散奴仆,放弃佃户和租客,你们还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赚钱的么,说不定还能赚得更多呢。 通过丝绸之路,拉拢一部分开明一些的,愿意合作的豪强,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在商业上获得的收入和利益,与经营乌堡创造的收益差不多甚至超出的时候,或许就不会对朝廷的新政那么排斥了。 甚至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还会在关东扶持一批所谓的新式豪强,这些新式豪强如果能成长得起来,自然就都是秦宜禄的助力。 因为庄园经济和市场经济是天然的死敌,庄园经济太盛会天然杀死市场经济诞生的土壤,而市场经济蓬勃发展也会杀死所有庄园经济的残留。 很简单么,庄园经济就是一个豪强什么都干,相当于一个乱七八糟什么都经营的综合性小集团,而市场经济一定会让那些专业经营谋一领域的企业脱颖而出,通过生产规模压缩生产成本,只要市场经济能发展得起来,那些土豪们一定就会陷入造不如买的困境之中,不用任何强制措施他们就会自然死掉。 只要这商品经济,市民经济能发展得起来,对外他也有了抚慰的手段,对内,也省了乌堡豪强死灰复燃的多余担心。 只是商品经济要想迅速的发展总需要一个契机,秦宜禄觉得丝绸之路就挺合适的,如此,这发展丝绸之路对他来说就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了。 当然,这个世界的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商品经济和市民经济到底是什么东西,以至于即便是如贾诩那般聪明的脑子,也很难理解秦宜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更不明白商业的重要性。 要知道,华夏五千年历史就几乎中就几乎只有宋朝是纯粹的商业社会和市民经济,也只有宋朝有余力去养活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职业军队。 虽然这些职业军队战斗力不怎么强就是了。 但这至少证明了,即便是以古代社会的生产力情况来看,市场经济一定是能够创造更多财富的,这条路是走得通的,宋朝的生产力相比于汉末来说,除了占城稻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而且占城稻还是南宋时引入的。 就算是有点技术上的差距,秦宜禄也相信自己能补得上。 ……………… 就这样,秦宜禄字西凉这边一待就是两个多月,无数的政令从此发出,根本不经过尚书台就被执行,使整个西羌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大建设之中,至多也就是事后去尚书台做一下报备,然后让尚书台那边进行一下配合,再将相关事务推广到其他地区的郡县。 冬去春来,转眼间,就到了新的一年,由于整个关西地区现在都大量种植了小麦而不是水稻,而小麦这东西两年三熟,中间还能插一波豆子,以至于耕种和收获的时节也与关东地区完全拧了过来,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整个关西就要忙碌于收麦种豆了,看着农田里沉甸甸已经开始下坠的小麦粒,每个人的面上都不禁露出了喜悦之情。 只要这一茬小麦收了,关西地区的军屯改革也就基本可以宣告阶段性胜利了,种植豆子的三个月时间也正是农闲之时,到时候整个关西的军队就都可以用了。 尤其是,关东地区现在仍然是稻比麦子多,他们这边农闲的时候刚好是那边农忙的时候,这么一想,军中所有的将领自然也都忍不住要摩拳擦掌。 春日里阳光明媚,秦宜禄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开心地抻了个懒腰,推开了房门出去就想溜达溜达。 然后忍不住一愣就看到街面上车马如龙的驶来很大排场的一支马队,忍不住皱眉道:“这是谁人车架,怎么这么大的排场?都快赶上我了吧,哪家大豪还是羌帅这么嚣张啊,不知道我还在呢么?” 一旁服侍,充当临时主簿的王度也是一愣,诧异地道:“没听说过啊,这车架,看着是有一点嚣张,明公在此稍后,我去问问。” 说罢只身上前伸出了手:“停车!” 然后车架停下。 “车上何人?不知卫将军在此乎?如此车架,可合乎礼制么?就算尔等是生羌,难道就可如此失礼么?” 然后马车上的车帘拉开,就见车上下来一个明眸皓齿,身姿婀娜,穿着紫色貂裘的漂亮女人,王度也不认识,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生平仅见之美,不由得看得呆了。 就见这漂亮女人秀美紧锁,看起来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王度在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呵斥:“大胆!你居然还敢穿紫色的衣裳,你可知该当何罪?!” 然后他就见秦宜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上一边去,亲自上前,然后突然嘿嘿嬉皮笑脸的一笑:“夫人你咋来了,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王度:“…………” “你还知道我是你夫人啊。” “我发四,出来这一趟我一个小妾都没纳,哎呀,真是想死我了。” “正经一点,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啊,洛阳那一大摊子的事儿你这都已经扔下多长时间了?你这凉州刺史还干上瘾了不成?文和先生催你回来的信件没有十封也有八封了,可你却始终置若罔闻,还能怎么办呢?那就只能由我亲自来请你了啊。” “这个……来来来,外边天还是有点凉,咱们进屋说,进屋说,哎呀呀,真的是想死你了都。” 然后秦宜禄就把杜萍领进了屋,关上了门,吩咐谁也不许打扰,然后拉上了窗帘。、 毕竟,小别胜新婚么,而且秦宜禄也确实是有点心虚,自当卖力耕耘,以讨老婆欢欣。 直到完事儿之后,见杜萍依旧是面有不愉之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媳妇,咱堂哥的这个事儿吧,怪我,都怪我当时太冲动了,你说这张飞也是,他怎么就不知道我还在气头上呢?他也不拦着我点,哎~,你也不要生气。” 杜萍闻言长长一叹,道:“算了,我也非是那不识大体的女人,人都已经死了,我又还能如何?跟你胡闹一番么?若是闹一闹我那兄长能活过来,你当我不会和你闹么?也怪我,对家人管束不严,这才遭至此祸,他也确实是颇有取死之道。” “嘿,我就说么,我这媳妇真的是深明大义,贤良淑德,一看就是母仪天下的苗子。” “呸!只是壮节,不管怎么说,这家人,和外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咱们都不是大家族的出身,就这么点亲戚,我日后一定好生约束族人,但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好歹也跟我商量一下,就算是要杀,好歹也给他一点体面,也要在事先把人情给做得到位一些,别让人说咱们一朝得势,就把那旧人都给忘了,不近人情啊。” “是是是,对对,你说得对。” 秦宜禄心知这杜萍说的一点都不对,但是老婆么,谁跟老婆掰扯这个,再说这也是家天下很正常的价值观,什么时候也没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我来,自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实在是京中诸将皆已经等得实在心焦,还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呢,就连董公,也都已经坐不住了,那信都写到我这来了,就是为了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这么急?前线的战事不是很顺利么?” “这是顺利不顺利的事么?你难道真看不出来其中问题所在不成?再有一个多月,十校兵屯就可以收麦了,到时候就算是拉出十万大军来也是轻而易举,正是咱们大举反攻之时,你不会去,难道这十校兵权也暂时交给董公统领么?你敢交,他都不敢接,太后也一定不会让他接,这么重要时刻你又如何能够不在呢?” “哦……原来是这样,让十校兵马出征啊,啧,我还想着趁农闲的时候组织大伙儿挖运河呢。” “哈?壮节,那可是兵,久训不战乃是军中大忌,强敌在外,你让他们去挖运河,这不是把心气儿都给挖没了么?知道你对运河重视,可你可以发徭役啊。” “哎~,这不就是不想发徭役么,现在发徭役,朝廷也没钱给,哎~,罢了,长痛不如短痛,那就……再苦一苦百姓吧。” 春日里阳光明媚, 第228章 盟军奋发当搏命 “凉州小儿,欺吾太甚!” 官寺之内,袁绍心中抑郁之下,吃着吃着饭,居然一巴掌将面前桌案上的一锅羊肉汤给扒了到了地上。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冷不丁的突然发火,还是惹得帐中众人一片寒颤,好一会儿,还是作为本地太守的张邈小心翼翼地劝说道:“盟主您消消气,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秦宜禄,董卓,关羽之流不过是一时得意,猖狂了一些,您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众望所归啊。” 一听这盟主二字,袁绍面上的表情才终于稍稍好看了一些,不管如何,虽然这些天他也是颇为憋屈,但至少他一直在陈留这边坚持了下来,这盟主两个字,倒也咬着牙给撑了下来。 起码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袁术要强多了。 当然,也只是强一些而已,局势糜烂,依旧是让他天天上火,处处闹心,这几天夜里休息不好,不但拉屎的时候便秘生痔,吃饭没有胃口,就连嘴巴里也已经起了烂疮,似乎都有了口臭了,日前跟小妾亲近之时,那小妾居然还敢跟他亲嘴时不自觉的躲闪。 都怪那些关西的混账,欺人太甚! 听说就在几天之前,秦宜禄居然也回到了洛阳,明明还什么都没干呢,但仅仅只是这个消息本身,就已经让他这头的军心有些涣散了,而相对的汉军那头则是变得气势如虹,那些个董卓旧将,关西将领,大多都跟秦宜禄并不相熟,正想着好好在秦宜禄面前表现一下呢。 “说到底,若是诸位能够真心助我,凭咱们关东群雄的底蕴,如何就能怕了他区区秦宜禄呢?时至今日,如何就连粮草都成了问题了呢?就算这冀州的粮道断了,难道济阴、山阳的粮草也断了么?说好了勠力同心,诛宦锄奸,然而一晃数月之久,却是日日在此枯坐,更有甚者居然还在如此危难之时将兵马调了回去,哎~,这难道不可悲么?” 众人闻言,忍不住就全都低下了头。 这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的骂曹操呢,这曹操本来也是派了那夏侯惇率领步骑两万余人前来襄助袁绍的,结果莫名其妙的他自己倒是先跟刘焉打起来了,再之后皇甫嵩居然也跟着插了一脚,然后那曹操居然不但不再派兵帮忙,反而把夏侯惇也给调回去了。 简直是让他无语。 不止如此,由于关羽攻占邯郸,刘备率军南下,袁绍咬着牙连大本营那边都不顾了坚守于此,却苦于粮道受阻,日夜忧虑,其实按理来说由兖州地区,尤其是山阳、济阴两郡来供给粮草是非常合适的。 结果他每次管他们要粮,十斛里能到个三四斛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找借口说是被华雄给劫了。 呸啊!当他不知道么?乌巢泽那么大,他华雄能劫多少?还不是因为那曹操么,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居然要跟他抢粮! 那曹操毕竟是名义上的兖州牧,虽然那山阳、济阴两郡并不在他的实际控制之下,但一点面子他还是有的,尤其他本身兵强马壮又是临郡,对这两郡的影响力还真就不在他这个盟主之下,两郡豪强谁都不敢得罪,只怕这粮草大头都送给了曹操,而自己的那一份,则干脆借口华雄断粮,给点粮食给得磨磨唧唧的,真指着他们吃法就全都要饿死了。 想到此,袁绍忍不住瞪了一眼同在此处会盟的任城国相邓遂,还有山阳太守袁遗。 特么的那袁遗还是他堂兄! 众人闻言也不禁颇有一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话表面上是在骂曹操,实际上哪里又不是在骂他们呢? 事实上所谓的诸侯会盟,大多都是来凑热闹的,比如看似最为积极,对袁绍最为服从的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青州刺史焦和,这仨人其实完全就是凑数的。 后人用后人的思维定式读史常常把太守当做市长刺史当做省长,习惯性的总把刺史是太守的上级,其实是极其荒谬的,大汉国力强盛之时这监察之权或许还有点用,但能使到什么份上说白了还是看人,说白了这就是老季和李达康的关系,谁强谁弱取决于谁在中央有人,中央衰落之时这刺史二字真的就只是一个名头了,眼下这天下刺史之中唯一一个还颇有实权的也就是徐州刺史陶谦了。 但那是因为徐州的刺史是陶谦所以徐州刺史有权,绝不是因为陶谦做了刺史所以有权,说白了这兖州豫州青州,真正的主人早就换成了曹操袁术刘焉,怎么论也轮不到他们几个。 类似他们这种情况的还有很多,事实上许多的太守也已经是纯粹的空壳了,权力这东西从来都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各地太守之所以能在一郡之内作威作福自然是因为其背后有朝廷的委派,但大汉早有三互法,绝大多数太守都是随便带点仆从就上任了,现在天下大乱,你个外地来的货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平日里还不得人心,大家不砍了你都已经是因为惧怕朝廷了,那眼下朝廷衰微,凭什么你凭着一个印绶就能调动全郡的兵马资源呢?凭什么大家就得听你的呢? 袁绍手下好多都是这种滥竽充数之备,之所以来会盟,不是说多有实力,也不是说真的就想要用兵,大家都不过是抱团取暖,不过是因为现在朝廷靠不住,大家就想靠袁绍了而已,毕竟只要天下人承认了袁绍这个盟主,而袁绍这个盟主承认了他们,他们的背后有了靠山,自然也就可以继续将位置坐下去,而袁绍也需要他们给自己捧下臭脚,以振声威,这就纯粹是互相利用关系,真打起来是指不上的。 说实在的袁绍此前最最指望的还真就是曹操,这曹操的这个兖州牧,可是他们老袁家一力运作的结果啊,若非如此,他岂能如此轻易的就吞并了张辽呢?他老袁对老曹那真是掏心掏肺下了血本的。 结果,这曹操居然就这么报答他。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这是想要扩大地盘啊。 更憋气的是他居然还得忍着,毕竟今时今日那曹操已经是今非昔比,虽然已经养出了狼子野心,已经不再是他的小弟,但到底也是个盟友,打的那刘焉张温皇甫嵩说到底也确实是他的敌人,袁刘争关东的这个事儿他自己比谁都先一步看得出来。 于是他这盟主在酸枣待的就愈发的憋屈和闹心了,现在大军每日在此空耗,吃得大多都是张邈这个陈留太守在本地筹来的粮。 本来,张邈这货也是一个空谈之辈,他这个陈留太守当得一点也不稳妥,他在陈留能有个屁的根基? 但袁绍在这,各地诸侯的十万大军在这,这无形之中就给张邈撑了腰,以至于本地豪强不得不对张邈俯首帖耳,让张邈也能从容调拨全郡之力,迅速的就握住了实权。 本来这也没什么,袁绍还不至于将区区一个张邈放在眼里,但随着兖州和冀州粮道双双断绝,运粮越来越难,这事情变诡异的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下去,他张邈现在的名声,居然已经越来越大了。 要知道这张邈可是八厨之一,行军打仗,治理民政的本事可能都没有,但邀买名声这种事他最是擅长不过了,那你们这么多大军吃我的喝我的,那……至少叫我一声二哥,这不过分吧? 再加上张邈此人长袖善舞,极其擅长处理这关系二字,而偏偏袁绍这个盟主在关羽刘备等人纷纷出手之后愈发的难有作为了,就显得,好像张邈才是真正做实事儿,他反而成了个凑热闹的一样,这让他实在是不爽,危机感十足。 要知道原本历史上袁绍甚至动过杀张邈的念头,而这个时空,他们俩之间可是没有一个曹操在做缓冲和调和矛盾了。 他还没底气跟张邈翻脸,每次张邈发言的时候他还得笑呵呵地听着,本来他也不是那肚量狭小,这都忍不了的人,偏偏现在秦宜禄还回来了。 他袁绍可从来不傻,相反,他其实比谁都精,敏锐的就感知到,他这个联盟到此为止,恐怕是快要到了各回各家的时候了,秦宜禄既然回来,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搞这联盟本来就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要散,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他压根也没幻想过攻破洛阳否则也不在酸枣了,好歹这盟约坚持了三四个月,天下人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他袁绍的忠义,虽然这结果肯定是不太满意,但也凑合了,接下来研究的就是怎么走了。 那关羽,刘备,刘虞也嚣张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抽出手收拾他们。 若是,这联盟解散之前能把这张邈再下个套,那自然就最好不过了,毕竟,他才是首当其中么。 “孟卓兄啊,诸君,事到临头,吾等唯有拼死一战,咱们才能有胜算了,我料定秦宜禄至多一个月可能也就要率兵出征了,到时我等处境必定会愈发危急,可恨吾通路受阻,粮草不及,麾下大将都被牵制在了冀州,否则,何愁不能与这秦宜禄一决雌雄呢?” “诸公,你们的心思我也懂,平日里吾与孟卓兄待尔等如友,谁都想保存实力,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自然也都不会怪罪,实话实说,咱们这一仗想要胜,已经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攻破洛阳,反正乾坤了,但是就算是散去,也得漂漂亮亮的吧?总不能灰头土脸的散去吧?不为我等颜面,哪怕是为了尔等安危呢?” “诸君,秦宜禄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们想来也都有了解,为今之计,奋力一搏,尤有可为,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吾等必成天下笑柄了,有那华雄、关羽二人在,就算是逃,说不得各位也未必就能逃得回去了!” 众人闻言纷纷壮怀激烈,张邈更是当即站起来第一个表态道:“盟主您想让吾等如何做,还请尽管吩咐便是,吾等绝不推辞,今日,唯进,与死尔!” 张邈其实也慌,毕竟其他人说白了地盘都不在此处,他则是实实在在的这陈留太守,秦宜禄若是反攻,他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当然了,就凭他这几个月里刷出来的名声,以及在这几个月里凑出来的只忠于自己的几千兵马,就算丢了陈留郡,他去投奔曹操,想来那曹孟德也不会亏待自己,但这地盘能不丢肯定也还是不丢得好。 袁绍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打算兵分两路,北面的关羽,我打算亲自与他交手,不破此人,誓不还师。” “孟卓兄,吾命你领本部兵马及各路兄弟一同去乌巢泽讨伐华雄,如何?我许你临机专断之权,若是任何人还要妄想拖延,请你代吾斩之!” “喏!” 张邈也很高兴,根本就没想其他,也完全没看出袁绍无声无息之间就给他下了一个套,至于说关羽所占据的邯郸本来就是袁绍的腹心要害之地的这件事他在上头之下居然也没去计较。 毕竟华雄此人不除,万一陈留失守他想要去投奔曹操,这路上恐怕都不安全,他袁绍这么安排其实也正合他意。 “张超与臧洪,你二人领各部兵马留在酸枣与董卓相对,等待吾等归来,何如?” “喏!” “诸公,孟卓兄所言甚是,如今之形势,吾等唯进,或死而,还望诸公与我勠力同心,奋勇杀敌,若是依旧还要爱惜羽翼,不肯尽心任事,那也休怪孟卓兄下手狠辣无情,孟卓兄,若是北面不破,吾不敌关羽,吾必不还师,但若是华雄不破,粮道难通,你我纵使是多年故交,吾也只有忍痛杀之了,还望孟卓兄能够杀伐果断,这个时候就千万勿要心慈手软,不舍杀人了,切记,切记。” “盟主放心,我晓得的,区区华雄,一介无名小将,吾杀他犹如探囊取物。” 第229章 政务繁琐总匆忙 事实上袁绍还真有点高看秦宜禄了,秦宜禄他人虽然已经回了洛阳城,但想在一个月之内发动大规模反攻根本就不可能,两个月能打出去就已经是快的了。 因为他需要处理的政务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或者说他可能也是太高看自己了,对秦宜禄来说其实并没有太把袁绍当回事儿,有许多的事情其实都比打他更重要。 他实在是太忙了。 回京的第一时间,秦宜禄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贾诩,而且特意是单独接见,他甚至还自己下厨炒了俩菜请贾诩吃。 贾诩见状也是感慨不已道:“明公这菜做的,恐怕即使是宫中御厨也远远比不上,即便是如此小道都能做得如此成就,当真是不可思议。” “无非是炒菜而已,你这么说就太夸张了,听着就像是阿谀奉承之词,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想来你压力也是很大的吧?来来来,我亲自给你斟酒,喝一点。” “谢明公。” “京中局势如何?这几个月没出什么大事儿,可真是多亏了你啊。” “哎~,大事确实是没有,但小事却是一直不断,麻烦的事情也是不少,就是让我自己来说,也只能说是做得一般吧。” “文和谦虚了,朝廷这一两年动作这么大,能压住大麻烦只有小麻烦,这就已经是大不易了,回头给你进个列侯,你也千万不要推辞。” “进侯爵?明公,非野战之功不可封侯啊。” “汉室都衰微成这个德行了,还守着那破规矩干啥?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千万别给我来三请三让那一套,太烦了,咱还是说正事儿吧,你口中的小麻烦,恐怕最要紧的,还是这兵屯闹得吧?” “是,因为军屯之事,整个司隶地区,尤其是河南地区有不少百姓都流离失所,叛乱虽然镇得住,但一来是流民太多,男人或可以吸收从军,女人也可以做为军属成婚,哪怕是带着孩子问题也不大,但无法从军的老幼就只能是……哎~,至于因此受损的世族豪强,皇室宗亲,也都麻烦,敢造反的可以一刀杀了,但那些不敢造反的,现如今也已经串联到了一起,政治力量非同小可,处处都是麻烦,即便是张让,也不可能苛责太过。” “这些,倒是也都在意料之中,这世上毕竟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两全之法啊,嗯……” 秦宜禄想了想,发现他好像确实是没什么办法。 他这套屯兵之法类似于隋唐的府兵制,也类似于清朝的驻京八旗,但实施的方式本质上和清朝的八旗驻军制也是大同小异,都是圈地,然后把土地上原有的主人撵出去或是换出去。 清朝是怎么处理后遗症来着? 嗯……清朝圈的都是明朝的地,尤其是皇室和宗室土地,好像没处理后遗症,不听话的直接都傻了,流民,饿死的也不管,否则也不会有什么朱三太子杨启隆了,红花绿叶白莲藕,直到清朝灭亡了也一直都在。 况且清朝的旗人还有旗奴制度,这一条秦宜禄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学的,说白了人家是改朝换代,胡虏进京,率兽食人,跟自己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好在大多数的田产还是皇家的,一劳永逸的办法虽然没有,但,慢慢来吧,也是时候该杀死张让拨乱反正了,实在不行,就再整个厢军之类的东西往里塞人吧。” 这就是学宋朝的做法了,但老实说宋朝的许多玩法对军队战斗力实在是太特么的毁灭了,这头一开可能就刹不住,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学。 比如说宋朝之所以能够搞出所谓好几百万的职业士兵,难道这些士兵都是吃饷银的么?北宋再有钱也不禁不起这么花啊,实际上这些禁军大多都会干点副业,比如木匠啊,篾匠啊,瓦匠啊之类的,厢军就更不必说了,那分明就是难民营,部队长官说是军官不如说是企业家。高俅就是此道高手,这货能当上太尉凭的还真不完全是因为踢球好,而是管理有方生财有道,把八十万禁军当做八十万工人管理得井井有条,企业业绩累创新高,以至于新旧党争都那么激烈了,他也能基本保持独善其身,没人敢惹。 但这样的军队要说打仗就是扯犊子了,这种东西搞不好是会传染的。 “此事再议吧,其他方面的事务如何?废立皇帝之事有什么后续余波么。” “还好,大将军和车骑将军都比较克制,只是太后对董公似乎颇有怨言,刘辩现在居于永安宫,太后似乎是想将其留在身边,您不回来,咱这些做臣子的也没人敢惹她。” “嗯,毕竟是孩子亲妈,人之常情,很正常,回头我去和他聊聊吧,还有什么其他的,非我来做不可的事么?前线战事上有什么问题么?” “自然还是有的,目前前线战场方面酸枣方向问题不大,董公和袁绍主要还是以对峙为主,但是颍川战事,进展却并不算太顺利。” “因为牛辅那货?战报上没说有什么太大问题啊,无非就是推进的速度慢了一点,这是发生了何事?作战失利了么?” “倒也不是作战失利,只是颍川、汝南二郡历来富庶,牛辅将军对军纪抓得不严,甚至是有意放纵,他自己本人也多有劫掠之事,以至于现在颍川民间也颇有反抗,再加上牛将军毕竟兵少,也缺乏定鼎之力,说来,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因此战报之上,也就没说。” 秦宜禄闻言却脸色阴沉道:“纵兵劫掠民财,这难道还是小事么?颍川这地方虽然很难为我所用,但到底还是钟灵韵秀之地,日后我欲一统天下,难道不需要颍川的人才么?况且你以为我为何要将太学迁移至此?不就是为了将今文和古文进行一个融合么?” “明公说得这些我倒是也都明白,只是他毕竟是董公的女婿,虽是曾三令五申的命他约束手下,但奈何他始终做得不好,也不知他是能力不行还是……却是也不好撤了他。” “我明白,董公选的这个继承人啊,哎~,董越呢?董越此人你以为如何?” 贾诩想了想:“庸人之姿吧,肯定不是大才,但勉强还算能用。” “我来的时候就跟叔稚一直在商量这凉州刺史之人选,他建议我直接从董卓的旧部之中进行挑选一位有功之臣继任凉州刺史。” “张公不做凉州刺史了?” “嗯,有点不想让他做了,想进行另外的安排。” “董越要做凉州刺史,无论能力上还是威望上肯定都不足,但若是,董公退休之后回乡养老,凉州刺史部从汉阳迁到陇西,遇有大事时董公能出面帮一帮他,那想来,问题应该不会太大,至少比牛辅要靠谱得多。” “嗯,好像也只有如此了,董公旧部之中可还有其他立有功勋,你比较看好的人么?” “张济军功还行,有个叫华雄的后起之秀,这次袭劫粮道,表现得也可谓是可圈可点,不过我最看好的,还是樊稠,他极力举荐的那个李通在汝南做得不错,他被牛辅安排全面负责汝南战事,做得也还算是挺好,已彻底巩固了西平一县之地,甚至在此招募汝南兵卒进行了小规模的屯田,如今部队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两万人,堪称是文武双全,一个部曲将,居然有此能耐,着实是超过了我的预料。” 秦宜禄闻言却是恍然大悟,然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樊稠啊,我还真认识他,昔日弹汗山一战,也正是此人轻骑绕进,才定鼎了胜局,这才有了我和吕布这所谓的先登之功,是董公麾下的第一猛将,我对他素来也是颇为欣赏的,只是他居然能举荐李通还懂屯田,确实是连我也有些没有料到了。” 实在是樊稠这董卓麾下第一猛将的名号太响了些,再者猛将么,一个人如果太猛了,总会让人不自觉得认为他缺了点脑子,再加上他统领的兵马又是羌胡义从,自然也就很少有机会让人看到他文的那一面,反而留下一个野蛮粗鲁的印象了。 事实上即便是原本的历史之上,樊稠的军功也是堪称董卓麾下诸将第一的,而且他在历史上打败了韩遂之后,韩遂只说了一句大家都是老乡,不应该相互关照么,就把韩遂给放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绝对是有着自己的政治野心的。 至于说最后他死在李傕之手,这特么谁能想得到李傕会在开宴会的时候突然动手啊,这好像恰恰说明了李傕没脑子才是,的聪明人有时候确实是特么斗不过脑子有坑的疯子。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樊稠之死,历史上的长安朝廷才彻底走向了分崩离析,内斗不止的困境,愣是将自己从天下第一诸侯给硬是折腾没了。 这脑子跟特么牛辅是一脉相承的,怪不得他能成为牛辅的心腹。 “你看好樊稠?” “在凉州来看,是个人才。” “既然是人才,那就不能苛待,你说让他做个汝南太守,全面负责汝南战事,如何?” “汝南太守?” 汝南可是大郡,甚至是除南阳之外的天下第一大郡,这哪里是重用,简直是拽起飞了,再加上派去当凉州刺史的董越,这给董卓旧部的权力是不是大了一点。 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道:“那颍川这边,您是打算干脆把牛辅撤下来么?您想换谁?” “嗯,我想换卢植,他还在监狱呢吧?也该放他出来了,回头抽出了空,还是得再找他聊聊。” “卢植啊……他若是信得过,能力上肯定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能相信,他的人品了吧,虽然我直到现在也一直认为他这人品应该是装出来的,但毕竟装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露馅过,至少依旧是一副忠贞志士,赤胆忠心的模样,咱们要想推进今古融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本来就是马融的弟子,若是可以,我还真希望他能把郑玄也给我请来。” “这地方太敏感又太重要,丢肯定是不能丢的,但是真派个自己人去,这事儿就糟蹋了,也万万无法收复颍川民心。至于说万一他也学着袁绍一样谋反……那打他就是了,我现在是以天下人为敌,多他一个不多,我不在乎。” “明公心胸器量,当真是令人敬佩,我没有问题。” 事实上贾诩巴不得把卢植给踢走呢,他贾诩在未来的地位基本已经定了,就是尚书令,类似于曹操的荀彧,这职位也没什么升职的余地了,基本就是曹操和荀彧的这么一个定位,他当然也很满意,人臣之极了么,在往上就只能往非人臣去了。 但是要知道在此之前卢植才一直都是尚书令来着,他是因为张让的事情进监狱的,现在尘埃落定张让也该杀了,那卢植必然也必须要平反,到时候怎么安排他?他回来当尚书令,贾诩干啥去? 再说他实在是当了太多年的尚书了,在尚书台太熟悉,名声也大,威望也隆,这种人留在京师的话太给自己添堵了,踢出去当太守也是好事。 就这样,秦宜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贾诩边吃边聊,聊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聊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再之后,则是只身前往永安宫去见何后去了,毕竟久别胜新婚么,而且这娘们这几个月里还憋了一肚子的气,秦宜禄可不得赶紧关上门哄着么。 至于说,因为秦宜禄的到来,被撵了出去去花园中玩耍的刘辩,那脸上阴沉得滴水和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仇恨眼神,秦宜禄自然也看见了。 但他没在意。 小孩子么,再说后爹在哪个年代都是难当的,要给这小孩子多一点的宽容。 很快,宫中就隐隐约约的,传出了些许少儿不宜的声音,而宫中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们也都已经是见怪不怪,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了。 只有刘辩死死地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第230章 双赢 所谓为母则刚,即便是秦宜禄一直认为何后应该是个政治人物,但在私人感情上,她也依然还是有着自己脆弱一面的。 比如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刘辩离京去封地封王,怎么商量都没用。 “孩子毕竟还太小了,还不懂事,更是根本谈不上成熟,就算是要封王,也希望至少等他十八岁了再走。再说现在天下处处大乱,你所能掌控的地方只有关西,一共就这么几个郡,哪个郡适合给他做封地?就不能等你平定天下之后,从关东选一处好地方给他么?他再怎么说也是废皇帝啊!” 说得确实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司隶地区当然不是没有富庶的地方,但秦宜禄总不可能把三河或者京兆尹封给他,那跟扯淡一样。 至于说这刘辩留在京中的政治风险,何后不是不懂,但奈何人家就是看不见,“一个小孩子,他懂什么政治?他又能办什么事?” 当一个女人母爱泛滥的时候,交流就变得不再有任何意义。 所以说,半路夫妻不好做啊! 为了不破坏他跟何后的关系,秦宜禄也只能暂且算了,这事儿还真不能硬来。 不过除了这事儿之外其他的方面何后倒是都配合的。 于是在秦宜禄回京的第二天开始,朝廷就开始不停的在放王炸。 第一件事,由尚书台拟诏,封刘虞为燕王,刘表为楚王,刘焉为东海王,而原本就是王爵之位的刘宠更是一口气封到了顶,做了个豫王,还送了他一个辅国大将军的位置。 下了血本了这是,此举也标明,秦宜禄所控制的这个朝廷真的是完全不再拿关东地区当做自己的地盘,开始崽卖爷田了。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朝代遇到了危机,哥几个把家分了,虽然这样一来秦宜禄将来收复天下的时候一定会遇到许多的麻烦,但显然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一来应该能彻底的将关东那些姓刘的和不姓刘的的混蛋们之间的矛盾彻底点燃,使关东地区提前进入历史上那个群雄逐鹿的时代。 虽然苦了这天下百姓,但他能做的也只有事后去弥补而已了,至少有了自己的这个天下,百姓们过得肯定能比原本历史的三国混战要更好一点。 不等这洛中权贵文武缓过神来,短短两天之后,秦宜禄便召集了司隶地区绝大多数的功勋权贵,世族豪强,请他们在自己家里饮宴。 菜都还没上就命人拿出一个盒子来道:“诸位,送大家一个礼物。” 说罢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张让的人头道:“有些事情不对,但我却别无选择只能去做,啧,我想想啊,本来我应该说,这一切都是张让倒行逆施做的,跟我没有关系,现在我明察秋毫,已经把这狗太监给砍了,然后巴拉巴拉,巴拉巴拉的说一大堆,然后你们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让张让做的却也只能假装不知道然后说一大堆巴拉巴拉有的没的屁话,然后我明知道你们不信,你们也明明知道我明白你们不信,但大家都装出一副事情就是如此的样子以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至少张让死了之后你们可以平反,多少还能拿回一点失去的东西,嗯,本来就是这样的,所有的坏事都是张让干的,我和太后都是受蒙蔽了,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对吧,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 给众人整得无言以对,一时之间全都不会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啊! “本来我确实是准备这样说的,台词我都背下来了,可是刚才我忍不住一想啊,这样的话我不就成了刘宏了么?这是刘宏最喜欢的手段,不是我的,反正现如今木已成舟,我就跟你们大家伙唠点实在磕吧。” “汉王朝衰成现在这个德行,到底是因为什么,其实我都已经论述过很多次了,所以我不但让蔡邕要议光武之过,而且我也格外的重视上计,你们这些人啊,有许多人其实都应该是跟朝廷荣辱与共的,但实际上你们办的确实都是挖朝廷墙角的事儿。” “让张让胡乱施为倒行逆施肯定是错的,但世间没有两全法,现如今天下大乱,关东地区更是世家林立,若是这天下无我,用不了多久这些世家豪强就会进化成一个叫门阀的可怕东西,我意欲横扫天下,扫荡东汉百年积弊,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手中也没有足够的兵,要养兵就只能屯田,要屯田就要先有土地,所以为了让这天下百姓能稍微少受一点苦,那就只有苦一苦诸位了,料来诸位这一段时间定是也没少骂我,不管是心里骂还是嘴上骂,也没什么不该的,我认。” “大道理就不跟你们讲了,我有我的道理你们自然也会有你们的道理,虽然我实际上是救了你们,若这天下无我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家破人亡,但是不重要,说白了,今天请你们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说说这补偿的事。” 一听说补偿两个字,众人连忙坐直了腰板,纷纷向他投来忐忑不安的神情。 “奴隶制我肯定是要废除掉的,我知道这事儿王莽也干过,但他失败了,我却偏要头铁还是要干,重新进行土地分配,更是自古以来的天下大忌,除了王莽那个疯子更是也没人这么干过,但我,也还是要干,而且其意甚坚,所以你们失去的土地和人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还给你们,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们就不用想了。” “…………” “土地,人口不能给,按说应该给你们点钱,但是现在朝廷穷啊,南宫和北宫都烧了,三分之二的皇宫成了废墟但依旧是特么的没修,实不相瞒朝廷现在真是没钱。” “那么按说我应该赏赐你们爵位,哪怕只是个荣誉称号呢?但是两汉四百余载,爵位这东西实在是已经太多了,我都惦记着往回收呢,而且这东西要是泛滥了,给子孙后代埋雷,所以,我也舍不得。” “…………” 那你还说个der啊! “我在西凉时候提过的新政,你们都知道吧,我没想着什么天下大同,土地,人口这两样我会抓得很严,但并不是不许大家发财,大家依然还是可以做生意的,之前两个多月在西凉那边搞丝绸之路,现在也有了一点成果,现在就打算将这个成果与诸公一并分享。” “我提个建议,由你们负责牵头,共同成立一家商号,然后你们想办法招募人手,挖掘运河,把洛阳和长安之间的水路给连接起来,朝廷可以给你们提供除金钱以外的一切帮助,沿途民众也要出徭役。” ‘意思是不但不让俺们回血,还让俺们往出放血的意思呗。’ “河道若是建得成了,则从洛阳到长安这一段河道的停船费用和过关物资,所需要收取的税赋,三十年内,朝廷只收六成,剩余四成的利润尽入尔等之手,这一段的生意尔等也大可以参与进来,皆可以享受安利号三级经销商资格,保证钱财上滚滚而来,绝对比你们圈占土地要更赚得多。” 说罢,秦宜禄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只可惜看起来这些人面上看起来都没什么高兴激动的神色,一看就是兴致缺缺。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一来是他们未必清楚这种过桥费的巨大利润,毕竟丝绸之路早就断了很久了,而且西汉的丝绸之路也从来不是市场经济和自由贸易。 二来这事儿能不能成都不知道,丝绸之路这种事儿哪里是上下嘴唇一碰,说成明天就能成的东西。 三来最重要的是,眼下根本就不是太平盛世,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哪来还有心思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别说三十年,就算是三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说不定三年之后大汉都没了,这所谓的运河收益,这不就是画饼么! 况且他们也并不相信朝廷的信誉,甚至是连秦宜禄的个人信誉他们也不一定就相信,万一他说话不算话,那啥都白费。 而封建王朝,当皇帝的说话不算数那是常态,尤其是这种割自己揉的行为,算数了的才是特例。 然后秦宜禄就很是有些郁闷。 他本来是打算趁着难得的农闲之时直接让军屯士兵来做这个事的,事后再用运河之利来补充军需。 但现在形势所迫他好像又得用这个难得的农闲时节领着大家去打仗,毕竟久训不战是兵家大忌么,很伤战斗力的,这军队都是新成立的,好不容易农闲了,然后关外就是强敌,这个时候领着大家伙儿去挖掘运河,确实是有点不像话。 但是他真的好想赶紧挖运河啊。 早一年挖掘,商路就早一天昌盛,而且商业运营这种事有些时候关键就在于一个信心,雷厉风行和拖延时日的差别就非常大了。 啧,自己的忽悠功力还是有所欠缺啊。 “诸位似乎是不太感兴趣?那我再加一条好了,我打算废弃少府之职,将少府所辖一应工坊,干脆都卖出去,由你们进行认领,每家工坊,朝廷只占据三成的股份即可,且放弃经营之权,只派遣官吏进行财物审计和监督,至于这经营权最终归属者谁,那就看你们的意思了,总之,修建的运河越长,就越是优先置换股份。” “当然,即日起所有少府所有之官奴,即可落籍为民,若是不想再为我皇家做工的,也允许他们辞职,尔等日后经营少府工坊,更不能发良人为奴,转而采取契约,佣工的形式役使贫民,这是我的底线了,你们要是还不同意,那,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少……少府要取消了?” “正是,或者说从今以后,诸位都是少府。” 众人一脸懵逼,不同于刚才的兴致缺缺,很快的,便见众人交头接耳,热烈的小声讨论了起来。 事实上少府确实也是非常尴尬的一个官职,这个官职要让秦宜禄来说的话有点类似于是皇帝的私人管家,主要负责的就是管理皇帝的衣食住行等乱七八糟的工作及其家产,名义上是九卿之一,但实际上偏偏又几乎什么都管不了。 尚书令,符节令,守宫令,这都是少府的下属,但这下属的实权却比上级要大得太多了,甚至到了曹魏时期,想给后宫女人做衣服,居然都愣是不知道公共妃嫔的数量是多少,美其名曰国家机密。 说白了,皇帝,哪有什么真正的私人事务。 但是皇帝的所有私人财产之中有一样却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奴隶,少府的下面,管理着大量的奴隶,他们有些是在皇庄给皇帝种地,但是绝大多数,则是在各个皇家工厂之中给皇帝做打工人。 盐铁专营虽然发展到东汉时期已经有点名存实亡的那个意思了,但是到底还是名存,于是少府的产业之中自然就有着无数的盐矿、铁矿、酒厂、铁厂、米面粮油酱醋厂、木匠铁匠皮匠厂甚至是马厂。 这些都是专营的,盐铁专营可并不只有盐和铁而已,准确说是山林湖海,皆归天子所有,连民间酿酒酿醋做木匠活,理论上来说都是非法的,只是早就没人管了便是。 盐铁专营么,说白了就是国营经济,本意是国家垄断生产,但后来名存实亡之后受到大量豪强们的庄园经济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这些个工厂中许多居然都是赔钱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营企业效率低下,贪官污吏横行,他妈的这种纯粹的国营的生产效率居然比庄园经济都低,所谓一抓就死一放就乱这种事在汉代就已经是公认的道理了,西汉时的盐铁论就有对其清晰的论述。 秦宜禄早特么就想把这些国营工厂进行股份制改革了,只不过原本他还打算等朝政稳定一些再改,最起码卖个好价钱,崽卖爷田,也是会心疼的么。 但他现在实在是太想修运河了。 再加上张让这孙子办事儿手段确实是真的黑,这些个豪强勋贵什么的至少在某种角度上确实是可怜也确实应该补偿一下以安天下之心。 然后,就这样了。 意思很明确:你们只要乖乖的给我修运河,这些大工厂我就送给你们,虽然他们现在也都并不怎么赚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东西到了私人手里,不赚大钱那都见鬼了。 更别说这其中巨大的先发优势了,拿到工坊之后朝廷毕竟还占着股呢,他们完全可以接着依旧名存的盐铁专营之令打击其他的私盐私铁私产私工,完全可以依托于工坊招募因这次圈地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将他们从农民变成工人。 好歹给口饭吃是一条活路。 双赢。 第231章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酸枣附近。 乌巢泽。 “报~,府君,不好了,卫蓼将军遭遇敌军华雄,以遭受毒手,全军溃逃。” “啊!痛煞我也!华雄小儿,着实可恶啊!诸君,谁能为我斩了此人?” 众将闻言,纷纷沉默的低头。 真打不过啊! 乌巢泽是一个很大的一个沼泽,张邈也只是大概的知道这华雄在这个范围之内,但是具体在哪,那就不得而知了,以张邈的兵力也根本不可能大范围的把他给包围起来。 华雄本人也是十分狡猾,他的部队本来就多是骑兵,来去如风,四处流窜,大部队来抓他吧,根本就抓不着,小部队去围堵他吧,根本就打不过。 那华雄手上的骑兵全是关西精锐,他们关东的兵在精锐程度上本来就跟关西没法比,这帮关西的将领太擅长小规模作战了,虽只有两千左右的骑兵,但想跟他打,非得是一万以上的步兵结成方阵不可。 但你一万以上步兵当真列成了阵,人家压根就不跟你打,掉头就跑了,张邈手上根本没有足够的骑兵去抓他。 那你说不跟他打,玩坚壁清野吧,他就干脆去打豪强乌堡,打下来一个便一直杵在那修整,你去打他,他还是看你人多少,你不去理他,他就继续劫掠粮道。 苍蝇不咬人但真膈应人。 所以眼下要想杀死华雄,基本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以小股精锐部队作为诱饵,勾引他,等他们打起来之后再用伏兵出击,并重点防守一些关键的乌堡。 华雄对张邈这手段也是心知肚明,但人家不在意啊,张邈的手上,哪来的什么小股精锐部队? 这套都使了四次了,每一次华雄都是干脆利落的吃掉所谓的鱼饵,然后在四周围的伏兵将他包围之前,就干脆扬长而去。 四次啊,四个将领和四支部队全都白死了,这谁还敢当第五个呢? 于是张邈他这个急啊,他是跟袁绍做过保证,不宰了这华雄绝不回去的,否则搞不好那袁绍真的会以此为借口给自己整个军法处置。 袁绍想弄死自己已经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再说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袁绍不杀他,秦宜禄也快来了啊,有个华雄在这堵着,他连往东逃跑他都不敢,到时候难道往北逃么? “诺大的一个陈留郡,难道就没有勇士么?我数万大军在此,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华雄?” 刚说完,就见堂下一人站起来冲着张邈“府君,末将麾下倒是有一武士,堪称是虎贲之将,此人出手,必可斩杀华雄。” “哦?赵司马麾下居然还有如此虎贲这士么?那不知这位壮士是谁?” “此人姓典,单名一个韦字,在咱们陈留倒也算是颇有一些名气,只是他人虽悍勇,但所部兵马实在太少,大人若是能与他凑三千精锐,二百骑兵,定可阻住华雄。” “典韦?有点耳熟啊。” 却见帐中的诸人却是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心下了然,这个典韦必是本地非常有名气的人物,而且此人若是出手,说不定真的就能干掉华雄,好好地杨一杨自己的威风。 当即大喜过望,问了一句:“诸位将士,哪位愿意将手下兵卒借与这位典壮士一些,让他去取那华雄项上人头?” 说完,就又见众人居然纷纷将头又给低下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来接他这个茬,看得张邈脸色都不禁一黑。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这典韦也确实是颇有名气,但却并非是豪族,更非世族的出身,说起来反倒是跟刘备有些相似,乃是一出了名的豪侠,曾仗着自己的勇力当街杀人甚至是杀官的。 但是游侠和游侠还是不一样的,大体来看,整个汉末时代出名的游侠有三种,最常见的是像鲁肃这种人,家里本身有钱,喜欢结交江湖好汉,一来二去的就成为当地的大哥,扶保乡里的同时也壮大自身,其目的是为了靠着这些游侠把自己变成游侠,这种其实类似于高启强了。 再有如甘宁这种,家里实在是太有钱,有钱到没地方花了,就纠集一帮游侠到处乱逛,却是啥也不图,说白了花钱买个我高兴,干这一行不是为了赚钱,反而是为了糟蹋钱,用能当成钱花的丝绸系船帆,突出的就是一个豪横,这种人谁见了不躲远远的。(锦帆贼不是用锦做船帆,船绳是用来砍的,消耗品,这种行为类似于钞票点烟,帅,但纯属有病) 再有如刘备这种黑白通吃,到哪都有面子的,吃的是贩马的大生意,属于黑白灰都占了,这是奔着教父那个方向去的。 而典韦这种就是游侠中相对更low一些的了,他说白了是帮人平事儿的,两家有了矛盾,他出面帮忙说和说和,谁家有了麻烦,他帮忙解决解决,再从中赚点好处费,说白了不似鲁肃那种有自己的产业,更不似刘备那种哪都吃得开,跟甘宁那种家里真有矿的跟比不了,吃了上顿有没有下顿都不清楚,若碰上太平盛世,搞个扫黑严打之类的,这种人都是进监狱的命。 直接点说,这种人就是大人物手里养的狗么,大家确实也怕他,他也确实是厉害,但根本还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然而若是给他足够的兵马,再让他傍上张邈这个正牌的陈留太守,到时候随便赏他点什么官职,这不就鱼跃龙门了么? 通缉犯身份的典韦虽然凶恶,但并不可怕,上不了桌,但若是这通缉犯摇身一变成了郡中官吏,万一再深得张邈这个太守的信任,那大家还玩个屁啊!典韦本身上桌了倒还无所谓,可张邈完全可以借这典韦的力,以此来压制他们这些本地豪族啊。 华雄造成的危机只是暂时的,至少这刀子还没直接架在他们脖子上不是?但若是给了这典韦机会,以后的日子大家过得可就难受了。 因此面对张邈的问题,一个个的全都装死,甚至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说起了这典韦的坏话,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德行也不好什么的。 把一直在账外偷偷听着的典韦都给气得乐了。 当下也顾不得是否失礼,干脆的撩开了帐帘就往里闯,两名牙将还想要推他,却被他一手一个,轻而易举的就全都给放倒了。 冲上前去,单膝跪拜抱拳,开口道:“一千人!府君只需给我一千精锐士卒带领,我自平原列阵,华雄只要敢来,必叫他有来无回,愿立军令状,事不成,请斩杀典某!” “这……” 张邈闻言还在犹豫,账内却是七嘴八舌的纷纷斥责了起来:“此乃中军大帐,谁让尔等这般粗鄙之人进来的?”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尔乃朝廷通缉之囚犯,有什么资格进来?” 张邈见状面色纠结无比,他看得出这典韦一定是真有本事,自然也感受得到此人似乎是犯了众怒,一时之间犹豫不定,有些没有想好要不要将此事强行压下或是推进。 他来的时候袁绍给了他专断之权,话也是放得极重的,也就是整个联军都在后面给他撑腰,若是强硬一些,甚至杀两个人,想来死可以把这典韦扶上来的。 可事后袁绍走了又怎么办呢? 却见一名士沉声道:“府君若是用这种人去打仗,岂不怕天下人嗤笑么?” 张邈闻言一惊,这话自也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即便连忙命人将典韦这个无礼之徒抓住关押了起来,再也不提此事,甚至还瞪了那推举典韦的赵司马一眼。 说白了张邈那是什么人?他是天下八厨之一啊,八厨是干啥的?不知道,但反正名气是很大,说白了张邈是指着名气立身的,哪怕是他文不成武不就,但只要这名气还在,就算不当陈留太守了,去哪都是座上宾。 同样,若是因为用了典韦这一介游侠之人,甚至因此而与本地世族豪强交恶,别的他倒是不怕,但万一害了自己的名声,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这种人用了是很损伤名声的,毕竟你重用豪侠,那就肯定不会重用世族豪强么,这年头凡是有损世族豪强利益的事儿,那就是不贤,不德,就是要挨骂的。 说白了这跟历史上太史慈没人敢用是一样的道理,能打和能用,那可就太不一样了,要不怎么说人才难得呢,实在是这个天下既能打又能用的人太少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哪里是典韦这个一介游侠能看得明白的?一脸懵逼的看到明明都已经动心了的自家府君突然翻脸,他甚至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后他就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特么的凭什么啊?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张邈就是个大草包,他狗眼看人低。 这典韦能做个游侠头子自然也不会没有兄弟帮衬,当夜,便有数十名小弟攻打这里,典韦本人也是突然从帐内杀出,二话不说就对看押他的守卫下了重手,然后一众人等提起了武器便肆意砍杀了起来,甚至还放了火。 很快,大营之内便是一片混乱,所有人都以为是华雄带领骑兵来劫营来了,但一时之间确实也没人找得着华雄,乱七八糟的越发的慌乱不已,典韦见状,却是干脆带着弟兄们把马厩给抢了,然后带着手下弟兄骑着这陈留军本来就不多的马匹扬长而去。 ……………… 另一边,其实袁绍的处境也并未必张邈强多少。 本以为关羽区区几千兵马而已,之所以让他嚣张至今,还是因为自己没空理他,只要自己稍微认真一些,这等鼠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结果他领着兵马跟关羽磕了足足一个月,却居然愣是连关羽军的主力都看不见。 而另一头他收到消息,说是刘备已经带领兵马尽取河间、博陵两郡之地,甚至连中山都已是岌岌可危了,自然愈发的让他心忧不已,现如今整个冀州已经是北面刘备,中间徐晃,南边关羽的三面开花之局,甚至于西边的黑山贼也并不如何消停,时不时的要过来找事,其中许多的残兵都已经被吕布给打败,给撵常山去了,以至于现在半个常山居然也落在了黑山贼的手里。 何着吕布在并州剿匪,把我冀州的常山给剿没了? 本来他没回师之前,冀州的各个太守各自为战其实也是撑得住的,大家也相信,只要袁绍以盟主的身份回师,既可带来酸枣大军,又能行使军令将各地兵力统筹指挥,消灭这一股区区小贼应该是不难的。 结果袁绍终于回来打关羽了,但打了一个月这关羽怎么还是活蹦乱跳的啊! 要知道就连华雄那边的仗都是关羽远程指挥的,要知道,关羽在历史上可就已经是游击战的大师了。 都说关羽是猛将,但猛将也不代表他有勇无谋啊,这一个月以来关羽压根就不跟他打,而且这关羽的活动范围也并未只局限在魏郡,袁绍的兵马一到,他立刻就掉头逃跑了,然后清河、巨鹿、渤海、河间等地就处处都有关于的情报传来。 他也不可能把酸枣那块的联盟给扔了啊,可他这一回头吧,用不了多久,关于的骑兵就又会重新出现在哎魏郡的范围之内,攻打县城或是豪强乌堡。 头疼得要死要死的。 “府君,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够拖住华雄的,我能行的啊。你们……这是为甚啊!府君您难道不想杀华雄么?如何便让这些关西鼠辈,如此猖獗啊!” 张邈却是连忙道:“拖出去,快给我拖出去!” 张邈见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然后在典韦被拖出去之后,又重重地叹气道:“诸君啊,谁能助我斩了华雄那个小儿呢?仅仅两千骑兵便能纵横陈留,难道我陈留大郡无人了不成?” ………… 却说典韦被叉出去之后,被人围着圈踢揍了一顿之后给关了起来,然而这行军打仗之处,哪有什么正经的牢房进行关押,所谓的牢房,实则也是一小帐篷而已,不过是外面有些卫士在守着罢了。 典韦却是越想越气, 第232章 秦宜禄:出征,我领兵 关羽在魏郡和冀州干的事儿,让袁绍实在是有些懵逼,他实在是裂变的太快了。 冀州这地方本来就是盗匪横生的,黄巾起义平定之后的第二年这边就因为灵帝的修宫钱闹剧而又一次的处处烽烟,各种黄巾余部此起彼伏,皇甫嵩这个昔日的冀州刺史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被这些规模不大,但数量很多的小毛贼们给弄的。 袁绍成为了冀州刺史之后,除了黑山贼之外整个冀州地区肯定是再没有了敢攻打县城的悍匪,各地豪强士族都对这袁绍的工作挺认可的,但是各种小的盗匪却是源源不绝的。 至于各种游侠之流,那就更多了,整体来说这社会毫无疑问还是处于动荡之中的。 关羽的高明之处,或者说是艺高人胆大之处,就在于他明明兵力不多,甚至比华雄还少,却敢于放弃自己全员骑兵的机动优势,在攻克乌堡之后敢于去收编乌堡中的佃户和租客,也敢于去收编流离失所的贫民。 说白了这不就是打土豪分田地么! 这些东西还真不是秦宜禄教过她的,顶多只是有意无意的跟他提过一嘴,但是关羽也真不愧是三国史上第一游击战大师,在原本历史上曾靠绝北道战术打懵曹仁的人,可能就是几句似有若无的提点,居然还真让这关羽开了窍了。 打下乌堡之后,只取自己需要的部分粮草,剩下的分给百姓,愿意跟着他走的他就接受,不愿意的在当地建立本土武装组织,然后这些个新组织通常很快就会和附近的黄巾余部,或者其他的贼寇之流同流合污。 不止如此,关羽的军队甚至不只是抢夺钱粮,甚至还会抢占一些生产资料,比如织布机,还会抢夺一些原材料。 他的队伍也会特意招募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比如篾匠,铁匠,这些人拿起武器就是兵,放下武器就是工人。 然后他还会分配给他们冀州地区的百姓各种矿产,组织各地进行大生产,分门别类的搞工厂,让他们当安利号的下线。 然后他一边打仗,一边生产,还不断的从各个根据地购买物资,贩卖生活必需品,最终又把东西转卖给刘备,又经刘备的手卖给乌桓,再从乌桓买东西再往回运。 他特么甚至还发行了一种简易的货币。 这个情况传到秦宜禄手上的时候秦宜禄本人都懵了,这特么不是……不是长征么?我什么时候跟关羽讲过这个了? 本质上这关羽分明是在建立一个独立于现有冀州官府体制之外的一个新的政权啊! 通过这种方式,关羽的军队与被他救助的百姓自然也就不会只是单纯的青天大老爷关系,自此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建立了一个相对比较松散的上下级关系,并培育了一大批占据一两个村子,麾下拥兵数百的小军阀。 发展到后来他甚至都都已经开始给各个村子配“里正助力”了。 更进一步的,这关羽如此作为也掐断了庄园经济的适应土壤,因为他捣毁庄园乌堡之后总会拿走一些生产资料,甚至是会补充生产资料,将一个乌堡之内乱七八糟的生产项目统统砍掉,即使是一些生活必须品,当地的百姓也必须从安利号这个大体系之内进行购买,他的这个所谓的总队与其说是在四处打仗,倒不如说是在四处做生意,不断的在各个村落之间互通有无,使大家不得不成为了一个整体。 这不就是在搞长征么!这是“我军”的玩法啊!这特么是他自己琢磨的?我跟他提过?我什么时候提的? 当然,如此一来他这个游击队的行进速度也跟着就慢了下来,与华雄那种来去如风,打一仗换一个地方的简单做法完全不同,要高明得多,但也危险得多。 所以关羽也不得不故布疑阵,虚虚实实的,然后让各地的小军阀都打出他关羽的旗号来扩大声势,也迷惑袁军,总之,这仗打的根本就不是机动性,而是突出一个狡诈,一般人恐怕还真学不来,这是需要极高的军事能力的,有这本事的将军,本来就是战神一级的。 只能说,这世上可能确实是有一种人在某一领域是有着逆天的才情天赋的,似关羽这般,明明本身不是什么将门出身,没正儿八经的学过兵法,但是步兵也会使,骑兵也会用,能攻坚,懂野战,正面也会打,背后的游击战也能打,原本历史上一个北方人到了南方之后玩水师居然也能玩得出神入化,关键是本身居然还有万夫不当之勇,这种人不是天才是什么?天生就是一代名将的胚子。 当然,要说关羽这人还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做事也实在是太桀骜了,他这干的事儿早就远远的超过一个将军该去干的事情了。 一个将军,打仗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使安利号,敢把安利号的代理商资格乱甩。 还敢建设自己的生产中心,还敢去抢夺矿产。 居然还跟刘备展开深入合作,甚至是借着刘备的这一层关系去勾搭乌桓,甚至还直接跟乌桓人买马,据说他和鲜卑部的汉人阎柔还交成了好朋友。 本质上他干的事儿已经是在另外建设一个全新的,而且完全脱离朝廷和秦宜禄掌控之外的新政权了。 更更甚至于,他还先上车后补票,给自己封了个北将军的名号,然后又给自己刻了个北将军印,咔咔的就在用那北将军印在那乱戳,把冀州的大小毛贼和各个根据地都给封成了朝廷的官员,小一点的封个司马,大一点的他居然敢直接封人家做中郎将甚至是裨将军! 封完了之后才进行上表,说什么请求朝廷恩准。 也正是因此,目前朝廷对关羽的做法也并不是全然认可的,有多一半的人都认为,这关羽分明是目无朝廷,分明就是在行割据之实。 还北将军,哪来的什么北将军,这是杂号将军还是重号将军?大汉的官制之下哪来的什么北将军,只有征北、镇北、安北,平北,但特么这都是重号将军号,放眼整个天下,朝廷体系之内承认的重号将军才几个人?也就只有吕布和董卓吧? 你一个原本的河东太守给自己表个杂号将军倒是勉强说得过去,北将军是什么?再说就算是重号将军,那也没有开府之权啊,汉制,有开府之权的只有三公和大骠车卫,你这不经过尚书台,自己刻个印绶就卡卡乱使的行为,和袁绍那种自称为冀州牧的反贼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再加上勾结刘备,乌桓,说你有不臣之心还真不算冤枉你。 当然,也还是有一部分是支持关羽的,毕竟事急从权么,特殊情况要特殊分析,关羽毕竟是在孤军深入敌后,总不可能事事请示时时汇报吧?那不纯扯犊子么。 虽然胆子大了一点,政治上也不成熟了一点,但结果上来说总还是好的,这个时候就说他关羽有不臣之心,过分了,大不了战后召他回京,看他回不回来也就是了,他要是不肯回来,再定他一个不臣之罪也不晚么。 总而言之,关羽的这一波操作军事上秦宜禄能给他打满分,政治上确实是有点不太像话,说白了,这些事儿做得都是对的,但都应该是由秦宜禄去做的,顶多顶多,让张杨这样的人做一下,也还算是有个说法,毕竟张杨和成廉跟宗室都差不多了。但现在由关羽一个区区河东太守来做,这属实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 秦宜禄的内部幕僚班子对此也是众说纷纭,包括贾诩在内,都在提醒秦宜禄要对关羽警惕,这个人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秦宜禄一时之间也是有点不知所措。 要说关羽有不臣之心,想要干脆留下做冀州王,那他还真是不太信的。 关羽不忠,这个问题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本身就比较拧巴,要知道他上辈子当拥兵的时候甚至拜过关二爷,哪怕是基于朴素情感的角度,他也相信关羽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至于说他和刘备暧昧不清什么的,倒是也不必过于上纲上线,毕竟这刘备至少目前还只是刘虞的手下么,朝廷目前至少名义上也是承认刘虞的,刘虞可是刚刚册封的燕王啊。 但是这事儿,就让他这么痛快的表示认可,啥也不做,这肯定也是不行的,他对关羽的信任归信任,但再怎么信任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再说至少外人看来关羽真谈不上是秦宜禄的嫡系,他既不是凉州人也不是并北人,说真的轮起来好像比吕布都还要更远一些,不稍微显现一点亲疏之别,那些真正亲近的人恐怕都是要不满的。 再说别人要是有样学样又该如何是好?他信任关羽,可是信不过旁人。 因此有人提议干脆让关羽当冀州刺史甚至冀州牧的说法干脆就给否决了,关羽在战后必须回京任职,这事儿没得商量,他要是不回来,那就算是关二爷秦宜禄也得动手打他。 此外,监军是必须派的,而且秦宜禄派的这个监军还颇有几分玩味,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谁适合做这个监军,索性就把赵忠给派去了。 好歹是汉灵帝的干妈么,自己虽然也信不过他,但他是肯定打死都不可能跟那些关东派有什么牵扯的了,尤其是在皇甫嵩抄了他的家之后,这就纯粹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再者他还是何太后的人,好歹也体现了自己对何太后的尊重。 顺便,秦宜禄还给关羽送了个参谋长,也即是原黄巾起义的地公将军张梁,毕竟关羽现在搞事情收拢的部下中有将近一半都是以前的黄巾余部或是借用了黄巾旗号的么。 这也是秦宜禄首次将张梁的身份彻底公开化,事后他还打算一定程度上推广太平道教,祭拜中黄太一呢,因为本质上太平道还真不算是一个宗教,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冷知识,太平道经上最高的政治目标是辅佐人间君王,做帝王师,其中的篇幅也大量都是如何治理国家之类的。 反倒是有些跟儒学类似,道教这个东西,反倒是后来五斗米教那边有点乱搞,又大量的借鉴了佛教的一些东西后发展起来的。 然后秦宜禄就想啊,既然监军使都派了,这关羽干的又那么的像长征,索性也就给关羽写了一本小册子,然后指挥他在冀州各地,合适的地区建设敌后根据地,甚至是手把手的教他怎么搞敌后经济,税收怎么收,怎么做三三三制,怎么做思想动员,还有零花钱制,种种更加先进的政治经济思想写到最后愣是写成了半本书,给关羽送去,然后要求他至少建设三四个左右的敌后根据地。 最后想了又想,他那个不伦不类的官职也就没给他动,也并未承认他一军之帅的身份,但秦宜禄还是将关羽此前留在京中的家眷也安排人给关羽送了过去。 也没跟关羽多说什么肉麻的话,就是嘱咐他好好打仗,有什么事儿等仗打完了再说。 等到这些的事情都做完了,司隶地区也终于进入了收麦子的时节,天公作美,今年还是个难得的大丰收,各个军屯的粮库也越来越多的堆积如山,政治上虽然还有些事情没有搞定,但秦宜禄也知道政治这东西是永远也搞不定的。 稍一回忆,自己好像也真的是已经很久都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了,摸了摸肚子,竟发现自己的肚子居然不知不解间好像大了一圈,穿铠甲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那套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盆领铁铠好像有点小了。 一个边鄙武夫,靠战场搏命得来一切的武人,居然都已经有点胖了,一时之间,也是感慨连连。 也罢,也是时候去活动活动筋骨了,另外这盆领铁铠,现在也确实是有点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是时候让人给自己量身定做一套上好的明光铠了。 “传令十屯校尉,洛阳集合,十日之后,出征,我亲自领兵。” 第233章 决战酸枣 冀州,鸡泽一代。 袁绍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看着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战报愈发的头痛不已,这关羽,简直是个属狐狸的,他的那些手下现在也基本都是遍地开花,只要不是他亲自率领大军进剿,仗着地利轻易根本打不过,但要是自己率领着大军去了,人家转身就跑,追,就是浪费时间,不追,人家等你走了之后就又回来了,完全就是极限拉扯,给他弄得烦不胜烦。 “保~,主公,有探马来报,在曲梁发现关羽本部。” “哦。” 袁绍闻言答应了一声,面上却是并无多少喜色,实在是这一路走来,他实在是已经打了好几个关羽了。 全都是一打就跑,兵力并没有多强,却是烦人无比,浪费他的宝贵时间,而且虽然都杀了好几个了,这关羽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鬼知道这冀州的土地上还有几个关羽,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想,会不会自己杀的那几个关羽之中已经有真的了呢?会不会目前冀州腹地的这些个关羽其实都是假的呢? “哎`,又是一个关羽啊,这个关羽所部有多少人?” “回盟主,这个关羽看起来大约是有一万多人,不过其兵营内部十分杂乱,看起来还有许多的生活物资,好像还有军士们在一块织布。” “哦。” 袁绍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已经将他当做是假的了,但就算是假的,却也不能不管不是?当即朝帐内诸将问:“谁愿领兵去会一会这位曲梁的关羽?” 便见帐中一雄壮大汉站出来昂然道:“请盟主给在下一千骑兵,不管这关羽是真的还是假的,末将必取其首级而归。” “嗯?啊,原来是方司马,有方司马做我先锋,此战,吾料来必是无忧也。” 此人正是冀州名将方悦,冀州这地方毕竟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大后方,比不得幽州凉州并州等边地,那都是名将窝子,诺大的一个州,敢自称名将的就那么几个。 这方悦既然敢号称河北第一名将,就算是其中有自吹自擂,料来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家世也不错,因此很受袁绍重用,不管是此前征讨乌桓还是征讨黄巾,也是有点军功在身的。 当即,袁绍便命人端来酒水,道:“方司马,且饮次酒壮行,祝你旗开得胜。” “杀此区区小贼,何必还要饮酒壮行,盟主且将此酒留下,待我回来再喝便是。” “好!方司马豪武威风,真不愧是我河北名将啊!吾,便再次等你凯旋之消息了。” “盟主稍待,吾去去就回。” 说罢,这方悦当即手持袁绍令信,点备了兵马,直朝着曲阳附近的关羽大营而去。 他这所部兵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兵至关羽军的营帐之外,见此军帐排列混乱没有章法,心中愈发的不屑,也愈发的确认这关羽必是假的。 怎么那关羽也是河东名将,就算是不如自己,料来也不应该这么差吧? 当即也懒得安排什么战术,做什么试探,一马当先,大喝一声:“随我来!” 然后就直冲营寨正门而去,其疾如风,直到冲到了近前,那敌军居然都没来得及列阵。 却见他不等冲杀进去,就见一长着好长好长的胡子的一红脸大汉,身穿铠甲,手持长矛,似乎只带了不足百骑,居然迎着他的骑兵洪流,正面朝他迎面而上,心下不由得大喜。 “贼子找死!” 说罢挥舞着手中马朔也笔直的与其相撞,就要将其刺于马下,哪知那红脸汉子在与他接近之后突然一个加速,脚踩马镫人立而起,居然于千钧一发之际仅仅是身子一侧,就躲过了他的刺击。 再想变招,却觉腹下一痛,然后整个人突然便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起来,被两马交错的对向之力高高的顶起,那红脸汉子的长矛竟是已刺破了他的盆领铁铠! 临死之前,心里却是只剩下一个念头了:‘这假关羽,好俊的武艺啊。’ 袁绍还喜滋滋地在等待着这方悦的捷报,突然就听得手下来报:“不好了盟主,方司马被那关羽阵斩了,两千骑卒皆已溃退。” “什么?” 袁绍闻言大惊,连忙问:“真关羽么?” “小人也不知他是真是假,不过那敌将面如重枣,留有美髯,兴许……应该是真的吧?” 袁绍闻言,呆呆地坐了回去,本能的就想喝一杯酒压压惊,拿起来之后才发现这酒是刚刚给方悦留的那一杯,居然,都还是温的。 “关羽之勇,竟然,恐怖如斯么?” ………… 司隶。 霜日明霄水蘸空。鸣鞘声里绣旗红。 北军十校,自扩兵屯田之后头一次的接受征召,一时间无论是将,还是兵,无不是踌躇满志,指望着这一次能够追随秦宜禄建功立业,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秦宜禄自己在洛阳城外点兵时也一样是心潮澎湃,望着刀枪如林的军阵,一时不能自已。 不容易啊。 为了这十校兵马,他实在是已经付出了太大的精力和心血了,甚至也付出了许多的代价,几乎已经是崽卖爷田,把大汉的底蕴给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十校将士所屯之田尽是上等的良田,一部分本就是皇庄,一部分则是张让通过巧取豪夺之手段抢的富户勋贵,每个校尉部都往里砸了海量的银钱又专门建设了各自的兵器工坊,为此,原属于少府的那些产业都被他给败光了,何太后和小皇帝连零花钱都没了,日子过得都拮据了,本就不太富裕的中央财政也愈发的雪上加霜。 但是看看这些兵马,秦宜禄就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了。 午时开拔,秦宜禄也没为了激励士气而说什么空话,只是简单的祭拜天地之后便已率领着军队徐徐开拔了。 不到黄昏时分,大军就已经来到了原武城外,与酸枣的敌军遥遥隔河相望了。 也没有下令埋锅造饭或是休息,秦宜禄第一时间就召开了军事会议,开始调兵遣将。 “孙文台何在” 一听这秦宜禄第一个点自己的名,孙坚心下激动不已,连忙上前拱手抱拳,大声地道:“末将在。” “我命你率领本部兵马为先锋,连夜自官渡过河,孤军深入攻打浚仪,封丘两县,接应华雄部,堵住乌巢泽,直面张邈,他若是退兵回酸枣,你便与华雄合兵去取燕县,断绝贼子后路,若是他不退兵,你二人便与他在乌巢决战,将张邈项上人头取来给我。” “喏!” 孙坚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先锋之任,心中更是激动无比。 要知道他在十校校尉之中其实是挺尴尬的,因为他并不是秦宜禄的嫡系而是朱儁的旧部,然后那朱儁现在还去扬州赴任了,将来会不会造反或是有什么不臣之心都不知道,偏偏他又没什么名气,战功,甚至连原本的嫡系兵马也很少,他的嫡系兵马都是丹阳兵,光是口音问题就已经让他与这些司隶兵格格不入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成了朱儁和秦宜禄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像是朱儁送给秦宜禄一个礼物似的,毫无疑问是这十校之末的,甚至都没什么人拿他当一盘菜,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怀疑,自己这一身武勇以后会不会就这样浪费了呢? 毕竟十校之中有张辽,麴义这种亲信,也有徐荣这种勇猛之人,轻易有什么机会也轮不着他啊。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秦宜禄如此的信任自己,居然就把这先锋之功送给自己一个外人。 当即心下便已作出了决定,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一次若是表现不好,恐怕以后永远都没有他的出头之日了。 张邈逃了就攻打燕县?心中决定,这一次,张邈和自己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想逃,门都没有啊。 秦宜禄看他满脸激动之色,自己也是心中欣慰不已,那孙坚的脸都红了,可想而知这是有多激动,这人有多大本事旁人不知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这一头江东猛虎,连他也没有信心能够驾驭得了,但是放虎出笼,将如此重要的职责交给他,也确实是放心他绝不会给自己掉链子的。 不过历史上的华雄好像就是他宰的,也不知这一次两人合作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张辽,麴义。”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自官渡向南,过中牟,开封,取陈留县,然后兵分两路,麴义你自陈留东进去取雍丘,东昏,济阳,威慑定陶,彻底给我断掉兖州地区往酸枣运送粮草的全部通道,我要那狗屁的酸枣联军一粒粮食也拿不到! 张辽,你自陈留县向南,攻打扶沟等诸县,直接率军进入陈国境内,代我去问问陈王刘宠,国家危难之际,他身为辅汉诸侯王,为何陈兵不动?他若是听话,你便领他一路向南,听从卢植的调遣,把颍川给我拿下来,他若是仍旧推诿不肯用兵,这诸侯王也就不要留着了,你就给我干他!” “喏!” 二人双双拱手领命,神色如常。 闻言,帐中诸将看向秦宜禄的眼神也愈发的骇然和敬服,因为毫无疑问,这两路兵马都是孤军深入敌后的,干得都是最危险的活儿,却恐怕又注定是战功最小的。 这俩人可是秦宜禄嫡系中的嫡系,毫无疑问是他最最信赖的人啊,居然就这么使,只能说卫将军不愧是卫将军,光是这份气度,就让人钦佩不已。 毕竟若是寻常将领,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的将亲信嫡系留在身边,然后又想方设法的把军功算给他们的。 当然,这俩人的自主之权也是最大的,基本上扔出去就没法管他们了,秦宜禄也只能给一个大方向,一个大的战略目标,具体怎么打,完全由他们两个自己说了算。 而且他们俩还真不在乎什么战功不战功的,军功对他俩来说就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一样,那莫不如就将这军功让给旁人,反倒是这独当一面自由行事之权,更合他俩的心意。 “何苗。” “末将在。” 秦宜禄笑着道:“你身为车骑将军,官职比我都还要更高一些,就别说什么末将了,我想,将你留在原武城中,为我大军镇守后方粮道,负责全军的粮草供应,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这……卫将军您说笑了,我这个所谓的车骑将军,天下人谁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呢,但我心中亦有壮志,也不愿意一辈子都活在家姐和家兄的阴影之下的,战功什么的无所谓,我也不奢望您能让我独当一面,只求能追随卫将军身边,哪怕是牵马扶凳呢?也能学点东西,还请卫将军,成全。” 说罢,却是干脆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居然抗命了。 秦宜禄见状也是颇有一些头疼,说是不拿自己这车骑将军当回事儿,但是若非这何苗身份特殊,连秦宜禄都不得不给他面子,他又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自己讨价还价呢? 这可是军中议事,自己刚刚发布的也可是军令。 然后揉了揉太阳穴,道:“并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就我跟太后现在的这个关系,按说你也是我自己的小舅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不会跟你见外。” 众将:“…………” 这都不避人的么? “可是看管粮道,虽未必需要上阵杀敌,却也着实是重任啊,你这边要是出了问题,前线大军不管打成什么样,那都是到了一场空的,况且这个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呢?守好了粮道,依然是大功一件啊。” 哪知这何苗却是臭不要脸的打蛇随棍上了,道:“那姐夫,这差事就更不能交给我了,既然这粮道如此的重要,万一有了什么闪失那我岂不是百死难辞其罪?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我没那个本事,这次出来,最重要的还是要跟您学习啊,再说功劳二字,于我而言又哪还有什么意义?总之,姐夫,您就让我跟在您的身边,也教一教我吧。” “…………” 秦宜禄对他也是真无奈,也是直到今日,他才对这何苗的为人有了一点了解,这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也罢,既然你这么说……那张猛,你留下吧。” “喏。” 张猛闻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敢像何苗一样在这军中议事之时耍任性,事实上他这个校尉也是混子,一没有嫡系兵马,二没有战功加持,不过是仰仗其父张奂凉州三明的名头,借着秦宜禄师弟的关系,硬生生占了这么一席之地而已。 说白了他和何苗的处境都差不多,所部兵马在北军十校之中绝对是垫底的,他本人也没有丝毫战阵厮杀经验,有传闻说他之所以能当上这个校尉,还是夫人杜氏吹得枕边风,秦宜禄此举完全就是为了体现自己不忘旧日恩情,投桃报李而已,只当是立了个招牌,压根就没打算重用他。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尤其是他还强娶了那蔡文姬,这个大汉第一名媛,娶了之后连带着连他现在好像也都成了名媛了,每日里正事儿办得不多,杂七杂八扯犊子的虚事儿却是办得不少,每日里几乎都有杂七杂八的应酬,俨然是要让他们两口子当一对大汉交际花了。 这酒宴辞藻之间,难道是他这个凉州男儿的归宿么?他张猛难道就不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么?好不容易现在有了机会,可结果,居然还是个守护粮道的命。 那些联军真的有胆子,有能力过河劫掠汉军粮草么?这是不是太高看他们了? 然而军令既下,张猛也只能是俯首领命,只能是在心里想着,盼着,念着,联军的那群孙子之中务必要有几个胆大的来偷袭自己,给自己一个亮相的机会。 军功不军功的无所谓,他就想证明一下,自己绝对不是什么二世祖。 “其余人随我渡河,沿河列阵,兵围酸枣。” “喏!” 第234章 农村包围城市 “河北第一名将?” 直到打完之后,关羽才知道那个被自己第一个宰了的人居然是方悦,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种水平,若是当真是什么名将,那河北之地恐怕就都是笑话了,说白了还是自吹自擂,而之所以这自吹自擂能把这名气吹得这么大,恐怕还是因为他拥有一定的家世。 世家豪族对普通的黔首贫民敲骨吸髓,眼下天下大乱,居然连粗鄙武夫的路都要抢,着实是让人不齿。 不过好在,武艺这东西不比文学,文才这东西吹比干重要,行与不行也没有评判标准,但是武艺,用兵,这东西究竟还是要有点真本事的,两军对垒,活的那个才是牛逼,死的那个就是垃圾,没有半点花哨,吹是没用的。 “将军,袁绍的大军就在鸡鸣泽,咱们还是快快撤离吧?如今咱们虽是小胜一场,但终究是被他们给发现了,咱们还是快跑吧。” 关羽闻言却是不禁苦笑道:“咱们的辎重太多了,现在逃跑,恐怕是已经有些晚了,况且现在卫将军已经亲自带着兵马出手,他此前又有明确的指示让我建设敌后根据地,咱们总得让他知道咱们在哪吧?” “将军是故意让袁绍发现的?” “谈不上故意,但鸡鸣泽这一代,终究是不能轻易放弃,再说现在就是要跑,恐怕也已经跑不掉了。” 说罢,关羽自己也是微微叹息,脸上泛起一丝愁苦之色。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两全其美的战略战术,他要以弱胜强,又怎么可能不冒一点点风险呢? 他的军队是携带了大量的生产资料的,而且是一边生产,一边打仗,这样的做法自然让他的军队和各个敌后小军阀拥有更紧密的联系和一定的控制力,同时也拥有一定的后勤补给能力,至少他在后勤补给方面不至于只能靠抢劫来过日子,不打土豪的时候也可以通过交易来获得物资,同时争取民心。 但是代价,就是他的行动速度被严重的拖得慢了,方悦来打他的时候见他这一支军队连基本的军阵都不齐,反应速度也明显是很慢,就是因为如此。 说实在的若不是那方悦实在是有点银枪蜡头,而且居然一马当先的要跟自己硬碰硬,以至于仅仅一个回合就被自己刺于马下,恐怕这一仗就算是赢,也一定不会这么轻松。 这个时候就算是要跑,能跑,也必须放弃全部的辎重去跑了,但是失去了这些辎重,军队失去了生产能力,那恐怕就跟一般的流寇也没什么区别了。 秦宜禄给他的小册子他彻夜苦读的研究过,然后关羽也不得不承认,领导就是领导,这还真不是完全不明情况的指手画脚,而是真正的高屋建瓴,提出的许多概念他都是闻所未闻,却又大有深意,原以为自己在这敌后作战方面当为天下第一,但现在来看,卫将军能写出如此精妙的小册子,这水平恐怕还真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虽然也派来了监军什么的,多少有些束他手脚,但关羽也能理解,何况他还把自己的家人给自己送来了,这其中对自己的信赖然他也不由得因此而感动。 秦宜禄是明确的指示他,要在合适的地方建立根据地的,是给他提出了一个新概念,即所谓农村包围城市的,这概念对他来说很新颖,但是越是琢磨研究,就越是觉得此战略上的高明之处。 所谓农村包围城市,本质上是要将两军对垒的传统战争,改变为一场经济上的博弈,这个包围,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攻打和军事上的包围,而是强调对生产资料的控制力。 按照秦宜禄给的小册子所说,农村的广大地区生产了粮食,矿产,布料,等等一切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只是这些生产资料也必须通过乌堡和城市进行资源的整合,然后才能生产出各种各样的商品,进而反哺农村。 乌堡也好,城市也好,本身是没有基础物资的生产能力的,如果生产资料完全断绝,极端条件下那些城里人或堡里人甚至可能会活活饿死。 袁绍对冀州的统治,本质上靠的还是世族豪强,也就是那些居住在堡垒里和城市里的人,哪怕这生产资料不能够完全断绝,只断绝很少的一部分,堡垒和城市也会因为无力供养而导致内部关系的崩溃,所能够控制的人口也一定会变少,租客、佃户等人对豪强士族的人身依附关系就可以大大的松绑。 那么,如果自己能掌控一个地区基础生产资料的垄断,那么一,可以将广大农村地区的人身依附转移到自己身上,二,则是可以绕过政府和行政环节,与本地的其他豪强建立合作关系。 这便是农村包围城市的精髓,和最困难,最需要考验领导水平的地方了。 因为世族豪强都是鼠目寸光,目光短浅之人,所以尽管谁都明白我们是在掘那些世族豪强的根基,但这其实并不妨碍我们和他们展开合作。 那些世族豪强之中有些其实也是安利号的下线,这个关系我们完全可以深入的利用起来,当世族豪强急缺生产资料,内部人身依附关系摇摇欲坠之时,绝大多数人一定会选择饮鸩止渴,不会排斥和我们进行合作。 城市和乌堡需要基础的生产资料才能够维持,否则不用咱们去打土豪,这土豪自己可能就已经崩溃了,而咱们,其实也需要一定的工业制成品,这就是合作的基础,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因此与他们建立一个一边打仗,一边做生意,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关系。 比如我们完全可以和某个豪族进行沟通,互相之间默契的抢夺战利品,今天你抢我一斤粮,明天我抢你一匹布。 如此一来,如果我们要往他们的地盘去,那这些豪强一定会拼命阻拦我们,因为他们知道咱们去了就会打土豪,但如果袁绍要让他们来打我们,则他们一定会虚与委蛇,因为我们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合作伙伴。 只要这样的关系能够成功建立,那么依靠世族豪强为根基的袁绍就永远也不可能剿灭得了我们,而我们则可以通过经济和政治的手段对那些豪强进行拉拢。 而随着我们的壮大,敌人的削弱,就可以进一步的将根据地的规模和数量进行扩大,扩着扩着,当我们的整体力量超过袁绍的整体力量的时候,就是整个冀州都要进行易手的时候。 当然,这对你在政治方面,提出了比军事方面更高的要求,必须要正确的区分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就算是打土豪,也必须区分谁是能够拉拢的土豪,谁是必须剿灭的土豪,甚至在打完了土豪之后,要给人家留下必要的一点家底和活路,不能彻底一竿子打死。 当然,这就要求关羽必须要建立一个甚至多个根据地,没有一个固定的根据地,就不能和那些世族豪强建立相对固定的贸易关系,也不可能真正垄断区域的基础生产资料。 这些,大概就是秦宜禄给关羽的小册子上说的全部内容了。 给关羽震惊的不要不要的。 这种秦宜禄站在伟人肩膀上写的东西,对关羽来说简直是三观上的颠覆。 说真的,这真的就是屠龙术了,原本的那个时空中,某支军队就是靠这些,轻而易举的打破了敌军的四次围剿,而且越剿越大,若非是莫名其妙的来了几个白痴抢走了根据地的指挥权,又莫名其妙的闭着眼睛瞎指挥,根本就不会有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和长征。 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战略是极其极其的难的,不止要求关羽在军事上要有所成就,更是要求他在政治,经济上拥有一定的水准,非是那种万中无一的顶级全才不能用。 可以说是对关羽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要求,也给出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即便是以关羽的傲气,面对如此宏伟和复杂的战略,一时之间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又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很大很大。 但关羽到底还是关羽,越是有压力,就越是有动力,自然也就越是要迎难而上,而鸡鸣湖,曲阳一代,便是他给自己所选择的敌后根据地。 因为这次秦宜禄给他派的监军还真不只是为了监视他的,赵忠自不必说,虽然是个宦官,但是能当汉灵帝干妈的宦官,其政治水平真的还是极高的,又是冀州本地人,在此地拥有非常深厚的根基,人品如何不说,但能力上真的很强,有他在,让关羽可以很轻松的就跟附近地区的豪强士族建立了偷偷的联系。 而那个给他派来的谋主张梁,那就更了不得了,这可是昔日黄巾之乱的二把手,而当日的冀州黄巾,因为秦宜禄的缘故,张角是投降的,而不是剿灭的,黄巾之乱可以说是平定了,但也进行了一定的绥靖。 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这个曲阳,因为当年曲阳城是除广宗之外的黄巾军第二大重镇,是由张宝分兵驻守的,而且经营得固若金汤,结果整个曲阳压根就都没打,张角就投降了,张梁和张宝就都被他偷偷送到凉州去了。 曲阳城这个昔日黄巾之乱最重要的大本营之一,是和平解放的,因此这个地区,毫无疑问的就拥有最少的豪强,和最多的黄巾余孽,这些黄巾余孽之间甚至还保留了基本的组织关系,其中的头头脑脑几乎都认识张梁。 这地方的群众基础那是杠杠的啊,根本就不是旁的地方所能比拟的了的,尤其是张梁还高呼,说是昔日张角投降之时,便已经认可了秦宜禄是新的大贤良师。 考虑到这秦宜禄做的事情,这特么可不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了么。 这帮黄巾的余孽,在原本历史上都能将曹操当做大贤良师,何况是有张梁认可背书的秦宜禄呢,而且这关羽现在干的事儿,也确实是有几分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意思,这不就是黄天当立么? 所以尽管这关羽刚来曲阳附近不久,根据地也远没有建设完成,但关羽还是决定不走了,要倾尽全力来保存这个曲阳的根据地,索性跟袁绍硬刚了。 毕竟现在秦宜禄都已经出兵了,袁绍他这个所谓的盟主,还能继续跟自己耗着么?若是袁绍真的要死磕曲阳,那就磕呗,把他拖延在这儿,无疑会大大减轻秦宜禄那头的压力,就算是最终没成,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而果然,袁绍是很急的,在方悦被干掉之后当天就亲自率领两万多人的大军压了上来,而关羽在顶住了第一波进攻之后,源源不断的援军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 当天,曲阳城就在内外夹攻之下被自己城内的兵卒给推翻了,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黄巾余孽汇聚了起来,有的加入了关羽的阵营,有的则骚扰袁绍粮道,虽然都是乌合之众,甚至关羽在人数膨胀之后也一度面临指挥失能等问题,无奈之下只能干脆退到了曲阳城的城内,彻底放弃了游击战最重要的机动性。 没办法啊,袁绍毕竟有两万人,他这个曲阳根据地毕竟还不成熟,再怎么神将也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黄巾余孽的人数虽多,但他到底也没有韩信那样的本事,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用来守城还可以,野战的话,几乎全是累赘。 袁绍也急,尤其是在听说秦宜禄已经兵围酸枣之后,自然也变得愈发的疯狂了,干脆命令手下将士日夜轮替,攻城不休,誓要在三天之内攻破此城。 关羽在无可奈何之下将整个曲阳城内的所有房子都给拆了,依旧是一筹莫展,颇有些困兽犹斗的感觉。 实在是逼得急了,他也不得不冒险披挂,偶尔带领少数骑卒出城打一下,然后马上又回来,一身豪勇确实是震慑敌胆,振奋军心,但于大局而言终究是杯水车薪。 就想着,多抗一天是一天,结果这一日,忽的远处一片白马由远及近的杀来,为首一白袍小将,二话不说就杀入了袁绍的中军大营,愣是将袁绍军杀得丢盔卸甲,完全摸不到情况。 关羽见状大喜,道:“此必是援军已至,弟兄们,随我出城杀贼!” 然后两军汇师,关羽这才疑惑地问那为首小将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从何处而来?” “在下常山赵云,见过君侯,特奉玄德公之命,前来襄助。” 第235章 典韦:我有良策,你有胆略么? “赵云?原来如此,刘备这一手棋下的可真是有些妙啊。” 酸枣前线,接收到关羽那边的战报的秦宜禄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是不由得大定,这一次关羽那边应该是稳了,不出意外的话,袁绍应该很快就会灰溜溜地返回了。 同时还亲自给赵云写了一封亲笔信,亲自封他做了个别部司马,让他在关羽手下做事,心想着,这样的人才要是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太好太好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之事了,刘备那头毕竟是在打常山,跟赵云有所勾连实在是太正常了,也不知这是命运的安排,是冥冥中的自有天意,还是时势使然,这赵子龙最终还是落在了刘备的手上。 事实上秦宜禄还真是早就派人跟这赵云联系过,想着,他要只是个普通的游侠,或者是小豪强之流的出身,就把他给收了,好歹他现在代表的也是正牌的朝廷。 后来他才发现,这事儿还真没这么简单,不得已就将此事给放弃了。 因为赵云,他是常山真定县人。 而常山真定县这个地方,至少在此时此刻的这一方天下,最出名的人怎么论也轮不着赵云,而是大名鼎鼎的黑山贼首张燕。 张燕原名褚飞燕,早在中平元年,黄巾起义刚爆发的时候他就是黄巾的匪,拥兵一万彻底割据了真定县,黄巾起义结束之后,因为修宫钱的那点破事儿,褚飞燕所部愈发的壮大,已经成了黄巾余孽之中最大一支,其势力早已跨州连县,后来黑山贼首张牛角死的时候将整个黑山军都给了他,遂改姓为张,也就成了现在的张燕。 黑山贼的名号,很容易让人将其误以为是占据了某个小山头的山匪,然而实际上,人家张燕是拥兵十余万,光是嫡系精锐骑兵就拥有至少一万,在冀州和并州地区都拥有大量地盘的,实力绝不下于绝大多数太守的顶级大匪,大军阀! 原本历史上这黑山贼甚至还攻破过邺城,差点把袁绍手底下所有的文武百官的家眷都给劫走。 而真定县,就是这张燕的根本之地,其地位简直类似于秦宜禄的玄牝谷。 那这赵云作为一个真定人,他又怎么可能跟张燕没有关系? 这也就解释了他赵云一个冀州人为什么在原本的历史上会投奔幽州的公孙瓒,还是带着乡里主动投奔了,要知道袁绍治冀州,要远比公孙瓒宽松得多,论仁德论名声,十个公孙瓒也比不过袁绍的,非说什么看好公孙瓒,崇拜公孙瓒之类的理由,那就纯纯是扯淡了。 公孙瓒集团的主体就是以公孙、田、单等幽州地区的大姓豪强为根基的幽州本地派,根本没他们冀州人的位置。 但是张燕和公孙瓒却是结盟关系,而且这个盟友还真是挺牢固的那种,所以如果历史上的赵云若是奉了张燕之命,派去公孙瓒那边的联络官,这就非常的合理了。 刘备一个黑白灰三路通吃的游侠头子,料来在接人待物方面一定是恨有一套的,所以在公孙瓒手下负责联络各方英豪,乃至负责与张燕的联络和生意,自然也就极其的合理了,估摸着张燕手下那一万精锐起兵,少不了公孙瓒的助力。 正因为如此,所以秦宜禄才放弃了对赵云的招募,因为人家有主了么,这就好像外人要招募他玄牝谷的兄弟一样离谱。 最关键的是秦宜禄给张燕的定位也是反贼,黑山军跟匈奴人中的叛逆搅和到了一块也是结盟关系,在并州也占据了大量的地盘和人口,而并州是秦宜禄留给吕布的,吕布当那个并州牧就是要他收复并州去的,那他自然不可能去以朝廷的名义去招募一个黑山军的人了,这不搞吕布呢么。 有些东西,秦宜禄还真没有特意安排,但是兜兜转转的,他还真有点命运使然的意思,原本的历史上,黑山军和公孙瓒成为了盟友,曾经攻破了邺城,千钧一发之际是吕布打败了黑山军,这一战也是吕布真正的成命之战。 据史料记载,吕布当时的手下只有几百骑,他就每天带着几百骑去黑山军那头挑战,一次杀个百八十人就跑,然后今天杀一百,明天杀八十,一连杀了两三个月愣是把十万黑山军给杀崩了,由此奠定了吕布的虎将之名也解了袁绍两线作战的困境。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吕布那时候对袁绍还是挺忠心的,至少是立有大功,只是袁绍这人不能容人,后来又偷偷派刺客半夜去杀吕布,恰巧吕布那天晚上出门撒尿去了才没让刺客得手,这才不得不叛离袁绍,转而自立门户又去跟曹操争夺兖州。 然后这一战吕布把张燕的心气儿都给杀崩溃了,从那以后再也不复嚣张,一直等到官渡之战的之后干脆利落的投降了曹操。 然后赵云因为张燕和公孙瓒结盟的这个关系兜兜转转的最后跟了刘备,还成为了后来蜀汉的不败战神,专打曹魏。 这其中一饮一啄,还真是颇有些因果轮转之意。 而这个时空里,特么的黑山贼同样是吕布给干服了的,只不过原本的黑山贼被袁绍手下的吕布打懵,从此专心经营并州,这个时空的黑山则是被并州的吕布打蒙,结果专心经营冀州去了。 这黑山贼本就是冀并交界的势力,吕布在打赢他们之后也没想着斩草除根,把他们撵进黑山之后就算了。 然后这些黑山贼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攻打冀州,这个时空的公孙瓒呢,差阳错的反倒是跟袁绍站在了一条船上,刘备却是作为刘虞的头号大将给派来攻打冀州了,而凭着刘备那长袖善舞的手段,他跟张燕不结盟才是见鬼了。 然后兜兜转转的这赵云就又跑到他手里去了。 起因完全不同甚至相反,但结果,却特么完全一样。 如此一来,关羽那边自然也就稳如泰山了。 赵云代表的毕竟是黑山贼么,黑山贼毕竟是黄巾余孽么,关羽手下那还有个张梁呢。 倒不是说有了黑山襄助袁绍就打不过了,黑山贼乌合之众的本质还是没变的,说是拥兵十万,但除了张燕自己的一万嫡系之外剩下的九万,本质上和以前的黄巾军也没啥太大差别。 但他想短时间内平了关羽,根本就没可能。 那他要是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亲自过来跟关羽耗,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袁绍也不傻,估摸着简单尝试一下知道没法速胜之后,十之八九就会回来了。 而此时,秦宜禄已经正式的跟董卓完成了换班,让他带着他的关中兵马回去,正式的退休了,至于论功行赏,那就等这次彻底胜利之后再说就是了。 而他这一次出兵所使用的战术,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完全都是阳谋,五六万的大军沿河布阵,已经接近酸枣联军的十里以内,几乎就是贴脸输出,然后也不攻城,就这么耗着。 同时由麴义和张辽去取陈留的其他诸县,彻底的断绝整个兖州地区能给酸枣提供的其他粮道,再加上他自己的贴脸输出,每日派徐荣率领骑兵在附近游荡,谁出来,就干谁。 以此,来逼迫这酸枣联军来到平原之上跟他野战! 否则就饿死你们丫的。 联盟军都是新兵,若是借地利去守,秦宜禄就算是能打下来,免不得也要伤亡惨重,甚至是拖延时日,但若是野战的话,新兵面对老兵基本就是找死。 再者秦宜禄本身也并不希望这一仗打得太快,因为他这头也一样是有很多新兵,稍微在战场上磨练一下,他还指望着老带新呢。 如此一来,作为先锋的孙坚肩上的责任就比较重了,他这一仗若是打出一个开门红,打出个威风,则秦宜禄对酸枣的包围圈必然可以进一步的缩小,实际上形成一个大军合围之势,甚至很可能用不着打,他们自己就散了。 想来,孙坚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 另一边,乌巢方向,孙坚与华雄终于成功会师。 “末将参见孙校尉。” “你便是华雄?很好,涨了咱们大汉的威风,挫了贼军的气势,来的时候卫将军特意跟我表扬了你,说你勇猛善战,早晚是当将军的料。” 华雄闻言大喜:“惭愧,早听说孙校尉才是真正的勇猛无双之人,卫将军也曾亲口赞叹您是江东猛虎,此战您为主,我为副,还望您多多关照,让我在您身边多学一些东西才是啊。” 孙坚见这华雄居然如此的懂事,当即愈发的满意,他还真害怕这华雄仗着自己有战功,又是凉州人,跟自己这个江南人搞桀骜不驯的那一套,当即也是大喜,连连道:“卫将军许我先锋之职,此战,我欲拔得头筹,你可有何办法助我破敌?” “在下愿为校尉引荐一人,有此人襄助,必可破敌。” “哦?是什么人呢?” “此人姓典名韦,乃是兖州本地非常有名望的一介游侠,曾在张邈军中效力,只因张邈气度狭小不能容,因此不得其用,反而对他颇多打压,这才反了出来,临走时还放火烧了张邈的营寨,让那张邈损失惨重。” “哦?竟然还有此等英雄?速速将他唤来。” 不一会儿,典韦就在华雄的引荐之下成功的见到了孙坚,而后纳头便拜道:“兖州草民典韦,见过将军。” 孙坚笑着道:“壮士请起,咱们是朝廷的兵马,讲究个名正言顺,非是那反贼可以胡乱的叫,我如今只是区区一介校尉,将军二字,却是万不敢应下的,你若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大人,若是不愿,就叫我一声孙校也就是了。” 典韦闻言,立刻就从善如流,咧着大嘴的叫了一声:“大人。” “哈哈哈好,甚好,听华司马说你原本是张邈的手下?为何会背弃旧主呢?” “张邈,空有虚名,实无半点用人之器,只因在下出身粗鄙,如今乱世矣,韦自认颇有几分勇力,对整个陈留也极其熟悉情况,还有一些跟随我的兄弟,自当趁此良机建立一番功业,他不用俺,俺自当另寻明主。” 孙坚闻言一愣,随即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粗人倒也有趣,居然如此的实诚么?” “粗鄙武夫,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大人若是愿用,自当为大人效死。” “好!好壮士!你既是在陈留素有名声的游侠,那张邈为何不肯用你,我倒是也大约心里明白了几分,你可以放心,我这不看出身,只看能力,华司马是义从出身,我家里祖上乃是卖瓜的,年轻时我也是出身于市井,成名于游侠,自不会对你有半点的轻视,看你身形强壮,我自是也相信你有勇力,只是行军打仗,光有匹夫之勇是万万不行的,可有两侧,能助我破贼么?” “我确是有良策,却不知大人可有胆略去用么?” 华雄见状呵斥道:“老典!说话留点神,孙校乃是卫将军亲口称赞的江东猛虎,平黄巾之时便有大功,什么阵势没见过?还用你行此粗陋的激将之法么?有什么建议就赶紧说,只要切实是可行,孙校又怎么会不许呢?” 孙坚见状,哪里看不出这俩人是在打配合,却也不以为意,笑着道:“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老孙不敢打得仗,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来便是。” “那便简单了,张邈此人好虚名,实则并无胆略,将军既已渡河,其众必是惶惶不安,只需将军与我三千步卒,我以此三千人为基,驱一些本地民夫、壮丁,浩浩荡荡装作一支大军模样,打着将军您的旗号一路向北,摆出决战模样,则贼军必然如临大敌,却也绝不敢出寨与我野战,大人则率一支精锐兵马,于今夜悄悄过河,潜入乌巢大泽之中,绕道敌军南侧,待贼军被我稍稍牵制之时找准时机,定可一鼓而下,若是稍有阻碍,不妨就放一把火,则贼军必溃,华司马则只需率领骑兵游曳四周,不让贼军有机会重整兵马也就是了。” 孙坚闻言,眼神都亮了。 这个典韦,虽然状似粗豪,却也绝不是什么无脑之辈啊。 “好!既然你有如此信心,就按你说得办了,本校现在就调拨三千步卒给你,此战若是得胜,本校亲自去卫将军处给你请功!” 第236章 手痒 冬夜里寒风呼啸,星月暗淡,孙坚只带着黄盖孙贲吴景等亲信部将,仅仅两千余人的丹阳老兵,便头戴草环等伪装,趁着夜色偷偷的,悄悄的绕路到了张邈军南侧的芦苇群之中。 “大人就如此的信任那个叫典韦的么?居然把大半的兵马都交予了他,又亲自来行这埋伏之事,不怕他出了什么纰漏么?” “能出什么纰漏,这都是在司隶屯田的三河之兵,难道还怕被人拐跑了不成?此战之中,那典韦为正,咱们才是为奇,既然是偷偷地绕后埋伏,人数太多了反而不好,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咱们这些人都是老弟兄,战阵经验丰富,反倒是更信赖一些。” “可也没必要由他一个新降之人来做正兵,您亲自来做这一支奇兵吧?再说他就那么值得信任?” “这个典韦所进的这个计策,属实也是合我的心意,实不相瞒,他便是不进此策,这一战我也是要这么打的,狗屁的天下八厨,沽名钓誉之辈罢了,我断定其腹内空空尽是草包,这计策虽然简单,却是必收奇效。” “既行此策,所谓正兵便也只是故布疑阵,是个虚招,咱们这一支伏兵才是杀敌破营的实招,到时候计算战功,自然也都在咱们的头上,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侄子孙贲闻言颇有点不屑地道:“那典韦乃是区区一介游侠,还是从张邈营中叛逃出来的人,这战功如何分配,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孙坚闻言却是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骂道:“去你妈的,我孙坚稍微使写手段跟手下抢功也就罢了,毕竟这功也是要拿命去换的,还特么能冒领他人之功不成?这人我可丢不起。” 正说话间,却见天上居然已经落下了片片雪花,众将士纷纷大惊,许多人面色大变之际,交头接耳的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孙坚见状面色阴沉无比的呵斥道:“都给我闭嘴!你们想被那张邈的贼军发现,然后功亏一篑么?我与典韦已经约好,破晓之际就会动手,左右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都给我忍忍!” 吴景见状则是忧心道:“姐夫,咱们大家伙可都是丹阳人啊。” “我难道不是吴郡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计策既已定下,难道还能就这般草草算了?不就是下雪了么,就是下刀子,也都给我忍着!” 说罢又深吸了一口气,道:“告诉弟兄们坚持住,冻死的,我孙文台保证给他父母养老送终,收其孩子为义子,此战得胜,朝廷的所有赏赐我自己分文不取,全都分给诸位弟兄。” “咱们丹阳人在整个司隶都没多少人,其他的都是三河人凉州人,谁特么没被人笑过是南蛮子?朝廷发了什么赏赐,咱们永远是最后领人家挑剩下的,谁家有了漂亮闺女,也绝不肯嫁咱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又有多少人看咱们不起?咱们丹阳兵真的比他们关西的差?” “此时若是退了,你们想想,他们会怎么嚼舌头根子?他们会说,区区一点小雪就给咱们冻回来了,会说丹阳兵都特么是孬种!会说咱们南蛮子狗屁也不是,卫将军也会对咱们失望,以后,咱们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永远在那些关西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们愿意如此么?” “都给我挺住了,冻死也给我忍着,让天下人看看吾等丹阳精锐的勇猛!” 说罢,就见军阵之中再无半点埋怨之声,反而愈发的安静了下来,这点小雪一下,原本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埋伏圈自然变得愈发的隐匿了起来。 直过了足足两个时辰,典韦那头终于整军完毕,带领大量的兵卒、民夫之流虚张声势,于张邈营前正面挑衅。 而张邈见状,果然是肝胆沮丧,手下的一众兵卒尽是心中惴惴不安,畏惧孙坚之名,谁也不敢率先出战。 “大哥,这张邈果然是无胆之人,咱们的计成了。” 典韦则是面带忧色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喃喃自语道:“这雪怎么还不停呢?你们……冷么?” 众人一愣,然后实话实说道:“好像,确实是有点冷。” “大人在敌后已经埋伏了两个多时辰了,他们可都是江南人啊,若是再拖延一些时日,你说会不会被活活冻死?” “这……此乃天时也,又,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能等了,若是大人不死于战阵,反被这风雪冻死,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说着,却是反手摘下抗在背上的两根铁戟,陈声道:“莫要搞什么试探了,直接总攻,我亲自做先锋,直捣贼军营门,扰其阵型!” “大哥!这……这太冒险了,再说谁知道那孙校尉此时还在不在彼处?万一他们因为天气寒冷,早已经顶不住先行撤下了呢?如此咱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典韦这一支兵马实际上就只是疑兵,其中更是掺杂了大量的民夫、壮丁之流,手里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更别说铠甲了,本就是吓唬人用的,并不是真要打仗的。 原本的计划,他们在列好了阵势之后,应该用小股精锐兵马不断的试探并尝试切张邈的阵脚,逐渐去压迫张邈的军阵,这样压着压着,只要表现得强势一些,这张邈的军阵自然会后退,然后孙坚的伏兵杀出,拿下此战一血。 哪成想这老天爷突然就下雪了呢?哪知道这典韦居然是不按套路出牌,居然打算直接强攻!? 你自己的军队能不能打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然而这典韦也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主,这边还说着话,压根也不商量商量怎么打,突然就大喝一声道:“大人既信我,我必报之以忠,将士们尔等当知大人处境,没什么可说得了,干就完了,弟兄们随我杀!” 说完连个回应也不等,居然真的作为先锋闷着头就冲了上去。 如此作为把张邈那头都给吓坏了,而且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特么怎么连基本的试探也不做,就全军冲锋了?这便是传说中的江东猛虎?你好歹尝试一下切阵脚啊! 便听一声大喝:“吾乃陈留典韦,谁敢挡我!” 然后便仗着甲胄之力,顶着身上无数的箭雨就杀进了本阵,大铁戟势大力沉的轮起来只攻不守,宛如呼入狼群,顷刻间便将军阵撕开了一个口子,直砸死了十余人,也不见其力竭。 “杀啊!杀!” 张邈的这支军队本就多是新兵,此前跟华雄打的时候就已经很憋屈了,以至于士气颓唐,全仗着自己这一方人多势众来壮胆,此时见这典韦带的兵比自己这边还多,一个个的早就已经被吓得腿软,此时被这典韦一冲,根本也没注意到这支兵马的前军后后军有着明显的差别,再加上这典韦确实是悍勇难挡,一时间还真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典韦心知,他只有一鼓之力,时间稍一拖延,自己这队伍别想再有重整的机会,自然表现出了疯狂拼命的势头,大踏步的向前半步不退,众将士见状受此激励,虽不是什么真正的精锐,却也全都咬着牙的跟上,一个个的拼死相战,愈发的面目狰狞起来,却也愈发的显得可怕了起来。 张邈军再也把持不住,虽是勉力的稳住阵型,却是也不得不被杀得步步后退,其后阵居然愣是就在这片刻之间便已经有了溃败之势,三三两两的兵卒连敌人长什么样就开始逃跑,逼得张邈甚至不得不出动了督战队到处抓逃兵砍人。 如此情景自然全都看在孙坚眼里,不由得赞叹道:“当真是虎贲之将,不愧是老子看好的人,我看也差不多了,弟兄们,杀!” 说罢,站起来抖了抖身上沾着的霜雪,同样是悍然朝着张邈军挥杀了过去。 他的兵虽少,但却各个都是精锐老卒,那张邈军的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前面,谁也没注意到他居然会从后面杀来,再加上刚刚的仓皇后退导致阵型早已混乱,尤其是尾阵更是杂乱无比,此时孙坚一击,顿时便宛如炸雷似的将整个军阵都炸了开来。 “有伏兵,有,汉军有伏兵啊!” “那贼子休要猖狂,我董访前来会你!” 孙坚见状微微一撇,见这后阵之中余者皆散,却是只有此人一部军容还算严整,不由得目露赞赏之色,却之眼下不是惜才的时候,反而一个助跑亲自朝那人还算严整的军阵之中杀去。 “杀汝者,江东猛虎孙文台!” 说罢挥刀一斩,硕大的头颅便是冲天而起,余部受此震慑,则是纷纷四散而逃,再也没人敢上前阻拦。 临死前都还在琢磨:“他是孙文台?那北边那个是谁?” ……………… 一战功成。 一方是埋伏包围,一方是突然遇袭,被两面包围,而且这一战打得还如此的突然,张邈军一时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两刻钟都不到的时间,诺大的军阵便轰然溃散,四面逃亡了。 然后这些溃逃的步卒随即便又被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华雄率领骑兵四处追杀,慌不择路之际竟有足足近千名将是在慌不择路之中逃进了大泽被活活淹死。 本地作战么,这些将是的家乡就在附近,再加上华雄的骑兵追杀,那些侥幸逃脱性命的兵卒都已经纷纷丧了胆气,自然是本能的纷纷逃回了各自的家中,如此一来,却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再将这些溃兵重新集结起来,这一支足有两三万人,堪称联军主力的部队,居然在短短两刻钟的时间里,被生生给打没了! 反倒是典韦和孙坚所部兵马,虽一开始的时候打得颇为艰难,但得益于此战胜得实在太快,反倒是损失并不严重,事后统计不过是死了几十个人,都还没破百! 谁也没有想到,这孙坚与张邈的先锋一战居然会打得如此的快,收到战报的时候秦宜禄也是震惊不已,毕竟那是两三万人啊,何着这意思是孙坚前脚刚跟华雄会是,后脚就把张邈给灭了? 就是打单机游戏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接到详细的战报一看,好家伙,孙坚那帮江南人居然能卧雪埋伏一宿? “封建社会的体制之下,居然能把兵带成这样,孙文台果真不愧是天下名将啊,此吾之幸也。倒是这个典韦……还真是蛮意外的,居然成了孙坚的人。” 杜畿见状也笑着附和道“恭喜主公,孙文台果然不愧是江东猛虎之名,看来天下英雄,已尽入主公之手啊。” 秦宜禄笑着道:“哪那么夸张,这天下豪杰多如过江之卿,哪有什么可能会尽入我手,旁人不说,便是那贼军之中的魏郡司马张郃,还有张超、臧洪,在我看来此三人也都称得上是能人的,我军虽然强盛,但若是小觑了天下英雄,那是会阴沟里翻船的。” “主公说得是。” “这孙文台如此勇猛,打得如此漂亮,倒是真给了我不小的压力,他那头一天就把仗给打完了,我这头却坐拥大军,若是迟迟不能克敌制胜,岂不显得我手段不如他了么?” “主公说笑了,他是臣您是君,这又岂能相提并论呢?况且要我说,这孙坚也未尝没有缺点,他身为一军之主将,居然亲自卧雪潜伏,此举难道不是轻佻么?这又哪有一军之主的样子。” 秦宜禄闻言哈哈大笑:“我自然之道我和孙坚不同不能相提并论,然而说到底,我也是边郡鄙夫出身,如今那关羽在北边,孙坚华雄在东边,都打得如此的漂亮,我作为一员武将,着实也是在心中升起了几分比较之心思,再说多年未曾上阵,我也着实是有些手痒难耐啊。至于什么轻佻,你不是军伍出身自然不懂了。” “这……主公您的意思是?” “叫徐荣点兵,将军中骑卒尽数归我调遣,你来为我披挂,让我也稍稍活动活动筋骨。” 第237章 嚣张至极 “明公,吾等请战!” 几乎是命令刚刚下达没多大一会儿,何苗张奉和丁原三个人便齐刷刷地来到了秦宜禄的面前半跪下去请求能追随秦宜禄一同出战了。 让秦宜禄一时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又不是决战,不过是去跟对面打个招呼,你们都跟着凑什么热闹呢?再说我是惯使骑兵的,就是去活动活动筋骨,玩玩而已,距离决战还早着呢,用得着如此全军出击么?” “明公乃是天下之重,您既然都已亲自出战,吾等又如何还能在寨中安坐呢?” “我叫徐荣跟我去,是因为他这一部校尉中骑兵较多,还有两千多是胡骑,你们仨麾下都是司隶本地兵卒,又几乎没有骑兵,跟着纯凑热闹么?” 却见何苗道:“姐夫,我还从来没上过战场呢,这不是想跟您学点东西么。” 张奉则道:“明公,小人是当真想尝试做一名合格的将领,还请明公您一定要带一带我。” 丁原:“明公,吾亦有勇力!” 秦宜禄见状,颇为无奈地捂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愈发的苦笑不止。 这仨人能当上校尉握有实际兵权,天下人自然都知道是走了何氏的关系,也完全都是政治考量,事实上天下人好像还真没几个拿他们当做领兵打仗的将军。 其实正常来说二世祖么,也都很正常,但偏偏此时汉室衰微,世人都知道秦宜禄才是真正的当家人,于是这仨人自然就愈发的感觉像是凑数的,一些仰仗家世,却又没什么本事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托人找关系往他们的手下去塞,但是那些真有本事,也寄希望于建功立业,在战场上改变命运的人,那自然是想方设法的往外逃了,宁可跟孙坚那个南蛮子,也不愿在这仨凑数的这里吃白食。 当然,本质上来说秦宜禄也确实是只当这仨人是凑数的,这一次是北军十校的第一次亮相,情境也是颇为特殊,关键是作战的地点确实也是离京不远,以后,不出意外的话确实也没什么机会能给到他们了。 也不知该说这仨货是上进,还是没有自知之明了。 想了良久,秦宜禄叹息一声道:“张奉啊,我杀了你爹,你不恨我么?” “家父是自己寻死,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交代了家中后事,能以其性命换来我这个校尉,用他的话说是死得其所,明公,请让小人追随明公左右,小人,想活出个样子来,如此,方不负家父之托啊!” “哎~,也罢,既然如此,张奉你跟我来吧,兵马就不用带了,至于你们两个,且先回去,日后有了机会,自然有你们打仗的机会。” 张奉见状,立时便是大喜过望,慌忙拜谢,而何苗和丁原这两个人,则虽是面带沮丧之色,却也只好悻悻作罢。 其实说来,这仨人里无论是何苗还是丁原,在原本的历史上也都是留下了一笔的,何苗好歹在历史上打过白波贼,而且还小胜一场,至少代表他这人用兵的能力比那个牛辅强。 丁原就更不必说了,三国演义里都把这人吹成汉末名将了,真实的历史中,应该至少在对匈奴作战的时候有了点用处? 当然也就如此而已了,在秦宜禄的评价体系里这俩人都属于庸才,实在是没什么培养的价值,尤其是丁原,事实上等过两年朝政稳定下来之后他是打算把他给撸下来换自己人的。 丁原这个人,乃是何进的嫡系,历史上何进在掌权之后直接将他从一介不入流的小吏,提拔成了并州刺史,然后并州刺史就只当了一年,也不知具体立下了什么功勋,就带着并州兵马进京了,而且也成为了何进手下最好用的刀,何进让他去小孟津放火吓唬何太后,这货居然真的去! 大汉的将领放火烧洛阳最重要的渡口,怎么想的啊!现代人有人能想象驻京武装无缘无故的去放火烧通州么? 人家何进为了吓唬太后,蠢不蠢的且放一边,但那也是人家兄妹俩的家事,说不定人家转头就和好了呢?然后人家太后记得你放火吓唬她,收拾不了亲哥哥还收拾不了你个外人?这种事儿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也会有多远躲多远,他居然去抢着做。 更奇葩的是,董卓进京之后整个北军几乎都第一时间倒向董卓,就他,跟董卓还不服,这简直都是搞笑了,那时候的董卓的正式官职就是上将军,大骠车卫四将军全都死了,他就是第一武将,这个不服完全就不合理,尤其是他明明统帅兵马的还都是并州兵马。 他难道不知道董卓之前当过四年的并州刺史,还是灵帝亲自任命的并州牧,而且是切实领着并州兵打过仗的么?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兵马其实全是董卓旧部? 只不过三国演义中董卓这个上将军,并州牧,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凉州刺史,身为持金吾的丁原又莫名其妙的变回了并州刺史,吕布则是更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干儿子,这才稀里糊涂的将他变成了一个汉末忠臣,又塑造了吕布这么个三姓家奴。 实际上这吕布在历史上大概率还真是董卓旧部,而在汉末的价值观里,心念旧主这反而是美德和忠孝的表现,张绣就是因为新念旧主,杀了新主,所以少年之时就能闻名于凉州,成为凉州一方大豪。 放火烧小孟津的忠臣,也是够搞笑的了。 因此这丁原有没有武勇秦宜禄也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这人肯定是有没脑子,自然不打算真带他干啥,这人也确实就是个凑数的,而且等以后局势安稳之后他差不多就要对何进下手了,毕竟自己一个卫将军,上面还顶着个大将军这样一个名义上的领导,也怪不得劲的。 反倒是张奉,这个在历史上压根没有任何出手机会的家伙,他还真报有了几分期待,而且说来,他对张让还真有几分愧疚之意。 况且说来他既然是何后的妹夫,那四舍五入一下自然也是自己妹夫么,若当真是块好料,他倒也不介意提携一番。 “跟我来吧,马上能射么?” “可以左右开弓。” “哦?” 秦宜禄暗暗吃惊,左右开弓可不是什么寻常技艺,董卓年轻时就是靠这一手成名的,就连他,现在也是做不到在马上左右开弓的,不由得又高看了这个张奉一眼,心知这半年里他一定是下了苦工的。 “很好,那你和张飞跟着我,护卫在我身侧便是。” “喏。” 说罢,秦宜禄率领众人各自上马,踏着滚滚铁蹄,只以五千左右的骑兵就冲着那酸枣附近号称有十万大军,但具体有几万人他也不知道的联军营寨而去。 许是久不上战阵的缘故,秦宜禄在马上不由得心情大好,接近敌军营寨之时还忍不住放声长啸了一声。 这般动静自然也引来联军大营的一阵恐慌,尤其是当看到他这一支兵马还高高的举着一杆“大汉卫将军秦”的旗子,顿时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胆气也不由得泄了几分。 “卫将军秦,这是秦宜禄,是秦宜禄亲自来了!” “死守寨门!死守寨门,谁也不要出战!” 根本也没给张超下令的机会,联军的各路将领一个个全都自顾自的开始下令了起来,而且几乎是异口同声,全是按兵不动死守寨门的,这让本来想纠集骑兵出寨厮杀,稍挫汉军士气的张超颇有些想要吐血的感觉。 但你要说让他只带自己的本部兵马去与秦宜禄厮杀,那他自然也是万万不可的,联军么。 而秦宜禄在围着这酸枣联军饶了两圈之后,也很快的意识到了问题。 这简直跟当初董卓打袁术的时候如出一辙啊。 “原来如此,袁绍和张邈两人都不在,这联军之中实际上是没有一个威望上能压得住的领袖的,这联军如今的统帅是谁?是张超还是袁遗?” 稍微想了想,秦宜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竟是干脆率领着五千骑兵来到了联军的营寨正门方向,却是也并没下令直接攻打,而是让五千骑依次排开,亮出了铠甲,给足了压迫感之余又索性停下了。 他自己则干脆带着张奉和张飞两个人稍稍脱离了大部队一点,缓缓的驱马向前。 见敌营之中先是微微骚乱,后又慢慢的平静下来,一个个脑袋似乎都拥挤了过来,似是在向他这边张望,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又微微上前了百余步,又突兀的伸手将自己的头盔和面甲给摘了。 “诸位,你们不就是想看看我秦宜禄么?喏,秦宜禄就长这样,还行吧,是不是还挺英俊的?以前我当屯户的时候,还有富婆看上过我要养我当面首呢。” 闻言,一时之间联军的大营之中居然真的还传来了断断续续,一阵一阵的笑声。 “跟各位自我介绍一下啊,我这人是屯户的出身,家里以前是放羊的,穷的时候冬天里连炭火都没有,就只能跟媳妇挤在被窝里靠特么的蹭来取暖,你们这些中原人河北人都不知道吧?并北的河套草原上的冬天,可特娘的冷了,那风啊,就跟刀子似的,好悬没把我给冻死。” 闻言,一众的盟军兵卒不由得又发出了颇为善意的微笑。 几乎所有人都敏锐的察觉,这样不行,必须得组织秦宜禄。 然而派谁去阻止他呢? 谁也不愿意去当这个出头鸟,人的名树的影,这要是出去跟他干,十之八九可就回不来了。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秦宜禄可就说下去了:“不过你们看,我现在不也当上了卫将军了么?人模狗样的?当今天下大乱,正是重新洗牌之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啊。” “说来,当年黄巾之乱,这兖州黄巾,还是我给平定的,咱们也不是外人啊,将士们,你们有跟过我的没有啊?不认识我的也没有关系,你们大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的为人。 若是我取下了陈留,我就把那些为富不仁的豪强都给杀了,将他们的土地分给你们,愿意老实耕作的,我只收田亩税,不收人头税,徭役不想做的话,还可以用布匹来代替,若是胸中有些许志向,还可以进行屯田。 只要在战场上立下功勋,出人头地,萌子封妻,统统都不在话下啊!陈留的典韦你们听说过没有?他现在跟我混了,在孙坚的手下做事,一战,尽覆张邈全军,立下了大功,吾已封其为都尉之职了啊!” 见敌营之中已经在乱糟糟的热烈讨论了起来,秦宜禄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得愈发的开心,喊道:“你们也不要羡慕,知道么?等我打赢了这一战,你们做了俘虏,或是等我收复了陈留,你们的好日子就会来啦!” 联军的一众诸侯见状脸都绿了,这特么的,也太嚣张了吧? “住口!秦宜禄,你名托汉相实为汉贼,竟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果然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秦宜禄也不恼,而是好奇地问道:“谁人在此犬吠?” “吾,大汉青州刺史,焦和!” “来来来,有本事你出来答话。” 然后就看到那货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焦和,我好像知道你,讨黄巾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青州刺史了吧?然而你却畏惧黄巾如虎,既不能守境,也不能安民,任凭青州糜烂而毫无作为,如今这一方天下十三州中属青州最为混乱,百姓流离失所,尔这匹夫,上不能报答君恩,下不能保护子民不受战乱之苦,就你这样的货,也配和我空谈忠义?特么的你这青州刺史不早就撤下来了么?你手里还有兵?什么人啊,居然还愿意效忠于你,这是脑子有病是吧。” “你……你……你欺人太甚,安敢如此辱我?” “来来来,下来,给你一个机会,咱俩单挑,我堂堂大汉卫将军,单挑你个狗屁不是的假青州刺史,你赚大了,是爷们下来来,你给我下来。” “…………” “鼠辈,跟你说话都浪费我的口水,不过若说你这联军之中,英雄也是有的,不知魏郡张儁义可在?可敢出来与我答两句话?” 第238章 秦宜禄惯使骑兵 张郃? 联军这头一脸的懵逼和莫名其妙。 然而这秦宜禄实在是嚣张得过头了,尤其是那姓焦的在被这般劈头盖脸的被骂一顿之后,居然真的还不敢出来。 太影响他们这边的士气了。 而眼下,实在也确实是没人敢,或是愿意用自己的所部去跟这秦宜禄出营寨去拼命,张超也是懵的,结果就看那张郃居然主动命人将营寨大门只带了百余人真的出去了。 与秦宜禄只有百步之遥。 “张郃,哈哈哈,兄弟,别来无恙啊。” 这秦宜禄与张郃之间自然也是认识的,因为张郃是黄巾之乱的时候带着族人开始参军,在卢植手上做事,并且立下功勋的。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挖墙脚的心思,奈何这张郃身为冀州人,大大小小的也算是一个小豪强,家小什么的都在冀州,虽说很是感激这秦宜禄对他的提携欣赏,两人聊天时也颇多愉快,却是实在不能抛家舍业的跟他一个关西的走。 而现如今这整个关东和关西已经势同水火,自然就更不可能跟他走了,总不可能把全家全族几千口子人都一股脑的都搬走吧? 因此这张郃还真是好奇,秦宜禄点名要见自己,到底是想跟自己说啥。 至于说避嫌,他现在毕竟是魏郡的兵司马,还真不把张超放在眼里,不管怎么说,这毕竟也是个他扬名的机会,武将也是有扬名的需求的。 说着,秦宜禄却是居然又主动的又驱马向前,离着张郃又近了一些。 张郃面露警惕之色,连忙大声道:“如今天下大争,吾冀州已有明主,卫将军厚爱,在下恐怕是担当不起了,昔日纵是有着些许的交情,今日两郡交战,各为其主,自当……” “你特么有病啊!喊那么大声干什么?震耳朵你知不知道。” “…………” “卫将军,特意叫我出来,是所谓何事?” “啊,就是想问问你,你说等我收复陈留之后是顺势去吞并兖州呢,还是顺势一路北上,去吞并魏郡呢?你现在是魏郡的别部司马么,想问问你的意见,对了,回头我打你的时候,你机灵一点尽量快一点跑,知不知道?刀剑无眼,万一要是伤到了你就不好了,好歹咱们也是朋友一场。” “卫将军以为你赢定了么?” “是啊,你难道不这么觉得么?” “…………” “你放心,你的顾虑我都懂,等我攻破魏郡,乃至于河间之后,只要你愿意乖乖屯田,我倒还是愿意用你的么,你,在我眼里是个大才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卫将军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一些废话,那在下就告辞了,沙场争锋,在下亦是绝不会留手。” 说罢,张郃的目的达到,干脆打马而去。 秦宜禄则点了点头,直到张郃都回去了,这才又喊了一句:“儁义兄,我真的很看好你,你放心,我早晚会收复你的。” 然后就见张郃弯弓搭箭回头就是一射。 秦宜禄慌忙低头躲过,然后撇了撇嘴:“小气鬼。” 这还没完,秦宜禄见这联军方面是真的怂,张超很明显也是真的压不住,不由得愈发的胆大妄为起来,索性继续大喊道:“营中沮授来了么?审配,田丰,都来了没有?” 还真有人答话道:“他们跟随盟主北上了。” “哦……北上了啊,真是可惜,无缘分得见高贤了啊,鲍信在不在?还有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于禁的?来来来,都出来唠会儿呗,董昭呢?陈容?刘翊?都在不在?诸君都是久闻大名,正式的开始厮杀之前,让我也认识认识,结交一番,一叙胸中快意可好?对了,你们营中有没有酒水?带出来咱们一块喝点呀。” 联军这边愈发的无语,张超更是忍不住站出来对着他破口大骂,偏偏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汉末三国,对于世族豪强来说什么最重要?名声啊! 在这个时代,名声就是进身之阶,只要有出身,有名声,将来做个两千石也不在话下,而偏偏秦宜禄点名的那些人,全都是处于那种稍微有一点名气,但名气又不算大,实际上在联军内部也没什么重量,但好歹也都青史留名又颇有一些能力,至少是上进心的人。 张郃一个武夫都知道邀名,他们难道还能不知道么?卫将军再怎么天下大贼,也没人能否认他是个英雄,是个人物,这般专门的点名,还说要战前结交,来个战前痛饮,这对他们几个本人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这事儿之后,他们是要扬名天下的啊! 说实在的他们领兵来此聚会真是为了什么狗屁的讨贼么?狗屁啊!大家图的不就是个名声么? 因此,就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秦宜禄没安好心,存心是在挑拨离间,还打击他们士气,又能如何呢? 袁绍和张邈都不在,张超他谁都管不住啊! 再说大家又不傻,事实上这个时候了,联军中就是再乐观的人也知道,他们大概率肯定是要输的,若是能跟秦宜禄交好,万一中的万一,落入敌手,好歹也能保住性命。 于是很快的,鲍信带头,第一个就领着于禁拿着酒就出来了,秦宜禄还假惺惺地邀请了一番,希望他们弃暗投明,当然,鲍信作为泰山大豪,自然也是完全不为所动,至于于禁,鲍信不动又哪有他动的道理。 只是喜滋滋地跟秦宜禄喝了一碗酒,心知,今日之后他恐怕就从无名鼠辈要升级成小有名气的小将了。 见秦宜禄并没有难为鲍信,反而乐意亲自喝酒给他抬名,那些其余被点名之人哪里还坐得住,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拎着酒水主动与秦宜禄结交,秦宜禄也是来者不拒,纷纷与他们吃酒,根本就不怕他们下毒。 这毕竟是汉末,且不说行军打仗根本不可能带着毒药,就算是带了,这年头的毒素又哪那么容易就毒死人,绝大多数所谓的剧毒之物喝下去之后都只能拉肚子,至于什么砒霜啊,鹤顶红啊,他们就算真拿得出来,自己也没有喝不出来的道理,又不是无色无味。 就这般,一口气喝了好几碗酒水,这营寨之中之却是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主动带着一支兵马出来道:“卫将军行此下作手段伤我士气,莫非是不敢与吾等动手不成?你若是喜欢喝酒,我来跟你喝!”、 秦宜禄这会儿喝得已经有点醉意了,眯眯着眼看来人道:“你谁啊?” “在下广陵郡,臧洪。” “哦,是你啊。” 然后冲着身边张飞小声道:“弄死他。” 张飞闻言,二话不说,猛得一催马腹,突兀的就窜了出去,那臧洪许是还想着保持一点风度,正自抱拳拱手,见张飞来了,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待看到张飞的长矛都竖起来了的时候,再去抽刀又哪里还来得及?却是干脆利落的被张飞借马力,一下就刺穿了铠甲,扎了一个通透。 而后大喝一声,就这么用长矛举着这臧洪的尸体宛如一杆怪异的旗杆似的信步而回,见状,那臧洪的护卫本能的想上前抢夺尸体,却见张奉适时催马而出,弯弓搭箭,啪啪两箭,竟然射倒了两马,让一众护卫耽搁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耽搁,秦宜禄身后的五千骑齐齐的上前几步,就这么护卫在了秦宜禄的身后,直让那臧洪带来的护卫们全都懵了,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哄而散。 “你算个什么东西,沽名钓誉之辈,也配和我喝酒?” 实际上当然是恰恰相反,秦宜禄怎么可能不晓这臧洪的本事,应该说天下名士之中,真要说名实相符,恐怕这臧洪还真称得上是个人物,原本历史上的反董同盟就是此人一手策划,这一波想来也差不多,可以说此时的酸枣大营之中秦宜禄最忌惮的就是这个臧洪了。 这也可以说是联军中的灵魂人物,实际上的影响力恐怕是仅在也袁绍和张邈之下,只不过因为他身上没有正式的官职,只是一小吏,这才屈居在张超之下,给张超做了个副手。 他居然还敢主动出来? 真当我是来喝酒的? 那既然他主动出来了,又不可能投降自己,这么好的机会,那不杀他还等个鸡毛。 将人弄死之后,秦宜禄索性也不装了,哈哈大笑一声,手一伸:“随我杀!” 然后拐了个弯,就朝着大营的另一侧冲了过去。 见状,张超都气得想要吐血了。 你特么不讲武德啊! 五千骑兵也并不攻打营门,只是追随秦宜禄一圈一圈的饶,看到薄弱之处就冲上去,先是一顿乱箭招呼,压得寨内守军抬不起头来,随即便干脆放火,等火势烧起来就走,又去寻找新的薄弱处。 这联军大营本来就是乱糟糟的,薄弱处很多,今天被秦宜禄这么一搞,却是愈发的混乱了起来,也愈发的没人敢出营与他野战,不管是将还是兵,都愈发的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而张超则是惊悚的发现,随着战局拉锯,他对这一支联军愈发的指挥不动,他的命令甚至渐渐的根本就传递不出去了! 狗逼的联盟军,根本就不堪一用啊!简直就跟扯犊子一样,还不如让他回广陵,仅凭自己的一郡之力与这秦宜禄作战呢,至少绝不会把仗打得如此憋屈! 没多大一会儿,就见这酸枣大营外围处处都是火光,时不时的秦宜禄也不再局限于外围放火,有些地方实在是空隙太大,他也会干脆带兵冲杀上去,短兵相接。 盟军多是新兵,又早已士气崩颓,见这秦宜禄用兵如此飘忽不定,又势不可挡,尤其是一打起来,这战团处断肢横飞,红白喷涌,喊杀哀嚎,火光亮刃,种种惨烈不一而足,且北军悍勇,几乎挡无可挡,一个个的无不是面色惨白,握着刀子的手都在颤抖,自然也就愈发的惊慌失措了起来。 最骚的是他这兵马毫不恋战,只要是杀散了当面之敌,就绝不深入,援军连合围的机会都没有那秦宜禄居然就调转马头又走了,再加上这联军的指挥系统基本就是半瘫,张超这人的军事能力也确实是有限,竟是被秦宜禄以区区五千兵马给耍的团团乱转,疲于奔命。 秦宜禄许久都没上战场了,尤其是,这联军之弱,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了,感觉打黄巾的时候都没这么轻松。 不由得越是杀,就越是轻松和高兴了起来,心情都变得好了不少,也愈发的狂了,几圈之后,也是有点累了,见营中混乱无比,秦宜禄索性干脆带着兵马又重新冲了一遍辕门,三下五除二就杀散了门口的士兵,居然还真杀进去了。 然而这边的守卫自然不是别处可比,纵使他攻势强横,来去如风,但毕竟这边兵力充足,张超本人又亲自在此守着,一波一波的援军倒也源源不断的相继从四面八方涌出。 张超也发了狠,他知道这要是守护不住,秦宜禄就可以直冲进中军大帐,那他们联军的脸可就要都丢尽了,甚至一个不好,这一仗直接溃败下来,秦宜禄再让步兵趁势压上,这乐子可就太大了。 怎么也得撑几天吧?要是一天就被干掉,他们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就见秦宜禄骑在赤兔马上,哈哈大笑,手中长工不停,箭矢连发,直射得敌军丢盔卸甲,有些不自量力的小将有敢冲过来的,也都被张飞一下一个,统统都给刺死了。 然而好不容易击溃了一层阻截,却又见一队披甲武士自营中踊出,虽是装备略差了一些,但却行止有度,为首的一排举着大盾,挡住汉军弓矢,到了这辕门附近之后,却并不急着进攻,而是条理清晰的搭建盾墙。 而后队的那些武士,一个个的背负着大怒,短矛,行进变化虽快却不混乱,一见之下,秦宜禄自然之道这是碰到了高手,不禁发问:“来将通名!” “卫将军,若有信心,不妨冲将上来,也好叫我与您讨教一番。” 声音有点耳熟,一看,“嗯?是儁义啊,我就说么,联军之中除了你谁还有这本事?今日给你个面子,撤!” 第239章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本来,秦宜禄今天也没打算决战。 虽然联军的弱,让他感觉真的还挺意外的,如果狠狠心直接冲了的话,配合后面的步兵,很可能真的一战而下。 但是硬打的话伤亡肯定会很高,似乎也并没什么必要,他现在所率领的五千骑兵本就是想打就打,不想走就撤,联军之中缺少骑兵,又不肯将骑兵集中使用,仅这一条就已经让他立于不败之地了。 因此他冷不丁看见张郃的军阵战法,心知他这是专门琢磨过以步克骑之法的,也当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五子良将,索性也就卖了他一个面子,直接撤走了。 今天这一仗打得还是很爽的。 他这边爽了,联军那头可就惨了,整个营寨都被拆得乱七八糟的,被大火烧毁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外围防御措施不说,而且几乎是每部都损失了不少的人手,偏偏那秦宜禄所部又几乎没什么伤亡。 本来就低迷的士气这下愈发的低沉了下去,几乎已经就到了崩溃的边缘,更何况作为半个灵魂人物的臧洪还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张飞的手中,袁绍和张邈不在,这却是连个主心骨都找不着了。 唯有张郃所部颇有一些高光,这个击退秦宜禄的大功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然而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这张郃又不是什么名士,这怎么俺们所有人都被揍得屁滚尿流的,就你这么牛逼? 尤其是,今天那秦宜禄还是第一个点名要见你的,哦~,你跟秦宜禄还是老相识,他还说他很欣赏你,要给你封官加爵。 谁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下交易? 当天晚上,就有人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有意无意的张郃这个最大的功臣就被排挤了,不但当面给他以颜色,分配位置的时候将他的部队全部分在了最危险的辕门附近,就连粮草补给,有意无意的也给他短了一些,甚至是给他最差的。 给张郃气得不行,又偏偏无可奈何。 不止是张郃,鲍信、陈容等秦宜禄特意点名约见之人也或多或少的都收到了排挤,毕竟连臧洪这样真正海内知名,家世显赫之人,都被那张飞一矛给戳死了,你们又凭什么在秦宜禄那边有名气呢?秦宜禄又是从哪听说过你们的名声的呢?是不是这其中又有着暗通款曲呢? 本来就都不怎么团结,这下,却是愈发的成了一盘散沙了。 然后第二天,秦宜禄倒是没亲自来,但徐荣却是带着本部骑兵,又走了这样的一圈,跟秦宜禄的战法几乎是一模一样,也不追求杀伤,打一下就走,然后放火烧寨,只图施加压力,却也同样让联军这头对他们无可奈何。 而就在徐荣杀了一圈感觉过瘾了之后,联军这头又收到了张邈这一部果然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而彻底覆灭的张邈居然连回都不回来,愣是带领着残兵败将去向东投奔曹操去了。 愈发的让这联军感到憋屈和想要吐血了。 第三天,徐荣又来,又烧了一圈营寨,杀了足足四百多人,而张辽、麴义两部兵马已攻占陈留县,正在兵分两路袭取陈留全境乃至整个兖州的消息传来。 张超等人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特么自己这些人的粮道这不就断了么? 一直到了第五天,他们日思夜想的盟主袁绍才终于从曲阳的战场上灰溜溜的撤回来,大家连忙去问北线的战况,听说他愣是没能拿下关羽,也没能打通酸枣与冀州的通路,一个个的俱都是如丧考妣。 这仗还打个鸡毛? 这秦宜禄也太厉害了吧? “盟主,咱们……咱们现在外有强敌,又内无粮草,现在可如何是好呢?” 袁绍也是愁,他想过酸枣这边的所谓联军可能不会太有用,却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没用,在秦宜禄的兵马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事实上现在他都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非得当这个盟主干什么呢?若非是如此,那关羽恐怕也没这么容易钻了自己的空子,自己凭着冀州的兵精粮足,哪怕是一点一点的去打,难道这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么? 现在倒好,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啊。 “儁义啊,听说你最近表现得很是出色,你放心,我是坚定的相信着你的,回去之后,无论此战成败也必授予你中郎将之职位,只是如此局势,你可还有什么破局之法么?” 张郃倒也不含糊,这些天他过得也是憋屈,但说到底他毕竟还是袁绍的部将,此时袁绍回来,又冲他发问,顿时就感觉到自己遇见亲人了,有了主心骨了。 “明公,当此之时,局面实则已经崩坏,要想破局,无外乎三条路而已,若是能三管齐下,或许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 “哦?还有三条路么?具体是哪三条路,速速说来。” “第一,求援军,秦宜禄乃国贼也,自当群起而诛之,徐州的陶谦,扬州的朱儁,南阳的秦颉,益州的淳于义,若是能够举旗响应,定然可让咱们这边的压力大减,所谓唇亡齿寒,这样的道理他们难道真的不明白么?当然,远水难解近渴,然而咱们的近处难道真的没有水么?” “你是说……孟德是吧。” “如今联军之危,在于粮道断绝,若是曹兖州能够舍弃青州战事,挥师西来,凭他的兵力,破麴义、张辽,应该是易如反掌,如此,我军粮道之危自解。” 袁绍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得是啊,孟德他……也罢,稍后,我便书信于天下英雄,另外……也派人去跟孟德说一声,当此之时,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吧。另外两条呢?” “第二,请盟主将联军的骑兵集中使用,择一善战上将统之,非如此,不足以破秦宜禄来去如风之西凉铁骑,同时,多置大盾强弩,让各部兵马训练以步克骑之法。否则让秦宜禄他们再这般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我军就已经要不战自愧了。” 袁绍闻言点头道:“正该如此,诸位,眼下吾等已经再无半点退路,这个时候,也请诸位将各自心中的那点小算盘都先放一放,勠力同心,先破了迎面之敌,再说其他吧,我既回来,自不能让军中无主,骑兵都交出来吧,谁若是不肯,本帅便只好请他一死了。” 众人闻言,虽是纷纷低下了头,却也并未多说什么,袁绍这个盟主非但是有名,同时也确实是拥有杀人,和执行军法的实力的,这也是他和张超最大的不同。 “第三,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末将听闻,敌军粮道皆在原武,原武城本就非是坚城,而原武守将张猛,乃是一从未上过战场的初哥,全凭着与秦宜禄的关系方能坐次高位,末将以为,当使一上将,趁现在大河封冻,过河去袭击原武,放火烧粮,袭取粮道,甚至,若是能攻克原武,则攻守相易也。” “妙,妙,此计甚妙啊!那么……诸位,尔等麾下,可有虎贲猛士,能够当此重任么?”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而张郃则是昂首挺胸,一派自信十足的神色。 “嗯,既然如此,高干,这支骑兵就统一交给你来统领,好生操练,待操练妥当之后,吾再派你精兵强将,袭取原武。” “喏。” 张郃的表情,僵硬了…… 要说这高干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能,就是因为他是袁绍的外甥吧,要不怎么说,干得好不如人家生的好呢。 这一刻,张郃突然有些羡慕秦宜禄手下那些人,因为秦宜禄是草根出身,没有家世之累,就算是想特么的用人唯亲,他也没亲可用,目前为止最受他重用的那些人里,绝大多数好像还真的都不是什么名门。 哎~ 事到如今,也唯有一声叹息了。 袁绍自然也将这张郃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却是想着,待回去之后这人无论如何也要打压一番,若是老实则也罢了,若是不老实,这人必须就得弄死。 ……………… 一晃眼,已是七天以后,由徐荣带领着骑兵对联军的骚扰依旧,也愈发的看得出这边的摇摇欲坠。 稍微有点意思的是,南阳的秦颉居然公然举旗宣布要响应袁绍,开始准备人手准备攻打鲁阳,倒是让他颇有一些感到意外。 但也就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了,他压根连鸟都没鸟这个秦颉。 刘表做梦都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几乎是秦颉刚一集结兵马,他后脚就开始以楚王的名义召集南郡和江夏的大兵集结在了襄阳,准备与秦颉展开对峙。 只要他能拖住一段时间,待秦宜禄这头解决掉袁绍之后自然就会出援军帮助他,而他老刘毕竟是刚册封的王爷,总不好从他手里抢地盘吧?如此一来,哪怕是只能夺下来半个南阳,也足以让这刘表从一个二流诸侯一举登天成为天下最大的几个诸侯之一了。 真说让他担心的还是曹操,如今的老曹实力上今非昔比,远比历史上同时期要强横得多,倒也不是怕了他,只是万一老曹插手的话一定会很麻烦,搞不好就会拖延许多时日,而朝廷这一边毕竟是刚刚屯田一年而已,粮草相对并不如何充足。 好在,一晃七天过去了,依旧没收到任何老曹的消息,似乎是跟刘焉打仗打急眼了,半点也顾不上这边了一般,而刘焉那头,根据最新的消息好像已经撤到了北海,正在依靠古时候的齐长城苟延残喘,这一场青州争夺战倒更像是曹操和皇甫嵩在各施手段。 “差不多了吧,感觉应该也就这几天之内,联军应该就要支撑不住要跟我野战了,哎~,怎么就这么不禁打呢?怎么就这么废物呢?真的是,太废物了。” 这边的战报,远在原武的张猛自然是时时刻刻的在关注着。 他也知道,这联军不但每日面对骑兵袭扰,而且三面断粮,陈留本郡也都已经落在了张辽手里,张邈又不在,就算是酸枣的本地大户也都已经挂无可挂了,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有士气那才叫见鬼了呢,若非是卫将军心疼伤亡,早把敌军给平了。 可是这联军这么孬,这张猛可就不太开心了,这联盟军这么弱,自己岂不是就没有上手的机会了么? “苍天在上,求老天您给个机会,让联盟军来劫掠粮道吧,联军若是能来,吾愿意减寿十年。哎~” 凉州人么,或多或少的都有一点迷信,张猛自然也不例外,平日里不管是他爹,他哥,还是他老婆,乃至于秦宜禄,都是严禁朝中官员行巫蛊之术的。 但这次出征以后,因为被发佩到了原武来搞粮道,每日里愈发的郁闷的张猛终究还是没忍住,还是把巫师给请了进来,然后日夜占卜,要巫师推算啥时候那联军能打过来,还要求巫师施法,不惜折寿也要把联军给咒过来。 军功不军功的无所谓,他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关系户,十校校尉呢,现在基本上其他人算是一类,何苗丁原张奉三人算是一类,他则不尴不尬的基本卡在了中间,好像哪头都算,又哪头都不算,再这样下去他真成交际花了。 他现在甚至都后悔娶那蔡文姬了,老婆这个东西,漂不漂亮的也真没啥用,关了灯没啥区别。 可惜,卜卦的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启禀将军,卦象显示,乃是大吉之兆,短期之内,联军绝没有胆子来捋您胡须。” “哎~这联军,怎么就连点血气也没有呢?他妈的,睡觉!” 说罢,这张猛直接一掀被子就钻了进去,居然愣是连铠甲都不脱。 然而还不等睡着,突然就有卫兵闯进来报道:“报~,校尉,不好了,联军,联军来夜袭了,探马来报,已经在二里之内。” “什么?!” 张猛蹭得一下就跳起来了,忍不住仰天长啸:“好好好,终于啊,终于轮到我来杀敌立功了。” 那巫师见状,也连忙跪地欣喜道:“恭喜将军,得偿所愿,相信将军一定能够立下功勋,凯旋而归。” “嗯……壮节说得果然没错,巫师卜算之术全都是骗人的扯犊子。” 然后唰得抽出宝剑,一剑就把那巫师给捅死了。 “全军集结,随我杀敌!” 第240章 二世祖vs二世祖 马背之上,高干也同样是意气风发。 计划非常的顺利,他这一支汇聚了中原诸侯全部力量的骑兵,足有三千人之多,尤其是其中还有一部分袁绍拨给他的乌桓骑和匈奴骑,自问也并不输给秦宜禄。 被秦宜禄用骑兵一连打了那么多天,利用来去如风的战术扰得他们不厌其烦,憋屈就不说了,简直是把他们的尊严扔地上当鞋垫子踩,就连伤亡,其实累计下来也已经是非常可怕的一个数字了。 终于,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现在,我们才是骑兵! 老子要把这些天里秦宜禄给的屈辱,用同样的方法还施彼身,统统都还给你们! 听说这个张猛就是个二世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不过是仰仗与秦宜禄的特殊关系才混得这个职位罢了,听说还娶了蔡文姬。 妈的混蛋! 却是也没想想,他和张猛之间又哪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好歹,人家张猛还算是将门之后呢。 远处,张猛见高干来势汹汹,却是丝毫也没有惊慌,为了这一天,他实在已经准备得太久了,为此甚至不惜下令全营的将士们睡觉都不许脱甲,每日里没事儿的时候全军都在演练阵法,琢磨着如果人来了的话,采用哪种方法去挡。 苦心人,天不负,这高干果然来了。 而且……好像还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全营举火,方案丙,其余的地方依托寨们进行防守,将辕门位置给他们让出来,引他们进来。” “喏。” 说话间,营中便已开始变阵。 高干则是肆意厮杀,学着秦宜禄的样子到处放火,也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只可惜那些火都烧不太大,张猛的营寨之中设置了很多的隔离带,而且专门做了水缸蓄水,最关键的是他们好像压根也不在意营寨烧不烧得起来,烧完了一层,隔离带后居然还有一层。 让高干感觉虽然很爽,但是也没爽透。 况且他和秦宜禄纵使是使用同样的战术,目的却是完全相反的,秦宜禄搞扰敌,目的真的就是纯粹的扰敌,最终想的还是逼迫联军不得不出来跟自己野战决胜,每次他们的骑兵在碰到硬骨头之后转身就撤也正是因为如此。 但高干其实不同,他搞扰敌,是寄希望于通过扰敌彻底搞乱张猛的军阵,然后一战而彻底胜了这张猛。 再不济,也得杀进去放火,干脆烧毁汉军的存粮。 所以在良久之后,见他这边的战果始终一般,那张猛面对外围营寨被烧,根本就是毫不在意,能救的就用水救一下,火势稍微大一点马上就撤向后面的兵寨,根本就不给他扩大杀伤的机会。 以至于打了一会儿之后,反倒是这高干先着急了。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就算杀到天亮,咱们都累死了,也取得不了多大的战果,试试辕门。” 然后高干绕了好大一圈,又绕回了辕门处,大吼一声,身先士卒,迎着箭矢就亲自冲杀了过去。 只是这一杀立时就发现了问题,这些步卒,也就是依托工事放箭的时候相对勇猛一些,一旦短兵相接,其军阵并不如何牢固,冲不了几次,就会纷纷抱头鼠窜,跑去了高处的塔楼、高台等地进行躲避。 “果然,这张猛所部的兵马俱是外强中干的新兵,关系户而已,其部尽是草包,完全就是凑数的,弟兄们杀啊!” 然后特别顺利的就让他们从辕门一路杀了进去,中间连点阻碍都没有的就来到了中军附近,见中军早已结好了军阵,一杆张字大旗在火光照耀之下异常的鲜艳,不由得大喜:“那便是张猛,随我杀,宰了他!” 张猛见状则是冷哼了一声,撇嘴道:“用壮节的话说,这,就叫煞笔。” 身后,率领步兵一直在埋伏的张郃也傻了。 这特么的就进去了?这怎么就进去了?敌军根本没乱你就冲进去,这么自信的么?你以为你是董卓? 董卓冲袁术,那是在白天,而且是在完全确定袁术军中虚实之后才敢做的,况且人家他使的乃是西凉铁骑啊,你使的是什么骑? “回来,鸣金,叫他们回来!这不胡闹呢么!” 无奈之下,张郃军也顾不得什么埋伏不埋伏了,连忙叮叮咣咣的开始敲锣,奈何这张郃又不是高干的上官,再说这高干显然是已经上头了,估摸着也没听到,一时之间,张郃不由得都有点绝望了。 反倒是汉军那头,哦~~,原来他们的步兵在这儿。 “张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攻打辕门,先把高将军救出来再说吧,但愿,能救得出来吧。” 另一边,张猛的营中也没有什么陷马坑之类的东西,这种级别的战争之中那些小聪明没啥用,之所以把人放进来,就是要跟高干硬碰硬的。 因为人家骑兵来去如风么,打不过你随时可以跑,这就比较麻烦,张猛对于能不能打跑高干从来都没怀疑过,但若只是打跑,如何才能显得出他的本事?这又才多大点的军功,到时候秦宜禄赏不赏他都会觉得挺难受。 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随便找几辆车子在门口一堵,搞个临时的车阵之类的,大家就一块玩困兽之斗就得了,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分出一个胜负之前谁也别走。 他要将这三千骑兵统统全部留下! 高干自然也不是傻,事实上很快他就有点反应过味儿来了,随即便也是愈发的感觉好笑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被这个二世祖给小瞧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随我弄死他!” 然后他就发现他居然怎么也打不上去。 明明那张猛的军阵近在眼前,好像只要冲上去,立刻就能将人宰了一样,然而张猛的前军将大盾深深地凿入地下,就宛如一面高墙一般,他率领的骑兵撞上去就感觉跟撞在枪上一样,而四面八方张猛的援军却是越来越多,也让他们这一支骑兵转圜变化的余地越来越小了。 见状,张猛的心中不由得愈发冷笑不止,甚至已经琢磨一会儿大胜之后开庆功宴吃什么了。 没上过战场是真的,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张奂的亲儿子,而且,他可是个凉州人啊。 秦宜禄军改之后大幅度的提高了胡兵的地位,并不区别地带,就连西羌的人他都开始往司隶地区塞了,更何况是东羌,东羌中的先零羌一直以来跟他的关系都还算不错,考虑到这些先零羌曾受张奂大恩,又都是张奂旧部,自然也就将那些先零羌统统都交给了张猛。 要说是新兵倒也不假,但再怎么新兵那也是来自凉州的兵,结阵克骑这种基本的战法若是都不会的话,先零又如何能够成为东羌第一大种呢?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高干就有点懵了,突兀的发现自己居然半天都全无斩获,那张猛的盾牌都是特质的,一个个又大又沉,用锤子砸都砸不开。 而且他摆的是个圆阵,根本就没有阵角。 打了半天之后高干才惊悚的发现,这张猛的军阵似乎并没有朝他们放箭! 为什么不放箭呢?他高干再怎么新手也知道,以步克骑,最重要的就是箭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干的心里越来越惊恐,突兀地大喝一声道:“张猛!汝妄为将门之子,只敢结此一乌龟死阵么?有本事出来与我一决雌雄啊!” 张猛压根不搭理他。 四周围涌入进来的援军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而且仍旧在不断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将军,张猛结的这个是乌龟阵,根本破不开啊,咱们撤吧。” 高干闻言咬了咬牙,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大喝一声:“撤!先撤下来,再找机会。” 张猛这时候终于忍耐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个煞笔,都这个时候了才想到撤,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么长的时间,吾阵早成矣,弟兄们,变阵!” 高干闻言愈发的心慌,连忙要原路返回,却见来时的路上早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车架,而车上更是满满的堆放着原本他们要来烧毁的粮食。 “冲过去!区区车阵而已!” 却见粮车的后面突兀的冒出来无数的弓弩手,一声令下,顷刻之间矢如雨下,不射人专射马,甚至其中还有大黄劲弩,当真是势如霹雳,射马马倒射人人亡,就算是盆领铁铠,也箭之下也能扎出一个窟窿。 他妈的这张猛把弓弩手都安排到这儿了? 惊慌之际,却见四面合围的步兵营寨之中,突然间举起了无数根长的有些特别的长矛。 说是长矛或许都有点不对,那矛足有手臂粗细,长三四丈,有些甚至压根就是竹子,上面的树叶都没有削下来,需要两名,甚至三名兵士共使一根。 无数的长矛组成了枪林,齐刷刷的朝着他们压迫而来,使得原本就辗转腾挪的空间进一步的被压缩到了极限,这高干想冲,然而胯下的战马去根本不受控制。 那马也不缺心眼啊,哪能傻乎乎的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往枪林上撞。 一时间马都惊了,根本不受驾驭,无数的骑兵混乱的就挤做了一团,被步兵顺势压上进一步的一挤,成了一大坨。 “一二三~,捅!” 无数的长矛纷纷捅了过来,这长矛实在是太长了,而高干的骑兵们因为挤成一团的缘故根本没法躲避,挡也挡不住,想反击,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那长矛阵虽然笨拙无比,但就是这样笨拙又可笑的战法,却是让他们一点办法也想不到,外围的骑兵一圈一圈的被捅,那些长矛有些压根没开锋,但被捅一下大多也都给捅得摔下来了,然后被混乱的马蹄践踏而死。 ……………… 营寨之外,张郃率领着步兵也在奋力前进,奈何营中不知何时已又多了一支奇兵,守在辕门处借地形之利层层阻截,纵使张郃亲自领着亲兵冲杀在前,收效也甚是微小,根本就前进不了几步。 毕竟这辕门之处,本就是营寨之中防卫最为完全之处,高干进得去那是张猛故意放他,张郃要进去却是难了,尤其是局势危急他还根本没有时间慢慢调整军阵徐徐攻打,几乎是只能用最笨,也最呆的手段拿命去硬拼。 越打,他心中就越是憋屈。 特么的高干那个蠢材! 袁绍那厮,若是将这一支骑兵交给我来统领,何至于把仗打成这般的烂样? 正琢磨之际,就见汉军之中下来一人,手持两把铁戟,梳着奇特的发型,铛得一下打字他的刀子上竟是将他手中横刀打得都断了。 “你这汉子武艺不错,可惜跟了个废物,可敢报上名来?” “河间,张郃。” “原来你就是张儁义,我听说过你,卫将军说你有名将之姿,哥们,当真还要打么?我的任务是拖住你们,待我家校尉歼灭那支骑兵腾出手来之后再收拾你,你虽然勇猛,但短时间内向攻克辕门,那是不可能的,何不干脆降了呢?为如此废物,连累袍泽同死,你忍心么?” “你……你是何人?” “呵呵,先零羌,滇吾!” “滇吾?好像听说过。” “你肯定听说过我啊,千年凉州两羌叛乱,有我一个,我还是一路羌帅呢,你看,我也造过反,还是个异族,但是我投降之后卫将军不但没有为难我们,反而给俺们找了地,教我们屯田,带我们做生意,还特许我带领近万族人迁移到了司隶进行屯田,这日子过得比以前可好多了,你说,他对俺们这些异族都如此慷慨,更何况你们呢?再说卫将军素来很看好你,你也是知道的,这叫做弃暗投明,岂不远胜于为里面那个白痴拼命?要不这样,咱们都先停下,别动手,杀来杀去的不利于以后咱们团结,等着里面分个结果出来,你们那个白痴将领他若是杀得出来,你们就一块走,俺们连追都不追,他们要是杀不出来,你们就放下武器投降,一会儿咱们一块喝酒搞庆功宴,如何?” 第241章 轰然而散 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张郃终究是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事实上他不投降也没什么办法了,这么没脑子的硬攻,他自己也清楚根本攻不下来,完全是在派弟兄们去送死。 他这麾下又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精锐,更不是缺心眼啥都不懂是傻缺,再打一会儿,士气也该彻底崩颓了,那高干一个空降的统帅,又谈不上什么恩义,自己作死自陷死地,要大家豁出性命去给他陪葬,凭什么呢? “哎~,此战若是由我指挥,安会如此?非我战不利,实在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滇吾闻言只觉得有点好笑,心知这张郃是尤自嘴硬,事实上就算是张郃亲自指挥,他也并不认为他能有什么胜算,大家兵源素质的差距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张猛这个校尉虽目前来看算不上什么名将,但至少占了个准备妥当,甲乙丙丁四个方案是早就做好了的,就算是秦宜禄亲自派兵来打,恐怕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当然,如果是张郃领兵,或者哪怕是稍微合格一点的统帅领兵,至少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冲进自家的营帐,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就是了,骑兵打步兵,居然连跑都没跑了。 只能说这些关东人真有意思,这种人扔去凉州的话只怕头一年都活不下去,在袁绍手下居然能当将领。 也不知道这些关东的将领是怎么选出来的。 当然,这滇吾也没多说什么,在他眼里这张郃纯粹就是嘴硬,要点面子么,自然连忙就坡下驴道:“是是是,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你是连卫将军都称赞有加的名将之姿,分明是那袁绍等人有眼无珠,不会用人么,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忠臣……忠臣什么玩意来着,不管了,来来来,都别在外边待着了,武器都放下,咱们进屋聊,进屋聊。” 就这样,张郃摇身一变,就成了个汉朝的将领了。 而阵营之中,高干在数次突围都没有成功之后,麾下的这些骑兵主动投降的人越来越多,亦是心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然后抽出宝剑抹了脖子。 而其麾下众将士见状,则纷纷翻身下马,扔到武器大声请降,竟是被这张猛将其成建制的俘虏了。 然后愈发的高兴不已:“好好好,如此一来,咱这一部兵马,以后也有骑兵的编制了,弟兄们,摆酒,庆功,把那些宝贝马匹给我安顿好。” ……………… 原武的情报传到秦宜禄这,秦宜禄也是震惊不已。 “全歼?成建制的俘虏?光马就得了三千匹?张郃全军投降?这打的什么神仙仗啊!” 竟而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当真是小觑了自己这个师弟啊。” 事实上秦宜禄多年以来还真拿这张猛当做是凑数的了,甚至他能当上这个校尉,都还是杜萍一个劲吹枕边风的结果。 实在是这货历史上的记录太少了,隐约间记得他好像在曹魏做过武威的太守,被韩遂给打败后自杀了,没想到居然这么能打。 虽说是高干自己犯蠢,但张猛这一次的表现绝对也称得上是可圈可点,换个庸才绝不可能打得这般漂亮,让秦宜禄一时都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秦宜禄也知道这终归还是关东那些人经验甚少的缘故,那高干历史上好歹也曾留下些许名声,与黑山贼也曾斗得有来有回过,名将肯定算不上,但中人之姿肯定也是有的。 无非是骤然起事,手里突兀的有了兵马之后上头罢了,就和当初他笑话曹操不懂兵事是一样的,败就败在了没有经验之上,而整个关东联军,其实谁又不是高干呢?甚至就算是袁绍,也是一样的,骤然起兵,他实际上也是不会当主公的,还在学习阶段,否则再怎么外宽内忌,也不止于此。 说来,其实这经验二字,才是他们关西之于关东最大的几分优势,等什么时候关东诸侯通过菜鸡互啄把经验给涨上来了,恐怕当真就要攻守之势相易了。 战场,永远都是名将成长最快的地方,听说昔日那只会纸上谈兵的曹操,现在在青州战场上几乎也是百战百胜,连皇甫嵩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张郃全军投降这事儿,对他来说还平静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心理波动,毕竟现如今他麾下,文官方面或许还颇有一些匮乏,但是历史知名武将,他还真不缺,甚至都已经过剩了。 区区一个张郃,之前所谓的看重更多还是做给对面看的一个姿态,本心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儿,甚至这个主动投降……怎么看起来和历史上那个那么像呢? 打到一半感觉打不赢就直接投降,这人品也有点一般啊。 啧,到时候再说吧。 “翼德啊,你看,连我这师弟,今日之后恐怕也要名扬天下了,先是孙坚,后是张猛,一个个的功劳都这么大,显得我这个主帅很挫啊。” “明公说笑了,这些还不都是您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结果?莫非是又手痒难耐了,想要亲自破阵去不成?” “这时候我再去亲自破阵,那就是真有病了,等吧,要不了几天,这联盟军自己就散了,所以我虽然欣喜,却也还是有几分不甘的。” 张飞闻言想了想,道:“我懂了,以前大哥跟我说,越是上位者有时候就越是矫情,明公你这是犯矫情,想听我拍马屁了,你等我酝酿一下怎么说,争取把你拍舒服了。” 秦宜禄一脸黑线:“我特么现在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还是一旁的杜畿笑着道:“明公此言差异,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明公指挥若定,谈笑间破联军十万,岂不正是兵之上道也?” 秦宜禄闻言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张飞则在一旁道:“还是杜御史会拍,明公以后您再矫情的时候直接就问杜御史就行了。” “我……翼德,你这是想外放了是吧。” “是啊。” “…………” 一时间,秦宜禄甚至分不清这张飞是情商太低,太实在,还是故意气自己,想要调走。 “伯侯,你说那袁绍这一二日得了消息,会主动出来与我作战么?” “臣下以为,他一定会主动出来,却一定不会和您决战。” “哦?” 秦宜禄闻言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想明白杜畿的意思道:“还特么可以这样?倒也……倒也有道理。” 道理不难,因为袁绍他毕竟不是军人,也万不会有孤注一掷的勇气的,倘若易地而处,是秦宜禄、吕布这种边郡鄙夫领兵,可能脑子一热真的会跟敌人拼了,毕竟事在人为,只要豁出性命去,再如何的困境也终有一二成破局的机会。 但袁绍却不同,他那冀州还有足足五百多万的人口,他那四世三公的名号如今依然还有很大的价值,底蕴尚在,后路也就在,又哪里会有拼死一搏的勇气。 只是他身为联军盟主,名声就是他的命根子,若是啥都不做,掉头就跑,颜面上那就太过不去了,那是一定要做出一番姿态出来的。 说白了就是虽然败局已定,但袁绍一定会做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颜面,努力让自己败得别那么难看,他可以被打跑,但一定不能被吓跑。 乍一听,感觉就挺不可思议的,甚至秦宜禄以一个将帅的视角来看简直就是有病,但是仔细想来,这好像还真是袁绍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了。 当天夜里,秦宜禄便下令麾下众将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出击。 另一边,袁绍等联盟诸诸侯在听闻原武战报之后,顿时一个个的全都如遭雷击,同时也基本上预见到了他们此战惨败的结局,气氛愈发的微妙。 哪还有什么回天之力了呢?军中粮草虽暂时还算无忧,但至多四五天将士们就要断炊,四面粮道几乎全都被汉军所堵,就算是在这酸枣本地刮地三尺,又哪里能找得着他们十万大军的口粮。 高干张郃一败,对士气的致命打击都还算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大伙儿之前把所有的骑兵都统一起来交给高干使用,现在,大伙儿连骑兵都基本没了啊! 袁绍本人则是脸色苍白,如遭雷击,摇摇晃晃了两步之后立足不稳,跌坐了下来。 虽是心疼外甥,空中却是怒骂道:“竖子无能,累送三军,当真痛煞我也!” 然后哇得一声就哭了。 “怪我,都怪我,都怪我识人不明,用错了人啊!诸公,此事全都怪我,我给诸公,赔礼了。” 如此一般作态,却是反而让那些原本真的在怪他,甚至是想说两句风凉话的其他诸侯闭嘴了,甚至还得上前去安慰他。 毕竟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呢? 就算他们现在都已经认定这袁绍可能是不太靠谱了,但是,还能如何呢? 木已成舟了啊。 “诸位,事已至此,唯有向死而生,背水一战,我意已决,明日,全军出营,与那秦宜禄逆贼决战,一战,定鼎天下乾坤!” 众人见状,纷纷应喏,毕竟再不决战他们都快要被那秦宜禄给耗死了。 至于明日这所谓的背水一战,恐怕还真没有谁觉得能赢,都在盘算着,明日里务必要找个机会开溜,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当天,袁绍居然还破天荒的写了一封罪己告,通报全军,其中言辞恳切,情感真挚,深刻的检讨了自己识人不明,用人不察,致使全军落入了如今这样的被动境地。 然而接下来很快便有话锋一转,言明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明日决胜,狭路相逢勇者胜,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 一手政治作秀玩得属实是有点漂亮。 当然,秦宜禄也没当回事儿,政治作秀这东西若是能左右战局,那还要他们这些武将做什么,这天下也轮不着自己来做主了。 翌日,旌旗密布,战鼓轰鸣,龟缩在乌龟壳的联盟军终于勇敢的走了出来,头一次的过河朝秦宜禄的营寨而去。 见状,秦宜禄却是一反常态,干脆利落的下令全军放弃营寨,列阵而出,于旷野平原之上静静地等着他们。 你要战,那便战就是了,但你还想要作秀,却是要问问老子答不答应了。 见状,袁绍不由得有些踟蹰,毕竟这和他想的真的是很不一样,那秦宜禄明明只需要紧守营门,就可以坐等胜利,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出来了呢? 而那些一同来的诸侯脸色看上去也都没比袁绍强多少,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都不过是想象征性地打一打罢了,打不下来,大家就要各回各家了,这怎么还出来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大家就算是后悔也晚了,袁绍不由得高高地站在高台之上,抽出了宝剑,大喝一声:“将士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杀啊!” 然后,遮天蔽日的军阵便开始向前移动,很快就与汉军互相接近了一箭之地,两军之间顿时箭如雨下的开始互射。 按照正常的套路来说,接下来,应该就是一场大战了。 这一仗双方投入兵马实在太多,平原之上十数万人厮杀在一起,便是再如何的猛将投入其中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谓的奇谋妙策,在这般规模的会战面前也不过是笑话。 说白了,这个时候拼得就是两支兵马的硬本事了,个人能对战局所产生的影响应该已经很小,甚至忽略不计了才对。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原本立于中军高台之上的秦宜禄却是突兀的起身,就这么一个动作,立时便让全军的将士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处。 “明公,战事刚开,还请稍坐,看吾等破贼即可。” “不必了,区区鼠辈,用不着什么相互试探,区区酸枣,孤耗在此处已经够久了,久到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传我将领,立我旗帜,玄牝义从人人上马,随吾前驱,我要亲做先锋,了解此战!” 闻言,一众的军中将士无不愕然,然而军令既下,又是谁都不能阻止,随着汉军阵中号角齐鸣,鼓声如雷,一杆秦字大旗,一杆玄牝大旗,以及其旗下伞盖突然开始移动,一时之间,汉军兵将无不振奋鼓舞,突然间士气暴增,而联盟军中,竟也是全军悚然,隐隐的,原本还算整齐的军阵居然已经有了松动的趋势,而等到秦宜禄的帅旗渐渐的接近前阵之后,诺大的联军军阵,就好像是被开水烫了的蚂蚁一般,竟是轰然而散了! 第242章 袁绍跌倒,曹操吃饱 中军大阵之内,高台之上的袁绍这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这剧本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一匹普通的黑马,一件精钢的铠甲,一件赤色罩衣,一条玄色披风,一个普普通通的身影,仅仅是向前这么一站,就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 自出道以来烧弹汗山,平西羌叛乱,灭中部鲜卑,扫兖冀黄巾,征战不多,但每一仗都是大仗,硬仗,说到底虽然如今天下大乱,英雄用武,无论是吕布,关羽,孙坚,打出再如何漂亮的战绩,然而数年来当真称得上以战功压制天下,实际上谁都不得不承认的真正天下第一名将,还是只有他秦宜禄一人,谁也不可能不服。 而自从这秦宜禄当上卫将军执掌天下大权之后,抑豪强,分田地,重上计,减徭役,善待异族,几乎把所谓的世家豪强统统都得罪光了,也正因如此把自己给祸害成了天下之敌。 然而天下百姓虽然蒙昧,却也并不是傻子啊,谁又看不出来,这秦宜禄是真的在给他们安定的生活呢? 那些屯田之兵原本可都是流民、佃户、甚至奴仆的,秦宜禄搞军屯,至少让大家每个人都有了土地和尊严,如此厚恩,又如何不让众将士甘愿为其效死呢? 而反观联军这头,本来这士气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秦宜禄又是搞战前演讲,又是一连数日骑兵袭扰,如今平原列阵,野战决胜,自袁绍以下到每一个小兵,打心眼的就没人相信这一仗自己能赢! 袁绍等人之所以要打这一仗而不是直接溃散,为的是自己的名声,或者说是那么一点点的面子,那说白了,不就是丝毫没将将士的性命放在心上么? 大头兵们其实并不傻的,真以为他们啥都看不明白么? 眼看着刚一交战,那秦宜禄以堂堂卫将军之尊贵,居然就亲自带着自己的帅旗向前压阵,几乎以为前锋,一时间几乎人人都在寻思:若我家统帅是卫将军该多好? 自然,此消彼长之下,一方气势如虹,一方则满脑子都寻思如何在战败中保全自己,初一交战,联盟军溃不成军也就不足为奇了。 见状,汉军将士无不激动得欢呼不止,激动之下,突兀的却是从前军先喊了一声:“秦公万岁!” 没多大一会儿,一声声“秦公万岁”却是此起彼伏,传遍全军,秦宜禄见状索性也不避讳,高高举起手中马朔,以示意接受,全军上下愈发的欢呼雀跃不止,而联盟军的溃败却是也愈发的快了起来。 望着那颇为伟岸的身影,高台之上的袁绍不由得痴了,一时居然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艳羡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晃了晃神,意识到大事不妙,慌慌张张的连忙跌跌撞撞的从高台上爬了下来,一边收拢自己的亲兵和兵卒,一边狼狈而逃。 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不该打这一仗的。 直接率领大军徐徐撤退,他这十余万的兵卒,秦宜禄就算是再猛,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全吃下来吧?就是撑,也足以撑死他,以保自己安然的返回冀州了。 现在可好,兵全特么的散了。 秦宜禄大喝一声:“余者不问,只诛袁绍,杀!” 这些汉军闻言纷纷自发地喊了起来:“余者不问,只诛袁绍!” 联军众兵卒这么一听,能跑得了的纷纷躲着袁绍朝四面八方去跑,跑不了的,绝大多数二话不说就跪地投降,连连:“袁绍在那边!” 秦宜禄见敌军已经兵败如山倒,索性将步卒全部交给何苗带领,仗打成这样交给何苗接手,他若是再给自己打出什么纰漏出来,那他就不是白痴而是卧底了。 自己则亲自带领骑兵,二话不说的插入联军军阵直讨袁绍。 而面对他的横冲直撞,根本就没人结阵拦他,反而纷纷主动为其让路,生怕自己跑得慢了膈着汉军的马蹄,几乎是顷刻之间,秦宜禄便已带兵杀到了中军高台处,然后问:“袁绍在哪?” “西边,袁绍往西边跑了!长大胡子的是袁绍!” “追!长大胡子的是袁绍!” “长大胡子的是袁绍~” “长大胡子的是袁绍~” 喊杀声震天彻地,袁绍愈发的惊慌失措,却是慌忙就抽出刀子将自己的胡子给割了,什么都补不上了,一门心思的闷头狂奔。 事实上秦宜禄是认识袁绍的,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兵卒倒是都不认识袁绍,冲入中军之后秦宜禄的骑兵索性也已经散开了,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认人。 这么一喊,别说袁绍本人了,就是普通的兵卒也纷纷把胡子都给刮了,生怕被人当做袁绍给一刀宰了,大家追着追着发现这个外貌特征不明显,于是也不知是从哪来的,便又有人道:“穿红袍的是袁绍!” 然后袁绍就连忙把自己的袍子也给扔了。 最后实在是找不着,还是秦宜禄率先呼喊:“袁绍肯定要骑马逃窜,先讨骑兵,只要是骑马的一个也不要放过!” 袁绍闻言愈发的无奈,因为联军的骑兵几乎都已被高干所葬送,这溃兵之中的骑兵实在也是不多,以至于他现在骑在马背上愈发的显眼,实在是没办法,一咬牙,索性马也不要了。 翻身下马,与身边一忠心亲卫又互换了衣裳铠甲,握着手道:“汝妻子我养之,汝之子,就是吾之子。” 然后便真的换上了普通的筒袖铠,伪装成了一个最是普通不过的一个兵卒,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低着头随着人潮胡乱得跑了起来,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往哪去跑。 当然,十来万的兵卒一同溃败,袁绍藏身其中,宛如滴水入河,秦宜禄也确实是找不着他了,就这么随着溃兵一路稀里糊涂的,一路跑到了晚上,汉军也终于不再追了,一统计,身边居然只剩下了十六名亲卫还在跟随左右,悲从中来,一时间放声痛哭。 再一打听,他们居然愣是跑到梁国来了。 也就是特么的陈王刘宠的地盘,而且距离他的冀州老家越来越远了。 “明公,还请重新振作,冀州富庶,人口众多,带甲之士百万不止,只要咱们能够回去,卷土重来,定能再与他秦宜禄一决雌雄!” “是啊,可咱们从哪里回去?” “可以向东,去鲁国找曹孟德,让他来安排兵马护送咱们经过东平、济北两郡,返回清河,这是最快,也最安全的方法。” 袁绍闻言,却是忍不住一阵踟蹰:“去找曹操……快是肯定很快了,安全……恐怕未必,今日之孟德……哎~” “袁公与曹兖州乃是总角之交,竟不敢信他么?” “他若是可信,孤,何以有今日之惨败?我若是人在冀州,坐拥雄师百万,他自然是孤的总角之交,如今落魄至此,若是不能回去,谁知他打下了平原之后想不想去打清河?还是……走济阴,过东郡,回魏郡去吧。” “可是明公,魏郡有关羽和黑山贼子作乱,汉军既已取了陈留,未必不会取济阴,一路上恐怕……未必安全啊。” 袁绍闻言亦是面色纠结,良久才摇了摇头道:“去鲁国,更不安全,此事我心意已决,去济阴,走吧。” ……………… 另一边,秦宜禄在厮杀到了天色昏暗之后,见袁绍早就跑得没影了,这才不得不鸣金收兵,当然,这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十万溃军之中去找袁绍,找不着才是正常的,找着了那才是福星高照。 这一仗能打成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战后,统计了足足一整天,才大概统计出来了战果:斩首三千,俘虏两万,伤亡则只有不到四百,乃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大胜。 随着酸枣联军的溃败,整个陈留郡非常轻易的便传檄而定,然而这仗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打,又往哪打,却是也着实是让秦宜禄有些犯了难,索性决定等一等,看各方面的消息汇总。 万一这一仗之后,兖州的其他几个郡县也跟着投降了呢? 当然,事实证明秦宜禄这是想多了。 他这头作战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至于消息都来不及反馈,等了好几天才知道,原来那孙坚在击溃张邈之后,张邈那厮并未回酸枣,而是特别顺滑的带着残兵败将去投奔曹操去了。 而这酸枣的联军,绝大多数的诸侯也都是兖州来的,随是溃败,但大多在逃跑之后也都还保留着建制,却是几乎也都是不约而同的投奔曹操去了。 济阴、山阳、任城、沛国、东郡、济北,却是不约而同的纷纷宣布愿受命曹操,曹操甚至都已经开始往这几个郡国派长史了。 另外,青州的战事情报这时候也已经传了过来,皇甫嵩居然不敌曹操,现已退守渤海,曹操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吞并了平原、济南、乐安,以及东莱郡的南部,北海郡的西部,刘焉和张温双双逃到了东莱郡,齐长城以西,尽归曹操所有。 看得秦宜禄也是皱眉不止,哭笑不得。 这怎么自己跟袁绍打了一仗,曹操还突然变成天下第一大诸侯了呢?青州和兖州各占了一大半? 尤其是秦宜禄得到消息,曹操居然真的和历史上差不多的收编了大量的青州黄巾,开始在济南和平原一带大规模的屯田。 其志,不小啊。 假以时日,曹操绝对是他的劲敌,虽然两人昔日也曾有过一段交情,但他日战场相见,想来这点交情是不顶什么事儿的。 当然,曹操的这个统治肯定是不稳的,那些小诸侯投靠他本质上也还是为了对抗秦宜禄,秦宜禄若是现在宣布关东地区不再清查田亩再承诺撒下点孝廉的名额,这些小诸侯一个月之内就会传檄而定。 可谁让他走了这样一条霸道之路呢?几乎就注定只能一寸一寸的打过去才能重新一统天下了。 他纠结的也是如此,那就是他到底还要不要乘势追击,去攻打兖州的其他郡县,甚至是干脆捎带手的跟曹操再打一仗呢? 就这么让曹操把他的果子摘了,未免太让他不爽,而且关西兵马和将领的最大优势就在于经验丰富,曹操所率领的关东兵经验方面差点,但现在正在通过菜鸡互啄进行积累,能把皇甫嵩打得丢盔卸甲,恐怕这老曹现在用兵也已经不弱了。 他还真有点害怕再给曹操时间的话,将来搞不好自己都打不过他了也说不定。 然而真要是打的话,一来,这跟打酸枣不一样,属于远征了,他的军需粮草方面问题很大,毕竟他屯田虽然成功了但积累也才一年而已,就算是种麦子,两集小麦之间的那一茬豆子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再打的话还要耽误明年的农时。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秦宜禄就太过强势了,会给关东诸侯们太大的压力。 哪怕是单以曹操来说,自己不去大他,他那地盘就是一盘散沙,想要消化吸收,且得有他忙活呢,非得要数年之功不可。 但若是自己去打他,这大小诸侯可就抱团了,曹操可不是袁绍,用不了多久这兖青两州可能就要铁板一块了。 更何况,秦宜禄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将这关东诸侯搞成了“袁刘争霸”的这么一个格局,自己现在偃旗息鼓,这些关东群雄肯定要互相残杀,但自己若是步步紧逼,那,那些自己封出去的所谓大汉宗室,恐怕就要调转枪头了。 想来想去,秦宜禄决定,还是再等一等,先不着急朝远处出兵,而是派人在陈留清缴残兵余孽,在各个县重新进行土地分配,又将他这一头的降兵,以及孙坚、张猛二人俘获的降兵统一安置,在雍丘一代重新进行屯田。 一边坐观天下局势。 半个月后,张辽传来消息,他已经成功督促着陈王刘宠出兵,与卢植、樊稠合力大败袁术,尽收颍川、汝南两个大郡吗,袁术则是率领败军一路跑到了九江。 也就是朱儁的地盘。 这个时候朱儁如果干他,则四面合围,袁术肯定是插翅难逃的,然而朱儁的反应却是颇为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居然非但没有打袁术,反而将九江借给了他! 冀州方面,面对联军大败,袁绍失踪生死不知,如此的大好局面,刘备的攻势居然停了,而曹操则是居然与皇甫嵩签订了一个盟约,然后退回了济南。 甚至就连刘表和秦颉,这俩人明明是刚打起来,居然隐隐的也有了停战的趋势。 见状,秦宜禄长叹一声,心知现在绝不是统一天下收复河山之良机,遂下令,班师回朝。 第243章 军阀割据,诸侯混战 酸枣一战,流于史书只怕也必是要大书特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而如果精练一些的说,其实无外乎四个字,大获全胜罢了。 算上此前董卓打袁术的那一战,这关东天下最有权势,也最有希望凭借名声迅速统合诸侯的袁氏兄弟均已被打得崩溃,对天下的影响当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因为这两仗结束得实在是太快,尤其是酸枣之战,秦宜禄面对整个关东地区的所谓联盟,胜利得实在是太过于漂亮,几乎是雷霆之势,轻而易举的就赢了,甚至连袁绍本人都失踪且生死不知。 基本就算是宣告,关东地区所有企图以结盟等方式联合起来对抗秦宜禄的举动全面破产。 秦宜禄的关西军团至少在目前看来,相对所有的关东军来说,都是无敌的。 尤其是当秦宜禄下令将主力部队班师回朝之后,这一战自然便成为了天下大乱的导火索和发令枪,虽然实际上的天下大乱早已有之,但此前更多的其实隐隐的还是有点秦袁分家的意思,本质上大家还是在大汉的这个壳子下面,做事总要顾忌,也总是有些规矩的,而现在,真正的诸侯割据,军阀混战,终于才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所谓礼乐崩坏,天下事渐渐的从有威望之人为之,变成了兵强马壮者为之,整个关东地区从此,变成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残酷淘汰赛。 大量徒有虚名,或是只空有太守职位而并无多大实际权柄的官员将会快速出清,或寻强者投靠,或被手下推翻,各县豪强都将并起,裹挟县令重新划定游戏规则,无数并无多少出身的草根将领会逐渐冉冉升起,天下会打范围的进行洗牌。 在豫州,陈王刘宠开始大肆吞并袁术的地盘,秦宜禄的命令下卢植和樊稠进行全面的战略收缩,进行一定的军事克制,不再掺和此事,只是吞并了颍川一郡,就连汝南也只象征性的在西平驻军,实际上则是默认了刘宠对于大半个汝南的管辖之权。 在荆州,刘表和秦颉重新打了起来,但南阳本地的豪强勋贵却也纷纷建设了自己的地方武装,开始两边站队,整个南阳乱成了一锅粥,而江陵和长沙等地区的宗贼却是又闹了起来,诺大的一个荆州七个郡,俨然已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也各有强人。 在并州,刚刚驱逐了黑山贼不久的吕布在傅燮的帮助下强行重新扶了羌渠为匈奴单于,然后在酸枣之战结束之后突然也一反“惟贤惟德”的姿态,突兀得变得变态了起来,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举擒获太原城内王、郭、温、令狐氏等十余户并州本土世家,数百人,分别以欺男霸女、役使贫民、偷税漏税,等虽然违法,但实际上早已司空见惯之罪名统统砍了,然后强行任命郭嘉为太原太守,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大追查,搞大刑监狱。 在扬州,原本以为袁术和朱儁早晚会互相打起来,谁知袁术却采纳荀彧之建议,突兀的引兵向南,反而攻打了徐州的下邳,而素来强势,号称丹阳蛮子的陶谦一时竟不能挡,而与那陶谦明明同为江南一派,甚至这陶谦压根就是他旧部的朱儁,对此却是听之任之,根本没管,反倒是看起来跟袁术的关系不错,他自己则是去了九江,平定九江蛮的又一次叛乱去了。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幽冀两州,公孙瓒在酸枣会战期间似乎是对刘虞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已经都开始集结兵马了,看上去就跟要灭了刘虞似的,刘虞本人也征召了阎柔、鲜于辅等人率领的乌恒、杂胡兵马以相抗。 结果这酸枣打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大家都措手不及的,然后随着秦宜禄的这么一撤,这公孙瓒好像突然又重新变成了刘虞的忠臣,然后奉刘虞之命,领一路兵马趁着皇甫嵩与曹操新败,打渤海去了,一月之内就占据了渤海国绝大多数的土地。 以至于皇甫嵩这个老将,莫名其妙的现在就被曹操和公孙瓒挤得穷途末路了,不出意外的话即将成为这场群雄争霸之中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实力派。 他自己也是懵逼:特么的我不是刘焉的人么?这刘焉和刘虞不是一伙儿的么? 当然,除了这些诸侯间的攻伐之外,越来越多的诸侯也都已经意识到了内部整合的重要性,基本山凡是有一定志向的诸侯,这时候都开始屯田了,就连各地的太守,县令也不例外,关东地区的豪强之家或多或少的都在受到限制,各个豪强在这乱世之中又忍不住进一步的去吞并人口,最后摇身一变成为各个大小军阀。 一个字,乱,现在整个关东地区都变得很乱很乱。 ……………… 将豆腐整块油炸,然后切小块备用,锅中放葱姜蒜等佐料重新煮过,最后淋上大量的蒜汁,麻酱,韭菜花,和一点最重要的卤虾油,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炸豆腐就做好了。 咬一口,喷香。 难得有余暇,也有心情亲自做菜,也不知这手艺退步了没有,当然,将东西分给帐下诸将,众人就算是吃不惯自然也只能说好吃就是了。 “全赖各位兵将用命,此战,咱们这也算是大胜了,为将之道,在于宽严相济,赏罚分明,今日叫大家伙儿都过来一块吃豆腐,就是想跟大家伙儿商量商量这赏罚之事。” “陈留目前也在打土豪分田地,本地的几个世家大族之中倒是也分得了不少的财货,回头自会都分给你们,钱财方面,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这人是不小气的,钱财之外的方面,却不知你们更想要些什么?” “虽说是赏罚由上,但我这人却是不太喜欢搞独裁,正所谓人各有志,诸位早晚都会是我麾下独当一面的人才,所以我问问你们各自的意见,你们是想要升官?还是想要爵位?亦或者是想要萌荫子孙?还是想要些别的什么,咱们都好商量么。” 说完,秦宜禄又起身去锅里将国内煮着的羊肉捞了出来,亲自用菜刀切片,垫上用豆粉做的粉条,浇上汤,撒上胡椒做了一大桌子的白水羊肉依次给众将士分了。 众将士见状都有一些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之后,却是何苗率先起身道:“明公,要说今日之功,自然当推明公为首,私以为若明公不能再进一步,军中将士,又有哪个能够心服口服,若是明公不受朝廷之封赏,咱们又有何颜面受赐呢?为天下,为大汉,为黎民,为社稷,臣,恭请明公,进大将军之位。” 说罢,这何苗倒是率先朝秦宜禄跪拜了下去。 众人见状,于是纷纷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还以为这何苗和秦宜禄是早有商量或者默契,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自然纷纷站起神来一同行礼附和。 却是搞得秦宜禄哭笑不得的。 他确实是有想再进一步,把何进提下来自己当大将军的心思,但这何苗这么做真的不是他安排的啊! 他本来还想着回京之后,去派个人找何进去唠唠,让他主动退位让贤呢。 当然,这话从何苗的嘴里说出来倒是也并不奇怪,事实上何苗也有资格来做这一件事情,甚至恐怕这个时候,何苗比秦宜禄更想让他赶紧当大将军。 名不正则言不顺么,他何苗现在还挂着车骑将军的职呢,名义上来说他甚至还是秦宜禄的上司,这不扯淡么,秦宜禄不别扭,他都跟着难受了。 再说他以前那个车骑将军的位置完全就是虚的,在他看来,反倒是现在这个校尉之职是实实在在,人贵自知,一场酸枣之战,他是真的看到了秦宜禄的军心所向,无敌英姿,这个时候还自欺欺人的搞那么多复杂的二元并行体系有什么意思? 朝廷已经是姓秦的了,与其自欺欺人的在官职上压着他,反倒不如做个首倡,送他上去得了,省得以后徒遭猜忌,甚至是为未来留下隐患。 事实上现在朝中已经有人开始鼓吹秦宜禄应该加九锡了,不过这就真的只是搞政治投机的跳梁小丑了,根本不需去理会,秦宜禄也曾在公开场合说过这个事儿。 若是将来天下能够定鼎重归一统,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国力可以恢复繁荣昌盛,别说加九锡,就是加十锡他也当仁不让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提这个,那这就是跳梁小丑了。 这一点上,他倒是跟历史上的诸葛亮观点一致,这也是诸葛亮的原话。 想了想,秦宜禄也懒得在这件事上装假,索性点头道:“此事,终究还是要太后来进行定夺,总不能咱们自己商量着就把这事儿给定下吧?你们既是真心想推举我,回京后写了奏表上递太后也就是了,还是说说你们吧,都想升个什么官呢?” 众人一愣,见秦宜禄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那是何苗自作主张,秦宜禄对升任大将军之事并未推辞,但是显然,恐怕是并未将此多当回事儿的。 那秦宜禄把大家伙叫过来到底是干啥的?这肯定是还有别的事儿啊。 然后大家一头雾水,却是谁也不敢再出言了,也没人真的会傻呵呵地真的跟秦宜禄开口要官。 所谓恩出于上,若是一般文官,开口要个官啊,爵啊什么的也还罢了,他们都是武职,官职的升迁勾连着兵权的分配,对任何统治者来说兵权这东西都是重中之重,慎之又慎的,怎么可能胡乱安排,这咋瞎说么。 见状,秦宜禄则是直勾勾地看向了张飞。 这货素来情商比较魔幻,说话心直口快,给自己立了个不知真假的莽撞人设,这种时候,不管他张口跟自己要啥,都能打破僵局,有利于自己继续引导。 然后张飞也瞅了瞅他。 然后大口呼噜呼噜的把自己面前的羊汤给喝了,道:“明公你这羊汤是怎么炖的,咋这么好喝,你教教我呗。” 秦宜禄闻言,臭着脸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干啥,不想教啊,真小气。” 然后就继续低头喝汤了,不瞅他。 给秦宜禄憋得气儿都不顺了。 以后谁在跟他说张飞是莽撞人他跟谁急。 “好吧,你们既然都不肯说,那我就来说一说我的想法。” “咱们现在是非常之时,也是改革之时,汉朝祖制现在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了,接下来肯定还是要继续改的,有些东西咱们现在改得了,将来后人才能沿着咱们的路继续走,正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咱们这要是出了错,后世再想改,那就难了,还是以刘秀举例,他当时定下的种种制度大多都是因时,因事而为之,但是有些不合理的规矩,考虑得目光不够长远,导致后世想改也无从着手,所以吸取教训,难得现在咱们有了推到重来的机会,那我自然也要为后世子孙进行一些考量。” “军权这东西啊,最是敏感,常备兵有常备兵的好处,征募兵有征募兵的好处,但总得来说有一条是肯定的,那就是一抓就死,一放就乱,你们将来必是社稷功臣,但是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功臣亡,我若是空口白牙的跟你们说今生绝不相负,你们肯定也不信啊,事实上我特么自己也不信,所以有些事儿,我想做在前面,省得咱们以后翻脸。” “军人打仗,立功,就要赏,但是赏得多了,国家就会被反噬,赏赐官位,荣誉,到时候功高盖主,必生祸乱,要么赏赐钱粮,美婢,那特么这就成了无底洞了,你们将来肯定都是咱大汉的功勋之臣,也肯定,都是国家的心腹大患,咱们直白点得了。” “一个国家,政权要想长久稳妥的发展,要么,就在开国之初大肆的打压功臣,比如汉高祖,但是汉高祖后面的吕祸也是由此而来,要么,就像汉光武一样,优待功臣,以厚赐,换军权,但结果就像现在这样,国家用来买兵权花的钱太多,割了太多的地,导致朝廷本身失去基层掌控力。” 老实说,杀功臣的后遗症是远比买军权来得小的,只不过历史上杀得明白的少,杀不明白甚至被反杀的更多也就是了,李渊和李世民亲爷俩都能因此反目成仇,而且秦宜禄实在是不想这么干,这太不符合他的价值观了。 但是买军权的后遗症实在是太大了,比如刘秀,比如赵匡胤,这俩人绝对都是好君主,一块创业的小伙伴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一个也没死,但这俩朝代的问题也最特么的多,本质上,买军权这个事儿必然会导致土地兼并的超级加速。 “所以我意,重提二十等军功制,将其进行改革,将各位以下,从你们,到军司马,再到最基本的伍长,小卒,统统进行一个积分制统计,简单来说,从现在开始,我就给你们打分了。” 第244章 军功积分,秦大将军 二十等军公爵制度,其实是很好的一个制度,其主要作用就是通过军功,将人分成了二十个不同的等级,而每一个等级,又规定了其最多可以拥有多少亩的土地,多少名的奴仆。 古代王朝很早很早就意识到了土地兼并的危害,实际上这套制度如果能够严苛执行,这天下就不会有所谓的豪强了,明面上的规定,即使是列侯人家,至多也就只允许你蓄奴五十人而已。 当然实际上蓄奴几千人的人家有的是,最狠的还有蓄十几万的。 所以说,古代社会其实并不缺少优秀的社会制度,制度就在那,只不过是没人遵守罢了,说到底,汉朝是个人治社会,人治来人治去,上层就开始抱团欺压百姓了,黔首贫民渐渐的在上层人的眼里也就不是人了,逐渐沦为了纯粹的身产资料,成为了劳动力,人口红利之类的东西。 当然,这一套规则实际上也确实是有些不符合国情的,因为这所谓的二十等军公爵制本质上是从秦朝传下来的制度,而秦朝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制国家,整个国家的核心思想就是想方设法的消灭百姓中的有钱人阶级,皇帝和大臣成天琢磨如何让国家的有钱人顺其自然的变穷,同时对每一个穷人进行严格的人身控制。 国家,人民,这是一个二元结构。 问题是汉朝和汉朝以后的其他国家都是儒学国家,尤其是东汉古文经学兴起之后讲究的就是繁荣家族,于是社会就变成了国家,世家,豪强,人民,这样的一个四元结构, 国家必须通过管理世族来管理豪强和百姓,而世族本身就是军公爵制的最大受害者,这政策能执行就见鬼了。 秦宜禄当然也不可能仿效秦朝搞法制,那套东西太混蛋了,本质上类似于全国人民都欠皇帝的钱,逼迫他们努力工作或上战场给君主还账,他还不至于那么没有人性,而且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本身就会自我崩溃。 虽然他并不赞同绝大多数儒家的思想,本质上儒家思想就是地主阶级思想,尤其到了古文经学这个阶段,在他看来纯纯就是大地主阶级思想,但问题是除了儒家思想之外他也并没有其他的武器,法家思想更扯淡,把全国人民扒成无产阶级,讲究个民无恒产,则无恒心,方便国家进行役使,有些地方都已经反人类了,没办法,只能是将现有制度和思想修修补补,对付着用。 积分制原则,就是他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也算是妥协产物,因为旧有的军公爵制根本实行不下去,他也没法改变,但是他还想搞,所以索性就妥协着搞。 有点贪污不能直立,就干脆将其合法化,搞高薪养廉是一个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我搞个兑换列表出来,你们这些当将领的呢,可以自行用积分进行兑换你们想要的东西,杀敌一人加一分,打赢关键性战役,加一千分,有特殊表现的,比如张猛,孙坚,你们俩加五千分,然后现在咱们全军胜利了,每个人再加两千分。” “兑换方面,你们可以跟我兑换土地,一亩土地是一分,也可以兑换爵位,比如关内侯就是三千分,列侯就是一万分,如果想要财物,那一匹绢就是十分,如果想要女人,嗯……虽然原则上我搞新政之后就不再承认人和人之间的归属权了,也即是废奴,但是军功可以特殊优待,想要的话一百几分换一个名额,就算是想要升官,也可以用几分换么,诸位现在都是两千石,平调的话不花几分,想升中两千石的话就是一万积分,想升万石的话就是二十万积分,另外,萌荫也要使积分,两千分换你们的子弟同孝廉出身,五千分我让他们直接当官。” “总之,只要你们以后立下功劳,就有积分,只要有几分,要啥我就都给啥,但是积分花没了,谁也别想多要,咱们君臣之间搞个君子协定,你如果积分不足,我就是跟你关系再近,也肯定不能提拔你,否则就会导致有人不服,对不对?我给了你们东西你们也不用谢我,都是你们自己赚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早死了,你们中有人赚了很多很多的积分,已经赏无可赏,那也不要那么麻烦,直接花积分把皇位换了得了,省得你们造反还搞得生灵涂炭。” “这是针对你们这些将的,针对下边的那些兵也是如此,首先,我充分尊重你们任用私人的权力,我自己也是武将出身,哪能不懂,当武将的最烦的就是上面的文官瞎特么插手人事任命,但人事任命这种事儿完全放手的话,我说我放心,你们恐怕也是要不放心的,那怎么办呢?积分。” “伍长五十分,什长一百分,屯长三百分,曲长一千分,军司马两千分,军司马往上,这就是将分了,将分和兵分分别统计,当然,军司马以上的官职你们只有推荐权,肯定还是要由我来进行任免的。” “总之,你们想任免谁就任免谁,但被你们任免的人必须本身有足够的积分,且需要这些积分来进行兑换,同样的一笔积分,用来当官,就不能发财,用来发财,就不能当官,这也是我做吏治富与贵不能兼得的核心原则,当然,如果你战功很多,那允许你例外。” “而那些拥有战功,有积分在身但却可能不适合升官,或者他本身不想升官的,当然也可以用这些军功去兑换财物或者土地,也可以直接兑换爵位,累计积分足够多的士兵即使不升职,也应该加薪,所以我决定,二十级军功制度,关内侯以下也应享有食邑,当然了,具体怎么享这个食邑,目前还没有定,但总之,以后如果出现什长是上造,小兵是大夫这种情况,我认为也是正常的,大夫加上食邑,每个月领的军饷比上造要高,这也是正常的,如何取舍,全在于他们自己。” “至于说每一战的难度不同,积分的获取方法,咱们以后每一战的战前再沟通,你们这些做将领的自然也会给你们一些额度,允许你们通过将分去兑换兵分,比如先登之功,正常来说我想的是一千分,但如果哪个城池特别难攻,你们可以用将分兑换往上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么,但是这仅限于战时,平时你们是没这个权力的,而积分制的核心原则就是不允许兑换,不允许买卖,只允许父死子继。” “我打算任命张杨为左将军,假节钺,专门就负责这个军功的统计录取工作,同时也成立士兵委员会对张杨进行监督,只要是在统计上出现重大问题,士兵可以直接去御史台投递信件,跟我告状。”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初步就这么个打算,实话实说,能不能成呢,我心里也没谱,咱们这一仗开始就先做个试运行,万一要是不行呢,可能也会改,但若是行呢,这个事儿定下,军功积分的神圣性不可侵犯,我会将其刻在石头上,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抢夺积分,即便是我,或者天子,也绝对不可以否认积分的神圣性。” “嗯,就这些了,各位看看有什么意见,或者是想要补充的?” 众人想了想,还是张飞突兀的出言道:“那若是犯了法,或者有了罪过,能用积分抵消么?” 秦宜禄想了想,居然也神奇地点头道:“可以,但会比较贵,而且谋逆、欺君是不赦的,你们要是看上了哪家的闺女当街抢个民女之类的,可以积分抵罪,朝廷会代你们花钱补偿苦主。”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与其假惺惺,不如干脆都摆在明面上,扣分这个事儿好歹还能执行,不扣分,谁还真能让他们杀人偿命? 众人见状,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纷纷表示同意,事实上至少暂时来看他们也没察觉这里头有什么问题,这事儿本质上受损的其实是秦宜禄自己,是放弃自己罚赏由心的权力,在削减自己的军事威望,他们都是受益方。 当然,这规矩定下,将领的个人威望以后相对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至少以后绝不可能出现凉州那种,士兵只认将帅,不认朝廷的情况,也有利于限制将门做大,因为下边的兵卒对上面的武将的依附也降低了。 以此为契机,秦宜禄又一口气宣布了许多的改革措施,比如改制御史台啊,改制廷尉啊,建立监察系统啊,创建河务局命人写一本水经注啊之类的,也就不在赘述。 此战之中,孙坚和张猛本人积分最高,累计加起来都破了一万,俩人也各自给自己换了个列侯,后来秦宜禄想了想,索性无条件的给十个校尉都升了官,从校尉,变成了偏将军。 本质上其实都是两千石,权责也相同,但是将军听起来稍微好听一点,在前面依旧加个偏字也能保证将军的含金量。 再然后班师回朝,普天同庆,朝廷的威风大涨,秦宜禄自己没动,太后和何进听说了全军请命之后,也特别懂事儿的主动的提及了让他当大将军之事,于是乎如何处理何进就成了一个麻烦。 何进自己本人倒是说给他个河南尹的位置就行,捎带手的把何苗那车骑将军也给撸下来得了,眼下是秦宜禄与何家的蜜月期,他们也不希望因此事而与他心有芥蒂。 但他们不在乎,秦宜禄却反而还有点在意影响了,再怎么说也是外戚,也代表了何太后,秦宜禄现在确实也不想当反贼,人家何进这些年一直也挺乖的,莫名其妙的给人家降一级算是怎么档子事儿? 最后,还是秦宜禄主动找到何进道:“哥,河南尹什么的,那就是个笑谈,你也不要当真,这么些年你又一直挺支持我工作的,我看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咱重设大司马之职,跟大将军平级,你别动,我来当大司马,要么你就……从武将转成文官,当个太傅?这也算是平调么,你放心,依然让你参录尚书事。” 何进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宜禄一眼,然后叹息道:“那就太傅吧,至于这参录尚书事……那就算了吧,这些国事我也不想再掺和了,做个吉祥物,也就罢了。” 太傅这玩意如果没有参录尚书事的的职衔跟着,那真的就是吉祥物,汉朝的管制是有这样的特点的,那就是越往上走,职权其实就越虚,比如大将军名义上是管全国兵事,但具体怎么管,谁也没有规定,而太傅就更甚了,名义上这个文官之首地位还在三公之上,非得说职权的话那就是什么都能管。 但实际上三公的职权都已经很模糊了,太傅这个管三公的,到底管得是个啥,府衙怎么设置,其实谁都说不清,一个官职如果什么都能管,那这职权岂不是跟皇帝重叠了么,自然也就会变成什么都不能管,往往用来任命一些功勋卓著,资历很深,但是七老八十老眼昏花的老东西,意思一下得了,何进这么年轻当太傅,那可不就是领工资的了么。 还真是,懂事儿。 再之后,何太后亲自主持了祭拜天地,告列祖列宗,代天子主持了拜秦宜禄为大将军的仪式。 然后,秦宜禄就成了大将军了。 开心了两天,然后,就该干啥干啥了,除了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好像和以前当卫将军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连府邸都没换,就是把卫将军府的牌匾换成了大将军府而已,原本的大将军府还是留着给何进换了个太傅府。 又过了几天,秦宜禄听说袁绍回到了冀州,得知这厮没有意外死外面,不由得暗暗的有些失望,但听说他没有经由鲁国回返,心知他和曹操之间应该是起了芥蒂,不由得心中又是偷偷暗喜。 最近听说曹操跟刘宠之间也闹起了一点矛盾,曹操意图收了沛国,而沛国本地以许褚为首的豪强似乎也很是欢迎曹操,毕竟曹操就是沛国谯县人,他们肯定愿意归曹操管么,而曹操也确实有衣锦还乡的心思,一来二去的,似乎这俩人距离兵戎相见也不太远了。 只能说老曹不愧是老曹,永远是谁都敢揍,他人在哪,哪就是四战之地,他和他手下那些将领兵卒们,经验值涨得也是蹭蹭的快。 第245章 废孝廉,置秀才 “臣,荀悦,参见大将军” 大将军府中,秦宜禄望着贾诩刚给他领来的这个人微微的有些出神,一时之间也是有点懵的。 “文和竟要将你举荐给我,这道着实是让人意外了,怎么,你们这些个关东名门,又要开始两边下注了不成?” 荀悦闻言笑着道:“家中人多,则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和政治主张,这难道不正常么?在下是真心实意的以为,当世能力挽狂澜,平定天下,还社稷之安康者,非是大将军您莫属的。” 贾诩则在一旁道:“仲豫带头上表,认为本朝或许可以恢复西汉武帝时的徙陵旧制,就以,颍川做个试点就很合适。” “哦?这么说,颍川荀氏,还愿意做个带头表率喽?” 秦宜禄也很是诧异,所谓的徙陵,乃是西汉时为了抑制豪强所行之法,就是将全天下的豪强强制的,统一的给弄到中央来生活居住,让他们花钱,最后成为京兆人士。 这样的方法可以源源不断的将地方的有钱人抽上来,使地方上永远没有足够有钱的有钱人,而那些到了中央的有钱人,则除了有钱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自然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往往一两代人就能沦为普通人。 当然,这一套所谓的制度,也就是汉武帝时期执行的还算到位,然后很快就形同虚设了,根本就执行不下去。 说实在的刘彻这个人啊,虽然是由他开始搞出了所谓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实际上看他的所作所为,他实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法家皇帝,一辈子对内干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强国,弱民,所谓的独尊儒术对他来说更像是当婊子立牌坊的那个牌坊。 只不过后人光想着那个牌坊,谁也不去当婊子,基本上随着汉武帝的一死,他的那些制度就一个接一个的都被推翻了。 法家认为民弱则国强,国家要想富足就必须压迫和剥削百姓,儒家则是主张民富国强,听起来自然是儒家思想更好了,至少说出来好听不是,然后说的多了,本来是忽悠别人的东西,可能后世的有些皇帝自己就也都信了。 一个颍川的儒林世家子弟,居然主动提出要徙陵?这却是有一点意思了,简直就类似于自己革自己的命了。 “奏表何在?拿来给我看看。” 贾诩闻言掏出了竹简递上,秦宜禄直接将竹简打了开来看了,一目十行的看完,却是也不禁赞叹道:“写得不错。” 这荀悦的徙陵之策,与西汉时还真有点不太相同,西汉的政策是把天下富户集中起来,之后当肥猪一样给养起来,专门建一座城给他们吃喝玩乐,图的就是让他们赶紧花钱,花完钱就不管他们了。 毕竟身为君主直接抢钱有点不好,强制消费则多少还有点人性。 这也是后来执行不下去的根本原因所在,毕竟在整个过程中天下富户抛家舍业的来中枢花钱实在是没什么好处,自然会竭尽所能的躲避征召,只要这当皇帝的稍微软弱一点点,全天下的有钱人就一定会集体反对。 而地方官府肯定也是不乐意执行这个策略的,毕竟有钱人都跑中央去了,地方上的经济肯定也好不了。 再说能当官的哪个不是有钱人出身,他们没钱他们儿子也会有钱的。 荀悦则是认为,颍川的世家豪强大多都有家学渊源,颍川书院现在又已经成为了太学,既然如此,何不干脆让颍川世家们统一迁到阳翟的太学著书立说,钻研学问,干脆取消一切家学传承,让大家在书院中任职,这样也方便朝廷在颍川地区进行清查田亩,释放佃农的工作。 也就是这些人集中起来之后不再当做猪来养了,而是让他们集中起来做学问,他们也愿意放弃家中的土地啊,佃农啊什么的,大家都方便。 更加神奇的是,他的这一封奏表,居然还有不少颍川世家中其他人的联名。 “有点意思,怎么,仲豫你们是支持朝廷清查田亩,重新分配土地之政策么?” 荀悦闻言,不由得苦笑道:“这哪里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颍川这地方毕竟距离中枢太近,难道颍川的世族不支持,这田亩,大将军就不清查了么?似是袁绍袁术之流,吾实是不认为他们会是您的对手。” 秦宜禄闻言笑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天下人都能像仲豫你一样的识时务,这政务,可就轻松太多了,你是俊杰啊。” “你们颍川世家啊,还是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你们的立身之本又是什么,说实在的,颍川这地方最大的优势就是毗邻中枢,世家多,光是累世两千石的名门就足有二三十个之多,历朝的尚书令中,你们颍川人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相比之下,土地,人口,又算得了什么?守着这些东西与我拼命,这不是缺心眼么?” “大将军您说得是。” 想了想,秦宜禄道:“你们颍川啊,和其他的地区到底还是有点区别的,役使贫民的现象固然也有,但相对还是要好一点的,人口最多的也就是阳翟郭氏,然而无非也就是占了半个县的土地,畜养了不到两千个人而已,相比于他们家世代廷尉的政治地位来说,考虑时代背景,我特么居然还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荀悦闻言连忙道:“颍川是不可能出现真正跨州联郡的大豪强的。” “是啊,世家太多,地盘太小,互相争抢之下,反倒是养不出真正的庞然大物了,再者我也承认,你们这些世家相比于那些个土豪,好歹是读书知礼的,好歹也是有点礼义廉耻的,至少没把老百姓往死里去欺负,这一点来说,做得至少比类似的南阳做得更好。” “我也不是强盗,非得说你们剥削百姓,就把你们几百年的积累统统罚没,说到底你们也都是东汉的功臣,实不相瞒,我现在手上不缺能打仗的将军,兵马雄壮得很,关东鼠辈就是再联合几次我也不惧,但是,能够出色的治理地方的人才还是有些太少了的,你们颍川的读书人若是能为我所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一心只想着对你们巧取豪夺呢?” “你这个条件,还行,但是我还是不太满意的,想来你们就算是认了,心中也必然会有怨气,我说一个条件,你听听,回家与长辈同乡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接受。” “大将军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清查田亩是肯定要的,你们这些个世家也必须把乌堡都给我拆了,释放佃农和奴隶,重新分配土地进行屯田,而你们这些嫡系子弟,也别说做学问什么的了,就用你们颍川的钱,在阳翟扩建颍川学院便是,还是让慈明当院长,将这个院长的级别调整一下,也别扯犊子了,就食禄万石,位比三公吧。” “与此同时,我打算将玄牝谷的印书局也迁移过去,然后再在其中建一个大大的藏书楼,刊印天下文章,学问,不局限于六经之要,郭氏的小杜律,陈氏的算经,总之,你们每个人都把家学拿出来进行刊印,天下发行。” “与此同时我也会拿出一些真东西,比如农学,工学等等,都要刊印出来,太学的规模,则扩建十倍以上,未来的五年之内,我会逐渐取消察举制,孝廉二字,不再提及,改从太学之中,选拔秀才。” “你们呢,族中的年轻子弟要好好学习,学业有车的长者就留在学院给我老老实实教书,想当门阀,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想当个学阀,只要是有真本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徙陵之策,问题太大了,且根本不切实际,我并不打算直接用,然而聚天下富户于中枢这个事情本身,至少思路是对的,我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根本不指望什么天下大同,机会平等,这不现实。” “但是这太学的入学资格,我倒是觉得可以适当放宽一些,宽进严出么,任何人想要在太学上学,不用家里世代两千石,我觉得可以这样,一部分学生,可以安排有战功而为国牺牲的烈士子女,另一部分,则可以搞学区房么。” “只要各地的豪强能够买得起学区房,在阳翟附近买得起房子,就可以就近入学么,将太学改一下,基础教育也要做好,可以再设立一个附属小学么,什么论语啊,孝经啊,甚至从识文断字开始,都要教。” “哦对了,阳翟的所有房产,其产权至多可以给到五十年,五十年后还要住,就要加钱,而且不享受太学的入学名额,太学本身也要一直扩大下去,至于,朝廷每年从太学中选几个秀才的名额,那就是朝廷的事了,总之,核心原则是要用秀才来替代孝廉的。” 秦宜禄压根就没想过什么教育公平,什么科举,那不现实,阶级这个东西两千年后的人也没法抹杀,也总不可能真指望小地主家的孩子通过读书来做官,这种孩子就算是学出来,也一定是书呆子。 事实上科举这东西虽然进步意义很大,但其实负面意义更重,只要搞科举,到最后八股取士就是必然,效率和公平在任何时代都是反义词,毕竟只要是考真本事,有钱人家的优势就根本不是区区努力二字所能弥补,这玩意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镇做题家,九年义务教育也不会搞填鸭了。 更别说科举这东西所必然导致的国弱民贫了,越是科举制度完善的朝代,国力就必然越弱,这就不展开来说了。 总之这个时代本来也没有搞科举的条件,真要说完完全全的科举取仕,那都是宋朝以后的事儿了。 读书,教育,反正都是有钱阶级的事儿,那莫不如就明码标价么,有钱没钱都可以读书,但想上学参加考试,就必须砸钱买学区房,回头想个办法把学区房的价格炒得高高的,高到那种一般土豪为砸一套房子也得倾家荡产的程度,如此一来他还能多一项财政收入,至少能用来维持书院的自给自足。 多好。 再加上宽进严出的机制,虽说公平是谈不上,但至少不至于搞成九品中正制那种那么恶心的东西,至少不至于养个王羲之这种人出来。 当然,九品中正虽然恶心,但在秦宜禄看来相比于东汉的察举制还是要优秀得多的,察举制才是真的恶心。 至于穷人,老老实实种地得了。 荀悦闻言也是一愣,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秦宜禄所说的学阀之意义,这书院设在阳翟,他们颍川人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搞不好能垄断学院的教职工作,这些学生们将来都是能当官的,这是多么大的政治影响力? 至于钱财土地,相比之下好像割得也不那么疼了。 “大将军高义,谋划深远,我晓得了,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劝说家中长辈和乡邻。” “一人之计短,众人之计长,朝廷现在就挺缺人的,我现在就想选一茬秀才,这第一届的主考官,就你吧,我出个考题,然颍川书院的所有学子都来作答。” “请大将军出题。” “就以,咱们刚才聊的徙陵之事为题吧,让所有人评说一下徙陵之事的功过利弊,如果要改革,像我说的一样搞成学区房,具体应该怎么实施,又要注意哪些事项,如何保障这政策可以百年不易,如何让他利国利民,让大家都聊聊么,聊的好的,我亲自考核,我这通过了,即为第一茬的秀才,由中枢直接授予官职。” 荀悦闻言愈发的大喜,万万想不到这权力秦宜禄居然见他第一面就直接放给他,这权力可太大了。 “臣,谢大将军信赖。” 第246章 意图荆第章 益 颍川收复,并不代表颍川的士人就能归附,秦宜禄心里明镜一样,这些个颍川世家中真正优秀的好苗子几乎都跑出去辅佐其他诸侯去了。 他们仍旧是发自内心的希望秦宜禄被打倒的。 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者秦宜禄酸枣一战也让世人都看到了他的强大,袁绍和袁术的纷纷失败,也让天下人都意识到靠联盟来对付秦宜禄的做法根本就不靠谱。 于是乎颍川世族内部自然也要出现一些投降派的,毕竟颍川这地方产的是世族而不是豪强,这地方的世族也根本没有发展成门阀的条件,秦宜禄对待他们也并没有要一棒子打死的意思。 所谓郡望这种东西,一个郡有那么一两个的才是真郡望,像颍川这种,一个郡居然有四十多个郡望,那这还算哪门子的郡望。 于是乎颍川世家之中自然也就出来一些投降派,比如荀悦,他们或是为了保全家族,或是真心的看好秦宜禄,或是真心的愿意放下关东和关西两派的芥蒂,当然,更大的可能性说白了还是两面下注,总之,秦宜禄现在手里终于有颍川人可以用了。 所以名义上秦宜禄让荀悦当主考官是为了考试选材,实际上,这就是给他一个举荐颍川人才给自己用的机会,考试考这个徙陵,考的就是如何安置你们颍川世家,本质上也是在跟他们进行商量,大家双赢。 顺便,也是为了把这个荀悦给推上去,让他去挤压荀彧的影响力。 实际上荀悦这个人秦宜禄还真知道,应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二流的人才,历史上也是跟着老曹混的,不过他却是个铁打的汉臣,打刚刚迎接汉献帝的时候就是刘协的老师,甚至多次上书要求限制曹操权力,说真的他兄弟如果不是荀彧的话早被曹操砍八百回了,应该说这个智商,多少是有点不识数的,但却是绝对忠于朝廷。 那自己现在不就代表了朝廷么?现在在宫里当皇帝的那个小崽子,大概率还是自己亲儿子呢。 嗯…… 一想到还有小概率不是,秦宜禄就万分的痛恨古代没有个靠谱的亲子鉴定之法。 总之,秦宜禄让这荀悦当了这个颍川世家投降派的老大,而他也放心,捎带手的,还把荀爽给直接提拔到了为比三公的地位。 面儿,我给你们了,你们要是懂事儿,多少也给我整点里子。 就这般,荀悦千恩万谢地倒退着走了出去,秦宜禄还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虽然他需要千金买马骨,也确实是需要这些颍川人帮助自己的大业,但打心眼里他其实还是有点瞧不上他们的。 贾诩倒是没走,秦宜禄也没让他走,招呼他寻了个地方坐下,翻找了半天,翻出来一大盒葡萄干用来佐酒,让下人去将酒水端来,就跟贾诩接着唠上了。 贾诩也知他心意,知道他想要唠什么,不等发问,便主动道:“明公这一遭去得快,回得也快,什么事儿都没耽误,从洛阳到长安的运河现在已经开工了,目前来看,应该说是一切顺利,各地的秋收,上计工作也都在有序的进行之中,西域诸国,皆已经遣使来朝,目前看来,应该说是一切都大好啊。” “这一仗打得,说实话比我想象中都还要顺利,目前,司隶一代难得农闲,不如索性也去帮忙修一修运河吧,发军饷的那种,只要这一段运河修完,国库应该也能充盈不少。” “另外……关羽也该调回来了,此战,他立功不小,冀州那边都已经开辟敌后根据地了,文和以为应该让他担任何职,如何赏赐才能安抚人心,又应该使何人来替代他呢?” “云长之事,确实是麻烦,他给自己封了个北将军之职,太大了,咱们又不得不予以承认,得胜还朝,若是他回来,恐怕一般的将军位给了都不合适,可若是当真给了重号,只怕是……” “只怕是更不合适啊,对吧?所以说我也为难啊,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还不帮我想想办法。” 重号将军轻易是不能给的,真要是给了,旁人也不会信服,况且现在搞军功积分制,关羽这一仗打得虽然确实是不错,但把他直接从太守提拔到这么高的位置太显眼了,难免旁人会不服气。 再者说实在的,秦宜禄自己的嫡系都只有一个张杨刚刚被提的左将军是重号将军,而且实际上让他管军功计分,这都已经脱离作战部队了,类似于军队里的文职。 至于吕布,那属于意外,吕布本身也不算是秦宜禄的人,再说他的多高,又是参与了杀刘宏这般天大的事情当中,阴差阳错才有此殊荣,关羽一个河东人,而且还是半途加入,并非是嫡系的,一口气拔这么高,对秦宜禄军中的派系内部平衡也是颇为不利的。 除非是给他安排一个位高权轻的闲职养起来,比如河南尹,这就比较合适了,但关羽这么猛的人,秦宜禄也实在是不舍得将他养起来不用。 “这继任人选么,臣下不敢乱说,明公您才是对朝中诸将最熟悉,最了解的,但云长之职的话,南阳太守如何?若云长当真有收复南阳之功,并能在南阳行屯田之事,就算是当真让他当个重号将军,想来,应该也是可行的。” “让关羽……去当南阳太守啊。” 南阳是东汉第一大郡,又是刘秀的龙兴之地,这个太守和旁的太守自然不同,依照东汉时的政治传统,甚至历来都不鸟荆州刺史,以至于有荆州明明以南阳为首,刺史却多在南郡或者江夏办公的情况。 说是一郡太守,实际上却是意义非凡,说是位比九卿也说得过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地方现在还在秦颉手里,而秦颉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活拧了,居然妄想起兵响应袁绍,还想攻打鲁阳。 贾诩的意思很明确,重号将军不给,但可以给一个位比九卿的南阳太守,但这个南阳郡需要他自己领兵去打。 更别说打下来之后还要他在南阳屯田了,这恐怕比打南阳还要费劲呢,毕竟南阳是刘秀的老家,云台二十八将种大多都是南阳人,一直此地公爵勋贵遍地。 要知道东汉时之所以世族豪强做得如此之大,就是从这些公爵勋贵来的,刘秀为了收归兵权对他们极力优待,这些人的后人可以说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家里面一个个蓄奴数千甚至上万的都有的是,这些人,永远都不可能举着个大旗公然反汉的,但你想抢他们的田,释放他们的奴仆,他们自然就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豪横。 秦宜禄确实是有收拾秦颉的想法,这都明着扯旗造反了,那肯定就留他不得了,再说南阳的潜力,幽凉并三个州加一块恐怕都比不上这一个郡,距离洛阳又这么近,自然没有不馋的道理。 关羽的用兵能力倒是毋庸置疑,但是这南阳太守可不是能打就能做得稳的啊,他甚至都有亲自去出征南阳,然后停驻在南阳待几年的想法,关羽……能行么? “你觉得,云长能胜任南阳太守?他若是一怒之下把咱东汉的开国勋侯之家都给我屠干净了,我这个大将军怕是也坐不稳当了,搞不好我可就真成了反贼了呢。” 贾诩想了想道:“我跟云长不熟,但观其所作所为,倒也不像是个纯粹的武夫,更何况南阳那边局势复杂,也未有云长这般的凶人,才能震慑得住啊,若是明公以为云长不合适,那……明公又打算亲自去南阳了么?您毕竟刚从凉州回来,朝廷这刚换了皇帝,您好歹哪怕是在洛阳待一年呢?” 秦宜禄听了,不由得脸色有点红红,很明显,这贾诩是抱怨了么,毕竟这半年多他到处溜达,想来让他的压力也是挺大。 再说去年他走的时候好歹还有董卓挡在前面,这回再走的话,洛阳这边的事情就只能全部交给贾诩了。 平时也还就罢了,现在却是明显的多事之秋,他贾诩又特么不是太子总干这监国的事儿,他自己也闹心啊,就这老狐狸做事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责任的,万一将来势力大了惹得秦宜禄的猜忌,那找谁说理去? 而如果秦宜禄不亲自去南阳的话,那说白了,谁去,其实都不合适,也都挺勉强的。 说到底秦宜禄手上还是人才太少,尤其是缺乏一个真正能文能武,能统军,能理政,还能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最重要还得有点资历,对秦宜禄也能有基本忠心的人。 那反正不管派谁去都挺勉强,那就派关羽去呗,秦宜禄也确实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事儿办成了,皆大欢喜,他关云长做个位比九卿的南阳太守也算是合适了,调出来做个重号将军也不至于太惹人非议。 事儿办砸了,大不了就撤他的职,到时候洛阳的局势也稳定了,秦宜禄再亲自去收拾他的烂摊子呗。 “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让他去当南阳太守吧,另外,我欲册封张燕为后将军,命他来洛阳领旨,你觉得合适么?他又会不会来呢?” “臣觉得,应该可以试试,他就算不亲自来,但至少也会装病,派人来。” “嗯,那就这么定了吧,但愿他也能像荀悦一样识时务,嗯……另外我对他手下那个叫赵云的很看好,让他给我派过来,我要用他。” “喏。” “再者,我意图使杨千万、阿贵、窦茂三人为将,征白马氐为先锋进攻汉中,命盖勋行征西将军,引关中及凉州兵马督之,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闻言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明公是打算要益、荆二州,以对抗关东了啊。” 秦宜禄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猜的事,你若是事先没有猜到,那才真是奇怪了,眼下时机不对,确实是不太方便直接出兵关东,但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关东群雄厮杀吞并,自己什么也不做吧?” “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若能全吞益、荆两郡,就算是关东结成铁板一块,我难道还怕了他们么?你觉得,行么?” “这……臣建议,此战,不妨以氐人为主,以战养战,且耕且战,不急,如此,朝廷的粮草后勤的压力也能小上不少。” “氐人为主,以战养战啊,就是消耗战是吧。” “汉中,毕竟有阳平关之天险,咱们若是出兵,很难说淳于嘉会是何反应,万一他索性与米贼结盟,则此战难免旷日持久,朝中府库,恐怕是经不起啊。”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按你说得办吧,即日起,免除武都郡全郡三年税赋,请他们氐人出兵,派使者去一趟广汉属国,邀请他们共击汉中,我向他们保证,赚取军功积分,氐人与汉人一样,一视同仁。” “汉中境内也有白马氐人,明公不妨策反一下。” “嗯……,也好,你去办吧。” 所谓氐人,其实原本也都是汉人,氐者,抵也,最开始这个名字指的其实是抵达边境地区的人。 当然,那都是先秦时候的事儿了,后来这些氐人渐渐的也有了自己的民族归属,已经是一个实质意义上的少数民族了。 当然,仍然是少数民族里最像汉人的,说的是汉话,姓的也都是汉人的姓,基本都是农耕经济,尤其擅长种地和养牛,其部内最大的姓氏是吕,南北朝的时候还想把自己往吕雉后人上靠,除了部分民族服饰之外跟汉人几乎没啥区别,基本是后来白族的近亲。 大体上,氐人在这个时代类似于东羌的小弟,东羌造反,他们就跟着造反,东羌不造反了,他们就老老实实种地,也没啥文化,性格还普遍比较凶悍,民俗中有许多血腥野蛮的东西,也没有一个相对统一的政治结构,稍微大一点的部落首领就敢自称氐王,屁大点地方好几个氐王,氐王下面还有更多的氐豪,因此又盛产强盗。 这些氐人,尤其是白马氐,大多都生活在武都郡,也就是紧挨着汉中的那个郡,武都郡内几乎也都是氐人,没有汉人,实际上一直也都是氐族自制郡。 说真的,秦宜禄还真是从没用过氐人呢,准确来说,跟他们不熟。 趁着这个机会,大家熟悉熟悉,也不错。 第247章 百万黑山来降 没有任何意外,秦宜禄这头诏书一发,关羽特别痛快的就回来了,仅仅带了不足一百名的亲随,连部曲都算不上,用实际行动让朝中那些说他有反心的人都闭上了嘴。 至于接替关羽的人选,秦宜禄思来想去,还是派去了自己的贴身保镖张飞。 因为张飞现在越来越不乐意给自己当保镖了,明明这个活儿所与人都抢着干,就他干的还不情不愿的,秦宜禄甚至怀疑再不把他放走,这货会不会哪天蒙面偷偷给自己一棒子,以此显示他这个保镖并不合格。 当热,不可能个张飞一个不伦不类的北将军的官职,深思熟虑之后秦宜禄给张飞任了一个裨将军的名头,就将他派去了水深火热的冀州敌后根据地,同时还将王度给他派了过去做军师。 毕竟他跟刘备的关系在那摆着,至少跟幽州那边的合作应该是不会出问题,他本人好歹也算是一员猛将,那边的情况被关羽经营的一切也都挺好,文有贾逵治政,武有徐晃辅助,跟他平级的还有一个黄巾余孽的大头子张梁,再加上黑山贼的襄助,按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图他能把敌后根据地发展壮大,维持就行了。 然后这张飞就开开心心上任去了。 至于新的保镖人选,秦宜禄则是相中了典韦,打算培养一番,毕竟这在历史上就是第一保镖,再说他长得就像是保镖,大块头,往自己身后一站,都觉得有安全感。 让孙坚很是有些不爽。 特么的好不容易招个厉害小弟,还给我抢走了。 偏偏他还不好阻拦,毕竟人往高处走,有跟着秦宜禄混的机会,他要是想留,这就是结仇了,无奈之下,只得是痛哭流涕的与他依依惜别。 相比于关羽回朝的并不意外,张燕的入朝,对秦宜禄来说真的就是意外之喜了。 他和贾诩一样,也以为这张燕肯定会称病之类的派个亲信手下替他过来招安,没想到居然这么给面子的真的亲自来了。 还买一赠一顺便带来了秦宜禄心心念念的赵云赵子龙。 虽然秦宜禄现在也并不缺武将,什么吕布关羽张飞,孙坚徐荣麴义,张辽徐晃张郃,庞德马腾樊稠,拉出来一水儿的全明星阵容,游戏里都是武力值90以上的,但是他依然对赵云心心念念。 白马银枪赵子龙,这特么是信仰,哪怕是用来收藏,这无疑也是最值得期待的一张卡牌。 当然,说是在意料之外,但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历史上的黑山贼能够强盛,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接受了公孙瓒的无私援助,说是百万黑山贼,十万正规军,实际上就和那三十万的青州黄巾一样,绝大多数真的就是乌合之众,虽然也曾经给袁绍造成不小的麻烦,但照样被吕布一战就给打蒙圈了,在那之后几乎就一直躲在山沟沟里都不怎么敢出来了。 此时的他们同样被吕布好一顿胖揍,当上了并州牧的吕布虽说是并没有坐稳自己的位置,但相比于历史上那个在袁绍手底下打工的吕布那无疑还是要强得太多了,早就给打出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吕布都如此的强横,何况是吕布背后的秦宜禄和他所代表的朝廷呢? 最关键的是,这些黑山贼和秦宜禄本人之间其实还真是没什么政治冲突的。 本来他们也都是一些苦命人,东一块,西一处,都是活不下去才落草为寇的,要非得说这帮人有什么政治诉求,无非也就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地种,然后少缴点税,最好不出徭役,也没有豪强能欺负自己。 这特么不就是秦宜禄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么? 更何况连张梁都被秦宜禄堂而皇之的派出去做事了,秦宜禄本人同情黄巾的政治立场早已是天下人所共知,整个黑山军的内部,想要投降朝廷的还真不在少数,有了招安的机会,大家至少也想听听条件。 再加上这张燕本人这个领导也是盟主、大哥式的,整个黑山军的上上下下并没有真正的成体系的指挥系统,就算是他本人有什么野心,也不可能违了众意,如果真的装病不来的话,恐怕对他的威望都颇有打击。 再说他本人也没那么龌龊,称不上爱民如子,但总的来说还是个合格的领导人,不会将自己的野心。 于是乎在这张燕和赵云来的时候,秦宜禄不惜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远远地就迎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使劲使劲的摇,然后给出了极高礼遇的就请张燕与自己同车而行。 张燕要给他行礼,他都拒绝了,人还在车上,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谈判道:“我先详细的说一说我的条件,首先对于你个人,我的意思是让你做后将军,天下武人的序列之中已经仅在我和吕布之下了,当然,实话实说,不会给你太大的实权,如果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谈,爵位上最高可以给到乡侯,良田美婢,金银钱帛,这些你都大可以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与你,你看你还有什么需求没有?” 秦宜禄这一手也算是千金买马骨了,这天下各种各样的贼太多了,即便是跟黑山贼齐名的,也还有青州贼、泰山贼、紫山贼、米贼、九江贼,大差不差的也都没有多大区别,秦宜禄善待张燕当然是希望能打个样,让这些大大小小的贼人日后在投降自己的时候能有个参照的对象。 张燕则是颇有一点诚惶诚恐,连连道:“大将军厚爱,倒是让罪臣受宠若惊了,个人方面我倒是也没什么所谓,余生能做个富家翁,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只是我们足有百万人口,却不知您打算如何安置吾等?” “真有一百万人口么?” “这……应该是只多不少吧,倒是也没特意统计过。” 秦宜禄闻言愈发的惊喜不已,人口本身就是财富,一百万的人口啊,诺大一个凉州才多少人口? 同时也不禁感叹,这特么什么世道啊,一共两千多万的国家,居然能诞生一百万以上人口的“贼寇”,奇葩的是这规模的“贼寇”居然还有好几个。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都已经设计好了,首先,还愿意当兵,愿意打仗的,可以接受身体素质上的选拔,只要是合格的,我都要,今年我正好是打算扩军的,会安置他们在关中、凉州、乃至司隶进行屯田,直接进入北军十校。” “当然,大部分不愿意继续当兵打仗,或者身体条件不能达标的,看情况,家里有男丁的,最好还懂牧羊的,凉州的武威郡、北地郡、安定郡,以及并州的北三郡,这些地方都是地广人稀,但与外族比邻的区域,我打算在此一共建十个县,用来安置人口,每个壮丁分三百亩的耕田,当然,这些个地方都是半耕半牧,单位产出远远不如中原,老实说,我自己本人就是并北的屯户出身,有些时候,这屯户确实也是挺苦的,就是不知你们能不能受得了。” 张燕叹息道:“只要能活得下去,苦一点,累一旦,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大将军以为我们现在的生活不苦么?实话实说,什么黑山军,黑山贼,本质上,都是一群抱团取暖的难民罢了。大将军您以前都能做屯户,我们又如何会做不了呢?只是却是不知这税……” 秦宜禄马上道:“种子、羊羔、乃至于一年的口粮,朝廷会给你们补足,就算是贷款吧,要求你们未来三年之内偿还,不过这三年朝廷不会向你们征税。” “作为边境屯户,朝廷就不会向你们征募兵丁了,也不会要求你们服徭役,遇到天灾人祸,朝廷也自然会有赈灾,但是,因为都是胡汉混居之所,胡人造反,这是难免的事,虽说现在东羌和匈奴都还算规矩,但谁也没法保证这是一时还是一世,况且胡虏之中,各部凌乱,就算是绝大多数的羌人和匈奴不造反,也难保没有那十之一二在遭灾之后会抢掠物资,更不必说还有那关外的鲜卑、乌桓了,中部鲜卑被我灭了,但西部和东部还在,况且关外草原这异族素来是割完一茬还有一茬,永远没完没了。” “所以,迁去边境的黑山贼会编为屯户,平时我打仗不会主动征召你们,但若是有鲜卑寇边,或者羌、氐、匈奴造反抢劫,我需要你们保持自组织能力,能抄刀子跟他们干,简单来说,就是我希望你们拥有自己保卫自己的能力,别随随便便哪个羌族豪帅也能把你们给屠了。当然,如果是大规模入侵或者叛乱,比如檀石槐那种,那我还是会管的。” 张燕闻言点头道:“应该的,事实上黑山之中,其中本也有不少人都是原先的并北屯户,其中甚至可能还有您的乡亲呢,我虽是冀州常山人,却也经历过檀石槐之乱,自然也清楚所谓的胡虏都是什么东西,却是不知我们这税……” “头三年免税,三年之后么……每一户家庭给马场每两年交一匹马驹,如果马驹交不上,可以用三十头羊来代替,如果还交不上,允许三年内补交,如果补交也补不上,则朝廷会没收其名下土地,将全家派往西凉地区,也就是酒泉、敦煌等地,嗯……酒泉敦煌等地的汉人是不收人头税的,只收商税,不过说实话,去了那地方,还能不能混出个人样来,确实是得靠点造化,我对西羌的掌控力是远不如东羌的。” “这边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对你们的安置措施,当然,正所谓故土难离,这个我也懂的,若是既不符合兵屯的要求,也不愿意去进行边屯,我也是允许你们在常山、赵国、巨鹿一代进行民屯的,不过那地方是袁绍的地盘,你们要屯,就是敌后根据地了,我肯定不收你们的税,甚至还会给予一定的帮助,但你们肯定也是要听翼德的调令的,总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你们自己选。” “如果说你们这头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都可以跟我提。” “这……大将军您厚爱了,条件非常好,但是……臣,能不能再提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不能让臣,来负责这百万人口的迁移工作?臣绝没有贪恋军权之心,实在是弟兄中多有桀骜不驯之徒,许多人对朝廷和您,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臣是害怕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迁移,会出一些乱子,由臣来处理,或许会更合适一些,若是有人不服,甚至是仗兵马生事端,由臣领本部兵马杀之,也能使朝廷与我们之间不至于诞生新的仇恨,臣愿以祖宗牌位起誓,待安置工作结束,必会解甲归田,绝不贪恋兵权,还望大将军,恩准。” “嗯……” 秦宜禄闻言还真有些犹豫了,本来这应该是绝对不许的,毕竟他根本就不信张燕会没有个人野心,现在的张燕有军队却没地盘,这要是搞完了迁移,他不肯还权,可就变成有军队又有地盘了。 争霸天下他不配,但做个大军阀割据一方的本事,他还真有。 只是这时候看着这张燕,却是意外的觉得他的眼神还他挺真挚。 “臣愿将家中家小,系数迁来洛阳为质,还望大将军恩准,这些事由我来做,有再多的问题是我们内部的问题,我就算是因此而杀人也不要紧。臣,实是害怕军中有老鼠屎,坏了这一锅好汤啊。” 本质上,秦宜禄也是个武夫,而且也是地地道道的边鄙武夫出身,虽说现在算是个政治家了,但身上的那点草莽之气还真特么的还在。 这张燕如约的带着赵云来投,本就让他颇为感动,而且他长得也挺顺眼的,却是居然有几分意气相投的感觉。 “好,我就信你一回,迁移之事,给你安排两个副手,一个是并州的护匈奴中郎将,我的心腹傅燮,他负责并北地区的黑山军安置工作,另一个……我打算用前年的反贼头子,韩遂。” 第248章 棉花,苜蓿,和牛奶 有书则长,没有叔叔的人就短,一晃眼,便是一年半的光景。 一年半的时间里,秦宜禄这边一连做了好几件的大事,一是运河终于成功的开凿,而且已经开始通商,从洛阳到金城,终于可以顺水而下,大大的加强了朝廷对西羌的控制,同时也终于重开了丝绸之路,进来了大批大批的西域商品。 尤其是他苦苦寻找的几样农作之物,几乎也都已经让他给找到了。 首先是棉花的种子终于找到了,两年的时间,凉州的兵屯,尤其是东西两羌都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种植了棉花,再经由朝廷,尤其是司隶一代的国商进行统一的收购,纺织,秦宜禄更是带头穿上了棉布来取代桑麻,十分的热衷于对棉花的销售,洛阳城周,织布机的数量以每天好几个辆的速度在增加着,秦宜禄也不惜亲自对其加以改良。 仅此一样的神物,不仅让百姓将士们在冬天有了厚厚的冬装,大幅度的拉动了经济的发展,从各大国企中收到了大量的利润,同时也因此大大的加强了朝廷对东西两羌,这一个头疼了东汉一百多年的大麻烦的控制能力。 因为棉花毕竟不能吃,两羌豪帅必须要通过商贸把棉花卖给汉人才能换钱,自然也就不会轻易背叛,况且有了钱和绵,原本每年冬天都是地狱,连生存都费劲的现状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更因为这棉花的引入,导致了大型织纺的越来越多,居然还进一步的瓦解了庄园经济的根基,让秦宜禄极其头疼的庄园经济复苏的问题,居然就这么被小小的一捧棉花给解决了,甚至就连关东地区的庄园经济也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松动,货币的流通也终于大大的增加。 因为纺织厂的存在,至少在司隶一代,社会终于如他所愿一般的开始大踏步的朝着市民经济发展去了。 捎带手的,棉花纺织业的发展把一直困扰秦宜禄的一个超巨大的问题给解决了,那就是钱。 纸币什么的秦宜禄压根不敢想,能让老百姓习惯于用金属货币进行消费,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事实上汉朝政府不管是铸大钱还是铸小钱,其实对经济的影响都一般,尤其是三国时代,因为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花钱,民间真正的一般等价物一直是各类布匹,甚至就连蒋琬那么大的官,贪污的时候也都只收布,不收钱。 秦宜禄就算是再怎么想玩经济战,总得有钱这么个东西,才能有的放矢吧? 有了棉纺织,特么的丝绸终于渐渐的退出一般等价物了的行列了,秦宜禄也终于能够好好的铸点钱来花了。 毛纺织、棉纺织,也成了支撑秦宜禄政权的两大支柱产业。 小小一团棉花,对天下的影响,恐怕就已是任何雄才大略的君王都比不上的。 除棉花之外,秦宜禄心心念念的苜蓿也终于在凉州和并北大面积的种植了,那东西对纯粹的游牧民族没什么用,对农耕民族用途也非常有限,但对于凉州东羌,并北河套,这些半耕半牧的地区来说可真是有了大用了。 半耕半牧的边屯强盛,朝廷对纯游牧的异族压制力就会更强盛,再加上东羌原本跟秦宜禄的关系就极好,如今这东羌越来越有了被同化的意思,朝廷中也越来越多的开始使用东羌将领,越来越多的东羌子弟被他送到颍川开始学习,北地马场的规模也已经扩大了一倍,这一两年之内秦宜禄还打算在凉州再建几个同等规模的马场,给他源源不断的提供战马,他现在骑兵的比例都跟着逐年上升。 更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这条丝绸之路在秦宜禄的重金悬赏之下,居然真的给他找来了身上有黑白两色花纹的野牛! 虽比不上后世的奶牛,但是秦宜禄试验过了,这东西的产奶量每年产个半吨到一吨之间,秦宜禄不惜将这些东西统统养在了刘宏的那几个皇家园林,命令园林中的宫女太监们把这些野牛当祖宗一样的去伺候,哪头要是病死了,恨不得砍一百个太监宫女给其陪葬。 于是乎这几头奶牛现在老放肆了,每天在那原本给刘宏建造的花园里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尤其是那几头公牛,每个人都给配了无数的母牛,真,让它们过得跟刘宏似的。 这东西他是准备繁衍起来之后送到并北的,还可以考虑赏赐给有功的匈奴部,并北和匈奴现在也都是半耕半牧的生产模式,也都开始种植苜蓿了,这些奶牛能解决很多问题,等以后数量上来了,并北地带人人都能有吃不完的奶酪奶豆腐。 牛奶这东西相比于羊奶和马奶是否更有营养价值秦宜禄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牛奶这东西煮开就能消毒,消毒之后保质期至少也有几个月,做成奶酪还能更久,这是羊奶和马奶无论如何也不能比的优势。 这意味着经过消毒的牛奶甚至能从并州大规模的运到司隶来,甚至是更远的地方,能为匈奴人创造稳定的财源,而有了牛奶喝,汉代这低的可怜的幼儿存活率也能上去点。 也意味着匈奴人可以在秋天时存储大量的奶酪,冬天的时候用来过冬,再也不用担心随便一场大雪,就全族死伤大半了。 这又如何不让秦宜禄将这些奶牛当祖宗一样的供养起来呢? 国库充盈,人民安康,杨彪现在对玩水异常的着迷,组织修建了许多的水利设施,小麦的普及量也越来越高,连续三茬的庄稼都已经大获丰收,陈留和颍川两个新纳入治理的郡也都已经完成了清查和上计,无数的流民都已被安置了下来重新成为自耕农。 秦宜禄甚至下了一道旨意,将全部耕地收归国有,以土地承包的方式出借土地,朝廷不收土地税赋,但要收取租金,以此来打击土地兼并。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政策十之八九等他死了之后就没有用了,历史上几乎就没有几个不抑制土地兼并的王朝,但也几乎没有几个王朝不是亡于土地兼并,这种事永远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生产资料向少部分精英集中,和越有钱越有办法避税,这两件事是人类社会永远也绕不开的铁则,任何政权都早晚会死在这两条上,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缓解罢了。 就算是人亡政息,他活着的时候至少也好好打个样。 再有就是政治改革了,比如将司隶校尉部正式的拆分成了检察院、反贪局、督查局、统计局四个衙门。 稽查局衙门是专门核实上计的,每年各郡送上来的上计材料之后,稽查局都会根据各地的上计材料下到县里甚至是乡里进行调查,且分为一明一暗两条线,只要是查出来任何一处的调查结果与上计资料不符,能证明上计材料有意作假,立刻便会将一郡太守免职彻查,若是性质恶劣,从中有中饱私囊,立刻剥皮添草。 他在处理贪官,尤其是上计方面弄虚作假的贪官的时候就一个原则:能判斩立决的,绝不判斩监候。 至于统计局就更有意思了,除了统计各郡县的文书,数字之外,秦宜禄还特意给他们成立了一个特别行动小队,队里的酷吏什么也不干,就是下县,乡,甚至是村,去挨家挨户测量土地,只要测出来的结果与官府登记不一致,既视为隐田,然后御史台那头马上就会派人下去办案,少说弄死一个县长,多说,也不是不可能连累太守。 当然,也有不少人说他太过酷烈有失仁慈,秦宜禄的回复也就一句:欢迎大家造反,反了我还省事儿。 当然,御史台现在也改革了,其中的一般人啥也不干光盯着司隶校尉部,监察的监察,就这,秦宜禄每年还要再另派特使去几个监察部门再查一圈。 事实上秦宜禄甚至还想搞地税改革来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呢,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没敢,时机也确实是不太对,就且先放下了,毕竟一口吃不出一个胖子,慢慢来吧。 他们这头国泰民安,关东地区则是战火连天,冀、兖、豫三洲的流民百姓自然每天都源源不绝的往他这跑,以至于他现在的人口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秦宜禄也不客气,他也不是圣母,挑选其中身材壮硕的,兄弟多且都成年的安排在司隶兵屯,其余的,统统都给张燕送了过去,由他统一进行安排,往并州和凉州送。 陈留和颍川当然也不是找不出耕地,但秦宜禄却始终觉得并北和凉州才是他的根基,而那边的汉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地却有的是。 你要是无缘无故的迁移内郡百姓,人家谁也不乐意,跟流放似的,那他有了流民还不得使劲的用? 都流民了,那还挑剔个啥? 以至于张燕惊讶的发现,他原本只是想临时干一下,处理完百万黑山就要退休养老了的,结果这活儿,居然越干越多,越干越多,好像这临时差遣都快变成常职了。 搞得他哭笑不得的。 关东地区现在依然是兵戈不休,已经进入到了残酷的淘汰赛模式,到现在位置各个小诸侯基本上就都淘汰的差不多了,棋盘上只剩下了袁绍袁术,曹操陶谦,刘虞刘宠。 还有个吕布,这货到底算不算一路诸侯秦宜禄也不知道,这货是并州牧,有一定的自主性,但秦宜禄自问对他还是颇有一定掌控力的。 刘焉和皇甫嵩居然都在这两年中被淘汰,然后灰溜溜的跑洛阳来了,秦宜禄还特意善待了皇甫嵩这位老领导,让他当了大鸿胪,刘焉则是让他当回了他的宗正卿。 秦宜禄本人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往皇宫跑,然后啥也不干的瞅着小皇帝吃喝拉撒。 到底像不像自己呢? 有些事儿,原本以为没所谓的,后来慢慢的也发现自己气死特在乎,明知道没有用,秦宜禄也还是开始偷偷的调查了起来,他就想知道何后在那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和刘宏,甚至是别的男人睡过觉。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凭何后的手腕他狗逼都调查不出来,那些宫女太监们就算真知道什么,也早就在心里把自己的嘴给缝上了,但就是忍不住。 小崽子一点傀儡皇帝的自觉都没有,现在就差上房揭瓦了,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手里拿个木棍,就敢追着他捅,美其名曰是在练习剑法。 可惜的是他怎么瞅,都觉得这孩子还是像何后的地方多,几乎瞅不到像自己的地方,但他同时也瞅不出像刘宏的地方。 为此他还特意从玄牝谷接了几个自己的乡中的老人长辈进宫,让他们帮忙瞅瞅,然后他们异口同声的都说这孩子长得像自己小时候,甚至就连杜萍他爹都这么说。 这才让他心里放心了不少。 毕竟篡汉的话其实还真是挺麻烦的,原本历史上的曹操从势如破竹,到最后问题频出,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要篡汉。 如果能确定这孩子是自己的种,而且也确实是当皇帝的料的话,这个汉他可能还真就不篡了。 反正他本人当不当皇帝都无所谓,现在也和把黄袍当背心穿里头没啥区别了,就是篡了汉,那不也还是给儿子篡的么? 然后他还是忍不住总瞅这孩子的眉眼。 他这头内政的动作太大了,以至于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对外征伐的动作看起来很小,只出了两路兵,一个是关羽正在打南阳,一个是盖勋正在打汉中。 快两年了,这仗居然还是没打完。 首先是关羽那头,不得不说他这仗打的真是出乎秦宜禄的预料,他也是真没想到,素来稳扎稳打的关二爷居然还有绣花的本事。 这地方功勋之后和龙子龙孙实在是太多了,他还要清查田亩,人家老头往他面前一趟就打滚:“我祖上跟着光武出生入死,我们家为大汉流过血,为大汉流过汗。” 缴税?我祖宗随着光武帝入关的时候我们家十八辈的税就都已经交完了,我们家的侯爵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大汉又没亡,凭什么让我们家缴税? 关羽拿他们是没啥办法的,事实上就算是秦宜禄对这些人也没啥好办法,为啥历史上曹操篡汉那么费劲?尤其是南阳,冀州,颍川这几个地方都出过不少的反贼,南阳甚至还屠过城,真的还有人在曹操晚年的时候还对汉献帝忠心耿耿么?那不扯犊子么。 关键就在这世袭罔替这四个字上,人家真不在乎朝廷是谁在掌权,但只要还是大汉,他们的利益就有保障,那你把大汉换成曹魏了,人家从开国功臣之后,可就变成前朝余孽了,那还不跟你拼命? 于是关羽的策略就一个字,拖。 他也不主动去打秦颉,秦颉跟刘表打起来呢,他就搅混水,然后四处手机这些个勋贵之家“帮助”秦颉这个大反贼的证据。 谁敢给秦颉财物人力,他就找谁的茬,你要是不鸟秦颉,秦颉也会找他们麻烦,然后他就等着你上门求援。 他自己则是一点一点的小规模清查田亩,在鲁阳屯田。 真·把这仗给打成了绣花。 而盖勋方面么…… “啥?阳平关被攻破了?怎么破的呢?” 第249章 得陇望蜀 打了将近两年之久的阳平关,终于还是被攻破了,虽说是破的稀里糊涂的,甚至是莫名其妙,连秦宜禄都是毫无准备的。 因为这两年其实盖勋也是压根没正经打,朝廷要修运河,迁人口,干的都是大事,他虽然都督了三大营,但实际上并没怎么动手,还是以屯田攒钱,制造兵器铠甲为主,真动手的都是氐人。 这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事儿,名义上他是在打阳平关,实际上却是借着打阳平关的机会,在统合武都郡和广汉属国的氐人,在氐人中树立威信,甚至是尽量掺沙子。 他们家也不愧是商贾出身,统合氐人的手腕也是简单粗暴,就俩字,给钱。 氐人多山民么,都是生活在丘陵一代,再加上东汉时候整体气温还是比后世高出不少,他就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让两郡氐人大量种植茶叶,他则找安利号进行统一收购,以此来建立这些氐人与大汉的经济依附。 与此同时,战争期间,氐人不需要给朝廷缴纳任何的税赋,以兵为单位,战场上杀了人他都会给钱,虽然是每个脑袋只给二百钱,但氐人穷苦啊,二百钱,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当然,指望这么点钱就让他们去攻打阳平关也不现实,那毕竟是天下有数的雄关险隘,所以这仗虽然也一直在打,但烈度却很低很低,几乎没什么大兵团的厮杀,除了一开始用虎牙营打了几场硬仗,后面打的就一直跟老头撒尿似的,哩哩啦啦的。 白马氐熟悉此中地形,尤擅山地作战,阳平关虽险,但挡得住大规模的部队,却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那些敢于翻山越岭的散兵游勇。 所以这仗实际上每天都在打,动不动就有氐人翻过去,放一把火,砍几个人,然后钻进山林里就跑。 你说有什么损失吧,谈不上,就是烦人,但是一天两天还好,两年里天天被这么打,积少成多,却是也愣是给张修的道军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蚊子咬一口虽然不疼,但是天天被蚊子咬,谁也受不了啊。 但是出关去打大仗吧,他不可能打得过背后有三大营的盖勋,所以没办法,就只能受着。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张修,其实力是远远不如历史上的汉中张鲁的。 历史上张鲁能以汉中一郡之地成为天下有数的一方诸侯,除了有背后的刘焉支持之外,最重要的其实是他收拢了足足一百多万的关中流民。 因为李傕郭汜之后整个关中打的实在是太厉害了,诺大一个关中几乎被他们和董卓的那些余部,还有河东贼什么的祸害得十室九空,而且不止关中地区,就连司隶,甚至是豫州地区,也都被这群鸟人祸害得不轻。 老百姓没有活路自然就跑了么,关中地区的百姓要跑,第一站目的地肯定就是汉中了么,关中地区本就盛产强军,这一百万的流民逃进汉中去,张鲁就算是只取之中的十分之一进行编练,自然也能练出一支不拿军饷,给口饭吃就行的强军。 也正是因此,曹操在汉中之战中一口气从汉中强搬了几十万的人口去充实关中,也并没闹出什么乱子,给刘备留下了一个得地而失人的局面。 因为这些汉中人本来就是关中人,曹操要带他们回家,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事实上莫说是张鲁了,原本历史上刘表也是靠中原流民,在襄阳一代接受二十多万难民进行屯田才在荆州站稳的脚跟,刘焉也是靠这关中流民在绵阳屯田站稳的脚,就连孙策也是以淮北逃人作为自己的根基。 可以说整个长江这一撇的这几位一时英雄,吃的其实都是李傕郭汜,以及中原战乱的红利,也正是因为这般的此消彼长,长江流域才得到了大规模的开发,为后来的三国鼎立打下了基础。 而到了后三国时代,流民慢慢的变成本地人,与本土豪强也渐渐产生了千丝万缕的依附关系,曹魏其实什么也不用干,仅仅是恢复北方地区的生产,就万不是南方地区能扛得住的了。 长江以南,在汉代的时候本就没怎么得到过开发,西汉时甚至是流放犯人的烟瘴之地,司马迁去南方溜达一圈就感叹这地方人待不了,自己要死了。(气候原因,东汉比现代热,南方地区应该类似于印度地区的气候了) 然而此时的这个时空,哪还有什么李傕郭汜,李傕现在就是卢植手下一员小小的军司马,连校尉都没混上,郭汜更是都已经跑曹操那给他打工去了,整个关中,富足祥和,半点战乱之苦也不曾遭受,非但没往外逃,反而每天都有流民逃进去。 所以这张修,他手里哪有什么正经兵啊,他是货真价实的只有一郡之力。 更倒霉的是汉中境内也有大量的白马氐,虽比不上武都那种氐人自治郡的地步,但氐人人口至少也占了十之一二,这些人本来就跟张修不对付,现在打汉中的还都是大家的氐族同族,大家都是白马氐,也都是最擅长山地作战,一来二去,这不就勾搭上了么。 他们打张修可不用翻阅阳平关,只需要定期的翻出去跟盖勋卖人头就是了。 而且他们还非常的羡慕武都白马氐可以种茶叶卖茶叶,对盖勋攻打阳平关表达了热烈的欢迎,表示只要朝廷允许他们也种茶叶的话,他们也要忠心耿耿,愿为前驱。 然后后来没几个月的功夫,巴郡的白马氐、巴氐也加入了其中,甚至还有巴郡的板楯蛮、叟人等其他论七八糟总之是在那片群山之中生活的各种各样的蛮族,纷纷表示愿为前驱。 这局面,属实是有点超出他们的预期,以至于朝廷这边甚至都有点舍不得那阳平关被攻开了。 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蛮族,能团结起来听从大汉调遣可太不容易了。 要知道其实绝大多数所谓的蛮族本质上其实就是汉人,都是或因苛捐杂税,或因贪官豪强,不耐压迫之后干脆主动逃进深山的,久而久之就成了蛮。 这也是益州地区足有近百种不同蛮的原因,一个蛮到底是纯粹的山中野人还是汉人根本说不清楚,反正时间一长,汉人也会野人化,野人也会文明化,一中和,就出个新蛮族,有些小蛮族全族可能也就几百人,一座山头就是一个蛮。 正因因此,这些蛮最是野性难驯,他们都不缴税的,平日里藏在深山之中,有时候糟了灾害还会下山劫掠,你说你打他们把,人家往深山里一藏,根本没处找去,人家几百个人溜着你几万大军在山里捉迷藏能玩死你。 也有一些大蛮,真打起来绝不弱于汉朝正规军,山地作战更是兵中之王,比如叟人其实就是历史上刘焉的王牌,给钱干活,每次打仗的时候刘焉都要掏钱请叟人给自己做先锋,板楯蛮就更不得了了,以此为基础建成了后来蜀汉大名鼎鼎的无当飞军,后蜀大将王平就是板楯蛮人。 现在这叟人和板楯蛮也全都听盖勋的话了。 甚至已经开始往大氐和大蛮中派政委指导员了。 政治目的来说,区区张修,秦宜禄从来没拿他当做对手过,但若是能用张修这个靶子,把这些氐人和蛮族团结起来,这多是一件美事?这些个蛮人可比区区五斗米教难对付多了啊,现在不但收复了下来,甚至自己还能因此编练一支专为山地作战使用的无敌强军! 可特么这阳平关怎么就破了呢? 那可是天下雄关啊,又没特意去打,自己就破了? 后来才知道,这居然还跟张鲁有关。 原来,这张修是张道陵的弟子,论辈分,张鲁应该叫他一声叔叔,张道陵创立道教之后本来是传给儿子的,但奈何儿子不顶用,被这张修给宰了,篡夺了道教大权,还更改了教义创了这五斗米教开始造反。 原本历史中张鲁是靠着他妈跟刘焉睡觉,这才从他假爹刘焉那里弄来了兵,干死了张修,当上的这五斗米教的天师。 现在这个时空刘焉都被他提青州去了,又被曹操一顿爆锤又跑回洛阳来了,自然就没人借这个张鲁兵了么。 但是张鲁毕竟也还是张道陵的亲孙子,在他们教内还是很有一定威望的,其教派内部也不是人人都支持张修,身为人家徒弟却杀人家儿子,这种行为在哪个时代都是被人不耻的。 道教么,和太平道也算是亲戚关系,随着黑山贼投降,张梁张宝各得重用,秦宜禄重视道教,尤其是爱惜贫民这些事儿本就是天下皆知,甚至秦宜禄本人也是祭拜中黄太一的,不少的黄巾教徒干脆就把秦宜禄当做真正的大贤良师了。 本质上这年头信仰道教的都是穷苦百姓,和秦宜禄一直以来所拉拢的都是同一个阶级,这些教徒本来对秦宜禄就挺有好感的,现在张修因个人野心反抗朝廷,大家的士气本来就也不高,被这氐人和蛮人生生折腾了足有一年半之久后,一个个的对张修都是颇有怨念。 然后这张鲁就来到了阳平关,依靠一双三寸不烂之舌,居然还真的说动了这阳平关的守将投降了。 然后这阳平关就这么破了么。 看着张鲁得意洋洋满脸笑容邀功的样子,盖勋几乎是咬着牙承认了他的大功,然后火急火燎的就把他给送洛阳来了。 然后就换成秦宜禄明明恨不得心里想要揍他,却只能笑呵呵地将其奉为上宾,热情招待了,最后更是因为他献城有功,封他做了个关内侯。 然后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接下来,该怎么办? 阳平关一破,汉中便已是囊中之物了,张修根本不可能还蹦跶得起来,至多半个月,整个汉中诸县必定会传檄而定。 那这,这仗都打完了,他还怎么使唤那些氐人和蛮人呢? 政委指导员刚派过去没多长时间啊,难道给召回来? 紧急召见贾诩过来商议道:“为今之计,徒之奈何?” 贾诩倒是也没装逼,只是道:“明公今既得陇,何不望蜀?” “打益州么?我自然也是想过的,原本我也是打算据有荆益,图谋天下的,只是,益州都重山险隘,地利太大了,况且益州非是汉中可比,淳于嘉颍川名士,更非是那张修这装神弄鬼之徒所能媲美,要想伐蜀,非得是举国之力方才能够破之,可如今事出突然,甚至连农时也都不是很合适,如此仓促出战,岂不是对将士们的性命不负责任?” 贾诩闻言却是劝谏道:“明公心怀慈悲之心,此将士之福,百姓之福也,然而臣却以为,明公您这也未尝不是走入了歧途。” “哦?这怎么说?” “一来,明公乃天下名将,应当知晓,这天下的战事,哪有每一仗都能准备完全的道理?又哪有真正战无不胜的名将呢?臣以为,现在攻蜀,至多只能说是没有完胜的把握,但三四成的胜算,总也是有的,若是打不赢,退回来也就是了,又没什么损失,难道他淳于嘉还敢带人出川,反攻关中不成?他若真有这个胆子,呵呵,那反倒是好事了。既如此,那为何这仗就不能打呢?就算是失败了,也能积累山地作战的经验,将来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打回来就是了。” “二来,明公自规定战功几分制之后,将士们士气如虹,闻战则喜,尤其是关中三大营,作为与北军齐名,屯田比北军还早的他们,至今反而是一仗也没正儿八经的打过,将士们心里早就已经都憋不住了,让他们动弹动弹,无论输赢,都是好事。” “再加上咱们又有氐人和蛮人襄助,如此,所以臣以为,此战,还是可以打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也罢,既然如此,本将就做一回这得陇望蜀的贪鄙之辈,既是大战,告诉盖勋,让他给我顶上去,老子随后就到,传令,命……麴义张辽两部兵马,随本将亲征,收复益州!” 第250章 蜀道难 亲征的消息往外一传,军中将士们倒是无不欢欣鼓舞,只是大多数的文官却都是面有难色,却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一年半的时间里朝廷自然不只是在军队建设中卓有成效,文官系统也终于有了一点模样。 毕竟自从二袁出走之后,原本朝堂之上占了主流的关东人几乎都被秦宜禄给踢走了,换上了关西人。 可是这关西人,打仗倒是一把好手,但搞政治,就差的远了,毕竟搞政治的本质其实就是搞人,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地方太多了,关西实在是人才有限,尤其是他还对关中人有意压制,希望能尽量提拔凉州人。 而凉州人……有时候叫一声边郡鄙夫也还是有道理的,文化风气的原因,大多干不了细活儿,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总想着一个杀字。 所以这两年的时间里,秦宜禄倒是大量的启用了陈留人,颍川人,和司隶人,乃至于其他地区的关东人也开始用了,这些人现在以荀悦为首,虽然地位上即便是在文官中也远远不如关西人,基本上也没几个占据高位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关东人确实是厉害,人家能世代为官确实有一些人是有真才实学的,本事在那摆着,只要不动刀子,只动嘴,关西的武人,尤其是凉州来的那些确实比他们远远不如,以至于如今他们如今在朝中倒也隐隐的抱团成了一股不算小的政治势力。 文官么,自然都是不乐意让秦宜禄亲征的,历朝历代的文官都讨厌当老大的到处乱逛,还不带他们,这些人本来就受关西人的压制,现在秦宜禄一走,说不定那些武人就愈发的放肆了。 况且这洛阳毕竟还有个太后,还有两个皇帝,这次出征,还是以关中兵马做主力,北军之中只带了张辽和麴义,内五校中何苗和张奉却是留下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变故? 总之,秦宜禄留在京中,大家才有主心骨,秦宜禄他人不在,一个个的自然就开始有点人心惶惶了。 关中地区的那些兵卒却是相反,一个个全都已经摩拳擦掌了,都希望能在秦宜禄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如此,一个多月之后,秦宜禄终于带着张辽麴义,以及自己的护卫典韦赵云所部千里迢迢地赶到了汉中,与关中兵马成功会师,一时间整个南郑也是欢声雷动,热闹不已。 他则是叫来了盖勋询问道:“怎么个情况,淳于嘉不肯投降,还要拼死反抗?” 盖勋笑着道:“只怕是他不想反抗都不行了,他这个所谓的益州牧,到底还是威望浅薄了一些,如今这益州的军政大事,几乎都已被本地世族所掌控,他若是有降的意思,只怕是要被圈禁起来,当成傀儡的。” “益州的本土豪族啊……果然,都是一些冥顽不灵之辈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秦宜禄天生就看那些个豪族不顺眼呢?谁让他每打下一个地方,就必然会清查田亩呢? 事实上益州这地方是很神奇的,尤其是本地豪强,在整个三国的历史上好像一直都是被欺负的对象,甚至放眼整个青史,益州人好像都是挺神奇的,一般来说只要对那些本地人稍微尊重一些,他们倒是也并不介意被谁来统治。 怎么说呢,这地方,一旦天下大乱就必然割据,但搞割据的好像一直都是外来户,这些个本地人一个个的都像羊一样的温顺。 说白了,谁取天下,谁当这益州之主,他们都不在乎。但是不管是谁,一旦损害了其根本利益,比如亡天下,比如御外辱,这些绵羊马上就又都变成了大灰狼,一个比一个能打。 秦宜禄印象很深的是北宋初年的时候,赵匡胤派老将王全斌伐蜀,从部队出发到成都投降几乎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简直就全是路上的时间了,以至于就连花蕊夫人都写下了“十三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人是男儿”这样怒其不争的诗句 结果王全斌得意忘形,入川以后没控制住军纪烧杀抢掠的厉害了一些,已经投降的川兵突然造反,不但打得宋军丢盔卸甲,而且起起伏伏,陆陆续续的直闹了好几十年,愁得赵匡胤都薅头发,一直到仁宗时才逐渐消停。 川中男儿啊,大多数时候软烂如泥,逼到份上却是个个凶猛如狼,很显然,面对自己的大军压境这帮人既然没有选择投降,那很有可能就是打算死拼到底了。 虽说是也早有预料吧,但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失望。 盖勋见状,似是知道秦宜禄的心中所想一般,笑着道:“益州之地,毕竟不比中原,不兴教化,所以,各地豪门势力盘根错节,也确实是强盛了些。” “我自是知道这益州,乃至荆州,扬州等南方地区的宗贼强横的,然而也正因如此,也才想着,这些南方贼子与关东贼子毕竟不同,说不定能跟他们好好聊聊,为我所用呢?哎~,算了,打过去吧。” 军中的一众将士倒是都在嘿嘿傻乐,他们都巴不得这益州的豪强都能顽抗到底呢,最好是打一路杀一路,把这益州上下都杀光才好呢,这可都是积分啊。 “这益州方面,守的是白水关吧?” “明公果然是神机妙算,却是在守白水关。” “这算哪门子的神机妙算,元固你拍马屁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这样我听着才爽么,白水关守将,是谁?” “乃是益州别驾,贾龙,听说此人在益州地位很高,看样子,贼寇是打算与您在白水关进行决战的。” “哦~,原来是他。” 这人秦宜禄还真知道,乃是益州本地的坐地炮,历史上曾和任歧迎刘焉入蜀,后来发现刘焉只重用东洲派就伙同本地豪族一块造反,刘焉也是靠着勾结羌人才能将其镇压的。 淳于嘉手里可没有什么狗屁的东州派可以用,基本上也被他俩给架空了。 “贾龙任歧,都是犍为郡人吧?” “对,两家都是犍为大姓。” “有没有考虑过,从南郑出发,走汉昌道,亦或者是从定远出发,攻宣汉呢?反正汉中郡已经在咱们的手里了,入川,也并不只是这一条路吧?我知道蜀道难,可咱们手里不是还有叟人,蛮人,和氐人呢么?” 盖勋点头道:“自然是想过的,臣也已经派他们去两条路上查探地形了,只是蜀道实在是太难,这两条路上,处处都是山川险峻,说实在的,就算是不打仗纯走路,搞不好也要死路上的,再者,巴郡百蛮,也并不是所有的蛮人都愿意支持咱们的,那边的情况,很复杂,更何况……” 秦宜禄见盖勋面有难色,诧异道:“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巴郡之中,蜀郡有一骁将,甚是善战,时时在两条水路之上徘徊,探路之人遇到他,却是非死不可的了,两条路,各有数百里是全无水道的,后勤难度实在是太大,而就算是运到了水边,也要担心那人劫粮,所以……这两条路,恐怕是没法走的。” “骁勇之将?什么人啊。” “此人姓甘名宁,行事极其招摇,据说有个绰号,叫锦帆贼,现任巴郡都尉之职。” 秦宜禄听闻,却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妈的,甘宁都当上都尉了,这益州,还真成了他们益州人的益州了。” 从甘宁的这个官职秦宜禄差不多举能知道,淳于嘉对于益州的掌控基本为零了,否则他怎么什么人都敢用呢? 这甘宁他们家,乃是江州一代的豪富,八成是首富,甚至是益州首富,家里有盐矿和铁矿,正经地头蛇中的地头蛇,这种人在家乡做到都尉这样的官职,上面的命令下来恐怕就是个屁了,人家肯定是不会鸟你的。 秦宜禄忍不住又去看了地图,这两条路,都是可以直接从汉中攻打巴郡的,但也都是狭窄山路,最关键的是离着水远,一个四百里,一个六百里,大部队没法展开,更使不上水军,那甘宁乘船而来,当真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汉军则只能干看着。 “这样啊……那,还是先打白水关吧。” 然后打了三天, 秦宜禄连忙就下令撤军又给撤回来了。 “明公,慈不掌兵。” “狗屁!这根本不是在打仗,分明就是在送死,老子一辈子戎马,没打过这么蠢的仗!撤,都给我撤回来,老子就是益州不要了也不能这么打仗啊。” 盖勋见状也是无奈,只得听从命令,又把部队撤回到了汉中。 实在是这一仗把秦宜禄都给打懵了啊。 说到底,秦宜禄虽然自认也算是老将,名将,但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平原地带上打仗,也擅使骑兵,山地作战,他还是第一次。 也真是开了眼了。 那白水关,真的是人能打得下来的东西? 山路狭窄,到了白水关下则只有不足百米宽了,他就是有再多的兵马,也只能排个一字长蛇阵,连营下寨。 那白水关城墙高大无比,上下垂直,这就不说了,那山上两侧居然还有足足百十来个箭楼,咔咔的从两侧往下射箭。 这特娘的怎么打? 大型的攻城设备根本就运不过去,阵型什么的也根本排不开,天上的箭雨和石块一刻不停的往下砸,然后让他愚蠢的拜个一字长蛇阵攻城。 疯了吧! 说实在的他也知道什么是蜀道难,但是这蜀道到底有多难,他其实是没有一个切实的概念的,这回,知道了。 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当然,也不是完全打不下来,这地形是双刃剑,他这头的兵马排不开,守军的兵马其实也是施展不开,关内守军肯定是没多少人的。 那就就逼着将士们挨个上,挨个死呗,只要将士们不怕死,一直死,那守军杀人也总有杀得累的时候,箭矢也总有消耗光了的时候,再牛的关隘也一定有攻破的时候。 可问题是这么打仗也太der了啊,这得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么小小的一个白水关?他秦宜禄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要知道白水关也并不是蜀中第一险关,那后面还有剑门关,葭萌关呢,据说剑门之险,还要尤胜白水十倍。 况且连营扎寨,最怕火攻,现在刮的是西南风,这要是万一一不小心疏忽了,让叛军给给自己放一把火,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刘备了么? 也怪不得那些个区区宗贼就敢抵抗自己的大军,如此雄关在手,这就是底气啊。 都怪贾诩,就不应该得陇望蜀的。 “明公仁德,不如……您且在南郑城中安坐,让臣带领前军先去攻打?毕竟地形所限,再多的兵马也排列不开。” 秦宜禄闻言,则是干脆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搭理他。 很明显,盖勋对他是颇有一些失望,在他想来,打仗么,哪有不死人的,地形就这么个地形,破蜀,历来都是不容易的,当兵打仗,战死沙场那不是归宿么? 这秦宜禄明明也是百战名将,怎么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还妇人之仁了呢? “这仗要是这么打,我受得了,将士们也受不了,关键是太蠢,真的是,太蠢了啊,想想办法,打仗,不能打呆仗啊,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这白水关绕过去,太蠢了,傻子才硬来呢。” 盖勋无奈地谏言道:“蜀道自古便是如此,若是当真还有庞的路径,这又如何还会被称之为天险要塞呢?” “嗯……咱们还是琢磨一下,汉昌道和定远道吧,毕竟汉中都已经到手了。” “那两条道更难走啊!还不通水路,大军补给太难了,更何况还有甘宁。” “甘宁啊……能不能找个机会,跟他聊聊呢?” “啊?”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益州现在连个正经的政权都没有,咱们现在攻的越急,他们就反而会越团结,这特么蜀中的天险太变态了,我才不要这么打仗,叫叟人,氐人,蛮人各部首领来我帐中议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子加钱!” 第251章 砸钱办事 曾经有一位贤良的人说过,这世上的事儿,绝大多数都逃不过一个钱字,如果加钱还办不成,那说不准就是钱加的还不够。 一众的氐王,叟王,蛮王早已经聚了一屋子,而秦宜禄却是因为还有一点军务没有忙完,以至于迟迟不到,自然,大家也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氐人也好,蛮人也好,因为本质上其实都是汉人的缘故,除了叟人倒是也都没有自己的语言,说的都是汉话,而即便是不说汉话的叟人,至少这几个叟王也是听得懂汉话的,至少大家一块交流起来并没有什么麻烦。 就见那素来粗豪的几大氐王之一的杨千万最是大胆,骂骂咧咧地道:“入他娘的,这个时候大将军召咱们开会,准没好事。” “会还没开,你就晓得没好事了?” “这还用想么?大将军嫌那白水关太险,大型器械又运输不便,根本攻不上去,大将军是屯户出身,最知兵卒辛苦,也最是爱兵如子,以至于匆匆撤军,这是心疼了他的兵士,那你们说,既然汉军不去攻城,还能是谁去攻城?” “咱们是蛮人,也即是扈从军,效忠于大将军帮他打打仗,以表忠心这自然是应该的,可是说到底,下山打仗图的不就是赏赐么?可这赏赐,总得有命花才行啊。” “是啊,那白水关那么高,两侧山峦也是又险又陡,咱们这些人相比于汉人,确实是山上生山上长,更会爬山一些,但是咱们装备更差,更不会摆弄什么军阵,让咱们去打那个地方,恐怕真的是十死无生,又哪有本事打得下来呢?” “哼!我看,这都是明摆着的事,他就是想要让咱们的人冲在前头,用咱们的血肉之躯,去浪费那白水关的箭矢了。” 另一人则是忧心忡忡地道:“白水关背后靠着白水,那白水与整个犍为郡相连,一应补给辎重,分明是源源不绝,用血肉去耗人家的补给,这又谈何容易呢?” 又是杨千万猛的一拍桌子道:“直娘贼!咱们是来帮忙,不是来送死的,今日便是与大将军翻脸,我也定要为大伙儿说一句公道话,这个恶人我来当了,尔等只需附和我就是了,就一个要求,我来当这出头的椽子,你们可莫要弃我。” “杨王您放心,吾等一定跟您同心协力,同进同退,无论如何,这白水关是万万不能去打的。” 当然,这种类似于大声密谋之事,秦宜禄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事实上他人就在账外,这些人也知道秦宜禄肯定会知道,这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对此倒是也并不意外,毕竟他是并北人,大汉素来惯使匈奴为扈从,也确实是大家都乐意用胡人当做炮灰,但若说逼迫扈从军去攻坚,那这就纯是脑子有坑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出工不出力,稍微差一些的结果,可能就是哗变一哄而散了,若是再差一些,临阵倒戈当场投敌也不是不可能。 待听得众人都聊的差不多了,也已经结成攻守同盟了,秦宜禄这才撩开帘子龙行虎步的走了进去,众人见状纷纷站起身来行礼,秦宜禄则是笑呵呵地示意大家免礼,然后当头坐下,却是让人送来了酒水和吃食。 “大将军,军中,非大胜,不宜饮酒吧?” “无碍的,益州鼠辈,不过是仗着山高陆险,地利而已,若是出来野战,不过土鸡瓦狗,难道还敢袭我大营么?我倒是巴不得他们从山里出来呢,来啊,给诸位氐王、蛮王把酒水满上,今日我要与诸高贤痛饮。”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来谢礼。 秦宜禄这姿态可以说是摆得极其极其的低了,然而众人虽是面上恭敬,心中却是反而愈发的警惕了。 什么特么的诸贤,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也配大将军称一声贤么?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道理哪都是通的,这大将军如此的以礼相待,分明就是希望大家做他的炮灰,为他送死。 不一会儿,美酒端上,与之一同端上的还有一大盆香喷喷的烤羊肉,秦宜禄也不讲礼仪,直接上手便抓住了一块羊排啃了起来,口中道:“吃吃吃,别客气,我屯户出身,小时候家里就是牧羊的,后来发迹,也算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却还是觉得这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是这羊肉,而羊肉这东西,越是好羊,就越是不需过多的烹饪,只需如这般用白水炖煮,略撒盐花,就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美味啊。” 说着,丝毫不顾形象的就啃了一大口。 “大将军说得是啊,俺老杨虽说是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却是也觉得这水煮羊肉,堪称天下第一美味,最是爱吃。” 说着,这杨千万最是不客气的也用手抓起一大块的羊肉,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很显然,他对这秦宜禄还真不是特别拘谨,也不知是天生的神经大咧咧,还是自恃兵马强壮,心有底气。 秦宜禄见状,反而是心中一喜,不禁笑着道:“既是同样懂羊之人,你看我这羊肉的味道如何?” “此绵羊也,比不得山羊好吃,我在家中吃的羊肉比这香多了。” 秦宜禄闻言,却又连连点头称赞道:“是极,是极,绵羊肉确实是比不得山羊的,山羊肉好吃啊,不过山羊那么好的东西,轻易就算是我也舍不得吃的,一只山羊,非得养到他寿终正寝不可,否则是无论不敢杀的,可若是寿终正寝,这肉质难免也就有些老了,吃起来,反倒是不如这绵羊的羊羔了呢。” “寿终正寝?”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他们这些人都是山民,自然部里都是养山羊的,却是还真没听过什么寿终正寝的说法,这年头人能寿终正寝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怎么羊还能寿终正寝呢? “这……敢问大将军,为何要让这山羊寿终正寝呢?” 秦宜禄闻言却是故作惊讶道:“不然呢?成年的山羊,难道用来杀了吃肉?不,不浪费么?” “浪……浪费?不,不杀了吃肉,还能干啥?” 秦宜禄愈发的大惊道:“你们养山羊难道都是用来吃肉的么?” “…………” “…………” “造孽啊,属实是造孽啊,山羊喂养何其不易,这么精贵的东西却用来吃肉,暴殄天物啊。” “还请大将军指教,这……” “山羊和绵羊是不同的,绵羊的毛剪下来,那就叫羊毛,需经洗涤,清理,才能做成衣料,然而自这两年棉花渐渐推广之后,这羊毛,也已经远没有以前那么值钱了,多是用来做个毡子啊,毯子啊之类的,其价格比之棉花还要更低一点。” “然而这山羊可不一样,你们知不知道,山羊,最贴近皮肤的那一层,叫做山羊绒,这山羊绒可是好东西啊,用此物织造出来的衣料,不但轻薄保暖,更是细腻柔软,摸起来啊,就好像天上的云朵,少女的肌肤,更是透气无比,舒适,轻盈美观。” “可惜啊,这山羊绒的产量太低了,一只山羊,刮一次羊绒,只能刮下来一二两,而且加工起来非常的复杂,甚至穿起来,也需要精心养护,非大富大贵之人,可穿不起啊。” “啊这,这,敢问大将军,这山羊绒……若是卖的话,一斤,能卖多少钱?” “一斤?这么贵重的东西,哪能论斤去卖呢,都是论钱,不过大体上……应该是与黄金等价吧。” 众人闻言纷纷哗然,杨千万更是等着眼珠子问道:“这,意思是一斤的山羊绒,就能换一斤的黄金?” “然也,当然,我说的只是山羊最贴皮的那一层细绒,一只羊养个三年五载才能刮一次毛,刮一次只能产二三两,这么精贵的东西,难道不值等价的黄金么?”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之余,却只感觉心中痛苦不已,尤其是那杨千万,看上去那脸都好像已经扭曲了似的。 他特么吃了一辈子的山羊啊! 至于那羊绒,都给当垃圾扔掉了。 这是糟蹋了多少钱啊! 这不是败家么? 一时激动之下,铁打的汉子,居然哭了出来。 不过到底脑子不笨,很快反应过来道:“吾等世世代代居于深山,也世世代代都会养羊,为何,从未听说过这山羊羊绒,居然是如此神奇之物呢?” 秦宜禄听罢忍不住面露喜色,这你能听说过都见鬼了,因为很显然,这是他刚搞出来的东西。 不过他倒也没有瞎说,上好的山羊绒即便在现代社会也有软黄金之称,确实是顶级的衣料,一件顶级羊绒的羊绒衫至少也能卖个上万块。 东西好,又确实是稀有,大汉境内山羊本来就极少,一只山羊至多又只能产二两羊绒,这数量根本就上不去,比之蜀锦也更加珍贵,其亲肤性甚至还在蜀锦之上,保暖性却是远超蜀锦,若是将此物炒作起来当做奢饰品,确实也是极其合适的。 当然,也有缺点,比如相比于蜀锦的话,羊绒的坚韧性可是远远不如了,说白了就是极其容易穿坏,不好好伺候的话这衣服还会起球。 可是这东西本来也不是给普通百姓穿的啊,什么是奢侈品?结实耐用的,那还叫奢侈品么?不雇用几个奴仆时时伺候着,怎么体现这衣物的珍贵?怎么体现主人家的面子呢? 至于推广,那就太简单了,只要他率先垂范,自己和何太后,小皇帝率先换穿这山羊绒的衣料,再将一些山羊绒作为赏赐赐给立下功勋的大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俨,说不定到时候价格还能炒得更高呢。 这东西,既可以当做镰刀割有钱人的韭菜,同时也可以羁縻这些山里的蛮人氐人,多是一件利国利民的神器啊。 毕竟秦宜禄拿这些人也是头疼得很呢,尤其是这次伐蜀,让他见识到山地作战的可怕之后,他现在是真有点害怕这些山里人造反了,大不了赔点钱呗,这钱花得也是值的。 就算是他们回去之后全民养山羊,又能养多少呢?要知道山羊,这东西吃草是吃草根的,散养的话可是比绵羊要费草得多的多,一座山头,能养只山羊就已是极限,若是再多,非得把这山上的草都给吃光了不可,到时候一块都得饿死。 当即笑着解释道:“你没听说过,也实属正常,这山羊绒不止是数量稀少,制作起来,也极为的不易,乃是前些年我在朔方郡的时候研究出来的,总共也没几年的时间,所以可能,这东西你们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忠诚于大汉,此战之后,我自会派人去你们各部指导你们如何刮羊绒,和如何处理羊绒,将羊绒搓成线。” “大将军,我等都是粗人,您不会是在逗我们开心吧?这羊绒,真能卖出金子的价钱来?会有人买么?” “这是自然,安利号就能收,你们若是不信,咱们不妨先签订一个契书,十年之内,不管市场如何波动,一斤顶级细山羊绒,换一斤黄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多少羊绒,就有多少黄金,怎么,诸位莫不是以为我亲自担保,还不可靠么?” 众人心想,秦宜禄这人还真是可靠的,因为自从此人掌权之后一直都对异族挺好的,那些羌人和匈奴人都为他马首是瞻,说话更是从来都算数的,至少,这大将军只要还活着一天,这契约,朝廷就应该不会赖账才是。 却听砰得一声,杨千万就拍了桌子,红着眼睛道:“大汉对咱们这些异族真的是太好了,不就是一区区白水关么,大将军,我愿做此战先锋,不敢说必破此关,但是,我这次带来的两千族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死光之前绝不言退,只要大将军您跟我们签约就行,山羊,我们有的是啊!” 众人本来还在犹豫,此时见这杨千万都这么说了,一个个的哪还有犹豫,纷纷表示愿领着族兵,拼了所有人的性命不要也要攻打白水关。 不就是一条命么,大家就算是全都死这,若能换来这羊绒换黄金的条约,这也值了啊,他们这日子,岂不是能过得比那些平原上种地的汉人还要好了? 秦宜禄见状也不禁感慨,你看,就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花小钱办大事儿那是大本事,但花大钱办大事儿,真不难。 第252章 山地作战 宴席之间,面对这诸氐、蛮等族跃跃欲试的请战,秦宜禄却反而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了拒绝。 伸手示意众人都坐下后道:“诸位,你们以为,我不惜花重金向你们收购山羊绒,是为了让你们替我做先锋死磕白水关么?” 众人见状齐齐懵逼。 难道不是么? 一时之间,他们还真是糊涂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行路本来就已不易,再在这路上依山靠水的建这样一座雄关,此,实在非是人力所能破之。我自己看了都发愁,说实话,都不敢派兵去打,又何况你们呢?强逼你们硬上,分明就是硬逼你们送死啊,你们既忠诚于汉,便自然也是我大汉的子民,我为什么要逼迫自己的子民去送死?” “那……那这山羊……” “让你们养山羊,是为了让你们致富,过好日子,我身为当朝大将军,录尚书事,有辅政之责,让自己的子民过好日子,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事么?” “矣?吃啊,喝啊,都愣着干什么,我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与你们亲热,怎么都呆住了呢?” 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氐王阿贵突兀的抱拳朝秦宜禄大礼而拜道:“今日起,我部,故道白马氐,愿为大将军效死,有违此誓,人神共厌之。” 窦茂紧随其后道:“河池白马氐,愿为大将军效死。” “巴氐,愿为大将军效死。” …………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这时候再不去表忠心就不太合适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帐中之人却是无一例外全都跪地上纷纷要为他效死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全都是一副眼眶通红的妇人之态。 “都起来都起来,谁要你们效死了?别动不动就死啊死啊的,说实话我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两个字,好像我没有本事,想做点事儿都要用人命填似的。” “你们愿意为朝廷效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等回头这益州战事结束,不管是输是赢,都可以在这汉中、武都两郡之内设立一个由你们为主,组成的独立校尉营,专门应对山地作战之需,当然,这是战后的事了,咱们回头再说。” “说一说这白水关的事吧,这地方太难了,至少不能硬来,北军将士和关中将士的命是命,你们的命自然也都是命的,我大汉兵卒自然是不畏死,但不能这般枉死。” “杨千万,阿贵。” “臣在。” “你二人留在白水关下,不需攻打关隘,但这山崖两侧高耸之处,敌军的箭楼实在是烦人得很,我的兵马不擅山地作战,就请你二人带领本部兵马,和武都郡所有的白马氐,扫荡这两山之上的箭楼,在山上安营扎寨,守好山头,至少,让元固兄的关中兵马能够安心的在这关下踏踏实实的停驻,思索破敌之法。” 这任务其实也不轻的,说白了就是从山下往山上打,尤其是那山上还有完整的营寨和防御工事,说白了,这也是要用命去堆的。 白水关的地形和防卫逻辑说白了有点像阳平关,关隘本身自然是万难攻破,但关隘两侧的大山也未尝不是小关,历史上曹操亲征阳平关,也是以这两侧大山作为着力点的,以曹操之兵精,也依然被张卫杀得丢盔卸甲。 后来,是曹军溃卒迷路,莫名其妙的惊扰了山上的一群鹿群,这群鹿又莫名其妙的冲进了张鲁军的营寨,这才莫名其妙的拿下两山。 又因为张鲁本人早有投降曹操之意,而五斗米教的人又大多迷信,这仗输得又如此的因缘际会,以至于好多的教徒发自内心的相信,曹操确实是有天命的,再加上曹操本人也笃信道教,祭拜中黄太一,所以,张鲁直接就被这一群鹿给干投降了。 若不是这群鹿,曹操亲征,也拿这区区两座山没有办法,而秦宜禄现在却将这两座山完全交给了白马氐人,其实也是要他们拼命的。 杨千万和阿贵等氐王见状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异常爽快的就接下了这个艰难的任务。 然而到时候还要怎么攻打关隘,其实秦宜禄还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如此雄关,最好的办法就是绕过去,不管是邓艾的奇袭阴平,还是刘备的奇袭定军山都是如此,但偏偏这白水关的后面是一条大河。他们总不能扛着船去翻山越岭吧? “哎~,抢下了这两座山,后面的,你们就慢慢停驻于此,跟他们耗着也就是了,如何破关,我来想办法,我还就不信了,会真拿这一座关没有办法。” “当然,也还是要双管齐下的,窦茂。” “臣在。” “你带着你的本部兵马,再带一些蛮族,走定远山道,辎重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尽量给你送,只是中途有四百余里的无人区,缺少足够的水源,你……” “大将军放心,只要后勤辎重运输能跟得上,吾等定然没有问题,区区四百里路而已,还渴不死我等,只是那甘宁……” “没让你们一直走,只要走到有水的地方,安营扎寨即可,后勤军需有我养着你们,我自是知道那甘宁是个骁勇之人,可他难道还敢攻击我军营寨么?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命,这两年,朝廷或多或少还是攒下些钱的,倒也用不着太过拮据。” “喏。” “刘肇。” “臣在。” “你带着叟兵,走汉昌道,和窦茂一样,走到有水的地方安营扎寨即可,辛苦了。” “臣下不敢言苦,不过大将军,臣在南中还有许多满足的朋友,大将军若是愿意的话,或许可以……试着沟通一下,让他们袭扰敌后呢?” “南中啊……此事,再议吧。” 南中的蛮族和益北的蛮族那就完全不同了,那边的蛮族都是生蛮,本质上就真的全是外族了,而且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文明,什么是礼仪,这帮人入了益州平原,那还不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秦宜禄自信能羁得住这些北蛮,北蛮本质上都是汉人,或是与汉人没啥区别的人,秦宜禄的价值观里其实还真没拿人家当外族人。 但是南蛮,他们其实比匈奴乌桓之流都还要生得多得多,而且那边的地形更恶心,几乎全都是热带雨林。所以他还真有点不自信自己能羁得住南蛮。 他可不是诸葛亮,没有那七擒孟获的本事。 命令既下,全军很快便依次行动了起来,山上虽险,但白马氐本就素来凶悍,尤其是秦宜禄完全放弃了指挥权之后,居然还真的从这俩人身上学了不少东西。 山地作战,尤其是这种爬山坡的作战,本质上还真就没什么阵型可言,即便是秦宜禄亲自率领最精锐的玄牝义从,也做不到排着阵型爬山,因此虽是阵型松散,总得来说却也无碍。 杨千万和阿贵两个氐王身先士卒,舍死以保效大将军的恩德之余,这仗打得却是一点也不呆板,每日里出动兵马都不多,也就是百人的规模,连躲带藏的,佝偻着上山,从高处看根本就看不真切,这些山民上山又宛如猴子一般的灵巧,往往都能很轻易的摸到敌寨的边。 等到守军发现山下之人,不管是射箭也好,用石头往下砸也好,其实哪有什么准头,十次里能有一次砸对地方就算是好的了,这些猴子一样灵活的氐人在山上简直是如履平地,对于零零星星射来的弓箭和砸下来的石块也基本都能够躲得开。 然后这些人摸上去之后,啥也不干,拎着一个火把往营寨那边一扔,然后掉头就跑,追都追不上。 一波是三四百人,白马氐此次随军出征足有两万多人,总共能分好几十波,除了两位氐王和他们的亲信为表忠心和激励士气,每天都要上山七八次之外,其余的兵卒每年至多只上山一次,甚至是两天才上山一次,以至于对于那些兵卒来说,这压力居然也并不是很大,而这好几十波分别出动,竟能让这山间攻势日夜不停。 实话实说,这样的打法,守军方便虽说是取得不了多少战果,但只要是严防死守,其实这些氐人能取得的成果也是有限,有时候一整天也未必能有半点战果,而他们这边损失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的,积少成多,一天总要死那么十七八个。 然而守军方面的精神压力却是极大,所谓旧守必失,那些氐人上山都是佝偻着腰,跟猴子似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摸上来,就算是十个火把里只有一个能烧得起来,但只要是烧起来了,这就是大麻烦。 山火啊,一旦不能及时扑灭,那是要有大麻烦的,现在又是天干物燥的季节,一旦火势蔓延,汉军这边大不了撤回去,等什么时候火灭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蜀军这头却是必然要全都葬身火海的。 可是你追出去吧,山上你还没人家灵活,人少了你未必打得过人家,人多了你还追不上人家,谁还敢追到山脚下去直面汉军军阵呢? 每当这边有箭塔或是寨子烧起来了,放火的人就会欢呼不已,高呼着“山羊,山羊,我的山羊。” 却原来是这些氐人约定,谁能放火成功,就能获得一只山羊幼崽作为财产,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山羊细绒,价等黄金的这个说法了,又怎么能不激动呢? 于是乎这样的方式虽然看上去慢,但实际上一天下来总能点起那么几场大火的,而这两侧山峦上的箭楼寨子虽然多,但也不过就是百十来个罢了,慢慢烧,总有烧完的时候,而且就连秦宜禄也看得出来,敌军的精神已经越来越支撑不住,他们烧这寨子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 以至于秦宜禄私下里都不由得发出感慨:“要不怎么说,是学到老活到老呢,都说我是天下名将,然而要论这山地作战,我比他们差得实在是太远了,我此前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攻山方式。” “大将军自谦了,这终究也不是真正的战阵之道,所仰仗的,也不过是氐人在山上辗转灵活而已。” “还是要学啊,我只会平原作战,其实,恐怕也算不得什么名将的,都是你们胡乱吹捧罢了,哎~,如今看来,那张鲁能献上阳平关让咱们顺利的取了汉中,这也未尝不是列祖列宗庇佑了,那些攻山而死的氐人,朝廷要出一份抚恤,莫要寒了人心。” “喏。” 当然,秦宜禄本人也没有闲着,他和关中军现在也都在每天琢磨着如何破关,甚至秦宜禄把他珍藏的硝石都给取出来了,尝试着能不能弄点火药炸他丫的,可惜,这玩意他是真弄不出来。 一硝二碳三硫磺,加点白糖大伊万,看过穿越小说的现代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事实上木炭和硫磺都不重要,甚至都可以找到其他的东西替代,唯有硝石啊,黑火药这玩意的威力几乎就取决于硝石的纯度,可问题这硝石也不是什么遍地都是的东西啊。 他是知道,关中地区确实是有天然的硝石矿的,但是这硝石矿到底在关中的哪里,长什么样,他就统统不知道了,只是吩咐各地县令去找,找到了便是头等大功,可这特么上哪找去? 再说就是真找到了,怎么用土办法把硝石大规模矿炼成硝,他也不懂,只知道古时有制硝千日,不够将军一炮的说法,想来这个成本应该也不会太高。 这么多年了,他堂堂大将军,特意收集之下,手里的硝石也不过百十来斤罢了,而且纯度特可怜,尝试着制了一下,那效果就跟大呲花差不多,想指着这玩意炸开白水关,那就搞笑了。 再有就是他也尝试过用制造一些投石机之类的,效果么……也是聊胜于无。 愁得他直掉头发。 “大将军,刘肇所部与甘宁所部相遇,双方互扎营寨,陷入僵持。” 秦宜禄闻言,眼神唰得就亮了起来:“相遇了?对上了?好啊,好啊,跟刘肇说,他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他辎重畅通,让他不要轻易接敌,咱们跟他们耗!” “大将军,那甘宁……他们走得可是水路啊,这……耗?这怎么可能耗得过?” “我当然知道他走的是水路而我走的是陆路,他们甘家,不是有钱么?老子就跟他比一比,到底谁特娘的有钱!” 第253章 比一比谁更有钱 秋风呼啸,吹动得船帆猎猎作响。锦衣乱发,头插长羽,腰胯铃铛,一身惹人瞩目的奇装异服,船首之上之人迎着江风咧嘴大笑,正是大名鼎鼎的锦帆贼,甘宁是也。 “大哥,这叟人好生厉害,营盘稳固得很,虽是看上去毫无章法,但却是人人拼命,各个凶悍,弟兄们倒也不是打不过,只是……损失恐怕就太惨重了。” “知道了,那就跟他们耗,老子水师在这,不信他们还敢往前走,他们的后勤补给走的是崎岖山路,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撑多少天?” 只是说着,甘宁自己的眼底却是深藏了一抹忧虑。 如此这般互相的对峙,刘肇因为没有水师拿这甘宁没有丝毫的办法,甘宁却也拿这刘肇无可奈何,叟人勇悍,这在历史上是刘焉的王牌,实际上真打起来甘宁是打不过的,只能凭水利在此干耗,却是也让他忍不住嘀咕:“这帮子穷疯了的恶鬼。” 托啊托啊,这一托,甘宁与这些叟人居然互相对峙了半月有余,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渐渐的,却是愈发的感到有些慌了,也越来越觉得沉不住气,最近一些时日主动进攻刘肇部的次数也愈发的在增多,却发现这汉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陆陆续续的,随着补给部队的不断留下,人数却是越来越多,而且那精锐的汉军居然也来此和这些叟人共同扎营了。 如此这般,渐渐的甘宁也就笑不出来了。 “特娘的,这汉军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想攻略益州,不去进攻犍为,蜀郡,赖在俺们巴郡这里干什么?” 可惜,这话注定是没人愿意回他的了。 老实说,汉军刚打进来的时候,这对甘家这种豪族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一来作为州牧的淳于嘉毫无自己班底,能力有限,面对如此情状直接就放权了,也正是因此,让甘家这种豪强之家可以名正言顺的撺掇政权,如今他们家也切实已经是这巴郡的几个话事人之一了。 二来,借此兵乱之机,他们这些豪强也可以大肆吞并人口,扩张势力,组建军队,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甘家便已经愣是从役使几千人的规模,将自己给吞成了役使数万人的庞然大物。 三来,便是因他这个锦帆贼的缘故了,他毕竟骁勇且有名望,以前的太平时节,他就敢攻州破城,找这上上下下的县令去收保护费,何况是现在呢?自然这郡中兵权的大半也就都落到了他的手上。 当然,这甘宁以前收保护费也就图一乐,他有不缺钱,反正至少这巴郡上下谁家也没他家有钱,他时常会去各县溜达,哪个县令不把他当祖宗一样伺候好让他觉得丢了面子,他就会找机会攻破县城,让朝廷免了这个县令的官,久而久之,这巴郡上下自然也就没人敢招惹这位大爷了。 然而豪强之家,再怎么扩张也都是有极限的,尤其是他们家还真不是那种诗书传家的世族,就是纯豪强而已,扩张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则上已经是顶了天了,再要吞并人口和田地,他们自身的管理能力就已经管不住了。 更何况,这巴郡,甚至仅只江州一代的巴东豪族,又岂止他们一家,历来都是严、甘、文、杨、杜同进同退,他们甘家也只是这五姓之一罢了。 打仗,就要花钱,他的后勤补给有水路之便,在钱粮消耗上比之汉军来说效率何止是数十倍,然而这粮食终究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这叟人打仗,吃的是汉庭的粮,吃的是国家的粮。 他甘宁打仗,吃的可是自己家的粮啊! 所以渐渐的这甘宁还真有点想明白了秦宜禄的心思。 这是要跟我比谁有钱啊! 厕所里面撑杆跳你过分了啊! 巴郡本来就不是什么产粮大郡,甚至不客气的说,这就是穷山恶水而已,地盘虽然极大,但大部分都是山,那些山地也大部分都为蛮夷所占据,甘家之所以有钱也不是靠着连田阡陌,而是靠家里有矿。 虽然家里的地确实也有不少就是了。 总而言之,这甘家虽是首富之家,但是和朝廷硬拼消耗,哪怕朝廷的花销是他的十倍甚至二十倍,拼了这半个多月,他甘宁这会儿也已经有点虚了,只能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跟严家等人家再去催粮。 然而久而久之,其他的豪强渐渐的肯定也会有一些微词么,毕竟你甘宁骁勇,已经做到了本郡都尉,这好处,几乎可全都让你们甘家一家给占据了,结果割肉的时候却让咱大家伙一块放血,这合适么? 再说今年打仗,大家伙几乎都在拼了命的收拢流民,兼并土地,逼迫那些自由身的百姓为租客,这些也都是要花粮食的。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因此这些家里虽然也都捏着鼻子认下,也确实在帮甘宁筹措钱粮,但怨言之下,这效率自然也是在越来越低。 想去巴西借粮吧,人家那头也有一支兵马,是河池氐王窦茂所统领的,也在那耗着呢,那巴西豪族还想跟他们这些巴东豪族借粮呢。 更不必说,巴郡这边的板楯蛮,巴氐,和各种乱七八糟的胡虏异族也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居然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大汉忠臣,隔三差五的就发动叛乱,攻打各家乌堡。 这些蛮族虽然成不了什么大气,但终究也是麻烦得很,而且根本无法组织人手进剿,人家往山里一钻,就是十万大军也拿人家没招。 整个巴郡,现在所有的豪强之家都已经开始焦躁了,甘宁这头在久攻不下之后也是愈发的急切,每日的后勤补给也是一日比一日节俭,他堂堂少爷,现在甚至都已经开始吃豆饭了,给家里写信的措辞也是愈发的严厉,明说了,后勤若是不能保障,他特么撂挑子不干了,就要放这汉军南下进入巴郡腹地。 他妈的都别活! 当然,也就是吓唬吓唬,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敢退回去,他比谁都清楚,益州要想守住只能依靠山川险要的地利,一旦让汉军真的杀进平原腹地,他们这些豪强兵能挡得住才是见了鬼了。 真要是如此,他也就只能是带着家小兄弟,顺帆而下,去荆州投奔刘表了。 而此时,负责巴郡事物的太守赵韪也急了,一封接一封的信件送往了犍为和蜀郡去催粮,这两个郡历来都是益州的中心,人口最是稠密,粮食按说也最为充足,所谓唇亡齿寒,一旦巴郡告危,那什么白水关剑门关就统统用不上了,所谓的益州地利就要大打一个折扣,这道理你们岂能不懂? 然后他就发现这帮子鸟人一个个的好像还真不懂。 粮食给了,但却不多。 而且人家还振振有词,说是汉军主力分明尽在白水关外,巴郡那边不过就是两只偏师,你难,我更难。 直把赵韪气得恨不能吐血三声,然后连忙命人将这些不多的钱粮扣下一半送去自己家,剩下的一半赶紧给甘宁等前线将士送去。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汉军的军营愈发的雄壮,而曾经得意洋洋的锦帆贼,此时却是已黯然神伤,骑虎难下,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到底益州之弊他甘宁也不是不懂,说白了,就是一盘散沙么,现在的问题是上面没有一个真正强力的政府能将大家拧成一股绳,大家都是各顾各的,是因为汉军来了,所以大家才联合起来。 这种情况下,哪怕有一个豪强存了私心,其余的豪强就会有样学样,因为不存私心就吃亏了啊,谁愿意平白的做那舍己为人的事呢? 一郡之内的各家各户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跨郡联合了,他其实清楚得很,那蜀郡和犍为郡的豪强家里各个都是米积如山,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家蜀郡的粮食,凭什么给你们巴郡人吃呢? 人心不齐啊,如若不然,他用水路跟汉军的山路耗粮,怎么特娘的可能耗不过? 然后甘宁这几天就开始琢磨,自己是去投奔刘表好呢?还是干脆去投奔朱儁、袁术好呢?听说徐州的陶谦也挺不错的。 “大哥,大哥,您快出来看啊,秦,秦宜禄来了。” 甘宁闻言拧着眉毛呵斥:“慌什么!秦宜禄不是早来了么?汉军又有援军来了?” “不是啊大哥,是秦宜禄,秦宜禄亲自来了!” “什么?” 甘宁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跑出去看,就见那岸上无数黑色的绸缎黑骑高高的随风而动,有的上书大将军秦,有的上书玄牝二字,一列列的骑兵居然从这山路之中徐徐而出,人如龙,马如虎,那些骑兵居然无一例外穿得都是盆领铁铠,还带了面甲,甚至那马匹的身上,似是也挂着藤甲。 没跑了,肯定是秦宜禄,秦宜禄亲自来了。 一时之间,甘宁的脸都白了。 秦宜禄来,这一仗其实就已经不用再打了,倒不是说不敢厮杀,毕竟他脚下有船而汉军没有,这仗的主动权其实还在他的手里,他秦宜禄来不来都是要继续耗着的。 但是耗?秦宜禄亲自来了,谁还敢饿着他?这代表着,汉军就算是把关中腹地都给榨干了,也一定要维持这边的后勤补给,他现在,真的是以一家之力,在面对一国啊! 莫说是一比十,就算是特娘的一比一百,他又怎么可能耗得过秦宜禄? 这还打个屁啊! 至于劫营,那就是笑话了,他连叟兵都打不过,就是再狂,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闻名天下的玄牝义从。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马上逃跑,以及如何带领全家老小顺江南下之时,却见汉军营中兵马两侧分开,一人从那军阵之中从容纵马而出,身穿精钢所制的明光铠甲,面颊一掀,露出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来。 而就是这么面甲一掀,汉军的大营之中,居然欢呼雷动,齐呼万岁,就连他们这边,受此威势所逼,竟一时也混乱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屯户出身,愣是从底层兵卒,在十年之内生生杀到大将军之位的当朝第一人,秦宜禄么? 好威风,好羡慕啊。 一时之间,这甘宁居然还有一种见到偶像的激动,又深深的感到一种作为敌人的恐惧,一时之间居然也呆住了。 却见秦宜禄高高的伸手一收,汉军那边的欢呼之声居然霎时之间停止,突兀的使这天地从极闹,变成极静。 然后秦宜禄朗声开口:“对面穿上的,是甘宁么?出来答话!” 甘宁见状一愣,却是也没什么犹豫的越众而出,居然心里还有几分激动,然后恭恭敬敬地给秦宜禄行了个全礼道: “小人便是甘宁甘兴霸,小人久仰大将军风采,今日得见大将军尊面,已是激动万分,此幸事矣,幸甚,幸甚。” 说着,居然还给秦宜禄叩了个头,秦宜禄见状不由得觉得好笑,索性又朗声道:“既然如此,何以从贼,阻我大军?” 甘宁却是对答如流道:“大将军意图攻略州府,我家中乃巴郡豪族,您来了,必然会清查田亩,人口,拆毁我家乌堡,杀我全家族人,此灭门之危,我安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秦宜禄闻言,却是觉得这甘宁真有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即突然招了招手道:“这么喊话嗓子受不了,你上岸来,我跟你聊聊,放心,必不会害你性命。” 甘宁闻言,一脸懵逼。 “怎么?大名鼎鼎的锦帆贼甘兴霸,不敢么?你说你久仰我的大名,其实,你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啊,听说你虽然行事不羁,却是个不避生死的好汉子,莫非是传闻有误么?本公亲自请你,你可敢上岸来么?” 甘宁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是不顾旁人阻拦,大声道:“有何不敢,大将军既然亲自相邀,我不去,岂不是不识抬举?大将军威名赫赫,难道还能为我一小人物,背弃信义之名么?吾来也。” 第254章 降甘宁 “真不愧是你啊,甘宁,甘兴霸,请。” 说着,秦宜禄微微一笑,索性就将甘宁引进了军帐之中,还邀请他坐下,给他沏了茶。 “这东西叫茶水。” “我知道,巴郡的气候和地形,还是比较适合种植此物的,我们家也有种植,很好喝,说来,我们家跟安利号也是有一定程度的合作呢。” “是么?这样看来,巴郡倒是远没有我想象中闭塞呢。” 甘宁闻言笑着端起茶杯来开始喝茶,秦宜禄不开门见山,他居然也不急,明明是身在敌营,被无数武士虎视眈眈的包围,赵云和典韦两个人更是按着武器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就会将其撕碎一般。 他却好像真的在自己朋友家做客一样,至少表面看来气度平和,也十分的坦然。 “兴霸,你是个人才啊,论军略虽然可能还差一些,但至少骁勇二字,当真可谓是天下少有,如此一身本事,眼里若只看得见自己家中那一亩三分土地,整日与鼠辈,不,是虫豸为伍,不觉得可惜么?” 甘宁闻言稍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大将军不会是想要招揽在下吧。” “为什么不呢?有了你的水师襄助,就可以将我大汉的兵马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巴郡腹地,甚至是直接兵临江州城下,我自信,取巴郡一如反掌,巴郡既下,白水关和剑门关的天险我就可以绕过去了,拿下整个益州,想来也会很容易,所以,我又怎么会不愿意跟你谈谈条件呢?” 甘宁则是做出一副很吃惊的神情道:“大将军言之有理,说实话,我确实也是一直非常崇拜您的,您的新政,我也是认可的,大汉王朝到了今日这般地步,我等豪强,确实是罪魁祸首,我家经商,所以了解的信息也更多一些,听闻关中地区早已不再将布帛作为交换媒介,反而是金银铜铸成的钱币大行其道,只要有钱,即使是在乡镇之中,仍然可以买到需要的东西,此善政也,如此一来,百姓就能脱离于依附,成为自由之人,不管干什么,只要能赚得来钱,就可以维持生活,而且确实也比以前更容易赚取到钱财。” 秦宜禄闻言挑了挑眉:“这话说得,倒是让我更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啊。” “然而政策虽于国有利,但却于我无利,我毕竟是豪强人家的孩子,说一千到一万,您要毁我全家,我难道还能帮助你将屠刀对准自己的家人不成?就算您因为我的缘故,对我甘家网开一面,然而如此一来,我和我的家族恐怕也必会被家乡父老所唾弃,恐怕……早晚会不得好死啊。” 秦宜禄闻言居然神奇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你们家和甘家,杜家之流毕竟是世代联姻,豪强与豪强之间也毕竟是千丝万缕,盘根错节,不过……谁说我打算对巴郡的豪强赶尽杀绝呢?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条件?” “大将军请说。” “豪强与豪强,是不同的,准确的说我并非是一定要将豪强斩尽杀绝,我要的只有三样,土地,乌堡,和人口。” “我从没想过什么天下大同,这世上一定会有人比常人更有钱,或是因为更努力,或是因为更聪明,亦或者仅仅是因为家中的人口更多也更团结,这些有钱人的孩子自然也会拥有更高的,先发财的人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压制那些没发财但想发财的人,所谓压迫,是任何时候都会有的东西。” “政治这东西,本质上也是力量的角逐而已,当一个家族在地区拥有了巨大的经济影响力,那就不可能指望他没有政治影响力,所谓的秉公执法,从来都是扯淡,豪强,是杀不绝的,他们只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的存在。” 这话,反倒是给甘宁给整懵了,因为这话实在是不管怎么听,都像是从他们豪强的角度去做的自我辩解啊。 这秦宜禄,不是天下豪强之敌么? 秦宜禄笑了笑道:“传言总有夸大,这很正常,实际上我从没有将哪个豪强斩尽杀绝过,我要的其实是改造,我希望将豪强这种东西改造得稍微好一点,仅此而已。” “改造?” “在关中,司隶,难道真的就没有豪强了么?我修建了运河,重新开辟了丝绸之路,将少府之下的工坊分给私人入股,又任由他们将其扩大,现如今一座大型的织布作坊,每日可以产布两千余匹,随着棉花的进一步普及和财富的积累,将来说不定这个布坊的规模还要扩大十倍不止,布厂雇工数千,将来甚至可能是数万人,你说,这算不算是豪强?” 甘宁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却是点头道:“算的,这若是还不算豪强,天下就没有豪强了,可是……” “然而织布的工人和布厂的主人虽有一定的人身依附,但却并不严重,因为布厂的主人手里也只有布,除了布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他需要将布卖掉,换成钱,发给工人,而工人们拿到钱,再去买什么东西布厂的主人是管不着的,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至于布厂的主人每日里是穿绫罗绸缎,还是吃山珍海味,什么车马啊,排场啊,甚至是少量的奴仆伺候啊,我也是不在乎的,因为他的工人虽然依附他,但他并不能掌握这些工人的生死,他们的关系只是最简单的钱而已,离开了布厂的主人,他们还可以去其他的老板手下打工,甚至有些工人其实家中也是有地的,还可以回去种地。” “我反对的,从来就不是豪强,而是乌堡经济啊,所谓乌堡经济,佃农也好,租客也好,本质上和奴隶是一样的,因为他们从生到死,都逃离不开主人的控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主人的,他们吃的粮食是主人的,他们娶的老婆是主人安排的,他们用的家具也是主人的,钱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是毫无用处的,因为他们用的一切外物都是在乌堡中生产的,给他钱,他都没地方花。” 说着,秦宜禄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自我感叹,说出来的东西让甘宁听都听不懂了:“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赚钱呢?我以前一直以为世族门阀的末日是科举,后来发现部队,世族门阀瓦解的基础应该是钱才对,当钱这个东西能够大量在社会上流通,人与人的关系能够简单的归结于一个钱字的时候,有些事也就简单多了。” “所以有些豪强之家,连田阡陌,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就只能依附他们,这就是吸血啊,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他们为了更多的土地就会想方设法的残害那些不被他们所控制的百姓,他们手里所能掌握的土地就会越来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沦为他们的附庸,他们与朝廷的议价能力也会越来越高,直到变成今天的样子。” 甘宁闻言却是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甘家,并不属于这种豪强么?只要能改造成您说的第一类的豪强,您非但不会赶尽杀绝,反而还会支持?” 秦宜禄笑着道:“正是如此,这不是针对你们一家,而是在针对整个天下的,巴郡这地方,穷山恶水,山地多,平原少,据我所知,你们这种豪强真正的主营业务应该是盐矿和铁矿,老实说我对你们这种豪强确实是并不排斥的。” “可是盐铁转卖……” “我本人并不是特别的赞同盐铁专卖,但是所有的盐矿和铁矿,我也要求朝廷必须进行占股,也就是经营,依然可以由你们继续经营,但我要入股,要管账,也要参与分红,同时对盐价和铁价也会有个控制,不可能让你们漫天要价。”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彻底废除你们和工人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我不承认奴隶制,还要拆除你们家的乌堡,清查你们家的田亩,但是矿山你们可以留下,有了我的入股,你们可以将盐铁卖到巴郡以外,卖到益州以外,我甚至可以让司隶的铁厂跟你们签署供应协议,不收你们的苛捐杂税。” “总之一句话,不拦着你们赚钱,也不拦着你们花钱,我只拦着你们役使贫民,这对你们未必就是坏事,你想想,若这天下处处都是乌堡,你们产出来的铁矿,能卖得出去么?” “这我……我……我需要琢磨琢磨。” 秦宜禄笑着道:“甘宁啊,我这可并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们若是配合,乌堡拆了你们留下盐铁两矿,你们若是不配合,甚至还想要负隅顽抗,到时候可真就是抄家灭族了,至于你们家的铁矿,司隶和关中地带的商贾,可都是惦记着呢,这东西,挖出来可就是钱啊。” 甘宁皱眉道:“你们还没打进去呢。” “你拦得住我?有你的水师襄助,我顺利一些,没你的水师襄助,我无非也就是浪费一些时间,多遭点罪,仅此而已了。” 甘宁闻言本能的就想逞强说两句狠话,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豆饭,一时间居然也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秦宜禄的这个说法。 “你若是不肯投降,无非也就是带着你的船队去投奔刘表,朱儁,袁术之流,那等鼠辈,你觉得我将他们放在眼里么?更何况人离乡贱,你这样的人离开了家乡,又能有什么作为,谁会重用你呢?恐怕免不得还要受到荆、扬两州本地派的打压,你承认不?” 甘宁闻言,愈发的脸色阴沉,但终究,也还是点了点头。 事实上甘宁在历史上过得其实也挺不如意的,本来是巴郡的地头蛇,年少时出仕的起步就是堂堂的蜀郡丞,也即是整个益州最核心的蜀郡的二把手,省会城市的市长了属于。 就因为受了刘表的忽悠造刘璋的反被打出去了,不得不投奔刘表,结果刘表还不待见他,后来到了东吴之后也一直遭受排挤,虽是战功赫赫,但却始终是个边缘人,而且实话实说,折腾一辈子,实际上的实权未必就有他二十多岁刚出道时那个蜀郡丞的那个官职更大。 他甘宁又不是傻子,这些东西他哪里会不知道,想不到呢?他留在益州,这是本地首富家的公子,所谓的锦帆贼,那是他的业余爱好,谁还真能拿他当水匪看待,但是离了益州,那可就真的是贼了。 “你们家是你们家,你个人是你个人,你知道,我是并北出身,朝廷现在的武将大多都是关西人,平原野战,我自信,说是天下无敌,恐怕也差不太多了。” “但是也正因如此,我手上实在是缺乏其他方面的人才,比如水战,等我把益州拿下来之后,下一步就应该是荆州和扬州了,长江天险不是开玩笑的,这就要求我必须要有一支水师。” “初步打算,是在汉水上游搞一支水师,然而思来想去,我手中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你若是愿意投我,这水师督造的位置自然便是你的,日后征战,只要是有用水师的地方,也必然是以你为先锋,害怕没有功劳,不能博取富贵么?将来封侯拜将,自是不在话下。” “言尽于此,兴霸,可愿降么?若是愿降,自有侯爵之位相待,若是不愿降,那你回去之后咱们接着耗,看咱俩到底谁先挺不住。” “来,喝了这杯茶,我送你回去,好好的考虑一下我的善意,老实说,出道这么多年,我这还是头一次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甘宁闻言,将茶水一饮而尽,叹息道:“大将军必是重信义之人,不考虑了,我降。” 说罢,又站起来给秦宜禄施了一个全礼,口称明公。 “如今,巴郡之主乃是本地豪强赵韪,巴西多山地,不好打,臣以为其实完全不用理他,您乘我船,直接拿下江州,赵韪若是还不肯投降,您都不用搭理他,直接去的广汉、德阳两县,必可让整个益州为之动荡。” “这就定了?不考虑考虑了?” “大丈夫行事,何须左右斟酌?还请明公信我。” 秦宜禄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善” 第255章 先破巴郡 江州城。 千帆驶过,玄牝义从和刘肇的叟兵开始有序的依次从船上下来抢滩登陆,以极快的速度整合军阵,然后又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一步步的推进到江州城下。 说是快,但实际上整个过程也差不多用了半个多时辰,半个多时辰里,这江州的守军居然也没能把握住这个大好的良机出城与他们决战,现在他们阵型已经完成,再想出战,自然就已经晚了。 即使如此,这江州城主将的表现倒是也还算是挺好的了,至少没有吓得当场投降,要知道他来的这一路,所路过的汉昌、宕渠、垫江三县都是主动投降了的。 “这江州的守将是谁?” 甘宁倒也痛快,道:“是别部司马,我的一位叔叔,严颜。” “哦~,原来是他,你跟他熟么?” “甘、严两家,同为巴东大族,世代联姻,自然称得上熟悉。” “能劝降不?” “可以试一试,但不敢说一定能行,我这位叔叔历来顽固,而且认死理。” “那就别劝了,将士们都憋不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还一点积分没赚着呢,还是打吧。” 甘宁:“…………” 甘宁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说些什么,毕竟到了江州这边,基本也就已经到了他们家的势力范围了,这边的百姓和兵卒也都可以说是他的家乡父老,严、甘两家的关系类似于谯县的夏侯氏和曹氏,都已经是名为两家实为一家的关系了,这仗能不打,他当然希望还是别打的好。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降将,想了想,却也还是心中叹息一声,算了。 这时候如果求情太过,会显得他们巴郡豪族过于抱团,终究是对他们不利的,只能是寄希望于严颜这个叔叔能以大局为重,识时务的早点投降吧。 秦宜禄想得其实倒也简单,这严颜如果能够投降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他如果不肯投降,那是一定不会跟他展开谈判的,不能给这益州大大小小的豪强一个错觉,否则若是到时候什么阿猫阿狗都负隅顽抗想跟自己谈谈那还得了? 反正都已经上了岸了,区区豪强族兵而已,怎么可能挡得住自己的大军。 爱投不投,若是抵抗的不甚激烈那倒还好,若当真是抵抗得激烈甚至还颇有军略的话,呵呵,破城之后说不得就要杀他们严家满门了。 当然,秦宜禄也不急,见这严颜并不敢出城与自己野战,索性在城外安营扎寨,然后让甘宁一趟一趟的往这边运兵。 汉昌水路湍急且河道狭窄,行不得大船,甘宁的锦帆贼也远称不上是什么正经水师,船只和运力有限,秦宜禄计划将张辽和麴义两部兵马都给投送过来,恐怕至少需要运半个多月,那他等半个月再说也就是了,而这半个月,就是他给严颜的机会,只要半个月内他严颜投降,秦宜禄就算他献城有功,若是不降,那他就只有攻城了。 甘宁也差不多知道秦宜禄的想法,因此在运送汉兵之时虽然也是尽心尽力,却是也私下安排了亲信不停的往江州城内传信儿。 秦宜禄则是安心在江州城下静候,每天跟将士们聊聊天唠唠嗑,也算是不亦乐乎。 “刘肇是吧,此次伐蜀,你和你麾下的叟人功劳也是不小,想要什么赏赐?” 这刘肇也算懂事,连忙道:“也不敢言什么功劳,大将军若有赏赐,这是俺们的福分,哪还有张口去要的道理,您愿意收俺们的山羊,俺们就已经是非常高兴了,嘿嘿。” “你啊,我打算跟朝廷说,正式册封你一个牂牁郡丞的职位,不过你这个名字吧……你本名叫啥?” “我本名叫,爱几个铺路打,¥&&。” “…………” “还请大将军赐名。” 叟人是牂牁土著,换言之这已经接近南中了,虽然有一定的汉话,但本身汉话的程度若是和氐、羌相比,还是比较低的,这刘肇作为叟人首领,愿意给自己起个汉人名字,学习汉家语言文字本是一件好事,异族起名皆冠以刘姓,这倒是很正常,就是当初给他起名这人吧,脑子实属是有炮。 特么的刘肇是汉和帝的名字! “既是让我赐名,就叫个琼字吧,琼者,美玉也。” “大将军若是不弃,臣……要不改姓为秦?” “哦,那倒也不无不可,那你叫……秦琼?卧槽。” “行……行么?” “这名字……没事儿,挺好。” “谢大将军赐名,大将军恩德,秦琼永世不忘,有生之年,愿为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吧,此次你立有大功劳,回牂牁之后,教化百姓,就要靠你了,也别光琢磨山羊,整个牂牁,甚至是整个南中,异族人比汉人多,甚至压根就没几个汉人,然而在对汉贸易方面,据我所知也都是由几个汉族豪强所垄断,说实在话,这个事情还是挺棘手的,我若是扶持你们去打击那几个汉族豪强,那这事儿,好说,他不好听,你懂我意思吧?” “臣下明白的。” “嗯,我会让尚书台尽快的派个太守去牂牁的,南中蛮夷,大多不受王化,隔三差五的还会组织起来玩北伐,然而与此同时南中地区的物产也是丰饶,铅、铝、银、锡、铜,都是存量丰富,还有大量的玉石,木料等,以前这些东西的贸易都垄断在那几家汉人豪强之手,你们这些蛮族虽名义上臣服于汉,却并没有从汉朝这边拿到什么好处,你去了牂牁之后,可以组织南中蛮族自行的与安利号进行商贸,我也欢迎南中的群蛮组成商队,出南中去成都,甚至是长安、洛阳来做生意,甚至是参与丝绸之路,给你一个任务,五年之内,我要朝廷所铸之银钱,在南中蛮族之中亦有流行,此事若成,我将整个南中设立一个大都督区,由你来做这都督府的长史,如何?” “谢大将军。” 然后秦宜禄就将这刘肇,不,是秦琼给打发走了,开始用自己纯正的汉军阵容对江州城进行围困。 另一边,随着甘宁投降,秦宜禄这头兵围江州的消息传来,巴郡的豪族纷纷惊恐万分自不必说,但其实反抗却也并不激烈,正如甘宁所判断的那样,名义上作为巴郡太守的赵韪压根就躲在阆中没出来,甚至都没派出兵马去断秦宜禄的后路,这就纯是自欺欺人了。 事实上整个巴郡的防御体系都已经崩溃,原本他们还真没想到甘宁居然会投降让汉军拥有了水师之力,巨大多数兵马都在阆中,结果这些兵马现在基本全是没用的了,汉军完全放弃了路上进攻,这些主力都饶开了,秦宜禄现在不经阆中也敢去打广汉,他守着阆中哪里还有半点意义? 说白了,现在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还真就不敢主动出兵去打秦宜禄,都想着看看再说,也都已经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了,毕竟投降,无非也就是拆毁乌堡,清查田亩,顽抗到底那是真的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除非是二傻子,否则还真就没什么人有信心能在平原野战之中打得赢秦宜禄的汉军。 同时大家还都在纷纷给甘宁和甘氏写信,询问秦宜禄的政策,以及秦宜禄给甘宁开出来的条件,很显然大家也都明白,秦宜禄既然接受了甘宁的投降,那一定是给甘家开出了相应条件的,总不可能是赶尽杀绝吧? 既然能给甘家开条件,那如果我们也投降的话,我们又能不能享受甘家的条件呢? 总之,整个巴郡现在都是暗潮涌动的,但是还真就没人敢出兵来打,所有人都在观望。 反倒是蜀、广汉、犍为三个郡的豪强士族都急了,白水关和剑门关等雄关险隘就都没有用了啊!山险虽然还有,但必然是要大打折扣的。 汉军现在是顺着汉昌的小水道一点一点的在运兵,脚跟还没有站稳,一旦这个脚跟站的稳了,十万汉军一股脑的从东边冲过来,怎么可能还挡得住?就算是挡得住,汉军完全可以以整个巴郡为后勤,慢慢的打,再加上汉中那边兵分两路,那拿下益州是早晚的事啊。 所以很快的,巴郡这边没人来打,倒是犍为和蜀郡的豪族很快的又组织起了一支足有三万多人的兵马向东而来,同时一个劲的给江州的严颜写信,让他坚持住千万不要投降,援军马上就到,到时候咱们内外夹击定能将汉军打个落花流水之类的。 “张兄,秦宜禄逆贼篡位,行事暴戾不仁,杀戮成行,一旦让其进入咱们益州腹地,必会大起杀孽,咱们蜀中万民必遭涂炭,你们蜀郡张氏,历来都是咱们益州世族的领头羊,这一次咱们统八家之力,尽数于你,为生民之计,还请将军千千万万,与他奋战到底啊!” 闻言,作为此次讨伐军诸将的张任一时间也是脸色不太好看,只是点头道:“吾,尽力而为便是。” “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秦贼若是入蜀,则蜀中百姓只怕是连条活路都没有了,还请张兄以玉石俱焚之心,誓与蜀汉共存亡!” 张任闻言,脸都黑了,却是终究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当真对这上苍起了个誓,表示他虽然没有把握击退汉军,但至少肯定自己有死无降,那任琦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请”淳于嘉册封张任为益州别驾,偏将军。 本来是打算封他为镇西将军的,奈何人家张任抵死不从,却是也只能作罢。 说白了,蜀郡张氏还真不是豪强,而是真正的士族,家里那是入士林传的,说白了和关东的那帮玩意反而是同一类人,士族之首,倒是没错,但其实归根到底也还是个外来户,在蜀郡属于那种名望特别特别大,也算是门生故吏满天下,但实际上并不真正掌握土地钱粮人口兵马的那种人。 但是这张家一直以来其影响力还真就不在益州,益州这破地方山高皇帝远的,历来都是豪强势大,说来,他们家反而跟关西派走得还挺近的。 而自从天下大乱,益州近乎半独立了之后,蜀郡张氏在益州的地位早已经是大不如前,贾龙,任歧等豪强之家日益做大,真正掌握了益州的实权,尤其是兵权。 守白水关的时候特意不带他玩,眼下人家兵入腹地了,你想起我来了?这不明摆着把他这个素有名望之人推出来当挡箭牌么? 当然,人家说的是大家派的都是族兵,换了别人为帅,不合适,比如贾家如果当统帅的话任家不服,任家为帅贾家不服之类的。 偏偏这事儿他还真有点躲不开,谁让他是士族呢?谁让他是玩古文今学的诗书传家,累世两千石呢?反秦,这年头在士族集团之中也是政治正确啊。 “汉军此次出动了关中三卫,司隶两卫,共五卫人马,总兵力就算不算辅兵,也有五万以上了,还有氐族和蛮族襄助,巴郡那边秦宜禄亲自坐镇,就算只取其中一半,也有三万人,你们给我也是三万人,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我何德何能,敢言必胜?反倒是西路军,有白水、剑门等雄关相阻,就算是兵力少一些,又有何惧?能不能,多给我一点兵马呢?” “张兄此言差矣,汉军主力,如今尽数在北,汉昌小路,补给和投送能力都不足,又能驻得了多少兵马?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家中,也实在是没有余兵啊。” 说完,就见那张任的脸色更黑了。 说白了,这贾龙任歧,以及这益州的其他豪强,恐怕也是存了打不过就投的心思的,谁也不敢真的把家底压上,免得到时候汉军入川,他们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否则,贾龙做了北路统帅,让任琦做东路也就是了,何必还要假手于他呢? “张兄放心,我已置信于南中孟、雍两大姓,让他们率领南蛮参战,支援张兄,既然汉军多用蛮夷,咱们又岂有不用的道理呢?” “啊,你们……你们……哎~,可恨我家中累世清明,竟要毁于一旦么?” “张兄此言差矣,打不退汉军,那才是真的毁于一旦呢。” 第256章 赵子龙请战! 江州城内。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好多的书信,有甘宁的,有家里的,有赵韪的,有其他朋友的,当然,还有贾龙任歧张任等人的,严颜则只是在桌案面前枯坐。 有人劝他死守,有人劝他快降,有人劝他坐拥坚城静观局势,有人劝他干脆弃城而逃,反正劝什么的都有,明明只是一区区别部司马,莫名其妙的怎么还成了这益州,乃至天下的舞台中央了呢? “司马,夜深了,看样子,这汉军应该也不会攻城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哎~” 严颜闻言无力地叹息了一声,这样的叹息现在对他来说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好几次,明明还并不老的自己在这几天的功夫都已经早生华发了。 “秦宜禄一是在等他的兵马陆续从水路运抵,二,恐怕也是存了围点打援的心思,哎~,偏偏这整个巴郡,上上下下是一点援军也没给我派啊!” 一时之间,严颜也都已经无语了,也愈发的觉得自己这些巴郡的同乡都实在是不太靠谱,如果不是从犍为那边传来的信,他恐怕还真是早就投降了。 论兵力,他就只有一千多,不到两千人而已,当然,临时也征调了不少的刑徒,郡卒,甚至是平民百姓,表面上他的兵力倒是也有一万多,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这些兵若是出城野战,八成都不够人家做个热身运动的。 严家和甘家一样,其主要势力都在鱼腹一代,说白了也是个挖矿的,江州这边势力范围还真的不大,这严颜却是也没给家里写信求援,并不打算调拨家中的人手兵马,凭这些人想守住江州城,恐怕也是天方夜谭了。 当然,江州毕竟是巴郡治所,城高墙厚,粮草军械充足,而秦宜禄等人坐小船而来,还要一直运兵,后勤保障极差,手里也没有任何的大型攻城器械,所以虽说是守不住,但按说如果想支撑的话,应该也是能支撑一段时日的。 “将士们士气如何了?” “司马,您这就是说笑了,这哪还有什么士气啊?外边的你个可是秦宜禄啊。” “…………” 想了想,严颜也觉得多想无益,索性也就回屋睡觉去了。 士气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如果秦宜禄刚来江州的第一天就摆出一副咄咄逼人,要攻城略地的姿态出来,说不定江州的军民百姓脑子一热可能还真就众志成城了。 然而他在城外一待就是十几天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城上的军民百姓自然就会琢磨:他咋不打呢? 没有人会自大到认为秦宜禄会怕了他们不敢攻城,这种焦虑的情绪会快速的传染,然后几何似的增长,再到后面焦虑自然就会衍生出反思。 ‘我特么为什么要在此守城啊?为什么要跟朝廷作战啊?这又不是外族,听说汉军的军纪一直也都挺好的。’ 重庆人么,本来也是随和。 再后来在这般焦虑的折磨之下许多人甚至都开始琢磨,‘这怎么还不打上来呢?赶紧打上来俺们赶紧投降,赶紧结束多好啊。’ 至于什么忠君爱国,这就是纯扯淡,秦宜禄本人代表的反而是正经的大汉朝廷,这益州的州牧是个傀儡,各个地区的太守则完全不讲三护法了,都是本地豪强临时充任,忠个鸟啊。 更绝的是,益州这地方,传统来说实际上是秦人故地,跟关中其实是同一个文化区的,至少相差并不多,两个地区的方言甚至也非常的像,至少互相之间完全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秦宜禄代表的是关西派么,好像……被统治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的情况严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现在本人也没什么决心了,想投,舍不得,也不甘心,想打,他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本事,而且还怕人说风凉话。 “哎~,等援军吧,张任的援军应该这一二天就要到了。” “张任的援军……是陆军,还是水师呢?” “应该是水师吧,水师快啊。” “那这不是来送船的么?” “…………” 一时,严颜竟然无言以对。 如此,又等了两天,张任终于率领援军赶到,这严颜居然也一丁点想要冲出城去两面夹击的想法都没有,甚至张任本人也将船都安在了江西,也不敢主动进攻去打秦宜禄,以至于局面居然陷入到了短暂的僵持和对峙之中。 三方加一块六七万的大军,缺心眼似的各自安营扎寨,消耗米粮,居然干看着不动手。 张任则是一边安营扎寨,一边不忘时刻鼓舞士气地道:“他们关西人用兵历来擅使骑兵,秦宜禄本人是骑兵名将,张辽、麴义,也无不都是擅使骑兵,然而江州之地,却是三水汇聚,丘陵密布,彼辈自汉昌乘小船走水路而来,骑卒料来不过数百,骑兵之利无从施展,只能是与咱们以水师、步卒对垒,彼辈孤军深入而已,何有惧之?只需僵持月余,彼辈必溃也。”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默默抹眼泪,甚至把遗书都已经写好了,准备慷慨激昂的去死,毕竟他们家是入了士林传的,在中原和朝中都有大量的门生故吏,眼下这局面想活着回去怕是要够呛了,但若是能死得好看一点,说不定对家族存续和发展还能挺有益处。 汉军的军寨之中,自然是另一幅的模样,虽是一直隐忍不发,但压力却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的,半点也没有他们自己的,一个个的全都是摩拳擦掌,信心十足的模样。 所谓士气,所谓强兵,其实都是打出来的,是用胜利喂出来的,秦宜禄所领的兵马大多都是来自司隶,也都是两年前随他击败袁绍的嫡系,打心眼里,也没人拿这益州本地的守军当一回事儿,蜀道之所以难,也就是难在这天险二字之上而已。 结果今年以来秦宜禄领兵先取汉中后下江州,所谓的蜀中天险早已不足为凭,虽然在益州这些兵卒的眼中战事可能才刚刚开始,但在汉军众将士的眼里,其实战事自甘宁投降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说汉军没有骑兵就不会打仗,或是战斗要大打折扣之类的说辞,所有人都是不屑一顾的,秦宜禄既不下令,无不是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不往心里搁。 至于秦宜禄为啥还不动手,大家都不知道,却是也都懒得去琢磨,反正跟着秦宜禄作战,怎么打都是赢的,大将军让咱什么时候打咱什么时候打也就是了。 “明公,张任的援军既已抵达,何以不趁他们立足不稳,与之相战呢?咱们……后勤补给上毕竟困难重重,时日长了,只怕是靡费甚巨,得不偿失啊。” 秦宜禄见问这问题的居然是张辽,闻言却是不禁苦笑道:“士气高是好事儿,但这毕竟是战争,战略上藐视对手是没毛病的,战术上,人家毕竟也是三万多人,咱们又是孤军深入,还失了骑兵之利,我知道军中将士大多都没拿对手当一回事儿,但是该重视总得重视一点吧?怎么就立足未稳了呢?对面毕竟有水师,两军之间毕竟还隔着河呢,脑子一热就打上去么?” 张辽闻言也是一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好像也是,可怎么聚觉得……怎么就觉得已经赢了呢?” 秦宜禄闻言忍不住捂脸,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实在的这一仗真的挺奇怪的,单以单纯的兵力啊之类的东西来分析的话,其实他们才是真正劣势的一方啊,怎么这军营中从上到下一个个都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当然,他也相信自己这一战是肯定能赢的,但总要想一想到底怎么打吧,不考虑战损的么?这是几万人的战争,不死几百个人的打群架。 “哎~,没有骑兵啊,说来,咱们关西人用兵,确实是大多有些偏科的,习惯了每战之前都先以骑兵扰敌,现在冷不丁的没有骑兵用了,还真是有点不得劲呢。” “对方船多,咱们船少,只有甘宁一部,主动夸江去打他们这也太der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张任出兵过来打我,他们既是来救援的,我看这江州城,也可以准备攻打了,兴霸,我知这些天你一直尝试劝降严颜,这样,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写最后一封信,明天若是不降,那就不用降了,以乱臣贼子而处,破城之日,还要牵累他的家小。” “喏,谢……谢明公恩典。” 却见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云突然插嘴道:“明公,咱们……也不是没有骑兵吧,我麾下还有三百玄牝义从是带了马来的。” 秦宜禄闻言愈发无语:“三百,又有何用?” “明公,吾观这敌营之中,并没有鹿角拒马,正是因为那张任也知道咱们少骑兵,因此并未特意做防范,此岂不正是破贼良机么?三百骑兵虽少,但毕竟都是最精锐的玄牝义从,未必就不能建功,臣愿做此战先锋,于今夜,使甘将军用船只载我等过江,必一战,扰乱敌营,烧毁他们的营寨,船只。” 说着,却是居然单膝跪地请战了。 然后包括秦宜禄在内,所有人看向赵云的眼神就都不对了。 这小将,怎么敢的啊! 不是说三百骑兵夜袭敌营的这个事儿有多大胆,多么的异想天开,而是他要使的,那可是玄牝义从啊! 天下人谁不知道,玄牝义从是秦宜禄最信赖的私人力量,那是他秦宜禄本人的部曲啊!那都是当军官去培养的,往往尚书台这边若是出了个什么缺的话,以前石以下的官职,秦宜禄都是从玄牝义从中点名去后补的,本质上谁都能看得明白,玄牝之于秦宜禄,就相当于是羽林之于汉武帝了。 这世上除了秦宜禄,玄牝义从是完全不受任何人节制的! 人家的职责是保护秦宜禄啊!人家是大将军亲兵啊! 你赵云算是个什么东西呢?一介降将,幸得大将军的赏识才留在身边,本质上就是一牙将,也就是秦宜禄的贴身保镖罢了,居然还想领着玄牝义从独立作战? 一时间,帐内所有的目光都冲着他刷刷刷刷刷。 秦宜禄也是很诧异地盯着他。 然后赵云的额头和后颈也慢慢的开始见汗了,甚至隐隐的也已经有了一点后悔。 说白了,这赵云当然也是有私心的,因为他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生逢乱世,身为武人自然也是想建功立业的,但自从他投了朝廷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被秦宜禄所看重,做了一员牙将,连他都不知道这大将军到底看上自己哪了。 不是所做个牙将不好,军中多少人做梦都想要这样的机会呢,但是做了牙将,其实反而少了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天天跟着秦宜禄,哪有机会杀敌建功啊? 再说保镖这个活儿对于武将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差事,这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儿。 再说过蒙拔擢,是必有副作用的,这赵云的境遇类似于典韦,然而典韦说到底终究一来是原本就有名气,二来他跟着孙坚打了一仗也确实是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再加上他长得确实也像个保镖,因此倒是也没多少人去非议他。 而赵云却是拔擢得实在有点突然,要说功劳吧,确实也有,但冀州那边的功劳终究还是算在了关羽头上的,至少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赵云有什么过人之处。 看起来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他长得……比较帅? 然后那流言蜚语就朝很邪门的地方去了,当然,倒是也没人敢说秦宜禄好男风之类的,只是大家都觉得,秦宜禄之所以让赵云当他的牙将,就是图他形象好,领出去开心。 于是乎这赵云也是闹心得很,又没法解释,跟着秦宜禄,基本也没什么仗打,眼下,可算是让他逮着机会了,脑子一热,就跑出来请战了。 空气,似乎都感觉变得凝重了。 却见秦宜禄用很奇怪的眼神瞅了他半天,心里也是有点摸不准,只是同时心里又暗暗的想着,这毕竟是赵云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玄牝义从也是兵,既然是兵,总没有怯敌畏战的道理,该用也还是要用的,你……既然请战,那就去吧,去之前留下一张军令状,若是损兵折将,你就不用回来了。” 赵云闻言大喜:“末将,谢大将军!” 第257章 夜战,破敌 夜色昏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江面之上反射了些许光亮,勉强照得清前路。 今天的天象有点阴,赵云也说不好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心里倒是激动和紧张都有,他们毕竟只有不到三百骑兵,而敌军,却有近万。 “子龙兄,那边的水寨,就是敌军船只所在了,这附近有敌军巡逻,咱们还是得绕一下,不过这些船,若是能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都给他们烧了。” 赵云微微皱眉,然后又朝着甘宁抱拳一礼道:“兴霸兄,可愿帮在下一个小忙,声东击西呢?” 甘宁闻言脸色也是不太好,他差不多已经猜得到这赵云打的是什么主意了,道:“子龙兄可是想让我先送你们上岸,然后由我的水师来做饵,攻打,甚至是放火去烧敌军的船只,吸引寨中守军出寨,你再去行那黄雀在后之事?可是如此一来,我可就太危险了。” 赵云闻言,诚恳而又谦逊地道:“此战要想大胜,非要倚仗兴霸不可,待此战之后云必叙兴霸为首功,拜托了。” 甘宁见状,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但还是很臭很难看的模样,却是也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这赵云的请求。 毕竟人家说好听了是摆脱,不给面子的话可能就直接下命令了。 牙将不是什么大官,但却毕竟是秦宜禄的身边人,宰相门前七品官么,再说那秦宜禄将自己的玄牝义从都交给他统领了,自是也看得出来对此人的看重。 而甘宁,说到底只是一个新降之将,他是万万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得罪赵云的和他带领的那些玄牝骑的。 如此,计议既定,甘宁很快就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将赵云等人放下,赵云等人借着月色朦胧,七拐八拐地也成功的绕到了距离敌军营寨不足一里的所在悄悄埋伏。 甘宁则咬了咬牙,然后带领着自己的船只狠狠地撞了过去,开始四处放火,他本人更是身先士卒,在敌营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举着火把亲自跳到了敌船上抢夺船只。 不过水师这块,蜀军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很快的,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张任军全军的注意,水师各处防卫纷纷组织起了反击,因为是夜袭,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汉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倒是也只是以防守为主。 这张任,倒也真算不上是什么庸将,对于汉军袭营也真的是有所防备,本人睡觉的时候更是连甲胄都没脱,很快就率领亲兵出了营中,带领兵卒朝水师那边去支援,同时还命令营中多点火把,各自守备。 只是辕门一开,突兀的远处就是一声大喝,马蹄铁吧嗒吧嗒凿击地面的声音变缓缓远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是喊杀之声大起,不等接战,就让张任的兵卒好一阵的混乱。 “骑兵?!怎么可能?汉军自汉昌走水路而来,为什么会有骑兵?” 根本也没给他组织阵型的机会,电光火石之间,赵云已率领着兵马亲自作为先锋狠狠地扎进了他的人群。 他们这头压根就没想过会遭遇骑兵,那真是一丁点的防备都没有,夜里骤然遇袭也没有去整理自己的阵型,几乎是顷刻之间,像个巨大面团一样就被赵云给捅得穿了,而后全军丝毫没有停留,直接从辕门处一窝蜂似的拥入了蜀军的营寨。 张任倒是没死在这一轮中,只是眼见包括自己亲兵在内的兵卒几乎全都是一触即溃,看着身边早已经七零八落的兵卒和留下的一地死尸,一时之间只觉得从头到脚全是冰凉且麻木的,居然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杀敌!” 口号一喊,本就慌乱的蜀军这下愈发的慌张了起来,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玄牝义从的口号,而玄牝义从,那是秦宜禄的私兵啊! “秦宜禄来啦~” “大将军亲自来袭营来啦~” 黑夜里本来就难以视物,而玄牝义从又素来尚黑,每个人都是黑马黑甲,离着远了,是只闻马蹄之声,不见马上之人,等看到人的时候基本上命也就没了。 偏偏又因为马蹄铁的缘故那马蹄践踏的哒哒之声格外的清脆和响亮,便宛如死神的步伐一般,蜀军没有一个完整的阵型,又目不及远,想射箭都不知往哪里去射,根本就挡不住骑兵的冲锋。 如果是凉州或者关中的老卒字这种情况下或还可能成群,倚仗营中地势勉强相守,但益州兵马本就多是新兵,就算是老卒,也几乎都是第一次面对骑兵,完全没有以步对骑的经验,既不了解骑兵的弱点也没有事先为了克骑而做的准备。 这又如何能挡呢? 黑灯瞎火的,本来就慌,夜袭么,本就极其的考验兵卒的单兵素养,普通的兵卒只听到到处都有喊杀之声,清脆的马蹄生则是四面八方,一时间谁也不知道汉军到底来了多少人,更想不到汉军只有区区三百,秦宜禄和玄牝义从这两个名号又实在是太响,几乎是片刻之间,整个蜀军大营居然便已混乱了起来,居然已开始自相践踏,每个人都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 赵云本人倒是冷静的很,三百对三万,他所仰仗的也就是出其不意而已,万一被蜀军反应过来,再结成阵型将他们团团围困的话,他们这三百人必然要全军覆没。 嗯……虽然看起来这蜀军实在也不像是还组织得起来的样子也就是了。 “放火!速速放火!” 火攻乃夜袭神技,三万多人凭赵云这三百人是杀不完的,只有靠风火之力,让敌营失去控制,让敌营自相践踏,让敌营自相残杀! 下了令去,赵云回首去看,身边跟随着他的兵马居然已经只剩下了十几骑,这当然不是说剩下的二百多骑全都死了,而是夜袭之中走散了罢了。 至于他们是故意走散的还是无意走散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毕竟,赵云只是一个新丁,还是个冀州人,秦宜禄虽给了他临时的指挥权,恐怕大多数的义从也不会拿他真当盘菜。 再者夜袭么,分散用小股部队虚张声势效果确实可能也会更好一些,这些玄牝义从各个都是人马俱甲,又素来桀骜,个人的军事素养又高,所谓艺高人胆大么,本就都是当军官被培养的,各个都有自己的想法,属实是主观能动性过于旺盛了。 对此,赵云自然就只能是苦笑了,满朝文武,真要说能节制得了玄牝义从的,可能除了秦宜禄之外也就张杨和成廉两人而已吧,眼下也只有祈祷,那些离散了的玄牝义从真的有本领,而这蜀军确实无能了吧,否则这些玄牝义从若是损失得太惨,此战就算是胜了,恐怕他也不敢言功,甚至还要遭那些凉州派的嫉恨了呢。 正想着,忽见蜀军各处居然不约而同的都有火光徐徐而起,显然,那些离散的玄牝义从跟他倒是也都想到了一块去了。 大喜之下,赵云自然也不甘人后,奋力的挑飞营中火把四处烧营,眼见敌方一小将正在指挥周遭兵卒朝他靠拢,丝毫没有犹豫的,赵云便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手中长朔乱舞,顷刻间便杀了足足七八个人,将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小撮蜀军杀散,而后狠狠一朔又扎在了那小将的身上。 只是此时他那马力已经尽了,这一朔没能借得上马力,一朔下去凭手感也知道应该是没能破了对方甲胄,正欲抽出来再捅一下,却见那小将捂着还在呲呲冒血的肚子撒腿就跑,让赵云不禁微微一愣。 随后,就好像是有了什么灵感一样的,赵云大喝道:“尽量伤人,不要杀人,刺他们的肩膀,大腿!驱赶伤兵去冲散他们自己的阵!” 喊完,赵云见四处火光熊熊,知道其余那些走散了的玄牝义从都在放火,他自己反而是不急着放了,而是四处在营中游荡起来,学着刚才的样子带领身后的十余骑胡乱冲杀,伤敌却不杀,甚至杀到兴起,有时候连马朔都给重新挂在了马上,索性用马鞭去抽人:“跑快一点,你没吃饭么!给我往中军的方向去跑,跑慢了我杀了你!” 然后他杀啊杀啊的,突兀的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赵司马,别再往前了吧。” 赵云闻言回头,却是突兀的发现身后的兵卒居然便只剩了五人而已了,而他们眼前,光是溃卒就组已经有上百人,甚至他的位置也越来越接近这蜀军的中军。 冲……猛了。 心中正自犹豫,却见另一人不屑地道:“凭子龙和吾等五人之武勇,便算是只有六人,又有何惧?、区区蜀贼,又能耐吾等如何?” 说话间,又有一列人马逆着人潮意图朝他们冲过来,赵云顺手摘弓取箭以连射之法将人统统杀了,而后道:“既然都已经冲至中军,哪有半途而废之理,弟兄们,信我一回,我带你们杀进去,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将你们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信我!” “杀就是了,墨迹什么,莫要走了张任!” 然后他们一行仅仅五个人,居然真的头也不回的催赶着溃卒伤兵冲进了蜀军的中军大帐,看起来倒是好像边境的牧民在牧羊一样。 而直到他们杀了进去,这才发现这蜀军所谓的中军大营早已经是空空如也,那张任居然早在第一波支援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也正是他们突袭之后打的第一波兵马,一时间六个人全都懊悔得直拍大腿。 这岂不是和阵斩大将的功劳擦肩而过了么? 索性,赵云干脆在中军大帐之中四处放火,然后抽出宝剑随手砍下了一名溃卒的首级,高高的举起来大声的喊道:“贼首张任已死,张任已死!!” 然后又四处杀敌去了。 很快的,营寨之中四面八方都纷纷的嚷嚷了起来,喊着张任已死,有零散的汉军玄牝义从,也有茫然无措,像无头苍蝇一样的蜀军。 营寨的门口,张任则是望着自家营寨已经根本无法抑制的火光和嘈杂的乱兵久久无语。 他十分的确定敌军就几百个人,这是秦宜禄把自己的亲兵给派出来了,整个汉军,也就是这些玄牝义从还有马了。 然而这仗打成这样,他除了他自己的亲兵之外也确实是已经找不着其他的兵马了,就算是找着了,他又不是什么真的绝世名将,也没有本事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整理军阵。 现在营中处处都喊着张任已死,虽然他其实还活着,但实际上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大事去矣,营中现已大乱,玄牝义从实在是……实在是不可力敌,为今之计,还是……还是……速走吧。” 张任的脸色难看的就跟死了全家一样,虽然他早先也觉得此战够呛能赢得了,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三万大军啊,在这江州城下扎营仅仅三天的功夫,不,应该说连江州城的边儿都没摸到,居然就一战而丧,而对手却居然仅仅只有数百人! 自己这岂不是要青史留名了么? 蜀郡张氏的脸怕不是都要让自己给丢尽了。 正自犹豫之中,却见三三两两,越来越多的溃兵居然已从营中冲了出来,然后一哄而散,居然有大半直奔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张任在愣了一下之后回头瞅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这些溃兵居然是要抢夺船只,要从水路逃跑,甚至为了抢船,这些溃兵在给自己人捅刀子的时候一个个是一丁点都不含糊。 “快,快上船,所有人都上船,跑!” 不跑肯定是不行了,不跑,怕不是他们没被玄牝义从杀死,反而要折在这些溃兵手上了。 一行人就这般稀里糊涂的枪了两艘小船,连夜起帆,夺路而逃,直到逆流飘出挺远了,张任还站在船头上呆呆地望着自家营寨的火光冲天,良久,哇得一声就哭了。 “这仗,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当真是天命,不在我等么?” 正说着,却见远处突然一艘大船点着火把冲了过来,为首一骚包之人扛着一把大刀,兴奋地喊着:“弟兄们,那人说话装腔作势的必是一个读书人,应该是敌军的官,来啊,给我把他绑了。” “…………” 第258章 南蛮入侵? 早在张任的郡营中火光冲天而起的时候,严颜就选择了开城投降 真香将军也好,断头将军也罢,其实本质上这严颜终究是出身于巴郡严氏,所思考的也都是家族的利益,所谓的忠诚,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罢了,再说他又能忠于谁呢?淳于琼那个傀儡么? 事实上巴郡这个地方在原本历史上就不受刘焉刘璋的管制,本地豪强势力很大,先出了个甘宁后出了个赵韪,都是名义上做着刘璋的官,实际上收着刘表的钱,行的是割据,造反之事,甚至赵韪还曾兵围成都,只差一点就把刘璋给宰了,若非是刘表恰好后院起火,长沙的桓阶造反分了他的精力,恐怕最终入川一统荆蜀的就是刘表了,而赵韪死后整个巴郡甚至大规模的投降了张鲁。 所以说啊,四川和重庆,自古以来关系就不好,压根不是一家。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严颜投降他之后,虽然有点臭不要脸,但秦宜禄心里还真是有了点后悔情绪。 ‘早知道这川军这么不经打,就不应该给这严颜投降的机会,直接把江州给打下来好了。’ 这特么巴郡的豪强势力,确实是大啊,以至于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对待那些豪族,甚至是压根不知道这地方他打下来之后要怎样治理。 这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汉的经济情况就是如此,北方地区的豪强虽然也多,但到底还是留了一部分的自耕农,大豪强也纷纷都琢磨诗书礼仪努力往世族的方向去奔,往儒林的那个方向去琢磨,最终也大多沦为了世族门阀的附庸。 但是南方南方地区却是大不相同,可以说整个长江以南,正儿八经能称得上世族的家族都不多,豪强之家却是极多,超级超级多那种。 比如李典他们家那种规模在兖州地区,乃至整个北方地区那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豪强了,但这样的家族规模放到长江以南,根本就排不上号。 而这却是又涉及到一个核心的问题:因为东汉朝廷对长江以南的统治本来就是极其稀松的,长江以南真正发展起来也不过是近一百年左右的事情,三代人而已。 一是因为气候原因,汉时天气比后世更热,导致降雨更多,不同于现代好多人认为的,天气越热土地越肥,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三熟,老百姓不事耕作,其实事实却是恰恰相反的。因为降雨太多,所以水灾频繁,土壤在雨水的冲刷下肥力也会不断流失,导致土壤多为含铁量高的红土,即便是现代社会,东南亚、南美、非洲的农业也都不怎么发达,甚至许多国家都做不到粮食自给,所谓的种植业大多种的也都是经济作物或者水果,老百姓都是用香蕉当主食的。 那玩意顿顿吃,吃得智商都低了。 西汉时候,广大长江以南地区的情况都还是跟南美洲差不太多,所谓耕种,就是把种子扔地里,然后等着下雨,收了就吃,收不了,就去找果子吃,反正地广人稀,气候炎热,倒是也饿不死人,用司马迁的话来说就是无饥馑之家,也无富贵之家。 这种独特的生产的方式自然也就导致基层政府在南方地区存在感比较薄弱,因为大家确实是也用不着政府来管什么,大家自然也就懒得去遵什么王化,生活习惯上自然也就比较蛮夷,老百姓对官府没有认同感,官府也因鞭长莫及,管理能力极其的稀松。 整个南方地区在西汉时,就只有蜀地,也就是成都平原因属于秦人文化圈的原因得到了一定的开发,这还不包括巴郡,以前秦人都是管巴郡叫巴蛮的。 直到了东汉以后,随着气候的变化,长江以南的降水才终于少了一些,这才有了少部分的土地拥有了种植水稻的条件,那些最早尝试着开荒种地,亦或者是从北方迁移过来的人,渐渐的抱团到了一块,也修建了小型的水利设施,渐渐的这边也发展起来了一点,而这些抱团耕作的人,渐渐的自然就成了这南方地区的豪强,大豪。 这些豪强根本就没有土地兼并的需求,因为整个长江以南到处都是土地,把那些无主的土地变成耕地,这特么非但不是造孽,反而可以说是功德无量啊。 人家的土地是自己开垦的,水利设施是自己修的,老百姓都是自发的聚集到一块的,整个过程中几乎就没有官府什么事儿,家里的人绝大多数也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什么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个时候上边派下来一个官,就想管理人家。 凭什么呢? 至于除了这些豪强之外的土地,那都是不事耕种的蛮荒之地,地广人稀,百姓乱窜,习俗跟蛮夷差不多,连基本的编户齐民都很难做到,倒是没有豪强阻碍,可官府也照样是管不着啊。 所以天下十三州里北方地区占了九个,且荆州治所南阳,扬州治所九江,益州治所汉中,都在北方,核心区域顶多蔓延到长江沿线往南一点点,正儿八经的南方人朝廷基本都不管,几乎就是当地豪强自治。 巴郡,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况,这种豪强又被称之为宗贼。 事实上南方地区大开发还真就是三国时代开始的事儿,一来北方地区的老百姓为躲避战乱大规模的移民,二来南方的这些诸侯,尤其是刘备和孙权为了对抗北方政权确实也是励精图治,深度挖潜。 总而言之,巴郡,乃至于整个南方地区的基本情况就是,豪强遍地都是,基层治理全无,百姓不服王化,处处都是蛮夷。 这些豪强其实本来就干了一部分基层政府的事儿,若是对他们有所倚重,必然会让他们进一步的去窃取政治权力,进而尾大不掉,比如原本历史中东吴的江东四姓,所谓的东吴,说他是孙与陆家共天下只怕也不是说不过去吧? 况且秦宜禄要纠光武之弊,彻底在他这一辈压死门阀发展生存的土壤,既然对北方的豪强重拳出击,自然也不允许南方的豪强放纵做大。 其实真要说让他由着性子来,巴不得干脆将那些不听话的豪强统统杀死,听话的豪强统统迁去北方,然后将他们开垦出来的土地收归国有,再行分配,甚至是组织本地百姓进行民屯,亦或是大规模的教化蛮夷,让那些蛮夷来耕种这些土地,那些蛮夷本质上也都是汉人么,如此有个几十年的功夫,慢慢的朝廷应该就能对南方地区像北方一样控制住了,甚至百年之后这里可能还会变成鱼米之乡。 但是如此一来,势必要对这南方豪族严苛一些,阻力自然也会更大一些,前期治理困难一些,甚至很有可能会出一些乱子,历史上孙策将陆家人口杀灭一半以上,砍了几千颗人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作为本地豪族代表的严颜已经投降了,而他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进入巴郡更是多亏了甘宁这个带路党,客观来说,这甘宁说是他入蜀第一功都不为过,以至于当初劝降甘宁的时候,开的价码好像也是有点高了。 谁能想到这蜀军这么不经打啊! 所以他现在吧,确实是有点后悔了。 这时候若是他卸磨杀驴……好像也不太合适了,况且万一因此而导致巴郡大乱,伐蜀之事恐怕又会横生枝节。 以至于严颜拜见之后他居然一直面色凝重地盯着严颜在看了半天居然也不说话,直看得这严颜心里头直发毛,也愈发的忐忑不安。 好一会儿才道:“你先起来吧,你能够弃暗投明,好歹也算是减少了咱的兵马损失,也算是有功,江州城内的钱粮、军械的储备情况如何?” 严颜这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大块,忐忑地道:“郡中府库皆以封存,且早有明细账册,等待大将军查收。” “嗯,那就先将账册拿来给我看看吧。” “喏。” 说罢,严颜便直接将账册奉上,秦宜禄也是直接看了起来,却是也不出声了,诺大的一个郡寺,只余暇账册翻动的声音。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却又有人报,说是甘宁回来了,就见甘宁压着一个陌生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明公,我抓到了一条大鱼。” “大鱼?有多大?” 甘宁闻言踹了那人一脚,将其踹倒在地,那人这才叹了一口气,起身道:“罪臣张任,见过大将军。” 秦宜禄闻言不自觉地就挑了挑眉,好家伙,直接把敌军的主帅都给抓起来了? “子龙呢?” “赵将军还在收拢兵马,管理降卒,命我先行回来,向您报喜,明公的玄牝义从果真是天下精锐,虽无具体统计,但伤亡肯定是极小,敌军全军三万人,已尽数溃散,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全都被俘,保守估计俘虏也在一两万人之间,子龙将军兵少,还特意要我再运几船人去帮忙管理俘虏。” “额……也就是说,这就打赢了?三百,对三万?” “是,我军已经大胜了。” 秦宜禄闻言又是一阵无语。 好……弱啊。 当然,仔细想想,倒是也说得出道理,玄牝义从毕竟精锐,是人马俱甲的,那甲胄也全都来自于洛阳武库,是大汉四百年底蕴,再加上又是夜袭,蜀兵又缺乏面对骑兵的经验,将领能力应该也差了一些,因此如此种种原因之下,一战而胜倒是也并非不可能。 就是感觉有些无语,毕竟他搞了这么大的阵势,都不惜御驾亲征了,耗费了无数的钱粮,结果,他的这两万大军却好像是来旅游的一样了。 其他人跟秦宜禄的感觉也都差多,就跟日了狗似的,毕竟这是正式搞积分军功制的第一战,大家兴高采烈的出门都是来赚钱来的。 结果入蜀之前的仗,主要是蛮人和氐人在打,入蜀第一功,是降将甘宁,好不容易面对敌军主力,三百破三万,可立功的却偏偏是玄牝义从。 玄牝义从是秦宜禄的私兵,是不需要战功和积分的啊!他们跟其他的兵种走的根本是两个方向。 一会儿之后,秦宜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既是子龙破营,为何这张任却被你给抓了?你们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甘宁闻言露出了很憨厚的笑容道:“嘿嘿,咱运气好。” 然后将今晚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与秦宜禄说了。 秦宜禄闻言却是愈发的哭笑不得,也不由得感慨,这甘宁的运气是真的好,随便抓了个人居然就是贼首,居然又立下了大功劳。 当然,就算不说运气,这次甘宁的功劳也是不小,毕竟他是一身作饵,去率先用水师攻击了敌军大营,调动了敌军兵马使敌军主动打开了辕门,所以才给了赵云机会,其中凶险,倒是也并不比那赵云小上多少,这功劳赚的,也算是实至名归。 如此一来,更不能卸磨杀驴了。 甘宁这功劳越立越大,他本人又必然成为巴郡豪强的标杆,处理起来自然也就会越来越麻烦。 当然眼下这个时候肯定不是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即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很好,你们做的不错,兴霸你又立功劳,此战之后录前后功,积分怕是够你进列侯了。” “多谢明公。” “文远,你带你本部兵马随兴霸去帮子龙忙去吧。” 张辽闻言微微点头,面色上却是也看不出来有多好看,却也抱拳应了个喏。 秦宜禄又转向了张任,看着这个因为三国演义而被后人颇为熟知,传说中弄死凤雏的狠人笑道:“蜀郡张氏?事已至此,又有何话要说呢?” 张任闻言叹息道:“大将军兵马强盛,天下无敌,罪将技不如人,徒惹人笑,又哪还有什么好说的了呢?今既被俘,不过是只求一速死而已。” 秦宜禄闻言哈哈大笑,正想着再去跟他说一些什么,却见那张任似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道:“对了,罪臣出发之前,贾龙与任琦已派人去南中与当地大姓进行了联络,请他们出兵襄助,这个时候……或许用不了几天,他们也应该到了吧。” 秦宜禄的笑容戛然而止。 却又忍不住深思了起来。 第259章 两难自解 “南蛮入侵?哎~,这就是造孽啊。” 其实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严格来说所谓的南蛮其实也都是大汉的领土,都还是益州的地盘上,颇有些类似于凉州的羌人,只不过是战斗力与羌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罢了。 南蛮都是很穷的,也很落后,更是完全不服王化,但也正因为他们够穷,反而导致了他们的命不值钱,稍微出一点钱,他们并不介意帮你打仗,事实上秦宜禄此前用的叟人其实勉强也能算是南蛮了。 这帮人自己组织起来不容易,但若是由汉人豪强进行组织,却反倒是能做得成,比如大名鼎鼎的孟获,这货其实就是南中地区的汉人豪强,家里是南中八姓之一。 这帮玩意的战斗力虽然不行,但是做糖不甜做醋酸,正面战场上秦宜禄自然不怕他们,但人家肯定也不会在正面战场上跟你打啊,甚至人家压根就不去攻打城市,专往乡村里去扎,三十一伙,三百一群,秦宜禄的兵马根本就应付不来,总不可能学着那些南蛮的样子把自己的部队也给拆零碎了吧? 这帮玩意都是有恃无恐的,从来只有他们往北打的份,北边的汉人军团却是很难往南去打的,如果说巴郡地区的蛮人地利优势是五十的话,那些南蛮的地利优势很可能就是二百甚至三百,地理上基本就是云南,缅甸那一带,那都是一片一片的原始丛林啊,还特么都是高原。 再加上天气炎热等问题,他若是带着关中、司隶兵马去打仗的话,估摸着没等交手,可能就要先病死一半。 即便是历史上的诸葛亮,征南中其实也一样使的是攻心为上的法子,其诉求其实也不过是让他们不要造反罢了,根本谈不上有效统治。 事实上所谓的南蛮造反,更多的也还是汉人内部矛盾爆发的结果,毕竟南蛮都听南中大姓的,这些南中大姓掌握了对外交流渠道,他们要从大姓手中购买衣服,粮食,手工艺品,这些蛮人的山货也必须从南中大姓的手中卖出去才有价值,能好好过日子,他们也不乐意翻山越岭的出去抢劫。 而南蛮大姓所谓的销售渠道,其实就还是那些益州豪强么,东汉三国又不是市场经济,连钱币的使用率都低得可怜,所以简单来说,南蛮是大姓的狗,大姓是益州豪强的狗,所谓的南蛮入侵,很多时候都不过是益州本地豪强与益州本地统治者的矛盾。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活着的时候南蛮老老实实,刘备一死,南中突然就叛乱的原因。 然而眼珠微转,秦宜禄却是突然瞥向了一旁候着的严颜。 “严司马,南蛮若是当真入侵,你以为咱们巴郡应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严颜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问自己,却是在沉吟了一下之后,战战兢兢,非常忐忑地道:“南蛮若是当真入侵,必都是一些散兵游勇,大将军若是与之作战,犹如用大锤去打苍蝇,恐怕是得不偿失。” 秦宜禄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应该……由各县乡百姓,自……自卫……么?” “就是说,要将军权下放到各个豪强,让他们将私兵组织起来,分发武器,以应南中蛮贼喽?这么说,这巴郡豪强的乌堡,老子还拆不得了么?” “啊这……大将军您明鉴,巴郡这边,隔三差五的总要闹一次蛮夷之祸,有时是北边的巴蛮,巴氐,有时候又是南中的南蛮,官府又对这些蛮人无可奈何,为了保护乡邻,这才不得不修建乌堡,组织私兵以做防卫,万没有反抗朝廷天兵之心,这……当然,大将军您威加海内,天下群蛮无不拜服,若是能使蛮人规划,自然,也就拆了。”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看看,这是在将我的军啊,意思是我解决了南蛮的问题使其臣服,则拆毁乌堡裁撤私军之事才能算是有理有据,若是不能,这拆除乌堡反倒是显得朝廷刻薄寡恩,甚至是残害百姓了呢。” 严颜则是赶紧跪在地上被吓得冷汗淋漓,大气都不敢喘,连忙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万死万死之类的。 秦宜禄却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南中蛮夷之辈,大多不也都受当地的那些个汉人所制约么?就说那南中八姓,尤其是姓廖的,姓孟的两家,不就是因为掌握了与益州这边做生意的渠道,做了个二道贩子,来控制那些蛮人的么?” “蛮夷之中,有些山货还是很值钱的,蛮夷之辈,虽是不服王化,但实则我看,却是也颇有可爱之处,就说那叟人首领秦琼,孤看,此人就眉清目秀,是个忠良,此次入蜀,也曾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啊大……大将军,难道要重蛮夷,而轻汉家儿郎么?这……只怕是好说,不好听啊。” 秦宜禄连连摆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虽出身于并北,与匈奴人杂居长大,但自问也还不算胡化,我的意思是,这些蛮夷既然本可以忠心耿耿,都是那南中大姓在作祟,深山之中又确实是有特产,比如硫磺等物,运到内地也是价值连城,何不干脆绕开这些南中大姓,直接由咱们巴郡,去羁縻南中蛮夷呢?” 说着,秦宜禄一时高兴,还命人给自己泡了茶,让严颜在自己对面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让他与自己同饮。 “巴郡这边的地势我也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穷山恶水,山多,水险,水害灾害频发,平原少,你们巴郡这边的豪强历来也有经商的传统,秦代时巴人善商之名便已天下皆知,听说你们与荆州那边的宗贼豪强,也是相交莫逆,常年往来是吧?平日里那些南中大姓,若说不是和你们在做生意,你觉得我能信?” 严颜一时愈发的忐忑不已,却是也只能点头道:“巴郡这边的地势,历来都是七山二水一分田的,而且多发大水,能种植稻米的土地只有十之一二,再加上此地蛮夷甚多,多有作乱,若是不通商贾,实在是难有活路,罪臣,还有兴霸家中,家中虽是豪强,但若是光靠种田,只怕也是养不活家人的,幸赖有些盐铁之矿,家中奴仆也都擅冶铁之道,这才勉力生存。” 秦宜禄撇嘴道:“甘宁那骚货用锦缎来栓船帆,还说什么勉力生存,这不扯犊子么。” 严颜:“…………” “哦,别误会,没有怪罪的意思,经商好啊,实不相瞒,我最是喜欢商人了,甘宁的这种钞票点烟的行为,我也是赞成的,你们有钱了就得花么,花得越骚,对经济的拉动也就越大,若是都像内地郡国的那些豪强一样,把钱都存着,都挖个坑埋起来,那才是万恶之罪。” “总之,我是支持你们这些豪强转行去干工商业的,巴郡的这个条件吧,要说这个工字,也就是采矿,冶铁了,但是商呢?你看,这南蛮,都是你们用生意在养着,对吧?那些南中大姓做了个二道贩子,从你们手上做生意赚钱,却还让那些南蛮入侵来欺负你们,他们坏不坏?太坏了是不是?” 严颜一脸懵逼,只有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任由这些可恶的二道贩子这般嚣张呢,由你们直接跟那些南蛮做生意,岂不是更好?” “实不相瞒,此前一些时日,我已经封了秦琼,也就是以前的那个刘肇为牂牁郡都尉,给他下的任务,就是尽量让那些南中蛮夷跟咱们做生意,以此来驯化他们,实际上就是想跳过那些南中大姓的中间商,中间商赚差价啊。” “然而那些个蛮夷,要是真指望他们去做生意,尤其是直接来关中跟朝廷做生意,难,太难了,训话么,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由你们巴郡豪强,来帮助这些南中蛮夷来做生意呢?” “正好,我之前虽让那秦琼回了牂牁做都尉,但是牂牁太守之职,却是始终苦苦找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我看啊,不如就让赵韪去吧,严司马也不妨同去,仍任个别部司马之职吧?” “啊这……赵韪他……他……好像还没投降呢吧。”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谦义,你亲自写一封信去阆中让他直接带兵去牂牁当太守去,他若是不肯,你就带你本部兵马去杀他全家。” “喏。” “当然,若是让你们深入南中,你们必然也会遭那些南中大姓的敌视,所以我想一想啊,乌堡,你们还是要拆的,总想着被动防御,这能有什么出息呢?久守必失么,但是私兵你们可以保留,把私兵带到南中去吧,去披荆斩棘,去开拓市场,去殖民,去训化,去探寻南中的矿产和可以合作的伙伴,这,才是属于男人的浪漫啊,你们放心,朝廷,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严颜:“…………” 心里有一百句脏话,但是却不敢骂出口。 这不就是发配么? 秦宜禄的策略非常的简单,且粗暴,因为巴郡这边的豪强太凶了,势力又大,以甘宁为首还立下了功勋,他接下来还要攻略广汉犍为等真正的益州腹地,实在是不能逼迫太过,但是让他们留在本地继续把持基层权柄,他又心有不甘。 而南中方面,南中八姓也是豪强,势力谈不上大,但是南中的情况实在特殊,秦宜禄也不打算亲自带着大兵去原始森林陪他们玩,以至于拿他们竟然没有办法,这些家伙居然还打算役使南蛮给自己添麻烦。 苍蝇不咬人,但是也真膈应人啊。 所以他的策略就是干脆把他们撵到南中去。 私兵都让你们带着,我够意思了吧? 说白了就是让巴郡的豪强去跟南中的大姓去打,去争夺南蛮商品的经销权,南中那边是地头蛇树大根深,但毕竟底蕴上是不如巴郡的,而巴郡豪强虽然是外来户,但背后有自己的朝廷支持,而且如秦琼之流,自然也会站在他们的这一边。 这仗啊,有得打。 尤其是南中那地方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反而适合以百人队为单位,还真是更适合豪强之兵的用武,至于说这些巴郡豪强深入南中之后会不会生病,会不会被南蛮和南中大姓残忍的杀死。 做生意么,哪有做生意没有风险的,不让你们赔钱,还不能赔点命么?抢夺了南中大姓的市场,这利润可是实打实的。 再说巴郡地势本就与南中相似,南中那边不管是地形还是气候,不过就是巴郡的加强版么,这帮人南下,总比关中人南下水土不服的概率低一些,而只要能克服这最重要的水土不服,其实南中那边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如此一来,巴郡豪强去了南中,南中南蛮受到官制,这些巴郡豪强在南中发了财,命脉根基却又被自己捏着,则巴郡和南中两地,尽可以平了。 这岂不是两难自解了么? 严颜自然也懂了秦宜禄的意思,好好的豪强不让当了,非逼着他们去南中烟瘴之地去与蛮夷为伍,还要跟南中大姓玩命,明明做地分赃的事儿,却非逼着他们反目。 这是大缺大德啊! 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打又打不过,秦宜禄杀起豪强来又是从不手软,造反都已经试过了,还能如何呢? 去南中打拼,虽然生死难料,却也能多赚点钱花,不去南中打拼,秦宜禄屠刀一举,那就是十死无生了。 只得是苦着脸道:“大将军……此策甚妙,吾等巴郡豪强得此天恩,感激……感激不尽,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秦宜禄哈哈大笑,连连拍着这严颜的肩膀,这会儿再看他,居然也觉得这老东西眉清目秀了起来,越看越是好看。 “尔等放心去便是,等回头甘宁回来,我让他亲自主持巴人南下之工作,什么时候把活干完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去汉中当水师提督,你们,都是我大汉的忠臣啊。” 第260章 益州,不也是关西么? 白水关外。 巴郡江州之战的战况很快便传遍全军,盖勋则是拿着好不容易递送过来的详细战报发了下去挨个传阅,依次给庞德马腾等人看了,然后久久不语,包括杨千万和阿贵等氐王在内,所有人的脸色一时之间竟都有一点不太好看。 好一会儿,还是庞德忍不住嘟囔道:“三万蜀军,竟被赵云那小子一战而覆,这仗是怎么打的,怎么这么弱?” “弱么?” 盖勋冷着脸问:“蜀军若是太弱,吾等在这白水关前久攻不下,岂不说明吾等更弱?咱们关西的兵马,以后在朝中还好意思吹嘘自己骁勇善战么?关西人若是不能战,你还要咱们关西人干什么?” 庞德闻言低着头不说话了。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纯气话,朝廷中关西派的地位坚如磐石,秦宜禄本人就是关西出身,他们这些人中除了马腾之外几乎全是秦宜禄的元从,也可以说是秦宜禄的真正根基命脉。 况且白水关受阻终究是受限于天险,之所以打不下来还是珍惜将士性命,确实也非是战之罪。 就是愈发的显得他们是关系户罢了。 马腾则叹息道:“朝中如何说话,我倒是都没想得这么远,只是弟兄们追随吾等辛苦征战,翻山越岭的,寸功未立,回去之后所有人都只混个参与的积分,只能换个匹布料,将士们,如何向在家苦望征人归来的妻子交代?我等,又要如何向将士们去交代?” 姜炯也感叹道:“积分啊……有积分,将士们才能发财,没有积分,这当兵屯田赚得还没有工坊的工人多,如今这关中的物价可是越来越高了,咱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可将士们,要吃饭要穿衣要娶媳妇养家,自从这战功积分制改革之后,都指着这次伐蜀过个富裕年呢,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怕不是咱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要被骂脊梁骨的。” 就连杨千万也嘟囔道:“此次伐蜀,俺们白马氐可是从头跟随到尾,结果现在看来,这立下大功劳的反倒是成了那些连汉话都说不利索的叟人。” 盖勋见状道:“很好,看来,这倒是军心可用了呢,倒是也还有机会,明公欲从巴郡入蜀,必要大征船只,且那水道狭窄,蜀军终究也还是有险可守,巴郡就算是传檄而定,也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明公自巴郡入川,咱们总不能干看着,所谓两线进军,咱们总得进去,才有牵制,我意,不计伤亡,也要拿下白水关,诸位以为如何?” “我觉得可以。” 却见仅只作为陪同的杨修站起身道:“巴郡的情况咱们既然知道,蜀军自然也会知道,白水关上的守将必然要士气大跌,况且白水关背靠大河,一应补给都来自于葭萌、阆中、涪县等地经水路运输,这个时候,蜀中各县必定已是人心惶惶,如何还能保障得了后勤供应?那阆中的赵韪此时说不定已经投降了呢?” 众人纷纷点头,杨修这话,说得确实是有道理。 更重要的还是坚定了众将士的立场,毕竟伐蜀之战,最难的就是这个入蜀,而眼下这个局势,实际上秦宜禄那头入蜀已经入了一大半了,他们这仗其实到底还打不打,其实都已经决定不了大局了,白水关是蜀中门户不假,但人家秦宜禄已经翻窗户进屋了啊。 秦宜禄甚至压根就没什么命令给他们这边去下达,以至于大家现在其实都不知道这白水关到底还该不该打,和应该怎么打了。 说白了,大家还是想打,但好像已经没有必要打了,打得话好像纯是为了积分,和一些其他非战争的原因,而杨修的话算是推波助澜的同时也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他虽然年轻却有两个特殊身份。 秦宜禄的开山大弟子,是真正的亲信贴身之人,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代表秦宜禄。 但他又更是弘农杨氏的当代嫡长子,毫无疑问将是未来关西名士的领头羊,古文经学之魁首,关西派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 盖勋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吧,阿贵,杨千万。” “末将在。” “两侧山峦上的箭塔,如今还剩下多少?” “只剩下了十之一二,蜀军如今士气低落,外面箭楼,根本无心坚守,这几日来,凡是毁了的箭楼蜀军也都已不建,不休了。” “士气崩颓,正是破敌良机,两位氐王,本帅意欲孤注一掷,请两位带领白马氐的弟兄们今日全力以赴,一举将剩下的箭楼清理干净,如何?” “喏。” “我知这般强攻,伤亡必会更大一些,事成之后,我会与敦煌盖氏进行协商,助尔等种植茶叶,桑树,自汉阳修一条到武都郡的运河,一直勾连到金城郡,助力尔等忠心大汉之外族,也能踏上丝绸之路,拜托了。” 两人闻言大受震撼,虽然现如今盖勋已经名义上与敦煌盖氏进行了割裂,但那毕竟是他的家,他说的话对于敦煌盖氏来说自然也是好使的。 而随着丝绸之路如今的重新勾连,以及秦宜禄、盖勋等人已权倾朝野,敦煌盖氏如今却已经是当今这天下一等一,甚至是第一商业豪族了,在安利号中的影响力无人能与之相比的那种。 “多谢大帅。” “令明,你我关系素来最是亲近,你与大将军,玄牝谷,亦乃家人也,今日,你亲自做个先锋,全力攻城如何?” 庞德也不废话,只是站起来微一拱手道:“好。” 然后便径直起身,整军去了,帐中诸人远远的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喊道:“蜀兵孱弱,赵云那小辈三百破敌三万,我等只因一小关就这在此受阻,此乃耻辱!吾奇耻大辱是也!传我将领,攻城,不破白水,誓不生还!” 众人闻之无不动容,一时间也是心惊不已。 这货是认真的? 原来,这一直以来不显山不漏水的庞德才是心气儿最高的那个啊。 前后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汉军便已经再次对白水关发起了总攻,白马氐一改往日零零散散的攻势,乌泱泱数千人突然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直让山上还剩下的守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连忙用弓弩和石块还击,却见那些氐人突然间好像变得不怕死了一样,躲都不躲了。 这些氐人大多数也没有甲胄,有也只是皮甲,那箭矢插在身上大多时候都能造成有效的杀伤,然而那如雨一般的箭矢却是不能阻拦得住,匪首杨千万本人因为冲在了最前面,同样也不小心挨了一箭,却是想也不想的就把箭杆给撅了继续向前,宛如疯魔。 这山峦上的箭楼本就只剩下了十之一二,自然这箭雨的数量,防卫的力量都已远不如前,白马氐突然之间变得悍不畏死猛然强攻,一时间山上守军形势岌岌可危,几乎是一开始就守不住了。 白水关的贾龙见状也是大惊,连忙派遣人马相救,却见庞德率领关中人马骤然杀至,尽显关中精锐之强悍,宛如摧枯拉朽一般,使那些原本要上山支援的守军一触即溃,盯着关隘上的箭雨厮杀,竟是阵型丝毫不乱。 出关者死! 虽是没人这么说,但却是已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一个蜀军的心中。 “关中汉军……这……何其精悍啊,不可敌,当真不可敌。” 贾龙的心里也是无比闹心,眼见着庞德已经亲自率领人马又来攻城了,虽所用尽是一些用竹梯改的小攻城梯,郑经的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一概全无,但却是声势浩大,士气昂扬,连忙振奋了精神去奋力抵挡,直战到了天色傍晚,汉军渐渐退去,关内众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了劫后余生之感。 “将军,关内箭矢……不多了。” “什么?还,还剩多少?” “只剩下七剁了,若是汉军维持今日这般强度的话,恐怕至多……至多还能坚持三天。家里边,已经许久都没有来船了,听说张将军大败之后,许多人……”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喏。” 手下告退,贾龙则是默然无语,良久之后又长长一叹。 “白水关怕是守不住了啊,要退去剑门么?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一时间竟感觉浑身无力,又累又困的,只想倒头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管了,却又哪里睡得着呢? 穷途末路啊。 “报~,报,汉军来使。” “呵呵,是来劝降的?轰出去吧。” “是来劝降的,不过来人说……他叫杨修,出自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的杨修?是那个,秦宜禄的弟子?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杨修身穿一袭儒袍,缓步而至,朝着贾龙拱手而礼,看起来明明身在敌营,却好似闲庭信步。 贾龙不禁感慨道:“尊使,身份如此尊贵,居然亲自涉险来孤身入我大营,当真是好胆魄,好气魄啊。” 杨修淡定地道:“关西儿郎,岂因生死而避之?就算是我师贵为大将军一样要披坚持锐,又何况我乎?再者我相信贾将军您一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又怎么会做蠢事呢?今日你伤我一人,明日贾家几千口,怕是都要给我陪葬了。” “哈,你若是当真攻得下我这白水关,又怎么会亲自来劝降于我呢?” “贾将军,白水关虽然雄壮,只是如今到底还守不守得住,你心中想必早已经自有分寸,我倒也不愿再费唇舌与你争辩,只是就算你当真守得住,那又能如何?白水关如今还重要么?关中兵马执意仍要攻城,是为了战功,也为了颜面,可是恕我直言,你守关……是为了什么呢?莫非你不知,我师已攻陷江州,并且尽灭张任援军么?” 贾龙闻言脸色愈发的难看许多,憋了好半天,却是也终究狠狠一骂道:“都怪那甘宁小贼,不忠不义,居然行了那临阵倒戈之事,如若不然,我益州自有天险,尔等何能破也?” 杨修淡淡一笑,道:“天下在德,不在险也,大将军扶保汉室,乃真正大德之人,是以天下归心,又岂止在区区一个甘宁呢?难道,就只有他们巴郡的豪强愿意衷心追随么?贾兄,犍为贾氏数千口的族人性命,可全都在你一人肩上,兄,可定要好生斟酌才是啊。” 贾龙苦笑道:“你们已经有了甘宁襄助了,难道还需要我么?” 杨修闻言却是自顾地在贾龙的身前坐下,道“对于朝廷和大将军而言,你投还是不投,确实是已经不重要了,但对于咱们关西人来说,很重要。” “咱们?” “怎么,益州本乃秦国故地,难道不是关西一脉么?” 贾龙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益州当然属于关西,正如杨修所言,益州是秦人文化圈,方言口音,生活习俗,基本跟关中是差不多少的,前些年天下还没有大乱的时候,益州的士人也是关西派的一份子的。 “贾兄长,咱们这边终究是路途更短一些,甘宁能做的事,你就不能做么?兄长若是领我们先那甘宁一步取了成都,这功劳,真的就在那甘宁之下么?” “杨公子,我听说大将军对吾等豪强之流深恶痛绝,如今我又反叛,就算是投降,这……这又如何能保得住家族呢?” “贾兄,对我们误会似乎是深了一些啊,若是我师当真要对这天下豪强斩尽杀绝,甘宁又怎么可能投降呢?他们家比你们家还有钱呢吧?拆除乌堡,清查田亩,怎么就变成了杀尔等全家了呢?我弘农杨氏原本家中也有乌堡隐田,现在隐田也都已经请了,乌堡也都已经拆了,你看我,这不活得也挺好的么?” 贾龙闻言苦笑:“我等如何能跟你们杨氏相提并论,令祖是号称关西孔子的,我们家……” 却见杨修神秘一笑,拍着贾龙的肩膀道:“贾兄弟,糊涂啊,如今那关东家族,学得尽是古文经学,咱们关西人,却是学今文经学的,大将军宏图大志,自当一扫古文歪风,这士林中空出来的位置,都是要留给今文经学的,贾兄,难道家中没学过今文么?” 贾龙又是一愣,隐隐的,似是渐渐有所明悟。 “杨家的欧阳尚书,我是学过的,我,我也是杨家,门生啊!” “既是杨家门生,诗书传世之家,何以自甘堕落,以豪强二字自居,又背叛朝廷呢?” “背叛朝廷……的是淳于琼啊!他是颍川人啊!他是古文世家啊!对,那些学古文的,他们才是乱臣贼子啊,咱们,咱们学今文经学的人,从小到大念的都是忠君爱国,怎能干这烂事?我是被胁迫的啊!” “善,那就请贾兄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吧?” 第261章 入主益州 历朝历代,尤其是汉朝,其实政治正确的态度一直都是抑制豪强,但优待世家的,至少西汉的时候打压豪强都还是绝对的政治正确的,但却从没听说过打压世家的。 只不过是到了东哈以后所谓的世家渐渐的也都堕落成了豪强,逐渐朝着门阀的方向进化了,以至于慢慢的连打压豪强也不怎么提了而已。 秦宜禄事实上也没想把世家赶尽杀绝,毕竟即便是现代社会,也照样是学阀横行,贾浅浅之流连脸都不要了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何况是古代?凭什么拦着人家诗书传家呢? 只要那些所谓的儒林世家,或者累世两千石的名门都能乖乖的配合清丈土地,释放奴隶,登记隐藏人口,他是欢迎大家一块做学问的,他连荀悦那些人都能容,还扩大了颍川书院的规模呢。 只不过是这些累世两千石的家族以前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好了,导致秦宜禄尽管已经自认为宽容了,大家依然不满,依然要喊口号,干他这个乱臣贼子依旧是政治正确罢了,他热脸贴得是人家的冷屁股。 但是不管怎么说,世家的待遇终究还是比纯粹的豪强要更好的,而杨修的提议其实就是将这些益州本地的豪强变成世家么,尤其是要将这贾家当成榜样去立,这样,贾家虽然失去了隐田和租客,但却好歹留下了学问。 至于说谁有学问,谁是儒生,谁家应该进士林传,那特么还不是他们家说了算么?秦宜禄肯定是要搞今文经学的,这方面他们家本来就是权威,何况是现在他们关西派在朝中地位还水涨船高了。 经学这东西哪有一个正经的评分标准,这东西和文学一样,你是自己人,就是写一首通篇满满的屎尿屁,大家也可以说你这诗文写的大俗大雅,返璞归真,千古名篇,你要不是自己人,你写个滕王阁赋出来照样说你狗屁不通。 反正这一刀这些益州豪强是早晚要挨的,聪明人你得懂的取舍,至少沾上世族这个名,全家几千口子人肯定至少是不会丧命了,说不定还能过得挺好。 而杨修,到底还是有自己的私心的,秦宜禄大搞颍川书院,虽然推行的也是今文经学,但也还是希望这东西能够结合,他将来是要统一全国的,也不能真的就都使关中人吧?那不成了李唐王朝了么?李唐之所以会有武则天临朝称制,之所以会有安史之乱和更后面的祸患衰落,就是只用关中人的坑啊。 但是这份苦心杨修肯定是不服的啊,因为颍川书院也在传授今文经学的缘故,关西儒门肯定是能在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内都能狠狠压制颍川儒门的,但要想彻底将其压死,那力量就不够了,所以将目光看向同属于秦人文化的益州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益州的儒学发展缓慢,就把此地的豪门发展成世家,毕竟这又不是什么蛮荒之地,本地的土豪又不是不识字。 正所谓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当天,贾龙宣布投降,然后连个信使都没派,作为这益州最大的实力派,居然直接就做了带路党,连夜带领着汉军直奔剑门关,剑门关那上面的守军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被汉军给攻破了。 而随着剑门关被攻破,益州地区自然也就没有了天险,成都平原已经近在眼前,要知道盖勋这边走的乃是大路,与秦宜禄扣扣索索走的小路,水路完全不同,这是有骑兵的啊。 当即,盖勋带领着贾龙以全部骑兵为先锋,沿途放弃一切城池,直奔成都,庞德则带领剩余步兵,在后边也是一路攻城略地。 前前后后仅短短三天,任歧将淳于嘉绑了出城请降,庞德则在后面率领着步兵一个又一个的去爆破那些没有第一时间投降的其他地区。 这速度着实是太快了,以至于秦宜禄这头几乎是刚刚征调完船只准备从广汉打进去,却发现益州已经易主,成自己的了。 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特么的这群关中兵居然跟我抢功?” 张辽麴义,以及甘宁等人的神色自然是不太好看,秦宜禄本人则当然无所谓,反正,蜀破了就行了呗,到底是谁破的也并不重要,将领之间适度的竞争也是好事儿,真要像宋初那样完全拧成一股绳恐怕自己才是真的要担心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进入川吧,我还是挺想去成都看看的,各位,随我在成都的街道上走一走吧,传我命令,军中任何人不可砍伐蜀中桑树,敢擅伤桑树者,杀。” 就这般,秦宜禄成功的入主益州,折腾了七八天,他才终于慢慢悠悠的来到了“忠于自己”的成都,由盖勋带着认识或不认识的文武百官出城百里相迎。 “都起来吧,元固兄啊元固兄,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盖勋倒是也老师,低头道:“都是……将士们争功心切,是臣约束不住,还请大将军责罚。” “我这还责罚个der啊,不过咱们可说好啊,破蜀第一功还是人家兴霸的,第二功还是人家子龙的,这个不用争抢,你们那头是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 “是是是,嘿嘿大哥你说得对,俺们也不贪,给个第三就行。” “哼,上车说话吧。” 盖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嬉皮笑脸地上了秦宜禄的车辇,与秦宜禄相对而坐,而后邀功似的道:“大哥您可算是来了,这几天我在程度可忙活死了,我啊,还真不是干文官的料。” 秦宜禄白了他一眼,他盖勋若不是干文官的料,他们凉州就没文官了。 “府库都封存着呢吧?” “您放心,都封存着呢,成都府库之内共有粮三十万石,丝绸八万匹,钱财的话是七百万钱。” 闻言,秦宜禄不自觉地就拧起了眉来。 “作为整个益州的首府……少了些。” “州中财富,都在豪强之手,这益州的豪强真可谓是宗贼了,税赋徭役,都是一丁点也不交的,看到账册时我也是吓了一跳。” “宗贼啊……你们都答应那贾龙任歧什么了?” “清查隐田,隐户,乃朝廷国策,这些,咱们自然都是十分清楚的,半点也没有放松,至于其他的么……无非也就是杨修那小子,提议说是要传他们尚书而已。” “哦~,原来如此。” 秦宜禄点了点头,却是也已经了然。 “大哥,益州这边,继承治理几近于无,豪强势大,若是还要苛责太过,只怕是要出大乱子的,我们当然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咱们当然不怕他们乱,但最终苦的还是百姓,益州若是四处祸乱起来,终究也是麻烦。” “嗯,我明白的,基层治理啊,不奢求朝廷权柄真的能够下乡,村,但是自光武以来,却是连县都治不住了,桓灵之后,甚至是郡都管不住了,竟至于州。” 盖勋诧异地抬起眼睛看了一言,心里却是琢磨:废刺史立州牧,这不是你主政的时候干的事儿么?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我在益州肯定是不会待太久的,益州之内,若是还有不服不降的,让令明他们出去打也就是了,清查田亩和人口是铁律,不可以丝毫放松,此事就由你亲自主持,我会调司马防和杜畿带人来帮你,当初在关中怎么做,现在在益州就怎么做,但有隐瞒,杀全家,一应牵扯到的官员从上到下全部处死,绝不姑息,谁若是反抗,按谋反处理,让令明他们去打。” “喏。” “至于各豪强家中的私财,就给他们留着便是,益州之地产丝绸,瓷器,茶叶,我让阎忠带安利号的人过来,你跟他们规划一下,看看如何开设茶园,瓷厂,以及最重要的丝绸纺织,蜀锦终究是大名鼎鼎啊,那些豪强的乌堡拆了之后,愿意的,可以在成都城内或是附近开设大型的集中生产的蜀锦织造坊,新型的纺织机不是早就已经制成了么?让那些豪强买了开厂,他们若是不买……” “此事由臣来办就好,不会让他们不买的。” “嗯,这是好事,不必太过严厉。” “是。” “还有,清查出来隐田和隐秘人口之后,规划一下就可以进行屯田了,还是老规矩,此朝廷之田也,可以免费送给流民和隐户进行耕种,但田税要稍微高一成,就不用他们做兵屯了。” 盖勋闻言也是笑道:“有凉、雍、思三洲之地实施兵屯,再有个几年,必可得精兵二十万有余,一统天下也早已经够了,自然不需要其他的地方再出兵马了,再说这益州兵一点也不悍勇,跟关东内郡人一样都是软啪啪的,” “各家豪强的分支,各自打散,迁移,将田亩重新规划,各家长房,嫡系,命令他们在一年之内迁移出来去司隶地区居住,倒是不必强求搬去洛阳,只要是司隶就行。” “您的意思是,徙陵?” “差不多吧,跟颍川那些人一样就行,至于说基层治理,辛苦你一些,权且勉力维持吧,我倒是有点想法想要做出一些改革,现在看来,倒是也未尝不是良机,就从益州开始吧,但这个却是我要回洛阳去做的。” “啊,又……又要改革?” “嗯,还要改革,做新政,就辛苦你一些,权且先做个临时的益州刺史吧。” “喏。” 盖勋闻言,倒是也不再问了,却是忍不住心中又是好一阵的凄苦。 这秦宜禄可当真是改革狂人啊,旁的君主推行新政,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小修小补,摸索着一点一点搞,生怕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他倒好,这几年以来干事无不是大刀阔斧,不出意外的话,恐怕这次又是如此,却是不知,这次的大刀又要砍向谁了。 就这样,秦宜禄入驻成都,然后在此待了半月,权当旅游了,他甚至特意还爬了一次青城山,然后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在街上溜达,将政务统统都扔给了盖勋,还下令寻找一种黑白相间,似猫又似熊的动物,养了一群当做宠物。 听闻此物曾是蚩尤的坐骑,秦宜禄心血来潮还特意骑了一会儿,然后不仅感叹,蚩尤骑这玩意去打仗,难怪会打输啊。 一连数日,蜀中太平无事,虽在清查田亩之时小有反叛,但终究是刚打过仗,却是也并没掀起什么浪花。 这一日,秦宜禄还在跟熊猫嘻戏,却见杨修小碎步急走过来道: “老师,老师,南中孟氏与廖氏的上表,所示愿世世代代,为大汉守藩篱,也愿意配合朝廷国策,清查田亩,请……说是请明公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活路。” 秦宜禄聚精会神地骑在熊猫身上,头也不回的问:“后面没说,他们活不下去了就会造反之类的威胁之语么?” “那倒是没有。” “呵呵,还算恭谨,不过他们在朝中担任何职啊,我记得他们好像不是朝廷官员吧,既不是官员,所谓的上表二字,又是从何而来?” “明公,到底是汉人豪强,若是苛责太过,只怕是容易惹天下人非议,说您亲蛮夷而薄汉民,将来史书之上……” “哈,你何必说那么好听啊,天下人若是在此事上说我,如何会说得这么好听?只怕是有人会说,我自小在并州与匈奴杂居长大,早已胡化,表面上是汉人实则是为了亡国灭种的胡人,甚至我猜啊,是不是有人说我娘其实是匈奴人?或者实际上压根就是个匈奴人?你信不信,老子百年之后必有这么说的野史,后世之人也一定会信的。” 见状,却反而是杨修尴尬了,事实上类似的一轮民间还真的是有,只是谁也不敢胆大包天的将这话说给秦宜禄听罢了,这话,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 以前大家都黑秦宜禄不忠之类的,但奈何他跟何后的关系一直都还挺好,而且目前为止确实是没见有什么太僭越的举动,反倒是这天下其他诸侯在这方面越做越出格,渐渐的也就没了指责的立场了。 但若是拿他的身份来说事儿,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因为秦宜禄确实是并北人,这种事儿根本就说不清楚,他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怎么证明你妈不是匈奴人? 他娘早死,他母族那一支压根就特么没人! 半耕半牧么,他很小的时候母族那一支就都牵走了。 当然,想找回来当然也是可以的,只是秦宜禄一直没找罢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一堆亲戚回来,将来这些人都成了皇亲国戚,平白给后世子孙添负担,要知道皇亲国戚这种东西,都是很能生的。 事实上秦宜禄本人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个,莫说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汉人,那李唐王朝板上钉钉的有一半鲜卑血脉,那又如何?后世之人谁会说李唐是个鲜卑王朝? “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徙陵,送长子去颍川书院就读,愿意的话欢迎,不愿意的话,就让他们造反吧,不破不立。” “颍川书院啊,这……老师,徒儿还是觉得,颍川那些人,不可信,要不您让他们去弘农呢?” 秦宜禄闻言狠狠瞪了杨修一眼。 杨修见状低头不瞅他了。 “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们家给的恩荣不够?觉得我重启颍川书院,苛责你们了是吧。” “没,没有。” “你就是有。” “那你说有就有吧。” “你……你啊,老师能那么糊涂么?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我还能分不出来?你们家,我是有大用的。” “什么大用?” “我又要改革了,本来,是打算回洛阳再跟你爹说的,哎~,过来,我跟你念到念叨。” 第262章 欣欣向荣 洛阳城 每一条街道都在张灯结彩,就连原本破败不堪的南北两宫也特意的收拾了一番,至少表面上在外边看丝毫看不出遭受了两场大火却没修筑的痕迹。 因为今天是大将军征蜀凯旋归来的日子,何后,何进,以及贾诩等人早已出城五十余里去迎接去了,城中的其他人自然也无不是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大小商贾,都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往小了说,大胜归来,将士们兑换积分军功,手头上必然富裕,富裕了自然就会买东西,买东西他们就能跟着大赚一笔。 往大了说,秦宜禄现在全力推动市场经济改革,做生意比以前要容易得多,益州那么大的市场对于那些大商贾来说无疑都是处女地,每个人脸上都是要发大财的笑容。 所以说这世上骂秦宜禄的人固然是多,真心拥护他的人渐渐的却是也在司隶一代开始冒头,一个并不怎么依附于土地、隐田、奴隶的新阶级正在逐渐冒头。 这些人以前或许大多也都来自于以前的豪强或者勋贵之家,也都曾经在背地里扎小人咒骂秦宜禄不得好死过,但现在却是都成了秦宜禄的忠诚拥趸,日夜祈祷秦宜禄长命百岁,子孙健康而不夭折。 中央集权的加强其实是必然增进商业发展的,毕竟只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才能打破道路之间的关卡、壁垒,秦宜禄因为接得是东汉的底子,自认为其实发展程度还远远不够,别说什么资本主义萌芽,其实国内现在商业的发展状况连北宋初年都远有不如,但这份甜头却依然让那些还稍显稚嫩的商贾之人食髓知味,以至于渐渐的就连民间的风气也愈发的好战了。 况且打仗意味着军需,自秦宜禄上台之后朝廷已经不再用行政手段征发物资了,需要什么全用买的,即使手头不宽裕也一定会打欠条,得胜之后也一定会还,就连那些豪强也都觉得,秦宜禄这人做事虽然霸道,但有些地方还真挺讲理,这就大大地刺激了经济。 打仗让将士们赚取积分,积分换来财富,财富带来商业繁荣。 开疆扩土又必然开拓市场,大大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总而言之就是秦宜禄打仗,所有人都发财。 这就导致现在整个司隶地区的风气现在变得极为的好战,变得闻战则喜,听说秦宜禄凯旋归来之后每一个老百姓不管是哪个阶级的都特别特别的高兴,以至于秦宜禄自己都被那些出城迎接他的老百姓吓了一跳,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特么的是不是把国家给完成军国主义了? 应该没有吧? 进了洛阳之后又吓了一跳,忍不住对迎接他的贾诩道:“太张扬了吧,只不过是打了一个小小的益州而已,怎么还要给我修个凯旋门不成?浪费民脂民膏啊。” 贾诩却是笑着道:“这些都是百姓自发的,大将军深得民心啊。” “百姓自发?真的?我在民间怎样的口碑我心里清楚。” “这正是说明了,明公高瞻远瞩,愚民虽一时不能理解明公远虑,但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会愈发的尊崇明公了,这二年下来司隶愈发的繁华,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丝毫没有乱世流离之感,这感激,自然也即是发自内心的了。” 秦宜禄闻言不禁也心情好了许多,得意洋洋了起来,点头道:“若是当真如此,倒也不枉我一场辛苦啊。” 贾诩笑着道:“眼下秋收在即,明公不妨猜猜,今年朝廷的岁入能有几何?” “你就别卖关子了,估算的话是多少呢?” “尚书台初步估算,仅司隶、凉州,以及颍川、陈留两郡的岁入,便足有粮草七百万石,钱,八亿。” “多多多少?八亿?” “然也,正是八亿钱,这还不算军屯之粮钱,这个岁入,已经远远超过桓灵二帝之时,甚至自打光武中兴以来,也没有任何一个年份的岁入能与之相比,尤为难得的是,朝廷并未因此而增加百姓的负担,如今朝廷之下之民,可谓是人人安乐,丰衣足食。” 秦宜禄闻言愈发的感慨万千,虽然他知道这都是市场经济的功劳,之前也想过今年的岁入应该会有个爆发式的增长,但他还真没想过居然能涨这么多。 不过仔细去想的话倒也很正常,毕竟论购买力的话,东汉时一钱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宋明等朝的两钱到三钱之间,即使是按照明末清初的兑换比例,八百钱换一两银子来算,八亿钱,也就是两千万两银子罢了,这个岁入其实也就是跟明朝时的一个省差不多,相比于宋朝之时更是仅仅只跟一两个府差不多,倒也并不算夸张。 市场经济改革还只是刚刚开始,未来仍旧是任重而道远啊,怎么着,自己也得把国家治理到宋朝的那个水平再说么。 况且以前朝廷的岁入少,其实也代表不了什么,因为两汉并不是市场经济的缘故,汉朝确实是没有财政危机的这个概念的,以至于后世许多不懂历史的网友会说独汉以强亡,理由就是朝廷并没有发生什么财政危机之类的。 他危机个屁啊,朝廷买东西压根就不一定花钱,可不就是没有财政危机么。 推行市场经济最大的缺点就是朝廷以后办事儿也要花钱了,一旦再出现买东西不给钱的情况市场经济就会被破坏,导致社会动荡,因此他看似是发财了,但这个钱他还真未必就够花。 “所以,乌堡还是要继续拆啊,拆除了乌堡,让商品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自由的流通,朝廷才能收取商税,社会才能得到安定和繁荣,还有,棉花的种植和推广工作,一定要进一步的大力推进才行啊。” “明公说得是,不过这还只是今年秋税的情况,其他方面的收入,比如安利号的情况并未计算其中,不过这个,尚书台就不知道了,对了,颍川府今年的卖地收入,虽只是短短几个月,却已经有了六亿多钱,若是开征商税,很可能也会超过亿钱,这么多钱卢植拿着实在是烫手,请奏说,要上缴一部分。” “居然有这么多,这颍川收复才几年啊,那颍川书院,不是也才刚扩建完么?” 这些钱主要应该还是来自于阳翟县搞的那个学区房建设,果然,学区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国家的钱袋子啊。 “颍川书院的建设不容有失,我还不屑于去抢他的钱,让他留着吧,不过这钱……确实是多,让他在保障颍川书院的正常建设之余,多余的钱用来建院办企业吧,也开店工厂之类的,让他看着安排,颍川越是繁荣,天下就越是容易归心,将来新政在关东地区实施,阻力才越小么。” 贾诩一愣,特别诧异地道:“真……真不要?可是这……这是好多的钱啊,明公,您是不是对他们颍川人……太好了呢?” 秦宜禄瞥了他一眼,这贾诩,跟杨修在这方面却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这个我心中有数,你放心,我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 “可是真的是好多钱啊,而且明年一定还会更多,说不定还会翻倍。” “翻倍?” “天下豪族在失去隐田,拆除了乌堡之后有不少人都选择了将嫡系一支拆分出来,索性去了阳翟居住,不止是关西,就连关东豪族中迁移颍川的也不少,毕竟现在天下大乱,关东地区连年征伐,就算是豪强,也一样是苦不堪言啊。”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这些,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毕竟现在的关东,曹操和刘备等人,甚至连袁术在内都在各自想办法去抑制豪强,虽远没有秦宜禄酷烈,但终究也还是有的,自从酸枣之战决胜之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是时局弊病所在,甚至是模仿秦宜禄开始屯田了。 再者战争从来都是社会阶层的大洗牌,有赢就有输,比如青州地区许多原本支持刘焉的那些豪强,曹操在收拾他们的时候是绝不手软的,这些人虽然天天骂秦宜禄,但是也照样是拖家带口的跑到秦宜禄的治下逃命的。 关西地区因为改革的比较早么,而且改革得也更彻底,那么相比之下自然还是富庶繁华,拥有学府,以及秦宜禄做了一定妥协,依然保留了大量颍川世家的阳翟县最合他们的胃口了,好歹那也算是关东了么。 “这些人虽然失去了隐田,但是浮财总是还有一些的,偏偏失去了土地又没了生计,虽在尝试着经商,但毕竟大多都不会,害怕坐吃山空,所以,大多也就都买了阳翟的房产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半年之内阳翟的房价和地价着实是翻了不少,把卢府君都给吓到了,连忙出手限价,否则,说不定是还要更高的,明公今年降蜀本就要有一批蜀地豪强内迁,关东地区则是依旧在各自征伐不休,想来明年去阳翟的人一定会更多的。” 秦宜禄一愣,然后一脸蛋疼地道:“你是说,卢植他居然以行政命令,强行规定了阳翟县地产交易的价格上限?” “是啊。” “啊~” 秦宜禄闻言不自觉地就开始捂着自己的心脏,一时间心痛不已。 “钱啊~,我的钱啊~,卢植他……他……他这个大傻x!” 这回换贾诩愣住了,因为在他想来这次卢植干的这个事儿没毛病啊,那阳翟的房价都已经涨到天上去了,甚至因此还传导到了颍川的其他几个县,这要是不进行控制,颍川本地的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听说现在颍川耕地的价格都要比旁的地方贵出不少了啊。 秦宜禄悲哀的看了贾诩一眼,心知此事确实也怪不得人家卢植,毕竟一群刚刚进入市场经济的古人,经济领域的能力照比宋朝那些士大夫都还要差出十万八千里,让他们去理解房地产这么复杂的一门生意,确实是有难度。 “我当然知道高房价伤民的道理,但这个账却不是这么算的,因为阳翟那个地方,压根就不是给普通人生活的,如果是原住民,房价涨了,他们完全可以干脆把房子租出去,他们本人拿着房租来司隶居住,这又有何不可?至于外地流民,没钱你去阳翟干什么?那地方本来就是我故意设计出来的韭菜田,就是要割那些有钱人的韭菜的,他卢植把房价压下来,我不是白设计了么?” “再者最重要的是,你们真以为,下一道行政命令,就能抑制高房价了?房价该涨还是会涨的,只是这个钱就进不了咱朝廷的兜了啊,这不是浪费么?” 贾诩一脸懵逼。 哎~再如何聪慧的脑子也超越不了时代的局限啊,真让贾诩和卢植这么搞,说不得那阳翟的学区房还是要变成历史上唐朝长安那样的,你保障了颍川百姓的利益,就必然要损害其他地区的利益,最终导致安史之乱的爆发。 “哎~,这是个非常复杂的政治经济学问题,其实我自己对此也是一知半解,自然也就更说不明白了,另外,你们不是都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么?” “我,们?还有谁这么大胆?” “哼,你也知道自己很大胆?” 贾诩讪笑。 秦宜禄瞥了一眼身后一脸尴尬的杨修道:“还有他啊,这小子现在胆子大得很,自己一个人去白水关劝降贾龙,捎带手的,还把人家给收了做他们收做了弘农杨氏的弟子,要教他们尚书,跟我对着干呢。” 贾诩闻言连忙正色道:“欧阳尚书乃今文经学之根本之一,自当弘扬,益州乃秦国故地,与关中历来风俗相近,习俗趋同,修儿教化豪强,应该是有功无过才是啊。” “…………” 给秦宜禄都干得有点破防了。 “又特么绕回来了,所以说,改革还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啊,我这次回京,接下来朝廷未来几年最重要事就是进一步的推行改革,至于措施,我也说不清,你不是不理解我为何要骂卢植么?过几天咱们抽个机会,咱们一并去阳翟看看去吧,文和啊,时代变了,你们,也得要学习,得要进步啊。” 第263章 微服出巡 这好像还是秦宜禄当上大将军之后头一次微服私访。 所谓的微服私访,仅仅只是带了自己的几个弟子,贾诩,杨彪,马日磾等重臣而已,护卫上则是只让赵云和典韦带了百余名玄牝义从而已。 这可真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要知道这年头的大人出行,动辄一两千名随从都是很正常的事,这些年司隶这边相对好了一些,但似他这般的规模倒是也并不过分。 而大家出行的目的地,自然就是颍川郡的治所阳翟了。 众人是沿着颍水坐船而来的,然而远远的甚至还没等进城,居然却发现颍水已经堵船了。 众人还真是头一次碰上堵船这种事,足足有好几百艘的大小不一的船只死死地堵在阳翟码头的外面,足足排出了好几里去,看得秦宜禄都目瞪口呆。 “原来司隶这边居然也有这么多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的水师呢,水师好像也没有这么多的船啊。” 这些船只,不止是多,而且看起来特别的杂乱没有章法,就好像是密密麻麻的车辆行驶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却并没有交通规则一样,有的船是向东走,有的船是向西走,然后两船相顶,后面再来一艘船只一堵,谁都走不了。 忍不住不耐烦地嘀咕道:“这特么得堵到什么时候?” 杨彪却在感叹:“早听闻阳翟如今脱胎换骨,无比的繁华,如今一见,果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见面更胜闻名啊。” 就连贾诩都忍不住赞叹道:“卢尚书果真不愧是国士之才,自上任还不足一年,居然就让颍川有了如此盛况,此当真是吾等人臣之楷模了,假使天下官吏,都能及得上卢尚书的三成,何愁天下不能安定,百姓不能富足,社稷不能长治呢?” 秦宜禄嗤笑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难为你们这些关西派,居然会发自内心的称赞一个关东派了。” 当然,卢植倒也不是纯的关东派,他老师是这马日磾的爷爷马融,若是没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卢植在如今的朝堂之上恐怕也不会有多好混。 “修儿你觉得呢?颍水居然堵成了如此模样,这能证明卢植是个能吏么?” “这……” 杨修闻言微微思索了一番,却是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毕竟以他对自家老师的了解,这个时候秦宜禄居然这样问他,还颇带了几分考校的意味,必然是不满意这些大人们对卢植的评价,甚至是颇有一些微词的。 只是他也想不出这卢植又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了呢?这颍水堵成这样,不正说明颍川繁华么?这般的繁华的景象,在杨修的印象里似乎就只有十年前的小孟津有过这样的情景,就连现在的小孟津都是不行的。 见他支支吾吾,秦宜禄也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又转头问司马懿道:“小懿觉得呢?” 司马懿闻言想了想道:“繁华自然是繁华的,船只如此之多,代表此地货物的往来运输多,然而卢尚书毕竟只是刚刚履任不久,之所以这阳翟如此繁华,恐怕多还是老师规划之功,而如此多的船只堵在此处,或许……正说明卢尚书的能力不足,没能接得下老师的这份厚赐?” 秦宜禄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道:“然也,还是小懿聪明,虽说我也知道你是在拍马屁,但你说的这些,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这区区一条河道就能堵成这样,这说明卢植的能力,不太行啊。” 众人一阵无语,一时之间也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在他们想来,如果卢植也能说是能力不太行的话,这天下恐怕九成九的官员都得撸下来,甚至是抄家灭族了。 “你们看,其实要我说,这颍水上的船只其实也并没有很多,如果能够有个规划,比如规定所有的船只都必须靠右行驶,这拥堵的问题自然就能解决一大半,再比如派些小吏来进行一定的管理、疏导,只要能做得到有序,其实这根本就不应该堵住,这岂不就说明卢植的能力不足么?”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儿,还是杨彪仗着自己资历老道:“大将军此言差矣。” “差在何处?” “您说的这些,根本就不不可能实现,就比如说规定所有的船只只能靠右行驶之事,且不说这样的规定对于许多外地货船来说根本不知道,就算是他们知道,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们会遵守呢?难道要自干每日什么也不做,专门在这颍水之上维持秩序,监督实行么?至于说,由小吏负责管理此间秩序,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大将军以此来论述子干不贤,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官员寒心么?” 杨彪说得自然也是很有道理的,说白了,有没有规矩是一回事,规矩有没有人能够遵守,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实在的,即便是古代王朝,其实古人的智慧也是不低的,任何一个古代王朝如果能保证朝廷所定下的规矩,下面的人都能百分百的遵守,信不信绝大多数都能够千秋万载不灭? 规矩这东西终究是要由人来执行的,这既是人类社会几乎无解的弊病,再怎么好的规矩都没有用。 而以这交通规则来说,其实整个古代社会,交通规则这玩意其实就一条:谁横,谁走。 两船相撞或者两车相撞之时,就要互相亮一亮身份,如果一个是官一个是商,自然就是商人的车架退避,甚至还要下车行礼,而如果两个人都是官,那自然要互相比一比谁的官大了,有些一时分不出大小的情况,家丁们拔刀相向也是常有的事。 这年头胥吏属于贱籍,其地位其实比良民都低,指望他们来管理交通,可能么?人家就算是逆行了你又能如何?抓人家大人们坐牢拘留? 他上辈子看过的资料中称,某个曾在乾隆朝时出使的嘤国使者在回忆录中写到,他出使清朝时最让他永生难忘的一件事情,是哪个陪同他的官员在苏州一代行船的时候与人相撞,结果谁也不让着谁,最终强行挤过,而在这个过程中,两艘船上都有水手被挤落入水,但两艘船上的大人们却好像谁也看不见那些落水的水手一样,自顾自的把船给开走了,而那些没有掉下船的水手依旧在操弄船只,谁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说白了古代社会就是个人治大于法治的社会,人分三六九等,阶级壁垒鲜明,当官的更是完全凌驾于任何的规则之上,能管住当官的的就只有更大更有权力的官,所谓规则,那就是个屁。 连皇帝的圣旨下到民间,老百姓都不一定当一回事儿了,又何况是卢植所立的交通法呢? 根本就没有实施的土壤。 所以秦宜禄对此笑了笑道:“你说得这些我当然也是明白的,所以,虽然这确实是卢植的能力不足,但我也知道这并不能怪他,而是时代的局限性,换了任何人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能比卢植做得更好,所以说,才要深化改革啊,见微知著,咱们大汉的弊病,早已经透到了骨子里去了,而此前种种的改革,至多只能是治了表里,所以,还要进一步的深化啊。” “敢问大将军,又……要往何处去改呢?” “这个不急,我且先卖个关子,到时候再说就是了。” 说话间,却见这拥堵的河道之上,居然有一人影在缓缓的穿梭而过,仔细去看,那人影脚下居然踩着一个类似于冲浪板一样的大木板,手上握着两根有点像滑雪仗的东西当做船桨在划,居然真让他在这江面上游动自如。 如此奇怪的交通工具和划船方式,让秦宜禄这个穿越者都觉得叹为观止,不禁感叹,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无穷的,这都是怎么琢磨的呢? 就见那人一路穿行,时不时的停在一艘艘大船附近满面堆笑的在说着什么,然后又点头哈腰的离开,那熟练的动作看的都让人心疼。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那人就已经划行到了秦宜禄他们这艘船的附近,见秦宜禄他们都站在甲板上看着他,而且仅看服饰,所有人都是非富即贵,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连忙道:“诸位大人,要牙人么?小人乃是阳翟土生土长之人熟的很。对了,诸位大人可是头一次来阳翟?这船且得堵好长时间呢,我这有花生蜜饯葡萄蜜枣,还有酒水和果汁,您若是需要歌姬唱曲,小人也能给您弄到船上来。” 秦宜禄诧异地道:“你特么居然是个牙人?来来来,上来上来,不对,你能上得来么?” “能,能,还请诸位大人稍侯” 说着,就见这人从甲板上掏出一个很奇怪的木制工具,然后伸长,挂在了秦宜禄他么的船帮上,然后,他居然一只手抓住手里的工具,另一只手却将脚下奇怪的“小船”给背在了背上,然后双手使劲,居然愣是借着这根木棍一样的东西做引体向上,一点一点的爬了上去,而整个过程之中,他的双脚居然一点也没碰到船身。 秦宜禄都吓了一跳:“慢点慢点,子龙,快,快带人帮一帮他,拉他上来。” 不一会儿,赵云等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拽了上来,都忍不住感慨:“你这壮士,好强的臂力,有此本身,不当兵,可惜了。” “大人说笑了,小人家中要养的人口实在太多,当兵可养不活,只能是出此下策了。” 赵云好奇道:“如今各处都在屯田,当兵者分田足有两百亩且不缴税赋,只需流出屯所之共用即可,难道还不足以养活你家中丁口么?” “不够的,我……我夫人太多了。” “你能有几个夫人?” “二十六个,还有三十多个孩子。” 赵云:“…………” 你丫是种马吗?二十六个媳妇?你什么身份啊! “家乡这边连年征战,男人死了好多,只剩下孤儿寡妇无法生存,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有都知道我有本事,我也是没办法,就都给娶了,想办法养他们呗。” 赵云闻言又是一愣,然后抱拳道:“失敬。” 秦宜禄闻言也笑着道:“你很有本事么?” 那人闻言连忙大礼参见,然后笑着道:“自然是跟诸位大人无法相比,不过在俺们村,小人倒确实是有个外号叫做李大本事,让贵人们见笑了,见笑了。” 秦宜禄却是笑着道:“你背上的那个东西,还有这跟奇怪的,能够伸缩的杆子,是谁做的?” “是小人自己做的。” “你做的?” “是,小人的父亲,曾经是个木匠。” 秦宜禄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个能人,李大本事之名,你倒也当得起,来,进屋说话吧。” “谢大人,谢大人。” 见状,船上其余人看向此人的脸色不由得都有点复杂了,赵云甚至偷偷在他耳边道:“小子,你走了大运了,大人的身份,说出来能吓死你,他既然说你一句有本事,你祖宗十八代都冒青烟,好好表现吧,这是你的大运道。” 李大本事闻言不明就里,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着,心下虽然狐疑,却是也没敢多问。 就见秦宜禄在进门之后道:“坐吧,不必拘谨,修儿,去泡两杯茶来。” 杨修又诧异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应了声喏,反倒是这李大本事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只说他跪着回话便是。 他不是傻子,相反其实他还真挺有见识的,一上来就发现了这一船人的不同之处了,那些个护卫虽然没穿铠甲,但看身姿就知道都是军人,而且一定是极其精锐的军人,儿这船只虽然并不如何豪华,但却该有的都有,而即使是那些服侍这位贵人的人,看起来也无不是不怒自威,气度非凡。 这绝不是一般的贵人。 “既然邀你上船,你自然便是我的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让你这个客人坐下喝一杯茶,岂不是应该的么?坐下吧,你既是牙人,正好也跟我说说这阳翟的情况。” 第264章 阳翟困局 好说歹说,李大本事这才终于小小地坐在椅子上的一个边边上,内心无比忐忑地打量着秦宜禄的神情和船上的环境,小心谨慎地喝着由杨修亲自给他泡的茶。 却见秦宜禄居然对他做出来的工具特别的感兴趣,将他的杆子伸缩,收回,伸缩,收回,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玩一边道:“别紧张,我们也是好久都没来过阳翟了,你既然是牙人,就给我们介绍介绍阳翟的情况吧,怎么会想到用如此危险的方式在水上兜售?” “大人许久没有来阳翟了,自然不知道,这阳翟的码头,现在是每天都这么拥堵的,任何人的船只想要进港,往少说,也要耽误大半天的功夫,往多说,一天一夜,甚至两天一夜也是有的。” 秦宜禄闻言脸色都忍不住一变:“居然能堵这么久?” “是啊,繁华么,所以有一些像您一样许久不来,或是第一次来的贵人,难免有些少了准备,因此小人行于水上,直接将生意做在水上,倒是也能以此而糊口,大人您若是无聊,歌姬妓女,小人也都能给您弄来。” “啊这倒是不必了,家里夫人管得严,不敢在外边随意去沾花惹草。” “啊是是是,其实也不止是为了做一点水上的生意,如今这城里头,码头上,牙人实在是太多,僧多粥少,而且各自也都划分了地盘,因此,小人也是为了抢生意,有了这脚下的小玩意,贵客不等上岸,这生意就当先谈上了,至于这阳翟城……” “等等。” 秦宜禄突然伸手打断道:“你说,城里的牙人实在太多?而且是僧多粥少?这颍水之上这么多的商船,货船,客船,居然还是不够城中的牙人分么?” “大人您有所不知,商船虽多,但是牙人确实是更多的,寻常牙人,一个月也接待不了一笔生意,也是有的。”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牙人?” 李大本事苦笑道:“因为外地人实在是太多了啊,他们大肆兼并了土地,以至于俺们这些本地人……也就只能做一些车船店脚牙的差事,来养家糊口了。” 秦宜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道,突兀的李大本事竟觉得似有杀气奔着自己而来: “朝廷三令五申的强调不许兼并土地,年年清查隐田,难道这天子脚下的阳翟,却仍然有这兼并土地致人破产之事么?卢植是怎么当这个太守的?御史台,难道也是吃干饭的么?这才区区几年啊,吏治居然就已经如此腐败了么?” 船上的其他人见状脸色也不好看,依着秦宜禄的脾气,他素来最恨的就是在上计之时地方官员有人欺瞒于他,若是此地当真如此,只怕是非要杀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不可了。 就连贾诩的脸色也都跟着白了,微微有些颤抖的指着这李大本事道:“你你你,你可不要乱说啊,这话是不能乱说的,卢尚书德高望重,又是履新,多少御史都盯着这颍川呢,他又怎么可能放任这阳翟的豪强去兼并土地,役使贫民?你,你说话可得负责人啊。” 李大本事这会儿也有点被吓着了,连忙道:“倒……倒也不怪卢府君,只,只是兼并土地,没没,没有役使贫民啊,那些土地也非是巧取豪夺而来,都是真金白银的买的,而且每家每户所购买的也都不多,有些不能买卖的屯田则是用租赁的形式,甚至大多都是那些贵人们自己在耕种,所以,所以……这又怎么能怪卢府君呢?” 闻言,这船上的一众大臣这才为卢植悄悄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 “这倒是奇了,若是没有巧取豪夺,你们又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把土地给卖了呢?” 李大本事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阳翟这地方,外来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他们大多都是从其他州府迁来的豪强,就算是破落豪强吧,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这些人实在是太有钱了,生活上,家人要穿绫罗的衣裳,要吃上好的精粮甚至是肉食,孩子要读书识字,女人要购买胭脂水粉,所以如今这阳翟,就是一个无底洞,进来再多的货,也都能卖得干净,可事实上……压根也进不来多少货。” 说着,李大本事无奈地指了指外边堵成腊肠一样的船只。 秦宜禄皱眉道:“我大概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堵船,所以阳翟码头的货物吞吐量终究有个上限,而且明显不高,偏偏城中百姓的需求量在那摆着,那些豪强们手里还有钱,所以就导致这城中的物价降不下来,是么。” “您说的是啊,这物价实在是太高了,可是这种地……收入却是固定的,这地若是不卖,指望这一亩三分地来养活一家老小,至多至多,也就是在缴税之后留下一点口粮而已,而且卢府君对这粮食的价格……还有限价,当然这倒也是对的,毕竟这粮价再贵,利润也都让粮商给赚去了,总之,就是靠种地,根本养不活家人,至多饿不死罢了。” “相反的,哪怕是做个店小二,只要手脚勤快一些,倒是好歹也能赚个钱钱一个月。那些豪强要在此定居,自然就要置产,因此给出的价格极高,因此大家……自然也是愿意卖的,地少一些,税缴得也少一些,留点口粮也就够了。” 秦宜禄稍一琢磨,也就明白其中道理了,这其实还真是自己的锅,或者说,是由他所制定的税赋制度决定的。 税赋税赋,其中,从田产或者其他固定资产上收取的叫税,从人头上收取的则叫赋,或者算,这是两个概念,比如汉朝初年,明朝初年之时,都实行的是极低的税制,以至于被史官称之为盛世。 其实这是扯淡,因为朝廷的开支是固定的,税收得少了,赋和算收的自然也就多了,这算哪门子的仁政,说白了不就是越有钱的人缴税越少,那些穷鬼反而缴得更多了么? 一直到明朝时,张居正搞的所谓摊丁入亩,其本质其实就是降低赋、算,来增加田税,可惜后来还是失败了,还是到了康熙之时,提出了个所谓的永不加赋。 注意,康熙提出来的只是永不加赋,人家可没说永不加税。 所以清朝时人口才会暴增,所谓的康乾盛世还真不能说完全是因为地瓜土豆玉米等高产作物,事实上康熙时天下压根也没种多少高产作物,土豆那玩意当主食吃是要闹胃病的。 但是像康熙那样搞也会出个问题,就是本质上国家收的是中产税,顶级的有钱人在哪个朝代都是不缴税的,现代也不例外,所以沉重的税收压力也直接压垮了清朝的中产阶级,尤其是自耕农阶级,这反而变相的促进了土地兼并,而且人口虽多,但购买力却极低,也导致这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迟迟萌不起来。 秦宜禄也不敢一步到位的一口气把人头税全给免了,客观来说他连康熙都还不如,实在是没有哪个条件,所以他现在所制定的税赋是以田税为主,人赋为辅,然后尽可能的去免除算。 但是他也特意规定了,田亩税,主要以实物的形式去缴,不管怎么收,每一户人家都要在留足百姓口粮的基础上再去进行征收,目前的规定是每个五口之户,要留出八百斤的口粮,也就是八百斤以下的收成就不缴税了。 而赋,则是以金钱的方式去进行收取的,规定是每个成年男丁每年要缴一百钱,缴不出来也没关系,可以出一段时间的徭役来代替。 所以对于这些阳翟的百姓而言,物价那么贵,种地没有前途,那还不如把土地包给或者卖给那些外来的豪强,自己家里只需要守着一小块,以确保每年的产出都在八百斤以下就行,这样就不用交税了,而且同样也饿不死。 因为地少,家里的女人就能耕种得过来,然后男人们自然就可以去做车船店脚牙,多赚点钱话了。 至于那些购买他们土地的豪强……这帮人买了地恐怕图的还真不是地里收的那仨瓜俩枣,无非是国人传统观念,在一个地方居住不买地,总觉得不算生根了而已。 这般看来的话,那卢植可能非但不会去管,反而更乐见其成呢,那御史台自然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只是秦宜禄闻言却依旧是皱眉不止,忍不住还是摇头道:“不对,还是不对,按你们所说,是因为这阳翟现在的物价太贵,以至于连种地都没有前途了,然而所谓的物价,终究必是以房价为基,你们这些本地人的房价地价按说也应该大涨才是啊,怎么会因此而受累呢?你们都只有一间房么?就算是只有一间房,如今路引已经管得很松了,把房子租出去,换个地方住不就得了?” 李大本事闻言苦笑,道:“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那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么?” “是……是卢府君说,房价太贵,恐伤民众,还说什么,房住不炒,所以……所以房租和房价,就都被控制起来了,我们这些本地居民想要卖房,根本卖不出价,虽是总有人来争抢,但他们也不敢多加价,到最后自然往往谁的势力大,谁的家丁更能打,谁就能买得到房子,可这又跟俺们有什么好处呢?至于租房……那还不如卖房呢,这里头烂事儿更多。” 说完,秦宜禄恶狠狠地瞪了贾诩一眼。 贾诩一时也是无言以对,来之前他们才刚刚争执过此事,贾诩也认为房价太贵必然伤民,认为卢植抑制房价乃是老成谋国之举,没想到,却是反而伤了民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忍不住问:“既然房子卖不上价,为何干脆不卖了,转而做些小生意,或者开个小工厂呢?毕竟如你所说,这阳翟现在处处都是有钱的豪强啊,随便干点什么,何愁不能糊口呢?” “这……” 秦宜禄冷哼一声道:“还能是为什么?因为不管是货物还是原材料,统统他妈的都在这颍水之上堵着呢啊,他们开店也拿不到货源,开工厂则拿不到原材料啊,这些货物既然有限,必然把持在这颍川本地那些世家的手里,我说得可对?” “大人您英明。” 贾诩等人闻言不由得纷纷汗颜,秦宜禄又冷哼一声道:“现在,你们还觉得这卢植是能吏么?还觉得这颍水堵成这样,是他卢植有能力,是这颍川此地繁华所致么?” 众人纷纷无言以对,但又忍不住有点为卢植所委屈。 他们看出来秦宜禄是真的生气了,但是略一琢磨,好像也实在是说不出这卢植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 水道这事儿,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啊,莫说是这颍水,十年前,那小孟津不是也经常堵么?那还是洛阳的门户呢,又有什么办法? 至于说抑制房价,至少人家初心是好的啊,再说无非也就是让这些本地人不好卖房卖地而已,也算不得什么错吧? 毕竟像秦宜禄所说,让这些本地人靠房租度日,这感觉……好像也不太对吧?这岂不成了不劳而获? 秦宜禄却是很生气,突兀的从自己腰上一拽,扔出一块令牌出来道:“李大本事是吧,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把卢植给我带过来。” 李大本事一愣,颤颤巍巍地接过令牌,诧异地都:“敢问……敢问贵人您,您的身份是……” “那上面不是写着呢么?” “我,我不认字啊。” “…………” 赵云在一旁道:“上面的字是大将军秦,眼前这位,乃是当朝大将军秦公,下首的这些,是当朝贾公、杨公、马公,见此令牌如见大将军亲临,卢植他不会为难去你,去吧。” “啊……啊……大……大大,大将……” 然后嘎的一下,这李大本事居然抽了。 秦宜禄:“…………” 第265章 复个小古 卢植是坐李大本事的独特交通工具过来的,那船划的,凸出的就是一个歪歪扭扭,本来一个人踩在上面倒是还算稳当,两个人的时候就明显是有些晃荡了 好在卢植这老头身体确实是不错,居然也能顺杆爬得上来,上船之后先是跟拉他上来的赵云、典韦拱手见礼,这才昂然的走进船舱,面对秦宜禄也很是规矩的行了一个半礼,口称拜见,之后却是复又昂首挺胸了起来,至少气势上,确实是只拿秦宜禄当个上级,而不当君主的意思。 秦宜禄自然也不挑他这个,只是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了喝茶,却道:“李大本事呢?” “在船舱外候着呢。” “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李大本事忐忑不安进来,又慌忙跪下给这满船大佬跪拜行礼,还是秦宜禄因不耐烦而打断道:“行了,别拘谨了,修儿给他也搬个胡凳过来让他坐下。” “喏。” “李大本事,我问你,你觉得卢尚书自出任颍川太守以来,应该算是好官,还是庸官,还是……恶官呢?” 闻听此言,李大本事屁股一滑腿一软,刚坐下去的屁股却是复又跌落下来,然后又瑟瑟发抖。 秦宜禄倒是没说什么,卢植却反而厉声呵斥:“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这商贾之人,故作如此姿态,意思是本府昏庸残暴,所以不敢说出口么?” “啊不不不,不是,是小人,小人人微言轻,身份卑微,不敢,不敢妄言朝政,以扰诸位大人明断。” 见状,却又是卢植大声喝骂:“你以为朝中大人是如何明断的?你身为阳翟百姓,难道不应该问你么?吾等如何布置尔不过一商贾小人,听你言不过是为了兼听则明,难道大将军又当真会因你一言而独断老夫功过不成?” 骂完,这才复又神清气爽的去喝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才骂人有何不妥似的。 就连秦宜禄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这卢植这个脾气,依然还是那么的……刚直啊。 “是,是,小人,小人以为,卢府君,乃是,乃是好官,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 “好在何处?” “好在……好在如今阳翟,较之以往强出不知多少,百姓不论是税还是赋,都不高,尤其是算几近于无,而且吾等良民,大多分到了田地,得以足食足衣,还有……” 闻言,那种卢植居然又重重地放下茶杯破口大骂:“大将军难得微服私访一次,是来体察民情的,不是听你阿谀奉承的,税赋改革,分配田亩,清查隐田,此皆是大将军掌尚书台以来之国策,又不止颍川一家如此,与本府治郡何干?你这商贾贱人,果然是油嘴滑舌,大将军让你平叛老夫的功过好坏,你吹捧大将军作甚,殊不知此乃小人行径么?!再说这等阿谀奉承之词,大将军平日里听得难道少么?朝中奸佞小人已经够多的了,不多你一个,你这马屁拍得也远不如京中近臣,给老夫收了!” 直吓得这李大本事一哆嗦。 秦宜禄:“…………” 有一句骂人的话想说,但身份所限,还得给憋回去。 那李大本事也是微微斟酌了一番,才道:“小人,小人虽只是一商贾小人,却也知道,政策之要,从来不在于朝廷制定什么,而在于官府执行的如何,小人也知,朝廷所制定之政策,几无有本意伤民之策,大多都可以称之为善政,然而执行起来,又大多都变成了恶政,如卢府君一般能将朝廷的善政在地方上贯彻执行,此,如何当不得一个贤字?” 秦宜禄听了,本还在暗暗点头,却见卢植又说道:“这条不算,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将军刻薄寡恩,尤重上计,一旦上计有假,罢人,杀人之时绝不手软,他毕竟还没有老迈昏花,新政也不过是刚实施了几年而已,天下人谁敢去行那阳奉阴违之事?换了谁来,也会如此,只是过个几年却是未必了,因此,此事算不得本府之功,至多也不过是无功无过罢了。” 秦宜禄见状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一拍桌子道:“杨修,你去给我取个布条,将这老货的嘴给我缠上!” 杨修当然不敢,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们,卢植冷哼一声,嘀咕道:“老夫不说话也就是了。” 说罢干脆滋溜溜地开始喝茶。 “你继续说。” “是……是,地方上的官员,百姓最怕的就是新官不理旧账,以及,旧官不理后账,自卢府君履任以来,并没有将精力都放在阳翟,不管是许县、汝阴、还是这颍川的其他诸县,卢府君都是亲自下访,亲自查账,并且重新厘定了各县之间的税赋,人口,颍川百姓,无一不是有口皆碑。” “就说这港口拥堵之难题,卢府君最近四个多月以来,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筹措诸县人力,挖河泥,修码头,甚至不惜亲自在码头工地之上吃住,不惜亲自下河干活儿,却又想尽办法,使吾等百姓不加算,这难道还不算贤明么?” “至于说,两袖清风,秉公断案,兴修水利,重农重商,此皆卢府君之贤也,小人早在是数年前便已早闻卢府君贤明的大名鼎鼎,直至卢府做了这颍川的府君,这才知卢府与此前所见官员截然不同,绝非是沽名钓誉。” “小人所言,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卢府君确实乃是这颍川上下数十年来,最是贤明的府君,若是大将军因小人胡言乱语,而对府君生疑,乃至苛责,则此成小人之过,非要一死谢罪,无颜再见家乡乡梓了。”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道:“坐吧,喝茶。” 而后又扭头问向卢植道:“你以为你自己应该称得上是贤,庸,还是劣呢?” 卢植叹息一声道:“应该至多算是庸吧。” “哦?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是为何,不过若非如此,大将军又何必以如此手段,特意如此急切的命此一商贾牙人,来将我叫到这船上来呢?” “哈哈哈哈哈,不错,确是此理,你可有什么要辩白的么?我可不信此人接你的这一路上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确实如此,他都与我说了,大将军不满之事似乎有二,其一,乃是这颍水之上船只渐多,以至于拥堵不堪,难以通行,这一点,臣确是是没有两侧,所能想到的无非是挖掘河道淤泥,修建码头港口,然此亦不过是杯水车薪,且确实是难有立竿见影之效果。” “至于抑制房价之事,臣倒是仍旧认为臣无错。” “为何无错?” “朝廷今年秋税,应是已有了巨资,颍川房产之财税,本就乃是用于颍川学院之扩建,如今看来,早已绰绰有余,即使房价不变,光是卖地收入,臣拿着就已经很烫手了,明年这价格恐怕还要更高一些,臣收这么多钱干什么?怎么花?” “至于民生凋敝,呵呵,臣倒是以为,如今颍川这般模样,已经足够好了,物价太高,说回来还是因这颍水窄浅,货物不能通畅所致,若不抑制房价,这颍川原本百姓坐收租金,此岂不是不劳而获么?若是卖了房,得了巨款,所谓贫人乍富,未必是福,必然养成花钱大手大脚之习惯,早晚坐吃山空,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说到此,臣倒是还想劝大将军一劝。” “嗯?劝我?你说来听听?” “自古君主富有四海,四海之钱粮,亦是君主之钱粮,大将军如此锱铢必较,固然可开创一时之盛世,然而如此长此以往,必然与民争利,最终导致民贫,而国强,不可不察也,所谓钱粮之道,其实够花,够用,已是足够,一位的计较钱粮,您收得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宜禄撇嘴道:“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高论呢,又是盐铁论中腐儒误国的那一套,你说这个,我都懒得搭理你。” “非是腐儒误国啊,大将军,为官之道,在于讨上之欢心,从没有听说一心为民,能有官运亨通的道理。” “而欲讨上心,要么,是贿赂上官,以及君王身边的宠信佞臣,要么,无非也就是政绩二字了,前者不谈,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将军既喜钱财,地方官员自然要竭力去搜刮钱财,此道一开,则永无止境矣。” “要知道,郡县制之下,天下官员皆乃流管,刚才这商贾也说了,为官之害,在于新官不理旧账,旧官不虑新忧,若我是地方官员,必将在自己任期之内竭泽而渔,想尽办法多收税赋,至于那耗时耗力的花钱之事,万不能做,如此一来,我所上缴的税赋高了,只要没有中饱私囊,只要没有勾结豪强,上计与御史又能乃我如何?至于这税,是不是提前收了,算又是否多收了几分,自然是顾不上了。” “如此一来,臣的继任之人,为显得自己不那么平庸,必然只会比臣收得更狠,方能显得他的本事,若是正常的税赋无法做到,自然就会求之于算,这般一任又一任下,每一位后来者,都必然会比前一任刮得更狠,直至激起民变,然而这般看的话,这跟臣这个始作俑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以臣以为,这才是君主去与民争利,最大的坏处啊,这难道不是流毒天下么?” 秦宜禄闻言却是愈发的大笑不已,又问贾诩道:“文和以为他说得有没有道理?” “这……臣以为,应该还是有的,明公,地方官员若想盘剥百姓,只要不是中饱私囊,其实,可以巧立名目,避过御史、上计的方法,还是很多的,朝廷,终究是不可能真正做得到永远监察天下的。” “嗯……” 秦宜禄微微沉吟,而后却是突兀又哈哈大笑道:“卢子干啊卢子干,你可知,满朝文武之中,真正能让我秦宜禄感到佩服,认为当得起这君子二字的人其实并不多,你算是其中一个,否则就冲你对我如此无礼,我早就把你给罢黜了。” “臣,多谢明公厚爱。” “然而我以为,你来执政颍川,确实是,至多能得一个庸字,当然,若是换了旁人,那恐怕却是连一个庸字也不可得了,此非你一人之过也,实则是时代的局限性,而这些,确实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了,所以要想让你这君子真正发挥才能,真正称得上一个贤字,自我这开始,还是要改,而且是大改。” 卢植明显不服,道:“还请大将军赐教。” 哪知秦宜禄却顾左右而言他,居然换了一个话题道:“此次伐蜀功成,至少汉中、巴郡、犍为、广汉、蜀郡、犍为蜀国、广汉蜀国几个郡皆已经尽入我手,南中那几个郡暂且不谈。” “然而整个益州,豪强势大,几乎是皇权不下县城,我可以命人将那些豪强的乌堡拆去,但却拆不掉老百姓心中的乌堡,我想将那些豪强一并迁入司隶,但当地的官府全然无力组织基层民众,甚至连个官府的架子都搭不出来,你们可有什么意见么?” 卢植皱眉道:“臣乃是颍川太守,益州之事,跟臣有何相干?” “没关系么?子干再好好想想,颍川的问题,究竟是出于何处?” “是……” “是吏治混沌,我指的是吏是真的吏,而不是官。这当然也不是益州一州的问题,不是颍川一郡的问题,而是全国的问题。” “你看,如果这颍水之上有一小吏能够管理得了交通,让所有的船只都靠右行驶,是不是立刻就不堵了?至于说,一介小吏,如何能管得了这江上的贵人,那就需要与之相配套的律法了,凭什么,小吏就不能管权贵呢?我听说秦朝的时候,就是以吏为师的,正所谓汉承秦制,为什么咱们就不能稍稍复古一点呢?” 卢植,贾诩等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明公意欲以吏为师,实施秦法?不可啊明公!此,此乃亡国之道啊,君不见秦朝二世而亡乎?” 第266章 秦宜禄的吏治改革 所谓以吏为师,这在古代社会几乎就只有秦朝是做得好的,然而因为秦人残暴等问题,虽然实际上历朝历代的君主几乎都将商君书当做必读的数目之一,然而至少明面上,只要提及什么东西是秦朝的,舆论上开口闭口都是暴秦。 汉代时候其实还算是稍微好一点的,宋明的君主几乎是但凡跟秦朝有点沾边的举动,怕是都要被汹涌清流给骂作昏君的了。 见卢植如此激动,秦宜禄的脸色不由得也变得难看了一些,皱眉道:“‘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卢公学富五车,可知此言何解?这后面说的,又是什么?’” 卢植不禁微微下了一些冷汗,而后叹息道:“这话出自《韩非子》,意思是说……能够推行法治之人,必定刚直,为人臣者只需依法办事即可,相对主官的才能也就不重要了。” 秦宜禄淡淡地道:“原来卢公,也是曾读韩非子的,那后面呢?卢公你这么聪明,可猜得到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卢植苦笑道:“大将军可是想说,‘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意思是遵守法制的官员,与蒙蔽君主的权臣,乃是相对立的仇敌,权臣之所以为权臣,就是因为可以任用私人,就会故意去提拔那些没有品德,只知巴结自己之人,排挤那些照章办事,遵守律法之人。” “卢公,果然是博学多才啊。” 其实韩非子里面的言论真的是很适合用在古代进行辩论的,比如这篇《孤愤》,通篇所论述的全都是权臣的那点事儿,其核心思想就是朝廷不依法办事就会产生只手遮天的权臣,如果人人依法办事则权臣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 那这玩意如何去辩驳呢?你辩驳这个,是不是想要当权臣?好啊,原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有如此狼子野心啊。 所以历朝历代对于韩非子的东西都是从根本上予以否定的,让你连提都不能提,你提,你就是暴秦,你就是二世而亡。 而推行法制这个事儿,损害的其实就不是某一个阶层的利益了,而是损害了全天下所有官僚的利益,所以自秦以后这玩意也确实是再怎么雄才大略的君主也推行不下去的。 秦宜禄本人当然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暴虐,并不是真的想恢复秦法,只不过是习惯了后世政府什么都管,以及对官员的严格管理之后,实在是对大汉如此粗放的管理模式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愤怒。 说实在的,把现代社会那些因贪腐而枪毙的官员挨个拎出来穿越,到秦宜禄手里只怕一个个的也能称得上人臣楷模,是要大用,重用的。 见杨彪和贾诩等人也全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神情,秦宜禄道:“当然,我不是要完全恢复秦法,只是要恢复其中的吏法,并且在此基础之上,再将其发扬光大而已。” “老卢啊,你跟我说说,颍川郡现有吏员多少,又有多少在籍,又有多少是拥有正式俸禄的呢?” 卢植闻言微微思索,而后道:“大约……有胥吏七百余人在册吧,不在册的胥吏大概有……可能是百吧,臣实是不知了,至于说两百石以上有俸禄的,那倒是精确,共有四十六人。” 秦宜禄点了点头道:“是啊,难道诸位不觉得,问题很大么?颍川如今的人口数量,我猜测应该已经超过了南阳,成为天下第一大郡了吧?这人口就算是没有两百万,至少也有一百五了,一百五十万的人口啊,居然就只有四十六个人有官身,甚至胥吏也不超过一千人,这还包括了稳婆、仵作、媒人、衙役之流吧?你们不觉得太少了么?简直是少得过分啊。” 这里的胥吏可不只是公务员,其实换算到现代社会的话还包括警、医、教、殡仪馆工作人员、甚至是旅店、饭店等,连媒婆红娘之流也算的。 “为政之道,在我看来就两条,一是下情上达,也即是靠上计,这一方面,我虽然自认为做得还远远不够,但好歹经过我这几年的折腾,总还算勉强说得过去了。” 一众重臣不由得纷纷在心里都快要骂娘了,就您在上计问题上折腾的那个劲儿,这还算是勉强说得过去? “另一条么,自然就是上令下达了,自古以来朝堂之上所制定的政策几乎都是善政,但是落在各郡却不尽然,落在各县,则是面目全非,落在各乡……他妈的根本就落不到各乡。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胥吏太少的缘故么?” “更何况,胥吏没有俸禄,他们吃的,喝得,用的,只能是来源于盘剥百姓,你们别小瞧这些胥吏啊,芝麻绿豆大的东西,真要想整一户普通老百姓的话,也能整得你家破人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你说反贪吧,我特么反个锤子,总不能真指望他们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吧?” 事实上汉朝对胥吏都还算是比较好的,无非是将胥吏令行造册,不入民籍而已,最惨的还是明朝和承明之治的清朝,朱元璋可能是因为以前要饭的时候被胥吏欺负,所以对胥吏一直没有好感,将其定性为下九流,跟妓女是在同一个社会阶层的,基本都由罪犯家属充任,比如说,某某某犯罪了,就惩罚他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为吏。 这东西在秦宜禄一个现代人看来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人,难道不是真正治理国家的基石么? “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取消吏籍的这个制度和概念,统统归类于民籍,当然,民籍也可为吏么,而后由尚书台统一归纳,整理名册,同时呢,朝廷也要给发一点俸禄。” 贾诩闻言皱眉道:“如此,跟官有什么区别?” 秦宜禄闻言一拍大腿道:“说得好啊!我要的就是没区别啊!官也好,吏也好,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为朝廷服务,干嘛要区分三六九等呢?政绩卓越的,该升就让他升么,凭什么升斗小吏,将来就不能位置三公呢?” “…………” “…………” 一句话把贾诩都给干无语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再有,就是这胥吏的数量了,在我看来,这天下胥吏的数量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啊,就颍川这个地方,怎么着,也得有三千胥吏才能管得过来吧?比如这颍水之上,怎么也得安排一百多个胥吏,这样才能引导船只有序的行进,入港,盘查,征税,同时为那些经营货物的商贾做好服务啊。” “再有就是正如这李大本事所说,郡县制的政治体制之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新官不理旧账,卢公刚才也提到了这个问题,反正一般的地方官也就干三四年么,三四年里我可劲的刮地皮,刮完我拍拍屁股走了,烂摊子屎盆子,自然会有后来人背,这不是逼着当官的人人都去做王八蛋么?” “不像以前有贵族的时候,说白了贵族对于治下子民,好歹还是有一份爱护的,因为他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片土地上,需要本地百姓供养他,他们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至少不会把百姓逼到活不下去造反,如此一来,虽然名义上天下没有了贵族,但老百姓自发的遇到了事情也会倾向于去寻求本地大族的庇护,这就给了豪强生存的土壤啊,这就是有意在将那些豪强培养成隐形的新贵族啊。” “怎么解决呢?我能想到的办法,还是胥吏,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肯定是要流的,但是胥吏一般不会轻易变动,一般也都是本地人,官员可能会竭泽而渔,胥吏却是要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的,哪怕是出于本能,也会自发的去阻止官老爷太过分的要求。” “因此要用吏,去制衡官,在我看来,不如将吏的任免之权向上提一级,比如各地的太守,至多只能对县吏进行升降,各地的县令,至多只能去升降乡吏,各郡的郡吏,则要将升降之权统统收归朝廷。” “这还只是升迁,任免之权,嗯……至多,可以放在各刺史部,也即是说即使是贵为一郡太守,也是没有资格去任用,或者罢黜一名县吏的,当然,可以上表朝廷或者各个刺史部,由朝廷或者刺史部进行罢黜。至于招收,这个权力则统归朝廷和各个刺史部,也即是国考,和州考。” “如此,也是为了明确法度,为了以吏为师,还是以这颍水举例,就算咱们制定了严苛的交通法,假如他卢尚书的家人在河上横行不法,谁又能耐他如何?” “可如果这郡吏的升降之权收归刺史,任免之权收归朝廷,那假如卢尚书的家人横行不法,做得不过分,大家看在他是主官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很正常,也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做得太过分,他们自然也是要管的,不管,刺史部和朝廷就要收拾他们,管了,卢公拿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奈何,这,才叫真正的依法治国啊。” 说完,众人全都傻了,一时间脑子嗡嗡的,这也就是由秦宜禄亲口说出来,换个人这么聊天,非得被当做精神病给轰出去不可。 真不是为了抬杠,作为尚书令的贾诩很认真地问道:“若按照明公所说,这天下胥吏要扩编十倍不止,还要给他们发俸禄,将胥吏的管理权限层层上抬,仅此一项,各地刺史部和尚书台恐怕至少,也要扩充三倍以上,自然也要发俸禄,明公,若是这么个做法,每年光是发放俸禄,恐怕照比过去也要增加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了,这个钱,从何处来呢?况且既将这些胥吏移出了吏籍,扩大这么多倍,这个人,又从何而来呢?” 秦宜禄点头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的意思啊,先在颍川做个试点,效果若是好呢,明年开始咱们就先在益州推行,如果益州的效果好呢,再慢慢去推行全国,一口吃不出胖子么。” “先说这钱的问题吧,文和你贵为天下宰执,凡事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一点,不要总盯着节流,更要想着开源啊,就比如说这商税,商税这东西是极其复杂的,就眼下这天下这么几个胥吏,我如何能收得了商税呢?” “多增加一些胥吏,一方面是为了要收取商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争取做到既让商人们赚更多的钱,又让朝廷收更多的税,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今天就不详细的去说了,总之,胥吏多了,虽然朝廷的开支增加了,但是收入,也会跟着增加,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至于人从何来呢?这个就更简单了,直接从军中来就行,咱们的兵啊,农时务农,闲时操练,可也不能每年农闲都打仗吧?况且当兵又当不了一辈子,总有退伍的时候。” “因此这不打仗的时候啊,我的意思是组成一个个学习班,专门教授那些士兵们读书,识字,然后根据每个人的兴趣,专长,进行分门别类的培养,比如有些人可以学算学,到时候经过考核,下放下去做负责财税方面的胥吏,身体好,脑子灵的,则培养他们抓贼的本事,条理清晰的,则培养他们学习法律,以此类推。” “当然,这些都是选修课,选修之外还是要有必修课的,当然就是儒学了么,比如这弘农杨氏的欧阳尚书,比如扶风马氏的春秋三传异同说,比如我自己注解的春秋左氏传,杨公,马公,你们两家那么多的门生故吏,都给召来,下军中去,我要让咱们大汉的将士,将来所有人都能明白忠君爱国,以及为何而战。” “当然,这些事情肯定还是要由尚书台来拟一个章程出来,进行统一管理的,文和,你以为如何?” 贾诩闻言面露苦笑:“明公,这尚书令之职,小人实在是不敢再当了,要不……要不您将这职位给拆了吧。” 第267章 到底查不查啊? 此时的贾诩压根就没有当真去琢磨秦宜禄的这个改革到底能不能行,以及对天下对未来会有怎样的影响之类的问题。 而是真想赶紧辞职拉倒了。 再让秦宜禄这么改下去,他这个尚书令的职务实在是有点做不下去了,不,应该说即使是现在,他也开始觉得这个位置在烫他的屁股了。 这个尚书令原本只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不入流小官,类似于秘书,本质上是帮君主处理政务的佐管而已,刘秀搞这个说白了本是为了抑制三公的权力,后来才发展成为实质上的宰相。 说实在的好像历朝历代的宰辅之职都是这么来的,即:皇帝嫌弃以前的宰相权责太大,然后卡卡一顿削,培养身边的秘书小官来帮自己辅佐政务,最后莫名其妙的这个秘书小官就成了新首相。 汉朝的尚书令,隋唐的中书令,宋朝的参知政事,明朝的内阁,清朝的军机处,嗯,历史给后人留下的唯一教训就是后人从不吸取教训。 不过这些宰相中权柄最大的无疑还是尚书令,东汉时尚书令的权柄大到几乎没有任何掣肘,除了本身官职太小之外,几乎想干什么都能干得了,不客气的说就算是皇帝有一天突然变成一只狗,只要这尚书令稳住了,天下甚至不会发生什么变动。 不过东汉的尚书令一直以来其实相比于后面的其他朝代也还是有一道无形的限制的,既地方官员的权力过大,地方政府几乎独立化,二元君主制,和世家门阀话等问题。 说白了就是东汉没有真正的中央集权,朝廷对地方上的管理也一直极其的粗放,粗放到打光武立国那时候起这个朝廷就没有过正经的上计,中央对地方的实际情况都不知道,俩眼一抹黑,政务自然就有限。 基本上出了事儿,大家举荐一个太守,派这个太守办事儿,办好了皆大欢喜办不好就问罪,至于这个太守怎么干事儿,朝廷则几乎就不怎么管,不造反,能缴上点基本的税赋,就行。 再加上东汉一朝真正的主角毕竟是外戚和宦官,满天下的大官要么就是皇帝的亲戚要么就是没卵子的私奴,尚书令这个宰相也管不着。 因此无形中这尚书令的权柄也被制衡得很厉害,至少政务本身不多,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自己的党羽。 然而自打秦宜禄开始主持朝政以来,一切就都变了。 首先是外戚,他特么压根就没外戚。 亲戚也几乎没有。 至于宦官,宦官都是服侍何太后和小皇帝的,何太后本人都没剩多少权柄,日益沦为吉祥物了,他身边的宦官还能掀起多大的浪? 世家大族,尤其是累世两千石之家,在秦宜禄上台之后被收拾的不轻,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秦宜禄是早晚要将察举制给废掉的,这就是在挖那些累世两千石之家的根。 地方政府独立化……这个在秦宜禄这是压根不存在的,他查上计已经查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且军权与政权完全分离,掌握军权的不再是各郡的都尉而是与各地太守完全没有从属关系的校尉。 这货,像法家远多于像儒家。 总而言之秦宜禄主政之后天下虽然依旧还是分裂着,大多数的地盘依然没有收复,但是大汉朝的中央集权反而大大的加强了。 中央集权加强,尚书台的权柄自然也就跟着加强了,再加上他没有外戚、宦官、世家的掣肘,好不夸张的说贾诩这个尚书令绝对是东汉有史以来权柄最大的尚书令了,除了军权不太插得上手之外,秦宜禄不管的时候天下任何大事几乎都可以由他一言而决。 可问题是他贾诩真不是野心那么大的人啊。 我又不想谋朝篡位,要那么大的权柄干什么? 本来就够忐忑的了,还要改? 军队教育工作由尚书台主抓,这就给了尚书台插手军权的机会,胥吏改革的这个事儿甭管能不能成,就这一件事情本身,尚书台在此基础上再扩个倍乃至更多也是应该,再加上他一手握着天下郡国胥吏的任免升降之权。 这到底是大臣啊,还是隐皇帝? 所以贾诩现在真的是极其极其的认真,这个狗屁的尚书令他一天也不想再干下去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除了自己以外天下人还有谁能当这个尚书令,除非,是太子之类的。 不如干脆把这个尚书令的官职撤了得了。 哪知秦宜禄却摆手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满朝文武除了你,谁当这个尚书令我都觉得不合适,现在也不是拆尚书令的时候,有句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把事做成了,再去琢磨这些所谓的隐患也不晚,你就不要推辞了,若是觉得为难,那就勉为其难吧。” “…………” 秦宜禄自然也是有些头疼,他当然理解贾诩的苦衷,他的权柄太大的话,一旦自己不小心嘎了,若是后继无人,他贾诩不想反都不行,搞不好他莫名其妙的就要混到王莽那个地步去了。 而若是后继有人的话……新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儿恐怕就是办他! 甚至可能用不了多少年,秦宜禄本人也要看这贾诩不顺眼,也要办了他也说不定。 当然,秦宜禄作为穿越者对于他想要主导的这个改革去往何方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自然对朝堂的上层架构也早有一定的设想。 没指望一步到位搞成现代社会,但是他除了军制以外的其他地方却是越来越多的在向两宋去看齐了,到时候的朝堂自然也可以考虑往北宋的方向去考,比如三省六部制,比如中枢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枢密使等职务,都可以酌情而设,也肯定会酌情而设。 但可万万不能是现在啊。 本质上这些制度的设置都是为了制衡,而所谓的制衡,说白了就是扯后腿么。 哪有事儿还没开始办呢,甚至刚刚有个想法,就急不可耐的去制衡的道理?他连一统天下都还没实现呢。 因此上层结构的变革,在秦宜禄想来是必须要延后的,目前将天下权柄全都集中在贾诩身上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他相信自己只要还活着,就不怕贾诩能反了天。 退一万步说,万一他当真早死了,他那俩儿子都没长大,主少国疑了,那……这天下给贾诩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儿,总比落到旁人手里强一些。 杨彪和马日磾两人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激动与心忧并存的神色,既都觉得欢喜,心知秦宜禄到底没忘记谁才是自己人,这不管对他们家族的存续,还是今文经学的传播无疑都是大大的加成。 只是如此一来却也将这新政与他们彻底的绑在一起了,而且无疑也是增加了他们在军队内部说话的分量,同时又觉得秦宜禄的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 反对派就不说了,只要是改革就没有不遭反对派的,不过秦宜禄对内素来强硬惯了,这次的改革倒也真没涉及到谁的根本利益让谁活不下去的地步,倒是还好。 无非也就是以后各地太守失去了对自己佐吏的任免甚至升降之权了么,但起码举荐权肯定还是要留着的,这事儿的本质是中央集权,他们一群中央的重臣当然也乐意接受。 事实上卢植虽然是颍川太守,但因为颍川郡的特殊地位,也不能真拿他当个地方官去看待,他身上现在也还挂着个尚书的衔呢。 只是这钱……指着完全从商税去收,这可能么? 好么,人家别人改革都是为了开源节流把钱省下来,这倒好,直接把俸禄支出增加了一百多倍,甚至可能都不止。 这自信是哪来的呢?凭什么胥吏增加,税赋就能上来呢? 这社会毕竟是刚刚才进入市场经济,市民经济,大家也确实对商业的理解都很片面,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到,光凭商业,就能赚收这么多的税赋。 卢植这会儿也不说话,不反对了,相反,看秦宜禄的目光就跟看傻子差不多。 “颍川郡今年的财政结余确实是多一些,听闻今年朝廷的岁入也已大幅增加,想来,若是仅只以颍川一郡之地作为试点的话,一二年的时间,朝廷应该是挺得住的,若是大将军执意如此,臣身为颍川太守,自当全力配合,只是……苦了这天下百姓,要多受几年战乱之苦了。” 显然,这卢植几乎是笃定了秦宜禄这么胡搞会失败,几乎是一个看热闹的心态。 秦宜禄闻言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让杨修给自己倒茶,继续跟大家一块喝茶,脑中却在构思新政的具体措施。 当夜,因为船一直堵在路上,以至于大家都索性在船上找了鬼地方将就了一宿,却几乎无人入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隐隐的都在期待秦宜禄搞的这个试点能成,但理智却告诉他们这事儿八成成不了。 就这么堵啊,堵啊的,等到秦宜禄他们终于用两只脚踏上码头的陆地,见只有几个小吏在依次挨个的盘查货物,但也只是大概的看一下货物都是什么,有没有违禁品之类的,不由得摇了摇头。 卢植正要下船,秦宜禄却突然拦住了他道:“卢公你先在船上歇会儿,等会儿再下来。” 卢植一愣,也不明白秦宜禄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听话的躲在了最后面。 好一会儿,终于轮到那小吏来查他们的船了,秦宜禄还挺期待的老老实实在那等着。 那小吏也是个有颜色的,一看秦宜禄他们的派头,就知道这肯定是贵人,于是连忙欠身行礼。 “诸位贵人,敢问您诸位来阳翟,所为何事?” “旅游。” “可曾携带货物?” “不曾。” “好的,那……小人现在就伺候您泊船?” “嗯……嗯?你不搜查清点一番么?万一我们夹带了货物呢?” “大人您说笑了,您诸位这身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又怎么会欺小人小小一佐吏呢?” 秦宜禄不由得好笑,又问道:“那你说,我是谁?” “啊这……”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认定我身份高贵了?就因为我穿了一身华服么?” “啊这……大人,小人在这颍川为吏十余年,自问这双眼睛还算亮堂,您诸位不怒自威,自当是大人,再说您这船也不是货船啊,您就别拿小人寻开心了,让小人先伺候您泊船吧。” “嗯?这话就不对了,有经验,眼睛亮,就可以不守法度么?就算我们没有夹带私货,万一我是什么歹人呢?比如我这一船,要都是袁绍派来的死士,又当如何呢?颍川乃重镇,万一我船上这些随从带了弓弩,甲胄,甚至是引火之物,是来烧城的,你也不查么?” “大……大人,您您,您开玩笑了。” “我开玩笑了么?子龙,让弟兄们亮家伙给他看看。” 然后赵云就带着百余名护卫鱼贯而出,各种武器应有尽有,直把这小吏给吓得大腿都哆嗦了。 “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人进城,手里都拿着家伙,他们外袍下面可都是穿着内甲的,而且我告诉你我那船上还有大黄弩,好几十个呢。” 小吏:“…………” “你说,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让不让我们进城?” “我……我……你们,你们当然是……好人。” 见那小吏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秦宜禄索性一把将其手中的账册抢了过来,自顾自的翻看了起来。 “你这上面都记录了什么啊,嗯?都点货了么?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入城是多少人,带的是什么货,你这都没记啊,还有这个,贩卖糖等物资一船,那个等是什么意思?他除了糖以外还卖了什么了?这个糖是哪产的,什么质地,还有这一艘船……是特么多少斤啊?你就是这么记录文书的?” “大……大人说得是。” “我这船,你还查不查了?” “我差……还是不查啊。” 秦宜禄眼睛一瞪:“你是胥吏还是我是胥吏?” 第268章 我怎么不知道大将军居然这么高明? “哎~,大将军何故为难他一个小吏呢?您若是心有不快直接冲着老夫来就是了,何必做此等指桑骂槐之事,不觉得失了身份么?” 一回头,却是卢植实在没有忍住已经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秦宜禄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府,府,夫君?他是大,大,大将……” 小吏干脆跪地上不说话了,也不会说话了,整个人都抖如筛糠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起来吧。” “谢……谢大将军。” “咱们也别在这码头之上堵着了,耽误后边人的行程。” 说罢一指那小吏道:“你的这个账册我拿走了,你负责把我的船停到地方去。” 又对其他人说道:“船上堵了一整天,都饿了吧?让老卢领路,咱们找个酒楼先好好吃上一顿。那个谁?李大本事,你往后躲个什么?跟上,我请你吃饭。” “…………” 酒楼这东西在东汉,基本属于很新的一种东西,因为庄园经济之下,其实并没有这东西生存的土壤。 那些家里有乌堡有庄园的豪强世家根本不会去外边吃,乌堡内自然有专门负责他们饮食的厨子,所谓的商旅,那些大商旅因为大多交易的对象也是这些豪强,他们本人也是豪强,所以自然也不在酒楼吃了,至于那些小商贾,自然也就是随便找个脚店对付一口的事儿。 这两年秦宜禄在内部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拆除乌堡,盘活市场经济和市民经济,因此如酒楼,车马行等东西渐渐的倒是也都出来了,说白了,真正意义上的商人阶级现在差不多也快被他给培养出来了。 秦宜禄现在特别的喜欢这新生的商人阶级,只要看到一个人是商人,就怎么看都觉得此人眉清目秀长得顺眼,只要看到一个人是地主,他就是长得再帅,也觉得他面目可憎,想踹他一脚。 这些商人跟资本主义萌芽是两回事,顶多只能算市民阶级萌芽,有生之年这些商人能成长到北宋中期的那个层次他就已经是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正因如此,他对酒楼这种商人阶级的产物自然也是爱屋及乌,此前在洛阳的时候他就曾经听闻,说是在阳翟有一个新开的大酒楼叫太平楼,据说里面的厨子会做天南海北四方美食,生意火爆无比,他作为一个吃货早就在惦记了。 一众人在酒楼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还特意让赵云典韦等护卫当做随从,让大部分的护卫都去了酒楼隔壁的角店。 因为东汉传下来的文化贵人都喜欢摆谱么,动辄几百随从这种事还是很正常的,这个角店就是专门给随从们准备的,也算是庄园经济退化不完全的特殊现象了。 当然,秦宜禄兴致勃勃地翻看了菜单之后很快也就兴致缺缺了,这种酒楼相比于后世的饭店来说实在是差的有点远了,所谓的特色菜也就那么回事儿,种类花样甚至还不如他的私厨来得多。 所幸便吩咐店小二道:“你看这安排吧,就这么些人,可着拿手的,新鲜的上,做得好了也不会缺了你的赏钱。” 说罢,便打发了小二下去,也懒得再去问他什么风土人情。 等菜的功夫,抿了一口酒正想继续说正事儿,就听隔壁一桌,有人在借着酒劲在吹牛逼道:“几位贵人你们放心就是,你们把钱交给我给我入伙,保证你们的生意太平无忧,阳翟这地方,买卖真的是不好做,真要说做买卖,那还得是看金城,我跟你们说,金城那地方,现在是遍地黄金啊,你们若是想图个稳妥,这样,这钱算是我跟你们借的,八百七十万钱的本金,明年这个时候我还给你们一千万,如何?” “什么?怕我不还?怕我赔钱?嘿,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也不打听打听我舅舅是谁,听好了啊,说出来吓你们一个大跟头,我舅舅,乃是当朝大将军最信赖的亲信心腹,当朝尚书令,贾公。” 噗得一声,本来看热闹喝小酒的贾诩就嘴里的酒水给吐了出来,直震的秦宜禄和卢植杨彪等人也纷纷朝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贾诩则是一脸懵逼,然后忍不住冲隔壁桌道:“诸位,我能插个嘴么?” 那大外甥回头建贾诩和他们这一桌人衣着华贵,连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道:“哎呦,诸位贵人,您诸位有什么指示?” “你说贾公是你……舅?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好说,好说,小人姓陈名熬,武威人士,这位贵人听口音咱们俩好像是老乡啊,您也是凉州来的吧?” “额……我确实是凉州人士,听你口音,倒也确实是武威人士,不过怎么不知道,贾公还有个姓陈的外甥?” “嗨,兄台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我舅那人啊,低调,再者我娘呢,乃是庶出女,自然也就没什么人知道了,平日里我舅也不喜欢我打他的旗号,唉?李大本事你也在啊?诸位大人可是来颍川做生意的?啊你们还在等着传菜啊,来来来,咱们拼个桌,一同吃可好啊?” “啊哈?” “做生意么,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么,来来来,一块吃,您诸位这一顿啊,记我账上,正好兄台您也跟我的这几位客人,好好的聊一聊咱们凉州的风物,咱们凉州啊,嘿,尤其是西凉,这两年可是了不得了。” 见他这样说,他那一桌的几个客人非但没有恼怒的神色,一个个的却是反而比他还要热切,纷纷站起来欢迎,都表示要一块做朋友之类的。 贾诩还蒙着呢,就连李大本事也对那人投以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哪知秦宜禄却很高兴的站了起来道:“好啊好啊,交个朋友,正好一块吃。” 然后居然就真的一屁股坐在了那个“贾诩外甥”的身边。 见状,贾诩等人则只能是无奈的帮忙搬动桌子,很快就坐在了一块。 那贾诩外甥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主,见状自然也知道这秦宜禄才是做主的人,连忙笑呵呵地给他斟酒,道:“听兄弟的口音,老家是河套那边的吧?” “兄弟,好耳力啊。” “嗨,我就是一生意人,走南闯北的去过的地方多了一些,河套那边好啊,大将军的老乡,看您这行头……非富即贵,哎呀,您不会是玄牝义从吧。” 秦宜禄笑笑道:“玄牝义从么?我还真的算。” “哎呦玄牝义从好啊,那您是,大将军的近人?” “近,近得不能再近了,不过现在退下了,这不是来阳翟溜达溜达么,也顺便看看有什么能赚钱的门路。刚才听你说,可以把钱放到你这?你是做什么生意的?我又如何能够信你?就凭你是贾公的外甥么?” “兄台你聊这个,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来来来,咱们吃菜,喝酒。” 说罢他特别豪迈的痛饮了一大碗酒,而后侃侃而谈地道:“你们既然都是凉州,并北来的,自然应该知道,如今这凉州和并北,那是大不一样啊,发展的就一个字,好啊!要我看,远比这阳翟,颍川,甚至比洛阳都要好。” 贾诩不禁冷笑道:“凉州这些年的发展确实是比过去要强很多,但若要论繁华,恐怕比起这阳翟就要远远不如了,至于跟洛阳相比,自然就更是差得远了,阁下这话,未免吹嘘太过了。” “非也,非也,论及繁华,在我看来那凉州诸郡确实是还远远比不上这颍川,阳翟的,然而在我看来,这阳翟宛如是一潭死水,凉州,才是真正奔涌的大川大河啊,这位兄台,近两年可曾去过金城?” 贾诩摇头。 “如今的金城郡,可谓是热闹又繁华,往来商旅,络绎不绝,简直就是遍地黄金啊。” 秦宜禄好奇地道:“怎么个遍地黄金,又跟这阳翟有什么不同么?” “那当然是大大的不同了,阳翟这地方,靠的是学院,靠的是旧时的豪强,依我看,卢公虽然确实称得上一位好官,然而他身为关东士人,而且观念老旧,早已经跟不上时代了,那金城,乃是两年前大将军临幸之时亲自做出的规划,这卢府君跟常人去比或许能得个中上,但若是跟大将军去比较,不夸张的说,犹如萤火比之皓月也。” 说完,秦宜禄等人齐齐将目光看向卢植,脸色愈发的古怪,就连秦宜禄一时也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太夸张了啊。 自己两年前去金城郡总共也没待几天啊。 “你们还别不信,阳翟这地方,注定除了学院之外什么都发展不起来,为什么呢?一来,颍水的运载能力有限,不说别的,那颍水每天堵成什么样,各位难道不知么?这就导致此地货物的价格奇高。” “二来,此地距离洛阳太近,洛阳本就是四方通衢之地,大将军雄才大略,出了大价钱,使洛阳到长安勾连了运河,可以将大船直接开往长安,再由长安一路向西,直至金城,都有水运,所以商贾和货物的集散,首选必然会在洛阳。” “三来,便是此地的地价、房价太贵,尤其是城里,所以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去发展生产。” “所以我认为,阳翟这地方,按照大将军的宏图战略,就是专门卖房子,搞娱乐,搞教育的,说白了,这是请天下人来此花钱的地方,他可不是赚钱的地方,除了那些个本地士族之外,谁在这地方做生意,非得赔钱不可。” 秦宜禄闻言若有所思,却是微微点头道:“你说得……虽然谈不上对,有些地方甚至错的离谱,但不得不说你这商贾确实是有点见识,不过既然这阳翟在你看来是死地,你这商贾为什么来这儿呢?” 那人则是笑道:“阳翟这边做生意虽是死地,但是此地的人有钱啊,全天下最有钱的那一小撮人都来这了,这也是颍川目前繁荣姿态的核心,跟那府君卢植政务处理的如何没什么关系,我啊,就是来替我背后的人来筹措银钱的。” “哦~原来是来融资的,你背后的人在凉州做的是什么生意呢?我又如何才能信得过你呢?” “我背后的贵人,是做驼队生意的,驼队你们知道吧?中原的货物走水运只能走得到金城,再往西就必须用驼队,甚至还要穿过连片的沙漠,同样,西域的货物若是想卖过来,也同样需要驼队。” “就这么说吧,现在的情况是,有钱,就能买骆驼,只要有骆驼,根本就不愁没有货物卖,沿途的绿洲补给点上,开个客栈,货栈,脚店什么的,那也都是日进斗金啊,我们的东家,现在除了驼队之外还打算搞自己的驿站,如此一来,这驼队的成本必将大大的降低啊。” “至于我的背后么,李文侯,边章,宋建,这些人都在我们驼队有股份,你们信不过我不要紧,你们信得过安利号吧?你们把钱不管是借给我也好,拿来买骆驼让我们代管也好,一切,都有安利号进行担保,咱们白纸黑字的写清楚了,我要是跑了,你们直接找安利号去要钱。”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聊到这儿,其实他差不多对这货是干啥的已经很清楚了,这就是个纯纯的古代版的资金捐客。 他背后的那些大旗,不管是他舅舅贾诩,还是他背后的老板李文秀,宋建,边章,应该都是假的,这玩意在现代社会也是一样的,其实说明不了什么,但他既然能拉着安利号给他来背书,那他背后的生意,十之八九还真是真的。 忍不住问道:“那你说金城那边,商业的利益可以保证么?这运河,驼队,运载能力按说不会比颍水更强吧,这里头涉及到的门道也远比这边来得复杂,何以这阳翟临近洛阳,又有卢公这般大贤坐镇,尚且因运力不畅而导致物价奇高,金城那边,却居然能有安利号专门给你作保呢?” 就见那人摇头晃脑地道:“这,就是大将军的高明,和卢府君万万不能及之处了啊。” “嗯?我怎么,啊呸,是大将军到底是怎么高明的?我特么怎么都不知道呢?” 第269章 金城之变 “凉州,尤其是西凉之事,大将军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首先确立了凉州重商,交通西域这样的大政方针,又开通运河,提供支持,甚至是取消凉州一代的路引制度,扫清了商路上的一切障碍,但是又给了西羌异族,以高度的自主权,这,才有了今日凉州之繁荣啊。” “嗯……你能具体说说么?前边的我倒是都能理解,州后面的……路引,尤其是给了胡虏自主之权,怎么还有利于商贾发展了呢?” “兄弟,没去过西凉吧?” “啊……对西凉,不熟,东羌那边倒是更熟悉一些。” “难怪,玄牝义从起于河套,与东羌几乎就是一家子,对西羌了解有限,以至于往往误以为西羌的情况和东羌差不多,当然,这也不能怪你,好多人都是这样,不过依我看,兄台作为玄牝义从,还是要多多向大将军学习啊,大将军虽然起于河套,但是对西羌的发展,嘿,那真是,高屋建瓴,谋算深远啊。” “…………” 给秦宜禄都干沉默了。 好一会儿,也只好干笑着道:“兄台所言极是,我……比之大将军,那确实是差得有些远的,还请兄台,为我解惑。” “嗯,这路引一事么,高明就高明在朝廷打通了凉州的城郭、乡村之别,使得百姓可以自由的流通,乡野之民可以进城做工,大大的降低了当地的人力、畜力的成本,同时也大大的模糊了汉胡之别,现在在凉州那个地方,外地人根本就分不出来谁是汉人谁是羌人,有些个汉人胡化之后必羌人还羌呢,有些个羌人穿上一身儒袍,看着还真就跟个读书人似的。” “说白了,打通这些身份上的限制,朝廷对他们一视同仁之后,人们才突兀的发现,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都不重要,钱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汉人羌人,谁能赚钱,谁就是好汉,只要你有了钱,在凉州,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卢植闻言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贪利,人心不古?” “人人贪利,有何不可?” 卢植此时只当他是骗子之流,冷哼一声蛮夷,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便听那人继续熬:“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大将军给了西羌的异族以极高的自主权,以至于现在的货船啊,到了金城,自有人去将货物分门别类,自有人主动去充当中人去联络业务,各路羌帅几乎全都以自己的名誉在担保,亲自负责业务的联络,若是有了债务纠纷,自会有人为你秉公处理,若是遭遇了沙土,那些羌帅也会主动替你出头,甚至你若是缺乏资金,他们还能主动借钱给你,当然,还有我这种人,也自然有人联系安利号,为我开具证明,提供担保。” 卢植愈发的心中不满,道:“若是如你所说,胡人行政,难道比这内郡这些饱读圣人之道的大人们,要更加出色么?” “嘿,您还真说着了,说到底西羌那个地方,指望种地注定是没什么发展的,大将军早已为他们做好了规划,就是以商致富,因此吾等商贾利益,自然便是他们那些羌帅的利益,那边的部落众多,多的西羌大种有七八万人,少的,则大多只有三两千人,到底跟哪些羌种合作,这选择权自然也在咱们商贾的手中,他们如何敢不去尽心竭力呢?” “再者西羌风俗,各个羌豪的本质类似于内郡的宗族家长,羌部赚了钱,也不是只揣他一人腰包,因此各部羌民百姓,对吾等商贾也甚是欢迎,主动充做了胥吏之事,这,又岂是这内地郡县所能比得了的?” “就以这颍水为例吧,颍水之所以拥堵,就在于没人能管得了这个地方,虽也有胥吏,但胥吏如何敢去管贵人呢?但是在金城,呵呵,你敢破坏规矩试试?就算是朝中大臣的家眷,敢不守那些由羌帅们自行制定的规矩,照样吊起来打,找谁都没有用,严重的,按照他们羌人的规矩把你头给砍下来,你看那当地太守敢为你出头么?连大将军都是向着那些羌人的啊!” 众人闻言,面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唯有卢植却依旧吹胡子瞪眼睛,口中不住的喃喃,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区区胡虏也敢挑衅汉家尊严,大将军对内霸道却对胡人软弱之类的自语,却是也没人搭理他了,大家都对这人口中所说的,西凉的风土人情所吸引,纷纷主动开口询问了起来,那人也一一予以解答。 秦宜禄本人,一时间也是心头好一阵的无语。 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么? 这还真不是什么高屋建瓴,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确立凉州重商,交通西域这样的大政方针,实在是因为那地方就不适合发展农业,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沙漠,也没什么矿产,石油和煤炭这种东西在现代社会代表着财富,在这古代恐怕还不如狗屎,不经商还能干什么? 甚至是取消凉州一代的路引制度,一方面确实也是有心去建立一个自由流通的营商环境,但是根本上,他还是希望寄予这一条去打破当地羌民对各个羌帅的依附,以及希望东西两羌能多一些的沟通交流,最好能慢慢的让那边的汉人多一些,成为主体民族,这样他再管就容易多了。 至于他给了西羌高度的自主权,这就纯粹是妥协的结果了,本质上就是一国两制,因为西羌的风俗习惯确实是与汉人相距更远,他也确实是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彻底训话那些西羌蛮夷。 说白了,秦宜禄其实对西羌的期盼是很低很低的,能老老实实的不造反,不作乱,帮自己守好国门不要让西部鲜卑轻易入侵,偶尔需要的时候能出点兵帮自己打个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谁成想这西羌,居然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原来如此,看来有机会,咱们还是要再去一趟金城,去学习,去考察一番啊,老卢,颍川郡,要向金城郡学习啊,吏治改革,就是为了让官员胥吏都能向那些羌人一样,为人民服务,至少,是为商贾服务啊,只有让商贾们多赚钱,朝廷才能多收税,国家才能够强大,人民才能够富足。” 那人闻言好笑道:“兄台,您说话这口气,可真是够大的啊,要我说,金城郡的情况,那是有他的特殊性的,内地这边,没戏,您若是有闲钱,您交给我,入个股,保您赚得盆满钵满,您若是觉得不稳妥,您就将钱借给我,我给你利息,我用我舅贾公的名誉发誓,刚才所言,若是有半句虚假,让我天打五雷轰。” 贾诩闻言忍不住脸色一黑,忍不住道:“你小子要发誓,别特么带上我。” “啊?什么带上你。” 秦宜禄笑着解释道:“眼前这位呢,便是当朝的尚书令,贾公了,你不是说你是他外甥么?怎么,自己舅舅你都不认识了?” “啊?啊这……呵呵,你们可别,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哈哈哈,你们也是做生意的吧,好家伙,比我还能吹。” 正说话间,就见楼上下来一前呼后拥之人,见到他们这一桌之后一愣,然后连忙小跑着过来,冲卢植见礼:“府君,您,您怎么来了?哎呀呀,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卢植冷着脸道:“招待个屁!老夫尸位素餐,坐享这天下第一大郡,治理却比金城蛮夷都还要不如,说我是区区萤火,比之皓月,在其位却不敢人事儿,这是在挨训呢,怎么,你也想坐下一并训斥老夫么?!” 那人乃是这酒楼的老板,见状都懵逼了,这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还挨骂了呢?直吓得连连下拜,叩头请罪。 再看这同桌之人,众人都傻了,尤其是刚刚口若悬河的那厮,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腿一软就跪坐在了桌子底下,好半天才爬出来。 “您,您,您就是,府府府,府君?” “哼!” 秦宜禄笑着将人给提溜起来,笑着道:“老卢你这是干什么,人家也没说什么,我也说你这太守做的至多不过是中上,这又有何错之有呢?人家作为文和的外甥,还不许人家说两句闲话?” 贾诩则也跟着脸黑黑地道:“老夫却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外甥。” “您是……贾公?那,那,那您难道是……是大……大……” 秦宜禄点头道:“是我,你刚才吹得,却是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啊……小小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我我,小人,小人万死,万死。” 秦宜禄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好心请我吃饭,何罪之有呢?来来来,继续吃菜,喝酒,我问你,你说你有安利号的证明,这是真还是假的?” “千真万确,这却是千真万确的啊,证明在此,可以随时去安利号的颍川分舵进行公证。” 秦宜禄诧异的接过来,就见那上面写着:“担保武威郡认识陈二,筹款三千万钱以下之额度”,后面居然还有安利号的印和阎忠的签名。 确实是阎忠的笔迹。 “三千万钱么?要这么多钱?” “有,有多少要多少,这钱只要能够投向金城,必然能够大赚,小人……小人……大将军,阳翟县内干这个事的可不止我一个啊,天下人都知道阳翟人有钱,却没地方花,金城那边发展得如火如荼,却缺钱,所以那阎大人才特意批复了这样的条子,以安利号的信誉做担保,让咱们这样的人来阳翟筹钱的啊,我这样的人在阳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过是拉大旗做虎皮,绝没有打着贾公的名号去做其他恶事啊,大家,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啊,还有人说是您父亲的私生子呢啊!” 秦宜禄闻言一时间哈哈大笑,他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对于这些资金掮客满嘴跑火车的事见过得多了,因此,对这种行为的容忍度倒是还真挺高的,只要生意是真的,利息是真的,这种类似于销售话术的东西,他倒是觉得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是有些诧异,金城那边的商业发展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玩初级金融的地步了,还特么跨境融资,阎忠那老小子居然还居中做了个中人。 当然,西凉那边到底赚了多少钱,跟他的关系其实不大的,正如这厮所说,西羌的羌帅都是在为自己打工,他们赚了钱,收了税,是一分也不用上缴给朝廷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尚书台才没能从案牍之中及时察觉他们的变故。 只不过是他现在恰好想要做吏治改革,要扩大胥吏的规模,这金城的变化,对他来说自然也就很有参考性了。 但是完全照搬肯定不行,这天下事往往都是如此,那就是对百姓有利的事,未必就对国家有利, 比如郡县制,郡县制就是典型的于国有利,于民不利的,因为各地官员在收税的时候必须过各个贵族的那一关,各地贵族拿着朝廷的诏书会一条一条的跟县令掰扯,敢多收一文钱,弄死你。 而那些贵族盘剥百姓时也不会竭泽而渔。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明白郡县制的弊病,可难道还真能恢复封建制不成? 金城能发展成那个样子,很大程度还真就是一国两制的原因,可他总不能在颍川也搞一国两制吧? 但是启发却真的很大,那边的吏治做得之所以好,是因为从上至下,羌帅,小吏,商人,都是利益共同体,甚至特么的彼此之间还有竞争关系。 那么自己这头,能不能也搞出个利益共同体出来呢? 一时间,秦宜禄的脑海里还真的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随即叹息一声感叹道:“所以你们看,适当的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很有必要啊,若非是今日心血来潮来这颍川溜达了一趟,又如何能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又如何能够真正了解这天下的真实情况呢?” “对了文和,回京后想着提醒我,诏阎忠回来也聊一聊。” “喏。” 第270章 改革进行时 “阳翟县,有城郭之民几何,乡野之民又有几何呢?” “回大将军话,城郭之民共有两千余户,乡野之民,则共有四千余户。” “嗯,郭民的数量不少么。” “是,阳翟毕竟是颍川治所,又是颍川书院所在,所以城郭之民自然要多一些。” 从酒楼之中出来,秦宜禄带着众人直接来到了颍川府的官寺,一本正经的查看起了账目。 “若是……让颍川,只是颍川县城之内,模糊掉城郭与乡野之间的区别,允许本郡百姓自由的流通,就好像金城郡一样,你们觉得如何啊?” 众人皆面面相觑,最终,依旧是卢植提出反对意见道:“大将军,若是模糊了城乡之别,则户籍必然轻之,则朝廷征徭、征兵、税收,恐怕都要因此而大受影响,长此以往,只怕破坏国家之根基,导致国将不国啊。臣知大将军此举所为乃是钱财,但是朝廷的责任总不能只在于敛财吧?” 秦宜禄面色古怪,然后叹息一声道:“卢尚书说的,确实也是有道理,你能想得到这一点,倒也不愧称之为贤,只是……啧,要不还是试一试吧。” 模糊城郭与乡野之别的这个事儿,确实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还是那话,对百姓有益的事儿,未必就对朝廷有益。 而且秦宜禄自己也想不到,他的这些个种种政策改革之下,这社会是越来越像是北宋了。 北宋,可是积贫积弱的啊。 这也是颇有些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意思,真要想保持国家的国力昌盛,最极限的做啊就是去学习秦皇汉武,真正实现依法治国,极力打压民间的活性,把老百姓死死地捆在土地上,然后不管是出徭役还是出兵役,直接按照户口本抓人即可,动员成本极低。 残忍一点的还可以学秦朝旧法,野外撒个尿都要抓起来剁了那种,用严刑峻法把全国一半以上的男人都变成罪犯,然后逼他们上战场为国征战,用战功抵消罪行,若是上战场取得不了战功,就依法将其剁手跺脚。 这样的军队战斗力肯定高啊,秦国能横扫六国靠的就是这一套,什么雄主名将,都是扯犊子,这样的兵给谁谁都是名将。 代价就是民间活力彻底被压死,哪怕只是稍稍放开一点,信不信等你征兵的时候户籍上的百姓就全跑了。 与之相反的则是宋,宋朝的户籍管理相对就不怎么严格,而且基本实现了封建王朝中最强的中央集权,大大的方便了货物的流通,就导致宋朝时的民间经济超级的活跃,也几乎做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地步,不管是国家还是民间,都超级超级有钱。 后世营销号总用宋朝四百次造反之类的事例来否认宋朝的民间繁荣,但其实元明清三朝留下的造反记录都比宋朝多,这其实什么都说明不了,因为造反次数这个东西是随着印刷术的发展越来越高的,说白了,就是终于有足够多的纸把这东西给记录下来了而已。 宋朝的是真的很有钱,购买力平价计算的话,一个普通的店小二的工资差不多换算的话是四千到五千软妹币之间,这几乎跟现代社会持平了。 朝廷就更有钱了,他妈的八十万禁军,还都是职业士兵,秦宜禄都想不出来这么多兵是怎么养的,凭东汉的国力想养两万人都要吐血。 但是代价自然也是极大,甚至可以说,宋朝其实还真不是主动变成这样的,本质上商业繁荣对朝廷来说是一种无奈,因为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对那些开国功臣们实在是太好太好了,以至于宋朝几乎是唯一一个不抑制土地兼并,甚至是鼓励土地兼并的王朝。 朝廷从土地中几乎完全收不到税,这方面的情况几乎比东汉还要严重,然后朝廷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田税和人头税收不上来,索性不特么收了,将重点放在了商税上,所以才导致了朝廷高度重视工商业,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工商税比从土里抠钱爽多了。 代价就是宋朝从此失去了征兵和征徭的土壤,所有的士兵全是流民充任,甚至国家级的重点工程也几近于无,朝廷对民间的动员能力完全无力,几乎是想干啥都干不成。 别说修大运河了,就开封到洛阳那么短的地方,疏浚运河四个字喊了一百多年,也愣是始终无力去修,比之汉唐时动不动征发民夫百余万的能力差得实在是没法比。 汉唐时期能把四夷打得叫爸爸,宋朝时却不得不对这四夷叫爸爸,根源就在于此。 换言之,就是在古代社会中,国家对民众的掌控力,基本就等同于国力,对民众控制的越是死,则国力就越是强盛,则百姓就越是贫苦,反之,对百姓控制的越是松,则国力就越是贫弱,但以市场经济为前提的话,百姓也能够相对富足。 国强,与民富居然成了一对反义词。 那么,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的话,正常的帝王将相当然会更在意国强,不在意民富么,你问问宋朝那些皇帝他们想不想当唐太宗汉武帝,想不想对民间百姓予取予求? 只不过秦宜禄却是不是什么正常的统治阶级也就是了。 杨彪皱眉道:“若是……若是将军屯与民户进行区分的话,是否可行呢?” 卢植撇嘴道:“如此则百年之后军屯之民必然人人争相去做逃户,军人没有了荣誉,甚至只能拿贼配军来打仗,这样的军队,能够打得赢谁?” 秦宜禄诧异地看了卢植一眼,居然对他还有些刮目相看。 因为杨彪说的那个,正是明朝时期的玩法,而明朝中期以后兵户制度确实就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当然,明朝比宋朝更起码,明明户籍管束没那么死,土地兼并现象也很严重,民间商业也很繁荣,甚至于田亩税和人头税在中后期也收不上来了,却愣是不能像宋朝一样开征商税,简直奇葩。 事实上宋明两朝的商业发展还真是类似却不相同,宋朝商业发展是因为政府重视,政府要从商人手中收税,那是真的在大力发展工商业,朝廷高度重视,甚至皇帝想扩建一点皇宫都不行,因为这样会影响商贾做生意,影响商贾做生意就会影响朝廷岁入。 明朝么,则好像更多的是因为搞商业免税,无形中降低了商业成本。 反正仅仅只从财政角度去考虑问题的话,明朝这个王朝能坚持两百多年不灭,只能说,他们的对手真的好弱,他们的皇帝和大臣真的很努力。 可以说,秦宜禄本人才是这天下最最清楚解绑户籍意味着什么的人,只是他明知道解绑之后的困境,也依然想做而已。 反正只是做个试点么。 以土地为根基的王朝迟早是要覆灭的,因为土地有限而人的欲望无限,社会很快就会卷起来进入存量厮杀,最终难逃三百年宿命论,但是以工商业为根基的话……谁知道呢。 反正打他穿越过来之前,也确实是没听说过哪家王朝有超过三百年的寿命,但起码也是个希望不是。 “多说无益,此事就这么定了,颍川,阳翟,也要发展,不能坐吃山空,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吏治问题。” “最近这段时间,阳翟的情况直接上报给我和尚书台,隔三差五的我也会过来亲自坐镇,反正这里离着洛阳也不远,文和啊,以后我在阳翟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朝政,可以直接用快马给我送过来,当然,平常的小事,还是要你多费心了。” 贾诩一脸苦笑着应诺。 他妈的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了。 “胥吏培训的事儿,现在就要办,杨公,马公,此事你们配合文和要全力去做,争取要让所有的兵卒能够识文断字,懂的忠信仁义之道,将来退伍的时候,也能够独当一面。” “喏。” “阳翟这边做试点,原本有俸禄的官吏,俸禄自即日起纷纷翻倍,两百石的官吏领五百石,四百石的领一千石,以此类推,卢植你领中两千石。” 卢植微微皱眉,但是张了张嘴,却是终究不敢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毕竟他不在乎那点俸禄,其他人却是不同,这种事儿上提反对意见是要众叛亲离的。 “其余的所有胥吏,最低的,只要是吏,至少,要领两百石的俸禄,让所有人都能吃上皇粮,至于名额增加,这个倒是先不着急,得一点一点的来。” “眼下所有的胥吏之中最急的毫无疑问就是那颍水上的拥堵问题,我的意思是,要迫切的建立一个港务局来对船只进行管理,李大本事。” “啊……啊?大将军您吩咐。”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啊,你发明的这个小玩意也着实是很有意思,这港务局的第一任局长,就由你来担任吧,给你开……一千石的俸禄吧。” “我?我做官了?” “到底是官还是吏,现在还不好说,要看你干得怎么样,修儿。” “老师。” “吏治改革目前还处于草创阶段,这阳翟既是试点,这港务局更是阳翟的试点,关于港务局的用人用吏,直接从玄牝义从之中选拔吧,一会儿你带着他去选人,看看谁有兴趣。” “喏。” “港务局成立之后,颍水上的船只必须遵守规矩,服从指挥,最低的要求,也要使交通顺畅,不管是谁,哪怕是我媳妇的船,如果敢破坏交通规则,该罚要罚,该抓要抓,规矩,比人大,要让百姓以吏为师,把牢房清理出来,谁若是以势压人,直接来找我。” “我想了一下,金城郡那边之所以能搞得好,最关键的其实还是在于这利益共同体上,羌人指着商路生活,又没有内郡这边那么多的束缚,所以才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商贾之所想,急商贾之所急。” “所以我就想,咱们内郡的官吏,也应该做到想商贾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怎么做呢?” “还是以港务局为例,可以适当收取来往上船的停泊费,报关费,这些钱要上缴到颍川郡,颍川郡留一半,上缴朝廷一半,至于颍川郡留下的钱要怎么花,我建议其中至少拿出一半来改善郡中公务人员的福利。” “至于港务局本身,我觉得罚款的钱,倒是可以截留,每月的月底大家把罚款的钱分一分,就当是胥吏们的福利了,当然,要杜绝乱罚款的问题,修儿,回头此事也还是由你来拟定章程。” 杨修的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连忙低头应喏。 “每样货物的关税只象征性的收一点,积少成多便是,报关方面其实没必要一船一船的详细去查么,让商贾们自己报,抽查便是,目前朝廷的情况想直接去收增值税,财产税之流根本不现实,那就只能收到岗税了。凡是抽查抽到报关上弄虚作假的,罚死他,交不起罚款就把人关起来,服徭役,服到还完钱为止。” “港口建设方面,还是要扩建,要做好传流量扩大十倍以上的准备,这个事颍川府要高度重视,要招标,交给商贾去做,我们要转变思维,不要朝廷一想着干什么就征徭役,这样是不行的,至少颍川试点改革之后肯定是不行的,反正你们颍川有钱,那就花点钱呗?政府舍得花钱,则百姓非但不会拒绝为官家做工,反而会热烈期盼,这些钱落到老百姓手里,繁荣了工商业,增加了税赋,反过头来再通过公共设施建设回到百姓手里,这才是正向循环。” “修儿啊,这个事还是由你来做一个章程出来给我看,我觉得,可以在颍川尝试再新增一个实权部门,专门负责公共设施建设,每年盈余的财政,至少有三成要花在这个上面。” “修儿你今年……十几了?” “回老师的话,今年已经十七了。” “十七了啊,那我看也不差这一年,你……留在阳翟,做个阳翟县令吧,颍川改革之事,你要做好卢公的助手,懂么?” 杨修一时大喜过望,说白了他这个县令来,就是来推行新政的,如此一来,他跟卢植之间到底谁听谁的,这还真不太好说。 “老师放心,修儿明白的,必不会叫您失望。” 第271章 看热闹 就这样,阳翟,颍川两地的改革试点几乎是以如火如荼的方式在进行推行,一个起于微末的李大本事,带领着真·谁的面子都不给的玄牝义从开始拉开序幕。 当然,这都只是小卒子,谁都看得出来真正实际操作此事的乃是秦宜禄的大弟子,弘农杨氏嫡子嫡孙的杨修杨德祖,而且秦宜禄也不惜亲自保驾护航。 天下人议论纷纷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大家都觉得这秦宜禄实在是太喜欢变法了,而且这大刀阔斧的劲儿,实在是颇有几分王莽的风范,自然有许多人纷纷上表,大谈特谈以吏为师的坏处,还有许多人的上表简直就是在给他普及历史知识,完全把他跟王莽一块相提并论。 一时间秦宜禄也都分辨不出这些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过总而言之这次改革对于既得利益群体的损伤并不算太大,毕竟本质是要加薪、扩编,谁会反对这个呢?至于所谓的以吏为师,其实所损伤的仅仅是主官的利益,也即是太守、县令的自主权力而已。 这才几个人呢? 当然,世族门阀的利益肯定也是受损的,因为官吏打通且都来自军中,这特么简直打的就是那帮搞门生故吏的家伙,不过那些门阀什么的本来也是敌非友,此举还大大的抬了一手以杨、马两家为首的关西儒门势力。 目前看来好像确实是双赢,看的还是财政能不能跟得上,以及老百姓是否会因此而负担太重之类的了,所谓的与民争利的呼声当然会有,但秦宜禄也是一概无视的。 而相较于官员,商人的嗅觉却是无疑要更加敏感得多的,一时间全国范围内无数的商贾带着无数的货物纷纷赶往颍川,毕竟做生意的人害怕的还真不是固定的税赋,税赋这个东西只要一视同仁的去收,其实对他们影响都是不大的,反正都会转嫁到商品价格中去,说白了大家怕的都是算。 颍川改革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去算为税,目前看来至少短期年之内恐怕也没人敢在颍川去搞偷税漏税那一套。 这就是市场啊。 而事实也证明,地方政府只要有了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办法是总会比困难多的。 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颍水上的拥堵问题居然就已经得到了大大的缓解,不止如此,李大本事的港务局还积极的开辟新港口,谁说没有建设完成的港口就不能使用?十日之内撒下重金,整点木桥木桩子之类的简易设备,船来了就对付着卸货不就完了? 这可都是钱啊,这些钱可是只有一半要上缴朝廷的,剩下的一半在留用之后是有一半要作为大家伙的福利的啊。 甚至这事儿颍川郡府比阳翟县府还要热情,在颍阳、阳城两地都主动设置了港务局,这两个地方全都是阳翟的邻居,与阳翟都是公用同一条颍水的,可以有效的分流阳翟的航运压力,然后从阳城两地再通过陆路运输将货物运到阳翟去。 反正现在整个颍川的路引都不查了么!两地的县长也都是人精,居然通过各种方式进行一定的退税去跟阳翟抢生意。 给新上任的杨修气得不轻。 至于胥吏的来源,莫忘了孙坚的军屯就在阳城,这些人居然直接绕过了朝廷,也绕过了杨氏,主动把孙坚给拉下水了,然后孙坚也利用新政草创规则还并不完善的漏洞,居然真的将自己手下的兵卒派过去参加考试,进而成功考中了胥吏的身份,让大家都能吃上皇粮。 然后他自己主动去找秦宜禄负荆请罪。 秦宜禄对此也是哭笑不得,当然,他也是不以为意也就是了,任何事物草创的时候一定都是混乱的,这也未必就是坏事儿,只是提醒孙坚以后再干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要给尚书台写个奏表,等到尚书台的批复之后再说,像这般地方官府和军队直接勾结的事儿,稍微还是有点犯忌讳的,此次就不追究了,下次下不为例。 当然,秦宜禄心里也清楚,这种事儿往尚书台去汇报本来就是走过场,东汉的传统么,给尚书台上完表之后一般根本不等回复自己就干起来了,无非是在官职前面加一个行字,尚书台那边哪有精力去扣那么细的地方事务,通常不管上什么都会批复,万一不批,那就再撸下来也就是了。 至于所,孙坚想趁此机会和颍川府进行一定的绑定,甚至是和那行颍川的世家之流搞好关系,成立新的小政治团体的那点潜在心思,秦宜禄自然是看出来了,却也乐见其成。 一晃三个多月过去,秦宜禄领着终于催回京的阎忠再去阳翟溜达的时候发现这阳翟不但颍水已经不堵了,城区之内居然也比三个月以前要繁荣了许多,甚至他去找杨修的时候发现杨修这货居然正在组织工人去拆除城墙。 “好家伙,城都不要了?” “老师,户籍限制放松之后从颍川其他县城来阳翟的百姓实在是太多,城里的空间实在是不够了,况且臣以为,天下在德不在险,凭如今朝廷之勃勃生机,关东那些鼠辈,难道还能兵临阳翟城下么?这地方本来也不是什么军事重镇。” “你这胆子倒是真大啊,跟尚书台表过么?” “表过的,不过……尚书台的回复实在是太慢了,老师,尚书台也要改革啊。” 秦宜禄苦笑:“文和现在恨不得一天只睡两个时辰,跟媳妇过姓生活的时间都没有了,你也稍微体谅一下他吧,今年他打算将原本的两个尚书一口气扩到十二个,让我给摁下了,这是咱大汉的最高决策机构,哪有这么扩编的道理?” 一旁陪同的卢植也是点头道:“颍川毕竟只是一郡之地,再怎么改革也不过是个试点,改差了推回去也就是了,尚书台作为天下中枢,上面差之毫厘,下边就会谬之千里,就算是适当变革,也必须要慎之又慎,大将军可千万不能任由文和他胡来,那小子胆子大,而且偷懒成性,此事万不可由着他来的。” 秦宜禄笑着道:“老卢这回,不反对颍川改革了?” “老夫又不是瞎子,如何还看不出,颍川之变化呢?虽只有三个月,但如今的阳翟,乃至整个颍川,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叹为观止?这么立竿见影么?” 杨修笑着解释道:“三月之内,阳翟因为有大量的货物运输而来,物价已是大有缓解,而且因为此地百姓有钱,什么货物来了都能卖得出去,也卖得上价,如今,本县三个月内已新增货栈十七家,新增酒楼客栈二十七家,角店七十八家,大型的牙行增加了十四家,车马航十九家,往来船只的数量增加了六倍有余,外来人口更是大增,偏偏却都能找得到工,徒儿打算仿照洛阳,在此地开辟一条金市,如今只是稍稍放出一点风去,来问询的商贾便已经是络绎不绝。” 想了想,杨修道:“外来的货物运进来不愁卖,就有钱赚,商贾增加之后自然就会有人开客栈牙行之流去服务商贾,他们又会去大量的雇用本地的百姓去做工做事,放松的户籍管理让阳翟不至于出现用工荒,但屯田、均田又保证了用工的最低薪资,如此一来,老百姓的手上也有了钱,有钱就会花钱,进一步的拉动货物的需求,如此,可谓是良性循环了。” “所以修儿你以为这新政至少在阳翟是成功的?胥吏方面俸禄的支出会有压力么?” “完全没有,而且不需要朝廷拨款,仅仅是颍川自身的截留,就足以应付了,实不相瞒,徒儿现在却是觉得阳翟的胥吏还不太够呢。” 秦宜禄又问卢植:“颍川的其他县呢?” 卢植点头道:“比不得阳翟繁华,但商业确实也都变得繁荣了一些,臣倒是也觉得,各县应该都增加一些胥吏。商贾狡诈,商业越是繁荣,就越是人心不古,官府要教化百姓,整治治安,就越是需要更多的人手和更多的精力,只是……臣心中确是还有两个顾虑,窃以为大将军还是不可不察。” “两个顾虑?说来听听。” “其一,在于人心和道德的沦丧,人人争利之下,恶人实多矣,所谓十商九奸,虽可通过明晰律法,增加胥吏管理等方式进行抑制,然而商贾之流大多都会通过行贿来获得便利,何况商贾之道,最是容易产生纠纷,纠纷产生暴力,若是不加以抑制,会不会久而久之成为新的豪强呢?就以这阳翟县的脚行为例,一家脚行之中拥有壮丁数百人乃是平常,虽是成立不久,但码头上打架斗殴之事却是时有发生,甚至是欺压良善,也是有的,彼辈也皆是好勇斗狠之流,若是有朝一日这些脚行犯上作乱,其害,岂不是还要远超豪强百倍?” “其二,如今颍川之内户籍限制几近于无,各县的情状男子自然也大多汇聚于阳翟,现在看来还不明显,但是假以时日,却是未必了,到时候各县乡野之中,尽是老弱妇孺,农事必然会有所延误,导致动摇国本,况且人都道阳翟来了,其余各县,还如何维持其正常的运营?” 秦宜禄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叹道:“老卢啊老卢,你这老狐狸却是越来越滑头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对这新政有所排斥啊,当然,你说得也对,我相信民间真实的情况一定比你说得更加残忍,资本的积累,没有不带着血的道理,商贾之力,一旦发展起来,自然也远非地主能比,不过这两条你们难道当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么?” “官府施政,永远离不开一个钱字,其实只要有钱,所有的问题就都不会是问题,阳翟乃至颍川现在没钱么?名义上官府只是收了码头的到岸商税,实际上旁的不说,光是地产一项,我就不信你们不会操作,一口气把土地都卖了无疑是败家行为,但慢慢去租,只要这城中繁荣依旧,官府是永远都不会缺钱的,除非将来有朝一日你们冗员冗得厉害。” “治安不好,就多赠郡卒,甚至县卒,更甚至将这些郡卒县卒单独成立一个警察局,大不了将郡卒也当做胥吏每人发两百石的禄米便是,孙坚手下那些立有功勋想要退伍的人呢不够了么?难道会没人愿意吃皇粮么?” “商贾欺民,就多设胥吏独立司法,把刑曹和其麾下胥吏扩大十倍,二十倍,甚至一百倍,能不能确保法度施行?能不能让那些胥吏不敢去收受贿赂?” “至于说阳翟吸了其他县的血,你难道还不会转移支付了么?钱是留给郡府的,又不是留给县府的,至于说什么耽误农时,真到了那个地步了,大不了砸钱就是,大不了以后田税不收了,甚至反其道而行之,谁愿意种地朝廷给他钱,怎么可能真饿死人呢?” “在我看来,朝廷施政只要手上有钱,则至少九成九的问题都可以轻易解决,剩下的那些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若是主官平庸,不解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植闻言皱眉道:“大将军所言或许确有道理,然而颍川有钱,终究靠的是此地的特殊情形,难道大将军您能保证,将来新政推广到其他地方,也能想颍川这样有钱么?” 秦宜禄闻言倒是也点了点头:“所以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落在一个钱字,不过你们的职责,是将颍川和阳翟的新政推行下去,至于将来如何推行去别的地方,那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正说着,突然就听到远处闹腾了起来,无数的百姓居然纷纷主动往城西那边跑去。 连忙拉住其中一个百姓问道:“怎么了?你们跑什么?” “打起来了,肯定是打起来了,猛虎帮和英雄会打起来了,这架都越了好几天了,你不知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啊,在阳翟,耳朵一定要灵,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帮派打架?那你们怎么都往那边跑?不怕溅你们一身血么?” “没事儿的,有县尉在那呢,他立有规矩,不会伤到咱们这些看热闹的的。” “哦~,原来县尉是知道此事,甚至还参与其中的。” “嘿,新来的吧?谁不知道,县尉大人乃是县府的亲信,人们都说啊,他才是这阳翟的真正帮派老大,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要不要去看热闹?” “哈哈哈,好,好,看热闹,看热闹,来来来,大家同去,同去。” 杨修,脸色则已经黑得跟炭似的了。 第272章 是个人才 看热闹这种事,乃是人的天性,说实在的这阳翟的老百姓遇到帮派打架的现象居然不跑而是去看热闹,其实就已经大大的超乎秦宜禄的意料之外了。 莫说是古代社会啊,即便是现代社会,九十年代刚刚解绑户籍限制的时候社会治安也一样是乱的厉害,这些他早有准备,也并不认为就是坏事。 退一万步来说,黑帮管理的基层社会至少还得讲规矩讲义气讲秩序,好歹玩的是个利益,豪强管理基层说不得就要敲骨吸髓了。 所以秦宜禄其实非但不恼,反而混在人群之中兴致勃勃的,想要看看他们是怎么玩的。 就见码头那边两波人马都已经分别站定,相互怒视,大声叫骂,而两波人马中间,却有一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喝得醉醺醺的,却拄着一根五色大棒,吊儿郎当的一副模样。 “今日之事,是为了争夺万永商号的货物而起的是吧,年掌柜已经全权委托了我来处理此事,人家年掌柜是来自南阳的商人,来此花钱,卖货,缴纳税负,做的是正经的生意,是来给咱们阳翟做贡献来的,杨县令说过,年掌柜这样的人来咱们阳翟越多,咱们阳翟才能变得越繁荣,咱们在阳翟县讨生活的人生活才能越好。” “所以今日之事,今日毕,我不管你们两家与万永商号各自都有什么恩怨,今日必须都给我了了,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们两自己去解决,日后,谁也不能因为这个事,再去骚扰年掌柜,谁若是坏了规矩,那就休怪我这五色棒下,不留情面了,阳翟县府若是管不了,上头还有颍川的郡卒,颍川的郡卒若是管不了,还可以去请孙将军。” “现在,开始吧。” 说完,却是醉醺醺地从腰间掏出一个酒葫芦一口一口的喝着。 就见从左边站出来一个人,噌的一声掏出了匕首,高喊道:“小人兖州陈留郡人士薛大胆,今日初到贵宝地,给诸位加个小菜。” 说着,却是揪着自己的耳朵咔的就是一刀,直接将自己的耳朵给割了下来,扔到地上。 给秦宜禄都吓了一跳:“卧槽?发展得这么快么?这就开始玩自残了?” 右边出来一个人:“颍阴荀宝,今日给各位听个脆的!” 然后伸出胳膊来咔得一棒子,就将自己的左胳膊砸断,那骨头断裂的声音就跟拧芹菜似的,而一众的老百姓见状,甚至不惜高声叫好。 秦宜禄诧异的问杨修道:“颍阴来的,还姓荀,这特么不会是颍川荀氏的人吧。” “应该……确实是颍川荀氏的人吧,可能是旁支,毕竟现在分了田了,嫡系独立出来,也不管他们了。” 卢植见状面露不忍之色,叹息道:“斯文扫地,竟至于厮,着实是可悲,可谈,可惜,可怜啊。” 秦宜禄也诧异地道:“颍川荀氏的人居然干这个?这可真是……好啊,太好了,我一直害怕他们明面上的乌堡拆了,心里的乌堡却不肯拆,如此看来,至少颍川这边做得很好,老卢你工作做得不错。” 卢植:“…………” 又过了一会儿,什么剁脚趾的,剁手指头的,等等残忍的手段不一而足,直到右边出了个狠人,直接整了一堆火,用自己的胳膊来了一场现场烧烤大餐,这事儿才算是定了下来。 “很好,年掌柜以后的生意,你们的了,价格就按之前的价格来,不许恶意涨价,各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其余人等谁也不许眼红,不许窍行,更不许骚扰人家年掌柜,谁要是敢坏我的规矩,我就让谁,在这阳翟县混不下去。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徐徐散去,秦宜禄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杨修脸色并不太好的告罪,卢植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人心不古之类的片儿汤话,秦宜禄却是哈哈大笑。 “让那个县尉去县寺等我,我逛完阳翟城之后要找他聊聊。” “喏。” 然后秦宜禄继续在阳翟的县城四处溜达,时不时的买点东西,跟各个形形色色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宛如真的是一个来逛街游玩的外地人一样。 回到县寺,见那县尉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由得打趣道:“白天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装出这样的一副神色是特意给我看的?起来说话吧。” “喏。” “叫什么?” “小臣名叫孙默,本是孙将军麾下屯长,因伤了右腿不得不退出军伍,受他举荐,这才做了阳翟的县尉。” “原来是文台的兵。” 秦宜禄又笑着问卢植道:“这个孙默有贪腐之事么?御史查没查过?” “没有,至少目前为止,没听说过。” “嗯,这事儿交给你来办,给我盯死了他,一旦发现他收受贿赂,欺压良善,就给我弄死他。” “喏。” 随即秦宜禄的脸上突然一笑,道:“不过若是没有收受贿赂,这倒不失为一个能吏,我倒是觉得,只做县尉甚至都有点屈才,回头考察考察,明年,可以考虑升他做个都尉。” “啊……啊?这……” “社会治安这种事啊,不能蛮干,正所谓堵不如疏,如今新政草创,正是民间资本野蛮生长的时候,谈公平之前先谈谈效率,也未尝就不可,只要不侵害平民百姓就行么。” “呵呵,孙默是吧,今天主要是为了跟你聊聊,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做主的方式的呢?关于新政,你可有什么建议给我?” “这……” 杨修在一旁适时的出声提醒道:“你平日里不是总跟咱抱怨差事不好干,总是让你感到很为难么,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说说?” “是是是,这,大将军您果然是明鉴,小臣以为,阳翟的情况,与此前,乃至其他州郡的情况完全可不同日而语,光是脚行之间抢活儿,若是不管的话恐怕也非得打到头破血流不可,规矩不管怎么定,也总有破坏规矩的人,卑职若是不亲自参与其中进行调节,说不得这阳翟要天天死人了,这外地来的商贾还如何能够做得了生意?有时候他们打起来动辄都是上千人的规模,我又怎么能管得了?” 秦宜禄微微皱眉道:“如果给你增加人手,增加县卒数量,会不会好一些?” 杨修在一旁悠悠地道:“白天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行政的问题,归根结底全都是钱的问题,只要舍得花钱,舍得招人,九成九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觉得呢?” “啊这……大将军的话,自然是至理名言,也确实是没错,只不过……这得增加……” 秦宜禄扭头瞪了杨修一眼:“行啊,都敢跟我顶嘴了,你这不是跟我抬杠么?” 然后转过头看向孙默:“好好说话,之所以找你沟通,是想了解阳翟县的实际情况,和实际的困难。” “实际情况,一方面确实是人手有限,民间的各个组织会因为利益自发的抱团,官府虽有管理之责,但实际上有些亡命之徒确实不是区区郡卒可以对付得了,毕竟只要不是造反,总不能动不动就去找孙将军领兵进城吧?” 秦宜禄点了点头,他也是突然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因为现代警察制度,很大的一个前提其实是因为警察的手里有枪,而老百姓手里没枪,至少是不能随身带着枪。 所以历史上从宋朝进入市民经济开始,民间武器的管理就变得越来越严格,老百姓稍微携带一点长一些的兵器,就会被抓起来。 然而现在的时代背景毕竟还是东汉,都特么还是征兵制,除了大弩和铠甲之外其他的兵器朝廷是不怎么管的,最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是乱世,比如这颍川的百姓,好多以前都是跟着袁术或者刘宠打过仗的,是参加过军事训练的。 一位的强力压制当然会有用,但确实用处也不会太大,或者说是投入产出比难免会太高。 “再者最重要的是,目前阳翟的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与以往县衙所接触的案件已是完全不同,民间纠纷,极多,每一件纠纷都有可能引发大规模的打架,甚至是闹出人命,进而影响到外来商贾的生意,影响官府的税收,然而县寺根本不可能每一件纠纷都处理得了,所以臣没有办法,只能是采取这种和稀泥的方式,尽量让这些纠纷在民间,通过一个相对合理,尤其是不影响他人的方式进行压制,只要不大规模的打起来,也不出人命,没有死人,总还是……还是说得过去的。” “你的意见呢?” “增加,扩大县内刑曹麾下胥吏人数,同时更重要的是,明确一部用以解决商业纠纷的律法,只要法有可依,至少我们依法办事会比较方便,民间商贾也能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自然以后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纠纷了。” 秦宜禄又问:“百姓的素质普遍较低,就算是真有了一部法律,又如何能教导他们学法,懂法,依法呢?” “成立工会” “工会?” “比如脚帮,其内部本就是自有规矩,卑下以为,民间成立的各种组织未必都是不好的,虽有恶的一面,但也有好的一面,至少管理时会非常的方便,只要能够加以引导,未必就是坏事。” 秦宜禄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却是转头对阎忠笑道:“这小子,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是个人才啊。” 阎忠笑着对众人解释道:“大将军特意急召我回来,就是为了如此,今年秋收之后,安利号会进行一场代理商大会,凡是拿到代理商资格的商贾,都可以参加,各抒己见,各论政治,为的,就是明确商业法度,成立行业公会。还希望诸位,到时候鼎力相助啊。” 第273章 算账 安利号所谓的代理商大会,实际上和商贾大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民间,安利号的收入本就一直被称之为安利税的。 因为自从秦宜禄掌控超纲以来,基本上只要是商贾,尤其是那些行商,几乎清一色的全都是安利号的代理商,就连那些开工厂的也不例外。 安利号负责打通各个商路环节,负责给陌生商人之间做担保,甚至负责了一定的金融服务,其实早就已经越来越脱离了建立之时的初衷,真要类比的话,倒像是一支有着嫡系商队的商务部。 这也是工商业还没有彻底发达起来的时候的无奈之举吧,按照秦宜禄的想法,等这天下彻底的进入市场经济之后,这个安利号可能也是要废置,或重新改革掉的。 消息传遍天下,天下的商贾们无不是欢欣鼓舞,这代表着时隔二百多年,他们终于又重新拥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力。 本能的,天下人忍不住就将这一场会议与两百年前那场著名的盐铁论政相媲美了起来,也情不自禁的将阎忠当做了令一个桑弘羊。 尤其是,由杨彪谏言,认为如此大事,只请商贾未免还是有些片面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明确新的法度,也应该请一些贤良方正之人。 然后这个会就越来越像是当年的盐铁会了。 当然,内里上是完全不同的。 所谓的盐铁会,本质是汉武帝死了之后封建地主势力对汉武遗政的反扑,就是搞了一堆所谓的贤良方正,来朝中当着霍光等重臣的面,和商贾出身的宰相桑弘羊进行一场商业法度方面的大型辩论,最后,将汉武时期的绝大多数法令全都废黜,也基本扼杀死了纯粹的商人阶级,导致豪强遍地,庄园经济正式崛起的这么一场,对整个后世都有着巨大深远影响的会议。 秦宜禄的政策跟汉武帝时自然是完全不同,但也确实是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如今他改革之心甚坚,天下人都看得出来,商贾们心中有了底气,自然是纷纷摩拳擦掌。 而那些所谓的贤良方正,则是也同样在积极的做着准备,希望到时候能够规劝大将军,至少不能让那些只知生利的商贾之人完全蒙蔽了大将军。 这样的大事,光是准备时间,就足有半年之久,秦宜禄特意将时间定在秋收之后在阳翟来开,天下人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将目光纷纷投入到了这颍川今年的秋税和上计上。 无数的商贾和贤良方正都已经干脆居住在了阳翟在为接下来要开展的大会做着准备,根本就不等正式开会,不管是青楼酒肆,还是勾栏画舫,只要是两拨人互相碰上了,就一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国策去争论起来,甚至已经有好事之人开始用小本本记载了起来,整理成册了,真的就跟那盐铁论一样。 得益于印刷术的发展,这种小册子居然还卖得挺好,就连秦宜禄也有留意,买了几册看过,居然也能觉得颇受启发,稍有益处。 而此时,两拨人马乃至于全天下的人都在心中焦急的等待着颍川府的账目,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这里,以此来检验新政的好坏,得失,同时这颍川府今年的账目必然也将会成为这两波人马进行辩论和制定未来法度之时的重要论据。 朝廷对颍川今年的账目同样也是格外的重视,重视到秦宜禄和贾诩都亲自来到了阳翟,隔三差五的就要问一句:“颍川今年的账目还没有算出来么?”的地步。 然而今年这颍川的账目出得却是极慢,明明天下人都在翘首以盼,这东西却跟那羞答答的大姑娘一样上花轿一样,半天都不出来,司隶,关中,凉州,甚至刚刚入手还没能实施太有效的管理的益州的账目统统都已经到了,但这颍川的账目死活就是做不出来。 时间一长,那些来开会的商贾和贤良方正们自然都忍不住又议论纷纷了起来,不禁都怀疑今年这账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有哪一项数据极其的不好,正在想尽办法去掩饰?否则,朝廷乃至天下都如此高度重视的东西哪有拖延墨迹的道理? 秦宜禄也都忍不住去催了几次,但不管是颍川的郡府还是阳翟的县府,现如今全都是一片忙得不得了的模样,尤其是阳翟县,他去县衙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就见那明明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人,地上也堆满了纸,各种账册漫天乱飞,少有的几个会打算盘的胥吏一个个面容枯槁,宛如骷髅似的,秦宜禄都害怕他们随时昏死过去。 杨修本人的状态也不太好,看着瘦了都有两圈不止,明明是不到十八岁的大小伙子,看上去就跟肾虚了似的,黑眼圈都干出来了。 “什么情况?” “账目实在是太多,太杂,太乱,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知道老师你急,朝廷也急,但是你们都先别急,这账实在是算不过来了,不止是县里,就连尚书台和少府,里面会算账的官吏我都给借来了,但是算不完啊,根本算不完,我们这些人现在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全都在算账了,这颍川的账啊,太多了,也太杂了。” 说着,杨修这大小伙子居然哇得一声就哭了起来。 然而秦宜禄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因为在这个时代,就连算盘都属于高科技,秦宜禄所熟悉的那种珠算虽然已经有了,但发明的时间极短,甚至有说法这是汉灵帝刘宏发明出来的,这就导致这玩意会的人确实是不多。 绝大多数搞算学的胥吏用的都是传统的算酬,这东西比算盘的效率还低呢,应用于一些相对不那么复杂的计算倒是无碍,但阳翟的账目因为过于复杂,计算量也实在是过于的大了,那进度是真的很慢。 贾诩也急,为了算账不惜把汉灵帝时候那些西园太监们都给重新请了出来,这些人以前帮刘宏卖官,算账的水平甚至比绝大多数官吏都强,而即使如此,相比于颍川那庞大的账目来说也依旧是杯水车薪。 孙默也已经累瘫了,因为上计工作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统计人口,阳翟现在虽然不怎么看路引了,但是流动人口肯定也是要统计的,光是这一项工作,却是好悬没把他这上上下下百来个县卒累死,不得不再次使用那些社会人的力量。 至于监察,这还监察个屁了啊,御史台的人早就开始大面积借调到阳翟来帮忙来了,大家都觉得,今年这颍川的上计能大概统计个八九不离十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根本就没有监察的能力啊,顶多事后小小的抽查一下。 “朝廷,还是缺算学的人才啊,不是小缺,而是大缺,缺口实在是太大了。” 不止是朝廷缺,其实各个商贾手上也缺,秦宜禄自己也知道,算学人才现在在社会上非常的吃香,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工资开的比一般官曹都还要高,这无形中也导致了各方势力对人才的争抢。 最后,眼看着都已经入冬了,这颍川的账目还是没能算得出来,那些特意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来颍川开会的商贾和贤良方正都懵逼了,秦宜禄也终于是实在是等不了了,干脆亲自撸胳膊挽袖子,拽着那些商贾们纷纷加入到了颍川的算账大军之中。 直压得这颍川上下官吏都压力山大。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大将军身为武将,居然还是一个算学的高手,他一上手,直接负责的就是最庞杂的总账,却能条理清晰的轻而易举的将账目算得又快又好。 “大将军这一手算学之术,当真是惊为天人啊,若是此学能够推而广之,必然会造福天下。” “颍川书院之中本就有算学部,只不过在此之前,不是太受重视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能去颍川学院上学的人,一个个的都指望着有生之年能做一任两千石呢,回头我亲自编写一下教材,将这东西在军中传播,作为选拔胥吏之考核所用吧。” 如此,又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在过年之前将全部的账目和上计情况都统计了出来,并且经过了复盘核算,确认无误。 秦宜禄亲自拿着厚厚的账册交给了贾诩:“发邸报,布告天下吧。” “喏,啊这……这上面的数字,是不是有问题?” “我亲自算的,而且算了两遍,御史那边也已经核实了,问题不大。” “得钱……十二亿?这比去年全国的岁入都还要多了啊,有汉以来,举国之力,也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钱啊。” “十二亿还只是颍川需要上缴给朝廷的部分,他自己的截留,即使是减去全部开支,也还剩下六亿多,甚至这还不算地产收入,今年这地产的售卖和出租收入,高得吓人啊,你翻开看看。” “这……三十,三十……二亿?这个怎么这么多的钱啊,这怎么可能?咱们也没铸这么多的钱啊。” “有一部分是按照布帛进行折算的,还有一部分是直接用金银计价的,如今,铸币局的规模已经有点跟不上市场发展的速度了,回头,是时候扩大一些规模,增加一些铸币的数量了。” 说着,秦宜禄也是感慨连连,忍不住将这颍川府的实际情况去跟历朝历代进行比较,恐怕即使是最富裕的北宋,这颍川之繁华,也仅仅只在开封和扬州之下了吧? 一时间忍不住有些自豪,等自己抽出手来再去一统天下,怎么也算是开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伟业了吧? 至少比那刘秀肯定是要强得多的。 “人口……这阳翟的人口居然有四十万了?而且大部分还是郭民?这是一个县啊!这,这部分的数据也没有错么?” 贾诩一时之间很是有些无语,毕竟他是凉州人,对人口数据是极其敏感的,一个县啊,比得上半个凉州了。 东汉的人对真正的大型城市没什么概念的,即便是洛阳,最繁华的时候基本也就是这个人口数量,但那大部分人口都来自禁军和禁军的家属,与这种纯粹的商业人口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一时间,他有些接受不了。 秦宜禄闻言正色道:“应该是没错的,虽然政策上,仅仅是允许了颍川郡内的百姓不通路引,然而这也导致整个郡查路引的时候都很少,外郡来此的商贾商贩在此租房居住的也有不少,更何况……整个豫州,乃至于整个关东,现在可都是乱世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来自关东的流民啊,这倒是个问题,此次盐铁会议,必然会成为那些贤良方正们攻击的重点。” “何止是流民的问题呢,你往后看,发展,终究是付出了代价的。” “这……土地?粮食?今年这颍川的粮税,为何如此之少,居然还不足百万石?这……这么说的话,这新政……” “嗯,整个颍川郡,现在已经出现了抛荒的现象,这还是因为有大量的关东百姓流入,佃户,租客的现象颇有一点死灰复燃,杜畿前些天还找过我,问我抓不抓呢,这要是抓的话,恐怕明年这颍川的土地就要大面积的荒掉了。” “而且不止如此,因为整个颍川现在都在围绕着阳翟在发展,以至于土地之上种植粮食的人变少了,反正种植瓜果蔬菜的变得多了,明年……只怕还会更多,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苜蓿草,以养牛羊,供给城中百姓食肉了,至于口粮,则大多来自于郡外的运输,老卢此前所说的,国本不稳之事,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说着不禁苦笑:“他妈的颍川富庶之地,将良田种草养羊,跟特么凉州似的了,这却是连我事先都不曾想到的,这特么不是有病么?” 贾诩见状也是忧心忡忡:“钱财终究只是身外之物,朝廷要这么多的钱……其实不过是锦上添花,其实都没那么多地方去花,但是粮食一旦出现了缺口,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啊。眼下这新政还只在颍川实施,尚可用外郡之粮填补,影响不大,若是将来推行天下……” 秦宜禄沉默半响,叹息道:“开立法会吧,看看那些商贾和贤良方正们,对此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第274章 新政十弊 县寺之内,吵吵嚷嚷。 阳翟和颍川的账目放到东汉的这个社会环境之下,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这是真正做到了以一县之力,去比肩天下税赋的,自然也大大的动摇了天下人的三观,重朔了天下新秩序。 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天下这回是又要变了,而且是从根上就变了。 当然,如今新政还属草创,实则上并没有成熟,急需一部完整的法典,章程来作为根本,毕竟就算是以吏为师,那吏,也总得要有个法来为本不是? 于是乎今年的这场立法会,自然也就格外的热闹了。 秦宜禄虽然是穿越者,但也毕竟不是全知全能,再怎么高屋建瓴也顶多能操控一个大方向,细节上差得还远得很,自然也对此次会议高度重视,是真心的在虚心求教,早早的便命颍川学院中的学生们充做此次会议的记录文书,负责摘抄整理会上诸人的观点。 然后,在会议开场半个时辰之后,这贤良方正一头和商贾的这一头就好悬没打起来。 最后还是秦宜禄实在忍不住叫了暂停,然后将发言的机会暂且交给了贤良方正那边让商贾那头先且闭嘴。 道:“我知道你们来,就是来给新政挑毛病的,事实上我也乐意让你们挑毛病,所谓兼听则明么,你们这些人所说的话确实也并不都是在扯王八犊子,但是谏言就好好的说,别动不动就激动,也别动不动就骂人,我给你们做个约法三章如何?” “第一,不要动不动就讲什么春秋大义,圣人之言,孔圣人死了几百年了,周圣人更是都已经死了几千年了,都特么说什么三皇盛世,可谁又真知道三皇盛世是什么鬼东西?真要讲古,你们未必就讲得过我,但我实在是不愿在这种事情上跟你们浪费时间和口水。” “第二,谁也别跟我谈什么道德绑架,什么贤明,忠诚,仁孝,我这人不在乎这个,这天下人骂我骂得难道还少么?你们就当我是个昏君,暴君,独夫就行。” “总之,若是诸位不能做到言之有物,就不必说了,我想听到的是真正的新法之缺。” 众人纷纷应喏,随后互相商议了一番,却是由那最受贤良之人尊崇的郑玄上前一步,手持竹卷高高捧起道:“启禀大将军,老夫来这阳翟也有三月有余,每日所见,所闻,所想,皆是大异于前,深受震撼。” “老夫以为,新政,总得来说还是好的,阳翟和颍川两地的税赋既出,天下人自然皆见其中之利,因此臣以为,新政乃是善政,万万不可因小人之言而荒废。” “然而新政虽好,却也终究有其弊端,大将军本是爱民,富国之良策,但若是不能妥善处置其中积弊,反而成了害民之策,岂不与大将军的初衷背道而驰?老夫,有此新政十弊,请奏于大将军。” 秦宜禄闻言,不禁大感兴趣,连忙让人呈了上来。 “新政之弊一,在于耽误农时;弊二,在于役使之风再起;弊三,在于商贾势大,不受官府节制;弊三,在于人人贪利,道德沦丧;弊四,在于各县争夺人口;弊五,在于治安恶化;弊六,在于贪腐之风横行;弊七,在于百姓困苦;弊八,在于军心不稳;弊九,在于钱荒日贵;弊十,在于细作横行,有此十弊,老夫以为新政终不可久,还望大将军可以明察,防微杜渐。” 秦宜禄闻言已经格外的认真了起来,嘀咕道:“居然有十条这么多么?” “第一条耽误农时,我已知之,此事当为重中之重,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议出个法子来,农乃国事之本,若是国本不稳,这新政就是再怎么赚钱,恐怕也终究不如不行,至少是不可能推之天下的。” “役使之风再起……指的应该是田间又有了租客佃户之事,此事吾亦已知之,这个人人贪利,道德沦丧,是何意?” 郑玄拱手一礼道:“我朝立国以来,百姓纵使是不能通晓大义,然而仁孝之风,却是早已深入人心,然而大将军推行新政以来,颍川首善之地啊,居然便已有了弃养父母之事,寻常人家之中,亦不乏将老人留在乡里耕种,青壮进城打工之事,此难道不是不孝么?” 说着,郑玄一把从商贾的队伍之中拽出了一个人来,道:“大将军可识得此人?” 秦宜禄摇头。 “此人姓吴名良,乃本是豫州一豪强,现在转行做了商贾,在均台乡,狐宗乡,岸亭,甚至是许县、长社等地开办敬老院,将那些生病的,无人照料的老人统一收留照料,然而实则是关起门来让那些孤寡老人等死,敢问大将军,此人可算是恶人么?那些将老人送给他照料的子孙,可算是不孝?” 秦宜禄皱眉:“吴良,你有什么话说?” “大将军明鉴,小人的敬老生意其实根本赚不了多少钱,青壮进入阳翟做工,老人留在乡间无人照料,难道我收留老人还收出错来了?至于说照顾不周,这……这谁照顾,肯定也是不如自己家孩子的啊,这不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么。” 秦宜禄这就大概已经知晓其中大概了,说白了养老院这样的问题,即使是现代社会也依旧是敏感且几乎没有解法的难题,更何况是这古代呢? 况且东汉时民间最重孝道,甚至已经孝得都变态了,父别居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就已经是天大的不孝了,然而这种淳朴到极致的孝道与商业社会自然是格格不入,也必然会产生冲突。 这几乎是无解,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还不能跟他辩论,难道说为了经济发展,老百姓不孝了就不孝了?这话在现代社会也是大逆不道啊。 想了想,秦宜禄索性转移了话题,继续追问道:各县争夺人口、治安恶化、贪腐之风横行、钱荒,这些我大概都能理解,解决起来想来应该也不会太难,退一万步来说,怎么也不至于因此而耽误新政的推行。” “可你说百姓困苦,军心不稳,这两条,我却是实在不懂了啊,如今这阳翟城如此繁华,百姓何来困苦之说呢?” “大将军,可知阳翟如今的房租,房价,已涨到了何种地步?以一寻常五口之家为例,其居住的空间,不过八尺,床分上下两铺,衣物只能放之床下,甚至桌子上,箱子上,都要用来铺上床褥以睡人,老夫观之,都要于心不忍,更有甚者……” 却见老头居然又从商贾之中拽出一人来,道:“大将军可识得此人?此人做的乃是建筑的生意,然而他给雇员提供的环境么,呵呵,一张床分上中下三层,中间竟还要一分为二,设置木笼,知道的,那是住人的地方,不知道的……大将军,老夫在家乡,就算是养猪,养鸡,也没见过鸡笼如此狭小闭塞的,难道这不是民生困苦么?” 秦宜禄闻言还是只能沉默。 又道:“你说军心涣散,又是何意?” “老夫听闻,因颍川粮价益高,孙将军的军中……至少有数次大规模的售卖军粮,甚至于军中的武器,乃至铠甲,也都有那胆大包天之人将其偷出来私自贩卖,当然,相较之下,还是战马卖得最好,大将军可知这颍川短短一年时间,从孙将军手里买了多少匹马了?有传言说,孙将军的骑兵现在骑的都是驴了。” “…………” “这也就罢了,老夫还听说,有些兵户在农闲,甚至是农忙的时候也会成群结队的偷偷溜来阳翟做工赚钱,只在阳城那边挂个空名,大将军乃是军伍之人,论兵事,天下无人比大将军更懂了,敢问若长此以往,孙将军他纵使再如何的勇猛,他的这支军队,可还打得了胜仗么?” “…………” “大将军,因此老夫以为,有此十弊,若是不能解决,这新政,恐怕非但不能强国,反而是害国害民啊。” 说罢,老头跪在地上重重一叩首,然后昂然地站了回去。 这老头乃是海内名儒,马融的弟子,与卢植都是师兄弟的关系,说话自然豪横,以至于由他当先开炮,居然如此的直白,直把秦宜禄都说得哑口无言,而那些贤良方正见状,竟是纷纷为他拍手叫好。 弄得秦宜禄挺下不来台的。 扭头问卢植和杨修:“这十弊,属实么?” 杨修一时间尴尬无言,冷汗直流,卢植倒是神态自若,拱手道:“基本属实,甚至据臣所了解,师兄他说得还是有些浅了,尤其是役人为奴之事,这阳翟城里……很多。盖是因为从关东逃难来的百姓实在太多,他们不比这颍川本地百姓,没有土地托底,只要能有一口吃的活下去,什么事儿都愿意干,因为是流民没有户口,官府去找他们,他们会躲,会藏,那日子过得……大将军难道真的以为,勾栏瓦肆,是繁华的象征么?可是老臣所看到的,却是数不尽的血泪啊。” 说着,却是抽出一张纸道:“这是四个月前颍川府所处理的一桩案子,就在阳翟城东三十里外,居然出现了人肉市级,大将军可能想象得到?” 秦宜禄皱眉:“农时虽略有耽误,但粮价应该还算稳定吧,难道底层百姓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非也,此人肉集市,非是贫贱之人在卖儿卖女,那些被售卖之人,大多都是出于自愿,而所购买之人,却是……大多出自富贵人家。” “你是说……有人吃人肉,就图个新鲜?” “流行过一阵,说是以形补形,活取人肝,片了生食,可撞胆色,因此那市级又叫肝胆市,听闻被取肝之人,非但必须自愿,还要在取肝之前与买主进行沟通,神色越是坦然,从容,往往就越是证明其有胆色,其肝脏,也就能卖得上一个高价,若是有人能在取肝之时也做到面不改色不吭声,酬劳还会翻倍呢。” 闻言,秦宜禄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捣毁了么?” “四个月之前的市集自然是捣毁了,可是……谁知道在这阳翟城的阴暗之处,到底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呢?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官府,也很难查啊。” 秦宜禄不禁脸色愈发的难看,甚至隐隐的还有点想吐。 这种现象倒是曾发生于五代时期,五代时确实有些武将会以生食人肝以为壮胆之用,但他却是万万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治理之下啊! 相较之下,反倒是军事松弛自己还稍稍有点预料,不过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就是了,毕竟明朝的兵户制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灭亡的。 毕竟颍川这地方因为新政的原因进化的快了一点,已经有点商业社会的样子了,而商业社会和农业社会有着本质的不同,绑在农业社会上的军事制度放到商业社会必然会水土不服。 说白了,商业社会的军队就四条出路,要么,学北宋,用庞大的财政盈余来养军队,将军人全都换成职业士兵,要么,就是取消军队制度,改成全民兵役,轮替着来,要么,就是干脆允许军队经商,这其实也是北宋的思路,要么……就干脆允许商贾拥有军队,打仗的时候再从商贾或者新贵族的手里调,这是近代荷兰和嘤国的路子。 当然了,现在说这个还稍微有点早,毕竟新政只在颍川有试点,腐败下来的应该只有孙坚一支而已,而且新政才刚刚实施,只需以严刑峻法抓一抓军纪,应该也就能刹得住这股不正之风了。 至少在统一中原之前他还不想大规模的再去改军制了。 然后秦宜禄无奈地看向商贾那边,道:“你们都听见了?针对郑博士所提出的十弊,你们可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 阎忠闻言越众而出道:“郑先生所言,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然而臣却以为,若是只因如此就否定新政,实在是因噎废食了。” 第275章 让大汉再次伟大 阎忠作为安利号的话事人,其本身定位也是十分接近于桑弘羊的,这里面赚的钱几乎都是秦宜禄的私人财产,其实如果公开,或是详细计算一下的话,其收入恐怕还真不见得就在阳翟县之下。 面对以郑玄为代表的贤良方正所提出的所谓十弊,其给出的处理问题的方法也极其的简单粗暴: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棘手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剩下的百分之一,可以考虑用加钱来解决。 以至于阎忠上来之后却是先不去答郑玄的问题,而是先反问了一句:“郑博士海内名儒,听说有弟子无数,敢问您这一辈子,到底教授了门生多少人?” “门生,老夫已经记不清了,但想来千余人应该是有的,其中贤者,只有六人。” “就算您的这六名高徒没人再收一千门生,合你们两代之力,门徒就算七千,顶天了吧?教化者七千,就算是教化天下了么?” “大将军,七千相比于天下,何止是沧海一粟?安利号愿代为串联天下商贾,在天下广开私塾,无条件传授学问与愿意向学之人,甚至……还可以提供免费的午饭,敢问郑博士,若吾等如此行事,难道这就不是教化万民么?仅这颍川一府之地,每年所行教化之数,只怕也远超七千了吧?” 说完,商贾那头便爆发出了如雷掌声,纷纷大声叫好。 事实上这些商贾们早就想要自己搞教育了,因为随着工商业的发展,人才不足的情况实在已经是过于严重,市面上什么都缺,比如连官府都缺得厉害的算学人才,比如铁匠瓷匠篾匠木匠。 这帮商贾们搞教育的话,无非也就是搞个蒙学,蒙学之后肯定是要往职业教育的方向去培养的。 却是直接把郑玄给怼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他所谓的一千门徒,七千门徒,绝大多数学得自然也都是很肤浅,很皮毛的东西,什么叫门徒呢?就是说他郑玄上课的时候,有人旁听了一会儿,那以后此人便可以以他的门徒身份自居了。 绝大多数他其实都未必叫得上来名字的。 即使是这些商贾们搞教育的动机不纯,但哪怕只传授一点皮毛,其力量确实就根本不是郑玄,或者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大儒能比得了的了。 “至于说役使贫民之风再起,大将军,恕小人直言,此非是新政之弊,实乃是关东反贼之祸也,说白了,颍川的老百姓早就已经分过土地了,大将军又严禁土地兼并,至多只允许土地出租而不允许售卖,况且田税累进制之下,其实也没人愿意再去大规模的吞并土地了,既然家里有土地作为兜底,何来役使,困苦之说?” “说白了,只因关东群贼残害贫民,老百姓活不下去不得不逃难于颍川,这边又不查户籍,致使流民日多矣,也只有流民,才会任人欺凌,以至于颍川首善之地,竟至发生了活取人肝之事。” “因此臣建议,若要治标,还是要严查户籍啊,不让那些关东的流民来凑热闹,或是朝廷能够妥善将其安置在颍川之外,也就是了,并北河套,凉州走廊,哪里不缺人口?当然,若要治本,还要大将军万万以天下为念,出兵关东,扫灭群贼,还天下百姓以安宁。” “但是总之,郑博士将关东群贼所造之孽障,却归结于大将军新政,此,实在其心可诛!” 秦宜禄闻言竟也点了点头,道:“确实,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即日起,阳翟百姓需办理居住证,县衙可以在县尉之下再专门开设一曹,用于户籍管理之用,凡是颍川百姓,持颍川户籍者,居住证可以随时办理。” “至于那些颍川以外之人,若是在此购置了房产,自然另当别论,若是不能,则需要根据实际情况,由县尉酌情进行办理,原则上,需要有安利号所属商行的认可,证明文件,但是有些特殊情况,特殊人才……让孙默自行斟酌吧。” “然而既然都是我大汉百姓,自然不能放任不管,那些没有居住证也没有生计的流民,抓起来,有家的遣返,没家的,给张燕送去,让他和韩遂傅燮他们看着安排,实在不行让他们也扩大一些胥吏,给他们的胥吏也开俸禄。” “办学之事,我看是极好的,朝廷自然也不能让安利号把钱全出了,至少要出一半,那个免费午餐……很好的想法啊。” “然而农事上……你们可有想法?” 众商贾议论纷纷,最后,还真让他们想出来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 即,从安利号直系下面成立一个商行,全面负责颍川地区的农业事项,对土地进行统购,统收,统销,进行粮食专营,同时,每年调整商行对农产品价格的最低收购价和最高出售价。 比如每年春天安利号可以无条件为农户提供粮种,约定来年秋天的收购价格,只要协议一签,至少不至于让种地这事儿变得无利可图,也至少别搞出颍川良田,种草养羊这种邪门的事。 反正颍川只有一府之地么,至少暂时,安利号确实是有能力做得到的。 这其实有点类似于现代印度和日本的农业制度了,你说这是善政吧,肯定谈不上,印度的那一套,苦了农民肥了粮商,但如果不是农业贷款瞎急吧乱贷的话农民至少不至于被饿死,日本的那一套,则是玩起了逆工农业剪刀差,剪工业的羊毛去哺育农业,好几千块钱一斤的芒果,好几百块钱一斤的草莓,都是这么玩出来的。 隐约间秦宜禄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放出来一头猛兽,毕竟以封建王朝的生产力……这东西搞出来,其影响力和破坏力恐怕远超印度和日本。 其实秦宜禄最开始考虑的是华国模式的,既是农业补贴模式,这其实才是现代社会的主流模式,欧洲也是这么玩的,只是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行政能力未必能真正下到最基层将补贴分文不少的发到农户的手里,或者说是要确保农户补贴确实到户的成本过高,他心里一直有所犹豫。 此时听这些商贾这么一谏,虽然纠结,却是也从善如流,点头表示同意了。 毕竟,安利号最大的股东,所谓的嫡系,指的其实就是玄牝谷。 至于新政导致的其他问题,还是那话,砸钱,这世上靠砸钱解决不了的事儿真的不多。 比如要求各个商户必须要解决雇员居住环境的问题,人均居住面积至少不能低于十尺。 而且秦宜禄亲自拍板,要求安利号去研制竹筋混凝土技术,他是知道这玩意的,用来盖个六七层的小楼没问题,只可惜他不是理科生不知道具体怎么弄,只能给个大概方向。 这东西一旦研究出来,说不定既能解决人均住房狭小的问题,也能大大的促进经济活力。 不过这所谓的新政之弊,也愈发的让秦宜禄意识到,均分土地的重要性,因为良性商业的发展必须也只能以人人有其田为基础,否则无地的流民万一旦落入资本家手里,其盘剥得说不定比豪强地主更特么的狠。 而由于安利号农业商会的成立,意外的相当于给那些小地主们分润了利益,竟导致那些贤良方正们都比较满意,居然对新政的反应也不那么大了,然后积极的就跟那些商贾们一同探讨起法律执行层面的问题了,尤其是乡野。 反正最后谈来谈去,大家都一致认定,县以下,至少到乡一级,必须增加胥吏的数量,乡里没钱养,这钱就从县里出。 反正阳翟现在有钱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然后就是要想富先修路,而且不出徭役,开工资的那种。 于是乎那些贤良方正们纷纷出言制定乡里的规矩,商贾们制定城里的法律,一时之间这场原本应该唇枪舌剑的会议居然意外的和谐。 秦宜禄也不禁大喜过望,各类法律的制定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忍不住赞叹道:“之前听说金城郡那边的商业搞得好,我就忍不住在想,他们之所以能搞得这么好是因为那些羌帅们跟商贾们的利益一致,怎么能让这颍川的胥吏和颍川的商人们的利益一致呢?” “所以后来我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即日起,各行各业开始组建各自的公会,阎忠,这个事情,交给你来处理,这个事情办完之后,安利号,就可以拆了,你也该入朝为官了,至于官职,可以考虑另设一个,至少保你位比九卿。” 阎忠坦然应诺,这事儿秦宜禄虽然没给他透过气,但他是聪明人,对此还真是早有准备,安利号的权力现在实在是已经太大了,就算这真是秦宜禄自己的产业,也不可能永远让它游离于朝廷之外。 “各个公会组建完成之后,要各自去制定各个行业内部的律法,标准,比如冶铁为例,不合标准的废铁是否要回炉重炼,亦或者是低价处理,比如我听说许多作坊都已经开始研制效率更高的炒铁法,这法子研制出来之后如何进行授权,行业协会又要为技术提供怎样的保护,奖励?总之,这些规矩你们自己搞,只要这规矩不与国法相冲突,朝廷这边就一定会支持,同时,也可以由这些商会自行的选拔人才,进行管理,朝廷,只负责派遣胥吏进行监督而已。” “另外,还有两件事,也是此前就想好了的,如今我大汉境内,至少朝廷的实控区域之内,工商业和市场经济都在蓬勃的发展,比如金城,那金城的商贾不是一直有人在颍川进行融资么?” “我的意思是,由安利号出面,联合一批,天底下最有钱的人,各自出钱,建立一个商号,把钱都存在商号之中,就叫钱行吧,至少在阳翟和金城两地先建立一个分号,如此一来金城的商贾再向你们颍川的商贾筹措资金,好歹拟定一个章程,规矩出来,直接向钱行进行贷款也就是了,当然,担保是必不可少的,此事由我亲自负责,阎忠你负责协助我。” “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好处,比如说一笔生意,得利一百万钱,这一百万钱运输实在不便,不如索性就存在颍川的钱行之中不要动,直接开个票据,到了金城再取,收点手续费的事儿么。” “同时呢,其他的商贾如果有闲钱,又不知道该干什么用,也可以存在钱行,由钱行,再将这些钱去借给需要钱的人以收取利息,这些利息钱行和储户之间互相分润么,总之,钱行要做担保,回头,我会制个钱行专门的法律出来。” “最后,便是考虑到颍川的特殊情况,我觉得证券市场是个好东西,或许,可以在阳翟这边进行开设,毕竟颍川这边有许多过去的豪强,你让他们做生意,他们也不会,手头上虽然有点钱,但坐吃山空早晚会没,这颍川的发展也就不可持续了。” “所以啊,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让这些不会做生意的人参与进来,也分享市场经济的红利,后天啊,凡是安利号三级以上的代理商留下,咱们商议一个上市和政权交易的流程,至于这是什么,到时候我再教你们。” “最后还有一条新政,是关于学院的,研究员的事儿我提了很多次了,可你们一直整得都不太好,还是我来弄吧,在这里我也跟各位解释一下,所谓的研究院,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研究新技术,新知识的地方,专门负责跟各个公会之间进行合作,共同推进新技术的出现和落地。” “原则上,你们行业协会可以提需求,研究院则负责根据你们的需求去制定新技术,回头以朝廷的名义,招募一些能工巧匠进院。” “总之,大汉非天子一人之大汉,更不是我秦宜禄一人之大汉,咱们群策群力,才能让这天下变得更好,让大汉,再次伟大!” 第276章 南阳 时间,就宛如是一对新婚的夫妻,开始时总是很慢,后来慢慢就快了。 一晃眼,已经是两年之后。 用了两年的时间,钱行和证券交易所这两样东西终于算是都有了基本的章程,普通的铜币、银币、金币渐渐的也越来越难以满足市面上越来越如饥似渴的货币需求量,钱行方面终于开始发放了一种完全不记名的存款凭证,采用蓝田玉用类似于虎符的方式做得一种半佩,现在基本上市面上也开始当钱用了。 没敢直接发纸币,这东西就相当于准备金百分之百,啥杠杆也加不了的万元大钞,但目前市场上的反响很好,至少在司隶,颍川,金城,长安等几个城市里流通性还挺高的,甚至听说有些关东地区的商贾豪强也都在用,倒也大大的刺激了经济,以至于现在的大汉真的是越来越有钱了。 秦宜禄自己估计的话他现在的财政收入怎么换算,应该也不会比历史上最富裕的北宋差,他还没有冗兵,这钱多得那还不是随便花。 除此之外炒铁法、折叠锻打法之类的冶铁技术基本也都已经发展了起来,铠甲的普及率大大的提升,现在他麾下的将士几乎清一色的全都是盆领铁铠,甚至在他将盔甲生产业务渐渐的也承包给商贾之后,就连明光铠和黑光铠的成本居然也已大大降低,至少现在的玄牝义从已是人人都有盆领铁铠了。 他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至少在装备上也已经越来越像是北宋了,都说宋军弱,但时代这玩意本身就是滚滚向前发展的,北宋的军队真要穿越到汉朝能把汉武帝打得渣都不剩。 到了这个地步,统一天下反倒是成了相对没那么重要的事情了,他现在的优势很大,即使关东群雄真能勠力同心的联合起来跟自己干,也未必就真能打得过自己。 只是他和贾诩,杨彪等人商议的时候大家都认为现在根本不用急着出兵,时间是在他这一边的,新政的效力现在越来越强,完全可以慢慢来,稳妥的将颍川地区的新政一点点的扩展到其他的区域,及时的查漏补缺,养足了实力再去一统天下也不迟。 否则若是太快的一统天下,新政在推行时反而容易受到更多的阻力,而且他也根本没有足够多的官僚胥吏去治理。 新政对于胥吏的缺口越来越大,下面的缺口大了又导致上边的缺口也大,东汉么,识字率在那摆着呢,两年里虽然他在军队的思想教育工作上下了血本,使了大力气,但一个完整的教育体系建设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目前为止真正合格的可以当胥吏的人还并不多。 最关键的是吏与官的界限在两年的时间里依旧是没有打通,以至于那些有功的将士其实也并不怎么愿意就用积分去兑换一个胥吏的机会,还特么得要考试。 甚至于关西派和颍川学院派却是又重新干起来了,颍川的发展反而给颍川学院派带来了底气,天晴了雨停了他们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行了。 目前的新政推行主要有三块地方,颍川,金城,以及洛阳所在的河南,这两年渐渐的也已经开始搞新政了。 目前金城的发展主要靠的是一国两制的特性和丝绸之路的开辟,说白了这就是做外贸的,而且金城以西的所有货物往来都必须要以金城作为据点,地理位置确实也是得天独厚,颍川的发展靠的是学院和金融。 那河南郡,靠的自然就是洛阳四通八达的河运优势,政治中心的区位优势,以及少府的那些产业遗留下的制造业优势了。 只不过成也首都,败也首都,河南尹之下虽然也在大规模的扩编,胥吏的需求比颍川还大呢,但奈何河南尹这个官职本身也实在是尴尬,至于洛阳令,他一个县官在京城狗屁都不是,扩出来的胥吏有些甚至直接都是跟尚书台去对接的。 这还叫吏? 以至于这些胥吏全是香饽饽,基本都被玄牝义从给占了,秦宜禄本人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那些颍川调来的胥吏大多也都是玄牝义从,这些人反而进一步的压制了基层的胥吏,只要不是玄牝义从的出身,必然会被死死的压制着升不上去,有什么好差事也一定都是玄牝义从先挑。 这特么秦宜禄怎么管?总不能真的拿玄牝义从开刀吧? 这玄牝义从本就类似于以前的虎贲和羽林两卫,虎贲羽林两卫的人出来当大官,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况且颍川、金城、河南这三个地方的成功也并不意味着新政在其他地方就会成功,毕竟颍川有颍川书院,本身离着洛阳也近,河南是首都,秦宜禄和尚书台亲自盯着自然有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金城是自治区,旁的地区不可能给地方政府那么大的权力。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新政必须要再往前推进一步了,至少需要再建一个大型城市去做新政的试点,给底层胥吏提供上升空间,给天下人对新政以信心。 只是在选哪的问题上秦宜禄一直颇为纠结,这玩意终究不只是个政治问题,更多的还是经济问题,秦宜禄原本想的是京兆尹依托于长安,或者是蜀郡去依附于成都。 只是长安和成都的区位优势实在不是特别的明显,长安除了有个西京的身份之外实在是没啥产业可以发展,蜀郡的话光是一交通运输就挺愁人的,到时候财政收入若是达不到预期,万一收入不足以覆盖扩大胥吏的开支,必然会为新政的推行蒙上一层阴影。 况且再有新的新政他也不能再亲自抓着了,对这些汉朝的土著吧……他也真是没什么信心,人才难得啊。 想来想去,秦宜禄干脆决定给各地太守下诏让他们自己申请,给自己写计划书。 凡是想要在自己的郡作为试点的,可以主动上书,并且提出一个详细的计划,如果自己认为计划可行,不但朝廷会给充分的支持,还可以提高其俸禄,两千石变中两千石。 然后…… “大将军看看这篇奏表,言之有物,当为天下太守之楷模啊,尚书台那边一致认为,次策可行。” “这就定了?哪啊。” “南阳。” “南……哪里?” “南阳。” “关羽的奏表?” “是。” “卧槽?他一个武将难不成还懂经济?他要逆天不成?” 贾诩笑着道:“这东西肯定不可能是出自他的手,他这是又抄到人才了啊。” 秦宜禄连忙打开关羽的奏表看了起来,就见那上面洋洋洒洒,足足写了有七八千字,通篇看完,居然愣是一句废话都没有,对南阳地区的相关情况更是如数家珍。 要知道,南阳这地方至少在名义上,还是战区,并没有真的就完全归入了朝廷的统治之中,当初把关羽扔过去,本身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把他往哪放了。 这地方顽固的地方势力太强了,而且公侯遍地走,强拆乌堡之事又太得罪人,着实是棘手得厉害,同时关羽也颇有些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因此一直有意的放任秦颉和刘表两个在南阳南部,主要是当阳一代打仗。 关羽的意思是,如今新政之利已经初步有所显现,商业的利益,其实已经未必就在乌堡之下了,南阳人与颍川人素来联系紧密,南阳的那些豪强勋贵已经都有很多人在颍川有产业,或者购买了股票了。 只要在南阳地区推行新政,朝廷看在他们都是大汉功勋的份上,也稍微给点优惠政策,比如公私合营,盐铁授权,亦或者是让他们深入的掺和一下农业商会的事儿,其抵抗之心必然也会大减,甚至目前的南阳勋贵之中,鼎力支持新政之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到时候即使是依旧有人冥顽不灵,直接灭了也就是了,区区秦颉,说弄死他也就弄死了,若是刘表懂事儿,让出全部南阳,则看在他是汉室宗亲的份上依然可以让他当楚王,若是不懂事儿,捎带手的把整个荆州吞了,也未尝就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南阳本身的条件也足够好,首先这里是大汉第一大郡,人口稠密,原本就是整个大汉工商业最发达的地方,东汉朝廷在此是设有工官的,连发弩的生产就在宛城,朝廷完全可以以此为基础,通过一些扶持政策将散落四处乌堡的工坊都吸引到宛城来。 其次这里有很多勋贵,他们都是合法腐败,嗷嗷有钱,证券交易所和钱行都可以开在这,这个有钱的程度就算不如颍川,但想来也不会差得太远,再说南阳这边本来世家就不比颍川少,凭什么颍川可以有颍川书院,南阳就不能有南阳书院呢? 再者南阳本身的区位优势非常明显,良田率高,千里万里都是大平原,水运优势巨大且四通八达,向北是司隶,向东是颍川和汝南,向西可以走武关进关中,向南则可以经襄阳至南郡,随枣通道连接江夏。 所以南阳这地方完全可以全面发展集中工商业、金融业、再开个南阳书院,作为中原地区向南辐射的中转站,江夏的铜,南郡的竹,乃至于整个长江以南的货物,都可以在此勾连。 一旦宛城可以靠实施新政发展起来,则宛城、洛阳、阳翟三个县便可以勾连成一个经济上的三角带,将这一片区域的经济彻底盘活,带动区域内的其他乡县共同富裕。 “这特么肯定不是云长写的东西,他有把谁给收了?” 诸葛亮? 不可能啊,小猪同学今年才十岁啊。 邓艾?他比诸葛亮好像还小呢啊。 总不可能是许攸之流吧? “大将军以为如何?” “写得不错,写这东西的人是个人才,云长本身的级别也够,若是能有此人辅佐,此地新政,八成能行,所虑者,反倒只是刘表的态度了,说实话,我还没做好讨荆州的准备呢。” “打个区区刘表,难道还需要准备?” “嗯……也是。” 此时的刘表可不是历史上的刘表,历史上的刘表之所以能成一方诸侯很大程度上是吃了南阳战乱的红利,是南阳流亡过去的巨量人口才造就了他守户之犬的地位,这个时期的南阳,至少没乱成那样,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流民,人家也会往司隶跑。 “问问云长,这东西是谁给他写的,把人派来见我。” “喏。” 然后等了没几天,两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来到洛阳给秦宜禄见礼道:“参见大将军。” “怎么称呼?” “在下娄圭。” “在下梁成。” “娄圭?” 娄圭他知道,多少还是有一点名气的,是南阳一代的游侠头子,历史上是曹魏的谋臣,忍不住问道:“这东西,主要是出自你的手么?” “小人……只是辅笔。” “是你?梁成?” 然后秦宜禄想啊想啊,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个人名。 在历史上应该是个无名之辈吧。 当然,这其实也很正常,南阳这地方本就是人杰地灵,只不过是在历史上先后被董卓袁术孙坚刘表张绣曹操刘备挨个祸害,给祸害得都差不多了,有什么人才没等露头就先死在兵灾之中也是很合理的。 “梁成,哪里人呢?你这东西写的可真不像是寒门黔首能有的见识,祖上何人?” “这……臣的伯父,乃是……乃是逆贼梁冀,这些年臣一直隐姓埋名,幸得关府君拔擢,恬为主簿一职,不敢欺瞒大将军。” “哦~,你居然是梁冀的侄子,怪不得。” 梁冀是以前的大将军,曾毒杀过汉质帝,嚣张跋扈到了极致,最后被汉桓帝所诛杀。 关键是此人贪得无厌,到了极其夸张的地步,和珅跟他相比都是弟中弟,在天子脚下司隶地区画了足足几千里的地都给了自己做私田,国库都没有他们家有钱。 这么贪的人,他的侄子对南阳的产业状况和商业情况如数家珍……似乎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大贼的后人,按说在汉朝的国祚之下几乎是不可能还有出仕的机会的,只能是隐姓埋名狗一样的活着,这关羽……居然用他做主簿? 不愧是关羽,还是他么的那么胆大包天。 第277章 大变 一连四五年,秦宜禄所控制的朝廷几乎都将精力放到了内政之上,除了收复益州之外基本就没有了其他的军事斗争。 不过益州毕竟是偏远地区,影响力其实非常有限,风俗上也是关中文化区,历来都属于关西派,因此这对于关东派来说,几乎就属于没出兵,至少并不足以对他们有太大的影响。 而这几年的时间里,关东地区的战火却是几乎没停过,打仗几乎没有,因为各个诸侯也都要休养生息,也都在尝试内部改革。 所有人都能意识到,目前东汉的这一套政治和社会规则已经玩不下去了,不敢往前迈一步打破旧有秩序的诸侯要么就是被人给吞掉,要么就是被境内的部下造反,或是被内部的强人架空。 小诸侯在几年的征战中几乎已经全都没有了,至少长江以北是没有了,只剩下了那几个大的。 曾经的第一诸侯袁绍在过去这些年中几乎成为了众矢之地,因为政治变革最少的缘故,几乎成为关东诸侯中衰弱最快的存在,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内部,黄巾再起,到处的打土豪分田地,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根据地,不咬人但膈应人,光是围剿几乎就花掉了他的全部精力,使他的冀州兵一个个的疲于奔命,但黄巾人人平等黄天当立的思想却是越传越广,甚至是越围剿,他们就越壮大,宛如癌细胞一样的扩散到了冀州的全身上下。 外部,北面是刘虞刘备,在生存的压力下接连抢夺冀州北部地区的土地,他不得不亲自领兵出击,可惜野战之中却根本不是幽州骑兵和乌桓骑兵的对手,只能靠结硬寨打呆仗的方式一点一点的防守,打消耗战。 本来打消耗战冀州相比于幽州的优势应该是很大的,可恨那张飞张宝等人一直在放他的血,转而去给刘备等人输血,居然让他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冀州的南边就是陈留了,这现在是朝廷的地盘了,虽然这几年朝廷并没有对关东用兵,然而袁绍对自己终究是有点b数的,知道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大反贼,秦宜禄要用兵的话八成会先打自己,因此他在南部诸郡自然不敢松懈。 偏偏他还没有大规模驻扎兵团的能力,也没法屯田,所以不得已只能给当地的豪强以极高的自主权,名义上派了自己的儿子袁谭去做了魏郡的太守,然而袁谭的政令在魏郡也就那么回事儿,甚至远没有座位邺城令的审配说话好使,审配以围剿张飞张宝之名四处征兵,是则是与他们勾勾搭搭的做生意,甚至他们审家现在都已经是安利号的一级代理商了,两年前的盐铁会居然都派了人去参加。 这些袁绍自然也都知道,但是却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西边的是并州吕布,这是一只真正的猛虎,从没有掩饰过他的野心,每个月都要派三十次骑兵小规模的入侵,抢点东西就走,同时还有意放任匈奴来冀州劫掠。 万幸的是匈奴人和鲜卑人,乌桓人现在的矛盾很剧烈,而且是越来越剧烈,小规模的冲突不断,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处处都在打仗,这也导致了匈奴后面的吕布和乌桓后面的刘虞始终没法合作,甚至好几次都差点干脆在冀州的地盘上擦枪走火。 否则这俩人要是联合起来打他的话他现在冀州都已经要易主了。 总之,日子过得是惨兮兮的,至于说东边的青州,现在几乎全是曹操的地盘,想当年,曹操还是他的小兄弟,还需要仰仗他的鼻息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立足,谁知这才几年的功夫,他别说像过去一样给曹操下命令了,见了曹操他都得叫哥,曹操都快要给他下命令了。 之所以他这架子还能勉强挺住,还真的就多亏了曹操给他派了两次援军,但是曹操现在的胃口也已经是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提出了,让他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将家人送到泰山去的想法。 这分明是要吞并他啊! 曹操这些年的势力倒是越来越大,而且居然与秦宜禄愈来愈有相似之处了。 这几年他兖州和青州的地盘愈发的巩固,刘宠虽然好几次都出兵沛国想要将他撵出豫州,但可惜每次出征都会铩羽而归,曹操甚至没跟他认真,仅仅是让许褚领一支偏师居然就能让刘宠对他无可奈何。 他本人的精力则大多都放到了内部改革上,大肆的进行田亩清算不说,往往还使用一些卑鄙的招数将那些看上了的土地强买强卖,又给那些流民撑腰,鼓励那些流民屯田,同时却又大肆的重用那些豪强、商贾出身的世人。 颇有一点扶持豪强怼门阀,又帮助流民怼豪强,建立屯田军做自己的嫡系,尤其在军中拔擢了许多平民出身的中层将领。 而且曹操治下可能也是因为跟秦宜禄治下距离比较近的缘故,以至于他境内也在大量的使用朝廷的货币,对麾下豪强加入安利号或者购买股票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境内的庄园经济也已经有了一点瓦解的趋势,甚至于还建设了直属于他本人的冶铁工坊,研究和琢磨炒铁法,居然也是颇有眉目。 说实在的如此做法,正常来说非是要被骂死不可的,然而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因为他的地盘跟朝廷比较近的缘故,那些守旧的门阀豪强居然也能够容忍这曹操的胡作非为,虽然非议确实是很大,也有许多人对他的统治感到不满,但却几乎没几个真的敢公然反对的。 毕竟打不过朝廷的话什么都是白搭,秦宜禄打过来大家更惨啊,曹操毕竟只是割肉,不要命的啊。 至于对外征伐,曹操这些年也是比较消停,除了偶尔欺负欺负陶谦,招纳收编了藏霸、孙观等太山贼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大动作,反而对兴修水利有着很大的兴趣,其治下虽说不上是政通人和,但至少绝大多数百姓都还能活得下去,甚至比桓灵二帝的时候还要更好一点。 袁术这些年也搞起了改革,却是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那个味儿了,在荀彧,陈登等人的帮助之下,行事愈发的有了人主气象,一方面跟军中的大小军头称兄道弟,重视耕战。 另一方面却是有意扶持一些大豪强,甚至不惜帮助他们去吞并土地,训练兵马,允许百姓持甲,所重用之人,无一不是出身于大族,但却极力的打压中小豪强。 别说他这一招还真挺好使的,军队的战斗力居然能够显著得到提升,明明对外征战最狠,却是居然百战百胜了起来,直将宿敌刘宠打得都找不着北,将汝南的大部分地区又重新划归到了自己的治下,与樊稠一东一西相互对峙,甚至跟曹操也颇有一些冲突,但又彼此合作共同对付刘宠。 在秦宜禄看来,这袁术的玩法,很是有些北魏、北周的那个玩法,再让他往下发展完善一些的话,他那个社会结构就有点类似于隋唐时的府兵制了。 庄园经济影响社会发展,他就直接一步到位将庄园的规模扩大,甚至是将好几个县干脆捏合成一个大庄园,玩区域经济体,直接将世族通过催熟手段培养成巨型门阀了啊这是。 这还真是稍微有了一点杨坚的影子,如此一来他只需要捋顺少数的几个大门阀的利益,居然还真的就能统一管理军队,这些大门阀至少目前为止在秦宜禄的压力之下抱成一团,还远没有到内斗的时候。 至于说未来会不会向北魏北齐北周隋唐一样内乱不断,袁术本人又有没有能力压制那些门阀军阀,那是弄死秦宜禄之后的事儿了,现在的袁术根本也没那个余裕去想这么远的事。 事实上秦宜禄本人甚至都对曹操和袁术的动作有些乐见其成,毕竟历史这东西早已经面目全非,汉末的这个时代本来就已经走到了一个崭新的社会变化的分岔路口,到底哪是对的哪是错的秦宜禄本人心里也没数。 反正秦宜禄的朝廷越来越像是北宋,曹操的玩法则有点类似于明初,袁绍则是本位加速,快到隋唐了,反正谁活着,谁就是对的。 不过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天下最终十之八九,就要落得他们三个争天下的这样一个结局了。 让他稍微感到有些诧异的,反而是刘备那边的动作,却是颇有些走上了一条未曾设想之道路的意思了。 不过秦宜禄本人倒是不太看好刘备,他本人根本也做不了幽州的主啊,那还有个公孙瓒呢。 总而言之,因为秦宜禄这支鲲鹏的翅膀乱扇,关东地区不止各方势力与原本历史上相比大变了模样,而且政治和社会变革的速度居然也变得奇快无比,仿佛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走了一百多年似的,而且虽然小仗不断,但是大规模的决战性会战却是一个也没有,除了陶谦和刘宠憋屈了一点之外几乎没啥差别。 老百姓并未因战乱而太过于涂炭,整体上这个天下甚至依然算得上平静。 他们玩他们的,秦宜禄则是将精力全都放在南阳新政上,加封关羽为镇南将军,同时派出使者去见刘表,希望他能够识时务。 然而一直到了今年夏天的时候,突兀的在司隶地区就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当然了,地震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总共也就死了几百个人而已,经济损失确实是非常惨重,但不管是现在的朝廷还是民间商贾,都有的是钱,区区钱财就当是身外之物了。 朝中倒是有几个老家伙重提什么天人感应之类的,说什么上天震怒,天子失德啥的,被秦宜禄亲自踢了一顿之后也没人说了,更没人提三公辞职之类的,本以为这个事儿这就应该算是过去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是严重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在地震之后,一整个夏天老天爷居然都没怎么下雨! 兖、豫、司三洲居然同时大旱。 以至于虽然秦宜禄本人不想搞什么封建迷信,但何太后却还是改吃了一夏天的素斋,并且几乎是隔三差五的领着小皇帝祭天祈雨。 本来,这事儿对秦宜禄来说还撑得住,毕竟他麾下的那些地盘里除了司隶地区还有一些上好的水田在种植水稻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换成了麦子,甚至是豆子,这玩意比水稻抗旱多了,今年的这场大旱还不至于就让他颗粒无收。 况且前几年他丰收,还是存了不少粮的,难受的怎么也应该是那些关东诸侯才对。 然而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初,雨没有盼来,却是从青州开始,居然又闹起了蝗灾,并且很快席卷于兖州,将曹操给祸害没了半条命。 再之后,不等旁人去幸灾乐祸,这些蝗虫居然很快就席卷了豫、司、徐三洲,甚至连冀州南部都受到了影响,而且看样子这蝗灾似乎极有可能还要进一步的扩大其规模,甚至还要往关东和荆州去。 这下,原本这天下脆弱的平衡,一下子就被这群蝗虫给打破了。 秦宜禄则是连忙命令境内抢收麦田,准备捕虫,同时给关羽下了命令,不磨蹭了,来不及考虑什么方方面面了,马上去攻打南阳全境,刘表要是墨迹也不用给他面子,同时委派张奉和张郃作为援军助阵。 刘表则干脆一股脑的放弃南阳的全部土地,全军龟缩于襄阳,然后派人给秦宜禄递上了降表。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一个事实:大灾之年,必有大兵灾。 那些吃不饱饭的诸侯是不可能饿死自己的,他们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外边抢。 关东这一波,不晓得要因此灾荒而死多少人了,就连秦宜禄的关西,恐怕这一遭也很难能够独善其身,然后按照秦宜禄自己的规划一步一个脚印的苦练内功了。 格局要大变了。 第278章 商贾之用 “明公,根据您的要求,已经责令各郡太守亲自挂帅担当责任人,组织百姓抢收小麦,并且由官府出面组织驱虫大队。” 秦宜禄不无忧心地道:“除了颍川和司隶之外,其他郡府的执行力我根本就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司隶这边,让禁军也别闲着,分一半人在自己屯田驱虫,其余人等,你们尚书台看着安排,都去其他的郡县盯着点,哦对了尤其是陈留,一定要多派一些钦差去巡查。” 说罢,又是忍耐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怪我啊,其实这事儿早该提前预防起来的。” “明公何必这样说呢,天人感应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 秦宜禄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继续自责地捂着头。 蝗虫这东西,其实并不是真的就毫无办法应对,其实只要提前养出大量的鸡鸭,这灾害就能减轻得多,甚至吃蝗虫长大的老母鸡炖起来也会异常的鲜美。 除了养鸡之外,还可以铸巢引鸟,效果甚至会比养鸡更好,可惜这些事情秦宜禄事先都没有做。 他其实是很清楚东汉三国时天下闹过蝗灾的,只是记不清具体时间了而已。 结果他在这边却是给忘了,或者所偶尔虽然确实也能够想得起来,但这些事在古代也算是大工程了,却是总有更重要也更急迫的事情在忙,然后想着过一阵子再说。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这个先知就没用上。 若是能提前把这些工作做到位,此时面对蝗灾自然也会得心应手得多,现在事到临头去抱佛脚,效果上恐怕却是要大大的打一个折扣了。 “天灾本身,并不是特别的可怕,最怕的还是天灾叠加人祸,朝廷不是一直有常平仓么?立刻派可靠之人去清查账目,检查粮仓中的粮食安全问题,随时准备拨发粮草赈济灾民。” “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贪官污吏中饱私囊,更怕豪强与粮商勾结囤积居奇,抬高粮价,无论如何,不能让百姓饿死啊,朝廷,要做出相应的表率,也要拿出解决的办法,御史台和司隶校尉部要辛苦一些,告诉马公和司马公,各地御史可授节仗,县令以下如有贪腐之事,如有豪强商贾害民之事,可以先斩后奏,我不怕杀人,杀再多的人我也不怕。” “喏” “文和觉得这样会有用么?” “应该……会有一些。” “一些?” 秦宜禄先是拧着眉毛反问,随即却是又忍不住一阵气苦。 他妈的可能还真是只有一些。 以前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是汉武帝时从中央往边郡运输粮食,运十石,只能到半石,升价的九石半都是路上的消耗。 秦宜禄一度以为,这些所谓的消耗指的都是运夫路上吃的,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运夫根本就吃不了多少,古代社会的徭役多数情况下都是要自备干粮的。 说白了,都特么是贪的。 而且这种贪污谁也没啥办法,因为再狠的皇帝,再怎么不怕杀人,你就是哪怕把人给杀光了,事情总得要有人做,真正过手的其实是特么的基层,征粮人家要贪,派粮人家要贪,运粮人家要贪,发粮人家还要贪,而古代王朝的皇权,其实是够不着基层的。 再说了,古时候基层的胥吏根本就不存在贪污的这个概念,人家本来就没有工资,而且人手严重不足,到了这种搞大动作的时候就必须大量的招募临时工。 你指望他们不贪? 这不搞笑呢么,有些胥吏干一辈子可能就指望这一场大灾捞一次,把这辈子的钱都给捞出来呢。 颍川,河南两地或许能强一些,毕竟早已经实施了新政,胥吏的数量上去了,而且还都发了俸禄,自然这监管的力度也就上去了,他们贪钱的胆子也会更小一些。 可惜,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新政推行的没那么快,秦宜禄也不可能一拍脑袋全国都实施新政,胥吏开俸对财政的压力真的很大,自古以来公务员只有扩编的,而且都是越养越贵,就没听说过有越来越少,越养越便宜的。 事实上别说古代王朝了,就是现代社会,真遇到这种大灾之年,绝大多数国家也根本拦不住基层小吏借机发国难财,传上网闹出天一样大的舆情都没用。 “明公,阎忠曾有上奏,说是此事,可以由他的度支司来,鼓励商人踊跃捐粮,放粮,运粮,说不定……可以大大的减少此过程中的损耗,甚至他还说,可以尝试去关东地区购粮。” “让商贾来做事?有具体的章程么。” 秦宜禄倒是挺乐意让商贾来掺和一手的,他们是秦宜禄着重培养的新阶级,说不定这新的阶级真的会以前的阶级更好用呢? 只不过商贾逐利,指望他们通晓大义,为国分忧根本就不可能,这玩意就跟做慈善一样,必须得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比如避税。 可是这东汉社会跟现代社会也没法比啊,压根也没有那么健全的税收制度,现在收的都是货物到港税,相当于变相的海关,这玩意真不好给避了。 可要是直接给商贾发钱……那不还是要通过官吏之手么。 当然,变通之法也是有的,比如阎忠所说的,朝廷可以出让部分产业的经营之权,比如盐、铁、酒、醋,这些以往朝廷管得比较严的东西,可以适当给商贾放宽门槛。 比如朝廷在凉州所掌握的马场,可以适当放一部分军马民用,赏赐给这些商贾。 然而这其实还是有一点问题的,这做法,实在是太特么的北宋了。 北宋的时候为了减少耗损和胥吏盘剥,一样是利用商贾来行使政治职能,最开始是商贾购买粮食,运输粮食,然后从朝廷手里领钱。 后来觉得朝廷的钱毕竟也是从赋税中来的,收税的过程中也会加剧百姓负担,就改成了商人买粮运粮,朝廷给商人专营的茶叶。 再后来又觉得朝廷收购茶叶会给百姓增加负担,又干脆给商人开茶引,让商人直接拿着茶引自己去茶园取茶。 这样一来朝廷什么也不用干,只是动笔开几张茶引,就解决了好多的问题,贪污腐败和损耗问题大为缓解。 然而这却造成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宋朝这种,朝廷能不折腾就尽量不折腾,尽量将行政事务外包的做法,固然是减轻了百姓的负担,但也使得朝廷的动员能力变得越来越低,以至于到了后期如果不假借商贾之手,朝廷想直接干点什么往往都会干得稀碎。 比如著名的花石纲,这玩意甚至逼出了方腊农民起义,但其实这么点征调放在历朝历代算个屁啊,汉唐时几乎每隔个两三年都有比这大得多的徭役和征调。 同时胥吏贪污的问题也还是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宋朝的胥吏也是不开俸禄的,而且所谓的宋朝高薪养廉,其实指的是大官,京官,知府以上的官员福利高得吓人,但其实宋朝的低级基层官吏的俸禄也低得吓人,比明清时强不了多少。 再者就是商贾本来就是天底下最会钻空子的一群人,政策本身的本意虽然是好的,但商贾做大之后就能掌控市场价格,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法人为的抬高市场上粮食的价格,压低茶叶的价格。 这样商贾就可以用尽量少的粮食去换尽量多的茶叶了,就导致后来这茶引之法闹得一地鸡毛,茶农都倒了血霉,裤衩子都赔没了。 资本这玩意压榨起来都是榨汁机,骨头渣子都能给你榨出油来。 而且这样的方法其实对朝廷本身的执政能力也比较高,比如后来明朝继承宋制也在搞盐引,甚至盐引这东西在明初的时候能当钞票使。 但也仅局限于明初了,因为这玩意就跟明朝的宝钞一样后来都滥发了,导致商贾拿着盐引也取不出钱来,最后玩砸了,导致整个明朝时期的盐铁两政,甚至是整个财政都稀烂稀烂的。 有时候读史都怀疑明朝的财政到底特么的是从哪来的? 制度这东西,不能瞎制定,这都是有连锁反应的,不得不承认的是宋朝虽然很多地方都不行,但是文官宰相的水平确实是几乎碾压其他朝代的,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宋朝一直坚持宰相起于州府的这个人才选拔机制,而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选拔制度的话,一旦朝廷官员的能力和素质不达标,这种相对复杂的制度其实是玩不下去的。 竞争中杀出来的商贾能把翰林出身的朝廷官员当傻子耍。 他现在手里的东汉,许多地方实在是已经越来越像是北宋了,但他实在也是有点害怕这朝廷真的变成北宋。 北宋的后面可是北怂,北送啊。 宰相起于州府必然导致宰相权力的膨胀,整个北宋,除了赵匡胤和赵光义这兄弟俩之外,几乎就找不着乾纲独断的皇帝了,所谓的与士大夫公天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得不与士大夫共天下。 宰相都是从县令,知府,转运使等地方职务一步步干起来的,这能力虽然有了,但在这一路升职的过程中便培养大量的门生故吏,这些门生故吏又会跟着一并升职,过程中再培养新的门生故吏,这些人拧成一股团,慢慢的自然也就把皇权给架空了。 以至于北宋自从宋仁宗放权放到极致之后,后面所有的皇帝其实一直一直就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收权,而且用普通的方法还收不回来,只能去搞变法,然后让变法派和保守派互掐,人为的制造党争。 一直到宋徽宗中后期的时候,宋仁宗放出去的权力才算是真正收回来。 然后就他妈的靖康耻了。 明清时吸取宋朝教训,宰相不再起于州府,而是起于翰林,门生故吏的问题虽然解决了,皇帝也终于可以像嘉靖那样随心所欲的换宰相玩了,但朝廷治理水平,也就直线下降了。 说白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男人也不能既要老婆纯又想老婆骚。 他现在正处于改革的窗口期,一旦他现在定下来什么事儿,以后就不好改了,所以他不得不慎之又慎,宋朝犯过一遍的错误他就不想再犯了。 但偏偏宋朝政策的优点他还确实是想要,比如此次遇灾,他还挺想用商贾的,偏偏事态紧急,也没时间容他慢慢再去琢磨。 “垄断经营这种事,还是不太好的,当然,也不能让那些商贾们白帮忙,要不……授爵呢?文和觉得能行么?” “明公的意思是,卖爵?” “不是说卖,毕竟商贾主动为国分忧,捐粮捐资捐物,朝廷给他们相应的荣誉,这不都是应该的么,他们要是捐得多,我让他们世袭都行,就怕是……这东西对他们吸引力不大啊。” 商品经济么,很多时候爵位其实就真的只是荣誉头衔了,未必值钱,不过好歹现在还处于新旧交替之际,爵位这东西好歹剩下点光环吧? 贾诩想了想道:“明公若是肯赏到关内侯,甚至列侯以上,此事……或许可行,若只是关内侯以下,这爵位……先帝其实早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况且……这大汉的爵位……毕竟是跟着大汉的国运的,这大汉,哪还有国运了啊。” “草。” 秦宜禄忍不住嘟囔了一下。 “那就换关内侯了,凡是捐粮十万石以上的商贾,都给关内侯,你让人透风出去,就说是我说的,将来有一天就算是我改朝换代,这些爵位我也认,允许他们世袭罔替,而且……让阎忠制定一个考核的章程出来,到时候搞个评选,此次大灾之中做出最突出贡献的三名商贾,进列侯,第一名进乡侯,第二名进都亭侯,第三名进亭侯。” “大将军,汉制祖训,非军功,不以封侯啊。” “这特么都什么时候了,汉都快要没了,还在乎什么汉朝祖制?就这么定了吧,把这祖训改一改,文官与外戚不许封侯就行了。” “…………” 第279章 以工代赈 关内侯啊,这东西对于东汉这个时代的人们影响毫无疑问应该是很大的,毕竟有些东西在人的心里根深蒂固已经几百年了,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容易就打破其神圣性。 毕竟汉代尤重侯爵,一般的两千石也未必就能混得上一个关内侯,而一个关内侯却几乎没有做不到两千石的道理,至于说列侯,这在汉朝来说绝对是男人的极致,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几乎每一个都是青史留名,为王朝做出过莫大贡献之人,这也是为什么桓灵二帝在封太监为侯之后天下人的反应会这么大的原因。 商贾封侯,当真是闻所未闻,这简直比之前桓帝搞的宦官五侯还要过分了,商贾们自然是狂喜,但是天下不少的有识之士,乃至于军中,朝中,反对意见都非常的大。 秦宜禄却是乐见其成,甚至暗中还鼓动张杨给他们煽风点火,旗帜鲜明的反对此事,然后他本人则以一种极其强硬,极其独断的姿态硬是要去推行。 毕竟商贾都是一群很聪明的人,反对的阻力若是不够大不够激烈,他们万一想明白了呢? 市民经济,商业社会,和封建社会是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市场经济越是成熟,所谓的侯爵其实作用就越小,所谓的关内侯,除了能盖大房子,能多养奴婢,能穿特定制式的衣服之外,其实仔细去想一想的话是不是无非也就是国家会每年给你一比其实并不怎么多的俸禄呢? 市场经济下货币是一直增发,一直流通的,这笔俸禄的含金量必然是越来越少的,对于商贾而言其最大的价值可能也就是,万一哪天自家生意破产了的话能让后代子孙靠着这个爵位一直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至于列侯,原则上每个列侯将依据爵位大小来享受一个亭、一个乡,甚至一个县的税赋,但这个税赋肯定指的是田税和人头赋。 人头赋朝廷现在几乎就已经不怎么收了,而田税,在目前朝廷的财政收入中所占的比例也正在逐年减少,甚至可能要不了多久,这个田亩税就也不收了呢。 毕竟安利号涉足农业,越来越像是现代的日本模式了,农产品的收购价和售出价的定价权都能牢牢被朝廷掌控在手里,收税这个事儿本质上就是一种形式了啊,到时候直接从粮价里把税收以利润的形式赚出来不是更合适? 剪刀差这东西想玩的话方法简直太多了,直接用税收的方式压榨农民,实在是太low了,再说他还怕工商业的发展导致耽误农本呢。 说白了,侯爵制度是一种森严的等级制度,执行最严的秦朝甚至几乎跟种姓制都有一拼了,只不过是允许阶层因军功而流动罢了,而等级森严无论如何是市民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死敌,因为市场经济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市场规则必须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金钱面前人人平等,甚至包括君主本人,那又何况侯爵呢。 然后秦宜禄就发现,他给的刺激好像是有点过头了。 那些被新政刺激到的商贾们,一个个的好像都特么的疯了,恨不得都拿出了倾家荡产的架势在收购粮食,然后想尽办法赈济灾民,居然因此而导致了市面上本就涨价的粮食进一步的上涨,没点门路的普通人就是拿出再多的钱,居然也买不着粮食。 然后事情就朝着一个非常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明明关西地区在今年受旱灾的情况还算可以,在蝗灾到来之前大部分的百姓也都已经开始在抢收了,按说只要没有囤积居奇,影响是不大的。 结果因为这封侯的事儿,商贾们还是开始囤积了。 只是虽然囤积,但却并不居奇,而是想方设法的将这些粮食发给灾民,效率比政府官办高多了。 然后事情就开始愈发的诡异了起来。 一方面是灾荒和居高不下的粮价,另一方是无数所谓的善良商贾在拼命的施粥,乡间种地的农民倒是还好,那些城郭里做工,做吏的人惊讶的发现,买粮越来越贵,甚至根本就买不起了,但偏偏吃赈济粮居然意外的好领,甚至有些商贾恨不得你去吃他的粮,他都要偷偷给你点钱。 那还买个屁的粮啊! 于是乎有一些大聪明就趁机把自己家里的存粮或者禄米给卖了,然后去吃赈济粮。 后来连乡里的农民们也开始卖口粮,领赈济了。 秦宜禄恨不得把那些商贾叫到自己的跟前把他们的脑袋砸开,看看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甚至于这些商贾们觉得关西的灾民好像是不太够用,已经在大规模的把关东的灾民往关西领了。 然后本来就对商贾封侯这事儿不满的大臣们纷纷义愤填膺的上书,指出此事的扯蛋之处,认为秦宜禄和阎忠是异想天开,必须马上拨乱反正,赈灾这个事儿还是应该由官府来。 现在这不是在赈济粮食,纯特么是在糟践粮食。 朝会上,秦宜禄还是头一次有一种被满朝文武怼自己是个傻缺,自己还有点无言以对的情况。 “阎忠,你来说说,这个事应该怎么办?” 阎忠一摊手:“诸位大人们说得确实都是有的,然而就算是民间的商贾们对此事热心了一些,至少,确实是没有饿死人吧?甚至朝廷的存粮都还没动呢啊。反正这粮食也是吃在老百姓的肚子里,又不是酿酒酿醋给糟蹋了,有何不可?” 杨彪闻言冷哼一声道:“然而我听说有人从关东地区接来流民来赈济,这也叫进了百姓肚子里么?” “关东地区的百姓……难道不是我大汉子民么?” “…………”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说白了阎忠这就是在耍无赖了。 这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坏处,秦宜禄现在顶的还是汉家的招牌,甚至这一回关东的那些诸侯中就连一个敢称帝的白痴都找不着,因此谁也不能说关东地区的百姓就不是朝廷的子民。 可关东地区的灾情远比关西来得严重,尤其是豫、兖两州,已经快要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要知道,颍川,河南,这两个目前大汉最为繁华的地区,最大的社会问题就是数之不尽的流民,这些家伙往往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所以颍川和司隶地区都是有居住证之类的政策的,这样很不仁道,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 平时倒是还好,毕竟人口就是一切,豪强也好官府也好,都会严厉的打击流民逃窜,毕竟对于豪强来说,必须要保证自己拥有土地上的人口,略微冗余,他们才能去压榨那些佃农和租客,就算是卖身契他们也得签订,这是庄园经济的根啊。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干活儿的人才能内卷。 相反,如果是地多而人少,一旦出现某一处土地出现抛荒,则这片土地的乌堡说不定就会有崩溃之危。 你不让我种这块地,有的是人让我种这块地。 各家豪强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有时候甚至还会故意勾结匪类或是假扮强盗,让那些脱离他们掌控的土地上的自耕农活不下去。 所以原本这关东地区虽然也一直都有失地的农民偷偷来关西逃难,但是总体数量上还一直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那些偷偷跑的人本地的豪强会管,当地的官府也会管,被抓住了的往往都会宰了给吊起来以警告那些胆敢活动歪心思不好好当牛做马的黔首。 然而现在关东地区遭灾了,尤其是兖、豫两州,地主家都快要没有余粮了,庞大的人口便不再是财富而是负担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豪强还是官府,对流民逃离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去管了,甚至是乐见其成,借此给自己减负。 事实上今年这个灾情一闹,刘宠就第一时间表示他愿意入朝了,这孩子现在也看出来了,天下跟自己没关系,能入朝保留王爵名头,让子孙后代世代永远富贵其实就已经很好了,再说他手里现在还能完全控制得住的地盘就只剩下陈国和梁国了,灾情一起,跟他毗邻的曹操和袁术那就是两头饿急眼了的饿狼啊,他根本就挡不住。 然而这种往常求之不得的好事儿,秦宜禄却是不置可否,满朝文武也都当没看见一样,贾诩甚至还借以援助之名,硬是抽调了足足三千万钱和八十多万石的粮食白送给了刘宠。 根本不指望刘宠能挡得住袁术和曹操的兵,能替朝廷挡住东边的流民,朝廷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竟朝廷是不好直接去挡的,边境线那么长,其实也根本挡不住,一旦这些流民入境,这就是大汉的子民,总不能把人给弄死吧?谁敢下这个命令,事后是一定要受到清算的,甚至还会被写入青史,遗臭万年。 谁让他们是朝廷呢。 说白了,就是让刘宠来做这个恶人,让他来替朝廷来背负道德牌坊。 因为实在也是没办法啊,目前这东汉的市场经济还是很脆弱的,整个颍川现在两百多万的人口已经是第一大郡了,但一旦这一波流民不加以阻挠,从兖豫两州流窜来的难民说不得能超过一百万,甚至更多。 一下子进来这么多的人,颍川好不容易建设的大好局面说不定一下子就会崩溃了,这都不止是粮食不够吃的问题,毕竟就算是粮食够吃,这么多的流民等熬过这个灾年,明年他们怎么办?哪有那么多的工作养他们? 要么是当奴隶当佃农,要么,可能就沦落成黑涩会了,黑涩会要是有这么大的规模,治安就真的不用要了。 至于说老办法往西凉和并北迁移,信不信这命令要是下了能活活把张燕韩遂他们给逼死。 那地方又不是无底洞,一口气增加原基数十倍以上的人口哪也不可能受得了,他往那边迁移人口是希望那些地方能快速的进行汉化,更好的羁縻匈奴鲜卑和西羌,不是为了跟那些外族争抢生存资源把他们逼反。 再说现在陈国和梁国肯定也是烂摊子,要来干啥? 甚至汝南地区,由樊稠控制的那一撇控制区已经开始组织羌兵在大规模的杀戮来窜流民了,是毫无人性见人就杀的那种,为的就是不让流民通过汝南进入相邻的颍川或者司隶地区。 反正他樊稠出身低贱,他的部下大部分也都是羌胡骑兵,这点名声索性就不要了,秦宜禄都能想象得到,事后他肯定会甩锅,说是麾下羌豪们的个人行为,说是羌人粗鲁,不能用之类的。 吕布跟他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远没有汝南这边严重,但是匈奴骑兵已经调动起来,开始在边境线一代进行大扫荡,见人就杀了。 这命令当然不是秦宜禄下达的,他甚至事先一丁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给樊稠下的令,但他估计若是背后没人给他撑腰他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 但到底是谁给樊稠下的命令,他压根就不想知道,甚至对于樊稠杀人这个事儿他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自己真的完全不知道了。 所以此时这阎忠这么说,这就真的是在耍流氓,偏偏能参与议事的将来都是要名垂青史的人物,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甚至做也不能做,只能像秦宜禄一样对下面做事的人假装看不见。 这就导致阎忠说了这个,谁也没有办法驳斥他。 最终,还是秦宜禄打断了话题道:“行了,我看也没别的办法了,以工代赈吧,那些商贾也都不是傻子,我就不信那些赈济粮就都是白吃的,以朝廷的名义,往外发包工程吧,各地受灾不重的,就地规划,无论是修桥还是铺路,亦或者是修建港口码头运河,水利工程,让各地太守自己看着办,可以跟朝廷申报,由朝廷进行分包,包给那些赈济灾民的商贾,到时候由朝廷直接跟商贾们结账。” “至于有些地区难民实在是多的,愿意吃赈济粮的,就给我服徭役,阎忠,我打算修一条栈道,开山铺路,将益州的进出通道好好的再修一下,再修一条大运河,将金城水路也再修一下,连接金城郡和陇西、武威两郡的河运,你来搞招标,发包吧。” 第280章 天下第一之争 以工代赈之事,其实实属也算是无奈之举了,古时候要想修建真正的超大规模工程,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说这入蜀栈道吧,其实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其实就算是以古代的技术条件,这东西也不是就完全不能修,毕竟又不是修高速,其修建难度至少比川藏公路修起来绝对是要容易得多的。 然而问题就在于,谁去修呢? 广汉与汉中之间的连绵群山那是足有半个郡大小的,这么大的工程量,若是就近征徭,那就只能大肆去征调汉中地区的百姓,这么大的工程量,非得要整个汉中百姓半条命不可。 然而这道路修完之后,受益的却是广汉的百姓,甚至在过去非市场经济的环境下,就连广汉的百姓受益可能也是不大的,其意义无非也就是加强了朝廷对巴蜀地区的政治统治而已。 没有好处的事儿,人家汉中的百姓凭什么要舍己为人呢?如果真是强行摊派的话,恐怕汉中地区马上就会民不聊生,其害比之杨广修建大运河还要更大。 说白了仅以汉中或者广汉一两个郡的体量是根本不可能修得了这条蜀道的,而举国之力去修这东西却不现实,这东西是个无底洞。 那正好这次大灾之年,那些商贾们既然如此的热情满满,那就让他们把这份热情往巴蜀去砸吧,好歹干点好事儿。 他们不是愿意接济关东流民么?正好给这些关东流民们找个去路。 那些愿意跟随商贾们跋山涉水去山沟沟里面修路的自然就是真的受灾的灾民,不愿意跟着去的,那肯定还是在本地能找得到饭辙,至少饿不死,那自然也就不是灾民了。 当然,朝廷自然也不可能将这么大的工程完全交给商贾外包之后就不管了,说实在的就目前朝廷这点新生的商贾,撑死了也就是资本主义的小萌芽,根本也无力去担负这么庞大的工程。 所以在工程发包的时候,安利号这边紧跟着便是大量的低息,甚至无息贷款砸了过去,秦宜禄更是咬着牙拿出了七十亿钱的总预算,作为要付给这些商贾们的工程款,常平仓也因此而打开,开始低价向那些承包了工程的商贾们售卖粮食。 多亏了最近几年关西风调雨顺,新政的成效还算明显,秦宜禄的手里也还算是有钱。 不止如此,为了这个注定会名留青史的大工程,秦宜禄还特别在颍川地区发行了一个特别国债,专为修此工程所用,利息甚至高达8,这种新鲜玩意到了市场上,居然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更好卖一些,发行的两亿钱居然不到半个月就全卖光了,然后不得不又增加了一些。 再之后,朝廷更是偷偷地开了印钞机,首次冒险的增加了杠杆,开始用蓝田玉铸造大额货币,而民间的那些商贾对此的接受度倒是也还可以。 不得不说这两年秦宜禄在商人心中,信用确实是还挺好的,大家都对他的这个朝廷很有信心。 这一次的大工程的意义当然也并不只是以工代赈,因为工程量实在太大,秦宜禄又从禁军中抽调了大量的学习优异之人参与工程的管理,尤其是下放下去对各个承包商进行了全面监督,这也相当于一场大练兵了,完事儿之后这些人将直接作为胥吏下放到益州下面的各个郡县,负责基层管理。 要知道,秦宜禄搞新政的初衷就是为了培养足够多的胥吏以增加他对益州,以及其他长江以南地区的基层管控,彻底瓦解其当地的宗贼势力。 然而说实在的,即便是有着这么多的好处,秦宜禄干这个事儿也还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纯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来这个基建工程很难拉动经济,因为商贾们图的是爵位,本质上还是在做慈善,朝廷就算是给了工程款,低息贷款等政策,这些商贾在这事儿上至多也就是个不赔,肯定是白忙活的,而至于那些干活的工人。 他们都是难民么,那还开个屁的工钱,能给顿饱饭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等那些流民干完了这个工程之后,自己其实压根就没地方安顿他们啊! 益州倒是还有不少的土地,但都不是良田。 准确的说整个长江以南现在还处于到处都是无主土地的阶段,江南的开发程度太低了,然而开垦荒地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南方地区到处都是沼泽,随时可能下雨,那些生地若是耕种的话只能是三年收两年涝,南方大开发那都是安史之乱以后,甚至是五代宋初时候的事儿了,南方经济彻底压制北方那都是南宋时的事儿了。 此时的南方土地真的是蛮荒之地,益州地区除了都江堰的辐射区之外其他地方真的是狗屎一般的土地,要想靠开垦荒地来大规模移民,就必须修建大大小小无数个水利工程,这工程建起来可就没完了。 在足够的水利设施修建好之前,这些安置在益州的流民非但不是财富,反而都是大包袱。 当然那些干活的流民如果有被那些商贾们看上,找得着工作的自然是最好,虽说是没有足够的土地以保障他们的最低工资,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内卷起来,反向压低其他关西居民的工资,进而引起激烈的地域矛盾,但是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事实上现在他的治下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地域歧视之风了,那些操着关东口音的家伙,往往走在大街上都会低人一等,甚至其地位已经连熟一点的羌人和匈奴人都不如了。 羌人和匈奴人是不敢欺负关西汉人的,但抢劫或者欺辱关东汉人的情况却是已经屡有发生,整个社会的鄙视链变成了关西-羌胡-关东,秦宜禄都管不了。 而且为了搞这个大工程,秦宜禄不惜亲自移驾到了汉中,他自己才是整个项目的最高领导人,亲自接见了每一个承包到工程的商贾,与他们聊天,给他们撑腰,时不时的还要亲自去第一线,用自己浅薄的工程学知识对他们加以引导。 这么的的手笔,几乎消耗了朝廷的全部精力,什么事儿都耽误了。 “这该死的天灾!” ………… “这该死的天灾!” 太原府,吕布恶狠狠地摔了朝廷下来的邸报,眉宇之间尽是厉色。 一众下属见状无不是寒蝉若禁,毕竟吕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而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吕布的脾气更是格外的差了,他们都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眉头会挨骂甚至是挨揍。 也唯有郭嘉作为第一幕僚相对更随意一些,依旧是笑呵呵的捡起被吕布仍在地上的邸报,道:“这上面说,大将军亲自去了汉中激励士气,还鼓励了灭虫大队的功绩,发放了一些积分,自始至终都没提咱们并州的事,君侯您又何以如此愤怒呢?” “哼。” 吕布不无郁闷的重新坐下道:“奉孝何以明知故问呢?此明明是天赐良机啊,此次关东遭遇灾情,正是出兵陉道,歼灭袁绍逆贼之时,只可恨大将军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财全都投入到了蜀道之中,又开放了常平仓赈济那些关东来的灾民,如今我便是有出兵向东之雄心,只怕朝廷也已经没有余力再支持我了,日前上表朝廷说要攻取赵魏两郡,更是明确的给我否决了,哎~,可惜,可惜啊。” 郭嘉闻言笑着道:“所谓内圣而外王,大将军励精图治,新政已初见成效,国库日丰,兵甲益足,将士益勇,所谓关东群寇,如袁绍之流,分明已经是冢中枯骨,是一块夹到嘴边的肉了,吃下去就是了,又何必还要着急呢?” “值此大灾之年,朝廷能够内修德政,使百姓安居乐业,正是收拢天下民心之时,民望既归,天命又岂会远了呢?” 吕布瞥了一眼郭嘉道:“如今大将军依法治国,以吏为师,你颍川郭氏如今早已经是今非昔比,又因你之缘故,大将军也要高看你们家一眼,与那些颍川的其他世家终究还是不同,你当然支持新政,搞什么内圣外王,哼,站着说话不腰疼。” 郭嘉闻言,面上的笑意也不禁颇有一些尴尬。 说真的,他郭家现在真的是关东世家之中对秦宜禄的铁杆拥趸,忠心的不能再忠心那种,他郭嘉如今的政治立场自然也就跟着有了变化。 毕竟以前是经学天下,他们郭家这么个搞法的家族永远都只能是二流,不可能摸到一流家族的边,但现在搞依法治国,自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此法非彼法,但这天底下懂律法的人才就这么多,相比于满天下到处都是的经学人才,几乎可称得上是凤毛麟角,这当然就导致如今他们阳翟郭氏随便出去个人,只要出仕,就一定会受到重用。 “然而我们这些做武将的,却终究是不同了,吾所善者,骑兵之利也,所仗者,也终究只是这一身的武勇,然而岁月杀英雄啊,近些年其实我便隐隐有所感觉,这一身的武艺似乎是已经不比当年了,若是再拖延下去,再几年之后,只怕就算是领兵作战,我也只能退居后方了,此大丈夫立功之世,岂不是要就此错过?” “更不必说,我自始至终都被他排在了外边,也都不是他的亲信,这并州牧之职当起来虽然自在,然而日后再有大战,所用之兵马必然也是以十屯禁军为主,你看吧,这次大灾之后,十屯禁军必然还要再行扩编,以安置那些个流民,再不用我,以后可能就真的没有用我的机会了。” “君侯,又何必妄自菲薄,上将者当以统帅之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您这个身份,早就不该再逞匹夫之勇了,又哪有再以筋骨为能的道理呢?” “大将军这些年始终不曾对外用兵,实乃潜龙勿用,积蓄力量,一旦对外征伐,此并州这一路兵马,除了您之外,又哪还有别人可以为帅呢?” “哼。” 吕布闻言冷哼一声,嘟囔道:“明明是大将军偏心啊,既是休养生息,何以南阳那边还在用兵?关羽那个匹夫,近些年的风头全都让他给出了,先是冀州,后是南阳,如此栽培之心,天下皆知。” 郭嘉哭笑不得:“南阳那不是为了图新政么?” “我也曾上表请开新政,以太原为试点,可大将军还不是没有同意?甚至还说我写的不好,没有规划,我呸,关羽难道就有规划么?” “君侯,关云长虽说此次已获封为镇南将军,但是您可是上将军,其位,还在他之上啊!您又还和他置气?他人虽然狂妄桀骜,但天下人谁不知道,您才是天下第一武勇,无双飞将啊。” 吕布闻言瞥了郭嘉一眼道:“此间又没有外人,何必还要遮遮掩掩,我不屑那关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区区意气之争么?” “那……是啥?” “如今朝中,如张辽麴义之流,虽是愈发受到重用,然而终究是资历尚浅,只可以为将,而不能为帅,满朝文武之中,称得上帅才的,只有三人,我,盖勋盖元固,还有他关羽关云长。” “盖元固与大将军乃是微末之交,论情谊远近,远非旁人能比得了,况且他跟我们也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他这个帅,注定只能是在西面用,将来出兵关东,恐怕已经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大将军所能重者,只有我和云长两人,我位虽高,却并非是大将军一力提拔,云长虽然位还稍轻,但谁不知大将军喜欢他呢?再过几年,恐怕,我就真的争不过他关云长了。” 郭嘉闻言,微微沉默,因为吕布说得确实是事实。 自家这个君侯,实乃是个野心极大之辈,前些年的时候,恐怕心中未尝就没有自立之想法,如今就算是没有了那不该有的心思,但武人之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屈居人下了。 都说那关羽桀骜,可是在郭嘉看来,自家的这位主公,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狂傲之人啊。 “奉孝,向来妙算,可有法子,能助我压那关羽一头?” “这……其实,也还是有的。” 第281章 躁动的群雄 “哦?奉孝果然有妙计么?不知计将安出?” “关羽此人,素来最重忠义,然而吾听闻,此人昔日杀人逃亡,幸赖幽州的刘玄德收留庇护,关镇南名义上拜了此人为义兄,当年实际上,分明是已经拜了此人为主了。” “刘备,刘玄德么?此人,近些年名头很大啊,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玄德,或许当真可以称得上一句天下英雄,君侯以为,如此英雄,当真能一直屈居人下么?或者说刘虞这样的人物,能驾驭得了刘玄德么?” 吕布闻言一愣,随即皱眉道:“我听说幽州那边,公孙瓒倒是人人皆知的反贼,刘备跟刘虞他们不是一头的么?此人素来以忠义而闻名,刘虞那人或许算不得什么英雄,然而仁德爱民,节俭克己,在幽州的名声可是一直都很不错,说实在的,大汉这些宗亲王爵之中,也就唯有此人在我看来还算是个人物了,刘备,难道还敢弑主?” 郭嘉闻言笑着道:“不敢,公孙在弑主之后或许可以鲸吞幽冀,刘备却是万万不能的,对于刘备而言,最好的出路,还是那公孙瓒主动谋反,杀了刘虞,他再以为主报仇为名,去杀死公孙瓒,报仇的过程中,刘虞的那个儿子刘和最好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 吕布闻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只要刘备能取那刘虞而代之,想来,必然也是有争一争这天下的心思的,就凭这关羽和刘备的这层关系,他日出兵关东,他又如何还可信呢?大将军又哪里还敢让他来挂帅呢?” 吕布闻言低头沉思了许久,道:“很难啊,天下哪来得这般凑巧之事呢?况且这不是只能听天由命?” “未必是听天由命。” “什么意思?” “如果……匈奴人和乌恒人打起来……刘虞的丧命之时还会远么?” “匈奴,打乌恒?代郡和上谷啊。” “匈奴和乌恒,本就是矛盾重重,乌恒和鲜卑乃是东胡分裂而成,而东胡与匈奴乃是百年世仇,这些年来,匈奴在大将军的扶持之下愈发的发展壮大,羊毛,奶牛等产业发展迅猛,与代郡、上谷两地的乌恒这些年争夺草场,矛盾愈发的突出了,听说有些乌恒的小部落甚至主动请求归附匈奴,匈奴也早就惦记上了代郡和上谷的优质草场,要知道,这两个地方的草,可是比河套地区更加的肥美啊。” “眼下中原大灾,正是大乱当起之时,听说曹操现在已经近乎疯狂,一改此前韬光养晦之策,转而是四处出击,恐怕是已经顾不上袁绍了,甚至他现在吞了袁绍的心思都有,这么好的时机,本就是幽州内部整合的好机会,刘虞自然要压制公孙瓒,若我所料不错,他针对公孙瓒的动作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实施了。” “然而刘备领着汉军现在在冀州,也必然会趁此良机与袁绍开大战,曹操这次非但不会再帮袁绍,甚至很有可能还要来分一块肉吃,此次旱蝗两灾,曹操受损最重,饿极了的人,是顾不得吃相的。” “所以刘虞现在能仰仗的力量,也就只有乌恒人了,一旦匈奴与乌恒之间开战,且占据上风,那些乌恒必然会向刘虞求援,他若是去救,则公孙瓒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必杀他,他若是不去救,则必然与乌恒人离心离德,幽州的平衡必被打破,到头来十有八九还是要命丧于公孙瓒之手。” “君侯,匈奴觊觎代郡和上谷可是已经很久了,尤其是现在咱们并北河套地区的汉人也越来越多,匈奴人确实是急需拓展他们的生存空间啊,之所以一直没有大战,不过是因为朝廷的缘故,只需君侯稍有纵容放纵,或是有什么事被拖住了手脚,那还不是说动手就动手么?” “原来如此,奉孝此策,果然是妙计啊,如今,大将军推行新政,唯有咱们并州,着实是有些落后了,趁此大灾之年,我看,也该把那些乌堡拆掉,均分土地,为将来实施新政去做准备了。” “传本帅命令,兵围,太原王氏,郭氏,令狐氏,要么拆乌堡,要么造反我杀光他们全家!” “喏。” “如今我并州有大事要办,匈奴的事,本帅,实在是无法抽身去管,告诉羌渠单于,他想做什么,随他的便。” ………… 南阳 关羽安坐于高台之上,眼看着麾下将士们排列阵型,与秦颉的军队已是犬牙交错之局面,张奉所部却是已经孤军深入,直插那秦颉的中军,陷入苦战。 不由得笑着道:“这个张奉,虽是宦官之子,但难得,却也是个有胆气的爷们。” “看来胜负之数,就在于张将军了。” “不,是在我。” 说罢,关羽站起身来走下高台,却是亲自披坚持锐,命人擂鼓,自己带着数百亲兵就冲了上去,完全放弃了阵法指挥。 而眼见关羽亲自出击,汉军愈发的气势如虹,人人奋战,关羽马快,很快便迂回了一个小圈,而后像是一枚炮弹一样狠狠砸进了秦颉军的军阵,顷刻之间,竟让秦颉的军阵出现了散乱的征召。 关羽却是丝毫不停,依旧是认准了中军的方向勠力杀敌,很快便跟张奉部会和,宛如天神一般的大声问道:“哪个是秦颉?” 张奉朝前方一指:“秦颉在那!” 关羽闻言继续向前,他是人马俱铠,仗着甲胄强悍,丝毫不将那些杂鱼兵马放在眼里直奔着秦颉的帅旗而去。 秦颉见状,一时也是肝胆沮丧,一时间居然掉头就跑,其麾下亲兵见状,索性扔了帅旗也跑了起来,关羽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是秦颉,只是随意冲杀了一番,见对面的帅旗倒了,却是连追都懒得追,只是大喝一声:“尔等主帅已死,还不投降?大将军意欲在南阳实施新政,尔等岂不闻河南,颍川之富饶乎?” 然后,呼呼啦啦的,这些南阳的兵马居然真的就这么投降了,关羽见状,情不自禁的坐在马背上边捋须而狂笑,志得意满。 恰好张奉此时也已经赶上,见状,情不自禁地拍马屁道:“镇南将军之神勇,犹如天神下凡,真不愧是我大汉第一勇将。” 关羽却是难得的谦虚了一番道:“第一勇将之名,倒是愧不敢当,吕并州贵为上将军,论武勇,倒是也还在关某之上,只是这些年他一直经略并州,无缘参与近来的几场大战,以至于风头稍弱了一些罢了,不过若说这天下第二神勇,关某,倒是也自问还当得。” 张奉自然又是一圈马屁送上,直拍得关羽愈发的舒服,忍不住笑得声音都大了。 而后清点战场,收拢降卒,此战,光是俘虏便足有三万多人,甚至连溃卒都不多,毕竟这关羽在南阳也待了许多年了,其德行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南阳这地理位置跟河南颍川都是毗邻,其实新政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次大灾之年朝廷的表现而是有目共睹。 投降朝廷有什么不好的? 整个作战的过程几乎也可以说是乏善可陈得很,朝廷决定赈灾之后关羽心知自己应该不会又更多的援军了,所以直接就打了,两个月不到就逼迫秦颉跟他决战,然后一战就给直接拿下了,顺利得几乎不可思议,甚至于这些俘虏,关羽有信心只要让他们换一下衣服,马上就能变成大汉的兵。 志得意满之际,关羽却是又觉得这一战打得有点不太过瘾了。 “刘表现在在哪?” “刘皇叔还算恭谨,大灾一起,立刻就退守到了襄阳。” “去派个人,告诉刘表,把襄阳给我撤出来,我要在襄阳驻军。” 闻言,一旁作为随军幕僚的娄圭大惊:“君侯,大将军可没说要打襄阳啊,直说要您尽复南阳全境,收复襄阳以南。” “胡说!襄阳乃是南阳门户,既已全取南阳,意图施新政,哪有收拾屋子之前,不先将门户关上的道理?刘皇叔乃汉室亲王,难道,还能像那秦颉一样,意图谋逆么?” “…………” 张奉也忍不住劝谏道:“是不是……至少先上表请示一下大将军?” “大将军远在益州监造入蜀栈道,这奏表一来一回,什么都耽误了,况且如今我军师老兵疲,又收编了如此多的俘虏,刘表他作为盟友,难道不应该让吾等去襄阳歇歇脚,吃两顿饱饭么?” “镇南将军!你……你……大将军信你重你,许你镇南之重任,如今正是大灾之年,朝廷光是赈灾便几乎已经是倾尽全力,如何还能够轻启战端?” 关羽却是有理有据地道:“南阳新政,在于向南经商,然而随枣通道泥泞难行,要通大路大河,襄阳乃是必经之关口,此非只是兵家要害之地,亦是商家要害之地,等将来南阳真的发展起来,若是手里没有襄阳,岂不受制于人?刘表作为汉室宗亲,若是他恭谨忠诚,自然可以让他继续坐享荆州侍奉,若是不然,与反贼又有什么区别?” “君侯所言确实有理,然而襄阳毕竟是天下险要,咱们兵少,且事先并未做好大战之准备,随军粮草都稍有不足,更不必说攻城设备了,刘表若是抵抗,凭借山川之险,只怕一时不能下啊。” 关羽确实不屑地冷笑一声:“怎么,刘表他,还真敢率军抵抗么?我意已决,多说无益,全军,兵发襄阳!” ……………… 另一边,汉中。 秦宜禄正在开会。 “诸位,这个,就是我搞的行政绩效考核表了,各位只需将各自的工作进度,根据图表所示,依次填写,各位的工作进度,便可一目了然。” “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咱们做工作,其实有的时候也简单,绝大多数事物,都可以用经济账算出来,每个路段花了多少钱,修了多少里路,赈济了多少灾民,统统都能一目了然。” “另外我看了一下,承包了工程的这些商贾,工作的效率虽然都还不错,然而在商言商,其精力全都放在了修路上这固然是不错,可是灾民们的生活确实是都颇为痛苦的,睁开眼睛干活,闭上眼睛睡觉,除了勉强能吃饱饭之外,几乎和奴隶没什么区别,压榨得有点狠了啊。” “当然,他们是灾民,商贾们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他们其实在这个工程上也没赚什么钱,甚至不赔就不错了,然而修路是商贾的事,咱们官府这边,除了必要的监督之外,自然也要考虑的更多一些,自然也应该为灾民们的精神和身体健康负责。” “我是这样想的,我看那些修路的灾民中好多的妇孺老弱都在干活儿,我看这样是大可不必,大可以将妇孺老弱都组织起来,洗衣做饭,照顾后勤。” “另外,工作虽然辛苦,大灾之年朝廷确实也困难,没法保证每个人的物质生活,但是精神生活,还是应该要保证的。” “传我令,命司隶地区商贾贵族,以及舞姬歌女,来汉中组织慰问演出,还有那些个杂耍卖艺的,赶庙会的说相声的,都给叫来么,每天工作之余,让那些灾民们也都乐呵乐呵。” “咱们官府也要将灾民中的妇女组织起来,每天晚上唱唱歌啊,讲讲相声啊,说说评书啊,生活上有意思,日子过得才能不那么苦啊。” “另外,灾民中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就不要干活儿了,不妨在此处搭建一个临时的学舍,让孩子们都聚在一块上学,找些教书先生来,哪怕是将将孝敬,诗经,教他们读书识字,稍微知道一点做人的道理,岂不是很好的么?” 说话间,突然间赵云出现在了门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你有事儿啊。” “贾令君传来了急递,关东,可能要变天了。” “怎么了?” “陶谦死了。” “陶谦死了?徐州呢,落在谁手里了。” “说是,陶谦临死之前,三让徐州,将徐州牧的位置让给了……袁术。” 第282章 这也太巧了 好家伙,陶谦三让徐州,结果让给了袁术?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不过认真想一想,此事居然还挺合理。 陶谦肯定不是无能之辈,然而徐州的情况太乱太杂,他本身的统治其实根本就不牢,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本地脆弱的平衡。 前些年曹操虽与他屡有战事,但曹操的精力却也大半都是放在了内部改革上的,跟其实压根就没太认真,更像是跟他玩玩。 而今年的曹操受天灾影响已经疯了,徐州相对富庶,不缺粮食,他一个饿疯了的人到处找食吃呢,打起来自然竭尽全力,甚至是超常发挥,而徐州,又没有险要可守,陶谦自然也就顶不住了。 而陶谦统治徐州的根基在于丹阳兵,按说他将徐州交给朱儁才是最合适的,然而朱儁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政治优势到底何在,他的精力几乎都放在长江以南,江东六郡,甚至是交州,江北则干脆的让给了袁术给他守大门。 秦宜禄猜测,朱儁跟袁术应该是有默契,甚至是盟约的,袁术专心经营长江以北,而朱儁则专心经略长江以南,直接躲开了中原纷乱,所以当初袁术兵败势穷来投,他如此大方的以扬州第一重镇九江相借,不可能没有报酬。 而如今的袁术却是已经今非昔比,因为袁绍在联盟军的拉跨表现,袁术这个嫡子如今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了袁家那巨大声望的继承人,内由荀彧陈登等顶级名士辅佐,对外则是励精图治,四处出击,俨然有了知耻而后勇,涅槃而重生的意思。 再说袁绍如今是对待大世族门阀最好的诸侯,不但不抑制,反而主动帮助那些门阀世族去吞并其他的小世族和小豪强,这种在特么的三国时代建立东晋,甚至是隋唐王朝的做法自然也深合那些掌控了天下话语权的儒林世家的胃口,于是也愈发的开始为袁术大吹特吹,直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三千年以降不世出的大圣人。 徐州这地方基本处于南北之间,这地方乱七八糟的势力本来就很大,这些人自然也欢迎袁术这样的,如此“礼贤下士”之人,他陶谦临死之前就算是想要投降曹操,他们又如何会让呢? 曹操可是铁了新的要消灭门阀的。 “如此看来,这曹操与袁术之间,是必有一战了,而且此二人之间,绝无媾和的可能,却是不知,谁能最终成为这关东的霸主了。” “大将军说得是,不过相对的,此二人中的胜者,或许也将是朝廷真正的大敌呢,而且……陈王,这回恐怕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哎~” 秦宜禄闻言也是情不自禁的挠头,这还是头一次有一块地盘他这么的不想要呢,刘宠这人能力其实不算差的,但夹在这么个地方,也真的是倒霉催的。 “派人跟刘宠说一声吧,我估计短时间内他……也未必就会挨揍,让他稍微再挺一挺,明年就许他入朝,还保留他的王爵之位。” 想了想,秦宜禄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道:“徐州的事儿,倒是还颇在我的意料之内,可是我怎么感觉……冀州,或者其他的地方还藏着什么大雷呢?” ……………… 冀州。 曲阳城内。 张飞与刘备正在推杯换盏。 难得两兄弟重聚,张飞热情的介绍了身边的所有兄弟给刘备认识,而且那嘴就跟棉裤腰似的,啥都说,一点都没拿刘备当外人,显然是已经兴奋得过头了。 久别重逢,很快俩人就都喝高了,一时间两个游侠出身的家伙都在扯着大舌头追忆往昔,好不精彩。 聊了好长时间,张飞才看似随意地道:“自打黄巾之乱之后,一晃眼这都好几年没有见过大哥了,大哥今日怎们没在清河,反而都跑到我这儿来了?” “大哥想你啊,正好商队要运一批货来,就顺路来看看你,此前云长在此之时,我与他明明是近在咫尺,然而却终未能见上一面,实是甚憾啊,这些年,你们在朝廷可还好吧?” “好啊,尤其是二哥,他现在天下第一大郡南阳郡的太守,领镇南将军之职,满朝武人之中,除了盖勋,吕布,张杨,就属他地位最高了,我就差着一些,但好歹也算是一任两千石了,放以前,这哪里敢想呢?” 说着,张飞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些年,我也是极想大哥的,当年皇叔征讨幽州黄巾,借了大哥临时征用,这一借,却是已经足足六七年了啊,我儿子都已经长得跟小牛犊子一般大了,大哥你到底何日回朝,也好叫咱们三兄弟再重新聚首,逍遥快活呢?” 刘备闻言也是感叹连连:“是啊,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三兄弟之际遇,倒也称奇,将来流于青史,也算是一段佳话,大哥又何尝不想你们呢?只是眼下幽州内外受困,多事之秋,燕王殿下对我推心置腹,其重,堪称是亘古未有,如此危难关头,实在是,不忍相互弃啊,哎~,不说这些了,来,喝酒,喝酒。” 张飞有点懵逼,忍不住道:“大哥来此,当真只是为了与我饮酒,叙旧?” “是啊,也是为了来看一看你们这儿,真正的天国,你我现今虽各为其主,然而这一片安居乐业之净土,却也是咱们三兄弟共同所创,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欢喜之事么?” 张飞闻言也是颇有些自豪地挺胸抬头:“此地确乐土是也,居者有其屋,人人都分田,人人都不再受冻馁之苦,人人都不再受到欺压,每每想到这一方乱世之中,自己有幸参与其中创造如此天国,都觉得欣慰,此生,也算是不枉了。” 刘备笑着感慨道:“若是将来天下处处如此,大庇天下寒士幸福安康,吾便是身死,亦能,含笑九泉了。” 张飞闻言,面上却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却是也没多说什么。 据他所知,如今这天下死只有这一处,才是如此乐土的,就算是朝廷控制得关西区域,就算是实施新政的颍川、河南两地,虽是富庶繁华远胜于此,而且也分了土地,然而若说民风淳朴,却实在是差得太远,依旧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曲阳这地方,若是没有袁绍隔三差五的围剿,或许,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呢。 然后两兄弟就继续饮酒作乐了。 一连好几天,刘备都待在了张飞这里,也不干什么正事,就是每天都喝酒,吃肉,叙旧,就好像是特意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一样。 直到有一天,同为两人兄弟的牵招火急火燎的亲自赶来送信道:“不好了大哥,公孙瓒,公孙瓒他反了!” 刘备闻言大惊失色:“什么?这怎么可能?战局如何?” “我……我出来的时候,公孙瓒的三万大军,已经包围了涿州城,城中守军只有不足六千,且尽是老弱,恐怕……恐怕是……” “城中守军,怎么会不足三千?鲜于辅呢?” “匈奴前军刘庞,侵入代郡,与乌桓丘力居、楼烦两部激战,鲜于辅大人他……他……带兵支援去了。” “啊~呀!我主危矣!” 刘备闻言大惊之下,整个人忍不住的就是一阵恍惚,张飞见状,连忙上手将刘备搀扶住。 却见刘备倒在张飞的怀里,突然就放声大哭:“呜呜呜~,公孙狗贼,狗贼啊!吾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吾在此发誓,就算是拼上了性命不要,也必要与他,势不两立,为吾主,报仇!” 张飞则是连忙用手去抚摸着刘备的后背,刘备现在的这个样子太吓人了,好像随时会昏过去一样。 只是…… 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呢? 恰好,匈奴跟乌恒干起来了的时候,恰好,自家大哥就突兀的跑自己这来了,而且根本就没什么事儿,就是纯叙旧,然后又恰好,公孙瓒就造反了呢? 大哥收到消息本来就晚,现在再返回清河,整备兵马,再赶赴涿州去救援,只怕,那刘虞的坟头草都要有三尺高了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刘备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小弟:“三弟,吾主有难,你,还请你借兵给我,随我回击,救吾主于危难啊。” “这……” 张飞一时也是懵逼,脑子都是乱的,但却本能的觉得这里面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再说兵这个东西,能随便借么?当年刘虞赚刘备走的时候说得也是个借字,这一借都多少年了也没想着还啊。 “此事,事关重大,吾,还需要上表于朝廷,由大将军来做定夺啊。” 刘备大怒:“大将军远在蜀道,书信一来一回,吾主安有命在?” 张飞心想,你现在就算是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十之八九刘虞也没了啊,你这哪是借我救人,分明是借我帮你打公孙瓒啊。 问题是打完之后,这幽州是谁的呢? 幽州放刘虞的手里,好歹,他是大汉皇叔,大将军好歹也是大汉的大将军,虽然只是一层遮羞布,但政治上终究还是很有必要的,可以理解为幽州还在朝廷的治下,因此反贼二字自然也无从说起。 可若是幽州落在刘备手里…… 虽然刘备也是姓刘,可您这位中山靖王之后,谁知道大将军他认不认呢? 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哥,您先冷静,节哀,啊呸,是……总之是您先冷静,您先领兵回去,我马上命人六百里加急递表。” 刘备认真地道:“刘皇叔乃是大汉宗亲,况且,咱们怎么说也是盟友关系,昔日云长有难,吾与子不顾险阻千里驰援,如今吾主为叛军所困,朝廷,难道要见死不救么?” 张飞实在是被刘备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然而让他就这么带着人跟刘备回幽州,他也实在是心中忐忑,只得道: “大哥你先行一步,不管怎么说,此事我总得要先行上表,哪怕是不等回执呢?况且此处毕竟乃是敌后,袁绍逆贼,视吾等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就算是要走,也必然要安排一下吧?否则若是因此为袁绍逆贼所乘,导致曲阳有失,吾,岂不亦是陷于不忠之地?” “况且此事即是因匈奴、乌桓之争而起,此事自然也应该要予以解决,自然也应该由朝廷出面,调停两家,哪怕是从并州牧那里去求援呢?” “非是我不愿襄助,只是眼下皇叔那边事态紧急,大哥你先去,兄弟我安顿一番,必然随后就到。”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颇有几分深意地看了张飞好半天,然后握着他的手道:“好三弟,大哥在幽州等着你,幽州,可是咱们的家乡啊,你也不想家乡父老,遭公孙瓒的屠戮吧?” “这是自然。” 说罢,可能是因为事态确实是紧急,刘备也顾不得再与张飞墨迹,当即便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清河。 张飞本人却是越琢磨,越觉得此事诡谲,而且隐隐的有一种预感,一旦这一次他跟着刘备走了,日后……可能就真回不来了。 可现在大哥有难,他难道还能弃大哥于不顾么? 一边说忠,一边是义气,一时间张飞也是犯了难,想要找人商议,可他又能找谁去说呢?当真是烦躁的不行。 况且张飞这人虽然貌似粗豪,但实际上却也是内秀的,这个事儿恐怕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说别的,好端端的为什么匈奴会跟乌桓打起来? 如今的匈奴,完全就是大汉的忠犬,大将军昔日还在朔方当两千石的时候匈奴人就已经忠诚于大将军了,而乌桓人则是他们这头的盟友,是生意上的好伙伴,这两族之间就算是彼此之间矛盾重重,但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什么事儿至于直接刀兵相见,朝廷也调解不了? 朝廷,约束不了匈奴?匈奴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并州牧吕布! 可如果真的是吕布在有意放纵匈奴,可他图什么呢? 张飞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还是先行上表,好歹要先让朝廷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剩下的…… 从长计议吧。 第283章 荆州之变 义之所在,张飞也是没有办法,何况人家刘备说得确实是在理,即便是从公事的角度来看,幽州也确实是他们的盟友,他们也需要与幽州和刘备控制区进行通商,此前关羽在这边被围攻的时候,刘备确实也是来支援过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一遭他都必须是要去的。 真正让他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吕布那边,他总觉得这次匈奴跟乌桓打架有这位上将军的影子,那他到底是图啥呢?张飞不知道,但他有一点还是很清楚的,就是他们这一茬武人啊,一定都是好战的。 所谓闻战则喜,随着眼下朝廷的国力渐盛,自认与其他诸侯的兵力差距正在迅速拉大,谁都想赶紧出征,建功封侯,青史留名。 所以张飞虽然依旧是开始征调兵马,但却也偷偷的命人在外面散布幽州内乱的消息,剩下的,则是干脆听天由命了。 说实在的,这个时空里张飞和刘备的私人感情虽依然真挚,但到底是际遇不同,他张飞作为秦宜禄的亲兵卫队出身,这么多年的熏陶下来自然也有了自己的政治立场,也终究不可能还是那个依然永远只忠心于刘备一人的老实人了。 而袁绍则也果然是没让他失望,就在幽州内乱传出去之后的第六天,袁绍便已遣了袁谭为先锋,统兵两万,前来攻打曲阳了。 然后本来去救援都走了一半的张飞自然就不得不调转了马头,回军就与袁谭厮杀在了一起,顺便,还给吕布写信向他求援。 ‘大哥啊,抱歉了。’ 另一边,关羽也已经是率领大军兵围了襄阳城,摆下了阵势,俨然是一副要不惜攻城的架势,给刘表都整得傻眼了,连忙派人前去交涉。 听说关羽的借口是师老兵疲,且粮草不充裕,刘表当即便派人拉了十万石粮食给关羽送去,甚至还送来了不少的酒肉用来劳军,并且说尽了好话,表示中原遭灾,荆州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关羽则是笑呵呵地收了粮草,当即就下令全军喝酒吃肉,但是对于刘表派来的使者,却依旧是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就给赶走了,还是那话,他想进襄阳城。 “襄阳乃南阳门户,如今朝廷余在朝廷施新政,若不能收复,岂不相当于开门邀盗?吾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这话就纯属是胡说八道了,毕竟襄阳那个地势,是典型的利南不利北,从北边往南去攻打襄阳,很难,说此地是天下第一雄城也不为过,甚至大概率比洛阳还要难啃。 但要是从南往北打,这地方其实一捅就破。 说白了这地方对于刘表来说很重要,没了襄阳,南郡就无险可守了,对于朝廷来说就纯是嘴边的肥肉,他干脆也跟刘焉入朝得了,这王爷和州牧做得屁意思也没有了,但对于关羽来说,其实真没什么,就算是得了襄阳城,他都未必会守这里。 刘表好歹也是有点脾气的,南阳他都已经让了,自问他作为宗室,表现得已经够懂事儿的了,你关羽也不能欺人太甚啊,还要我如何呢? 再说就算是他想投降,愿意入朝,恐怕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南郡,乃至整个荆州南阳以南的地区,那是历来都以宗贼而闻名的,这地方的豪强很多,仅南郡和江夏两地,随随便便能弄出一千兵卒的豪强有二三十个,长沙那边更多,献襄阳,则南郡和江夏就是案板上的肉,宗贼们可是不答应的。 这个时空的刘表没有了南阳流民的大量输血,其权柄比之原史中的那个可是要远远不如的。 然后刘表就不搭理他了,爱咋咋地吧,有能耐你就攻城,他还真不信了,关羽又不是神仙,还能真凭一支孤军,连点准备都不做的就把城给他破了不成? 同时,刘表还上书朝廷,说自己自从封王以来,如何如何恭敬,如何如何顺从,从来都是忠于朝廷,绝对没有半点不臣之心什么的,跟秦宜禄告关羽的状。 当然,空口白牙肯定也不合适么,所以刘表就表示,此次朝廷受了灾,他们荆州愿意再补上三十万石的粮草,和十万斤的铜。 要知道东汉时期最大的开采铜矿就在江夏,刘表手里是不缺铜的,只是未将这些铜铸造成铜钱而已。 只是让刘表稍微有点懵逼的是,这关羽,大兵就在襄阳城外吃吃喝喝,虽然没撤,却是一直也不主动进攻啊,以至于刘表也诧异,想不通关羽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是不是在偷偷建造什么厉害的大型攻城设备之类的,偏偏他又不敢派兵出城,以至于明明没打真的打起来,刘表却是越来越感到焦躁了。 而就在关羽围襄阳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刘表就收到了一个让他惊慌失措的消息:武陵蛮反了。 武陵蛮群夷共遵蛮王沙摩柯,已经于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共同起兵,共攻长沙。 而长沙方面,战事上虽然没怎么失利,然而长沙太守张羡却是借机拥兵自立,将刘表的派过去的人统统解除了兵权,军政大权一把抓,俨然是以后他不打算再听刘表的话的意思了。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货肯定是偷偷的已经给朝廷上过表了。 刘表懵逼的发现,长江以南,居然不归他管了? 这不搞笑呢么?再这么搞下去,他这个荆州牧是不是就要变成南郡太守了? 然而想来想去,刘表和南郡的一众宗贼也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关羽在外,他也不敢舍弃关羽去荆南救火,派人去的话,派得人少了,那就是给张羡送菜了。 更别说,没过几日刘表就听闻了汉中的甘宁似乎在演练水师,似乎随时可能要率水师南下呼应关羽的意思了。 一想到秦宜禄本人此时也在汉中,而且听说为了修路,已经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幌子?会不会是假意修建栈道,实则是在征调大军,然后水陆并进,出其不意的与关羽对他两面合围,一块揍他呢? 很难不这么想啊! 他现在只能希望,武陵蛮和长沙的张羡可以好好的拼一个两败俱伤了。 然后又诚惶诚恐的重新再写一份奏表,谄媚的给秦宜禄拍了好一顿的马屁,同时表示,自己其实是拥护新政,拥护大将军的云云,只不过荆州的情况实在是过于特殊,因此不得不占据着宝地,实则也是在替朝廷镇守江南。 同时也忍不住暗想,好歹,自己也是他亲口承认了的大汉宗亲,自己这个并州牧的官职也是他亲口封的,就算是再怎么样,哪怕是卸磨杀驴,自己将来应该也能在洛阳过上富家翁的生活吧? 其实若是能做个混吃等死的王爷,好像也挺不错的,听说朝廷实施新政之后特别的有钱,应该,也不缺自己的这点俸禄吧? ………… 一前一后,几封奏表几乎都是前后脚到的。 他这头人都已经有点傻了。 说好了大灾之年,大灾之年,不要轻举妄动,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呢,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着急呢。 关羽倒是给自己上表了,说自己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刘表,没想真揍他,毕竟襄阳城确实是难打,但是他认为,南阳新政既然是主要针对南方地区搞商业,那就必须在开始之前把刘表收拾得服一些,也必须让他配合自己,否则难免会陷入被动。 他认为,刘表此人色厉胆薄,实则上统治根基一点都不稳,更多的反而是在靠皇叔的这样一个名头在狐假虎威,这种人必须抽他两个嘴巴子才能老实,也更能认清自己。 秦宜禄是认可关羽的这个判断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让甘宁配合,做出一副水师将要出击的架势了。 但是这关羽总是干这种先斩后奏,而且胆大包天的事情出来,真的让让很不舒服,哪个君主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大臣啊。 他这种人,非得是君主给予绝对的信任才行的,能耐确实是大,但这性情,也着实是过于桀骜了。 虽然很认可关羽的能耐,但是秦宜禄也还是暗自下了决定,等南阳那头的新政搞定之后,再给关羽升个官,说什么也得把他召回洛阳了。 说实在的,现在幽州生变,刘备说不得眼看着也要自立了,他现在对关羽的信任,恐怕还真的要打一个小小的问号了。 不过武陵蛮和长沙自立的这个事儿,这就真的是意外之喜了,关羽应该是知道重压之下刘表那头应该会爆雷,但是肯定没想到这个雷居然会这么大。 没几天的功夫,张羡的奏表也到了。 奏表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认为长沙郡郡情特殊,而此次武陵蛮造反之事也颇为复杂,希望朝廷能够给长沙郡更多的支持,由州牧辖制,变成尚书台直辖。 同时还希望朝廷能给长沙更多的支持,甚至公然表示他要支持新政,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朝廷能往长沙派一个都督,专门从事抚恤江南蛮夷之事。 当然,由于长沙的特殊性,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担任长沙太守之职,但如果朝廷信不过他,他也愿意入朝。 简直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因为一个张羡,一个沙摩柯,原本荆州的这一角暂时不太好动的死棋,居然离奇的活了! 以至于秦宜禄不得不考虑他是不是真的可以顺势而为,把荆州给拿下了。 说来张羡这个人,确实是非同一般,要说他是大汉忠良,秦宜禄还真是有点相信的,毕竟历史上,张羡也是造过刘表的反的。 历史上,这位张羡可真的是曹操的贵人,属于知名度不高,但实际上对三国格局影响极大的存在,要知道在官渡之战以前,刘表跟曹操把人脑子都给打出狗脑子了,结果官渡之战的时候曹操跟袁绍死掐的时候他却突然老实了,这么大好的机会,他居然放弃了。 其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刘表本人能力不行守户之犬什么的,就是因为张羡造反了,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为了策应曹操。 结果刘表为了平张羡之乱,出动了十万兵马,一直打了三四年,愣是完美的将官渡之战给错过去了。 甚至刘表此前所扶持的赵韪也在益州造反了,而且成功将刘璋包围在了成都,差一点就提前嘎了,如果不是张羡的造反,刘表还真的极有可能在官渡之战的这几年里收复南阳,雄踞益州,甚至是借孙策刚死的良机拿下江东也不是不可能,那三国就变成南北朝了。 至于说长沙的特殊性,这自然也是有的,荆州的江南四郡突出的就是一个山多,这个时代,除了长沙的洞庭湖平原得到了相对较好的开发,勉强称得上沃野千里之外,其他地区全是荒蛮之地。 况且在汉代,只有居住在平原地带的百姓才叫民,山地里生活的统称都叫蛮夷,益州是如此,荆州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几十年来所谓的争夺荆南四郡,其实争的全都是洞庭湖平原而已,以外的地方随便派个太守,问问当地的那些蛮夷服不服,服了,这荆南四郡就算是收复了。 而所谓的武陵蛮,指的也不止是武陵地区的蛮夷,事实上只有南方人自己会区分谁是武陵蛮谁是桂阳蛮,长沙蛮,大部分时候那些所有的蛮夷都叫武陵蛮,这些武陵蛮自然也不是真的就是一家,更别说有个什么统一政权了,散的比白马氐都还散,外人也根本分不清这些蛮夷中到底哪些是外族的真蛮夷,哪些实际上是逃入深山的汉人。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搞出来一个蛮王? 沙摩柯? 那不是历史上刘备扶持出来的么? 这些蛮夷的诉求其实也非常简单,就是想接受大汉朝廷的统治,想向他称臣么,毕竟武陵蛮和益州的巴蛮好像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而秦宜禄向来都是善待这些蛮夷,甚至让利给这些蛮夷的。 他们武陵蛮,也想养山羊啊! 所以……这荆州,似乎还真啃得下来? 第284章 冀州之变 “小懿啊,你说这荆州,我到底应该是要,还是不要呢?感觉很是纠结啊,这么好的机会我若是错过了,以后是不是也不会再有了啊。” 司马懿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大事,秦宜禄居然会找自己来询问。 想了想,司马懿道:“此事想来,老师您应该已经有了打算了吧。” “是有一些打算,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司马懿闻言,心思反转,随即斟酌了一番道:“此时出兵荆州,恐怕,颇为不智。” “为何?” “太仓促,完全就是临时起意,兵者死生之地,如此仓促兴师,非为正道,况且如今朝廷的精力大半都放在了入蜀栈道之上,伐荆州,必然是要由益州和南阳两路出兵的,学生以为,益州目前光是修路,民力便已近乎极限,这本是朝廷收复益州之后,惠及民心之举,可若是再打仗,一旦战事稍有不顺,很难说益州会发生什么事,则老师的苦心,也就全都白费了。” “学生以为,老师执掌朝政以来,励精图治,王朝日益强盛,天下反贼虽众,又如何挡得住朝廷的精兵,荆州也好,旁的地方也罢,朝廷只要想取,什么时候不是天赐良机?若是因这等意外因素而贸然兴师,大乱了朝廷原本的计划,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秦宜禄闻言,倒是不置可否,道:“然而机会真的很难的,而且武陵蛮夷心向朝廷,张羡看起来似乎也是大汉孤忠,难道朝廷要弃他们于不顾么?” 司马懿闻言笑笑道:“老师,刘表他本来就不是反贼啊,他是朝廷册封的楚王来着不是么,武陵蛮既愿归附,说明这是大将军的威望如日中天,四夷臣服,此乃好事,只需在荆州之下另设一直属衙门,专司蛮夷招抚事宜,也就是了。” 秦宜禄笑着道:“这么说来,这个新衙门就只能是设在长沙了,你的意思是,取荆南,不取襄阳么?” “长沙毕竟面临武陵蛮夷的骚扰,情况特殊,改由尚书台直辖自然也是应有之义。” “哈,你的想法,倒是和张羡的提议几乎一模一样,然而如此一来,朝廷必然就要委张羡以重用,此举固然可以制衡刘表,可又如何能够确保长沙可以制得住呢?毕竟刘表好歹还是汉室宗亲,张羡却不是啊。” “这个简单,只需令长沙施之新政便是” “长沙来实施新政?如何新政,长沙有这个条件?” “有的,长沙,可以大力开展造船业。” “长沙造船?” 就听司马懿侃侃而谈道:“自从朝廷实施新政以来,商品流通变得极其频繁,而货运最方便的方式,无疑就是航运,然而朝廷目前的实控区域之内,并无太大的船舶港口,况且几乎河运发达之地,往往又地处平原,缺乏上好的粗壮木料,就算是造船,也只能造小船,造不得大船。” 秦宜禄闻言点头,表示认可,目前朝廷内部确实是一船难求,这些他当然是知道的。 “益州、武陵,全都多是崇山,山上居住着各类蛮夷,也拥有着大量的优质木料,大可以直接从汉水或是巴水上游附近砍伐大量的木料,顺江而下送到长沙,征调能工巧匠,在洞庭湖建造一个造船厂,由朝廷出面牵头,建造大量的大船,一半可以用来建设水师,另一半可以根据需求制造出来,再北上送去南阳,甚至顺便还能拉点货物。” “如此一来,南阳得到了船,长沙得到了生意,武陵及益州的蛮夷也能够多一项财源改善生活,朝廷有了更多的船,则货运也必然更加发达,商业更加兴旺,此可谓,共赢。” “只要长沙和南阳能够建立正常的通商关系,则荆州,南郡,到底是不是刘表的又有什么关系?” 秦宜禄闻言,也不禁是哈哈大笑,连连赞叹:“懿儿你既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也算是这些年我在你身上没有白费心血,与我,确实是想到一块去了。” 长沙郡绝对是目前整个大汉最适合开展造船业的地方,洞庭湖本来就是历朝历代布置水师之所在,虽然后来的历代王朝大多喜欢在金陵或者扬州造船,但其实这个年代金陵和扬州都没有得到真正的开发,几乎可以说是蛮荒之地,根本就没有建设大规模造船的条件,相对来说洞庭湖平原现在基本却是已经开发得比较成熟的了,整个长沙郡的人口超过一百二十万,实则是名副其实的荆州第二大郡,远还在南郡之上。 况且现在这年头造出来的船根本也不可能去航海,那长沙相比于金陵来说,地里上其实也没什么劣势,反而能更方便的获得益州和武陵的木料。 况且既然有了造船业,一些零碎的木料加工,家具制作等产业自然也能发展得起来,以洞庭湖平原为腹地,长沙郡本来就有开战工商业的基础,而只要是实施新政,必然就不能够闭门造车,既需要上承益州的木料,又需要下接南阳的市场。 如此一来,长沙这地方虽然在地理上可能仍旧是朝廷的一块飞地,但实则已经嵌入到了朝廷的体系之内,又如何还用担心张羡将来会不受朝廷控制呢?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长沙若是要实施新政,朝廷必然要在此地设立直辖的水师并招抚武陵蛮夷,他张羡,真的还有能力拥兵自立么? “此事,就这么办吧,你来帮我以天子名义拟一封诏书给刘表送去,强调一下他荆州牧和楚王的位置,但要他接受长沙受尚书台直辖,另外告诉他,他给的供奉我很满意,希望他以后,每年都能拿出这样一笔钱来给天子和太后表一表他的忠诚之心,当然,最重要的是,南郡和江夏郡,不可以向过往商队征收税赋,更不可以阻碍商贾的运输交通,嗯,你觉得刘表能同意么。” “他应该,不敢不同意,而且也没什么资格不同意。” 事实上如此一来,刘表所能掌控的地盘就只剩下南郡和江夏两个郡了,甚至江夏的掌控很有可能也会变得不稳,等南阳的新政实施好了,随枣走廊变得稍微热闹一点,江夏人自然也会知道应该跟着谁走。 他这个荆州牧实际上就变成南郡太守了啊,那他对朝廷还能算是个威胁么? “大将军,相比于荆州,学生倒是觉得,冀州的问题,可能会更棘手一些。” “冀州啊,唉~,奉先他还是太心急了一些,这是求战心切啊,那边的情况,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 想了想,秦宜禄还是道:“你以为,冀州之事应该如何处理?” “恐怕……冀州之事,不在于朝廷,那边,可能是已经都打起来了。”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吕布跟我算是半个同乡的关系,我太了解他了,他之所以在并州搞土改,根本就是为了打这一仗,他那人的心思就不可能真放在内政上,并州啊,非得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不可。” 说着,秦宜禄都忍不住自己捏了捏眉心。 “匈奴打乌桓这事儿,必是他有意放任,甚至就是他暗中鼓捣的也说不定,他所谓的土改,分明就是在做个样子,我若是没猜错,他现在已经在整兵,或者是已经出井陉了。” 司马懿苦笑:“并州这地方,现在既已稳定,按说,实在是不应该再设州牧了。” “是啊,当初设立并州牧本是权宜之计,如今,匈奴内乱既已平定,白波贼也早已覆灭,也是时候废了他这个州牧了,州牧的专断之权还是太大了,尤其是他吕布,还偏偏是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的货。” 说着,秦宜禄都忍不住捂着脸觉得自己可怜。 他现在手下虽然人才济济,但真正称得上方面统帅的就只有吕布和关羽,盖勋在他眼里都不能算的,奈何这两个人,实在是都太有个性了,一个赛一个的桀骜。 想象历史上,董卓有牛辅,曹操有夏侯惇,嗯…… 好像不听话还是比打不赢强点的。 “传我旨意,让傅燮以匈奴中郎将,兼领并州刺史,加吕布为冀州……牧吧,他妈的我还得给他升官,你告诉他,这次我且再容忍他一次,他若是打赢了,我如他的意,战后我可以召他入京,升任太尉,或者卫将军,但若是他打输了,我就撤了他身上的全部官职,让他回家乡养老去!” ………… 就这样,两封诏书一前一后的被送走了。 刘表那头,倒是确实如秦宜禄所想的一样,根本就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事实上张羡一旦有了朝廷的支持,可以统御蛮夷的话,刘表这次到底还能不能打得过张羡都已经不太好说了,哪里还有自立为王的能耐呢? 群臣倒是都非常的振奋,尤其是那些个文臣,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纷纷认为刘表这样的做法,应当成为那些关东诸侯们的榜样,所谓的内圣外王,就应该是如此,只需要朝廷本身变得强大,完全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刘表他当个南郡太守岂不是很好的事么? 这个策略,至少,应该也能用在幽州的身上,幽州的刘虞……嗯,刘虞现在应该是要死了,但可以用在那刘备的身上啊,刘备此人,素来忠心的么。 对这个说法,秦宜禄就只能苦笑了,他有一种预感,幽州,乃至冀州北边的那几个郡,早晚都会落到刘备的手里。 反倒是那位明面上的关东第一反贼袁绍,现在看来实则已经是冢中枯骨,被分实殆尽是迟早的事,至于这冀州到底会落入谁手,恐怕还真不太好说呢。 现在就看张飞能不能拎得清了,万一他倒向刘备,冀州那边如果仅凭吕布,恐怕还真不见得就能压制住刘备。 事实也和他想的确实是差不太多,吕布在收到张飞的求援之后大喜,他是并州牧而不是刺史,本就有着极高的自主权,当即便将改革才弄了一半的并州土改扔下,率领大军出井陉去攻打冀州去了。 更让秦宜禄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冀州的核心大郡之一的魏郡居然不战而降了! 吕布居然一仗都没打,就进入到了邺城! “你,就是审配?好,很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就很识实务。” 审配闻言淡淡地道:“昔日,是大将军将小人拔擢于微末,委之以邺城令的位置,这才有了小人的今日,说起来,我其实也算是大将军的故吏了,更何况,昔日小人早就与大将军有过约定,我在邺城,等待大将军兵出井陉,则邺城乃至整个魏郡,自然会恭敬奉上。” “嗯?你,你与大将军早有约定。” “是,只是说来惭愧,当时以为,大将军至多只能割据并凉二州,称霸一方,却是没想到,短短数年之功,大将军居然已经强横至此。” 闻言,却是吕布有点坐不住了,毕竟这审配升任邺城令确实是秦宜禄的安排,当时正是黄巾之乱时期,他吕布当时虽然是跟着卢植的,但对此事却也是知道的,若说这其中是否早就存在什么约定,他还真是信的。 当即,吕布连忙收敛起了狂傲的表情,命人拿来蒲团,让审配也跪坐在自己的面前,以礼相待。 却是不解地道:“公既是与大将军早有约定,何以今日才降?” 审配则是笑着道:“是因为上将军您来了,我才会开城相迎,若是张飞,或者关羽为城,则小人,恐怕就只能是坚守城池,誓死不降了。” “这是为何?” “因为关羽和张飞所行的,乃是乱政!” “哦……我倒是有所耳闻,他们毕竟打得乃是游击战,因此做事治政的方式,与中原之地有所不同,难道就只因为如此么?” “因为如此,难道还不够么?关羽,张飞二人,仗着大将军的信任,在冀州胡作非为,大肆任用太平妖道,其境内,现已是礼崩乐坏,百姓苦不堪言,审配虽然不才,但到底也是魏郡本地人,纵是对大将军忠心耿耿,又如何能弃家乡父老于不顾?” “哦?关羽和张飞的新政,竟导致冀州这边天怒人怨么?你详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85章 内斗 其实事情是很简单的事情,如今这一方天下,有所作为的诸侯人人都在搞改革,聪明人其实都能看得出来,东汉的那一套社会体系已经出了大问题了,是肯定玩不下去的,所以天下豪强自然也会自己去想办法找寻出路。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秦宜禄是恨不得他们这些豪强都去死的,自然对秦宜禄的反对异常激烈,事实上秦宜禄在拆除乌堡和清查田亩的问题上也确实是特别的狠。 然而现在看来,秦宜禄似乎也并不是没给大家留活路,豪强们只要放弃土地和乌堡转而去从事工商业,加入市场经济,秦宜禄其实是极其欢迎的。 甚至秦宜禄还搞出了股票这种东西,给那些不会做生意,适应不了市场经济的豪强一条至少饿不死的路,只要花钱购买股票,就能够定期享受分红,这跟以前大家囤土地不是一样吗? 因此对于审家这种,算不上太大,但也不算太小的豪强来说,秦宜禄的新政虽然依旧让他们难受,疼痛,但至少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了,甚至于听说有些善于经营之家,从事商业之后日子过得反而会比过去更好。 但是张飞的敌后根据地却不同,走的是一条真正的,均贫富的道路,其工商业的生产是完全围绕着流动政府去搞出来的,军队是工农商一体的综合体,在太平道的宗教思想之下,几乎所有的豪强都要被消灭,他们根本不清查田亩,而是直接没收田亩,将所有的田亩都收归公有,甚至在拆除乌堡之后,他们累世积攒的家财也要统统没收,白花花的银子全都分给了穷人,造孽啊! 简而言之,秦宜禄是只要他们的地,不要他们的钱,甚至还会出钱赎买他们名下有登记的合理土地,而张飞他们,非但要他们的土地,还要他们的钱,甚至是还会要他们的命! 吕布在恍然明白这审配的顾虑之后,立刻就宣布,魏郡这边,将进行拨乱反正,只要豪强之家拆除乌堡,清理隐田即可,绝不实施张飞的伪新政。 同时,吕布还跟朝廷上表,请求在魏郡实施朝廷的真·新政,甚至以上将军的身份勒令张飞拨乱反正,尤其是魏郡,赵国,常山等郡,凡是已经建立的所谓敌后根据地,必须立即解散,建立“正常的社会生产秩序,那些流动的工坊,就地停驻,售卖给附近的豪强,当然,赚来的钱可以给那些工人们分润,朝廷可以分文不取”。 消息传出,短短几天之内,魏郡全境传檄而定,赵国、常山、甚至清河几乎也是毫无反抗意志的便变换了王旗,数日之后吕布率兵与袁绍留守的部将淳于琼大战了一场,大胜,而后,整个冀州西部、南部,便已尽入吕布之手。 而袁绍攻曲阳不克,得知后路已被彻底断绝,心知自己已经是大势已去,不得已,只好引着残兵败将退守渤海,同时连连写信给曹操,希望他能够救援自己。 然后,张飞跟吕布的冲突就越来越剧烈了,袁绍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最大的反贼,都逃窜了,但是一时之间却根本没人来鸟自己! 一时间也不知是应该感到悲哀,还是应该感到庆幸了。 当然,吕布和张飞本人肯定还不至于到刀兵相见,主力决战的地步,但是下面的基层,现在已经开始要乱成一锅粥了,无数的豪强说,现在你们不是敌后了,要恢复正常秩序,然后强行的想要收购工坊。 又有无数的游侠们流窜过去说现在新政了,归汉了,你们要交出土地接受改革。 大的冲突倒是还没有,但是小规模的械斗冲突已经越来越厉害,规模最大的一场冲突甚至双方都超过了一千人。 这分明已经是一场小型战役了啊。 而吕布和张飞两人自然也没有见面,他们需要分别坐镇曲阳和邺城去处理那些令人感到焦头烂额的问题,然后互相写信指责对方,并给秦宜禄上书,向他告状。 然而张飞,毕竟只是一个杂号将军,而吕布,是重号将军之首,所以只要不到了真正撕破脸的地步,张飞是必然要被吕布压制的。 尤其是没几天的功夫吕布还被秦宜禄委任为临时的冀州牧。 然后就导致了,明明是朝廷这边亲手在冀州种下的种子,等到开花的时候,却居然跟代表朝廷的吕布背道而驰了。 一部分的民众对吕布拥戴无比,而张飞麾下的敌后根据地却视他为寇仇。 更让人感到棘手的是,刘备本人虽然带着大量的主力北上去“救援”刘虞去了,但是他在冀州北部的几个郡毕竟也已经统治了好多年了,而且其政策基本与张飞的敌后游击队大同小异,此次北伐之前,还特意留下了简雍和牵招留下了一点兵马镇守。 以至于好多明明是关羽和张飞亲手开辟的根据地,在面对吕布委派来的官吏的时候居然直接以燕王麾下自居了,声称燕王有都督六州诸军事之职权,吕布管不着他们。 然后这冀州的土地上,除了跑到渤海郡,已经完全沦落为曹操的小弟的袁绍之外,刘备,张飞,吕布,这三家势力虽说已确实是瓜分了整个冀州,但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错,好不复杂,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家,但实际上又好像是三家。 这也就是大家都在等着秦宜禄会给个怎么样的说法呢,否则,早就打起来了。 秦宜禄本人收到那边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头皮都是麻的,这般完全出乎意料的神展开,是秦宜禄想都没想过的,袁绍都跑了,结果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然后官司打到了他这,他又能怎么办? 这特娘的不会真的要打内战吧? 当年关羽搞敌后根据地,秦宜禄也是支持的,因为当时正值袁绍如日中天的时候,凡是能给袁绍添堵的事儿,对他来说无疑都是好事儿,而且他当时也认为,这样的话对将来谋取河北是有益处的。 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判断也确实没错,这几年里袁绍的发展被死死的限制,从历史上的河北雄主,沦落成曹操的看门狗,吕布出井陉之后,虽不能说是兵不血刃吧,也可以说是摧枯拉朽。 甚至这些招都还是自己教关羽的,张飞都只是萧规曹随而已,至于刘备,这货则是纯粹的拙劣模仿。 敌后么,不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统一资源调配,那还不分分钟就被袁绍给灭了?从效果上这一招也确实是没得说。 当时,确实也是也没有想那么多的,或者说是想到了以后可能会有麻烦,但也顾不得那么多,结果现在,麻烦来了。 好在蜀道这边的这个工程,一切也算是走上了正轨,想来想去,秦宜禄还是决定动身移驾,写诏令给张飞和吕布,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要控制好下面的人的冲突规模,至少他们的嫡系主力之间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起来,自己要亲自巡幸冀州。 “我特么就是个操劳命啊!” 当然捎带手的,秦宜禄还给关羽下了一封诏令,让他将南阳的事务暂且放一放,让他先去洛阳等着自己,然后陪自己一并去冀州溜达溜达,毕竟冀州的敌后根据地是他开创的,有些情况,他可能比张飞更熟,在冀州也有着很高的威望。 而这头几乎是他刚到洛阳,却似乎居然就接到了刘备的上表。 内容也比较简单,无非是他救援不利,赶赴涿郡的时候刘虞已经被公孙瓒给嘎了,然后他与公孙瓒大战一场,幸赖大将军庇护,与公孙瓒苦战半月,终于大胜,将公孙瓒赶到了右北平郡,却是也已经无力再战。 右北平郡是公孙瓒的老巢,再加上公孙家在辽西一代的庞大势力,他在那边可谓是根深蒂固,刘备一时间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其割据,至少短期之内,右北平及以东的半个幽州已不复为朝廷所有了。 当然了,幽州的右北平以东,其实跟凉州的金城郡以西,其实没什么差别,甚至情况更复杂一些,说是大汉领土,但胡人多汉人少,生胡多,熟胡少,不造反就已经不错了,凭东汉的国力根本就不足以在那边建立有效的基层统治,甚至压根就没什么统治。 然后刘备就无耻的表示,幽州不可无主,请求朝廷将幽州牧这个位置,册封给自己,让他能顺利的继承刘虞的势力,接替刘虞为朝廷镇守东北边疆。 “这也太快了啊,这公孙瓒,居然连两个月都没坚持到就被刘备给打败了么?说好的辽东猛将呢?” 恰好这个时候,关羽也已经接到消息,从南阳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秦宜禄也没避讳关羽,直接将他和贾诩一同叫来商议道:“刘备请求让我给他封幽州牧,你们说我该不该封?还有,刘虞既然死了,这个燕王的爵位,我是废了呢?还是封给他的儿子,他儿子还活着么?亦或者是我干脆一步到位,封给刘备?” 见关羽低着头,便主动问道:“云长,你来说说,我该不该封?” “啊这……我和他的关系……” “叫你来,就是信任你是个公私分明之人,冀州的情况满朝文武之中没人比你更了解,你的意见我当然要重点参考。” “是,多谢……大将军信任。” 关羽心中微微感动,然而想了想,还是道:“我以为,应该封,甚至应该让他做燕王。” “为何呢?” “臣有此谏,非是因为他是我的结拜兄长,乃是针对幽冀两州的实际情况而定的,大将军意欲在冀州实施新政,逐渐扭转和改造臣与翼德在冀州建设的敌后根据地的话,就必须先封燕王。” 秦宜禄想了想,问道:“曲阳的基业是你一手创建,你觉得,吕布和张飞的争执我应该偏向于谁呢?” “必然是……要偏向吕布的。” “这是为何?” 关羽苦笑,“冀州之体制,应该只是危急之际来用一用,否则的话,您,又何必推行新政呢?昔日臣在冀州所做之事,亦是大将军您所教授,我也能看得出,大将军是向往此制的,然而大将军既然只是教授于臣,而丝毫没有在关西推广的意思,想来……应该是此策不合用吧,毕竟相对来说,冀州之策若行,朝廷应该是比现在集权更重才是。” 秦宜禄闻言,点头叹息道:“你倒是聪明。” 事实上秦宜禄对那种均贫富的世外桃源无疑向往的,然而向往归向往,他却是比谁都知道,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他一个穿越者,都只敢把社会制度推进到北宋的这样一个阶段,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一定的改良,冀州那边,却是想直接跨过封建时代,甚至资本时代,跑步前进的奔向那个未曾设想的道路了,这东西怎么可能成功呢? 事实上这一类的政治主张历史上不是没人搞过的,比较有名的就是明末的李子成,如果说李子成是自己内部腐败了,那唐末的窦建德,明初的白莲教,其实主张大体都是类似的,尤其是窦建德,这是一个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值得人去尊敬的英雄,所走的正是这样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且自身没有丝毫动摇。 凡是走这条路的人,别说绵长,就连一个能成功建立政权的人都没有。 曲阳的根据地之所以能够建立得成,其实很大原因在于自己的朝廷的支持,和幽州、乌桓人、甚至匈奴人的贸易,说白了,其经济体系根本就不是内生的。 市场经济都还没走上来呢,就急着跨越市场经济,这纯是在作死啊。 就见关羽一脸纠结地道:“冀州,现在变成这个模样,若是不许大……不许刘备自立的话,难道还能让他做反贼么?朝廷哪里还有余力去对付他呢?有了这个王爵,起码还在朝廷的体系之内,则冀州之地还能有这样的一个模糊空间,还有不撕破脸面的可能,否则,一旦敌我分明,非此即彼,恐怕,臣和三弟所建的那些个根据地,都要不复朝廷所有了,吕布这个冀州牧,所能实控的区域甚至不超过赵、魏两郡之地,甚至……这两郡他也守不住。” 第286章 真正的麻烦 “文和,你认为呢?” “我想的,和云长差不多,刘备此人,至少目前来看,是友非敌,幽州境内,毕竟还有着那么多的乌恒人和鲜卑人,就算是朝廷收复回来,也必然是要派遣熟悉当地情况的重臣镇守的,况且以往历年来,哪怕是太平盛世,幽州为防边事,也要吃冀青两州的赋税,眼下袁绍未灭,更有曹操在虎视眈眈,有刘备在,也能分担朝廷的压力,让朝廷能够将更多的精力集中于内部,不过……” “不过什么?” “就怕到时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会愈发的难断了,就怕到时候,这冀州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他刘玄德的冀州了,冀州有人,有钱,幽州则有马,有兵,若是将来治他不住,这怕不是一个劲敌,还尤在曹操之上啊。” 秦宜禄闻言笑了笑,表情看着却很是古怪,似是凝重,却又似乎不甚在意一般。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既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何以就是他的幽州同化咱们的冀州,而不是由咱们,去同化他们呢?我倒是突然想要做一个,非常有趣的试验。” “给刘备下一封诏书,让他来邺城见我吧,他若是来,我就承认他大汉皇亲的身份,封他为燕王,他若是不来,我亲自率兵马去涿郡见他。” “准备一下吧,后天,咱们出发去冀州,你们两个都随我一块去。” ……………… 当夜,关羽回到自己的府中几乎是彻夜难眠。 ‘大哥啊,大哥,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他毕竟不是寻常武将,自从他跟随秦宜禄之后,甚至压根就没怎么当过正经的武职,名义上给的官职虽然是将军,但实际上干的还真就一直是太守的活,说实话平日里真正琢磨如何打仗的时候少,如何治理民政的时候多,就连南阳新政,也是他牵头搞出来的。 可以说,这人是目前朝廷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文武全才,因此他其实比谁都知道,朝廷在这几年的新政之中,积蓄了何等可怕的力量,又有着何等可怕的潜力。 这么多年下来,朝廷其实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动员都是没有过的,不管是此前破联盟,还是打益州,打荆州,朝廷所动用的都只是不超过一半的常备兵和屯兵,而即使是在他看来已经半职业化的屯兵,如果朝廷发狠,也随时可以拿出整整二十万之数,而且披甲率极高,至少能达到一半,更别说这其中还有近三分之一的骑兵了。 这还不算匈奴和两羌的扈从兵,现如今匈奴人和东西两羌,以及氐人,对秦宜禄简直比汉人都还要忠心,而且这些年他们的日子也是愈发富足,早已不是昔日连箭矢都要用骨头做的可比了,动员个二三十万胡骑对秦宜禄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如果是全面动员的话,朝廷到底能爆出多少兵他都不敢想,但可以肯定的是,以朝廷如今的实力,就算是关东地区那些所有的反贼都绑在一块,砸锅卖铁,也未必就是朝廷的对手。 只不过,是秦宜禄自从搞市场经济之后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刚刚发展起来的市场经济,以至于轻易不会下动员令,也不敢轻易的大动干戈,让市场陷入动荡而已。 甚至作为土著的他,和大多数的满朝文武,因为不太能理解所谓的经济影响的意义,都觉得秦宜禄实在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直接梭哈一把推了不就完了么,长痛不如短痛啊。 这天下,实则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还能够阻挡大将军了,但愿……大哥他不要犯蠢啊。 当然,其实秦宜禄,也是有着自己很大的烦恼的。 回府,杜萍压根就没有出门来迎接他,他寻思主动去找媳妇玩一会儿吧,远远的就听到媳妇训儿子的声音: “你给我数一数,这是几匹马?” “一,二,三,四,五匹马。” “五在哪呢?哪有五个啊?” “呜呜呜” “你给我数~!” “一,二,三~” “四呢,四呢!!四匹啊,四匹马啊~” 见状,秦宜禄也不禁捂脸。 这孩子的这个智商,这是随谁呢啊~ 三岁多的人了,至今数数还数不明白。 还有杜萍也是,平时明明是挺温柔的人,但只要是辅导孩子课业,就会立马变一个人,每次都把孩子训得哇哇哭。 “咳咳” 轻轻咳了一声,秦宜禄在后面道:“孩子毕竟还小呢,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小孩子要快乐的学习,你这样训斥他,只会让他对学习感到厌烦。” 杜萍瞥了他一眼,不爽地道:“从汉中回来了?什么时候还走?” “额……就这一两天吧。” “哼,当了大将军之后,却是连家都反而不怎么回了。” “啊……我这不是忙么,你想想我什么身份,肩膀上担着九州万方呢。” “那你就忙你的公事去,我教孩子你不要管。” “什么话,你今天怎么跟吃枪药了似的?” “就吃了,就吃了,你不满意,再去娶个个小的去,你现在是大将军,再娶一百个也没人说你。” “这不说孩子的事儿呢么,你怎么还冲我来了?” 他这次去汉中,确实是没忍住,所以……又娶了两个当地世族的女儿,一个是张任的妹妹,一个是贾龙的女儿,嗯……这不也是国事么。 老子这个身份以后说不得就当皇帝了,你见哪个皇帝没有三妻四妾? 哪知杜萍居然还来脾气了,居然转身就走。 秦宜禄也不理她,转而冲着小孩子道:“来,宝贝,让爸爸抱抱。” 说着,秦宜禄就上前帮孩子擦掉眼泪,然后啪,就挨了小家伙一拳。 “…………” “你走开,你走开。” “我帮你呢啊兄弟。” “呜呜呜呜,我要妈妈,我不要你,你走开。” 然后秦宜禄就很郁闷。 他可能是平日里陪孩子的时间确实是太少了,以至于……哎~ 总不能跟一个三岁的亲儿子怄气。 想了想,秦宜禄索性去皇宫,见小皇帝去了。 然后离着老远就听到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哈哈哈哈,你是大傻子,你是大傻子。” 走过去一看,正骑在一个太监的头上作威作福。 秦宜禄见状笑呵呵地道:“皇上。” “哈哈哈哈哈,你也是大傻子,你也是大傻子。” “…………” 这孩子,望之也不似人君啊…… 有一种想要再练新号的想法。 最后,还是何后从宫里出来,狠狠的训斥了孩子一番,秦宜禄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然后就想要跟她炮火连天的大战了一场。 “那个……我……不行。” “来例假了?你好像还没到日子吧。” “我……怀孕了。” “…………” “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生么?” “生啊,为什么不生,两个大号看起来都废了,正好再重新注册一个。” “可是……就怕旁人非议,将来史书之上,可如何得了?” 秦宜禄一时也是稍微有点纠结,不过很快就不想那么多了,道:“哎特么怎么写就怎么写呗,老子从来也不是汉灵帝的忠臣,要不是你跟了我,说不得这所谓的汉室尊严早就让哦给踩在脚下了。” “将来青史之上,我肯定是要记上一笔乱臣贼子的,无所谓了,我就算是干得再好,也难说身后会不会有滚滚骂名,顶多说我就是奸淫先帝后宫呗,又没有骂错。” 见何后还是面有纠结,恍然道:“你是在担心你自己的名声吧?大姐,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幻想着要装贞洁烈女吧。” 何后闻言,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道:“最近,可能是因为有孕的关系,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忍不住就想啊,你说我身死之后,要进哪家的祖庙?是进汉家的,还是你家的?你……又到底有没有篡位之心呢?” “…………” 这磕唠的,秦宜禄都没法回答。 “我想,我若是身死之后进了汉家的祖庙,将来这汉家的后世子孙……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辱我?会不会嫌我碍眼,再把我给迁出来?到时候,我难道要曝尸荒野么?” “以前,我还挺怕你篡位的,然而现在,我却是反而希望你篡位了,可你若是篡位,我,还有这孩子,你要如何处置呢?若是嫁给你,死后进你们家的祖庙或许还好,但恐怕这皇后之位,你也是不会给我的。若是不嫁给你,说不得,还是要进他们汉家的庙的,你说……人死之后,是什么样子?将来在九泉之下,若是见了他们刘家的列祖列宗……”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古人,尤其是汉朝人,还是很重视死后那些事儿的,虽然秦宜禄知道,他们这些人不管怎么埋,怎么葬,将来这坟头也必然会被后世乱七八糟的其他王朝,盗墓贼,军阀,反贼之类的乱七八糟都给翻出来,亦或者最好的情况,也是在多年以后,本人以考古发掘的名义一点点的给抠出来。 但他不在乎,何后无疑却是很在乎的。 “要我说,你直接嫁给我得了,到时候……你要是觉得死后住汉家的祖庙不舒服,咱们就给朝廷换一个招牌,回头我也做个什么祖。” “可我到时候就不是皇后了啊。” 秦宜禄闻言,情不自禁的就想起刚刚杜萍跟自己吵架,想了想道:“礼法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定的,我这人国都窜了,这不尊礼法的事情干得还少么?谁规定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皇后?老子就要设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一朝两后的话,国储问题,恐怕又要起争端了。” “…………” “…………” “哎呀,我想起来哦还要去一趟尚书台,再去商讨一下一下刘备的问题,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刘备,可真是一个英雄,难办啊难办,他可太棘手了,哦对了,他还说他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是大汉的宗亲呢,你在宫中,一定要安心养胎,别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知道不?”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说真的,刘备,吕布,张飞,甚至曹操,这些人绑一块也远没有他的这两个女人来得麻烦。 首先,他跟何后之间是无论如何不能决裂的,这女人这些年虽然一直都身居宫中,但并不是没有影响力,相反,随着小皇帝的日渐长大,而他又毕竟挂着汉室的招牌,再加上她的娘家人现在也是握有一部分兵权的。 不是说就怕了她,而是因为这种私人情感的事儿,而导致国家陷入动荡,实在是太特么的der了。 再者这个汉室,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篡的,四百年的老招牌了,要篡的话,免不得国家是要动乱起来的。 然而若说依着何后,把杜萍给休了? 那更不可能,杜萍才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生所爱,自己一辈子都瞧不起刘秀,自然不可能最后反而活成刘秀。 再说杜萍这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等,他想换媳妇,恐怕玄牝义从那头,至少是要对他有点非议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目前为止,他是一点好办法都没有。 然后他回家,想来想去,想来想去,还是没狠心干脆去新娶的张氏房里,而是推开了杜萍的门。 又哄媳妇去了。 “哎?你怎么还哭了呢?不至于啊,你……” “我怀孕了。” “我……我擦?你们商量好的是吧?” “还有谁?” “额……太后。” “哼!” “…………” “我听说,张杨好像生了一个女儿?” “好像是。” “跟他结个娃娃亲吧。” “啊这……他才多大?还是,从长计议吧。” “我没有娘家人,玄牝谷就是我的娘家人,关键时刻,还不能让我找娘家人撑腰么?” “啊……啊这……这个事儿吧,嗯,听说张飞和吕布又要擦枪走火了,你说都是自己人,怎们就不能和睦相处呢?这可是大事,不行,我得去加个班,好好的再去找文和商议一下这个事。” 第287章 这一次,必不叫你失望 数日之后,大军开拔。 说是大军其实也不准确,除了玄牝义从之外,他一共也就只带了张郃部和何苗部两支兵马,总共也就三万多人便出发了。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行应该也不是就去打仗的。 冀州之地,沃野千里,河北大平原真的是很平,很平,然而一路走来,放眼望去却几乎处处都是破败,可见这些百姓在袁绍治下过得也不怎么样。 很快,他就到了邺城城下,吕布率领郭嘉和审配出城十余里恭敬相候。 秦宜禄在车子上站起扫视了一圈,不由得皱眉道:“张飞没来么?张宝也没来啊。” 审配回道“张将军,和张天师此事都还在曲阳,说是……要接应一下刘幽州,他们一块来参见大将军。” 秦宜禄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 “传我的诏令过去,让他们立刻马上来此地见我,刘备难道是残疾人么?他还不是亲王呢,难道还要我的两员大将亲自去迎接他?” “喏。” 秦宜禄微微沉吟,然后看向了审配,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审配,咱们俩昔日一别,有六七年都没见了啊。” 审配闻言,却是情绪激动无比,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哭出声:“臣这些年,身在袁营心在汉,没有一刻曾忘记与大将军您的约定,始终抓着魏郡的部分兵权,日思夜想,苦等大将军的天兵,今日,臣终于……终于……又见到您了啊!” 说着,就见他当着百官群臣的面,放声痛哭,以头抢地,完全是一副超级无敌大忠臣的模样。 虽然明知道他是演的,能有九分假一分真就不错了,但秦宜禄倒是也不介意陪着他演下去,连忙下车,亲自牵起他的手道:“我知啊,我知啊,正南兄深明大义,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当真是辛苦了啊,我大汉,就是因有正南兄这般人,放才能四百年屹立不倒啊,这么些年来,我又何尝不是时时想着,念着正南兄呢?今日能与你再见,当真是,欢喜不已啊,来,正南兄,还请虽我上车一叙吧?” 说着,秦宜禄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审配上了车子。 见状,禁军护卫之中,不少心向张飞之人,都忍不住为张飞和刘备捏了一把汗。 秦宜禄这姿态其实表态已经很明显了,他还是更倾向于保守一些的,应该是不会支持张飞的激进改革了。 吕布则虽是有些不爽,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次他虽然立有大功,但其实做事是有一点点犯忌讳的。 车上,秦宜禄像是拉家常一样地随口问道:“审家的乌堡都拆了么?” “回大将军的话,都已经拆除了,而且臣主动带领家人清查了田亩,查出了两千倾的隐田,如今我审家只留下了嫡系百余口,所剩两天,已不足一万亩,与我家人所拥有之爵位,应该是相符的,当然,也不知是否还有疏漏,过些时日,还是希望马大人能派御史再来清查一下的。” 秦宜禄闻言似笑非笑地道:“要我说啊,以后这社会,是会进入商业社会的,种地是没有前途的,与其费力去土里刨食,不如投身于工商业,如今中原实施新政,已是日新月异,赚钱的机会,大把大把的。” 审配则是笑着问道:“敢问大将军,我们冀州这边,也有机会行新政之法么?” “有啊,那是肯定会有的,冀州这地方,既是产粮地,又有大量的煤矿、铁矿,工商业还是有发展的,你有兴趣?” “经商之事,臣,实在是不太懂的了,大将军可否给臣指一条明路?” “人不学不知礼,你们以后这些主家啊,尤其是孩子大些的,可以搬去颍川,让孩子去颍川书院念书,学经,你们家中的长者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颍川书院上上课么,孩子若是有出息,在颍川书院学得出来,能排得上好名次,将来还是可以做两千石的么,若是你们家的后代代代都能像你一样的出息,也一样可以做累世两千石之家么。” “当然,读书是花钱的,至于赚钱么,长沙或者南阳,你们其实可以选一个地方,尤其是长沙啊,那地方要建一个特别特别大的造船厂,不用担心订单的事,造出来就肯定能卖得出去,况且那背后还有朝廷的水师兜底呢,我自实施新政以来,已经不从民间征用东西了,要什么,朝廷都会花钱买,你还不知道呢吧?如今的朝廷啊,可有钱了。” “是是,大将军您励精图治,臣纵是远在河北之地,也早就已经听说了,那,臣回去就跟家人们商议,臣家里还算小有家资,愿全部投入长沙造船业中,为大将军,为朝廷,出一份绵薄之力。” “哎~,都是为了天子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在车上不禁放声大笑。 秦宜禄觉得,这审配,真是上道,审配则是觉得,这大将军,真是特么的幽默。 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的事儿,审配,他是魏郡本地的实力派世族,正合适立于给那些关东地区的其他豪强世家打个样,只要以后这审家还是能过得好,其他的那些关东诸侯自然也就不会对他这么排斥了。 他不怕打仗,但他毕竟也不喜欢打仗,尤其是打规模特别大的大仗,太费钱了不说,而且生灵涂炭,太残忍了。 这审配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只要是秦宜禄的建议,他都选择百分百的听从,他相信秦宜禄无论如何都不会坑自己。 就这样,俩人聊了许久,审配负责给秦宜禄介绍冀州,尤其是魏郡的情况,而秦宜禄则是耐心的给审配介绍新政的情况,一时之间,君臣之间和谐的不行。 不过入得城中,审配告辞了之后,召见吕布的时候,秦宜禄的脸色自然就没那么好了。 “匈奴人和乌恒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吕布做出惶恐的表情,连忙道:“臣……臣真的不知啊!臣今年以来,见并州兵灾已经平定,匈奴这些年来也愈发恭谨,心想着时机应该也成熟了,就,就想着响应大将军的号召,在并州均分田亩,为实施新政做准备,因此,对匈奴难免有些属于监管。” “哼!” 秦宜禄冷哼了一声,对他说的这些话一个字儿也不信。 不过事已至此,这吕布就坚持这么说,他也没什么办法,因为确实很难说,人家匈奴打乌恒就是他的责任,也没法说,再说他此前的官职是并州牧,本就对并州事物有专断之权。 不是什么大事儿,追究这个,没意思。 吕布这个官职,这个资历,再加上跟自己又是微末之交,同乡,因此他在自己这,偶尔任性一下的面子自己确实是不好不给。 “让羌渠,丘力居,楼烦三个别特么的打了,告诉他们,来邺城见我,我来给他们调停,谁要是不服,不来,谁就是不给我面子。” “是。” 想了想,秦宜禄道:“冀州这边的事物,还是比较复杂的,奉先啊,我知你骁勇,这天下武将之中最骁勇的也就是你了,然而你既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若是还将自己当将才来用,那就舍本逐末了,还记得昔日在洛阳之时,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吕布闻言,却是颇有些感动的交心道:“记得,您问我生平志向,现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壮节你有秦皇汉武之姿,我知道我是远无法跟你去比的,只求能在你麾下,立卫霍之功绩,这一世,也算是不枉了。” 秦宜禄道:“你若是想立卫霍之功绩,只知武事,那是万万不行的,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如今这天下,这战争,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退一万步来说,以朝廷今日之兵卒,国力,我欲一统天下的话,谁带兵,不是赢呢?” “啊这……” “你看,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你们啊,总想着打,你一个,关羽一个,让我都操碎了心了,一个将领擅长打仗这固然是好事,也固然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但若是他只会打仗,那他就注定了这辈子也就当个将领了。” “以朝廷如今之兵力,我十校兵马中任意拿出两屯来,打一个区区袁绍,想来应该都是能赢的,你如果只是能打,这对我来说,价值真的很大么?” “我要的已经不止是赢了啊奉先,我要得是赢得漂亮,你应该考虑的也不能只是如何克敌制胜,克敌制胜对咱们弟兄而言,那不是探囊取物吗?你得去考虑,这仗怎么打,胜利之后烂摊子更小,甚至是你得去考虑这仗打完了之后,能不能反而去促进基层改革,促进新政,怎么打才能使百姓归心,使朝廷富足,你得想这些啊。” “你看看你这一仗打的,你是赢了,但还是那句话,我要是想赢袁绍,本来也不难啊,可你看看你这仗打的,这个烂摊子是不是很大啊?我来冀州干什么来了?不就是来给你处理烂摊子的么?你跟张飞兵戎相见,将来写在史书上,不怕后人笑话么?” “啊这……” 吕布闻言,不禁大感羞愧,连忙又重新跪拜了下来,叩头认罪。 他这回是真的有点知道错了。 “哎~,你啊,起来吧,咱们俩是兄弟,不用搞这一套,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跟关羽较着劲呢,你不服他,对吧?诚然,论资历,论勇猛,论擅战,甚至是论跟我的关系,他都远不如你,然而这一次,他真的走在你的前面了。” “你还别不服,我把整个并州都交给了你,给他的则只有南阳一个郡,甚至是半个郡,你看他在南阳做的事,确实是比你在并州做得漂亮,同样都是赢,南阳那边不但没有幺蛾子,他稍微吓唬了刘表一下,就把大半个荆州都给我吓来了,你呢,稍稍打了一仗,大半个冀州,都快被你给打没了,这其中的差距何等之大?你服气还是不服气?” “我……” 吕布闻言低头,沉默了,脸色上则是一片羞红。 “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因为你只想着打仗,而关羽,他现在都快文武双全了,南阳新政,不是我给他的,而是他自己赚来的,他那个计划书做得确实是好,再看看你,你做得那是什么玩意。” “你的身边,好歹还有郭嘉襄助,说实在的,我是很看重郭嘉这个人才的,我现在跟他们阳翟郭氏的关系也挺好的,早有爱才之心,只是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所以始终没忍者夺你所爱,跟你抢人,可是你也不怎么争气啊,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把郭嘉召我身边来了。” “臣,惭愧。”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现在把冀州交给你,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如果刘备他来,我真的会封他为王,但此人是敌非友,你知道,你跟他争冀州,实际上是在争什么么?” “这……还请大将军提点。” “你们争的,不应该是谁打仗更厉害,甚至你们俩在军事上应该还是盟友的关系,一同压制袁绍和曹操。” “你们争的,是到底谁,能够让冀州的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有朝一日冀州也实施新政,全州都不查路引,户籍的话,老百姓用脚投票,跟愿意在你们谁的麾下过日子?” “这,才是你跟刘备,张飞他们相争的本质,这不是军事的较量,而是制度的较量,谁的制度更优,谁的治下更富,百姓更好,谁,就是真正的冀州之主,这个道理,你明白了么?” “说真的,这个活儿啊,其实给关羽更合适,只不过毕竟南阳新政还离不开他,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跟刘备的关系确实是非同一般,再加上这歪政,本就是由他所创,确实是不适合再让他回冀州了,所以,我只能用你,可你也得给我争气,给咱们河套人争气啊!” 吕布不禁感到压力很大,头皮发麻,他武事上从来不服别人,但治理一方……然而一想到关羽,既然他都能治理得好南阳,凭什么自己就不行? 立刻便表态道:“臣明白了,壮节你放心,这一次,必不叫你失望!” 第288章 刘备的志向 在邺城一连等了七天,刘备,终于是姗姗来迟了。 其实这速度也并不能说就是很慢了,刘备毕竟是刚刚打跑公孙瓒,而且公孙瓒逃到右北平之后依然根基稳固,公孙氏依然是右北平、辽西两大郡的望族,根基深厚。 况且刘虞现在刚死,幽州无主,刘备要接手刘虞的势力,必然也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这个时候自己召他,他不把涿郡的事情安排明白的话是肯定不敢来的。 否则等他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幽州就不是他的了。 然而真的让秦宜禄感到非常,非常不满的是,张宝虽然很听话的早来了邺城见他,但是张飞,依旧是一直等着刘备,跟刘备一起来的。 以至于见过刘备之后,他丝毫不掩饰自己不满地盯了张飞好半天。 刘备却道:“三弟是为了迎我,所以才没能及时面见大将军,大将军若要怪罪,就请怪罪臣吧。” 秦宜禄瞥了刘备一眼,他这话说得,完全就是火上浇油,秦宜禄一时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强压怒火道:“刘备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哪知张飞却梗着脖子道:“大将军,要不,您让俺也留下吧。” 秦宜禄终于再也没压制住,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就砸在了他的头上:“少特娘的还跟我装憨直,给我滚出去,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汉朝的瓷器都是粗瓷,因此茶杯破碎,就在他头上砸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张飞却好似一个没事儿人似的,也没有诚惶诚恐,就是哦了一声,便灰溜溜地走了。 屋外,却见关羽已经在等着他了,见状笑呵呵地走了过去:“二哥!这些年,想死弟弟了。” 关羽与张飞也是握手拥抱,把臂而行,却是叹息道:“三弟,这一次,你有些过分了,不应该等大哥的。”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二哥,你跟大哥现如今都已经算是这天下的大人物了,你们是大人,所以有大志向,我知道大哥他有自己的理想,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立场,除了大将军本人之外,你们都是举手投足,能影响一方天下的,所以你们做事必须要瞻前顾后,必须要想得很多,我懂,我也理解。” “但是我不一样,我这人没什么理想,以前总想着出人头地,可是说实在的,所谓的出人头地无非也就是希望能过得好一点,想着,能辅佐大哥开创一番足以在乱世之中立足的基业,就已经很好了。” “现如今我虽然不如你们,但其实回首过往,其实也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再往上,我其实是从来没想过的,大将军说我是装憨直,其实他真是误会我了,我这真不是装的,我没什么理想,现在,也就是想过日子罢了,天下苍生,自有大将军,大哥,还有你这样的人去背负,我背不动,也不想背,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也就是了,这些年在冀州,也一直都是萧规曹随而已。” “我又何尝不知,等大哥来会惹大将军生气呢?只是二哥,大哥若是此番不来,就是敌人了吧?一想到他日可能会跟大哥兵戎相见,我心实如刀剿,不亲自接到大哥,我心实难相安。” 关羽则是略有沉默,道:“你以为,大哥他来了,以后就不是敌人了么?其实……如果大哥他请的不是州牧,而只是幽州刺史,他日他自然依旧是大汉忠良,而如果大将军不封他王爵之位,或许,事情也依旧有所转圜,可是现在,哎~,大汉的王爵,真的还值钱么?大哥那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真的就经得起推敲么?只怕是……日后,哎~,难说了。” “我知道,所以,我惹大将军生气,何尝不是在抽身呢?曲阳这地方,我不想再待了,就算是将我一撸到底,也好过留在此地,夹在中间难受。” 关羽一愣,随即感慨道:“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你想的……倒是也对。” 说着,两个铁打的汉子居然像两个女人似的连连唉声叹气了起来。 另一边,屋内只留下了秦宜禄与刘备相对而坐,典韦还想要留下保护他,也被他给轰走了。 却见刘备道:“三弟这人,确实是少有的没什么机心的人,他是放不下跟我的兄弟情义罢了,人有义,必有忠,忠与义两个字自古以来都是联在一起说的,此不正说明三弟是个忠义之人么?大将军您说他装憨直,未免是有些不太妥当。” 秦宜禄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话不合适么?我之所以跟他这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 说着,秦宜禄气呼呼的起身翻找柜子,想了想,还是在茶叶与酒之间选择了酒水,亲手给刘备倒了一杯。 刘备却道:“我知道,我让三弟,甚至是二弟难做了,希望……大将军能将三弟调离冀州,我也可以保证,从此之后,不会再与二弟和三弟联系,还望大将军勿要迁怒于人。” 秦宜禄则是转移话题道:“刘和呢?还活着么?” “活着呢,人就在涿郡。” “那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把事情做绝。” “皇叔知遇之恩,终究是记着的,终不敢做忘恩负义之事。” 秦宜禄闻言拿起酒杯饮了一杯酒,在嘴里品了半天,而后重新放下,一边给自己续酒一边道:“关起门来,我就不跟你装犊子了,咱们俩多年未见,我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大将军请说。” “正宗的西域葡萄酒,通过蒸馏提高了度数,使其便于保存,这样的一瓶酒,以前在洛阳要卖两千钱,属于绝对的贵族饮料,即便是朝中大臣,三公九卿,一年到头来也喝不上几次,但现在随着新技术的发展和运输业的发展,每瓶酒在洛阳的售价已经跌到了一百钱以下,虽说依旧还是贵的,但是平民百姓之家,隔三差五有了喜事,还是喝得起的,至于朝廷的官员,若是喜欢,天天喝也喝得起。” “而且你知道么,葡萄的种植,这几年在酒泉郡,从原先的不足一万顷,变成了现在的二百万顷,酒泉地区的羌人、汉人,每年光是靠种植葡萄,就能养活得起自己和家人,而且过得还挺不错的,只要是不遇到太大的灾年,我想,酒泉那地方的西羌永远也不会起兵造反了,而且人人都开始学汉语,你信不信,不出一百年,我大汉境内将永远的消弭羌乱之诱因,到时候我把他们的户籍一换,换成跟汉人一样的,你信不信我大汉从此以后就没有羌人了?” 说着,秦宜禄又拿起手中的玻璃杯道:“再说这琉璃吧,咱们现在手里的这一款,也是最近司隶那边的工坊刚做出来的,那工坊以前是烧瓷的,还是直属少府的,不过咱们汉朝的瓷,说实话水平也就那样,我引入了勋贵的资本,提出了技术改良的设想,给予了一丢丢的指点,现在不但瓷器的数量和质量都上来了,卖到了全国各地,你看,他们连玻璃都烧出来了,虽然这东西在我看来还是挺丑的,但确实是玻璃。” “这东西,以后的成本可以控制在每个五十钱以内,卖二百钱,也能有四倍以上的利润,而且寻常的小康之家,也都能买得起。” “要知道,这东西在以前,这是可以被当做国宝,御用的,是无价之物啊,寻常百姓别说用,就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短短几年时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啊,哦你不懂这个典故,不过没关系,拿着玻璃杯喝葡萄酒,这是以前只有帝王宰相,才能享受的生活,而现在,这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你说,我这几年做的,不错吧?” 刘备闻言感叹:“大将军确实是英明神武,甚至是有史以来,从未闻有贤君如大将军者,若是有朝一日大将军加九锡,甚至是僭越称帝,恐怕天下臣民百姓非但不会感怀前朝,反而还会大大的安心,甚至是欢欣不已。” 秦宜禄闻言砰得一声将酒壶砸在桌子上,怒斥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反我?” 刘备被吓了一跳,惊诧道:“大将军何出此言?臣……” 没等说完,秦宜禄直接摆手道:“行了,别特么的装了,汉都快要被我给篡没了,大汉皇叔还算个屁。” 秦宜禄也是真的有点激动了,很是认真地道:“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你追随过我打过仗,摸着良心说,我难道对你不好么?” 刘备闻言,很真诚地道:“若无大将军的提携,备,安能有今日呢?” “是啊,你也算是我的故吏,关羽和张飞还都视你为兄,这些年你虽然跟着刘虞做事,但刘虞是我承认的皇叔,你身上也没有反贼标签。” “刘虞,不过是守成之主,原本我心里想着的是等以后时机成熟,慢慢往幽州各郡县安插官吏,慢慢将幽州的中层,基层,平稳的回收,最后,再想办法召刘虞入朝,如此,实现和平收复幽云的目的,幽州那地方乌桓人鲜卑以及杂胡太多,刘虞本人在胡人之中始终有甚高威望,我则是实在跟那些乌桓杂胡不熟。” “所以留着他这个燕王,州牧,对我来说,分担袁绍和曹操的压力是次要的,拦着朝廷和乌桓杂胡,才是主要的,他要是干得好呢,我就学学他到底是怎么干的,他要是干得不好,比如乌桓造反,或是民族矛盾被激发,我也好兜底。” “没成想,他还是被公孙瓒给宰了,宰了也就宰了吧,刘备啊,他是朝廷的幽州牧,燕王啊,被手下人造反杀了,你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不是找朝廷给你做主呢?这其中的差别我相信以你的政治智慧看得是清清楚楚的啊。” “到时候我让吕布以报仇为名,跟你合兵一块,收复幽州,乌桓和匈奴也必可以放下彼此成见,等幽州整个都平定了,你或是入朝为将,或是留在幽州当个刺史,将来加官进爵,封候拜将,对你来说应该都不难,这岂不是很好么?你现在这样,让我不理解啊。” 刘备闻言,选择沉默,低着头喝酒。 “我不理解啊,你这是图什么啊,图的是雄图霸业?你莫非是不肯屈居于人下?我不信,我连吕布都能收服,难道你真的觉得面对我,面对朝廷,你有胜算?这天下所有的反贼,十年之内,我必是要一个一个的消灭掉的,成功率不高的事儿,我不相信你当真是利欲熏心,野心真膨胀到了这个地步。” “难道是为了汉室?是,相比之下你好歹姓刘,你要说你真的打心眼里相信自己是汉室宗亲,也合理,可是汉室的招牌就那么重要么?如果我将来要篡汉的话可能确实是会有一些人给大汉陪死,可怎么算,也轮不着你吧?” “都是一些不该说的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所以才问出来,希望玄德能给我解惑啊。” 说着,竟是又亲自给刘备倒了一杯酒。 刘备则是叹息一声道:“大将军治理天下,若不篡汉,当与周公同列,若是撺夺神器,那也只能说是大汉气数已尽,天命如此,于百姓而言,其实也是福非祸,臣,这些年在幽州听闻司隶,关西之变,亦常常感到钦佩。” “但臣,不是为了个人的权欲野心,也不是为了刘氏江山,臣……其实是为了天下百姓。” 秦宜禄不爽地挑眉:“你觉得我治国不如你么?” “大将军,昔日在巨鹿,吾观张角身死之时便已心有所感,百姓本都是良善人家,何以纷纷做了贼子呢?当时臣就在想,若是以后我能主政一方,一定要使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还是在巨鹿,您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还是那么的响亮,百姓在二弟、三弟的治下终于没了冻馁之苦,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听闻二弟所行之法,皆是大将军所授,如今巨鹿的百姓,已无人,不将大将军您当做新的黄天了。” “然而上将军一道,一切,似乎又要恢复从前一般了,百姓们昔日因大将军而安定,今日因大将军而离乱,岂不可笑,可悲,可叹?难道大将军眼中,巨鹿新政,是只为牵制袁绍么?” 秦宜禄皱眉道:“朝廷,亦有新政。” “然而朝廷统治之下,依然还是有冻馁之人,有欲求一栖身之地而不得之人,甚至还有活取人肝之人,大将军,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早晚有一天,今日您扶持起来的商贾,会像昔日您所打压的豪强一样的。” 秦宜禄撇嘴:“那你以为,我为何不行关羽之政?” “大将军以为做不成。” “对,就是做不成。” “但是我想试试,不试,我不甘心。我不相信,做不成。” 第289章 仙人掌 一席话给秦宜禄说得都无语了。 刘备,确实是整个三国历史,甚至是整个青史之上,少有的好人啊。 实在是历朝历代,好人难免迂腐,真正干得成一番事业的,往往都是骨子里狠辣凶恶,面子上如沐春风的伪善之流,真正的好人想办成什么事儿,实在是太难了。 这世上的规则本就是如此,四千年前社会还是奴隶制的时候,对奴隶越狠的人就越是容易滚雪球,对奴隶好一些的奴隶主往往最后自己沦落成了奴隶,最强大的商王朝也是对奴隶最残忍的。 两千年前,对子民压榨越狠的封建主,往往越是容易富国强兵,最后,对境内老百姓压榨最狠的秦国一统天下。 一千年前,能真正赚钱发家的地主也一定是在荒年囤积居奇,平时放印子钱,逼迫佃农卖儿卖女的,最后往往也是这些人的孩子有资格去考科举,然后修桥铺路,落得个良善人家的名头。 即便是进入文明社会,大到一个国家,民族的崛起,小到一家企业,一个家庭,真正能够成就一番工业的人,其原始积累往往也都是带着血的,好人,似乎确实就应该一辈子窝囊。 可能也正是因此,刘备这个三国时代其实仅仅割据了不到一州之地的小军阀,才能传唱千年吧。 “我说你做不成,你却说你能做成,那好吧,那你就试试,你若是当真能够做得成,我会很开心的。” “谢大将军。” “张飞,我是肯定要把他给调走了,但是张宝我会让他留下,从此以后,冀州一分为二,巨鹿以南归吕布,我会让他进行正常的土地改革,实施新政,巨鹿以北,实施你们的歪政,你与张宝之间如何界定,怎么分家,那是你们的事,希望你们不会打起来。” “谢大将军。” “还没完呢,我可以给你们一定的支持,比如说,第一,五年之内,我会每年给你们一笔贷款,不多,但每年一亿钱的额度,是没有问题的,这些钱可以帮助你们搞建设,而且我不收利息,但是要以上谷、渔阳两地的铁矿作为抵押,如果五年之后这笔钱你们还不上,这两个铁矿就归钱号了。” 刘备一脸懵逼。 “此外,咱们两家,乃至于你们跟乌桓,跟匈奴的贸易我不会阻拦,冀州境内,货物流通不收关税,不查路引,如果这期间你们缺钱了,还可以跟我借,只要有抵押物,我就一定会借给你。” 刘备都傻了。 刚才不是还说我是反贼么? 这是对待反贼的待遇? 你图什么呢? “这不都是为了你们能好么,说真的,你们要是能好,我让吕布跟着你们改,这又有何不可呢?对于朝廷而言,其实历朝历代哪一个统治者的根基都是自耕农,也可以说是中产,上边的那些所谓的精英,则是国家的蛀虫,下面最底层,完全失去了一切的人,则是包袱,是麻烦。” “你们要把上层权贵都给消灭掉,把底层流民也给消灭掉,这怎么会不是一个好的制度呢?我又何尝不愿意如此呢?这个事情若是能做得成了,就算是普天之下全都改弦更张,又有什么不可呢?帮你,也是在帮我,但若是在我的帮衬之下,你们依旧还是不行,那也没什么,你若是愿意,我依旧可以救你,希望,有生之年咱们俩不会真的兵戎相见,史书之上,不会真把你写作反贼吧。” 刘备闻言纠结了好半天,他总觉得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儿,秦宜禄这肯定是给他下套呢。 刚才还跟自己拍桌子瞪眼睛,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神态,这怎么一转个眼的功夫,还要给我钱了呢?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想来想去,人家既然愿意给钱,那自己确实是也没有不接着的道理啊。 他想,顶多就是到时候借了钱还不上呗?撑破大天,也就是撕破脸?那这才多大个事儿啊,他其实今天就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了。 就这般,刘备虽然心里摸不准,但还是点头应下了秦宜禄的这个提议,同时发自肺腑的哭着向秦宜禄道谢。 剩下的时间,则是一直在聊这个家要怎么分的一个具体问题,秦宜禄聊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他也确实是不懂这边的实际情况,就推脱说这个话题改天让关羽过来聊。 不过原则上,大家现在既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还是要尊重当地老百姓的意见,集体的财产如果愿意卖的,他这头会帮忙联系安利号派民间的大商贾来买,卖的钱大家伙儿分了,就当是黄粱一梦,以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以后说不定冀州也要实施新政,不愿意卖的,朝廷这边绝不强求,依旧由张宝在此地经营,维持原样。 甚至秦宜禄还大度的表示,就算是巨鹿以南,只要是当地的老百姓愿意,也可以去跟巨鹿以北去学,而且严令吕布,任何冀州地区的百姓如果要通行,愿意去冀北地区去讨生活,绝对不许阻拦。 “要尊重老百姓用脚投票的权力” 秦宜禄就是这样说的,而且也是这样做的。 而且很快的,他真的通过尚书台强行下诏定下了给刘备无息贷款的事,欢迎他向朝廷买买买,而且真的是买什么都卖,完全没有半点阻拦。 此策一出,冀州地区上至官吏下至百姓,无不都是欢欣鼓舞,对于老百姓而言什么是好政策?不打仗就是好政策! 刘备在面见秦宜禄之后,秦宜禄也确实是没有为难他,真的给他封了亲王,虽说他也不知道刘备跟他说的那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总得来说他还真是挺感动的,也愿意相信他说得都是真的。 贾诩在批条子,尤其是批钱的时候,实在是忍耐不住,问秦宜禄道:“明公以往施计,臣往往总还是能看出一二端倪的,然而这一次,臣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一来,岂不相当于既承认了这刘备的独立性,又不让他做反贼了么?为什么非但不加以限制,反而如此的支持他呢?” 秦宜禄笑着道:“若我不是在使计呢?或许,我当真觉得他的想法挺好,也愿意支持他呢?” “这不可能,论魄力,天下无人能与明公相比,明公若是真觉得此事能成,不会不做的。” 秦宜禄点头:“对,我就是确定,刘备他的这个事一定做不成。” “那你还给他钱?” “哈哈哈哈,有时候给钱,甚至是捐款,效果其实比动刀兵要好得多,难得这刘备,至少表面上是个好人,也难得他真肯收这些钱,说真的,我若非是害怕吓到他,别说一年一个亿,就算是一年十个亿我都愿意给他。他收我的钱越多,他自己就一定是死得越快的。” “啊?这……臣,实在是不能明白。” 秦宜禄闻言感叹道:“刘备,是个英雄,据我所知他在幽州的名望很高,他本人也确实是会打仗的,虽算不得什么高手,但怎么也称得上是个对手。” “如今他虎踞幽冀,有民,有兵,有工,有铁,而且幽州的情况跟凉州很像,人皆悍勇,游侠成风,随便拎出来一个男人,拿着兵器就是兵,此人多了不好说,但十万精锐,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这其中还能有至少一两万的骑兵,这还不算乌桓。” “怕,我肯定是不怕的,只不过这毫无疑问是一块硬骨头,关羽是我调教出来的,他在巨鹿搞的那一套根本就是我教他的,所以,我比谁都清楚这种经济模式到底有多顽强,不好打的。” “更何况,治安战是最要命的,冀州本富,人口也是天下之冠,一旦真的陷入到治安战,那麻烦就太大了,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这冀州也太平不了,那种子是我自己亲手种下去的,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我还不知道么,到时候,要么就是将整个朝廷都拖入泥潭,要么,就是快刀斩乱麻,以杀止叛,恐怕到时候冀州和幽州就要被我给杀成人间地狱了,尤其是幽州还有民族问题,那就更麻烦了。” “我这人不怕打仗,甚至是善于打仗,但是我不喜欢打仗,都是咱们大汉的子民,打来打去,死的都是丈夫,儿子,父亲,所以心有不忍啊。” “与其如此,莫不如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出来,我不但让他发展,还要帮助他发展,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最后,再眼看他楼塌了,我再顺势入局,收他的烂摊子。” 想了想,秦宜禄道:“你知道,咱们凉州,尤其是西凉有一种花,叫做仙人掌么?” “臣乃武威人士,自然是见过仙人掌的。” “我让关羽搞的那一套,开出来的花朵就是这仙人掌,这东西顽强得很,稍微有一丁点的水分滋养它就能活,而且浑身是刺,任何人想摘这东西,就没有不扎到手的道理。” “然而这花啊,贱命,最是受不得好,你若是精心伺候,日日给他浇水,松土,用不了多久,反而会死了。” “明公的意思是说……刘备的内部,只能够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么?” “啊,差不多。” “人,是永远都会贪心不足的,外敌当前,大家生存都很艰难的时候,有人提议大家抱成一个团,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往往这个时候大家真的都能做到没有私心。” “然而一旦外患解除,内忧,自然也就生出来了,人,是没有那么高的素质的,搞均贫富啊,第一刀砍的就是自己,这东西,就算是有一套完整的信仰,那信仰都会动摇呢,何况他是什么都没有?就算他刘备本人不会动摇,他的兄弟们也不会?就算他的核心骨干不会,再下面那些真正做实事的官员也不会?更下面的基层官员,甚至是胥吏呢?” “正常的社会里,人好歹还有个合法的来钱渠道,我为国家出过力,卖过命,甚至是我读过书,能治民,哪怕是我只是单纯的比旁人更聪明,所以我享受民脂民膏,这是有道理的,大家奔着这个规则去使劲就行了。” “然而一个均贫富的社会,如果谁想多吃多占一点,能怎么办呢?那就只能腐败,也就是通过规则之外的方式来获取自己的财富,原本是一个我为人人的集体,慢慢的,就会变成,人人为我,吃公家的东西不吃白不吃,谁去奉献集体,谁就是大傻子,到了那个时候,那些没有权利的普通百姓的不满就会不断的积蓄,直到有一天土崩瓦解。” 贾诩闻言皱眉道:“再怎么不好,难道还能比灵帝时更糟么?”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社会是不停往前去进步的,即便是灵帝朝再怎么样的民不聊生,你说这老百姓过的,难道还比不上商朝的奴隶制么?还比不过秦朝的法制天下么?为什么商朝时老百姓都可以忍受商王的暴虐,却不能忍受灵帝,要高喊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呢?” “再说了,也未必就差不过灵帝之时,他这不是还跟我借钱了么?” “怎么说?” “我刚才说的那个过程,如果是正常发展没有外部因素干扰的话,可能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慢慢从量变积累成质变,但是用了我的钱,那就不一样了。” “凭空而来的财富未必是社会的每餐,更可能是一味毒药,这些钱刘备他若是真的都用来个人享受,或者给弟兄们直接分了还好,怕就怕他用这些钱来干事业,比如开厂,炼铁,挖矿,改种经济作物等。” “我来告诉你他们后面会发生什么,头几年,他们拿了我的钱,会蓬勃发展,从上到下热情洋溢,拧成一股绳,他会开铁矿,制钢铁,然后和朝廷这边大规模的进行商品贸易。” “但是很快,分赃不均的问题就会显现,因为这笔钱是我给的,但这些钱要怎么分,却是刘备说了算,是给幽州还是给冀州,是给涿郡还是给上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平均分的话,什么也干不成,集中分配了吧,呵呵,没分到钱的人必然会心存不满,这份不满会慢慢的积攒着,不会爆发出来。” “他们会过上几年的好日子,然而贷款,总有花完的时候,两边没有关税壁垒,这个时候他们会发现对朝廷的依赖越来越深,会发现他们根本离不开我们,而这个时候,一旦我给他们的支持断绝,他们就一定会出问题,如果这时候在叠加上还贷,哈,那乐子可就大了,我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他们内部埋藏着的矛盾一股脑的全都爆发出来,让他们从内而外的,bong!” 第290章 乌桓与匈奴 其实秦宜禄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对于现代人来说,实在是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某个北方大国因为石油危机等一系列原因发过一笔横财,导致社会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急速提高,国力也空前强大。 然而也正是这笔横财,导致上层,中层,的全面腐败,原本纯洁的信仰被慢慢抛弃,那个曾经出身贫寒,怀有崇高理想的领导者,变得对外霸道蛮横,对内贪腐敛财,整个国家一片糜烂。 然而等石油价格回落,经济被打回原形之后,许多的洞,就堵不上了。 曾几何时,还有一个某国,也曾是在强大盟友的扶持之下搞起了第一批大建设,过了好多年昂扬向上的好日子,不过后来两家翻脸,断贷抽贷,甚至是逼迫还贷之后,好日子立刻便急转直下,原本昂扬向上的社会开始大面积的饿死人,国内经济陷入了长达近十年的停滞,进而又引起了其他的幺蛾子,差点就沦入万劫不复。 说实在的,那段痛苦期能挺过来,一方面肯定还是因为那个国家的人们的韧性够强,但多少也与拜了新大哥,从新大哥那里拿到了大笔贷款有些关系。 秦宜禄现在想复制的,其实就是这样一条路子,等他们自然崩溃他没耐心,不如推他们一把。 况且贷款出去的钱也不是扔水漂里的,肯定也是扔到社会上去进行经济建设和军事建设的,这肉不早晚烂在锅里么,而且还能创造大量的生产需求。 同时扶持刘备对秦宜禄来说,其实还有一个意外之喜,因为在他这儿,那些关东豪强其实是多少还有点活路的,还能做生意,但是落到刘备手里,生意都没得做。 他是真的要消灭那些豪强的。 当一个大激进派杀出来的时候,原本的激进派看起来,就显得温和多了。 这对他统一关东的其他地区,甚至是改造其他地区,毫无疑问是非常有利的。 一箭,好几雕。 把刘备卖了,他还得谢谢咱呢。 当然,这样一来,压力其实就给到了吕布这边,允许百姓用脚投票,如果他干得不好,老百姓都跑刘备那边去了,那他以后就不用混了。 所以吕布这一次也是前所未有的开始重视起了商业和治政等知识的学习,秦宜禄去找过他几次,每一次,都捧着一本书在认真学习,听说他这几天还频繁的召见大商贾了解新政的有关事宜。 终于知道努力了啊! 一时间,秦宜禄也不禁是老怀大慰,有一种狗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的感觉。 甚至于吕布还主动提出,能不能一块跟秦宜禄回去,去颍川和河南考察考察再回冀州干工作。 反正说实在的,现在这冀州到底是他的还是刘备的,估摸着他们俩自己都说不清了,本来他出兵冀州是为了能压关羽一头,结果现在关羽昔日种下的雷,在他的手里炸了。 这俩人属实是有点相爱相杀了。 对此,秦宜禄自然是欣然同意,事实上他也挺长时间没去颍川了,还真想去那边看看情况。 几天之后,匈奴的羌渠和乌桓的、楼烦三个人终于也到了,秦宜禄情不自禁地揉捏着太阳穴道:“你们俩,又是因为点啥啊。” 然后三个人就在他面前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的一顿说,反正听了半天,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总之,说来说去还都是那么一点破事儿,无非是谁抢了谁的草场了,谁抢了谁的生意了,我来出个主意,你们俩以后啊,搞一搞差异化竞争,尽量别再有什么交集。” “说来说去,要我看还是没钱闹的,羌渠,咱们俩是老朋友了,你说你非得惦记他们的那点草场干啥?瞅你那点出息,就不能有点大志向么?” “我是把你当做自己人的,这两年,朝廷的财政比较宽裕,刘备我都给了他那么多钱,现在想想,可能也确实是有些亏待了你,我这些年一直往河套安插流民,河套地区的汉人现在越来越多,或多或少的挤压了你们的生存空间了吧,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儿对我不满啊。” 羌渠闻言连连否认,直说打死他也不敢。 “今年,朝廷修栈道,钱都花的差不多了,不过各地郡府的情况我心里有数,钱,朝廷应该还是能有不少的,况且现在民间也有钱,甚至融资也挺方便的,我琢磨着,想发给你一笔贷款,你要不要?” “贷款?那……是不是,还得还啊。” “废话,不需要还的,那还是贷款么?不过可以是无息,甚至低吸的贷款,哎,你们仨都先起来吧,坐。” 说着,亲手给仨人煮茶道:“说来说去,所有的问题全都是钱的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在我这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河套地区最近几年安插了许多汉人,羌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故意的,并北四郡,加上朔方、北地、其面积都已经超过整个司隶了,但是汉族人口太少,你们匈奴人口太多,我确实是不放心。” 闻言,羌渠只有苦笑,什么都没法说了。 他总不能拍掌叫好说老大您这事儿干得真好吧?多虚伪呀。 “不过我虽然安插了汉人过去,但是影响了你们的生活,却绝不是我的本意,我是真的拿你当兄弟,也真的希望汉人和匈奴之间可以成为兄弟,汉匈为敌的日子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也该变成一家人了。” “我会拿出一笔钱来放到并北,这钱啊,我放到傅燮那,不去特定他到底是花在汉人身上还是匈奴人身上,主要做两件事,一,是大规模修建水利设施,建设大堤坝,大水库,改善整个河套平原的气候条件,开辟更多的农耕区域,你们未见得需要种植粮食,哪怕是种点棉花啊,茶叶啊,也都是极好的。” “二,修建基础设施,我会给你们建设城市,修建运河、驰道,据我所知河套那边的铁矿,煤矿,也都有不少吧?有了固定的城市,才能发展工业,有了大规模的运河,跟中原才能更好的互通有无,至于那些盐矿,你自己去琢磨怎么开发,以后朝廷会逐渐放开盐铁管制,不管了。” “至于这笔钱能有多少,你跟傅燮商量着定,我的态度是,只要这钱花得有道理,花下去的钱能看得到效果,而不是被层层盘剥,要多少,我给多少,如今中原地区遭遇灾情,这肯定是坏事,但是有些方面也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此次修完了路,下一步,大量的施工队就派到河套去。” 说着,秦宜禄十分真诚地拍了拍羌渠的手道:“我本人就是云中郡人,从小就是跟你们匈奴人一块长大的,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希望你们和咱们一起,过好日子啊。” 羌渠闻言,一时间感动得泪流满面,连忙大礼而拜,叩头不已。 秦宜禄又转头看向另外两个人道:“至于乌桓,哎~,说真的,这么些年我对幽州的事一直都是有心无力,而且实话实说,你们这上上下下的头头脑脑实在是太多了,整个幽州,光是你们乌桓的大首领,我知道的就有普富卢、难楼、乌延、丘力居、苏仆延部,都是。尤其是你,丘力居,你这些年可不怎么老实啊,前些年先帝的时候还造过反吧?还有你那个儿子踏顿,我听说他好像挺狂的是吧,好像说是要一统乌桓?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要一统乌桓了?什么时候南下中原,建立乌桓王朝啊?” 丘力居闻言,自然是连忙跪拜,叩头不止。 秦宜禄闻言白了他一眼,待他叩完了头,又让他起来了。 敲打一下也就得了,也没必要逼迫太过,他毕竟不是历史上的曹操,借他们父子俩几个胆子,肯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叛的。 再说幽州现在还是刘备的势力,甚至辽西郡都还是公孙瓒的地盘,他这么着急给公孙瓒排雷干啥? “我跟你们不熟,而且你们也没一个主事的人,现在的护乌桓校尉……是阎柔吧?他是杀了朝廷委派的官吏,自封的校尉吧,我倒也不是不想承认他,可我压根就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啊。” “我呢,表个我这边的态度,什么时候你们乌桓有了能跟我说得上话的人了,我什么时候呢,也给你们一笔贷款,都是咱大汉子民,我这个人,素来是不厚此薄彼,从来不搞什么非我族类那一套的,共同富裕么。” “当然,欢迎你们来内郡做生意,想买什么想卖什么,我除了到港税以外不再另收,该给的支持我可一定都会给啊。” 俩人对视一眼,得,这就全明不白了。 你说人家拉偏架吧,好像也没有,人家确实也不让匈奴打他们了么。 但是这区别对待吧,那可就忒明显了,羌渠那又是给贷款又是给扶持,到了他们这儿,那就全是空话了。 至于说什么欢迎他们来内郡贸易,那不纯扯淡么,匈奴人顺着并州去司隶多方便,他们远在幽州比得了么?他们能抱的就只有刘备和吕布的大腿啊,那吕布还是个州牧,对冀州事务有独断之权。 更何况,匈奴现在在朝廷的扶持下生产力比他们高多了,而差异竞争这玩意哪那么容易啊,他们所有能生产的东西人家匈奴一样都能生产,而且生产的还比他们便宜,他们这头再加上运费,这生意根本没得做啊。 不过有些弦外之音他们还是听出来了,说白了,乌桓没有单于,秦宜禄说没人能跟他对话。 但问题是乌桓中势力最大,也最有可能当得上单于的也就是丘力居和踏顿父子俩了啊。 然后这丘力居让秦宜禄拿话好一顿点。 说白了,既然臣服于汉朝,这个单于有没有实力不重要,朝廷认不认可才最重要,事实上羌渠本人也不是匈奴各部中实力最强的,恰恰相反他是属于实力偏弱的那个。 他能当单于,靠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大汉的舔。 或者说是忠心耿耿,听话,懂事儿。 俩人出了屋之后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这槛是不是出在阎柔上了啊。 阎柔这个胡乌桓校尉人家大将军这是不认啊。 要知道,其实乌桓跟大汉的关系是远比匈奴要更好的,打汉武帝的时候乌桓就已经臣服大汉了,而且还跟着卫青他们打匈奴来着呢,东汉的北军五校之中,一直都有足足一千人的编制是给他们乌桓留着的,别的外族可没有这个待遇,甚至于乌桓人还能入选虎贲军和羽林卫,成为大汉皇帝的贴身保镖,这是天下公认,跟朝廷最亲最近的胡虏异族啊。 是,大家都知道你大将军跟匈奴的关系好,你是并州起家的么,但是不管怎么说,匈奴成你们自己人了,我们乌桓现在成外人了,三百多年我们跟着你们当牛做马,这就不认了?没这个道理吧。 丘力居确实是造过反,但那是因为平黄巾之后汉灵帝答应的赏赐不给啊,这都不是什么民族矛盾,纯粹是劳资纠纷啊。 于是,让秦宜禄本人都有些诧异,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俩人回去之后的不到一周的时间里,阎柔居然单骑,匹马入邺,来求见秦宜禄来了。 好家伙这是意外之喜啊。 当然,阎柔也是被逼的,丘力居回去之后直接就放出话来了,说是就因为他这个护乌桓中郎将没有见过大将军,所以才让大将军对他们乌桓有了不好的心思,居然帮着匈奴拉偏架,逼着他去跟秦宜禄见一面,他要是不去,丘力居就要干他了。 然后他就仔细地审视着这个阎柔。 忍不住问:“你今年到底多大?” “我?我……三十三。” 秦宜禄闻言,不禁撇了撇嘴。 要知道这位,在历史上可同时是袁绍和曹操两个人的义字。 曹操甚至肉麻的说,我待你就像待亲儿子一样,比待曹丕更好。 损不损啊。 这货比自己还稍微大一点呢。 第291章 特产 阎柔这个人,其经历称得上传奇。 据说是小时候他妈领他出城游玩,结果把他不小心给丢了,被鲜卑人给捡着了,就抱回到了部落中去养。 结果这个捡来的汉人孩子在长大后就成为了这个鲜卑部落的首领,又因为他跟附近的杂胡部落的关系非常好,所以大家就一致推举他做了大家的盟主,在幽州这片地界上也算得上是一方大势力了,甚至因为他的人缘最好,所以他甚至被幽州的乌恒、鲜卑、杂胡推选为护乌桓校尉。 之所以是推选,是因为原来汉灵帝委派的护乌桓校尉被他们给宰了。 谁让他不发工资呢? 不过这些,其实都是表面,真实来看,这个阎柔未必就不是踏顿父子的傀儡,所谓的颇有威望,不过是他更擅长做生意罢了。 事实上由于这东汉并不是市场经济的缘故,其实至少在秦宜禄改革之前,即使是汉人和汉人之间做生意也是极难的一件事,更别说是胡汉之间了。尤其是乌桓前些年闹事儿造反之后,幽州的汉人与乌桓杂胡之间想做生意更是难上加难。 而阎姓本就是幽州大豪,大商之家,这阎家的孩子当了鲜卑中某个小部落的首领,自然也就可以充当起幽州这边汉人和胡人之间的一个桥梁,他这部落之所以能够飞速壮大,说白了就是靠来回来去的两边倒差价么。 汉人想卖东西给乌桓杂胡,就必须得找阎柔,胡人想买东西给汉人,也得找阎柔,一来二去的他这小部落自然也就壮大成大部落了,可你要说他本人真有多么强大的实力,那就太高看他了。 事实上恰恰是因为他其实根本没什么实力,至少相比于那几个乌桓王来说其实根本不太够看,所以才会被幽州群胡推举当了这么个所谓的护乌桓校尉,也算是大家伙名义上的首领。 可能也是因为看他是个汉人,而且商人么,他的这个立场自然主张乌桓与汉人的和平共处,俯首称臣,所以历史上不管是袁绍还是曹操,都比较惯着他,也都承认他这乌桓校尉的身份,还全都臭不要脸的收了他当干儿子。 某些方面来说,秦宜禄和阎柔在立场上其实应该是相互敌对的才是,毕竟秦宜禄要实施新政,他的新政本身就是市场经济,乌桓人毕竟算是自己人,这样的一个颇有些垄断商路意味的人物,实在是有些过于碍眼了。 一旦这个贸易量上来,则毫无疑问,这个人呢要么就是双边贸易的阻碍,相当于无形中设置了一层障碍,要么,则是让此人的力量飞速增长,成为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非得养成一个割据一方的大军阀不可。 然而另一方面,如今乌桓和汉人之间确实已经有了缝隙,一来是黄巾起义之后乌桓这边确实是有些野心家,已经有了不太好的心思,也确实是曾抢劫幽州百姓,如踏顿等人甚至还想过凭武力一统整个乌桓,当单于。 二来,汉人这边这些年也出了许多激进派、强硬派,最典型的就是那个公孙瓒,主张对外强硬,以杀止杀,颇有些段颎的那个意思。 后世人读三国,往往都会情不自禁的喜欢公孙瓒这样的人,认为他杀胡虏,保卫幽州百姓,当为一时英雄,而对乌桓人绥靖的刘虞则过于软弱,甚至还有点汉奸的意思。 但问题是人家乌桓人,跟大汉的关系挺好的啊,人家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忠于大汉的啊。 不是说不能杀,而是这里面的这些个事儿确实是很复杂,一位的杀杀杀只会激化民族矛盾,因小失大,其实完全也没有必要啊。 大汉行事,素来是王霸道杂之,你不能太过分啊,乌桓虽然造反,但毕竟远没到百年羌乱的那个地步,没必要学段颎对付羌人的方法去对付乌桓人啊,而且秦宜禄素来是主张对异族以怀柔为主的,对付鲜卑人可以狠辣一点,但其他的异族,那肯定还是能抚尽抚。 乌桓人那是在洛阳都有骑兵卫队的自己人啊。 所以秦宜禄素来是看不上公孙瓒的,非但不觉得他是什么民族英雄,甚至反而觉得他就是个捣乱的,毕竟他虽然跟乌桓接触的少,但他跟匈奴、羌氐接触得多啊。 所谓兔死狐悲,乌桓人效忠大汉好几百年了,又一直很乖,桀骜造反的只是辽西乌桓,是乌桓中很小的一小部分,而且还是事出有因,毕竟不发工资这种事儿那确实是是大汉理亏啊。 一旦跟乌桓的民族矛盾被激化起来,鬼知道会不会引发连锁反应,鬼知道哪些在司隶地区给自己当兵的乌恒骑兵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正因为有了公孙瓒这种人,所以阎柔这种人,真的还是挺重要的,如果说公孙瓒是胡汉矛盾的象征,这阎柔简直就是汉乌友好的象征了。 这个时候收拾他确实是不太好的,而且除了他之外一时半会儿的,秦宜禄也确实是找不出一个太合适的人代表整个乌桓。 他对乌桓根本不熟的。 甚至说点自欺欺人的话,这阎柔,哪怕有朝一日真的是给他养得大了,他好歹身份上是个汉人不是? 所以眼下,确实是个处理阎柔的好机会,他做掉了汉灵帝派来的乌恒校尉,不管是什么苦衷,这都是实打实的造反了,他现在既然来了,自己以反贼的罪名弄死他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相反,一旦今天放虎归山,则代表自己承认了他这个乌恒校尉,日后再想要处理他,那就真的是难了,这个理由就不能用了,别的理由还真不太好找。 秦宜禄一时还真的纠结了起来。 眼看着秦宜禄这么直勾勾地瞅着自己也不说话,眼中也是时不时的闪过一丝杀机,阎柔一时间也是无比的忐忑。 见秦宜禄始终不问,他也是终于忍耐不住,跪伏于地,大声道:“臣,擅杀天使,此诚乃万死之罪也,然而此事皆乃那些乌桓人所逼迫,绝非臣之本意啊!” 秦宜禄不屑地冷笑:“这个时候说是逼迫你了?呵呵,就算是逼迫,难道你就不该死了么?” “臣自知罪该万死,只是臣恳请大将军能给我一个机会,许我将功折罪,臣非是怕死,只是臣一人实是牵扯诸多杂胡与幽州百姓,如今幽州之地易主,公孙瓒那儿狗贼扔控制着辽西、右北平两郡,若我身死,只恐怕幽州之地免不得又要处处烽火,若使幽州无臣,则北平鲜卑、杂胡都是一盘散沙,必是无力与公孙狗贼相抗,臣非为自己性命而求情,实是为幽州百姓,也为鲜卑、杂胡求情啊。” 说罢,阎柔重重的磕头在地,等待审判了。 “你说你要将功折罪?如何将功,又如何能够折罪呢?难道只是攻打公孙瓒么?区区跳梁小丑,我若真想平他,有如探囊取物,这又算得上什么功劳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现在那公孙瓒是刘备的敌人,而且秦宜禄丝毫不认为公孙瓒会是刘备的对手。 公孙瓒的核心根基力量有二,一个是他的白马义从,这些白马义从一部分是胡人,其实跟凉州那边的河湟义从是同一回事儿,还有一部分实际上就是幽州的游侠,丘力居造反的时候在幽州烧杀抢掠,激化了民族矛盾,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他干了,然后后来天下大乱这些人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他的私军。 然而近几年以来,尤其是秦宜禄执政之后,放眼整个大汉,与异族和解才是天下主流,再加上刘虞本人也一直是怀柔派,主和派,幽州本地的民族矛盾事实上也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弱了的。 公孙瓒这种靠着愤青思想聚拢起来的义从,人心自然也会越来越散,明白人还是很多的,事实上丘力居现在多老实?秦宜禄让他来,他也来了,甚至还主动逼着阎柔也来见他来了,一个乌桓蛮夷,难道还非得赶尽杀绝么? 乌桓人又不是傻子,趁着黄巾起义,天下大乱抢点东西的胆子他们是有的,也确实是滋养出了不少的野心,但随着秦宜禄稳定朝局,大汉的力量日渐恢复,甚至连邻居匈奴都变得日益强横,早就重新变得恭谨了。 尤其是秦宜禄抚慰匈奴,使得匈奴变得强盛之后,乌恒人一个个的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要说诺大一个幽州没有民族矛盾,那肯定是扯蛋,但这个民族矛盾确实是已经不大了。 这个时候还喊打喊杀,这就真的是纯在激化矛盾了,因此渐渐的公孙瓒也就不那么得民心了。 历史上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由强转弱,渐渐不敌袁绍也正是因为如此,而等到他弄死刘虞,倒行逆施之后,那就更完犊子了,幽州的乌恒人和汉人甚至都拧成了一股绳反他,他甚至连幽州都不敢回了,干脆留在了他本人毫无根基的冀州,在易京诸城苟着,直到被袁绍弄死。 公孙瓒的另一支力量来自于辽西以东,那些幽州大族的支持,其实主要也就是田氏和公孙氏这两支而已了,说白了,还是想施行东汉的那一套,不过如今整个东汉处处都在改革,改革了才能强大,因循守旧,不过是等死,袁绍就是例子,原本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大诸侯,几乎是不怎么费劲儿就给干掉了。 所以秦宜禄压根就不把公孙瓒当盘菜。 阎柔却道:“公孙瓒冢中枯骨,况臣身为乌桓校尉,出兵为大汉平叛,本乃分内之事,何以言功?” 秦宜禄好奇地问:“那你说的将功折罪,又是什么呢?” “臣以为,幽州当施新政,乌桓,当施新政。” “新政?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臣说的非是刘备的新政,乃是大将军之新政,臣以为,乌桓、杂胡、鲜卑,乃至扶余、高句丽,皆应行新法,以新政管之,效法凉州西羌,使东北边境彻底安宁。臣!可做此事!” 秦宜禄一听,这才来了兴趣,连忙让这阎柔起身,赐坐道:“幽州,乌桓,也有实施新政的条件么?你该不会是在跟我扯犊子吧?” 毕竟西羌搞新政,实则上搞的是丝绸之路,幽州,尤其是乌桓人,他们能搞啥?凉州的西边是西域,幽州的东边……那特么是大海啊,搞海贸么?这玩意以目前的航海技术来说也不现实啊。 就听阎柔道:“臣以为,当在塞外与关内之间,另铸一大城,右北平郡以北不足百里,有一大铜矿,那里的杂胡对称素来推崇,然汉人鲜少出关,胡人又不懂开采,致使此大矿几乎难有开发,此事难道不可惜么?” “扶余、百济、高句丽近些年早有不臣之心,更有那东部鲜卑,自从大将军覆灭中部鲜卑以后,如今已愈发壮大,其首领素利,隐有昔日檀石槐之野心,若不加以遏制,假以时日,若是让其与高句丽联合,则辽东、玄菟、乐浪诸郡,恐不复为大汉所有,若是使其延绵百年,未必就不会是咱们大汉的心腹之患。如今,高句丽又在寻求建国,难道大将军,打算放纵么?”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甚至还忍不住为这阎柔的见识暗暗喝彩。 真不愧是历史上留下名姓的人物,肚子里确实是有点东西。 当然,其实辽东,玄菟,乐浪这几个郡,大汉早就没什么控制力了,甚至自始始终,这几个郡的管理也不到位,高句丽早就是国中之国了,名义上虽然还是大汉的疆土,实际上却是鞭长莫及,只能占着一点要害通道,乡野之间根本就不受控。 甚至人家压根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了,大汉不承认而已。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秦宜禄只能道:“祖宗留下的疆土,本大将军一寸也不敢让,怎么,你是想替我平高句丽么?凭你的实力,恐怕是力有不逮吧,况且这跟新政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想跟高句丽人,扶余人,通商做买卖?他们穷得都尿血,再说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特产呢?” “大将军此言差矣,高句丽,有一样特产,特别好,只要大将军准许,凭此,足以在塞外再开新城,新郡,甚至是新州,乌桓杂胡,必将彻底臣服,东部鲜卑,也必将覆灭。” “什么特产,居然如此的神奇?” “高句丽,女奴。” “嗯……嗯?人,人口贸易啊。” 第292章 大丰收 阎柔的这个意思其实很好理解,说白了就是搞奴隶制么。 高句丽人虽然名义上也是大汉的境内异族,但他们的汉化程度其实是很低的,都远不如跟大汉关系最差的西羌,甚至可以说是连鲜卑人都比不过。 而且他们确实也是一直不怎么老实,总惦记着独立建国,跟东汉朝廷也不是没打过仗,历史上虽然后来被曹魏给灭过国,但其实曹魏所谓的灭国,无非也就是把他们的都城屠了,城池烧了,你这头一撤走,人家后脚换一个都城也就是了。 他们自己本身都还不是一个完整的政治体,绝大多数的国民都是野民,压根就没有一个自上至下抱成一团的政治结构,所谓的建国有时候看起来更像是某个吃错药的贵族在自嗨。 说白了,社会发展程度还很低,有点类似于春秋,甚至再以前,官府本身也不强势,灭了官府也没啥用,离着汉家的核心地带还远,偏偏这个民族的人还颇为尚武,甚至是野蛮,因此民族矛盾总有,甚至曾大规模的杀戮过境内汉人。 明明社会发展程度那么低,比西羌都不如,但偏偏这个民族还觉醒了民族意识,关键是他们的贵族因为山高皇帝远的缘故,心里总是没啥b数,总想独立建国,还总觉得自己其实特厉害,甚至还特么觉得自己是个大国。 你不打他吧,他们就恶心你,而且秦宜禄切实的知道高句丽后来确实是成为了后来王朝的心腹大患,况且你不打他们他们真不懂事儿,一心要裂土建国。 要说玄菟和乐浪两个郡真对此时的大汉有多重要,那其实也不至于,秦宜禄甚至一点都不重视,但是,祖宗留下来的疆土若是在他手里丢了,这个罪名他可受不起,所以这个事儿是一定不能被允许的。 可你要说打他们吧…… 且不说幽州现在还在刘备手里,这年头幽州的人口,尤其是辽西郡以东的人口,确实是不多,后勤压力太大了不说,那地方还死冷的,而考虑到高句丽的实际情况,那真的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说实在的,他现在连统一全国都还没实现呢,而且高句丽和大汉之间还隔着个东部鲜卑,他们俩也总打,所以秦宜禄此前还真没着手开始琢磨高句丽的这个事儿。 没成想此时这阎柔居然给提出来了。 而且他给出的这个解决办法吧…… “这么干,是不是太激化民族矛盾了呢?本来高句丽人就已经不服王化了,这么搞,怕不是他们要跟我死磕到底了,大军征讨又不便,况且……这话好说,不好听啊,将来留于青史之上……” 阎柔见状,哪里还不知道秦宜禄已经动心了呢?连忙道:“大将军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让乌桓人自己去抓,而是东部鲜卑,东部鲜卑与我大汉来说一直是敌非友,桀骜难制,只要大汉一天还没能够一统塞外,早晚,他们还是会发展壮大起来的。” “然而东部鲜卑与高句丽人,扶余人,甚至倭人之间早有矛盾,咱们不挑唆,他们也会打,东部鲜卑的部落之中,本就有着大量的高句丽奴隶,咱们大汉,只是因为要在塞外施德政,仁政,所以与鲜卑人建立一些商业往来而已,况且这东部鲜卑与大汉之间还隔着乌桓,东部鲜卑就算是要卖些什么,也会先卖给乌桓。” “东部鲜卑,本就不发达,就连捕鱼,还是十几年前的檀石槐教的,他们跟咱们贸易,这个……自然不是看咱们大汉要什么,而是他们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好像也就只剩奴隶了,乌桓人相对粗鄙,买些奴隶,好像也是正常的。” “臣也知道大汉自大将军掌权之后是不承认奴隶,不承认人对人的所有权的,但是我们乌桓,毕竟自有民情在此,我们在风俗上还是承认奴隶的,一国两治,大将军承认我乌桓的风俗,此乃,德政,仁政。” “乌桓与大汉做生意,如果过程中……租一些乌桓的奴隶,或是赠送一些乌桓的奴隶给汉族的商人,是不是……也不违反国法吧?大将军,这是仁政啊。” “啊……这样,大汉的商贾就能用高句丽的女奴,或者男奴了,然后这特么还是仁政?你……你特娘的还……还真是个人才啊!” 真的,他都没想过,这套路居然还能这么骚。 “大将军,此举,至少好处有三。” “哪三?” “其一,高句丽整体实力还是不如东部鲜卑的,更何况……何况东部鲜卑还跟咱们乌桓做着生意,此策既行,十年之间,此国必衰,二十年内必然亡国,三十年内,玄菟、乐浪等郡就没有高句丽人了。” “其二,此策一开,则东部鲜卑与高句丽之间必成生死仇敌,可以大大牵制东部鲜卑,让东部鲜卑的目光看向更东处,而且对大汉,乌桓的依赖日渐加深,便于朝廷的掌控,就算他们有朝一日完全吞并了中部鲜卑、西部鲜卑,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檀石槐。” “其三,大汉可以扶持乌桓,在塞外建设城池,行新政,乌桓人通过商贸赚了钱,还可以在塞外兴修水利,半耕半牧,假以时日,大汉再多一个郡,甚至一个州,此大将军开疆拓土之功绩,当彪炳史书。而且,如此一来我们乌桓与匈奴人也做到了差异竞争,缓解乌、匈的矛盾,再也不会出现类似此次这般,两族抢夺草场,激起摩擦,还要大汉调停之事了。” “有此三策,则可保大汉北疆无忧,东疆无虑,鲜卑臣服,成为第二个匈奴,保我大汉,延绵昌盛,故而臣斗胆,请大将军,行此仁政。” “啊~” 秦宜禄听了之后,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不得不说,这阎柔真是给自己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原来,没有商路,也能创造商路啊。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么个玩法,要不了多久高句丽人就会被玩没,再用不了多久可能扶余人也能被完美,然后愈发强大的东部鲜卑就会将目光看向倭国,还有什么新罗啊,百济啊,东北亚这几个胡虏异族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出他们的毒手,这帮鲜卑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汉手中的哥萨克人,专门负责干一些脏活累活苦活。 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中原王朝几千年下来最大的对手永远来自于北部草原,有了这么个玩意在,这片大草原好像就孕育不出敌人了,而他自己,则在经济上对自己的大汉高度依赖。 好像…… 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况且现在大汉这头经济飞速发展,已经步入了商业社会,他又一直强调土地改革,而有些低端的工作总得要有人做,比如丫鬟,仆人,现如今在大汉境内还真不怎么好找,高句丽人好歹长得跟国人差不太多,好像……嗯……市场需求应该确实是挺大的。 就是有点缺德。 “此事……是你们乌桓人跟鲜卑人的事,嗯,建城这事儿……你要贷款不?” “能,能贷么?” “能贷。” “那,那最好是贷点。” “你回去研究一下,递个章程给尚书台,看看具体的,到底需要多少钱,你这个乌桓校尉……不错。” “臣,谢大将军!” 说罢,阎柔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他知道,他的这条性命算是保住了。 ……………… 秦宜禄在冀州这边一连待了一个多月,其实主要也就是四处巡访,面见各种各样的人而已,具体的,关于什么土地啊,上计啊,还有更下面的根据地改造啊什么的,他基本也就是拿出一个大致的大略,具体的细则自然会有具体的官员来接手,很快,他就打道回府了。 不过却是也没有直接回京,而是在颍川停驻,特意去找了杨修和卢植,又逛了逛颍川。 如今的阳翟城,当真是繁华的不像样子,看上去居然比洛阳还要繁荣,不但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而且酒肆,青楼,勾栏瓦舍,以及街边卖货的越来越多,看上去每个人都衣着得体,颇有了清明上河图中开封的七分神韵,让秦宜禄感到非常的满意。 而且颍川书院的荀谌,听说自己来了居然还主动的来找自己,邀请秦宜禄去颍川书院去看所谓的最新科研成果。 “你们这是把啥给做出来了?” “水泥。” “啊?” 秦宜禄闻言不禁吓了一跳。 他不是什么理科生,许多东西都是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概念,并不知道具体的制作过程,所以他一直都只是负责高屋建瓴的去指导,技术的具体实现和规模化他是不管的,也管不了,一直都是靠民间的商贾和学院的产学研结合自己去搞的。 不过有一说一,原始的科学,本来门槛也不高,秦宜禄虽然不会具体的技术,但他给个大方向,就足以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了,技术实现这个事儿按说应该不会太难才对。 不过可惜这么多年了,虽然乱七八糟的技术出现了不少,比如烧玻璃,但真正足以改变世界的技术出来的却是也不怎么多,改来改去的也就是弄出来一个炒铁法。 如今,终于又出来一个了? “是实验室制备出来了,还是有条件商业化了?” “回大将军话,确实已经是有条件进行商业化了。”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秦宜禄激动得都跳起来了,连连让他带自己去看。 “成本怎么样,能控制住么?” “目前,如果只是加工成本的话,能做到每斤十八文,二十文左右,不过还是要有原料,也就是石灰,如果原料需要运输的话,这个成本恐怕还是控制不住,而且,也就没有必要了。” “好啊,好啊,有了此物,至少入蜀栈道,这就好修多了,估摸着算上运费,往出卖的话一斤至少也要三十文以上了,虽说还是贵,但至少也算是有了应用场景了,测试过么?” “学院内,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正在尝试用竹筋混凝土,盖楼。” “哦?哈哈,竹筋混凝土都弄出来了?我去看看去。” 荀谌搞出来的这个水泥是很简单的那种混合水泥,就是将石灰和碎砖碎瓦等耐火材料混合到一起,然后碾碎过筛,加热等方法搞出来的东西,这玩意秦宜禄其实早就做出来过,只是一直难有一个大规模的制备方法,效果和成本也一直不稳定,如今,总算是看到效果了。 见状,秦宜禄很是兴奋的跑到了颍川学院中的那栋竹筋混凝土楼里,此事那楼体只建了三层,还没完工,完工后是打算要建六层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在这楼上又蹦又跳,甚至兴致来了后还要了大锤亲手去锤承重墙,锤了半天没锤开,更是大喜过望。 “好啊,真好,此物乃是神器,往小了说,可以修筑城墙,道路,防御工事,于国有用,往大了说,这东西出来了,国家才能真正开始搞房地产政策,通过税收之外的方式收钱,眼下颍川,尤其是阳翟其他的都好,就是人均居住面积太小,房价太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了此物,我大汉百姓,终于可以居者有其屋了啊,建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啊。” 荀谌见状笑着道:“大将军您常说,科学技术是社会的第一生产力,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此物中的学问,恐怕未必就在那儒学经典之下。” “是啊,科技啊,其实都说我治国有道,然而仔细想来,我道觉得无非是棉花,炒铁而已,这两项技术进步了,这天下就好上了一大截,此事做得很好,不过,你们还是要再接再厉啊,还有什么东西,是摸到了门的么?” “若说摸到了门……您之前提到过的硝石,目前已经可以制备了,只不过,效率还很低,可能还达不到量产的要求吧。” “嗯……啊?你说什么?什么制出来了?” “额……硝石啊。” “快,快带我去。” 第293章 太大方了 硝石的重要性,这世上就没有人比他更懂了,当然,他只是着重点出了硝石,却是万万不敢将火药的秘方往外露的。 颍川这地方是商业中心四处漏风,而且到处都是间谍,况且那些关东人本来也不是跟自己一条心。 只要硝石提纯的问题能够搞定,火药配置相对来说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也用不着研发,一硝二炭三硫磺,加点白糖大伊万,现代人谁还不知道啊,这东西肯定是要放在玄牝谷去制的。 也正是因此,颍川的这些人只知道秦宜禄非常的重视硝石,却并不知道他要用硝石干啥,还以为他是要用这东西炼丹呢。 “有成品的硝石么?” “有的,大将军请随我来。” 说着,便领着秦宜禄来到了制硝的实验室,拿出了一小盘一块一块的硝石。 “纯度怎么样,点一个试试。” 荀谌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拿起其中一块,用火点燃,就见那东西很快就绽放出了绚丽的色彩,剧烈的燃烧起来甚至隐隐的发出白光。 秦宜禄见状惊喜异常,情不自禁地就握紧了两个拳头。 成了! 这样的硝石就可以用了。 不过看起来纯度应该也不是太高就是了。 “有水么,放水里一块试试。” 很快,便有人拿来了一杯水,放了一些硝石进去,就见那杯原本温热的水很快就凉了下去,可惜,没能结成冰碴。 “再放一些。” 很快,一杯水快速的结成了冰,见状,秦宜禄不禁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心底里有一块大石头被放下来了一样,却又情不自禁的感到有一点失落。 纯度肯定是够用了,但制出来的火药效果么,可能就一般了,估摸着不会超过明朝的火药,搞不好甚至还是唐宋的,那样的话想应用于实战,恐怕还真是有点问题,至少造枪造炮肯定是够呛,造出来也很难好使。 事实上,人类火器的发明史,至少在早期,完全就是一部硝石的提纯史,像是火药配方这种东西其实根本不重要,木炭和硫磺的比例差一点也没有关系,也完全可以找其他东西代替,甚至硝石的纯度够高的话,不放这两样东西也照样炸。 不过硝石的纯度如果上不来的话,再牛的配方也没有用,因为硝石的纯度决定了火药的燃烧速度,火药的燃烧速度就等于火药的爆炸强度,燃烧速度如果不够快的话,用这东西打枪打炮,动能就不够大,射程也不能及远,甚至是压根没啥用,还容易炸膛。 炸膛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火药纯度不够,还真不是因为钢管不结实,二战时我军曾大量的使用铁皮桶射炸药包,明清的火炮还没哟铁皮桶结实不成? 所以明清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火枪火炮,但是这玩意甚至都还没有弓箭好使,直到葡萄牙人将欧洲的火枪火炮传入明朝,这东西才正式开始有了实用价值,直到16世纪这玩意才完全取代冷兵器。 说白了,之所以火药发明与国内,大成于欧洲,其实没有任何多复杂的理由,跟什么重视科学都没多大关系,因为国内是有着大量的天然硝石矿的,而欧洲没有,所以欧洲当然就不不太可能会发明火药了。 不过硝石这东西除了硝石矿之外还可以用尿来合成制作,欧洲正是因为没有硝石矿,所以不得不,也只能大量的用尿来制作,那边打仗披甲率又低,中世纪的时候城墙又不够厚,所以火药刚诞生的时候自然就更好用,再加上那边又一直打仗一直打仗,大家都在制硝石,然后你追我感,就把硝石的纯度弄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终,超过了天然硝石,发扬光大了。 “这是天然硝土,还是用尿液提纯出来的?” “天然硝土,尿液的话……纯度是达不到您的要求的,能烧,但不能结冰。” “嗯,那是没啥用,所以说,找到硝土矿了?在哪?” “汉中。” “哦……制作的成本高呢?” “比较麻烦,产量始终上不来,还需要雇佣大量的人力炼制,成本的话,怎么压,应该也不会低于两千四百钱一斤。” “两千四百钱一斤?不便宜啊。” 怪不得说,制硝千日,不够将军一炮呢。 “大将军,这东西……有什么用?” “哦,主要有两个用处,民用,就是制冰,只需取一大一小两个盆来,都放上水,将小盆放在大盆之中,将硝石放于大盆水中,大盆的水迅速变冷,就对带动小盆结冰,放了硝石的水是不可以喝的,但是小盆里的冰块则可以食用。” “更神奇的是,这些硝石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大盆的谁结成冰以后,细碎溶解了的硝石会从表面上重新生长出来,可以反复利用,如此一来,这制冰的成本自然也就下来了,这些大盆中的冰,可以做冰鉴,小盆里的冰,可以用来制作冰饮。” “如此,夏日炎炎,便是寻常的老百姓,也可以河上一杯冰水,吃上一个冰镇的瓜果,屋子里放一个冰鉴,也就不会太热了,此岂不又是一王侯之物,进入寻常百姓之家么,既改善了百姓的生活水平,又促进了经济发展,创造了一样生活的必须商品,甚至可以催生一个制冰人的行业,朝廷则可以对硝石收以重税,如此,则盐铁之外,又多了一项收入,小小一物,可谓妙用无穷。” “至于说军用,则是用来制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这个,就要保密了,你们也不方便问。” “是。” 既然是天然硝石,那他还真的也不怎么怕他们往外传了,就算让曹操知道了这东西能制火药,又有什么用?他不知道秘方,自己研究的话指不定得多少年,没等研究出来,八成就该被自己给灭了。 二来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这国内的硝石矿只在西北地区有,就是关中那一片,只是不知具体在哪而已,那一片全是他的地盘,曹操又上哪去找硝石去呢? “硝石项目组的负责人是谁,技术骨干又是谁?项目团队呢?” 闻言,一行人难掩激动的站了出来,为首一人穿着长衫,红光满面。 “怎么称呼?” “钟平。” “颍川钟氏?钟繇的家人?你不会是摘果子挂名抢功劳的吧。” 那人闻言面色大变,连忙跪拜道:“大将军您明察,小人自幼虽读圣贤之书,但始终没有天分,却始终对墨家机关之术颇有兴趣,故而颍川学院成立之后,小人便没有去教授儒学,他,他们也不要我啊,所以我就主动来了这边负责科研项目,小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撒谎啊。” “嗯,别那么紧张,没有最好。” 想了想,秦宜禄道:“你立了大功了啊,有功劳,当然就应该受赏赐,你,封列侯吧。” “列……列……列……列侯?” 这人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搞个小发明小创造,居然可以直接封侯?列侯?!! 这大汉王朝一共才几个列侯啊? 而且非军功不封侯啊! 这东西怎么,又是给商人封,又是给工匠封,这么不值钱了么? “封个都亭侯吧,世袭,具体哪个亭呢……回头让尚书台他们再研究吧。” “明公!” 陪同来的贾诩都看不下去了:“明公,这东西就算是再有用,如此封侯,不免儿戏,况且若这么个封法,只怕日后难免侯爵泛滥,这是要动摇国本的啊。” 秦宜禄道:“这东西功劳很大的,我都说了,这东西除了民用之外更重要的是军用,既然是军用,为何就不算军功?得此神物,胜得十万雄师。” “我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工匠,尤其是创造发明出利国利民之物的工匠,都要封侯,地位要在你们这些文官之上!” 贾诩闻言,一脸的震惊,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匆匆告退。 想了想,秦宜禄道:“不过呢,虽然封了你做都亭侯,但这个都亭侯你是不拿食邑的,就当个荣誉头衔吧,除了这个都亭侯之外,我还要赏你一个集体乡侯。” “集体……乡侯?” 荀谌也在震惊中顾不得礼貌,忍不住道:“乡侯,还有集体的?” “对,这个乡侯属于他的整个团队,是要享食邑的,至于食哪么……我看不如大度一点,日后朝廷针对硝石所征收的硝石税之中,我取十分之一,作为这个爵位的食邑,给你们分,不世袭,但只要你们还活着,这个钱就一直有,如果你们恰好英年早逝或者出了意外的话,如果没领够二十年,可以传给儿子,领二十年为止,但就不能再往下传了。” “当然,除了你这个负责人之外,所有的技术骨干,名义上加亭侯,非骨干的工作人员,有实际贡献的那种啊,名义上加关内侯。” “回头,你们具体怎么分这个爵位,我会让司马防过来亲自审查,如发现有冒名顶替,或者塞人充数的,不管是谁的背景,都要杀掉。” “当然了,你们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东西的收益是固定的,多一个人进来你们就得给多一个人分钱,不过如果有人明明在团队中做了贡献,你们却把人家给挤下去,这种事儿我一旦查实,你们的爵位不但没有了,所有人,都得死。” 众人连忙跪谢,口称不敢。 封侯,历来都是两汉时最最严肃,半点也不能马虎的事儿,事实上如果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确实是没人敢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去弄虚作假。 就算是想搞点手段,那也是报上来之前搞,现在秦宜禄金口玉言都已经拍板了,这个时候再胡乱插手,那就太蠢了。 “对了,那个搞出水泥来的团队呢?” 不一会儿,另一伙儿人激动无比的站了出来,每个人的脖子都是红的,红得发烫的那种。 “负责人,亭侯,骨干,关内侯,共享都亭侯爵位,分水泥税款的十分之一。” “谢大将军。”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想要出人头地,封侯拜相,不用有个好爹,好祖宗,也并不是非得白首穷经,或是去战场上九死一生,搞出影响力足够大的发明来,一样可以封侯,光宗耀祖,取纸笔来,我搞个单子出来。” 说罢,秦宜禄拿起笔来刷刷刷就写出来一个单子:“蒸汽机、迁星术、高炉炼钢、青霉素、发电机。” “这五样,我应该大致都是跟你们说过的,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懂,就算是我的一个设想吧,任何人,任何团队,只要能把这五样中的任何一样发明出来,并且切实可以制作,量产,我都至少给一个列侯,甚至是最高的县侯。” “而除了这五样之外么,嗯……我提议,朝廷再在尚书台下再增加一个科学部,专门负责资助和管理民间的科学研究事宜,每年,将民间的科学研究做一个评比,最有价值的技术获得大汉杯,不,还是获得秦宜禄奖吧,封关内侯。” 所有人,一时间全都傻了。 封侯,头一次变得如此容易。 身子还包括了县侯。 全天下一共就那么几个县侯,这话听起来简直就跟扯犊子一样,更别说,还要每年评比,每年都往外发关内侯了。 这侯爵是真的不值钱了啊要。 当然,再怎么不值钱,那也是对将军们来说的,对于工匠来说,莫说是什么列侯,关内侯,能衣食无忧的做一个富家翁,就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要知道东汉的工匠地位很低的,绝大多数以前他们都是奴隶啊! 从奴隶,一步提升到列侯,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且还有食邑,这个税收的十分之一,恐怕就算是正儿八经裂土的列侯都比不上。 大将军对这些工匠之事,实在是太重视了。 贾诩却是忍不住又是眼前一黑:妈蛋,尚书台的权力又变大了。 第294章 政治改革 短短几天之内,天下哗然。 很快的,全天下的工匠都疯狂了一般的开始废寝忘食的研究所谓的科技,而随着秦宜禄回到洛阳,颁布了专利法之后,这些工匠们的热情自然也就变得愈发的火热,就连那些小孩子,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干脆舍弃了所谓的圣人学说,转而去研究工匠之道去了。 毕竟,圣人之学又不能让人封侯,这年头文官封侯可难可难的了,相对来说恐怕还真是远不如工匠之学来得容易。 而那些有钱的商贾之流,自然也受此激励,大笔大笔的银钱砸向了那些重资金的科研项目之中,当然所有的赛道之中最为拥挤的,无疑肯定还是秦宜禄亲自划定的,五大列侯项目了。 比较常规的做法,就是砸钱,散尽家财的砸,高薪聘请那些优秀的工匠,要啥给啥的砸,一口气把五大项目组都开出来,甚至每个项目组都砸俩,然后自己本人作为金主爸爸,在每个项目组都挂上项目负责人的职位。 全面撒网,重点捞鱼,捞着一个是一个,钱撒下去了,剩下的就交给运气,这对这些有钱的商贾而言本就有点类似于是在玩一种富人彩票,谁中了谁去当列侯,中不上或者研发的速度慢了一步的话那就愿赌服输。 不过有一说一,其实目前境内的商贾们手里也都没什么钱了,之前大家手里的先进就全都一股脑的砸在入蜀栈道这个大坑里了,哪还有钱啊。 所以这一遭,大家拿的全都是贷款。 可问题是银行里现在也没什么钱啊,秦宜禄的朝廷现在虽然很富裕,但是实际上还真是陷入到了严重的钱荒之中,所有的大宗钱款交易,现在一水儿的用的全是存款飞单,所以他贷款贷出去的也是飞单。 可飞单这东西终究是只能玩大票,玩不了小票的,最低最低的面额,也不能低于三千文了吧? 以至于现在市场上的情况就是,商贾手里面只有大票,没有小票。 甚至豪不夸张的说,现在他的这个大汉,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有钱,商业发达,物产丰饶,物价一跌再跌,新奇的科技产品层出不穷,老百姓幸福又安康,但大家好像是所有人都有钱,但实际上却是所有人都没钱。 大额的存单,欠条满市场的飞,但是真正的铜钱,却是早就都不够了,就算朝廷的铸币机构开足了马力,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的在铸钱,也依旧是填不满市场那永远没有尽头的无底洞。 国内的几个大铜矿现在全都是玩了命的在开采。 秦宜禄自然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这个新政明明刚推行了一个开头,市场实际上就已经进入货币紧缩了。 所有的物价都在降,表现出来的就是钱在涨价,而且确实这铜钱也确实是不够用,实际上他银行的准备金已经是一降再降了,万一发生挤兑潮,说不定真能把他好不容易建好的太平盛世给挤兑得破产。 发行纸币,或是其他能代替铜钱的货币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然而闹心的是,根本没有足够多的,合适的贵金属。 东汉时朝廷不是没有白银,但是也真的很少,银矿的储量比金子都差不了多少,而且大银矿全在长江以南那些没怎么开发的地区,比如南中,南中就非常的盛产白银,但南中的白银不管是开采还是贩运,都终究是太难了,而且就算是开采出来,相对于朝廷的钱荒来说也依旧是杯水车薪。 白银这东西,真正大规模的充当货币在市面上流通,已经是宋朝以后的事了,身子宋朝的白银也是不会直接流入市场的,一般是铸成好大好大的大锭,国家和顶级豪强用来压仓库的,只在大额交易中使用。 说白了,唐宋时期,倭国的白银就已经陆陆续续的往中原运了,这东西国内是没那么多的。 而等到白银真正完全沦为货币,那要等明清以后了,一来是大量的美洲白银开始持续性输入,二来也是明朝的货币政策是在太过于混账,以至于钱币的信用几乎归零,大家不得不大量使用白银。 总之,秦宜禄的大汉现在就是没有白银,只有点铜,铜还一个劲的涨价。 他想发行纸币,但是想给纸币找个锚定物,实在也是太难了些,而如果没有锚定物,那不就纯是在扯犊子么? 这里是古代,没有锚定物的话货币肯定会乱发的,就他自己一个人懂点经济学的皮毛又有个球用,再说就算是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手,自己的子孙后代呢? 即使是现代社会,绝大多数国家发行货币的时候也是要有个锚定物,有个蓄水池啊,总不能真玩玉石吧,那东西纯纯是大坑中的大坑。 所以没有锚定物之前,秦宜禄肯定是不敢瞎印值纸钱的,再说就现在的技术手段来说,光是一个防伪问题,也能活活愁死他了。 不过秦宜禄还是让尚书台准备成立一个全新的部门,位在户部之上,专门负责统筹经济数据,为将来发行纸币做关键性参考。 然后,贾诩当着自己的面就把匕首给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直说,尚书台如果再不拆分,政体如果再不改革,他就要嘎了自己了,整得秦宜禄也是好一顿哄,才能把贾诩牢牢摁在尚书令这个岗位上。 不过他也确实是承诺,政治改革的这个事儿确实是必须要提上日程了,三年之内,肯定把贾诩从这个尚书令的位置上给撸下来。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入蜀栈道终于在秦宜禄的亲自指挥,全国上下,从官府到民间商贾的群策群力之下正式修通了。 想跑马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推个四轮车,搞个毛驴,骆驼,骡子之类的,倒也终于能走了,从商路的角度这玩意终于算是通了。 整个益州大量充斥着的铁矿,茶叶,和丝绸,终于可以畅通无阻的出来了。 以至于秦宜禄几乎是马上就宣布要在蜀郡地区实施新政,增加公务人员数量,提高公务人员待遇福利,增强基层反贪腐的力度,然后全力发展蜀郡的工商业,同时取消蜀郡路引,放开人口流动限制,增加合理商税。 再然后,秦宜禄转过身来,就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大汉再改造之中了。 有书则长,无书则断,一晃眼的功夫,三年时间转瞬即过。 三年之中,朝廷又做了许多的创举。 一样是办了一个叫做报纸的东西,又分为地方报和中央大报,地方报目前只在颍川、司隶、南阳、长沙、蜀郡,这几个实施新政的地方各自发行,中央报则是洛阳发行,不过更新频率很差,基本上一个月只发行两次,上面全都是真正的国家大事,是要传遍全国,代替邸报的。 这东西能够印的出来,那当然也是因为铅字印刷机和汉子打印机的发明了有关了,而这两样东西,居然真的完全是民间自主弄出来的,也分别称为了第一年和第二年秦宜禄奖的获得者。 还特么是同一个人,叫孙殿,是出身于玄牝谷,专门负责印刷书籍的工匠,还是秦宜禄的云中郡老乡呢。 以至于这货第一年还是关内侯,第二年就已经是列侯了,秦宜禄看到他的汉子打印机也不禁是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万万没有想到,不借助任何电子技术,居然真有人能发明出纯汉字的,纯机械结构的打字键盘,其中的很多想法在秦宜禄看来跟五笔输入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个人才啊! 而且是真正的人才,毕竟水泥、火硝,实际上虽然重要性很高,但研发工作真的也不算是特别的难,这东西可就太难了。 这可是曾在民国,都难倒了一众英雄好汉的关键技术,甚至就因为汉字用机械结构做打字机实在是太不方便,当时的有识之士真的在讨论放弃汉字的问题。 这个放弃汉字还真不只是因为崇洋媚外,因为汉字打字太特么的难了,最后就算是做出来打字机,东西也大得跟巨无霸似的,完全不好用,一个专业的打字员打一宿,也打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出来。 这特么相当于是被近现代科学文明给完全拒之门外了啊,可绝不仅仅只是报纸不好印这么简单的事儿。 听说林语堂曾经倾尽家财设计出来一款,不过很快因为战乱而流失了,也没有生产,算是失传了,也不知道这个打字机是什么样,但是想来,恐怕还真跟这货研究出来的差不多。 人才啊,真正的人才啊! 秦宜禄当即便想要邀请他来朝廷做大匠作,全面主抓科技部的事宜,结果他还不敢,给拒绝了,人家是一心只想搞科研,对当官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是乎秦宜禄这下更喜欢他了,直接下诏确定他为大汉第一专家,然后根据他在机械结构上超级牛逼的天赋,给他量身定做了一个项目:机床。 当然,是脚踏的,简易的那种古代机床,不要求能加工钢铁,至少能肆意加工木头,也就行了,这样等将来如果真的能造出蒸汽机或者发电机的话,这东西直接升级换代一下也就能用了。 事实上这三年时间里不管是蒸汽机还是发电机都已经有了巨大的进展了,只不过离实用还有比较长的路要走罢了。 另一件大事,就是中央政治结构的改革了,秦宜禄终于说话算话,把贾诩从尚书令这个位置上给撤下来了。 事实上这个尚书令现在根本就是常务副皇帝,权力大得吓人不说,关键是归他管的事儿,该他担负的责任,实在是太多,贾诩都快被繁重的政务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倒是也没提拆分,只是尚书令这个职务以后不会轻易去设置了,就算是设,以后顶多也就是给快要接班的太子来练练手。 整个尚书台再一次的进行了扩建,直接将原本洛阳的南宫划了一大半都给尚书台了,剩下的那点区域也基本都给了别的区域,分成了兵、吏、户、刑、工、农、银、礼八个部门,负责实际处理天下政务。 原本比较粗糙的官职级别分类也被他给分成了九级,六部尚书则全部都是正二品,再往上的从一品基本就是那几个实权大宰和何进了,而正一品则只有秦宜禄一人,只留下了大将军这一个职位,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设,而是成为篡位套装的一部分了。 刘秀那套小官大权的玩法,他没啥兴趣,纯是自欺欺人,除了让朝政变得更加的复杂和混乱之外几乎也没啥实际用处。 六部尚书之上的从一品官职,则只有贾诩担任的中书令,张杨担任的枢密使,全面总抓朝廷经济事务的三司使,暂时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由秦宜禄亲自兼职,全面负责全国监察事务的御史台,还是由司马防担任,一品和正二品的文官官职就这么多,剩下的都是武将。 农、银两部分别管的是农业集团和国家银行,算是他开创的小创举,户部则只负责户口、户籍等事务,礼部则多了个把控科学研发进度,提供扶持资金的差使,其他的大多跟后来隋唐的三省六部制差不太多,而全国的商业、税收、钱粮度支,则全部归三司使管,理论上三司使反而才是目前政治体系下权力最大的部门了。 这一套制度玩的差不多是个唐宋结合,顶层设计还是更偏向于宋朝,只是没像宋朝那样的瞎冗官,每一个文臣手里的权力都是实打实的,以至于秦宜禄还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另设一个锦衣卫之类的密探部门专门负责监察。 至于说中书令,因为是贾诩的缘故,实际上担任的还是宰相的活儿,也没个准确的界限,凭贾诩的威望还是什么事儿都能管,什么事儿都能问,只要贾诩本人跟秦宜禄商量好了,贾诩就可以直接以大将军的名义下台案,说白了,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跟以前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虽然什么都能管,但也什么都不用管了,也就是这天下事他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想管。 说白了还是在人治,没办法,谁让他是贾诩呢,这个职位的具体职责,等贾诩退下去之后再说吧,哪个文官敢跟贾诩谈什么权责明晰。 第295章 如此诸侯 三年的时间里,秦宜禄这边朝气蓬勃,关东那边倒是也没有闲着。 如今的秦宜禄,已经并有司、并、凉、益,以及半个荆州,半个豫州,半个冀州,和兖州的陈留郡,虽不敢说三分天下有其二,却是也至少占据了一半以上了。 许是秦宜禄这头给的压力大了一点,关东那些诸侯这两年倒是逐渐的团结了起来,不过有些事情,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首先是朱儁。 这货这些年一直在往南发展,甚至还攻打了交州,看上去大有捡剩,只抢边边角角的意思,今年以来,居然开始大规模的往荆南四郡寇边,甚至还一度去打了长沙,当然,打了就跑那种。 秦宜禄就忍不住下诏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甚至还让甘宁率领水师打算往江东溜达溜达,让他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这是打算跟袁术结盟干我?。 哪成想,这货居然直接就入朝了! 却是反而给秦宜禄给整不会了。 “臣,绝无割据一方之心,寇掠荆南之事,皆是本地山越所为,臣麾下有一客将,名太史慈,虽是汉恩,但其麾下兵卒尽是山越,臣实在是难以制之,绝非臣之本意啊!” “臣,绝无割据一方,对抗中央之乱贼之心,今年入冬以来,臣也愈来愈感觉自己的老迈昏聩,老眼昏花,实在是……实在是难当扬州牧之重任,还请大将军另选贤能,准许臣入朝为官,或是,让臣归乡亲养老。” 直接给秦宜禄干无语了。 “哦~,弄了半天你打的居然是这样的算盘。” 说白了,朱儁这确实是已经有了投降的意思了,然而秦宜禄又哪里还敢让他投降呢? 不是说江东那些土地他不稀罕,况且秦宜禄很清楚的知道这朱儁其实已经都把势力扩张到交州那边去了,他在交州的威望很高的,现如今交州的那些大汉屯兵都已经被他给撺起来了。 这是两州之地啊,仅以地盘大笑而论的话,朱儁反而才是除秦宜禄以外的天下最大诸侯。 当然,地盘大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朱儁在江东和交州一代的声望是无人能比的,他一直都是江南派士人的领袖,丹阳兵的兵头,一旦把他给撤回来,则他不管换上谁,整个江东、交州,恐怕立刻就会被袁术所吞并,而秦宜禄一时之间却是鞭长莫及。 这小子这是在跟自己玩心眼啊! 秦宜禄现在还真不敢胡乱撤了他。 然而这朱儁的这个扬州牧,本来就是秦宜禄自己委派,任命的,以前在朝的时候这朱儁所代表的江南派和自己所代表的关西派,其实关西也不错,甚至他们俩如果攀交情的话,这朱儁也算是出自张奂门下,跟自己有同门之谊,他若是不要脸一点,叫自己一声师叔,那虽然勉强,但好像也不是不行。 现在自己稍微一敲,这货就自己主动跑洛阳来了,那自己当然不能说他是个反贼了,甚至他这样搞,连个军阀都不算了。 可他实质上就是个裂土的军阀啊! 怪不得,他当初会那么干脆的将江北富饶之地直接借给袁术,到现在都没要回来。 他这小算盘打得何等精明啊,若是事有可为,就以江东之地为根基发展自己的势力,将来的发展恐怕至少也会在原史中的孙策、孙权之上。 而若是像眼下这样,自问自己恐怕已经没有了争霸天下的实力,立刻就能无缝衔接一个赤胆忠心,大汉纯臣的形象。 秦宜禄还得感谢他替自己经营江南呢!捏着鼻子封,也得把他封成一个大大的功臣,让他能够名垂青史啊。 想了想,秦宜禄问:“既然你说你没有割据称臣之心,为什么你要派兵去攻打荆南,你说太史慈手底下都是山越人你管不了他,那怎么着,我帮你管管他去?咱们俩联合出兵,不,不用你出兵,我让甘宁和张羡组一个联合联军顺江东下,去豫章郡把他给弄死?行么?一句管不了,就想推卸责任么?” 朱儁倒是不慌,依旧是对答如流地道:“大将军您明鉴,太史慈,也是被山越裹挟的,而之所以山越会叛乱,臣以为,非是因为他们不服王化,不尊朝廷,或许,也是走投无路吧。” 说着,这朱儁居然眼含着热泪,哇得一下就当着秦宜禄的面就哭了起来。 “不是,你,你这是什么情况?” “大将军,山越的百姓苦啊,江南的百姓苦啊,太苦了啊,十年种地,九年洪涝,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剩下一点余粮勉强饱腹,运气不好的时候,颗粒无收也是常有的事,还有呢疟疾,烟瘴,这都是常有的事,山民之中,能活到三十岁而无病无灾之人,已是极少,四十岁的男人往往就已经是一伙山民中最年长者了,至于说铁器,瓷器,等一应生产和生活工具,更是全然没有,往往只能用野果充饥,捕鱼为食,苦啊,江南何其苦也啊!” 秦宜禄都给他哭得无语了:“那你的意思是说,江南,尤其是山越那边的老百姓都是没毛的猴儿呗?” “大将军,山越太穷,也太苦了,您要说猴,我看也差不太多,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裤子都没有,生死全凭天命,然而你知道么?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原本都是汉人啊!他们,他们不是什么异族啊!” 秦宜禄闻言,情不自禁的感到了一阵阵的蛋疼,然后忍不住的就翘起了二郎腿,将蛋夹得更紧了一些。 山越到底算不算汉人,其实是很难说得清的一个问题,事实上整个江东开发的都是很晚的,除了那几块大平原,那些山地之民,本质上都是越人,原本那些平原上的越人肯定早已经慢慢规划,但这些个山地中生活的越人到底有没有归化,甚至是归化过,还真不是很好说。 越人是有自己独立的文化,甚至语言和文字的,有些越人的文化听起来只会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然而要说他们不是汉人吧,其实也有点说不过去,好歹越人也是春秋五霸之一,汉承秦制,怎么也没有不认越人的道理。 虽然秦宜禄始终也是想不通这越人是怎么给算到春秋五霸中去的,感觉五霸中有个越国,好突兀好突兀。 至于说越人的语言到底应该算是方言啊还是外族语言啊,这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的,反正确实也是跟汉家语言近似。 当然,秦宜禄肯定不会去纠结这个事儿,他巴不得所有的少数民族都不给其单立户籍,全规划成汉人才好呢,汉胡夷大同一家,这也一直是他最重要的政治主张之一。 “你继续说。” “山越百姓,久慕中原文化,尤其是大将军执掌朝政以来,无不日夜期盼,能够归附于大将军治下,臣,也正是因为是受了大将军您的提拔任命,才能勉强有了三分薄面,对他们进行管理。” 秦宜禄问:“那怎么这一次就没管住,让他们打长沙去了呢?” “大将军您明鉴,今年以来,江东大洪,大洪之后,又起了大疫,平原地区,尚且还好,然而山越之中,尤其是豫章、会稽两郡,惨啊!太惨了,他们……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想去荆南找点活路。” “活不下去,就去抢别人么?” “啊不,大将军,他们是听说长沙船厂招工,组织起来去打工的,结果还不等到长沙,就被那可恨的武陵蛮所阻拦,驱逐,可恨那张羡,驭蛮无术,竟让这些蛮夷之人,屠我汉家百姓,呜呜呜,惨啊,太惨了,好不容易有些人逃去了长沙,结果,那张羡居然带兵攻杀,呜呜呜,大将军啊,您可得给臣下做主啊!” 秦宜禄:“…………” 然后转头问贾诩:“你是信他这个话,还是信我特么的是秦始皇,你给我拿两万钱启动资金我领你去挖兵马俑下藏着的黄金?” 贾诩:“…………” 朱儁依旧在一边哭一边叩头:“大将军,臣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敢有半句欺瞒啊!” “你给我滚犊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朱儁这不纯纯是在耍无赖么。 “臣,敢问大将军,江南的百姓算不算大汉的子民?山越,算不算是大汉的子民?” 秦宜禄捂脸。 然后无奈地点头道:“算,算,还有交州的那些人,都算。” “大将军,此次山越遭遇灾情,真的很严重,山越百姓,无不仰慕大将军之仁德,臣,斗胆请大将军做主,拨发钱款赈灾。” “意思是说,太史慈虽然领着山越去攻打长沙了,完后你这个扬州牧不但不给我上贡,我还得给你搭点钱呗?” “大将军若是不认扬州百姓是大汉的子民,臣,恳请入朝,或是乞老归乡。” 啪,秦宜禄又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陷入了郁郁之中。 这老东西跟谁学的啊,这无赖耍得炉火纯青的。 “来你给我说说你这是想要要多少钱啊。” “臣以为,大将军若是只拨一点赈灾之款,只可解山越一时之急,治得了标,治不了本啊,江南水害,实乃大害。” 秦宜禄一脸震惊地道:“怎么着,我听你的这个意思,是打算让我,给你虽虽纳贡呗?” “臣万万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法。” “呵呵,你最好别有。” “臣,想请朝廷借臣一笔专项贷款,用于修缮邗沟、芍陂之工程,再请于彭蠡湖,修建大型水坝,再请朝廷,疏通会稽郡的大江入海河道,此三项工程做完,则江东之地,水害必然大减,千里泥泞,必将化为万里良田,臣,有水利水经图一张,恳请大将军,阅览!” 说罢,居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水文图,高高的举过头顶献上。 “我……曹?拿,拿上来,你丫还真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啊。” 说着,秦宜禄将卷轴打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你这图做得,想当不错啊,画了几年?” “臣不敢欺瞒大将军,前前后后,画了四年半。” “这么大的工程,算过要花多少钱么?” “没算过,也没有数,但这个工程,比入蜀栈道来说,应该,能稍微小一点……吧。” 秦宜禄闻言,情不自禁的直撮牙花子。 “比入蜀栈道工程稍小一点,亏你说得出口啊,你知道入蜀栈道前前后后花了朝廷多少钱,废了朝廷多大的心力么?” “臣不知,但臣知道,益州与扬州,皆是大汉国土,益州与扬州百姓,也都是大汉百姓,臣,身为江南士林领袖,牧守扬州以来,对家乡父老半分贡献也无,实乃是尸位素餐,庸人而已,然若是能在任期间,修此利民之工程,解江南百姓于水火倒悬,纵使百死,亦不悔也。” 说罢,朱儁重重地又磕在了地上。 “臣,代表江南一百多万子民,恳求大将军了。” 秦宜禄闻言若有所思:“这特么才是你的目的是吧,所以……你这是一步一步的给我下套呢?” “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朱儁!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朱儁吓得连连叩头请罪。 随即,秦宜禄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这个事儿办得,我倒是很喜欢,好,不愧是江南老臣,起来吧。” “谢大将军。” “你……不惜如此大费周章的给我献这张图,图什么?” “臣没有半点私心,只为江南百姓。” “是么?这,倒才是作为一个州牧,该有的样子啊,你这样,倒也当得起一方诸侯这四个字,也不枉,江南百姓,尤其是丹阳百姓这么多年对你的鼎力相助,这个项目,朝廷投了。” “谢大将军,臣,敏感五内,无以为报。” “报个屁,江南百姓不一样死朝廷的子民么?此事,就不要走贷款了,直接从三司走账目吧,虽然花费必是不小,然而这几年下来,朝廷,倒是也积攒出了一些家底,这工程,倒也不是修不起。” “就由……孙坚吧,你们俩熟,传诏,加孙坚为工部侍郎,镇东将军,全面负责此工程之修建,屯驻豫章。” “大将军,那颍川……颍川可是,可是……算是前线了啊。” “屁的前线,袁术和曹操的好日子也过得够久的了,秋收之后,我亲自带人,把前线,再往东推一推。” 第296章 梭哈 这两年,袁术与曹操已经很明显的有了联盟的架势,三年前一场大灾,陶谦出局,曹操和袁术曾一度因为争抢徐州而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就在秦宜禄这头期望他们两个人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时候,这俩人却突然罢手修好了,而且还互通联姻,做了一对儿女亲家。 都怪吕布和张飞他们,非得在关键时刻打袁绍夺冀州,冀州易手之后,这俩人明显是感觉到了压力,居然就这样瓜分了徐州不打了,俨然一副要结成牢不可破的盟约的意思。 曹操陈兵于定陶,以防守为主,一边整修内政,一边大建防御工事,同时将定陶以西的百姓尽数强迁,强行制造了一个方圆两百多里以上的无人区,大大增加了汉庭这边进攻的难度。 袁术则陈是兵分两路,一边是命荀彧在固始陈兵屯田,一边自己亲率大军,攻打陈国的刘宠。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秦宜禄没少给刘宠援助,基本是要钱给钱要马给马,甚至还派了颍川的孙坚去跟袁术磕了一下。 然后,孙坚就打了个大败,被袁术给磕回来了。 以至于陈国不稳,连特么颍川都快要变成前线了。 真的,这一次的孙坚表现的很垃圾,否则秦宜禄也不会干脆一脚给他踢江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让他跟着朱儁修水利工程明升暗降去了。 孙坚,打不过袁术,而且还是在大家兵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这结果好悬没把秦宜禄气出个好歹来,也愈发的让他相信,自己的先知,应该是已经走到头了,“历史经验”越来越靠不住了。 当然,之所以还让那孙坚去明升暗降,也是因为秦宜禄事后大致了解了战场的情况,也心知此战之败,还真不能完全赖在孙坚的身上。 他和他的丹阳亲兵依旧是表现得无比勇猛,他本人不但亲自冲锋,而且身中数矢,血流如斗,却依旧是奋勇杀敌不止,而战术安排也称得上是中规中矩,也没有犯什么轻敌冒进之类的大错误。 之所以输了,最重要的原因,实在是袁术的兵马现在太特么的猛了,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袁术的兵马搞的是完全放任的那一套,类似于隋唐的府兵制,几个大门阀在控制了大量的土地和奴隶之后却是居然也变得颇为贤明,土地虽没有均分,但田租却收得极少。 而且一个个的都在兴修水利,组织生产,除了上税不多之外上上下下的官吏居然都颇为贤明,尤在秦宜禄这边之上,上上下下,居然还颇有些同仇敌忾之心思,就连军备,至少在披甲率这个标准之下居然比汉军也差不了多少了。 实在是太神奇了。 而且袁术是大撒手,掠夺来的战利品和土地朝廷几乎是一点不要,全都往下分,将士们凡是立下军功的都有重赏,抢到的都是自己的,各路乱七八糟的贼兵虽然军纪很差,但猛却是真的超级猛。 而另一方面,则是孙坚的部下兵马实在是太弱了,或者说,是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了。 直到打起来秦宜禄才知道,颍川这边的驻军居然有极其严重的吃空饷问题,而不管是张杨还是司马防,居然都愣是没能发现。 如果不是这一战孙坚打得实在惨烈,连左手都被袁术麾下大将李术给砍断了骨头,秦宜禄都想要砍他脑袋了。 不过孙坚其实也很冤,因为那些所谓的吃空饷的士兵,其实也并不真的是在吃空饷,不是只有一个人名那种,否则秦宜禄想砍的恐怕就不止是孙坚,而是将司马防一块砍了,张杨虽然舍不得去砍,但是肯定也要好好收拾他一顿的。 每次做上计,或是来检查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真的在的,只不过检查的人一走,这帮人在不在还真就不一定了。 因为秦宜禄原本的设计是让屯田的士兵农忙时候务农,农闲时候练兵,结果,他们现在农闲的时候全都偷偷去阳翟打工去了,来人检查的时候就回来点个卯。 孙坚也管不了,他要是抓得严了,没准这些兵卒就大规模的逃跑了。 因为打工,资本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颍川的许多豪商富户已经公然在军营中挖墙脚了,真的已经有好多士兵偷偷的跑去给颍川的那些富户当个保镖啊,护院啊,保安队长啊之类的,开的都是高薪。 人啊,想赚更多的钱,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他的兵毕竟不是全职士兵,屯田兵而已,管理不可能真的每天都具体落实到人,而且实在实在是,颍川太富了,物价太高了,诱惑太多了,所谓法不责众,孙坚自然也就放任自流了。 据他所说,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真的会管的,但是屡禁不止,后来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那些关东鼠辈他也不放在眼里,又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打仗了,又不是战场上去当逃兵,训练而已,他是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他会输给袁术的。 这一方面确实是孙坚飘了,但你说怪他吧,好像也至少并不全是他的责任,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明明军中已经有这么严重的问题了,居然愣是瞒着不报! 冲这,秦宜禄就已经可以弄死他了。 结果这些好几年没训练的老兵,上了战场之后协调性就出了问题了,而且这些人明显的是已经远不如过去悍勇了,说白了就是怕死了,打了半天见没能打胜,而且袁术军越来越猛,孙坚的几次冲锋都被李术挡住,然后就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跑,就一哄而散溃败了。 当然,说起来其实这事儿最大的责任秦宜禄认为应该是自己的。 颍川的问题,其实早在颍川刚刚推行新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苗头其实就已经有点发芽了,但是呢,当时的新政千头万绪,就没特意抽出功夫来对军队进行改革。 其实何止是孙坚狂妄了,他自己这两年又何尝不是呢?一直觉得袁术鼠辈,自己稍微认真一下说平就能平了他,而且这次刘宠求援,袁术手里足足十万大军攻陈,秦宜禄却觉得仅凭孙坚一支兵马,至少就能守得住,他何尝不也是飘了呢? 说白了颍川的军事问题说到底还是制度问题,汉军的屯田制度虽然是从他的手里制定的,但当时毕竟还没新政呢,财政也远没这么宽裕,只是将一些流民之流收编了,分配了土地,然后通过免税的方式作为军饷而已,说白了就是大汉屯兵的一个变种,本质上是没什么差别的。 这在当时固然是很好的一个制度,那些流民白白分得了土地,还不用交税,起码能活下去了,而且活得还挺不错,秦宜禄后来又制定了军功积分制度,让他们闻战则喜,立功心切。 但是后来当不当兵老百姓都分土地了,而税收。 颍川这边已经很富了,而种地的收入则相对固定,税收渐渐的也整合进了农部,更多的是在通过控制农产品价格收剪刀差,税收本身,至少相比于颍川地区的人均收入水平来说,已经不算多了。 相反的,那些不当兵的普通老百姓反而可以通过农闲时候打工,甚至干脆抛荒全职打工来赚到更多的收入,过上更好的生活。 积分制当然是军人的保障,可问题是这几年秦宜禄也没打仗啊! 再加上军营之中这几年多少也刮起了一股贪腐之风,虽没人敢大贪,但小贪还是很多的,以至于颍川这些战士的收入水平实际上相比于同郡的其他百姓是逐年下降的。 尤其是颍川的物价还偏偏涨得厉害。 以前,屯户是不愁找不着媳妇的,十里八乡的漂亮丫头都会争着抢着想嫁,现在,虽说不至于娶不上媳妇,但和过去已经是天壤之别了,那些长得好的家境好的,渐渐的已经看不上屯户之兵了,反而更乐意嫁给有一技之长的,农闲时能做工匠的,亦或者是城里常年打工,有一定技术的纯工人。 这特么战斗力不下降就见鬼了。 万幸的是,袁术的军中少骑兵,而且孙坚此战虽败,但袁术其实也是一场苦战,虽胜,也已经无力追逐,袁术谨慎了一些没有直接率兵追到颍川去,否则,鬼知道这对颍川乃至大汉的经济造成多大的影响。 当然,袁术要是敢打颍川那绝对也是讨不着好的,十之八九他十万大军都得折在颍川,尤其是阳翟城。 因为阳翟虽然没有城墙但如今人口已经至少超过七八十万,而且大汉尚武,几乎人人手里都有兵器,工人,商人又不缺组织度,各个富豪手里也都有护卫队,这帮人无疑又拥护新政,秦宜禄跟袁术的政策又是南辕北辙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袁术他要是敢去攻打阳翟,一定会陷入巷战泥潭,等孙坚收拢了旧部之后就够他喝一壶的了,稍微耽误个两三天的功夫,秦宜禄的援军肯定也就到了,到时候他非死不可。 总之吧,孙坚输了,刘宠逃洛阳来了,陈国、梁国,都被袁术给吞了,现在看汝南那边的战况可能也不算太好,颍川特么的成了前线了,那可真是,关东大平原一马平川,完全没有天险可守,而且阳翟还没有城墙。 不说别的,光是阳翟证券交易所的股票,就咔咔的跌。 袁术心里也是有b数的,现在正在学着曹操在陈国建设无人区,他根本也不敢再往西打了,而且也料到了秦宜禄会有反扑,所以开始修建防御工事,集中力量打算跟秦宜禄对峙。 反正秋收也快到了么,现在是农忙时节。 然而对峙? 谁要跟你对峙? 秦宜禄直接就把孙坚给调走踢扬州去了。 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都不知道防守是什么意思。 秋收怎么了?让家里的老娘们收粮食吧,反正现在国库还算丰盈,损失了就损失了,秦宜禄也不在乎了,好几年都没有打仗了,也是时候让关东鼠辈回忆回忆咱关西铁骑的恐惧了。 至于说军事改革,那是肯定要改的了,他估计其他的几个军屯应该也会有跟孙坚类似的问题,但应该不会有孙坚这么严重。 不过那怎么着也得是此战之后的事情了。 因此秦宜禄下诏,出五路大军东征! 第一路,冀州牧吕布,自冀州出发攻打曹操的核心要害之地平原郡,不求能胜,但至少要求他将曹操主力拖住,不能让他支援袁术,同时调了傅燮为副,领并州兵团统归他指挥,同时,命令匈奴单于羌渠至少出五万匈奴骑兵助战。 第二路,命燕王刘备进攻渤海,将袁绍的狗头给砍下来当做礼物给自己送过来。 他还真不信这么好的机会刘备会不出兵,这一回,曹操肯定是没精力再去帮袁绍了。 第三路,调张郃、张辽、麴义三部兵马为三路偏师,分别进攻东郡、梁国、济阴,抢曹操的地盘。 第四路,调徐荣、张猛、于夫罗四将兵马入汝南,支援樊稠,同时命关羽领南阳兵马北上入汝挂帅,打荀彧,征汝南。 第五路,秦宜禄自己率领京中其余诸军先行入颍川,调盖勋领关中兵马,调庞德、马腾、姜炯的关中屯兵,同时调东羌各部兵马各十万羌胡骑兵作为后军入颍川支援自己。 一战,秦宜禄总共投入兵马超过了足足五十万!袁术和曹操一块打,大有要一战定鼎天下的架势。 几乎将自己的全部家底全砸下来了。 此战若胜,则曹、袁二人败亡应该就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败,则恐怕至少十年之内,秦宜禄应该是无力冬出了。 不过秦宜禄也明确的表示,这一仗应该是当前军制之下的最后一战了,结束之后战功卓著者,他将要抽调各部精锐来重新组织禁军了。 商品经济之下,屯兵腐败的实在是太快了,所谓久训不战乃兵家大忌,孙坚这一输,算是把他给输明白了。 第297章 曹操的心思 “明公,夜深了,您还没歇息啊。” “孝先啊,你不是也还在忙么,天凉了,注意御寒,可千万莫要病了身体啊。” 说着,曹操居然从自己的身上脱下了雕裘的披风给毛玠披了上去。 “主公……” “无碍,吾不冷,也正要睡了。” 说罢坐在了毛玠身边感慨道:“这才几年啊,你的两鬓居然便已经有一些斑白了,这几年,苦了你了啊。” “谢明公关心,我还好。” “你的家人,都接出来了么?” “托明公的福,总算是有惊无险,都已经接出来了。” 毛玠是陈留人,而陈留已经是秦宜禄的地盘了。 “你的家人自陈留而来,怎么说?朝廷现在的情况如何,与吾相比,何处的子民更为富足呢?” “额……明公想听实话?” “都这个时候了,当然要听实话。” “论富足,陈留郡恐怕已经远胜济南了,事实上……哎,臣的家人,甚至对臣还颇有一些埋怨,现如今,即便是普通的乡野之民,夏日里也能喝得上冰镇的葡萄酒,柴米油盐酱醋茶,家中往往是样样俱全,隔三差五,还能吃得到匈奴人卖来的咸肉干,市集商品琳琅满目,还都不贵,曾经的王侯之物,现如今大多都已经入了贫民百姓之家,即使是普通农户,家里大多也有了好几身的新衣服,每天出门之前,还有考虑今天穿什么,他们说……留在陈留哪怕是只做一小康之家,其生活,也比臣,过得更要好上许多,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还劝臣早日投降,说明公您与之相抗,根本是毫无胜算,还说,您是冢中枯骨。” 曹操闻言沉默,道:“难得你这般的坦诚,那你,怎么没想过投降呢?” “明公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唯有,死报而已。”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只是笑过之后,面上却是愈发的凄苦,道:“你也以为,此战我赢不了么?” 毛玠叹息道:“陈留,在汉庭中已经算不上什么富郡了,更是没有做新政,明公心中想必也必然是有数的,陈留尚且如此,又何况是颍川、司隶、南阳呢?秦宜禄大势已成,就算是这五十万大军都覆灭了又能如何?汉地百姓,已是人人愿为此人效死,这五十万没了,说不定秦宜禄一纸诏令,随时又能再募五十万兵卒,自带钱粮投军,况且五十万汉军……恕臣直言,委实是难以抵挡。” “你……倒是真坦诚。” “这些,想来明公心中也是知道的吧,又有什么不可说的呢?听说汉朝那边日新月异,颍川和司隶地区现在都在建设六层左右的房子卖给百姓住,百姓甚至还能够大笔的进行贷款跟朝廷借钱来买房子,农田则已经全面实施了统筹、轮种、施以肥力等措施,听说产量也是大为提高,明公,难道真的认为自己会有哪怕一二分的胜算么?” 曹操叹气道:“哎~,这些,我当然也知道,报纸这个东西,我也是看的,虽然官府一直在强压强禁,然而这东西终究还是能传进来的,百姓们口口相传,或多或少也能知道一点西边的情况,甚至正因为口口相传,有些事反而才显得更加夸张,此番征战,徭役不怎么顺畅吧?” “何止是征徭不畅呢?如今这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汉庭律法,征徭役不但要管口粮,甚至还会给薪资俸禄,明公您毕竟还顶着大汉的名号,许多百姓都已经暴力抗征了,几乎所有的徭役,都是用绳子绑着走的,为了安抚人心,各地郡守几乎也都会拿出一些钱粮出来往下发,百姓却是几乎都不领情。” 曹操闻言,愈发的沉默。 “明公您本身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最终,曹操在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却是洒然一笑,道:“昔日我与壮节在凉州时他就常说,兵之道,其实大多时候没那么多的花招,只要将士们吃饱穿暖,武器充足,训练得当,为将者不要犯太低级的错误,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仗就已经能够打得赢了,剩下一小部分,其实就是自比拼国力民心。” “我还记得壮节他跟我说,他最喜欢打的仗,其实是堂堂正正压过去,一点微操都没有的那种,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在他眼里反而都不算本事,能使自己永远强大的能耐,才是真正的本事,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以前,我不理解,只以为他说的都是废话,后来真正与他为敌我才慢慢明白,这是何等的绝望啊,实不相瞒,我现在能信得过的人已经不多了,我这麾下之人,又有几个没有动摇,没想过干脆投降呢?我除了用我那些不成器的亲戚统军,又还能信任谁呢?” 说着,曹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追忆的神色,“我刚得兖州那一会儿,还想着,壮节他虽然强横,但未必能够持久,只待我好生经营,慢慢发展,未必就不能与他有一较之力。” “结果……呵呵,我自问也算是勤勉,也算是知人善用,比之前人先贤,也不遑多让,可是,任凭我再怎么发展,与他的差距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拉越大,他的新政层出不穷,而我却只能是邯郸学步,亦步亦趋,虽民生渐渐恢复,但相比之下,却反而显得我这边民不聊生了似的。” “你说壮节他不是一个并北屯户出身的人么?你说他这样的人,若只是作战勇猛,能率军征战沙场临阵不败,这我还可以理解,可这样的人居然能够治国有道,短短十年之间,使天地换了新颜,国用富足,百姓居然还能安康,光是一个入蜀栈道,居然能征调民夫四十余万,还特么的付得起钱?莫说是萧何,就算是周公伊尹,上古之尧舜,难道真的能够望其项背么?他治国的本事,居然还远在他治军之上,这实在是……实在是没有道理,吾,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毛玠闻言也是苦笑道“臣听说,民间乡野之中有一句话。” “什么话?” “秦公乃圣人也,圣人者千年不出,出之,盛世千年。” “哈,他?圣人?哈哈哈哈。” 曹操只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 却是复又点了点头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百年出我曹孟德,千年出一秦壮节,说实在的,这么些年了,我其实一直都疑虑,为什么壮节他还不打出来呢?我若是他,恐怕这天下早已经重归一统了。” “如今,我却是看得明白了,因为时间一直以来都在他那,若是十年以前我和他战场相对,若是他攻我守,他可能会有七成胜算,而我,至少还有三成,若是五年前我们决战,或许,我也还有一成的胜算,若是三年前他打我,虽然我一成胜算也看不到,但至少我也能跟他相持一二,他赢,也休想赢得太过轻松,可是如今,就算是我和袁术联手迎敌,面对他五十万的兵马,又拿什么去挡呢?民心,兵心,将心,又有哪一个是真的靠得住的?以千钧之势压四两,这,就是所谓的摧枯拉朽,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想了想,曹操又突然自嘲一笑道:“你知道么,其实我的兵法还是他教我的,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他,用兵之道,有没有万胜之法?他说,人多,欺负人少,就是最牛的兵法,如今看来,这用兵之道,我真是远远不如他了。” 毛玠皱眉道:“臣听说明公与大将军私交甚笃,曾在凉州并肩作战,共破羌贼,乃是兄弟这交,明公既然也觉得此战殊无胜算,为何不干脆入朝呢?就像那江东的朱儁一样,自始至终,他好像从没说过您是反贼吧?您现在,不还是大汉的兖州牧么?您跟袁术,袁绍兄弟,终究还是不同的。” 曹操闻言不禁放声大笑:“我当然也想过,可是说到底,我与壮节还一战都没有正经打过,乱世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学生的,还从没跟他这个做老师的交过手,这十年间我日日殚精竭虑,富国强军,若是就这么一矢不发的降了,就算是留得了性命,我又如何能够甘心?” “况且,就算是要降,总得先打一仗,或多或少的叫他不敢轻视于我吧?就算是做生意,也没有一口价连还都不还的道理吧?” 毛玠闻言这才了然,心知曹操也不是没动过投降的心思。 毕竟,他跟秦宜禄是真的有私交,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算是曹操曾经打出过讨秦的旗号,也可以说是被袁绍胁迫的。 而且更关键的是,曹操本人在青兖地区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声望的,老百姓都觉得,曹操虽然不如朝廷,但至少在关东群贼中做的是最好的,而且曹操治下的政治制度、军事制度,跟汉庭也是最像的,秦宜禄完全可以吞并,基层改造都能省下很多功夫。 更甚至于,曹操麾下的主力也是来自青州的黄巾余孽,其实跟冀州那边的黄巾教中一直都没有完全断了联系,曹操本人也是祭拜中黄太一的。 秦宜禄他连张燕都能容得下,又怎么会容不下与他私交甚笃的曹操呢? 道个歉认个错,好好表现一下,十之八九终不失封侯之位,至多不过是后半辈子在洛阳被养老呗。 所以曹操此番的意思无疑就是想要等等看,打打看,万一守住了呢? 反正这次秦宜禄主攻的方向是袁术,他们老袁家才是铁板钉钉,没有丝毫转圜的反贼。 秦宜禄骨子里是个爱民的仁君,而且他是真的将关东百姓也当做大汉的子民的,战事一旦打起来,只要曹操这边能稍微挺一挺,让战事陷入焦灼和墨迹之中,受苦的就一定是百姓,他日曹操如果投降的话,才能换一个更好的待遇,也可以说,这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所以曹操的底线,其实还真不是打得赢秦宜禄,仅仅只是要证明自己是一块硬骨头其实就够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就有兵卒一脸慌张的来报:“报报报……报使君,不好了。” “什么事,居然如此慌张?” “平原,平原城,被吕布,破破……破了。” “什么?” 曹操闻言勃然大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平原县,有夏侯惇领精兵八万镇守,八万!就算是只有八万个馒头,吕布他也得啃上三天,从他出兵到现在一共才多长时间?” 传令兵闻言,泪流满面。 “真,真的丢了?” “真丢了,八万兵卒,全军投降。” 曹操突然觉得自己好一阵的头痛,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那边是他的绝对主力啊! “夏侯惇,夏侯惇他是不是又浪战了?我明明告诉他,要闭城坚守,坚壁清野,不要与汉军野战决胜,吕布,乃大汉之第一武将!不是告诉他,不要在乎一城一池之得失,坚守,等我亲自驰援么?我还没有调好兵,他就把城给丢了?” “夏侯将军是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此战一开,吕布便率领大量骑兵肆意驰骋,夏侯将军坚持不与其野战,步步为营,一退再退,直到退守到了平原城。” “那为什么会输?难道吕布的骑兵还能攻城么?难道他八万大军守一座坚城,连半个月都守不住么?!” “吕布……吕布所部全是骑兵,至多只有两万骑,步卒在后根本没有跟上,更别说是攻城器械,夏侯将军以为,以为怎么着也得等步卒来了之后再攻城,可结果,就,就,谁知那吕布军中,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能够晴天引天雷击城,直接将城池炸,炸开了,将士们一时全都傻了,再无半点战心,夏侯将军根本约束不住全都投降了。” “引……引天雷击之?天雷?你是在跟我,说笑呢么?” “小人如何敢在此事上面说笑?” 曹操闻言,身体好一阵摇晃。 “元让他,还好么?” “夏侯将军他……他也降了。” “来人!备马!” “明公意欲何往?” “还能何往?去洛阳投降啊!等吕布的骑兵来抓我么?” 第298章 此去西域戍轮台 吕布手中的天雷,自然便是火药。 之所以选在此事大举东征,火药也是他的重要底气。 他要的并不只是简单的胜利而已,如果只是想简单的一统天下,早五六年钱就已经可以了。 之所以这些年一直留着曹操和袁术不大打,其主要原因管是为了要保持激烈对抗,通过外部矛盾转移内部矛盾。 说人话就是外边有两个强敌在侧,他在内部搞一系列改革的阻力会小很多,毕竟战时和太平时,治政的角度是不一样的,任何抵抗新政改革的,统统可以算作关东的奸细,必要时先杀头后审判。 而且如此一来,那些反对他的人,既得利益受损的大地主阶层不会选择负隅顽抗,苍蝇不咬人膈应人,而是会选择“出境”,去投奔曹操和袁术。 这让他的改革方便多了。 如今他之所以敢打了,也是因为他的改革差不多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要先富带后富,拉动东边的经济了。 再者,便是他确实是有些心疼百姓民生,所有的大汉子民,在他眼里自然也都是他的子民百姓,如果跟关东的战斗力拉开质的差距,一旦打得墨迹了,很容易就会生灵涂炭。 原本历史上的三国争霸,虽是人才辈出,是属于文臣武将的浪漫,但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大乱之世,可以说是上下三千年历史中最为黑暗的一个时期,人口减幅乃是有史以来之最。 所以,他这么多年以来索性一直都在积蓄实力,曹操和袁术俩人也懂事儿,一直没有招惹他,甚至他们两个本身也不打仗了,而是各自努力发展内政,却是居然难得且罕见的给了天下百姓一个短暂的和平。 现在么,也是时候该以泰山压顶之势去压这两个小鸡蛋了。 他的火药纯度并不算高,也就是能用而已,他甚至都懒得把火枪和火炮拿出来,因为这种纯度的火药就算是做出了枪炮,充其量也即是明末清初的水平,没什么必要,在他看来也颇有些浪费。 然后就一股脑的将半年产的炸药包都给吕布了,别人那可都没有。 这玩意现在还可贵可贵了呢。 平原城固然是大城,曹操本人对平原城防也是颇为重视,但东汉这边的城墙,除了洛阳、襄阳等这种真正的重镇是石头城,绝大多数都是夯土为城,这种土城虽然也还算结实,放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足以应对大多数的情况了,但是面对火药就不顶事儿了,即便这火药在秦宜禄眼里只是半成品,但炸点土墙,那肯定还是绰绰有余的。 任何事物在新生阶段都是最强大的时候,曹操的士兵没见过这个东西,轰隆隆一炸,本来士气就不高的曹军一下子就把其士气给炸得没了,再加上他的兵大多还信点太平道,直接把火药之力给当做了鬼神之力。 毕竟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怎么看,秦宜禄也比曹操更像是新的黄天,而且现在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秦宜禄是张角临死之前亲自认可的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会雷法,很合理啊! 夏侯惇的那八万主力,投降的老丝滑了。 然后曹操就马不停蹄的也亲自跑来投降了。 值得一说的是,吕布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也终于成熟了不少,终于也是学会了用更高的视角去审视问题,在打下平原县之后根本并没有仗着手中骑兵之利快速奔袭其他地区去扩大战果。 而是就地收编了八万俘虏之后让他们各自登基籍贯信息,将其中的青州人士,尤其是平原人士直接遣散,同时大开府库,给了俘虏遣散费,一批一批的送走,只留下他们的兵器和铠甲。 然后他本人则老老实实地等在平原县,等待傅燮和羌渠的并州、匈奴骑。 所谓攻心为上,根本不用秦宜禄吩咐他,他也知道这一仗怎么打了。 对付曹操,根本没必要真刀真枪的去血战,直接以雷霆之势吓唬他就行了,就算他本人是冥顽不灵,就不信他麾下的将领和兵卒一个个的也会对曹操死心塌地。 曹操的改革和秦宜禄是很像的,只不过是没有他那么激进,也没他那么彻底,如果能够和平接受,社会的改造难度也会小得多。 这不,曹操在不到半个月之后就出现在了颍川,拜见秦宜禄了。 “臣,曹操,拜见大将军。” 秦宜禄瞅他还颇有一些玩味,笑着道:“臣?老曹啊老曹,这些年,你可是不怎么乖啊。” “臣惭愧。” “不解释解释么?比如说,你是被袁绍逼迫,被他给忽悠了之类的?” 曹操苦笑,道:“汉室衰微,一时鬼迷了心罢了,袁绍算什么东西,也配逼迫于我么?若说一开始确实也是局势所推,不过后来,早就是我自己的心意了,臣,万死。” “你倒是也坦诚,起来吧。” “谢大将军。” “来,上前来,别这么拘谨,一晃都这么多年不见了,老曹你头发都有点白了,不像我,你看,我依然还是满头乌发,这些年没少受操劳之苦吧?” “是臣,太自不量力了,大将军乃圣人之表,操欲以凡俗之能相抗一二,所谓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又岂有不殚精竭虑,早生华发的道理呢?” “你啊你啊,不过说真的,时也,命也,如果不是你在关东,也许这天下早一统了,不过也说不好,如果不是你的话,说不定还是要打的,说不得,还是要涂炭天下的。” “其实说实在的,你也没给我造成过什么麻烦,某些程度上来讲,你还真是帮了我,若是天下没你,说不定这天下会比现在要糟糕得多,咱们是老朋友了,你既然依礼而降,我也不可能对你赶尽杀绝,关于未来,你可还有什么想法么?” “全凭大将军做主。” “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吧,一个,是我把你在洛阳供起来,给你封个爵位,不敢说能让你过得多好,但做个富家翁肯定是没问题的,二,我把你送到西域去,说真的,咱们大汉现在啊,还缺一个征西将军,不过这辈子,你也别想再回中原了。” “西域?丝绸之路,不是已经开辟了么?” “丝绸之路确实是已经开辟了,但还谈不上恢复,目前为止至多只是恢复了贸易而已,实际上咱们汉家的商队,绝大多数还是不敢出敦煌的,更别说重建轮台了。” “更何况,那些西域小国现在一盘散沙,虽然还算恭敬,但没有统筹协调,更是缺乏新政,西域地区明明还有那么大的潜力,可惜却都没发挥出来,咱们大汉的货物若想到极西之地的安息、罗马,不可避免的还是要过好几道手,价钱加了又加,能买得起的人凤毛麟角,而其中利润的大头,却还没落到咱们的手上,你说,这合适么?” “不合适。” “我不是没有能力往西边去打,只是西羌毕竟新附,我呢,给他们的自主权也太大了一些,向西开拓之事,不可能没有西羌的参与和支持,然而这个事儿,如果干脆让西羌之人来做主导,这合适么?” “不合适,太不合适了,而且仅凭西羌的实力,恐怕也很难真的重建轮台。” “对,就是如此,所以我一直有意组建向西的远征军,西域的那些小国,就应该成为咱们大汉的属国么,该开发开发,该搞新政搞新政,让当地的百姓也都学习学习汉朝的礼乐文化,等将来时机成熟,再将其变成我汉家的永久疆土。” “天高路远,真去了西域地区,朝廷这头的控制力肯定也不会太强,因此,也会给你一定的自主权,你知道,这种事儿,一般人没那个能力,吕布,关羽,盖勋他们肯定是合适的,但他们毕竟都是柱国功勋,西域边陲之地,他们本人不一定乐意去,他们麾下的将士,那就更不愿意去了,我想来想去,这个事儿你来干还真是比较合适,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平生志向就是要做一个征西将军么?” “臣愿往。” 曹操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能保得住性命其实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成想居然还有个征西将军做,这在他看来,秦宜禄简直是太够意思了。 当然,西域苦,而且远离中原,生活上是不可能太舒服的,至少对于大汉兵卒来说,随着这几年经济的发展,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一般的兵卒连屯田都不乐意种了,颍川那边的情况在其他地区也不是没有。 能在家就过上好日子,谁愿意去什么鸟不拉屎的西域? 说白了这就是富贵病,饿的时候只要能吃得饱饭,大家都会抢着去当兵,屯田不征税赋,将士们就会保持一颗感恩的心,养兵的成本极低,古时候能征善战之兵养起来一般都是不贵的。 相反,社会发展程度越高,养兵的成本就越高,比如现代士兵远征的话,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手机玩,没有可乐喝,没有定期举办的派对,士气根本就维持不住,哪怕是因此招来敌军的导弹也不管不顾。 保家卫国是一回事,远征又是另一回事,最起码也得保证远征军的日子过得不会比境内的普通老百姓更差,否则光靠忽悠,荣誉这些虚的东西,就算能顶得了一时,肯定也顶不了一世。 偏偏西域那个地方秦宜禄不可能掏钱去养职业士兵,顶多没人每月发点军饷补贴一下,肯定是要在当地屯田的,至于什么生活物资之类的,朝廷就算是已经很有钱了,也根本给不起。 再说这么远的路,家属让不让人家带?现在这大汉的兵卒几乎都是有家室的,就算是没有,至少娶个媳妇不难,如果不让带家属,这是远征啊还是流放? 如果带家属的话,且不说安置这些家属花费的成本,有几个将士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带着老婆孩子去屯田?他得把配套的要求和标准拔得多高才能留得住这些将士? 怪不得宋朝会有那么多的贼配军! 这才是他现在想要开拓西域最难的地方,他早就想重建轮台了,眼下这个时节,佛教文化已经开始慢慢在西域传播了,而且还颇有受众,如果不能趁现在将其吞并,等日后那边变成佛国之后再想吞,那就太难了,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顽强的主体文化,即使吞下来,也几乎很难还有同化其民族的能力。 而等到再过几百年西域地区那啥化了之后,那想要吞起来就更费劲了。 现在把他们吞下去,他们和西羌不会有什么本质的不同,甚至可能比西羌更加的温顺,乖巧,有个百八十年,到时候所有人都是汉族。 这个最后的尾巴若是不抓住,以后再吞并人家,那就很难了。 所以眼下曹操,和他手下那批兵马,还真是比较合适的,他们是罪人的身份,也没有过过朝廷的好日子,议价能力很低的,至少十年之内,只要保障了他们能够吃饱穿暖,问题就应该不大,而十年之后,说不得轮台那边就已经发展起来了,就算是生活条件比内地差一些,朝廷要稍微补一点津贴,大概率也能支撑得住。 而曹操,手里有了秦宜禄的支援,以他的能力来说开辟西域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而且那边孤悬域外,处处都需要仰仗中央朝廷的支持,自然也没有割据,甚至造反的能力。 两全其美,双赢! 当然,这是只有曹操才有的待遇,如果不是曹操确实是秦宜禄的昔日故友,他还真未必能做这个西域的征西将军。 而且这些年曹操确实也从来都没正式当过反贼,甚至没跟秦宜禄有过主动的交手。 而袁术,那是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的了。 他的治下自上而下全是军阀,门阀,顶级豪强,类似于关陇军事贵族一般,不止是袁术本人,从上到下秦宜禄都是必须要将其洗一遍的。 两个人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根本不存在投降与受降,他就是降了,秦宜禄也得把他上上下下都砍个遍。 第299章 荀彧绝笔 曹操可以打不过干脆投降。 袁术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待遇的。 随着曹操投降的消息传来,袁术的军中自上至下几乎全都弥漫在一种绝望的情绪之中,尤其是那传说中一举炸开平原县城门的天雷之术,更是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然而秦宜禄却是好像并不着急打他一样,带着前军在颍川磨磨唧唧的就是不打,隔三差五派点侦骑骚扰一下,然后就等待关中和东羌的援军。 铁了心要以堂堂正正之势搞碾压,同时,张辽麴义等将领率领骑兵一直在骚扰袁术军的后路,利用机动优势四处出击,全面开花,却始终避免与袁术主力进行决战。 而袁术忌惮秦宜禄亲率的这一支大军,又不敢轻易回援,一时之间顾此失彼,而秦宜禄的兵马却仿佛滚雪球一般的一日比一日更膨胀,虽不动,但带给袁术全军的心理压力却是一日大过一日,几乎每个人的心头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秦宜禄分明是在蓄势,一旦其势蓄成,必会是雷霆一击,而我军则士气崩颓,必将会一战而没,这般下去,纵使是十万大军,恐怕也唯有败亡一图,诸君,可有良策助我?” 袁术在自己的中军大营,面对一众的武将谋士,发自内心,诚恳无比的问,换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此时已是生死关头,若是此战败亡,我袁术固然是难逃一死,大概率,全族都要因我而受疚,甚至我袁家就算是夷灭三族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尔等若是投降,难道就能得了好么?” “诸位,平日里我对你们也算是骄纵宽仁,为的便是当此强敌压境之时,诸位能群策群力,勠力同心,如果想不出个主意来,此战我看也不必再打了,各位干脆就此解散,各自回家安排家中后事好了,我袁术先走一步,倒要去下边看看,你们什么时候会下来陪我。” 闻言,一股难言的悲戚的氛围慢慢在帐中弥漫。 正说话间,却是有传令兵送来了汝南地区的战报:“将军,荀公急报。” “汝南战况如何了?” “荀公说,趁现在关羽军尚未集结完毕,他已主动出击,此战虽必是凶多吉少,但到底还有着三分生机,事已至此,唯有一死相报主公厚恩,还望明公,能够抓住时机,另外,荀公还写了一封绝笔信给明公,直言要明公亲自拆看。” 闻言,全军上下又是好一阵的悲戚。 荀彧此时正独自领军在汝南,原本应该是要牵制樊稠和李通的,结果现在秦宜禄将关羽的南阳兵居然也给调动了,对手从樊稠变成了汉军中与吕布齐名的关羽。 纵使汝南一直以来都算是袁术的根据地,大本营,更是袁家根基的根基所在,指望他一直偏师,在汝南大平原上挡住关羽的近十万大军,几乎都是天方夜谭。 即便此时的关羽诸军尚未完成集结,荀彧的胜算也绝不超过三成,而即使是他侥幸拼出来了三成胜算,等待着他的也一定会是个十死无生在结局。 因为汝南比邻着颍川,严格来说关羽还真不能算是独领一军,更像是秦宜禄的一支偏师。 一旦关羽战败或是战事稍有不顺,正亲自坐镇于颍川的秦宜禄随时可以亲自支援。 荀彧他就是再有能耐,主动出击,难道还打得过关羽和秦宜禄联手么? 怪不得人家留下的是一封绝笔信了,这次出击,人家就没想着要活着回来。 当然,荀彧的送死还是有意义的,只要他这头动了,秦宜禄蓄势的招数实际上也就算是破了,万一他当真能打败关羽逼秦宜禄率兵,或者带兵去救援,也算是为他这头打开了一条口子,带来了一线机会。 说不定真能趁此良机,抓住秦宜禄各部协调不畅的机会反败为胜呢?梦想,总还是要有的么。 就算是败亡,至少也能为袁术的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 忠臣啊!真是太忠诚了。 如此忠义之人,如此的君臣相知,若非是秦宜禄实在是太过强横,说不定还真是要流于青史,为后人世代传颂的呢。 袁术也只觉得心头一算,接过了荀彧写给他的亲笔信打开,就见诺大的一张信纸上居然只写了一个大字:呸! 却是看得袁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呸得莫名其妙,但是袁术却是会心一笑,多年的君臣默契,让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荀彧想表达的事情。 哪有什么君臣相知,这一个呸字里面,其实是他荀彧满满的怨气啊。 当然,荀彧也确实有埋怨他的理由。 他能跟荀彧搭得上,本来就是阴差阳错,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一日是秦宜禄亲自带着他去的颍川见了荀彧,然后以强权强行以诛宦的名义命他休妻另娶,又逼着他娶了自己的女儿,让他莫名奇妙的就成了自己的女婿。 就因为是他的女婿,所以这荀彧,也是莫名其妙的被绑上了他的战车,想往下跳都不太容易,试问他荀彧又怎么可能会对此全然不觉委屈呢? 只是这样的委屈,也实在是不知能跟谁说,只能将其憋在心里罢了。 之后,天下大乱,汉家江山实则上已经是秦袁两家分家的局势,本以为袁家拿到的大汉遗产更多,发展发展就能灭他这个乱臣贼子,荀彧作为关东士林的领袖之一自然也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自己这个岳父走了。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秦宜禄通过一系列新政,改革的手段居然使关西的经济民生一日强过一日,居然反而远远将他们袁家甩在后面,守旧,不肯,也没有能力做出变革的袁绍居然早早的就被踢出了棋手之外沦为棋子,关西贫瘠之地,居然反而比关东富庶之地发展得要快得多得多。 这谁又能想得到呢? 然而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荀家实际上就已经分家了,一支以荀谌为首依旧留在了颍川,现在依然也掌控着颍川书院,成为大汉首屈一指的学阀,据说极受秦宜禄的重用。 新时代的颍川荀氏,虽然已注定远不能跟过去相提并论,但到底还是守住了他们作为世家的荣耀的。 而另一支荀氏,自然便是跟随袁术一块狼狈东逃的荀彧所带领的族人了。 要说好,这支荀氏在汝南,其实过得还真算挺好的,袁术也没亏待他,荀氏也成了袁术麾下八大门阀之一,要地给地,要人给人,要产业给产业,把那些中小豪强都逼得破产了给他们吞,如果不是秦宜禄在西边强势崛起,日后他们荀氏必定会成为在汝南仅次于袁氏的庞然大物。 然而袁术一直都知道,荀彧的志向其实并不在此,甚至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真的在以汉臣自居的,但偏偏他又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既是因为他人在屋檐下,又是因为他所带出来的那些荀氏族人,总得安置。 而人的贪婪却是无止境的,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荀彧就算是还想跳,也根本不可能还跳得出去了,至此,他已经彻底跟袁术绑死,也已经彻底站在了秦宜禄新政的对立面,是那种有你没我的,你死我活之争。 所以此次荀彧就是在求死,他如果不死,荀谌就会很尴尬,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他这头这么多的荀氏族人,人家不救不合适,救了,却恐怕更不合适,万一他们这些人真的被救活,难道要重新并入颍川荀氏么? 那样的话颍川荀氏恐怕就完了,一百多年的清名,只怕也要毁于一旦。 因此,荀彧必须要死,他带出来的那些荀氏族人也必须要死,除了妇孺之外一个也不能留,只有他们都死光了,荀谌所带领的颍川荀氏才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颍川荀氏。 他还真不是为了袁术去死的。 所以他给袁术留了一封绝笔信,信上只有一个字,呸。 表达的并不是什么知遇之恩,而是浓浓的不满和怨气。 一代大汉忠良,终究,还是不得不以一个大汉的逆贼的身份去死。 当然,他们两人之间也谈不上是谁亏欠了谁,本就是阴差阳错,却也未尝不是互相成就,成王败寇的事儿,早就都已经看开了,他日两个人若是能在阴曹地府相会,相信,也都会坦然相对吧。 笑过之后,袁术也是有些感伤,回想起这么些年的点点滴滴,不禁有几行眼泪缓缓地留下。 而后袁术用袖子将眼泪一擦,将荀彧写给他的呸字折叠起来贴胸收好,很快又恢复了一副枭雄本色道:“诸君,还是不能想出办法么?难道我的军中,就只有文若一人是个真正男儿么?” “若是想不出破敌之策,诸位要不干脆给自己想一个死法?就算是死,也好歹轰轰烈烈一番,让世人让后人,记住我等名姓?” 好一会儿,却见袁术除荀彧之外最重用的陈登站了出来,拱手一礼后道:“明公,依我看,此战咱们未必就全无胜算,也未必就没有死中求活之方法。” “哦?计将安出呢?” “汉军强盛,毋庸置疑,除了秦宜禄,我朝何曾听闻过五十万大军齐齐开动之说法?然而在我看来,汉军,和秦宜禄强则强矣,却有两个致命弱点。” “致命弱点?还两个?你详细说说。” “汉军虽强横,然而终究是不够持久,此番征伐,汉军出兵马五十万,然而关西虽富庶,又能供养得了几时?时间稍一长了,汉军的用工、用商、农时必然会被耽搁,况且据臣所知,关西虽富,但养兵的成本却也是极高的。” “这也跟秦宜禄本人的性格弱点有关,秦宜禄这个人,喜欢堂堂正正,然而却又不愿承受损失,比如臣听闻此人征蜀之时,就因为不愿攻打剑门天险,竟不惜亲自去走山间栈道,此次他东征也是一样,说白了,他图的就是一个泰山压顶,让战争的烈度可以最小,不要拖沓,因此,臣以为一旦战事拖延,必有转机。” 袁术闻言皱眉道:“这不正是说明秦宜禄他爱民如子,爱兵如子么?” “是,然而明公,这难道不正是秦宜禄本人最大的弱点,也是汉军的软肋之处么?正所谓慈不掌兵,这话,还是颇有些道理的,据臣所知,秦宜禄二十年军伍,虽然战无不胜,但他还从没屠过城呢,此人,根本打不了真正的硬仗!” 袁术闻言皱眉沉思,虽是感觉有些不对,不过说实在的就现在的这个形式,只要有人还能说出来点东西提振军心,其实袁术就已经很高兴了。 哪怕这陈登给自己整个十胜十败论出来,只要他敢说,自己就敢信,毕竟胡说八道,也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如此,又计将安出?” “臣以为,汉军既有此两弱点,或可针对这两条,有针对的应对,臣以为,当徐徐退之,而后坚壁清野,以拖待变。” “以拖待变?” “汉军势猛但终不可久,秦宜禄又是个舍不得耽误生产民生之人,只要短时间内将其拖住,臣料定,至多三个月,汉军必退,说不定,咱们还能趁机吞并曹操留下的势力,至少,一统徐州吧?” 袁术皱眉道:“如何能拖得住他们三个月呢?若是以前,还可以依托坚城固守,而是现在,听说汉军有一种引雷之术,在平原城,吕布就是靠这引雷之术,一举降服了夏侯惇,又使得曹操因此而吓破了胆子,亲自跑去投降,没有坚城,如何阻碍汉军呢?与汉军野战的话……阻得住么?” “臣以为,天雷之法,未必能够常用,只需结营寨,打呆账,彻底放弃陈、梁两国,在两国层层设卡,同时,最重要的,坚壁清野,制造大规模的无人区,同时阻塞河道,阻碍汉军的军粮运输,此战,就还能打得了。” 袁术诧异道:“如何阻塞河道,又如何坚壁清野呢?” “征,陈、梁两国全部男丁青壮为徭,征其家中存粮,只留妇孺于野,这些青壮上战场是肯定上不了的,然而阻塞河道,修建城防连营,料来,绰绰有余。” 第300章 大势,岂是人力所能挽回 汝南。 严密的军阵稳步的在向前推进,由荀彧亲自率领的三万精锐居然主动在朝着平舆县城进攻。 着实是稍微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汝南毕竟是袁术的大本营,即使朝廷现在已经统治了半个汝南,但这半个汝南在这些年里其实也没怎么发展,也不敢发展,甚至这些年人口一直都在悄悄流失,几乎全都跑隔壁的颍川谋生活去了。 以至于朝廷在汝南的影响力其实还真不如袁术,事实上即使是现在,汝南也一直是袁术真正的大本营,民心是在荀彧这头的。 而且他只有两万人,只是偏师。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步步为营,困守城池,或许还能多坚持一些时日,结果他居然主动进攻?还特么是在平原地带? 这一刻,关羽甚至都有了一点自己被人小觑了的感觉。 他的兵马当然没有完全集结完毕,至少他的南阳嫡系中的大部队就都还在路上,可再怎么说,也不是荀彧能对付的啊。 素来强横的汉军面对荀彧的进攻,或者说是挑衅,不管是关羽还是樊稠,俩人都没有丝毫犹豫,根本就没想过据城而守,直接就把军队拉出来摆好了阵型,密密麻麻的骑兵穿插于阵型之中来回游曳,更有无数的精锐羌骑在说说笑笑,丝毫不将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大战放在心上。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出于谨慎,关羽还是先问了一下樊稠,这货毕竟一直驻扎在汝南,跟荀彧也是老对手了,必然比他了解情况。 樊稠却是不屑一笑:“能有什么阴谋?荀文若一心求死罢了,这分明是送上门的功劳。” “求死?” 关羽恍然,毕竟荀彧的心思其实一点也不难猜,只不过这个不惜拉上全部族人自寻死路的这个气魄实在是让人感到惊异。 但也只是惊异罢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就是堂堂正正在战场争雄,那样的话,关羽肯定是不怕的。 “樊府君,可愿意亲自做这个先锋?” “有何不敢?” 说着,樊稠令棋一挥,便自顾自的率领着无数的羌骑精锐鱼贯而出,开始在荀彧的四面阵脚骚扰了起来。 荀彧此时却是极为冷静,虽是求死,却也决心要做好自己的这场谢幕,打好自己的最后一站,说实在的,他还真没正儿八经的跟汉军的大兵团进行过决战呢。 眼看着樊稠率兵来袭,荀彧沉着应对,并没有变阵,只是命人加强了阵脚的守卫,甚至连箭矢也没有发射太多,更别说派遣精锐出阵了。 据他所知,樊稠部的骑兵清一色的全是羌人,其底子原本是董卓的西羌亲兵,留给樊稠之后樊稠以此为基,开始大肆的吸收游侠和羌人加入扩编,在汉军内部依然是义从的编制。 义从骑当然不比正规的屯骑,所以在荀彧看来,这些骑兵虽然精锐,但恐怕至多只能算是汉军的二线部队,关羽手中的兵马一定比这些要精锐得多。 所以这些羌骑,目的就应该只是为了骚扰而已,这也是汉军的常用战术,老方法了,正式开展之前先派异族的辅军给对手热热身,若是因此而被扰乱了阵型被抓到机会,汉军就会抓住突破口猛攻,若是抓不着,大不了就让羌骑回来便是,要是为了追逐这些羌骑出动骑兵追击,那就简直太好了,脱离军阵保护的小股骑兵如果被吃掉,则一场战役的胜负差不多就已经能分出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袁军的骑兵实在是太少了,每一个都是宝贝疙瘩,根本不可能像汉军一样用的如此浪费。 然而一交上手荀彧霎时间就觉得不对了,这些羌骑,实在是太强了! 人人披甲就不说了,而且居然还劝都是盆领铁铠,面对步卒射出来的弓矢根本连躲都懒得躲一下,非得是用大弩才能射得透。 这还是羌骑? 在以前,即使是最精锐的北军五校,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这些年冶铁业发展得很快,他们这头的披甲率也已大幅度的攀升,但也绝没有这么夸张,至少绝对到不了人手一件盆领铁铠的地步。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盆领铁铠毕竟是老铠甲了,而且也不是不能对付,然而让荀彧有些大跌眼镜的是,这些羌骑,不但人人配了马镫马鞍,人人都能在马背上射箭,那箭矢的射程居然跟他们步卒的弓箭差不多!仅在大弩之下! 要知道通常来说步卒所用的弓弩肯定会比骑兵更强,更大才对的啊,如果步卒的射程都被骑卒所压制,这仗还打个屁啊! “听说,去年的时候朝廷有一匠人,重新制作了弓弩的形状,甚至还改良了弓弦的制备方法,制出来一种新弓,还因此得了个技术发明奖,被封了关内侯,只是这种新弓的生产交到了玄牝谷之中,因此咱们的探子一直没能打探得出来什么东西,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荀彧也不禁感叹:“汉庭人才,何其多也,秦宜禄,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确实是,千年不遇之圣主。” 闻言,一旁的众人居然都愣是没人反驳。 这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汉家几百年的江山,秦宜禄以前怎么没觉得关西有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不一直被他们关东压制得死死的么,此时换了秦宜禄主政,这各行各业的人才居然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的源源不绝。 纵使是立场相对,又如何能不佩服呢? 很快,随着这些羌骑的骚扰,荀彧军的阵型已经越来越乱了,他的军阵居然在对射中渐渐的被区区不足一万的羌骑给压制了! 一旁的荀攸恼火地道:“这么好的装备,统统都给了胡人羌骑,秦宜禄就不怕授人以柄,将来胡人难制么?” 荀彧却是苦笑:“此,亦是秦宜禄过人之处吧,他是并北屯户出身,或许,他这么做,才是对的呢?” 说话间,就见关羽的军阵居然也开始缓步向前,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俨然已经准备等阵型被扰乱之后收割了。 “使君,变阵吧,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荀彧闻言叹息一声,心中没有办法,果断下令让各部在内部变阵,将外围的枪林收了回来,而后越来越多的大弩被推了出来,整个军阵也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车辆挡在了军阵前面,整体阵型也是从方变圆,俨然是变成了一座乌龟圆阵,开始利用强弩与汉军对射。 见状,关羽也不禁是微微一笑,感叹道:“变阵如行云流水,虽扔是有些混乱,却是已经要强得多了,不错不错,不得不说,这荀彧确实是个人才,放二十年前,说不定还真能称得上是良将,还有敌军这弩,有点东西数量上居然这么多,这要是二十年前,整个大汉也凑不出这么多的大黄弩吧?” 说着却是摇了摇头,轻轻抚摸自己的长须叹道:“可惜,时代已经变了。” 说罢,关羽缓缓下令:“重骑兵,着甲。” 说罢,汉军军阵之中一直养精蓄锐没有动静的重骑兵便七手八脚的动了起来,无数的仆从军将铠甲一件一件的穿戴到了一直空着没有乘骑的空马之上,又各自着甲。 眼看着前方羌骑被袁军的弓弩压制,关羽也终于亲自将自己的面甲往下一拉,拿起长矛翻身上马:“随吾出阵!” 滑落,汉军的军阵缓缓拉开,无数道的口子,无数人马俱铠,宛如一只黑色钢铁洪流的骑兵大队轰隆隆的朝着袁军的军阵,没有丝毫策略,笔直的撞了上去。 见状,袁军全军一时间都是鸦雀无声。 对面的那些骑兵,完全就是铁罐头啊,连马都只露出了关节和眼睛,两军相距又已经极近,根本都来不及发射几轮,那些恐怖的,宛如从地府中杀出来的黑压压的军团就已经杀至了跟前。 那些骑卒身上穿的,全是板甲! 大黄弩都射不透! 这还打个屁啊! 东汉的军团是没遭过重骑兵集团冲锋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也几乎没有任何抵御的手段,几乎是顷刻之间,前军军阵便已经被这些铁罐头给重开了。 见状,荀彧在惊骇之后,却是不禁放声大笑。 此前,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能有两三成的胜算,现在再看,这还胜个屁啊。 差距太大了,这是真正的,全方位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扭转,别说他荀彧,就算是项羽复生,就算是他手中每一个兵卒都是项羽转世,面对这样的一支强军,又哪还有半点胜算呢? “荀家人听令!” “在!” 荀彧猛的抽出宝剑:“此战,有死无生,众兄弟,随我冲锋!” 荀攸也不禁哈哈大笑:“诸君,阴曹地府相会,咱们也不算辱没了祖宗。” 说罢,却是以夹马腹,当先冲了上去,面对钢铁的洪流,义无反顾,螳臂当车。 然后顷刻之间,又被无情的碾碎。 ……………… 另一边,颍川主战场。 “报大将军,袁军在后撤。” “后撤?他们还能撤到哪去?” “似是要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 秦宜禄不屑的冷笑,如今他的兵马虽然还没有彻底的集结完毕,但也已经集了大半了,在他的眼里,关东这片地区哪里还有什么坚壁。 当然,在他眼里袁术这就纯是在死马当活马医,他跟自己打野战,是找死,但是后退想要拒守,也未尝就不是等死。 反正如果自己是袁术的话,那是宁可要野战争雄,打上一场再说的,万一呢?战场上的事儿哪有那么多的绝对,就算是没有万一,至少也死个轰轰烈烈啊。 “子龙。” “在。” “袁术这厮,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呢,你带我的玄牝义从去探查一番,若能寻到援军主力,也不妨打上一仗,试探试探。” “喏。” 赵云欣然领命,如今的玄牝义从,人数上已经比以前又扩大了许多,已经达到了足足一万骑,而作为秦宜禄的私兵义从,其装备的精良是根本不考虑成本的,别的不说,光是马匹,就足足有三万匹,一人三马! 虽然只有一万人,但赵云却相信,玄牝义从,早已经是天下无敌。 本来,赵云就当这是一普通的侦查任务,很快就来到了陈国重镇长平,赵云耀武扬威的围着陈平饶了一圈,仅仅是用眼睛看,大概就能确定,袁术的主力肯定已经不在陈平了,但又确实在此处留下了一定的兵卒。 这是打算层层设防,层层阻碍,然后以拖待变么? 想了想,赵云也是艺高人胆大,索性干脆舍了陈平,直接鸟都不鸟的就继续向前找袁术的主力去了。 然而等他走到陈县一带的时候却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这陈国,怎么会如此荒凉? 虽然这几年陈国的发展不太行,又刚刚遭遇了连翻的战乱,但是再怎么说,这里也是豫州核心之地,怎么说,也应该是人口稠密之处啊。 怎么有一种穿行在西凉的荒凉戈壁的感觉呢? 人呢? 赵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命令部队加速,一口气跑到了陈县县城,结果却发现,诺大的一个县城之外,黑压压的居然全是人潮。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哪里有什么军队,分明全都是老弱妇孺啊。 难民? 可是陈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 这群人见了赵云,居然也不惊慌突然有人高声问道:“敢问,是朝廷的天兵么?” “吾乃是洛阳护军将军赵云,尔等何人?” “啊!天兵,是朝廷的天兵!” “天兵来啦,天兵来啦~” 然后那些个老弱妇孺居然非但不怕,反而一窝蜂的涌了上来,惊得赵云连连后退,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了?我奉命搜寻袁术踪迹,你们知道他的兵马去哪了么?” 却见一老者突然百人扛了起来,骑在一个壮汉的肩膀上,老者高声的,声嘶力竭的呼喊道:“小老儿敢问将军,吾等陈国百姓,可还是大汉的子民么?大将军如今统领朝政,可还愿管吾等可怜之人么?” 闻言,乱哄哄的流民霎时间变一静,无数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赵云。 “尔等当然都是大汉子民,当然也都是大将军的子民。” 哇得一声,老头失声痛哭:“既如此,还请朝廷,请大将军,为吾等做主啊!” 第301章 浪战 好半天之后,赵云才弄明白袁术到底干了什么。 他居然把陈县屠城了。 甚至可以说是把整个陈国都给屠了。 将青壮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抓走,抢走百姓家中钱粮,甚至还会放火焚烧百姓的房屋,因为整个陈国本来也是他从刘宠手里刚抢过来的,反正也还没来得及进行有效统治,他手下的兵卒也没有陈国人,索性就让这些兵卒撒了欢了,不止是普通百姓不放过,就连豪强士族富户之流也无一例外都给屠了。 人这种生物,其实本质上还是动物,野蛮,残忍起来甚至是连寻常动物都不如的。 这些兵卒也知道袁术是不太行了的,就是再单纯,也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秦宜禄的主力,而且秦宜禄为了打他们连关中的兵马都调出来了,俨然是这一次发了大狠,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谁还不虚啊。 自然,也就有了一种末日狂欢的感觉,反正老子接下来就凶多吉少了,这最后临了临了,那还不让老子在临死之前痛快痛快么? 再加上袁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坚壁清野,只要做得好,他们就可以通过这个办法来打败秦宜禄的汉军,这自然又给了他们的兽行一个合理性,可以让他们给自己的兽性找一个心理过得去的理由。 那做起来自然也就百无禁忌了。 事实上这也是袁术提振士气的方法,若不如此的话将士们面对高压眼看着就已经绷不住了,到时候士气崩颓,那不用打就都完犊子了。 而且即使是赵云也不得不承认,袁术的这一招是真特么的绝啊! 他肯定是没有时间将整个陈国彻底都屠干净的,但如果只是临近官道、城镇的乡野之民,肯定不可能逃过他的毒手。 这些百姓被烧了房子抢了粮食又抓走了壮劳力,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能怎么呢?自然只能云集于一个个已经被他搬空了的县城附近,绝望的等待朝廷的兵马。 然后秦宜禄的大军收复失地,这些老弱妇孺要不要管? 袁术可以不管陈国子民,彻底放弃陈国,秦宜禄新取陈国,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考虑,这还能不是大汉百姓了么? 缺衣少食,不管的话不出三天这些人就全都得饿死,他要一个空的陈国么? 可是要管的话,秦宜禄本来就是大军远征,携带军粮有限,本来可能还有点以战养战,沿途补给的想法,现在,补给肯定是没了,袁术把能带走的都给带走了,带不走的统统都烧掉了。 本来不多的军粮,如果发一些给这些百姓,则朝廷的军队就必须,也只能源源不断的从司隶和颍川两地往这边运,如果水运畅通或许还好,但若是水运不畅,这其中的消耗恐怕会是个天文数字,效率也会低得可怜。 汉军哪还有余力去打他了呢? 当然,如果秦宜禄心狠一些,不去管这些老弱妇孺,而是不管不顾继续火速进军去打袁术,那袁术这个做法虽说依然还是能起到一些阻碍作用,但这一次他肯定是免不了一死的。 所谓慈不掌兵,正常来说,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事儿,不管了也就不管了,反正这也是袁术造的孽,事实上除了秦宜禄意外历朝历代哪一朝的军队也没有余力在打仗的时候还顾忌非占领区的民生问题。 先弄死袁术,再安抚百姓,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可问题是秦宜禄跟别人不一样啊,他是有碾压优势的,而且他毕竟是代汉行政,陈国又毕竟是大汉疆土,他本人的性格也注定他绝不会对这些嗷嗷待哺之饥民不管不顾。 而此时看到这些城外汹涌而来的饥民的惨状,莫说秦宜禄了,就连赵云一时间也是怒发冲冠,他虽是小有家资的富户出身,但到底是出身于黑山贼的,是有阶级共情的,一时间,巨大的愤怒让他眼泪珠子都迸出来了。 “袁术的大军,是什么时候离开陈县的?” “两,两天前。” 赵云见状,先是翻身下马,朝着这些饥民一拜,道:“朝廷无能,致使你们受苦了,吾乃前锋之将,实无力相顾尔等,自当立刻派人去颍川传讯于大将军。” 说罢,赵云对着这些饥民叩头一拜,道:“但云在此发誓,必取袁术狗命,灭其满门,为尔等报仇。” “来人!” “将军。” “你,速速将此中情状禀报大将军,然后告诉他,陈国数十万百姓危在旦夕,生灵涂炭,云实不忍,时间急迫,云就不亲自去复命了,趁现在还有机会,云欲先行一步,直取袁军中军!” 说罢,赵云大喝一声道:“玄牝义从,听令,换马,着甲,随吾取袁术狗贼之命!” “喏!” 随行义从人人领命,对于赵云他想要孤军深入的想法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一下,相反,几乎每个人都是热血沸腾,义愤填膺,纷纷利落的翻身下马,穿戴铠甲。 而事实上赵云是根本没有资格擅自指挥玄牝义从,更改秦宜禄的命令的。 玄牝义从是一人三马,一马乘人,一马乘甲胄武器,一马乘粮,现在换甲,俨然已经是随时准备厮杀了。 不过,玄牝义从的甲,却是也不沉,这支代表了大汉帝国最高战力,最强私兵的强军,却反而不是什么重骑兵,而是轻骑兵,所穿戴的铠甲,乃是近年来才发明出来的纸甲。 以数十层硬纸,经特殊处理之后层层叠叠扎起来穿戴在身上,外层覆以坚韧牛皮内里贴身穿着丝绸,纵是利刃亦不能透,甚至还能防钝器。 当然,防御性跟铁罐头还是不能比的,而且铁罐头只要保养得当,使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有问题,一辈子一个甲就够了,但纸甲却不同,做工不但繁琐,而且这玩意属于耗材,一套纸甲至多穿个两三年就要换,如果淋雨的话还要大大损伤寿命,养护成本也更高,这年头随着汉朝炼铁技术的一再突破,反而是这些纸甲在成本上比铁罐头的重甲骑兵还要更高出了一大截,整个大汉就只有玄牝义从装备着纸甲。 当然,这玩意确实也是够轻便,人甲和马甲加一块也只有百十来斤,所以人先着甲,然后领着个着甲的空马,对马力和人力都不会太浪费,这也是是赵云敢让将士们现在就披甲的原因。 而后,这些着甲的玄牝义从,奔着袁术逃窜的方向,不管不顾,根本也不搞什么侦查骚扰了,直接就冲了出去。 而另一边,秦宜禄在接到赵云的传令之后也懵了一逼。 他是万万也想不到,袁术居然如此的丧心病狂。 一整个陈国,数十万的百姓啊。 即便是异族胡虏也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狠毒,歹毒,恶毒之事啊! “此人……还算是个人么?率兽食人,也不过如此了吧?传令给关羽,让他速速将汝南给我拿下,袁氏满门,一个不留,夷灭三俗不够,当诛九族,凡是袁家五族以内亲眷,不管是嫁人的还是分家的,但凡沾上丁点关系,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尽屠之!” “再传令给贾诩,凡我大汉境内所有袁姓之人,不管跟汝南袁氏有没有关系,一月之内务必改其姓名,一月之后如还有胆敢以袁姓自居者,尽诛之!” “喏。” “本想着,堂堂正正与此人决战沙场,敬他是一条好汉,也给他留一个体面,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想多了。” 想了想,秦宜禄吩咐道:“既然子龙已经带领玄牝义从杀上去了,我看,此战索性就乱战吧,全军所有的轻骑兵,以百人为队,立刻去寻觅子龙和袁术主力作为支援,没有具体战术,尔等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需要俘虏,割贼左耳以为证,凭耳伦功,每队派带一个兵马都监,管着点不要杀良冒功也就是了。” 众将士闻言大惊,他们这还头一次听说仗有这么打的,这不就是干脆连组织性都不要了,纯纯的浪战么? 不过仔细想想,派出去的既然都是轻骑兵,又是化整为零,好像确实,就算是想输也难啊,如今的汉军,尤其是骑兵在装备上早就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了,就算打不过,跑总是跑得了的。 这种化整为零的战法,真正闹心的反而是军纪问题,这个时代是不存在一定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军队的,不过再一想,这陈国都已经被袁术洗得干干净净了,这还担心个锤子。 也就是有点杀良冒功的风险,但既然跟着都监,这大汉的军队和监军,应该也不至于,没胆子干这个事儿,也没有必要啊。 大将军现在明显是已经在气头上了,这个时候,实在也是没人有胆子去谏言之类的,虽说是有些胡闹,众将士却是也都不敢多言,纷纷领命去了。 真是急眼了啊。 “其余步卒,随我立即开拔,救助陈国百姓,收其入营,分拨军粮,同时命贾诩想办法运送军粮,官吏安置难民,至少,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吧。” 说着,秦宜禄实在是气不过,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袁术!若能生擒此人,必将他千刀万剐!” ………… 另一边,赵云一路急行,昼夜不歇,到底是骑兵,袁术既然只早走了两天,他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其主力,当即,二话不说便带头冲锋了起来。 袁术人全军见状齐齐的一懵。 “这怎么这么快?这怎么可能?侦骑也没发现敌军啊?” “明公,应该是一支孤军,是长途跋涉而来的轻骑。” “孤军。” “这……明,明公,黑甲黑马,看,看起来好像,是玄牝义从啊。” “秦宜禄?秦宜禄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慌的,关键是赵云来的实在突然,轻骑突进,他们的速度比袁术的侦骑都快,袁术屁都查不着,他的全营又在行军,以至于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完全来不及组成军阵。 不过袁术到底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声呼喊道:“不要慌,这是轻骑突进,拦住他们,此正是咱们在此覆灭玄牝义从的大好机会,别慌。”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因为赵云的这一支兵马人数上确实是不多,而且看起来好像还都挺怪异的,一个个的连面甲都没有。 “我来挡住!” 一声大喝,袁术麾下大将雷薄突然率领大盾和长枪兵上前结阵,挡在了赵云的正面,意图延缓赵云冲锋,或是逼他迂回拐弯。 却见赵云和玄牝义从根本连躲都不躲的比直冲来,而他们的手中,更是连根马朔长矛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打算纯靠马力相撞把他们给撞开么? 然后就见赵云和前排的玄牝义从纷纷掏出了一个形状很奇怪的东西。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阵暴烈的枪响传来,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懵逼之下,雷薄身前的大盾竟被打得四分五裂,盾后之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被打死了! “这是……这是什么武器?” 雷薄一脸惊异的站起身来,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赵云用那个奇怪的东西对准了他,然后,砰得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袁术的军中上下,一时间居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傻了一样,完全不能理解这玄牝义从的战斗方式,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如今的玄牝义从,分明已经进化成了手枪骑兵! 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手枪,秦宜禄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其实也就是手炮,类似于明末关宁铁骑的三眼火铳,秦宜禄仿照左轮的理念设成了六管,可以连发六枪,但射程其实也就那样,还不如手弩呢,不过威力倒是不错,击破这个时代主流的木遁肯定是没啥问题,就算是盆领铁铠,近距离挨一枪十之八九也得没半条命。 本质上,其实算不得真的多厉害的东西,然而任何武器第一次在战场出现,总是要收割一波生命的,其威力,自然也就十倍,百倍的发挥了出来。 第302章 天下暂安 砰砰,砰砰。 手炮的射程并不算远,甚至远比不上弓箭,但怎么着也比马朔更长,近距离射击的话倒是也无所谓准头不准头,基本上只要有人阻拦,就是一枪一个,至于那些射向他们的箭矢,玄牝义从更是躲都懒得去躲。 砰砰砰几枪打破阵型冲入敌阵,抽出弯刀杀一阵,在砰砰用枪开路跑出去换上子弹,如此往复,不到一万个人,半天功夫就把袁术军全部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袁术见状不妙,翻身上马就跑,赵云则没去管旁人,直接奔着袁术就追杀而去,袁军兵马根本没人敢去阻拦,让赵云如入无人之境。 差距,太大了。 区区一支玄牝义从,居然就能让自己的十万大军也无可奈何。 汉军,为什么会额么这强? 袁术一时间也是心忧心急,一口气直跑到了梁国境内,才算是甩脱了赵云的追兵,才敢去收拢溃卒,暂时在此落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玄牝义从的主武器已经换成了手炮和纸包火药,威力在东汉肯定是已经超纲了,但毕竟火药有限,甚至他们连马朔长矛都干脆不配了。 十万大军,一朝散尽,袁术在愈发的懵逼中一口气跑到梁国,一时间也是欲哭无泪,等他盘点兵马的时候,才发现跟着他逃出来的居然只剩下不到三千的骑卒,而他那绝大多数的步卒,则全都已经跑丢了。 也幸好袁术的军阵溃散之后,他们这么多天绑来的民夫大多都得到了解救,无数的辎重物资也均被赵云所缴获,赵云为了看押这些物资,也没有追得太远,回去安抚和收编那些民夫去了,否则,袁术这次还真不一定能捡回一条命。 见麾下兵马一个个的全是一副神情颓丧的神情,袁术虽心中悲苦无比,却也还是哈哈放声大笑:“没关系的,此时咱们已经安全了,一两天之内,那些溃散了的兄弟自然会陆陆续续的找过来,咱们实际上损失的兵马并不多,而且,咱们的战术分明已经是成功了!” 众将士诧异地回头瞅着他。 也真难为他在如此惨败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不得不说袁术这两年,逆境商明细提高了许多啊。 “来的只是一部分玄牝义从而已,虽然精锐,但却全是轻骑兵,虽然打溃了咱们的军阵,但这不也正说明汉军的主力已经被吾等坚壁清野之策给拖延住了么?” 众兵卒闻言,虽是明知道袁术在自欺欺人,在给自己找借口,但也确实是一个个都稍微好受了几分。 毕竟确实,就凭今日那玄牝义从的强力表现,如果今天他们是与一个完整的汉军军阵决战于野,只怕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要全军覆没了吧? 当即,袁术领残兵在睢阳停留,继续收拢残兵败卒,同时彻夜未眠,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虽是强行装出了一副依旧胸有成竹,乐观无比的模样,还装模作样的和将士们一块吃早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来禀报:咱们汝南袁氏,被秦宜禄下令,要诛杀九族,数以千计的族人,恐怕都要凶多吉少,而且以后,秦宜禄不许天下有人姓袁。 噗得一声,一口老血从袁术的腹腔之中喷射而出,那副从容自信的模样,却是再也维持不住,整个人身子一软,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好一阵的头晕眼花,脑瓜子嗡嗡乱响。 好一会儿,他的亲兵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袁术抬了回去。 而袁术则像是感受不到身体的骨头了一样,躺在床上呆呆傻傻的看着天花板,居然也说不出话来,而他麾下那么多的人,却是连一个来安慰他的人都没有。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大家都有了差不多的感受。 就这样躺啊,躺啊的,躺到了中午,袁术才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外边的情况如何了?溃卒,收拢了多少?嗯?人呢?人都哪去了?又,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明公,咱们……恐怕是完了,汉军来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全是骑兵,汉军的轻骑兵三十一伙一百一伍,已经赶到了梁国附近,四处搜杀我军溃败的兵卒,虽不知具体情况,但恐怕,您是等不到其他的溃卒了。” 袁术闻言沉默了好半天。 “营中的弟兄……都还好么?” “逃了七八成,还剩下的,不多了。” “哦……” 袁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心中甚痛,军中,可还有蜜水么?且去拿一些给我润一润喉。” “没有蜜水了,只有凉水,您还喝么?” 袁术闻言,情不自禁的苦笑,却是连大哭一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的这些个亲兵自去,而他的这些亲兵,见状转身离去,却是已经连个礼,都懒得再跟他施了。 知道人都走光了,袁术才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怎么就这么突然,就山穷水尽了呢?怎么就山穷水尽了呢?哎~” “黄粱一梦十余载,辛苦奔波半生,最终,我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半个时辰之后,这间袁术的卧房,突然间就从内而外的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见状,那些还留在城中的袁军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惊诧,更没有一个人冲进房中救人灭火,所有人都呆呆地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火苗由小变大,越烧越旺,最后变成了一片熊熊火海,又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灰烬。 大家互相之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人开口说半句话,却是极为默契的各自去了城中府库,将其中值钱的东西各自挑了一些,然后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去了。 至此,整个大汉最后一个明确意义上的反贼,就此灭亡。 足足七天之后,一路拖拖拉拉,不停安置流民的秦宜禄才慢吞吞的感到。 望着这位昔日故友的埋骨之地,他也只是一声冷笑,便下令命人清理断壁残垣,找袁术的尸骨。 当然,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烧成木炭了,也根本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袁术,秦宜禄也只能当他是,命人用锤子将其尸体敲碎,又重新敲了一遍,将骨灰给杨了。 “传我诏令,豫州全州,除颍川之外,免税一年,陈国,免税五年。” “大将军仁德。” “哎~,乱世,不管如何平定,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几天后,秦宜禄这头又收到消息,袁绍已被刘备所击败斩杀,整个渤海,已经尽数收复,秦宜禄收到消息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回了刘备一句知道了,也决口没提功劳,嘉奖之类的东西。 又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秦宜禄的五支兵马几乎是巡游一般的依次在豫、兖、青、徐等州溜达了好大一圈,面见各县长吏,算是宣示了一下朝廷恢复了四洲统治,当然,太守肯定都是要换的。 甚至袁术的那些旧地盘中,几乎每一寸的土地都是要翻过来重新犁一遍的,还是要进行一场土地改革再分配,这个过程之中,也不知还会有多少乱子,要流多少的血了。 为了表示重视,秦宜禄直接派了杨彪来作为四洲巡查使,让他来在此四洲保境安民,而那些个豪族家小,甚至来不及逃散被汉军成建制俘虏的兵卒,秦宜禄也统统没有赦免,直接让杨彪将他们归拢之后交给了曹操,让他带西域去了。 此战胜,天下,至少名义上已经终于一统,而秦宜禄也确实是不愿意再在江东、荆南、和幽州等地再兴刀兵。 这个时空里江南地区因为也确实是没有从北方战乱之中吸到太多的血,虽然比之汉光武时确实已经发展得还算不错了,但秦宜禄之强势,超过刘秀何止数倍,以至于和东汉开国时差不多,江南地区根本就没人敢旗帜鲜明的反抗,都不用秦宜禄传檄,各郡各县自己就主动上表表示臣服了。 一个月后,刘表学着曹操的模样孤身进京,主动以身体不适,老迈无能为由,主动辞去了荆州牧之职位,秦宜禄欣然应允,封他为卫尉卿,命其留在了洛阳,颐养天年。 十月,秦宜禄又率领玄牝义从,巡查南郡,派了自己的弟子李典为南郡太守,暂时全面负责南郡的土地改革事宜,待了几天之后嫌弃没啥意思,又亲自南下长沙,面见了长沙太守张羡,巡查了一下长沙的造船厂,对张羡的工作表示大为赞许。 然后就调张羡进京,做了工部侍郎。 来年三月,秦宜禄巡视江东运河,表彰了朱儁的贡献,移其为交州牧,扬州牧之职,废黜不再设,改张飞为扬州刺史,又定下了扬州大开发之策,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在建业建城,实施新政。 五月,秦宜禄回京。 八月,秦宜禄仿效秦始皇开始巡游天下,环大汉旅行,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从幽州到凉州,从并州到交州,至少在每一个郡都溜达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京师洛阳。 这才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笑着道:“如今,天下安定,或许也是时候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啊。” 贾诩则是直接当着群臣百官的面道:“比起刀枪入库,大将军,或许更应该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再进一步的事情了,臣这有一份群臣奏表,请您加九锡,至少,进王爵位,您若是连王爵都不当,说不过去,大家伙儿心里也急得慌。” “王爵啊,也好,那就先加上吧,我既然是并州人,那就晋王吧。” “喏。” 第303章 尚武 所谓顺理成章,说得便是如此了,秦宜禄封王这事儿,从上到下,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反对,至多也不过是说两句酸话,根本无伤大雅,何进和何苗甚至为了表示自己高兴的心情,不惜在自家门外摆了足足三天的流水席。 整个过程都是波澜不惊,全国上下所有的太守和县令都在争着抢着献贺表,各种各样的祥瑞突然就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 靠谱一点的,比如傅燮,说在云中郡发现了一匹通体毛发如雪白一样的奇狼,把狼皮扒下来给自己送了过来,然后愣说这是云中有龙兴之兆。 虽然这个解释可谓是牵强附会到了极致,但好歹,他知道云中那地方确实是有着很多的狼群,偶尔有那么一两只基因变异或是生了什么白毛病之类的,倒是也差不太多。 不靠谱一点的,比如说什么水井里面有飞龙出来啊,有什么地龙突然现世啊,还有人汇报说当地出现了个什么金麒麟啊之类的,连钦天监都过来凑热闹,说什么紫微星现之类的。 然后秦宜禄就下旨把这些混账统统训斥了一顿。 此时此刻,全天下的官员甚至是百姓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大将军,哦不,现在是晋王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篡汉?他到底会不会篡汉? 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开始试探他的口风了,然后自然,就都被他给赶出去了。 这一日,秦宜禄又叫了贾诩等重臣觐见,道:“如今,天下承平,虽还有幽州和交州两地,不算顺遂,但终究也已经是天下一统,且四夷臣服,地方上虽然有些地方依旧是有那么一点残兵乱匪,但终究已是不成气候,是时候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老实说,现如今咱们大汉的兵制,其实问题已经很大了,此前孙坚败亡的时候,其实端倪就已经很明显了,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目前,整个社会已经切实的从豪强经济,渐渐的走向市民经济了,屯户的身份对于兵卒来说虽然依旧光荣,但也未尝不是负担,也是时候该改革军制了。” “大王想要怎么改呢?” “朝廷现在岁数还算不错,养兵,在精不在多啊,所以,还是用全职禁军来保卫京师吧,其余各郡,每郡保留一千到三千的郡卒,料来应该也足够用了。” “除重甲骑兵,重甲步兵之外,其余兵卒,依战功进行选拔,留下十万的全职禁军,应该就足够用了。”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一笑道:“改来改去,结果还是改回了原来的样子。” 贾诩闻言笑道:“原来,咱们大汉可养不起十万兵卒。” “回头,把洛阳的城墙也给拆一面吧,另再建设一个兵城,国库若是没钱,就从钱行中贷点款子,在兵城中给将士们建好楼房,让将士们的家属随军,再开一些军工厂让将士们的家属和退伍老兵工作,若遇战事,战士们出征时家属留守,也算是留着人质,十万禁军中仿原来的十屯共分成十个军,每军再设两个厢。” 说罢,秦宜禄又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自嘲的笑了笑。 越来越像是宋朝了啊,但愿,不会像宋朝一样孱弱。 又想了想到:“久训不战乃兵家大忌,以后的禁军,每三年轮换一次,分三成的将士去轮台帮着曹操打打仗,三年之后换一拨人过去再把这波人接回来,花费虽然高一些,就当是练兵了,另外驻京禁军每年演武、演习两次,演习成绩优异的军,加军饷,成绩不好的扣军饷,此事,从此定位常例,后世子孙万不可因任何理由废置,久训不战,兵家大忌啊。” “那大王,被裁撤下来的军屯,要如何是好呢?还有那些装备,难道真的要铸剑为犁?” “屯田,就各自给分了吧,以后和民田一样缴税便是,比普通的民屯应该会多一些,就算是朝廷感谢大家多年来为国征战所付出的辛苦,至于说装备和铠甲,愿意留的就留下,不过要登记一下,将来若是万一朝廷再有大战,可能还是要征召他们,就当是预备役吧,不过每一个武器和铠甲都留一下编号,他日若是流出去做了恶事,可以追究责任。” “总之,我大汉虽然已经和平,但尚武之风不可荒废,除火器之外,民间允许持有刀、甲、手弩,各郡太守可以适当在农闲时组建乡勇、民兵,闲时训练,战时剿匪。” “另外,鼓励民间商人雇用武士训练,去西域、漠北等地经商,凡我大汉商贾,无论走到哪里,都将永受我大汉庇护,若遇欺辱,不公,当拔剑自卫,血战到底,反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啊这……会不会,太好战了。” “我大汉将士现在天下无敌,就算是好战了,又怎么了?要推动市民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工商业的发展,工商业的发展又离不开资源、人力、市场的发展。” “今日,便定下两个国策,一个是江南大开发,朱儁此前所做的水利资源图很不错,让他在交州也做一做,江南地区,只要把水利设施修建好,开发好,都会是鱼米之乡,或许用不了一百年,南方比北方更富庶也说不定呢?” “向西,则是经营丝绸之路,今日还只是稳定轮台,来日,我要将安西都护府安在更远的位置,安息,贵霜,罗马,甚至更远。” “向东,大汉要发展海贸,趁着现在朝廷还算有钱,威信还算不错,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谁说开疆扩土就一定是花钱的呢?眼下牵星术虽已经有了雏形,但距离真正实现还是有些太早,不过,我听说长沙造船厂已经造出了一艘吃水很深的海船了?不妨在青州和建业再各设一造船厂专做海船。” 贾诩闻言皱眉道:“朝廷,恐怕没这么多的财力,怕是颇有穷兵黩武之嫌吧。” “朝廷不做,让商人们去做就是了,掠夺也好贸易也好,出海也好向西也好,只要有利润,朝廷就支持他们,别忘了给朝廷缴税也就是了,不管他们做什么,朝廷,永远是他们的后盾。” 第304章 举棋不定 三年后。 “晋王不进,则天下国将不国,晋王不进,则天理难容,天下纷乱,近在眼前,晋王不进,则大汉陷于长夜,永远难明,说句大不敬的话,等到晋王殿下百年之后,若是这天下没有一个规章,谁来安定天下?” 洛阳街头,某个不大的小酒馆中,一名身穿短衫,手脚粗大,脸上的沟壑深重得能夹死人的中年男子脸色潮红的借着酒劲大声的跟自己的酒友在吹着牛逼。 此言一出,小酒馆中的许多其他酒客居然也纷纷应和出声,明明都是一群身穿短打,出苦力赚力气钱的家伙,却在此大言不惭的谈论国家大事,神奇的是居然还谈得抑扬顿挫,颇有条理,而其他人对此居然也都见怪不怪。 只是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又有一人同样也拍了桌子,怒斥道:“放你娘的狗屁,晋王殿下何等人物,乃是圣人降世,心中理想,岂是尔等黔首之徒可以揣度,殿下不肯进位,所图分明乃是极大,纵是古之周公伊尹也不能比之万一,难道会像尔等所想一样,目光短浅,行那不忠不孝之事么?” 此言一出,小酒馆立刻便是哗然一片,刚刚那醉醺醺的人立刻就将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才是放你娘的狗屁,难道以晋王殿下之功绩,贤明,仁德,不应该再进一步,做天子么?你觉得晋王不配做天子?” “哼,果然是夏虫不可以语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如今这天下,谁敢说晋王不配做天子?只是晋王之心,仅仅只是一区区天子就能装得下的么?晋王要做的,乃是千年,万载之大功业,区区天子,根本配不上晋王。” 那人闻言再次暴跳如雷,“又是这般歪理邪说,要我看,尔等分明是心怀鬼胎,不忠不义,这世上哪有什么是比皇帝更大的?不当皇帝,当什么?分明是包藏祸心,呸,告诉你孙子,这也就是在洛阳城,要是在野外,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早就宰了你这等乱臣贼子了!” “没错!” 另一人也站起来义愤填膺地道:“老子只知道,现如今这好日子都是晋王殿下给予,这天下,老子只认晋王,为晋王殿下,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将来老子这份忠诚,还要传给老子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忠于晋王!” 那人闻言不屑一笑:“愚人就是愚人,我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哼。” 说罢,那人在柜台上放下了一小穿的铁钱,趾高气昂的就走了。 酒馆中的其他人见状,齐齐地发出了嘘声,冲着他的背影比划了各种不怀好意的手势。 “来,兄弟们满饮此杯,祝,殿下长寿。” “祝殿下长寿。” 酒馆老板见状笑呵呵地摇了摇头,类似的争论,他见得实在太多,已经都见怪不怪了。 晋王殿下非常鼓励百姓在市井田间议论政治,曾颁下铁令各县官府不得抓捕言事议政者,甚至欢迎任何人的策论观点之流在报纸上发表,即使是大逆不道之言,朝廷也没有丝毫的表示,甚至报纸上还会着重的介绍不同大儒大贤的政治观点,包括那些大逆不道之观点,晋王甚至还会亲自动笔点评。 也正是因此,现如今这大汉,至少在洛阳城的城市之内,哪怕是掏大粪的,甚至是街边要饭的乞丐,每个人张嘴都能聊上两句国家大事。 当然,所有聊国家大事的这些人里,九成以上聊的都是晋王殿下到底要不要,或者说应不应该再进一步,篡夺天下。 当然,这世上没有人认为晋王殿下不配进位,那些认为殿下不应该进卫之人,也从来没人说过不配二字。 这种人他见到的倒是并不多,他这是小酒馆,来此地喝酒的都是底层民众,而且他听了好长时间,那些反对派也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倒是听说,那些动辄花费千金的大酒馆,反对殿下进位的更多一些,而且几乎是每天都有类似的辩论,以至于就连那些胡妓一个个的居然也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说不出来,事实上他明白,天下人也都明白,晋王殿下这么搞,说明他心中恐怕还真是不想当这个天子的,要知道,自从袁术灭亡开始,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带头劝进,而每次劝进,无不是天下人纷纷跟进,各郡各县纷纷献贺表,但是晋王却是一直置若罔闻。 如果说表面功夫,有个七次八次的推辞怎么也到头了,晋王这都推辞几十次了,作秀也没有这么做的啊。 可你说殿下是愚忠,是想当周公,是什么大汉纯臣,这毫无疑问的也是在扯淡,这殿下这些年干的事儿实在是不像一个奸臣。 不说别的,天下人谁不知道他跟太后有一腿?这是忠臣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何况,早在两年前他就把洛阳的南北两宫重建了,而且直接一点不避讳的住了进去,听说他现在办公的时候也会做轮椅。 除了没穿那身龙袍之外,他和皇帝还有个毛的区别啊,甚至今年还听说他要减免朝廷对宗亲供养的开支,以后,这些大汉皇亲只要是与小皇帝本人的关系出了五服的,朝廷就统统不承认了,就算是还承认的那些,几乎也没有什么供养了。 市井之间有个笑话,说晋王殿下现在上朝的时候都是将龙袍当背心穿在衣服里面的。 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呢? ………… “殿下,这是今年岁入的账册,目前,入库的银两足有四百二十亿钱,而明年的预算,则是三百七十亿钱,财政盈余实在是太多了,您看,要怎么花?” 秦宜禄点了点头,接过折子大略的看了几眼,就将其仍在了一边:“存着吧,我听说去年有商队回来找到了橡胶,那个蒸汽机好像已经研制得差不多了,如果这一二年就能研究得出来的话,光是铺设铁路,就又是一头巨大的吞金巨兽,到时候再花吧。” “是,另外……这是平原太守焦和送上来的折子,说是平原郡又出了祥瑞,有金色大鱼自行跃于船上,又口吐人言,说是……” “停,停,停,回旨申斥吧,告诉他,劝进就劝进,别整这么多用不着的。” “是,不过大王……如今您虽然不急,但是天下人,却是早就都已经急不可耐了,您到底想要怎么做,还请您造作决断,进或不进,也给天下人吃上一课定心丸啊。” 秦宜禄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知道了,我……再想想。” 到了这一步,天下人早就没人拿他当什么大汉忠臣了,他自始至终也不是,只是明明现在走到这个地步了,他却又举棋不定,左右为难了起来。 自然,天下人揣度他的心思,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和学说就都已经出来了。 这几年,东汉社会的发展进程是很快的,至少在中原一代,社会发展的程度已经远远的甩开了北宋,所谓资本主义萌芽,这种东西也早就都已经有了,社会在日新月异,生产力在大幅度的解放,秦宜禄几乎可以断言,三十年内,整个社会说不定就要掀起一场新的生产关系变革,甚至是一场工业革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商人阶级,市民阶级,终究还是出来了,而且在他有意引导之下,这些个商人现在一个个的武德充沛得很,其力量,已经早超过了旧有的豪强、贵族阶级。 新阶级,当然就会有心的主张,尤其是秦宜禄这么多年一直还将刘备留着,就是为了给这个天下多一个选择,这个现如今已经完全被他捏在手里的社会,将来到底往哪走,他自己反而迷茫了,也不敢轻易的去走了。 正常禅让一样的当皇帝么? 他这一代肯定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现如今他的威望高得吓人,天下百姓都以他为圣人,当然,这几年百姓的生活质量确实也已经大幅度的提高,不敢说让老百姓都能吃得上肉,但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比以前强得多得多,整体生活水平差不多类似于17世纪左右的英伦岛岛民的水平,再也没有饥寒冻馁之民了,就冲这个,他的地位无可动摇,不敢说十万禁军将士各个都愿为他效死,却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任何阻拦在他前面的敌人撕得粉碎。 只是,然后呢? 皇帝这个位置对他本人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跟皇帝也没啥区别啊,真要是当皇帝,他图的肯定是子孙后代啊,可是,自己的孩子,能拥有自己这样巨大的声望么?这样的声望又能传几代下去? 他跟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不同,他深刻的知道,家天下是一定会灭亡的,就算不考虑什么工业革命,生产关系变革之类的,这天下哪有三百年不灭的王朝呢? 搞不好自己的陵寝都会被挖出来盗墓。 当然,他也考虑过君主立宪,但是想了想,实在是觉得这玩意在当前这个社会背景之下太不靠谱。 不管是他自己当皇帝然后立宪,还是自己当首相逼小皇帝立宪,他觉得至多两三代之后,肯定会爆发各种各样,一系列的宫廷政变。 此举,实在无异于是脱了裤子放屁,穿着裤衩拉屎。 往哪走呢? 第305章 政治假说 君主立宪,对秦宜禄来说肯定是不靠谱了,其实秦宜禄心里觉得,最适合自己的可能还是总统、元首制之类的。 毕竟这种开万世之先河的事儿,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福泽绵长,不管什么时候起码都能过得不错,华盛顿若是有后代,高低也得有点特权,相反,家天下是早晚要完犊子的,前朝皇族里没几个能过得好的,撑死了人家也就管你一代,绝大多数都是要斩草除根,斩尽杀绝的。 再说自己就算不当皇帝自家儿子又不是不能从政。 然而还是那话,时机,不够成熟啊。 自己退下来,将来自己孩子或是其他某个野心家复辟了怎么办? 偏偏这个时机虽然不够成熟,但还特么的其实已经有点成熟了,新的商人阶级已经起来了,而且还很团结,这帮人是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其能量是早晚要将天给捅开一个窟窿的。 所以秦宜禄这几年一直什么也没干,故意在距离皇位只有一寸之遥的距离停下了,就在这也不进也不退,就愣是一直蹭,既不忠臣也不奸佞,就是故意在向天下人释放信号,故意等待社会舆论。 然后又耐心的等待社会的发酵和变动,他甚至也没有去刻意的引导一些什么,就是想看看民间这些新兴阶级自己能不能推演出什么高论来,能不能也给他一点启发。 说白了,他就是想让天下的聪明人都知道自己不想当皇帝,然后让天下人帮忙分析,自己为什么不想当皇帝,如果不当皇帝的话,应该怎么办,到底有没有一种方法,或是制度,可以让他不当皇帝,又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同时,他也有心放任这些新兴阶级的发展,想看看他们最终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当然,他也一直在看,看看天下这样的聪明人到底会有多少,想看看工商业的发展到底有没有让他们拥有政治诉求,或者说他们的政治诉求到底是什么,说得直白一点,想看看这天底下到底是支持他当皇帝的人多,还是不支持他当皇帝的人多。 反正他的威望是足够高的,是一点都不怕玩脱了的,他有这个自信,那就是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那些新兴阶级到底有什么样的政治诉求开出了什么样的政治脑洞,只要他本人明确了自己想当皇帝,这些人一定会立刻跪地臣服,目前的大汉,绝没有人敢于忤逆他的意志。 毕竟现在即使是大肆宣扬秦宜禄不应该当皇帝的人,其核心立场和论点也一定是秦宜禄本人不想当皇帝,不屑当皇帝,所有的论点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秦宜禄虽然不去管,但还真是没有人有胆子喊应该把秦宜禄拉下来这种话,哪怕是他有意放任的幽州地区也是一样。 他现在的想法都已经变了,幽州和冀州那边,都是故意留着的。 否则没道理曹操那边在轮台都已经站住脚了,有些个商贾已经暗戳戳的在贵霜开始搞事情了,但偏偏国内却至少没有实质性的统一。 不过目前来看,支持他当皇帝,甚至因为他不肯当皇帝而捶胸顿足,急不可耐的才是主流,而且越到了底层,就越是如此,普通人很难理解得了秦宜禄他不当皇帝到底是在图什么,甚至恨不得将那些支持他不当皇帝的都当做乱臣贼子,统统诛灭。 越往上走,其他的声音越多,但也越是杂,目前根本还没有一个主流的声音,比如在关东地区,或者说越是离着洛阳等核心区域远的地区,人们的想法就越是单纯朴素。 毕竟新政推广的也没那么快么。 好多人见秦宜禄迟迟不肯进位,理所当然的就往忠君爱国那边去聊,认为秦宜禄是想要当周公,是像周公一样的人,是圣人。 要知道东汉因为古文经学的原因周公的地位是很高的,这几乎就已经是最高评价了,他们可能还真是这么想的,好像秦宜禄真的是为名声所累似的。 这种人,秦宜禄都懒得搭理他们,根本就不带他们玩。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大的声音认为秦宜禄应该当“神君”,应该在国内多建庙宇,祭拜中黄太一,让大家人人信教,开创一个人人平等的盛世。 有这种想法的自然绝大多数都是太平道那边的人,也是够扯淡的了,秦宜禄自然也是不置可否。 这一筛,能看的观点自然就更少了,这世上终究是只有极少数的有识之士能跟得上他的节奏。 相对比较靠谱一些,秦宜禄还算是比较期待的是诞生自关中和凉州地区的无帝王主意,他们认为,国家的诞生,最早应该是为了集中组织力量去抵抗外敌侵略,朝廷的核心功能其实就是军队,其次则是组织度。 目前这大汉哪还有什么外敌?不夸张的说绝大多数的西域小国,真打起来未必都有国内大一点的商贾厉害,事实上目前国内已经有一些商贾在琢磨着要攻占某个国家想当个小国主之类的了。 至于什么贵霜啊,安息啊,罗马啊,那么老远,大家顶多也就是有点贸易冲突,都不太可能有什么领土争端,何必管他们? 至于组织性,反正大量的工程设施都是商人承包建造,只要有利可图,朝廷只需要适当的进行引导,只要确实是有利可图,就让那些商贾们自己说了算呗。 每年各地的太守聚在一块开个会,商谈一下明年的国家大事,然后各回各家,朝廷呢,干脆就少管一点事儿,也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朝廷,自然也就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君王了么,殿下他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颇有些想把大汉直接变成合众国的意思。 颍川书院那边的观点跟他们差不多,但又完全相反,这帮人认为其实完全可以分解太守权力,朝廷可以直控几个大型城市,其他的乡野地区完全交由民众自理,由城市中居住的大商贾通过市场手段进行干预就行了,而朝廷,则只需要保留一直绝对强权的军队,负责对外征战和对内平叛,将其他的权柄放掉也就是了。 不过这两种在秦宜禄看来都属于比较逆天的这种言论,基本还只停留在极少数人的自嗨之中,上过报纸,他也点评过,但反响很一般,基本上大家都持嗤之以鼻的态度。 真正能称之为主流的,那都不能说是什么观点,只是一部分民间商人认为,秦宜禄之所以不想当皇帝很可能是想虚君,认为他实在是太爱自己创造的这片江山了,但是新政还尚未成功,自家孩子又小,害怕家天下之后孩子年轻识浅可能会把握不住,所以在等孩子长大看看他有没有明君之相。 如果有,自己就会当皇帝,将来传位给儿子,将来新政也能持续下去,如果没有,可能会废掉皇帝,然后开个好头,等将来把位置让给贾诩或者阎忠。 这就已经是非常朴素的妄想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贾诩和阎忠明明都比字大十岁以上啊。 不过老实说,这种想法起码还真有点可操作性。 第306章 求婚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走进皇宫的御花园,就听到小皇帝正在大声的朗读孝经。 孝经么,乃是东汉的经学之本,只是一想到他居然念得这么大声,秦宜禄就忍不住会觉得有点想笑。 “在学习呢?嗯,很好,很好。” “是的呢,父亲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成为父亲大人的左膀右臂呢。” 秦宜禄闻言也只是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便转身去找太后去了。 现如今,秦宜禄已经搬迁到了皇宫里面去住,主要是因为现在洛阳的地价太贵了,他如果住在外面的话,还得给他建个王府,建小了还不行,怪浪费钱的,而且平白浪费本来就不多的洛阳地皮。 虽然他已经把洛阳的城墙给拆了,又扩大出一座军城,但洛阳的地理位置就是山水环绕,易守难攻,所以再怎么扩张,也就那么点大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洛阳还真是没有当超大型城市的资格。 东汉的南北两宫已经很大了,再加上六个皇家园林,占据了老洛阳城足足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都已经没有地方放民居了,所以秦宜禄实在是不愿意再去占洛阳城宝贵的土地资源了。 甚至他也觉得这东汉的皇宫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了,毕竟,传统的东汉并未进入市场社会,本质上整个洛阳城都是围绕着皇宫建的,洛阳城最大的意义就是拱卫皇宫,但现在他手里的洛阳城却已经成为了全国最大的工商业中心,利用其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已经成为了整个大汉的商品集散中心。 这么宝贵的一座城市,把皇宫建设得那么大干什么?能娶多少个老婆? 所以实际上南宫现在已经被他用来安置退伍老卒和年老宫女、太监等了,弄了一些丝绸织造之类的厂子,差不多已经要蜕变成一个皇家商行了。 总之,秦宜禄现在已经住在皇宫了,而小皇帝,则是已经懂事的开始叫他父亲了。 至于说,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真的相信自己是他的父亲,那恐怕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能够知道了,这孩子,心机很重,而且虽然才十岁,却是已经能看得出来他的野心了。 当然,还有小心机,比如刚才他大声背诵孝经这种事,明显就是做给他看的,这种十来岁的小心机若是能瞒得住他,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嗯…… 还是没看出来这孩子哪长得像自己。 但是也没看出来他长得像刘宏。 男孩像妈。 不过这小子有点心机,平日里总是喜欢穿修身,立领,利索的衣服,尤其是喜欢铠甲,武服,平日里也总要在读书之余拿出大量的时间来练习骑射,这些都是秦宜禄的习惯。 穿着打扮上,这小子也在尽量贴合自己,甚至还会故意模仿自己的行为习惯。 十岁少年的小心机啊。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脑后,去见何太后的时候,这娘们正在洗澡,他索性也就脱了衣服陪她一块洗了。 不过说真的,都是老夫老妻了,就算是一块洗澡,也早已经没了什么歪心思,而且何后今年毕竟也已经四十多了,就算再怎么养护,古代的护肤、保养技术也终究是跟现代比不了的,不管是面容还是皮肤,如今的何后虽然还能称得上是一个大美人,但却不可避免的已经有一些老态了。 当然,他自己也没好上多少,甚至男人老得比女人更快,人一过了四十,明显感到身子骨大不如前了,现在再让他啊披坚持锐去战场上冲锋,他还真有些没那个心气儿了呢。 “苏夫人的预产期应该就这一个月了吧,你可是好久都没去看她了。” “苏夫人?哦,好像还真是,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了。” 秦宜禄稍稍愣了一下,之后便不置可否了。 这么多年下来,随着他地位越来越高,身边的女人自然也会越来越多,他现在这个地位,多找些女人,多生些子嗣,说实在的也并不能说就不是正事儿。 尤其是随着年华消逝,杜氏和何氏都步入中年之后,他确实,嗯……找了不少。 往往也都没特意去找,就光是刘宏给他留下的这些个年轻宫女,其实不管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就已经相当可观了。 现如今他的女人虽然没有一百个,但几十个总是有的,说句渣一点的话,如果不能诞下子嗣的话,他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谁是她的女人。 不过即使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炮火已经极少倾泻在杜、何两个人身上了,但其实在他的心里,好像也只有这两位算是老婆,也只有她们俩诞下的子嗣看重一些,其余的,也就那样了。 嫡出死光之前所有的庶出子女都是没有丝毫出头之日的,就好像原本历史上,如果曹昂不是,曹丕曹植曹冲等人这辈子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货了。 以至于,他的其中一个夫人居然这个月就要生孩子了,这种大事何后要是不提,他还真就给忘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不过是小事而已,到时候如果生得是男孩,他自然要重视一些,如果是女孩,嗯,他可能也就是看一眼。 这年头小孩的夭折率这么高,等孩子过了六岁再说吧。 “你倒是无所谓了,然而目前为止,宫里所有的女人都还只是夫人的头衔,你让他们住在宫里,本身就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你又要劝我受禅?哎~,我这不还是没想好么,时机不到啊。” “你到底又在等待什么时机?” “听说,有几个商行一直暗戳戳地想要打几个西域小国下来,哎~,可特么的光是听他们说,也没见他们动手啊,如果他们真的动了手,有些东西,我也好有个明确的方向。” 何后闻言,白了他一眼:“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自己就先死了呢。” “这样啊,你还真别说。” 说着,秦宜禄站起身来,从刚刚脱下的衣服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啥?” “一点首饰,嗯……算是一点小习惯吧,太后,我重新跟你再提一次,你愿意,下嫁给我么?” “啊?我……好啊,那就嫁吧” 第307章 甘宁:咱把水师解散了得了 一月之后,太后下嫁,秦宜禄正式迎娶何氏,大赦天下。 天下人都已经无力吐槽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秦宜禄再不当皇帝,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秦宜禄的后宅自然也不太平,杜氏容得下其他女人,但偏偏就容不下何氏,俩人明里暗里,针尖对麦芒的已经好多年了。 这次秦宜禄也没提她俩到底谁大谁小,都叫夫人,俩人也不住一块,颇有一点王不见王的感觉。 十月,甘宁征倭国而返,大败而回。 大汉水师在回程时遭遇到了风暴,三分之一的船舰葬身大海,上书秦宜禄称,征倭国实在是得不偿失,无力可图。 然后秦宜禄就不开心了。 因为此时的倭国的发展水平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搞笑,根本也没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政治政权,简直就跟一群野人一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土著首领都跟村长差不多,甘宁的船队到了倭国之后就感觉那些倭国人跟猴子一样,他都不知道要打谁。 一身的力气,但他根本使不上啊。 偏偏大军征伐成本又这么高,隔着那么大一片海,光是补给就给甘宁头疼的要死,他们几万水师到了倭国之后又不知道这破地方能干啥,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每天大家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猴子呲牙,生活水平照比在大汉的时候断崖下跌。 不怪甘宁不努力,实在是高射炮打蚊子,太难受了。 水师之中早就对秦宜禄征伐倭国的这个事儿不满了,陆陆续续打了一年多,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此次被这莫名其妙的风暴一吹,这种不满情绪突然就爆发了,然后,甘宁就上书了。 然后,秦宜禄就对甘宁非常的不满了。 “倭国不是有很多的银矿么?就冲这些银矿,这地方难道不值得打,没有战略价值么?” 甘宁则是一脸为难道:“倭国有银不假,但当地连基本的冶银技术都没有,况且大多数的银矿都在深山之内,又缺乏人手,臣总不能让兵卒们亲自做银工,去冶银去吧,再说……再说……冶了银也不怎么值钱啊。” 不得不说,大汉现在发展的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虽然依旧有钱荒,但民间的白银储藏已经很低了,这年头的白银毕竟从来都不是货币,至多做成大银砣压库存。 纸币虽然没着落,但大额支付用飞单也就是了,大商贾和民间都是认的,钱行的信誉终究还是相当不错的,以至于朝廷现在缺钱,但缺的都是小钱,大钱却是一点不缺的。 白银这东西就算是做成银币,信用上恐怕还真不见得比钱行的飞单更好,民间对这东西的兴趣都不大的,金银之物,饥不能食渴不能饮,本质都是货币而已,而大汉因为钱行的存在早已自有货币体系,白银,取回来也是给国库、钱行压仓库用。 “兴霸啊兴霸,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说,我还养你们这么大规模的水师干什么?你们,赔钱货啊!” 就见甘宁小声地嘟囔道:“全是牛刀杀鸡的活儿,您还莫不如把我们解散呢。” “你说什么?” “额……”甘宁面对秦宜禄的逼视,终于也硬着头皮道:“大王,没有对手啊!这么些年了,您让我们打夷州,打倭国,打琼州,打吕宋,我的舰船沿着大陆架已经转了好几圈了,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打谁啊!全都是杀鸡用牛刀,但这牛刀用的,真的是不方便啊。” “额……” 秦宜禄念了挠头。 说实在的,海疆上开疆扩土是他的执念,毕竟大航海时代么,他坚信大汉的未来在海上。 结果经略了好几年,除了打吕宋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亏的,这几年甘宁绰号赔钱货。 毕竟吕宋那地方在这个年代还盛产铜矿,这玩意运回大汉好歹比白银实在得多,而且那般的香料很好,土著很乖,勉强还能算是收支平衡,其他的地方……那就真是一言难尽了。 大汉的航海和造船技术这些年虽然发展迅速,但其实也就是到了宋明的那个水平,虽然特意设计了吃水很深的海船,但秦宜禄本人毕竟不是专业的,船厂那边至今为止也没能研究出一款真能让他满意,像盖伦船一样的神器,这就代表着,即使是近海航行,遇到风暴也依旧无比可怕,远征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偏偏秦宜禄本人还有执念,比如夷州,秦宜禄非得强硬的要打,打了大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还非要在当地设立知府,除了到处在显眼的地方设置石碑,上书:此地永为汉家疆土,神圣不可分割之外,当地的地方官员整日里就剩下跟猴子呲牙了。 那地方连土著都几乎没有,而且到处都是沼泽,想发展农业都费劲! 还有倭国,秦宜禄的态度简直就是神经病,就是一群土著,结果秦宜禄就好像那帮土著跟他有仇似的,动不动就叫嚣着造反,不服王化,动不动就要出征,大动干戈,然后让甘宁他们上岛跟猴子呲牙,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所谓的大胜。 朝野之间早就已经议论纷纷了,都觉得秦宜禄实在是有些好大喜功,若非是这几年朝廷的财政确实是好,好到大家都有点钱太多不知道该怎么花了的感觉,他这么糟蹋钱早就沸反盈天了。 甚至有些人觉得,秦宜禄虽然嘴上没说,但肯定是给了甘宁秘密任务,让他去找蓬莱仙岛之类的,毕竟传说中那倭国的土著就是徐福那帮人的后代么,大王分明就是想学秦始皇,在求长生啊! 可是甘宁知道,真没有啊! 他也不知道秦宜禄总是派他出海干啥。 这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大王,臣以为,我朝实在是不存在什么水师之患,倭国,吕宋,甚至再远一些的地方,他们连远航的能力都没有,咱们大汉根本就没有必要保存水师,而要说进攻,臣实在是以为,这是杀鸡用牛刀,甚至这都不是杀鸡,完全就是在杀蚂蚁,臣以为,大汉实在没有必要养这么多的水师。” 秦宜禄脸色不太好看:“你的意思是,放弃大海?你也认为我说大汉的未来在大海是错误的?” 他真的生气了,事实上解散水师的这个争论在大汉内部就没停过,完全是凭秦宜禄的个人威望强行压下来的,结果,此时此刻,他的水师大都督甘宁居然自己都说要解散水师,这实在是让秦宜禄太破防了。 就见甘宁和道:“臣当然不是说要放弃大海,而是说……能不能化整为零,命臣的水师在解散之后……干脆成立商行,以商行的名义,撒出去让他们自由发挥呢?远航之弊,在于没有利润且成本高昂,然而臣这些年在海外观察,觉得那些海外诸岛并非是没有利润,而是……太碎小了,有些事,军队做,不如干脆让商行来做,别的不说,若是……哪怕是贩卖奴隶,如果这成本能下的来,也是有利可图的,臣,与其率领大军亲自征伐,倒莫不如开个公司,上市融资。” “嗯……嗯?你这个想法……好像,不错。” 第308章 我不做礼仪之邦了 几天之后,秦宜禄下诏,将全部在外水师召回,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甘宁自请解散水师的事儿,满朝文武也早就受不了大汉海军无止境的花钱了,都以为,这是终于要把水师给解散了呀,一时间有些文官甚至欢欣鼓舞,颍川那边上市的几家造船厂的股票则是应声大跌。 结果等所有的水师都回来之后,秦宜禄却是诡异的宣布,即日起,凡是在大汉拥有一千万钱以上固定资产,且信誉较好的商贾,皆可以向甘宁的水师提出租用申请。 允许商贾,想朝廷租用军队? 百官都疯了啊,早知道秦宜禄这个晋王有点疯,可他们没想到居然这么疯啊,这不是……有毛病么? 这还不止,秦宜禄甚至公然的签署了掠夺许可诏和圈地诏。 既,凡是商行出海,掠夺的任何东西朝廷都予以认可,只要缴一笔税赋,回来就是合法财产,甚至于还包括了奴隶贸易,而只要他们回来,甚至仅仅只是回到大汉的势力范围之内,便会永远受到大汉的保护。 此外,允许商贾在吕宋、夷州、琼州、倭国等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圈地,只要一百文钱,就可以在这些地方任意选一块一公顷的土地圈起来,到官府进行登记。 登记后,这片土地上便是不容分割的大汉领土,而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财,物,矿,统统都归朝廷和商贾共有,产出五五分账,只要掏钱,就可以去水师中雇佣军队。 当然,也可以自由在市场上招募雇佣兵,大汉现在依旧是尚武,且持刀,持铠,持弩自由的,退了休之后没找到合适工作的百战老兵有的是,只要你出钱,这些人就会跟着你干。 这不就纯是强盗逻辑么?那些文官能支持都见了鬼了。 “大王,我大汉历来都是礼仪之邦,奉行教化之道,此令一出,只怕是天下大乱啊,况且从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您征战天下以来,从来都是善待胡人,匈奴,两羌,乃至蛮夷,乌桓,无不奉您为主,忠心不二,何以……何以……这,这要怎么统治?” 说话的乃是杨彪,这货也是稀里糊涂就被推出来的代表,说真的他倒也未必是代表什么既得利益团体,朝廷目前也确实是不差这点费用,但可能真的是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长期来培养的三观,实在是适应不了这么强盗的逻辑。 而且明明秦宜禄真的是一直以来都主张胡汉平等,天下一家的啊,这也几乎是他们所有关东派最基本也最朴素的政治观点。 秦宜禄跟他解释道:“两码事儿,这些人和羌人,越人,蛮夷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倭国人为例,他们和羌人之间最本质的区别是,他们其实是完全没有还手能力的。” “茫茫大海,即使是以咱们大汉的远航技术,遇到了暴风雨等极端天气也还是要承受巨大损失的,就倭国那些土著,呵呵,所以说白了,只有汉人祸害他们的份,他们却是万万没有反攻回来的能力的。” “东西两羌不服王化造反之时,可以攻占整个凉州,甚至是攻入关中,挖掘长安的前汉陵寝,百年征战,朝廷的军民直接损失至少四十万人,间接为此而死的恐怕更是有三四百万人了,你不善待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把他们都杀光吧?再说凉州多山,羌人有马,又素来民风彪悍,哪那么容易就将人家杀光?” “至于倭人,说破大天,顶多也就是把我们登陆过去的商人撵出来么,那过个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再派人去啊,他挨打都没有能力还手,不打他,岂不是太浪费了么?” “这……这是何道理?” “这就是道理,况且羌胡数百年来与吾汉人混居,毗邻,其本身社会发展的结构程度什么的也都在这摆着,彼此之间,至少是有民族意识,民族认同的,语言和风俗至少其内部是趋于相同的,而且至少其羌人之中也有烧当羌,先零羌这种几万人的大羌。” “换言之,羌人,匈奴人,乌桓人,这些人虽然平日里分成了大大小小的种,但是你真把人家逼急了,人家确实是能团结起来,会盟反抗的。” “那些岛国的土著就不一样了,说白了,他们压根就没建立属于自己的文明,连特么政治实体都没有,换言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组织起稍微像样一点的反抗,咱们的商贾去那边发展,也是为了给他们带来文明么。” “…………” “没办法啊,他们要是有个现成的,统一的,或者哪怕是稍微大一些的政治主体,我直接把甘宁派出去吓唬吓唬他们,打他个半死,逼迫他们跟我投降,能借着当地王朝的手去搜刮民脂民膏的话,我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 “可是大王,我大汉如今已经够富有的了,您何必还对着这些,这些毫无价值之地如此的执着呢?且不说向西,朝廷的南部大开发计划也没有完啊,就连扬州,都尚且还有大量有价值却没开发的土地,都是地广人稀,民力不足,至于更远的交州,就更谈不上了,朝廷对那边的控制完全就是几个点而已,交州的土地都尚且来不及治理,何必还要去惦记着海外的领土呢?我大汉虽然强横无敌,但国力也不应该这样使啊。” “那不一样” 秦宜禄连忙解释道:“交州和扬州都是大汉的核心领土和核心利益,至于那些海外岛,至少目前为止还是殖民地的定义,可以破坏式开发,甚至说得残忍一点,交州乃至扬州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地广人稀,若是能有大量的奴隶来一同开发,扬交二州,甚至南中地区的开发自然也会更快得多。” “可是如此一来,我怕天下民心,不再淳朴啊。” “嘿,你说着了,我还真就是害怕咱们大汉的民心太过淳朴,你以为我搞这些事是为什么?” 杨彪闻言不禁苦笑:“大王的高论,总是反其道而行之。” “谈不上,不过是选择罢了,任何在内郡混不下去的人,收到了压迫想要反抗的人,不甘心永远做社会的底层想要改变的人,我总得给他们找一条出路不是?有了这样一条出路,至少商贾也好,豪强也罢,都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人了不是?” “久训不战乃兵家大忌,即使是职业士兵,有个百八十年,腐败很快的,我大汉现在是天下无敌,可谁知什么时候会有对手呢?说真的,赚不赚钱无所谓,咱大汉打仗,赔点钱我都高兴,尚武这两个字可不敢扔啊。扔了,说不得离亡国就不远了。” 第309章 奴隶贸易,我们是专业的 “呸!什么特么的尚武,这些个汉人,就是能整词儿,这不就纯是强盗,土匪么?” “新城”之内,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阎柔恶狠狠地一拍桌子道:“晋王殿下真是不讲究,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提前跟咱们说一声,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消息传到我这,这先机都失了两个多月了,这我得少赚多少钱?” 众大臣闻言,纷纷在心里对阎柔无尽的鄙夷,却又不得不笑呵呵地对他表示奉承。 这货,就应该做个大商人,做特娘哪门子的单于啊! 现如今阎柔的身份可不简单,虽然始终没有单于之名,但其实大家都认他,实际上他就是现如今的鲜卑单于。 之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肯当鲜卑单于,那是因为他这么些年一直都在担任着大汉的护乌桓中郎将,你个鲜卑的单于当汉朝的,乌桓中郎将,这对么? 何况你特么还是个汉人。 但是总之吧,鲜卑,乌桓,杂胡,现在都听他的,就连扶余人和羯人也都已奉他为主,凡是阎柔有命,没人敢不遵从,他是真敢灭人族群的。 几年前,他跟踏顿见面的时候他还得落后一个身位,踏顿有时候要欺负欺负他,他还得忍者,然而现在,他在椅子上坐着,踏顿则只能在下面跪着,还得担心自己跪下的姿势标准不标准。 他阎柔,现如今真的是鸟枪换炮了,不但得到了秦宜禄的支持,更是心甘情愿的成为了汉人的一个手套,那些缺德带冒烟,不方便汉庭自己做的事情,统统都是阎柔在主动的为君分忧。 再加上现在整个河套地区渐渐的也已经开始发展种植业,走半耕半牧了,响应的工商业也得到了大规模的发展,而占据了最佳商业位置且确实是有着一定商业上的才能的阎柔,在这种环境下自然就是如鱼得水。 只不过此时的阎柔却是很不开心。 “大王啊大王,您以前干这种缺德事儿的时候,不是一直让我来帮你干的么?怎么这一次,您都缺冒了烟了,还把我给忘了呢?” 一脸三天,阎柔一直在收集和审阅各种海外殖民的相关资料,甚至还花了大力气找来了几个从内地过来的商贾向他们询问情况。 就这样找啊,找啊,找的,渐渐的还真让他在其中发现了一点商机。 “你们觉得,我要是去高句丽那边,挨着海边建一座城,怎么样,如果我能给那些汉人商贾多一些的支持,能让他们在这给我造一座造船厂,至少是修船厂么?你们看,从地图上,这里距离倭国很近啊,这么近的距离,碰到大风浪的几率就会小得多,说实在的我用河船江船,甚至整个羊皮筏子也未必就渡不过去吧?这时间成本上就能节越得多啊。” “这……将军,高句丽那边,几乎人都让咱们杀干净,抓干净了啊,那些漏网之鱼,恐怕是会恨咱们不死吧。” “这有什么,这么大一片土地,难道不能长草,不能放牧么?生活条件虽然肯定会艰苦一点,但咱们鲜卑人不能吃苦么?最关键的是,我们可以大量使用奴隶啊,用高句丽奴隶,用倭国的奴隶,让他们来建设幽东,负责开荒,同时咱们还能在使用他们的时候教授他们汉话,等他们的汉话学得差不多了,也给咱们干了好几年的活儿了,转手一卖,生奴变熟奴,一千钱买的奴隶转手说不定能卖一万,这多是一件好事?” “您的意思是,咱们不亲自去抓奴隶,我们只是奴隶的……搬运工?” “哈哈哈,汉人,他们或许会抓奴隶,可他们会调奴隶么?他们不会,汉人几百年都几乎不怎么使奴隶了。 奴隶这货物啊,这玩意使得狠了人就被你打死,或是逼疯了,鞭子抽得轻了,他们就会不听话,甚至是生出非分之想,要说这个,那还得是咱们鲜卑人和乌桓人” “另外,我也不是说咱们就只训奴,完全不去捕奴,出海,这是大事儿,除了捕奴之外那些出海的商贾肯定得建设自己的根据地吧?到时候肯定得跟土著打仗,而且还得有能干活儿的人,不可能全用本地的土著当奴隶,那样的话管理成本就太高了,但是汉人呢,太娇贵,你让他们抛家舍业,去海外之地烧杀抢掠他们或许能去,奔着的是发财,可你要是让他们去海外出苦力?你得给人家多少钱?” “用咱们鲜卑人,乌桓人就不同了,咱们没那么矫情,相对比汉人便宜,而且至少倭国那边离咱们更近,而且你们看啊,那些商贾们能在市面上找到的护卫也都是退伍老兵,老兵,那就是老了么,死了的话赔偿还高,可他们若是找我,只要价格合适,王庭护卫也不是不能借啊,比不得那大汉的禁军精锐,看难道还比不上那些退伍兵么?” “嘿,我可真是太聪明了,这可太好了啊,高句丽的人都快被咱们抓完杀完了,可下是有个倭国,给咱们续上了,你们,给我做广告去,在报纸上做广告,就说搞奴隶贸易,我阎柔,是专业的,诚邀天下有识之士,来高句丽故土跟我一道建城,建城成功之日,去颍川上市,给他们分股份。” “喏,大王您的想法很好,可是那高句丽故土,毕竟也是幽州的领土,而且此城若是要建,少不得幽州的支持,那幽州的刘备……他能同意么?” “刘备?娘的那个伪君子,别跟我提他,你一提他我就烦得慌,啧,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万一他跟我捣乱呢?也罢也罢,我现在就找他聊聊去,他要是不同意,就打!” 说罢,却是以招手道:“传令各部,每部给我出五千勇士,咱们去幽州,找刘大耳朵唠唠去。” 第310章 包围涿郡 幽州,涿郡。 如今的涿县与过去相比,嗯……乍看上去依旧是没什么变化。 街道还是那些破破烂烂的街道,房子还是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除了扩大了一些,建设了一座同样破破烂烂的外城之外跟过去没有任何差别。 原来刘虞在幽州主政的时候就已经在主打一个节俭了,他本人至少表面上每天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府邸也破烂的不像话。 虽然公孙瓒在弄死他之后,抄家的时候发现他都是装的,他的那些个妻妾们穿在不出门的时候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但人家即使是装,也至少装出来了幽州的节俭之风。 这些年刘备继承了幽州牧,乃至于半个冀州之后,做得却是比刘虞更狠。 刘虞都还只是省钱,而且是表面上省钱,实际上人家兜里确实是有的。但是刘备,他兜里却是真没xia有,他是真的穷啊。 刘备的地盘的政体和百姓生活与大汉的其他区域完全不同,扔就在实施此前关羽定下的临时制度,在此基础上略有改进,又特意抬高了太平道的地位,以至于政教合一。 而原本的那个太平道,在经过了几经改良之后,现下最重要的教义便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然而其实要想实现这个,又必须要做到人人平等,亦或者说是公平。 教义对公平的追求已经深入骨髓,而刘备自然要以身作则,以至于主动削减自己的工资,每年是真真切切只领不到两万钱作为自己的工资的,虽说肯定是足以确保自己衣食无忧,但肯定跟好日子沾不上边,想多娶几个小妾都养不起。 事实上他现在日子过得都不如过去当黑老大贩马的时候滋润。 刘备都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所有的官员的薪资全都控制在两万钱以下,且除了过年过节给分点肉吃之外就没有任何优待了。 所有的土地都是均分,且绝不允许交易,由朝廷来组织所有人的生产,若是遇到了灾年,或是哪家有什么意外,遭了天灾人祸,自然也有朝廷,和其他教内兄弟姐妹们无私帮助。 反正当秦宜禄知道刘备愣是在搞了一个天上神国之后,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就不管他了,彻底放纵了他不说,甚至还对其表示了高度赞扬,认为刘备实在是当代圣人。 然后,刘备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玩拧巴了。 首先最大问题肯定是贪污问题,刘备自己的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可他下面的其他人哪来这么高尚的情操呢? 再者说了,顶层的官员虽然没有足够的物质享受,但至少还有权力可以享受,权力这玩意本来就是最好的药,刘备等一众高官自然可以有权饮水饱。 中层呢? 权力本身也不大,每天忙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一年干到头跟外边的那些泥腿子也差不多少,别说养小妾了,就算是跟媳妇俩人生活都稍显拮据,整天特娘的讲奉献,打鸡血,头两年或许还能挺得住,两年之后,人家凭什么呀? 要知道这些能混到中层官员的,那都是地主出身,就算是寒门,那也是寒门地主出身,说白了,现在当官了,那日子却过得比以前当少爷还不如呢。 就算是自己乐意,老婆孩子也能乐意么? 想给孩子留下点什么,却发现如果老老实实干活的话,就什么都留不下来。 而规则这东西,在制定的时候就必然意味着给破坏规则的人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换言之就是,越是这种大家都没私心的时候,往往动私心的时候,所能攫取的利益就越大。 中层尚且如此,底层,基层的官吏就更不用说了。 解决的办法当然也不是没有,但光指着反贪,那肯定是不行的,甚至还会犯众怒,这玩意已经有违人性了,想要维持这样的制度,自然就必须让大家都有点信仰。 然后,刘备就不得不大力扶持太平道教,让太平道充斥人们生活和工作中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慢慢的教权就有点反噬他的政权了。 一开始还是他在扶持着张梁等人,后来没几年的功夫,张梁就已经跟他平起平坐,甚至隐隐还要高过他一头了。 偏偏他要想吏治清明,就不得不一直强化太平教,然后,太平教中的传教士,渐渐的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败类,却特么的进一步动摇了人们的信仰。 然后那些有私心的人就能通过弄权,获得更大的利益。 有些钱,实际上刘备也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这帮玩意别公然,直接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也就默认了。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燕国现在中下层腐败性在指数级上升,而且越来越多的事情在掺和上了神神叨叨的宗教,就让许多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异常的棘手。 咱说实在的,信仰这个东西,从来都是越在底层压制力越高,偏偏刘备却寄希望于通过信仰来压制上层的私欲,这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是太平道那种,实际上非常粗糙,就是忽悠愚民的宗教类信仰,哪怕从宗教的角度来说,秦宜禄客观评价,照比穆圣可可经,差了也至少一万条街。 还没有外部压力。 甚至还有外部诱惑。 名义上刘备也是大汉的臣子么,他们反而才是特殊的。 再加上还有个吕布,在那一直挑。 事实上吕布早就在清河与安平之间建设了好大一片城市带,专门用于拉拢腐蚀刘备手底下的那些官员,为他们提供服务。 比如资产转移啊,比如送他们的家人、孩子去颍川、洛阳啊,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紧俏商品,都能想方设法的给你送到你家里去,甚至是送你几个小妾之类的那都是常有的事儿,如果你有了钱但花不出去,没关系,来我这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挑的这个位置本来离巨鹿,甚至涿郡那边都不远,骑马的话早上从涿郡出发,中午左右就能到,然后痛痛快快玩一整天,睡一觉,第二天再骑马回去就是了。 两地之间是没有任何关口、边防的。 都是大汉的子民么。 甚至有小道消息称,冀州乃至兖州都专门有个民间组织,是专门负责拉拢腐蚀幽州的中基层官员,然后从中谋取暴利的。 刘备也知道这种情况,他也对此恨得牙痒痒,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也下过几次重手,但不管怎么换人,永远都是换汤不换药。 而随着官员的腐败滋生,幽州这边民众和各地方官府的关系也变得不好了,黔首贫民有了太平道撑腰,越来越刁民化了,甚至打砸官府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许多的教区已经都开始自己组建自己的护教军了。 而刘备对此,还是无能为力。 简单来说,这种越是强调公平的环境下,百姓对不公的容忍性就越低。 你不能挂羊头卖狗肉,嘴里喊的全是主义,全是理想,心里想的权势生意,实际上却干着剥皮喝血的事儿吧。 所以实际上现在整个幽州和冀州北部,除了刘备自己以外,其他人心里其实都已经希望赶紧归汉了,甚至是这些真正控制政治资源,经济资源的人,已经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的经济赶紧崩坏了。 事实上刘备治下的平民百姓的生活也未必就比大汉的其他地方更好,不管是从衣食住行哪个角度上来说其实都差了很多,不管是工业生产还是农业生产,照比大汉内地郡县都差了许多。 这种模式下,对于真正的底层百姓来说,只要上边管着他那个人稍微自私一点点,稍微贪了一点点,公平性稍微破坏一点点,马上各种自暴自弃的事儿就全都来了,不可能还会全身心的投入集体。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集体不为个人,个人就不会为集体,然后在面对与大汉内地的其他企业竞争的时候处于绝对劣势地位。 而这,其实还只是一方面,甚至都不是最让刘备头疼的。 民族问题,才是勒在刘备头上真正的紧箍咒。 幽州,本来就是半耕半牧型经济,本来就是多民族杂居。 除了汉人以外这里还有鲜卑人乌桓人扶余人羯人高句丽人匈奴人。 为了强化统治,刘备就不得不强化太平道,让宗教的权力进入到了世俗的方方面面。 但是这个太平道,毕竟起源与冀州,是以汉人,而且是纯粹的农耕汉人的生活习惯为基础而衍生出来的宗教。 许多内容拿到幽州的游牧地区,就已经是有些水土不服了,若是再叠加一些民族习惯的问题,那不出问题才是见了鬼了。 本来各异族就都有各自的神学,太平道这么一整,还强迫人家信教,结果就是这些异族胡虏的各种异族胡虏教都起来了。 然后,明明是民族之间的冲突矛盾就变成了信仰的矛盾。 还特么不如民族呢。 更更关键的是,游牧经济其实是很难去做计划性生产的,强行强调公平,平等等要素,尤其是强调来自涿郡的指挥,只会破坏这些游牧异族的生产情况,进而激化矛盾冲突。 再说了,涿郡方面想要让幽州生产一盘棋,但这些个异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却都搞不明白,事实上仅乌桓内部就分了十余部,而草场、水源等资源又一直都是他们争夺的重点,现在不让争了,改由刘备搞分配了。 这矛盾可就全都转移到他这来了。 也多亏了刘备的“倒行逆施”,否则,阎柔哪那么容易就一统幽州几乎全部的鲜卑、乌桓、杂胡。 如今的这些异族跟以前可不能相提并论,秦宜禄是真心相待,甚至主动教授他们炒铁法的,论军事实力,阎柔还真就不在刘备之下。 当然,阎柔虽然猛,但弱在不能持久,真拼起来他肯定还是拼不过刘备的。 正常来说,这俩人之间现在矛盾超级激烈,早就该打起来了。 可谁让他们俩的背后还有一个秦宜禄,在一直给他们调停呢。 然而此时,阎柔却是好像在突然之间撕破了连绵,无缘无故的,就弄了十万大军包围了涿郡。 第311章 你才是天下最自私的人 “阎柔,你我同为汉臣,你这是何意?你们这些胡虏莫非是要反了么?” 中军大营之内,刘备气势汹汹地就找到了阎柔。 面对阎柔的十万大军围涿郡,他居然敢独自出城,一个护卫都没带的就直闯阎柔的中军大营。 只能说,这刘备到底还是刘备,纵使现在位高权重了,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昔日涿县的游侠头子。 阎柔当然也不怕他啊,当场就拍了桌子。 “你以为你是谁?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反了?老子对晋王忠心耿耿,死也是晋王的鬼,大王若是有需,刀山火海,绝不皱眉,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反?我看反的人是你!” “放屁!吾乃堂堂大汉皇亲,幽州牧,幽州的事儿都归我管,此本也是晋王的意思,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将我围困,这难道不是造反么?” “可别扯你那幽州牧了,还汉室皇亲,刘汉现在还有个球的用?谁还拿你当皇亲了?汉?汉在哪呢?” “你……” “你什么你?怎么,要打架么?来啊,我怕你不成?单挑啊。” “来!单挑。” 然后,刘备直接就一拳打在了阎柔的鼻子上给阎柔打得鼻血乱飞。 “入你娘!你真打啊!” 阎柔也是气坏了,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真敢打他。 这是在自己的中军啊,自己还带着十万大军呢啊! “我跟你拼了!” 然后他就蹦起来踹刘备。 同时还偷偷给自己的牙将们使眼色,让大家上来拉架。 不拉不行的,比单挑他根本打不过刘备的。 当然,他的亲兵肯定是要拉偏架的,反正最后刘备和阎柔都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也都折腾的没了力气,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两个人索性躺在地上就聊了起来。 “你这胡虏,到底是要干什么?总不会真是要打涿州城吧?若当真如此的话,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去你奶奶的,装什么光棍,你分明就是笃定我不敢杀你,所以你才敢来我营中装孤胆英杰的模样,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呢?你虽然对晋王不忠心,但晋王对你一直都是欣赏的,也毕竟是汉人,我呢?虽然是忠心耿耿,嗯……虽然我本人也是汉人,但毕竟我身后都是胡人,对我,大王还是放着一层的,就算将来大王要收拾你,也自有吕冀州出手,不会让我来的。” “哼,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你整这一出是要干什么?为了吓唬我?” “哎~,你刘玄德,是真有胆魄,我吓不住啊,不过此来,确实是有个事要跟你说。” “何事?” “我要搬家,把鲜卑和乌桓两族的王庭都给搬到玄菟郡去。” “嗯……嗯?玄菟?那么远?不对,这是高句丽的地盘啊,你怎么会主动把自己搬去那么远?这……你这是图什么?这不是自绝于汉么?” “怎么可能是自绝于汉,现在毕竟是不比从前了,船运越来越发达,一天比一天发达,尤其是海运,现在明显已经慢慢的起来了,玄菟郡虽然偏远,但那边海运却很方便,离青州也近,这几年,那边不是也发展得挺好的么?大王早就说过,未来的世界,是海洋的世界,然而现如今朝廷还一个沿海的大型城市都没有呢,既然如此,凭什么我就不能建一个呢?” “可是玄菟那边……啊~,你是想图谋倭岛?殖民?我知道了,你又想做那奴隶贸易之事。” 阎柔自然不否认,坦率地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是鲜卑的单于,鲜卑么,汉人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当然能做。” 刘备闻言连忙大声地反对:“不行!我绝不同意!玄菟郡也是幽州的玄菟郡,你们已经……你们已经把高句丽那边的人,都给抓得差不多了,我绝不允许你们把幽州变成一个人间炼狱,此事,绝对不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儿找事儿!” 阎柔闻言,不禁破口大骂,俩人好悬没重新动起手来。 “什么叫做我找事?除了买卖人口你们还会做什么?这分明是道德败坏,是礼乐崩坏,我所建的幽州,是人人平等,天下大同之幽州,你们这些异族胡虏,果真是禽兽无二,要建城,尔等去关外建去。” “我呸!狗屁的人人平等,狗屁的天下大同,幽州境内真的平等么?你竟是扯犊子,有些地方的人那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这些胡虏呢,你知不知道你手下那些官员中有多少跟我买过奴隶,又有多少跟我暗通曲款,贪污受贿,走私做生意?要不要我把名单给你看?” “好啊,你给我看。” “呸!你当我傻啊,哼,人人都说你是君子,我看你分明就是伪君子,现如今天下人谁看不出来,你所坚持得那套理念根本就是扯淡,人都有私心,只要有私心,就有高低,大王他曾在报纸上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好,知道是什么么?” “什么?” “他说,权力的本质,就是可以造成人们差异化的资源,而政治的本质,是通过做好资源的分配,构建稳定的权力形态。” 刘备闻言,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嘴角,有些无言以对。 “这是大王的话,大王的话是不会错的,而你们的政治理念,却是在特娘的人人平等,抹去人们的差异化?人如果真的平等了,权力就不存在了,权力不存在了,政治也就不存在了,所以,你想凭着政治手段,推使那些有权力的人,去通过狗屁一样的太平道信仰去推行人人平等,这不是扯犊子是什么?这世上,哪来得真正的平等?” “说白了,你的那一套其实分明就是已经失败了,只不过是你自己不承认而已,你死不认错是为什么?我看,就是你不想受朝廷的收编,你表面上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你就是贪恋权势!人人平等?你表面无私,但是实际上,你才是这天下,最最自私的人!” 第312章 状元没了? 一夜无话。 当天晚上,刘备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整宿都睡不着觉,甚至还哭了半宿。 越想,越是觉得生气,又惶恐,甚至还有些惭愧,更甚至于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了: “我真的,自私么?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么?” 这么多年来,有人说他单纯,有人说他太理想,也有很多人说他异想天开,或是不自量力,但唯独却没有人说他人品不好。 上到秦宜禄本人,下到每一个幽州冀州,乃至于整个大汉的每一个贩夫走卒,谁不赞他一句人品高洁呢? 他几乎是整个大汉公认的,人品最好的人! 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可你不能质疑我的人品啊! 这也就是在人家地盘上,否则,刘备说不得当场就要跟那阎柔拼命了。 当然,他对这样的说法也是不屑一顾的。 是非曲直,天下人自有公论,阎柔虽是汉人,却跟胡虏无异,区区一个胡虏,他懂什么叫忠孝信仁义礼智信? 只是想了半宿之后,却是刘备也不得不承认,那阎柔说的,其实未必就没有道理。 天下大同……其实刘备现如今也已经渐渐意识到,这确实很难,至少自己能力有限,根本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入朝,不肯……放弃呢? 他也不知道,只能是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后在天亮的时候叹息一声:“这世上的事,又有多少真的是想停,就能停得下来的呢?” 说罢,刘备自嘲一笑,却算是跟自己达成了和解。 然后,提笔写书,写下了一张奏折,狠狠地告了这阎柔一状。 没办法,阎柔太狠了,这次搬家直接拿出了十万人的规模还包围了涿郡,他倒是想跟他动手,可万一打不过,这多尴尬。 至少涿成城内,他是没多少军队的。 秦宜禄能容他搞一国两制,也允许他有一定的征兵权,但至少在常备兵这一块,整个涿郡一共也只有三千来人。 不用别人说,刘备自己也会懂事儿。 常备兵满若是太多的话,除了花钱太多之外还平白惹秦宜禄忌惮,事实上他的兵马三千还是三万,对秦宜禄来说都没啥影响。 相当于一个壮汉是欺负两岁小朋友还是五岁小朋友的区别。 当然了,阎柔也在告状,他的奏表还在刘备之前许多就已经送到了秦宜禄的案前。 “阎柔么,倒是真让人有些意外啊。” 开发倭岛是他的决定,开放奴隶自然也是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头刚下令,阎柔那头居然就能有所反应,这个态度,总是值得认可的。 虽然,这货给自己的感觉有点像安禄山,或是车臣的卡德罗夫,整天把忠心挂在嘴上的异族,反而让他有点不太敢去相信,甚至是有一点点警惕。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无所谓。 就算他是安禄山,自己也不是李隆基啊,如今的大汉固若金汤,将来后人就算是故意败家,恐怕都至少能败个几十年去。 至于刘备,秦宜禄则是压根不想,也不愿去理他。 “哎~,怎么就不能有个真正的大商行出来呢?” 正这么想着,却见贾诩不经通报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道:“大王,出事儿了。” “咋了?很少见你这么慌张啊。” “今年的新科状元,您亲自提点的那位神童,诸葛亮,出事了啊!” “诸葛亮?咋了?他能出什么事儿?莫不是嫌我给他的官小?” 现在的大汉当然也是有科举的,嗯……实际上就是颍川书院的内部结业考试,竞争性上肯定跟后面的宋元明清没法相比,不过相比于过去来说已经是有很大的进步了。 至少,老百姓只要有钱,就能去颍川书院读书,只要读书,就有参加考试的资格,其实书院书生的身份,还真是挺类似于举人的。 明清能高中的举人也没几个贫民家孩子出身啊,绝大多数考得好的还不都是官宦之后?有几个是所谓的耕读传家? 再说,耕读传家也不可能真是一边种地一边看书啊,一般这四个字指的都是地主。 嗯……事实上即使是现代社会,能考进顶级学府的也没几个一般家庭孩子啊,再说顶尖人才中有几个考清北的啊,多数人还是以哈、耶、剑等传统国际名校尉目标的。 那种每年全国就招十来人那种,那些孩子也照样没有一个不是功勋富贵,官宦子弟的。录取比例来看的话,大家还真就差不多。 所以能成为颍川学院的学生,其实就已经是人中俊彦了,能在毕业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那绝对就是大汉需要的人才,而能在没一界的考生中取得第一名这样的成绩,也就是状元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四十岁之前一定能做到两千石的。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做宰相的概率应该也是很大的,所以这状元几乎就等于是宰相之才了,而且这状元还很难作弊,因为他们的论文秦宜禄都是要亲自审阅,然后殿前答辩的。 嗯,秦宜禄的科举不靠八股靠论文,而且是文科一篇理科一篇,也很合理么。 而今年的新科状元,自然便是诸葛亮了。 十六岁的新科状元,即使是在颍川书院中也是绝无仅有,秦宜禄对他也是大加赞扬,几乎所有见过这孩子的大臣就没有不夸赞他的,甚至秦宜禄对他的重视都已经明显超过了历年的其他状元。 有小道消息称,晋王殿下一直在纠结和犹豫是否收这个诸葛亮做嫡传的关门弟子呢。 要知道随着秦宜禄身份的越来越高,早就不收徒弟了,他的宗室少,孩子也不多,那几个徒弟在大汉简直都是板上钉钉的宰辅大将,而且人家也确实是成才。 “诸葛亮能出什么事儿?” “他,他……他辞官了。” “辞官?什么情况,莫非是嫌弃我给他的官小?他才十六岁他还想当多大的官?杨修跟了我那么多年,放出去的时候不也就做了个小小的县令?” “不,他不是嫌官小,他是……他是……他说他要弃官从商,实业兴邦啊!” “啊?堂堂状元,要经商?实业兴邦?嘿,这倒是挺有意思。” 第313章 难得知己 诸葛亮是徐州那边的豪强家族,他爹,他叔,都算是跟刘表颇有些渊源,算是故吏,然而真要说他们家在东汉有什么门楣,恐怕也谈不上。 很典型的二流,甚至三流小世族罢了,历史上的诸葛家族之所以能在魏蜀吴三国都大放光彩,也确实是命运使然,时也势也,主要靠的还是三兄弟自己的机遇和奋斗。 徐州这头因为前些年的时候一直都在袁术的治下,而诸葛家确实在徐州也称不上什么顶级豪门,自然也就成了被欺压的一头,因此事后清算的时候他们家也算是躲过一劫。 但真要说家底,其实也是真没剩下多少,家里最终能把诸葛亮送进颍川书院读书,可以说就算是勒紧了裤腰带了,甚至他们家三个孩子就他一个真能上得起学的。 而秦宜禄呢,却是早就将他给忘了,直到看到毕业名单才猛然想起来这天下还有一个诸葛亮还没进自己的口袋之中。 不过,其实也已经无所谓了,如今这大汉天下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根本都是无所谓的事,他的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然而正所谓贫穷的孩子早当家,这是因为这种勒紧裤腰带的尿性,让诸葛亮这么个本地志存高远,自比管仲乐毅的有志青年,变得市侩了许多。 他可是秦宜禄亲自称赞有加,据说还要收为弟子的人啊,这不纯纯是宰相的苗子么?放着好好的宰相不当却要去做商贾,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甚至这件事都不止是颍川当地的新闻了,简直是狠狠的一个巴掌打在所有文官官僚的脸上。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嚣张了么? 秦宜禄当然也有一些诧异,但诧异之外,更多的还是觉得有趣,于是便命人将诸葛亮给带到了自己的跟前,要亲自召见他。 他有点不太信,这诸葛亮真的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所以爱钱财? 这怎么可能呢? 不大一会儿,诸葛亮便受召而入宫,依礼而拜。 秦宜禄不禁笑呵呵地打量着他。 却见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丝绸长袍,将本来就帅的长相衬托的愈发的英俊挺拔,走起路来挺胸抬头,笑意杨眉,秦宜禄甚至看到好多偷偷在看他的宫女们,脸上都露出些许潮红之色。 不得不说,在非常注重仪表的汉朝,这诸葛亮光是这个长相,就已经领先旁人一大步了,即便是男人,看了这形象也会觉得顺眼。 “学生诸葛亮,拜见大王。” “坐吧。” “谢大王。” “上前来坐,靠近一些。” “喏。” 诸葛亮听命上前,由宫人为其搬来了小凳和案几,坐于秦宜禄的五步之前,又特意命人为他倒上了茶水。 直看得那些宫人们一个个的都有些诧异,不住地瞅着这诸葛亮。 要知道,自从秦宜禄当了大王,住进皇宫之后,威严日盛,这种与臣子共同坐而论道,甚至是聊家常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 甚至可以说,除了贾诩在进宫议事的时候总有一杯茶喝之外,其他人已经越来越少能喝到秦宜禄的茶了,且都是老臣。 这诸葛亮,再怎么状元,毕竟也只是一个刚入仕的年轻人啊。 大王对他,居然如此看重么? 秦宜禄也在好奇地打量着他,见他虽然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表现得倒是也镇定,只是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便放下,跪坐下来,姿势宛如标枪一般的笔直。 不由得心中为他的这份风采暗暗点了个赞。 “我也是听说,他们说你要弃官而从商,是真的么?” “是,学生福薄,不愿投身于官场。” “为什么呢?如此,岂不愧对了家人的辛苦栽培,岂不是……愧对了我对你的期许?” 诸葛亮却居然敢笑着反问了一句:“大王期许,在下敏感五内,然而学生斗胆反问大王,大王真的认为学生去经商的话,是愧对大王赏识么?” “嗯?” 秦宜禄大惊,是真的大惊,连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诸葛亮却道:“这天下的人才做官的太多,而经商之人,往往都是求官而不得的二流人才,且如今我大汉虽然商业繁荣,但实话实说,真的能够为国分忧,实业兴邦的商贾,还是太少了一些,学生以为,大王之所以迟迟不肯受禅,是否是在等一些,真正为国为民,有真正家国情怀的商贾出现呢?” “啊!” 秦宜禄蹭得就站了起来。 万万想不到,这世上真正猜到他的心思的,居然会是刚毕业,且与他并不熟悉的诸葛亮。 只能说,不愧是诸葛丞相么? 秦宜禄好奇地道:“你要辞官经商,却不知你要做什么生意?” 诸葛亮坦然道:“原本,是想组建驼队走西域,不过目前看来,似乎高丽也是一个好地方,学生听说,鲜卑单于阎柔在那边铸城,建港,而目前我大汉的商贾,虽然大多对此都颇感兴趣,但真的大举进入高丽的却是不多,大多还是在试水,学生以为,此处,必有商机。” “商机何处?” “在于海外贸易,圈地,其实学生以为,海外诸岛,其实都应该是商机繁荣,遍地银钱之所在,只是此前由水师开发,实在是不得其法,所以才效益不显,阎柔虽是精于商贾之道,目前所看到的却也只是人口贩卖之利,此实下乘之道啊。” “所以,臣若经商,当于海外诸道圈占田地,雇用奴隶,种植棉花,棕榈,油菜等经济作物,就地加工,回国贩卖。” 秦宜禄笑笑道:“不算新鲜,其利不会比奴隶更厚。” “是,然而臣的意思,却并非以此牟利。” “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制造饥荒。” 闻言,秦宜禄眼中突然亮了起来,道:“详细说说”。 “棉花,棕榈,甘蔗,或是其他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能吃,就行,到时候学生在海外诸岛,非但自己种,还要带动当地土人一起种,学生会从内陆大量的购入粮食,供应当地土人买卖,甚至是挑拨其内部冲突,互相征伐,如此,可以逼迫当地土人,不敢种粮。” 很简单的道理么,种棉花,诸葛亮就掏钱买,当地土人可以用这些钱购买大汉的工业制成品,可以享受生活,若是当地土人不愿意享受生活,就可以挑拨别人去打他,逼着他把钱换成大汉制作的武器。 如此,其实只需要几年的功夫,岛上土人就会放弃粮食种植。 到时候诸葛亮只需要使一些囤积居奇的手段,自然就能将这海外大岛有效的进行殖民,说白了,到时候他控制的就是所有人的命,心狠一点,人为的制造几场饥荒。 则到时候岛上的所有人都会被他肆意盘剥。 这不比把人抢回来,再调教,再培养的奴隶贸易方便多了? 事实上据秦宜禄所知,这种手段是殖民时代时,荷兰人最喜欢的手段,而且嘤国人字孟加拉也玩过。 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两家东印度公司真正的赚钱方式根本不是什么香料,什么奴隶,甚至都不是黄金白银的开采,那都是西方历史美化过的。 其实两家公司真正赚大钱的生意,都是人为制造饥荒。 只要控制好,每次都差不多饿死个两成殖民地人口,就能将殖民地百姓至少十年之内的财富积累洗劫一空。 然后十年之后再来一次。 这比抢劫方便多了,而且只要手里有粮,对殖民地管控的成本也可以压缩到最低最低。 而荷兰人和嘤国人能想到这么损的主意,那是在几百年殖民中逐渐摸索出来的,这其实已经是殖民时代很后期的玩法了。 而诸葛亮一个学生,从来没出过海,却能想到如此妙计,不得不说,当真是……人才。 虽然残忍,但资本积累就是如此,不沾血,怎么可能完成原始积累呢? 秦宜禄又问:“可是我听说你家中并非豪富,你要做这样的生意,又何来本钱呢?” “是,不过学生如今,倒也还有了一些名气,近些时日以来,听说臣愿弃官而从商,纷纷表示愿意资助,或是合作。” “臣在颍川读书的这些年,也多少积累了一点人脉,若是由臣出面组建商行,然后在颍川上市集资,想来,筹措本钱,应该不会太难。” “嗯,原来如此。” 秦宜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要搞大汉的东印度公司啊。 不,应该换个名字,叫西太平公司。 “你,确实是人才,不过你刚才说我不愿受禅,是在等你这样的人,不知,又是何意呢?” 诸葛亮从容作答道:“殿下所求,乃是一无边之疆,求的是凡山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这话,对于庞的君王来说实属妄言,然而对大王而言,却是真正的生平志向。” “大王心知,要建设这样的大汉,且要确保他万世不易,只凭您个人的威权是很难做到的,最好的结果,在您百年之后,这些地方也都会分崩离析,就算是打封亲王,将自己的孩子分封各地,时间一长,恐怕分裂也是必然,此,非是帝王之力所能做到。” “因此,大王您,不想做帝王了,而是要做这天下共主,也愿意,也支持吾等商贾,为您征战,管理天下,大王愿意与我等,公天下,只可惜,多年以来,咱们大汉的商贾,还是缺少一点雄心,只想着赚钱,没能体会到大王您的深意,因此学生以为,学生迈出的这一步,应该不是辜负了您的期待,而是正合了大王心意才是,否则,大王又为何会待学生如此之厚呢?” 秦宜禄闻言,瞅了诸葛亮好半天。 突兀的放声大笑:“好!好!好!诸葛亮,你很好,真想不到,本王征战天下近二十余载,最终知己,却是你这后生,很好,诸葛亮,你要辞官经商,我批准了,回头,安利号会给你拿十亿钱算作初始投资入股,同时,你,可愿认我为老师?我要收你做我关门弟子,你可愿意么?” 第314章 诸葛首富 收自己做关门弟子? 不当官了也能做晋王的弟子? 诸葛亮闻言着实是愣住了一瞬,随即,却是大喜过望之下,又郑重大礼而拜,心中激动不已。 事实上别看这诸葛亮表现上还是尽量的做出了一副平静且不卑不亢的心思,其实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此时的诸葛亮也就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而已。 虽然聪慧,但心理素质着实还远远谈不上优秀,心里早就都已经开始打鼓了,也是硬着头皮,才有了刚刚的应对。 而果然,他的推断竟然完全正确。 晋王之所以不愿意受禅称帝,就是因为他想要建立的那个帝国,绝非是一个帝王就能统治得了的。 甚至晋王也没有同宗兄弟,子嗣么……也称不上昌盛。 其实很久以前诸葛亮就模模糊糊的有这个想法了,他觉得秦宜禄不肯受禅绝对不是因为胆子太小,而是他的野心太大了,只是以前的时候他有点想不明白秦宜禄是打算让什么人,或是哪些势力来与他共天下。 此次允许商人们在海外岛自行圈地才明白,弄了半天是商人啊。 这才有了这场豪赌。 事实上就算是猜错了,诸葛亮也没有关系,诸葛亮真不觉得自己将来能当得上宰相,虽然秦宜禄很看好他。 但是将来的大汉肯定是属于平定天下的这一代的,像是关羽,吕布,盖勋,这些人都还不老呢,张辽张文远,更是年轻得都吓人,文官中贾诩算岁数大了一些,但等贾诩退下去,估摸着杨修也该独当一面了,就算是再往后看,那后面还有个司马懿等着。 和平年代,想出头哪那么容易,人家资历更老家世更好,就自己这个家世,注定了只能好好在后面跟随,除非杨修司马懿张辽等人都能早死,他才能有机会。 但也只是机会而已。 家世差距太大了。 当然,当不上宰相,但想混个三品以上还是不难的,乃至于死之前想要位比三公,也就是或正或从二品,做个一部尚书之类的,那好像还是希望很大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也算是光宗耀祖,只是诸葛亮确实是年少太气盛,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有些不太满意了。 在他看来,大汉的官场,在经过汉末短暂的大混乱和大洗牌之后,已经进入到了重新的阶级固化,普通人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出头之日,但想要在官场之上有所成就,尤其是想要混到七品以上的中高级官员位置上,着实是难如登天。 毕竟文官的话,最重要的一条途径就是颍川书院,而光是一个学区房就根本不是普通家庭应该想的事儿,他们诸葛家都已经算是中等规模的地区性世族了,但为了供他上学也好悬没把家里给为难死。 过去的大汉是个极度讲究人脉关系和名气的社会,而如今的大汉,却是个极度讲究金钱的社会。 人脉关系或许仍然有用,但没有过去那么明显,而名声,这玩意最没用了,各级官吏现如今都有了明确的考核标准,考核结果不合格的话就是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讲,名声越大,就证明这个人越是沽名钓誉,这种人就算是降级,往往也都会比没那么有名气的庸人更快一些。 相反,如果是从商的话,至少在诸葛亮看来依然是遍地机遇,仍有大量的阶级跃迁渠道,而且他的这个名气,确实是在商业领域比官场上有用的多得多得多。 而权力的来源,其实并不只是来自于官职,往往也来自于影响力。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没有权力,足够的有钱,总也还是一件不错的好事。 如今大汉的商贾地位挺高的,日子过得还真比一般的官员过得舒服得多。 而如果他的经商还能得到秦宜禄的支持,那就不得不说,真是太爽了。 很快,秦宜禄又收了新的关门弟子的消息便传遍天下,也轰动了天下,而诸葛亮放着好好的官员不当,转而要去做生意,当商贾,也被理解成了秦宜禄的意思。 大王在下大棋。 虽然绝大多数的凡人根本就不能理解秦宜禄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不重要,对大王绝地的忠诚早已变成了绝对的狂热,大王手指的方向就是追随着们前赴后继的战场。 很快,诸葛亮的商行在颍川正式挂牌募资。 然后他的股票就被疯狂的人们给卖爆了,无数手里挥舞着钞票的人们根本都不知道诸葛亮这个商行是干啥的,甚至压根都没看清他这个商行的名字,就疯了一般的购买他的股票。 挂牌仅仅三天,诸葛亮手里就成功募捐到了八十亿钱的现金。 而他精心制作,琢磨了半个多月才完成的募股说明书,自始至终也没拿出来过,愣是一个要求看看的都没有,那些疯了一样买他股票的人,甚至都不问问这股票分红怎么分。 然后就又在二级市场炒作起来了。 一千钱一股的面值,很快就暴涨到了三千钱,翻了三倍,最早买到了股票的那波人买到就是赚到,而诸葛亮手里因为给自己留了足足四成的股票(主要是还打算多募几轮)。 单纯的估值的话,他诸葛亮就算还不是大汉的首富,可能也已经是最富有的那一小撮人之一了。 这些颍川人真是太疯狂了。 这一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千里迢迢,从徐州赶过来的他叔父和他大哥,本来是听说了他要辞官经商来骂他,来看看他的脑袋是跳进蛤蟆进了水,还是被驴踹过撞了轨。 结果莫名其妙的,一到了颍川就发现诸葛亮他发达了,富有到身价几百亿几百亿的程度。 俩人都迷茫了。 诸葛瑾本来还有些微词,说:“总觉得,你如果在官场的话将来能当宰相,还是比当一个商贾要好。” 诸葛亮就说:“你是不是傻,我就是当了宰相,想给你和家人们安排个五品官都需要层层手续无比复杂,何况还未必当得上,现在这商行是我的,我想昂你当啥你就能当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总经理。” 然后,诸葛瑾就对诸葛亮表示明确的支持了。 第315章 身担千钧,不敢轻死 一晃,又是五年。 这天下的一切都似乎和五年前并没什么不同,却又好像特别的不同。 大汉在过去这些年里迎来了一波规模极大的婴儿潮,江南大开发的事情也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人口呈现了爆炸式的增长。 科学技术在不断的创新,生产力也被解放,朝廷从农业上收的税赋越来越少,甚至有消息称晋王殿下其实一直惦记着彻底取消农业税的事儿呢。 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齐夸晋王领导,无论士农工商,都对晋王忠诚有加。 洛阳城现在已经彻底的发达繁荣,和以前不一样了,最大的区别是,每当夜幕降临之时,都会亮起万家灯火,宛如置身于天上人间,更是因此而被称之为神绩。 此物一出,秦宜禄可谓稳如泰山,威望之高,已经直奔着周公而去了,甚至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说,周公,根本就不配跟晋王比。 其实这就是电灯么,而且这个电,居然也是大汉的土著所发明创造的。 说白了秦宜禄作为一个文科生他所制定的科学指导纲领也不是没有走上邪路,比如他就一直都以为,蒸汽机这东西应该是发电机的前置科技。 其实根本就不不是那么回事儿,实际上发电机所需要的前置科技远比蒸汽机要少,其实只要水流有高低差,又有水泥,其实是挺容易做个涡旋型的水坝以蓄水力的。 只要能做出大磁铁来,被水力推着转,这不就是一个最简易的那种发电机么? 发电机做出来了,倒着走不就是电机了? 电机做出来了,这特娘的不就是电气时代了? 当然,是局限性很大的电气时代,只能用水电,发电厂就只能建在大江大河边上,而且大河还必须有一定的高低落差,其实整个内地地区都找不出符合要求的,即使是洛阳的这个,为了建这个发电站也是付出了大量成本的,而且洛阳还真是少有的,城池附近河流就有大落差的城市,事实上这电力目前确实是只有洛阳才有,成本确实是太高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了电机,至少机床加工能力大幅度的增加,以此为前置技术,再去搞蒸汽机,难度就低得多,而蒸汽机出来了,再去通过蒸汽机技术去研制燃煤发电机,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个技术路线这样去走的话几乎就没什么瓶颈了,而且这几年中秦宜禄重金悬赏,在全国范围内征募的敢死队也从美洲回来了,而且真的带回了橡胶,且尝试在扬州种植,把技术路线都给打通了。 预计大汉的十年之内,必定会爆发一波技术革命,也由此进入一波工业革命,社会进步之快让满朝文武都有些无所适从,底层的百姓,商贾,却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而整日的亢奋鼓舞。 然而要说好像没变,是因为秦宜禄依然还是晋王,大汉好像也依然还是那个大汉。 大多数人的思想都还没有改变,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还是没有改变,民间有什么事儿还是听官老爷的,官老爷则还是听本地豪强的,越是基层,新政的影响就越小,而那些大城市的官,商,士,被新政的风给吹的啊,好像都有些迷糊了。 但迷糊之后却并未开出什么新的花朵出来。 看上去,秦宜禄现在依然是稳如泰山,大汉天下蒸蒸日上。 但是实际上,秦宜禄心里却是慌的一p。 发电机这东西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亲手种下的种子,已经可以自己成长了,而且并不完全受他控制。 他又不可能阻拦技术的进步,技术推动之下的工业革命必然席卷大汉,未来的十年,三十年,乃至五十年也必然是疯狂的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可这么多年了,他的大汉,他的上层政治结构,依然还是没有搭建好! 始终缺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而且如此一来,反倒是把他给逼得进退维谷了。 发电机出来以前,他不想当皇帝的心思其实还没有那么坚定,还想着,要是不行的话自己就当这个皇帝也没什么不行,尊重历史的客观规律么。 但是发电机出来之后,皇帝?皇帝个屁! 封建时代,或者秦宜禄更喜欢称其为农耕时代中,皇权本身的稳定来源于社会底层的稳定,也即是社会的阶级流动性极小,社会宛如一摊死水。 也只有如此,这个皇帝才做得住,事实上需要这个朝廷管的事情也不多,只需要佐以少量的官员,管好税收工作就行。 说直白点,只要一个皇帝所控制的朝廷,能够从民间的土地上保证土地税收的收取,再通过这个税收来保证朝廷必要的开销,比如战争,这个朝廷就可以一直延绵下去,不出问题。 等到什么时候这个体系千疮百孔的烂了,收不上来税了,或是收上来的税全被各个层级的贪官污吏给挪用了,剩下的税款在花钱的时候又被七手八脚的给贪没了,导致朝廷干什么都没钱,有钱了也干不成事的时候,自然也就该改朝换代了。 说白了,整个社会宛如一潭死水一样的别发展,就是古代皇帝能够坐稳江山最最重要的基石,儒家文明最核心部分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实也是在强调阶层的固化,强调的是什么阶层的人就必须干什么阶层的事儿。 当生产力发展起来之后,这个政治关系是一定会被打破的。 以国内为例,其实原始的资本萌芽,或者说是市民经济,其实在唐朝末年时就建立起来了,安史之乱后地主阶级,豪强阶级在几十年的动荡中几乎一扫而空,老百姓大量的汇聚于大城市,职业军队替代了地主职能,开始直接参与土地管理,还拥有了自己的工厂,工厂用工超过十万人,除了做武器装备之外还有酿酒、纺织、炼铁、陶瓷等民生业务,各地节度使军队实际上也都是商行在兼职做生意,开矿炼金不一而足,基本彻底挤死了民间地主豪强的生存空间。 其实这就已经是非常典型的市民经济崛起了,当时的市民其实就是军属,军属就是手工业主,实际上这个时期的社会发展就已经非常接近西方那边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了,甚至可以说这完全就是国家资本主义。 只要这个时候的社会经济再稍微往前走一步,说不定近代史就提前一千年降临人间了。 可惜,社会生产力和社会政治结构的彻底脱钩,导致这一切都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 市民经济和传统的封建政治天然就是矛盾的,唐末五代不知贡献了五千年历史中最为混乱的一百年乱世,更是出现了一个全史范围内都绝无仅有的一个全新的阶级:牙兵阶级。 他们监督皇帝,将帅,官员,将帅不满意他们就换个将帅,官员不满意他们就换个官员,皇帝不满意他们就换个皇帝,所谓的忠君爱国之道,全都被他们当做了狗屁,那时的小兵,如果觉得上级说话不好听,拔出刀子就会把上级给砍死。 据说有人做过统计,自安史之乱到唐朝灭亡,天下一共出过四百多个节度使,而这其中,有两百八十多人都是被自己的牙兵砍死的。 这个时期的天下可以很乱,但绝不会有贪官污吏,因为任何人只要敢贪钱,就一定会被牙兵们拎着刀堵门,发展到后期有些军镇甚至每年都要换一个节度使,有些节度使为了不当节度使不惜出家去当和尚,牙兵阶级对统治阶级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但凡是他们认为你这个统治者干的不好的,就弄死你。 而所谓的牙兵阶级,就是那些世代当兵,互相之间通过联姻和结拜所结成的利益共同体,他们从小一块在军营长大,家人都在军队的工厂上班,儿子在军营里一块接着结拜,换言之,他们就是普通的兵,就是普通的,市民阶级。 市民阶级一旦真的成了气候,他们和封建统治阶级是有着天然就无法调和的矛盾的,他们倒也不是不服管,但这个管他们的人必须得给他们带来好处,必须得让他们心悦诚服,就算是打仗,你也得跟他们说清楚这一仗为什么打,打赢了之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你说不清楚这个,他们一定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他妈的叫做惊喜。 想在后方安逸享乐,让我们这些大头兵去为你的家天下去拼命?狗屁!。 所以这个时代的兵,呈现出极其强悍和极其软弱,两大截然相反的特色,在雄主的手里,如李存勖,柴荣,赵匡胤之辈,部队的战斗力强大得惊人,那战绩仿佛都好像不是人打下来的一般,不夸张的说上下五千年里最能打的一定是这个时代的军人,没有之一。 然而落到了庸主手里,别说打天下了,不打你就不错了,柴荣活着的时候两司禁军对他忠心耿耿,强大无比,可他前脚刚死,尸体都还没凉呢,将士们就拥立赵匡胤了,匡胤死后赵老二虽然没被推翻,但他哥手里那支战无不胜,几乎堪称有史以来最强最猛的无敌劲旅,突然就他娘的拉稀了,几乎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弱的开国军队。 说白了扯什么政治,英雄,狗熊都是表象,这其中的底层逻辑就是牙兵阶级的崛起,牙兵阶级的本质上就是市民阶级,而市民阶级,是不会轻易被宏大叙事所忽悠的。 去尼玛的忠君爱国,君若不能爱我,凭什么我要忠君,国若不能护我,凭甚我要爱国? 这特么其实是社会阶层觉醒,即将进入近现代的征兆! 看上去是天下大乱,但实际上社会阶层却是在进步的,就是这么神奇,国家的钢铁产量在那个濒临破碎的天下,却是大唐极盛时的几百倍,而且一直到晚清时期才通过洋务运动都结束了,才将其超过。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就是阶级的觉醒,只是因为市民阶层和牙兵阶级高度重合了,所以才表现为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罢了。 牙兵阶级自发的寻找能够带领他们,给他们带来好处的强者,不能服众之人,不被新的阶级所容。 但是这在统治阶级,或者至少是儒家人士的眼里,这特么不就叫礼乐崩坏么?这天下都乱成什么样了? 自唐朝以后,五十年时间就先后经历了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平均每个朝代的寿命都只有十年,共同特点都是开国皇帝死后继任者无法服众。 (柴荣其实也是一样的,郭威死后他的将士在阵前叛变,临阵倒戈,是柴荣亲自冲锋,四千人冲十万人打赢了战争,下面的军队才服了他,而那一战的先锋大将就是赵匡胤) 五十年换六个皇朝,经历了十四个皇帝,期间还有过异族胡虏短暂的入主中原,他娘的自有史以来天下确实是没那么乱过。 这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不匹配,底层基础和上层建筑不匹配,政治制度和社会发展阶段不匹配的后果了。 当时的人们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尤其是军队传到赵匡胤手上的时候,其实宋初的军队之强,打任何对手,都处于那种几乎还没使劲儿,对手自己就倒了的地步,未来那个吓得他后世子孙委屈求和的辽国,曾有过六万骑兵被三千宋军追着砍的记录,主将还只是赵匡胤身边的内侍(不一定是太监,但性质应该差不多) 据说宋初的军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守城,辽军来了大家就出城追着辽军砍。 你真的都很难想象他们和未来那个雍熙北伐的军队居然他娘的是同一支军队! 市民阶级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对当时的其他的社会阶级,天然就是碾压的,这是一种高层对低层的降维打击。 只不过这个爆发出来的力量既是向外的,但也是向内的。 到了宋朝成立时,市民阶级的发展已经很成熟了,摆明了就是,你这个皇帝大家如果认可,你就天下无敌,但大家真的就是只认你一个人,你儿子,你弟弟,你们家人,要是不能像柴荣那样做出大家都佩服的事儿,大家是真不认。 大家是拿你当大哥,不是拿你当主人。 所以赵匡胤这个开国之君,实际上对外还真没怎么使劲,他打仗实在是太轻松了,打任何对手都是碾压式的胜利,他的精力几乎全都用在向内了。 生产力和政治建筑不匹配了怎么办? 正道,自然是应该要改变政治建筑,使政治建筑适应生产力的进步。 但是正道难啊。 赵匡胤他也不是穿越者,也没读过资本论,你让他改这个生产关系,他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正道走不通,或是没有能力去走,那就只能走邪道了,也就是维持现有政治建筑,然后用权力,强行扭转生产关系: 我把市民阶级都给变回地主阶级不就行了么? 唐末五代以来地主阶级都给打没了?那我重新再给培养出来不就得了? 所谓的杯酒释兵权,释的不止是那些统兵大将,更是释了他们的牙兵,宋朝也几乎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抑制土地兼并,甚至还鼓励土地兼并的王朝。 因为那些兼并土地的人,至少最早的时候,其实就是牙兵阶级中的精英。 赵匡胤在位十几年,几乎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研究怎么削弱牙兵阶级的,各种花招五花八门的,阴谋阳谋都有,如此才保证了他的江山能够传给弟弟,他弟弟上台之后更是使尽了手段,扶持地主阶级,这才让他们赵家坐稳了江山。 所谓的重文抑武,不过是种表象而已,因为古时候能考科举的人几乎都出自地主阶级。 至于代价么,自然就死整个社会卡在了农耕经济与市民经济中间,哪哪都不靠,本质上他的兵卒依然是市民阶级但却断了自己的财务独立性也没有了意见领袖,成了残废的市民阶级,还被统治者百般防备。 然后大宋的军队就很快的从谁也打不过,变成谁也打不过了。 到了明朝的时候,朱元璋就更狠了,强行将已经颇具规模的市民经济重新给干成了小农经济,严格限制商贾,而清朝……他特么才是最狠的,清初时十人以上无故一块聚集就是结社,就是反贼了,对市民阶级的打击堪称是全方位无死角。 总之,宋明清三代,实际上都是为了维护统治者利益,而强行打压生产力,通过政治高压和文化压制来扭曲社会基层,使民间重新回到最有利于封建王朝的地主经济之中,也使得朝代的更迭随着土地兼并而不断循环。 像什么成猪理学,贞节牌坊,尊儒复古,都是这一阶段搞出来的幺蛾子。 再说直白一些,封建统治者代表地主阶级利益,这一句早早就出现在现代人教科书之中的一句知识点,虽然没头没尾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其实却是绝对的正确。 地主阶级一瓦解,天下立刻就变成了五代十国,地主阶级一恢复,天下立刻就变成了宋元明清。 每次看那段历史,秦宜禄都会忍不住的扼腕叹息,只觉得十分的可惜,一次社会进步,生产力升级的机会就这样因为统治者的无能而白白流逝。 谁曾现时移世易,自己这个大汉的实际统治者,因为各种原因居然也处在了历史上和赵匡胤几乎一毛一样的关键历史节点了。 虽然他的威望远非赵匡胤能比,但其实如果他真的当了皇帝,他死了之后就算他儿子能稳得住,恐怕至多传到他孙子国家就会崩溃,他们秦家上下搞不好都要不得好死。 市民阶级可以服从于政府,但这个朝廷一定要为大家带来实质上的好处,拥戴朝廷的理由一定不是所谓的君权神授。 即使真的是神一样的统治者,市民阶级所能容许的最高底线也就是李家坡,即:得益于开国太祖确确实实高得像神一样的声望,李家的子孙后代在从政的时候带些光环,但一旦李家人能力不够,就必须滚蛋让位给更有能力的人。 看似是父子相继,实际上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秦宜禄此时就觉得,自己的声望应该跟李太祖也差不多少,但是他的儿子,看起来可实在是跟人家李太宗比不了。 可是他不想当这个皇帝,但民众思想的转变,却是远远慢于他的设计啊。 他都已经快给那些说大逆不道之言的“进步人士”鼓掌叫好了!这帮子的反贼怎么就不能成点气候? 他现在生怕自己的身体在古代惨不忍睹的医疗条件下英年早逝。 那这天下非得乱成一锅粥不可。 被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市民阶级,和那些忠诚于他的封建官僚阶级,搞不好真的会打起来。 搞不好,随着生产力的进步,等待大汉的不是什么工业革命,而是……一场提前一千年到来的五代十国。 这不完犊子了么! 他现在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什么叫千钧之重担在肩,万不敢死。 他必须在死之前,把政治建筑调解到符合生产力发展的正道上,而作为新的生产关系的主力,市民阶级,商人阶级,必须,要有自己的政治力量和政治诉求。 第316章 见刘备,自治州计划 “殿下,刘备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脸风尘仆仆之相的刘备大步踏入了宫殿,动作很大的跪伏于地道:“臣刘备,叩见大王。” 秦宜禄笑着道:“你是大汉燕王,我是大汉晋王,咱们俩是平级的关系,你行如此大的礼,我可受不住啊。” “殿下说笑了,臣这个王爵,与殿下相比,那就真的是黯淡无光了,殿下如今天下归心,这天下的万军万臣万民,无不都还在等着您再上一步,以成大业呢。” 说着,居然这刘备顺手还劝了个进。 惹得秦宜禄很是不高兴地摆了摆手,吐槽了一句:“扫兴,挺好的心情被你给搅和的丧了大半。” 刘备见状,笑笑便不再说话。 事实上最近几年来朝中的大臣们已经很少有人直接劝进了,一般都是等到节假日的时候,或是秦宜禄本人过生日的时候,群臣一块在贺表的时候,大家一齐写劝进表。 大家都看出来了,秦宜禄跟王莽那种虚伪之辈是真不一样,他是真不希望手下劝进他。 但过节的时候人家其他人都在劝进,就你不劝,就你特立独行,怎的,你难道是不希望晋王当皇帝? 晋王想不想当皇帝是晋王本人的意思,但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劝不劝,就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问题了。 所以每一年他过生日,或者重大节日时候的贺表,他也就都不看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刘备确实是稍微特殊了一点,他几乎是这天下除秦宜禄之外唯一的一个还拥有实权的大汉王爵,他统治的幽州也一直都是国中之国。 严格来说,他还处于此前的诸侯争霸阶段,仍旧是这天下的诸侯之一。 然而实际上自五年前开始,他的权力就一直被阎柔有意蚕食,阎柔和吕布多年以来一直联手欺负他,而他的国中之国,如今却是已经越来越没了样子。 刘备依旧是受人尊敬,但实际上中层,乃至底层都已经渐渐的乱套,甚至失控了。 而幽州的奇迹,本质上就是相信的力量,是信仰的力量,当一个国家的所有人都是理想主义者,都愿意为了信仰而奋斗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绽放出无比绚烂的光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力量大到曾经连秦宜禄这边的人都一度产生过羡慕的想法。 然而人心有异,当当权者开始堕落腐化,信仰之力崩塌的时候,这个乌托邦国度的崩塌速度也远远比任何其他的政体都要可怕。 当人们没有了信仰,他们也没有了相信的力量的时候,整个社会就会急转直下,尤其是,他们还与阎柔为邻。 就好像是一面镜子的正反面,刘备这头代表着的是人性中的善,他跟黄巾媾和的教义也好,所崇尚的品德也好,都在不断的告诉着人们要无私,要多为集体考虑。 而阎柔的理念却是极端的自私,用秦宜禄的话就是极端自由主义。 主要就是搞奴隶贸易,而且这个规模越来越大,一开始一年只卖几万人,现在少说也得卖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人,许多的奴隶根本没等落到买家的手上人就没了。 纯粹的丛林法则,纯粹的弱肉强食,欲望在不断的膨胀,剥削和压迫也是无处不在。 因为鲜卑原本就是个奴隶制社会,所以当生产力发展上来之后,由于鲜卑一族在大汉的特殊性,就导致他们走上了这样一条极其赛博朋克的道路。 一边,在引人高尚,一边在引人堕落。 呵呵,这人啊,堕落起来还是很快的。 如今的幽州,底层民众已经连吃饱穿暖都有点问题了,生活条件虽然比汉灵帝时依然好了不少,但与内陆地区相比差得就很多了,老百姓用脚投票,许多的人口都流失道冀州去了。 然而中层往上,也已经有了专门招待官员们的特供商店,这里面一切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都可谓是应有尽有,再高层一些的还有已经兴起的高端俱乐部,那特么压根就是阎柔的人经营的,在里面据说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幽州的那点钱啊,流水一样的居然都给阎柔赚去了,刘备所能掌控的财政收入都没有阎柔从他这赚去的多。 以至于阎柔如今越来越强,刘备如今越来越弱,大家都是同在一片区域内活动的近邻,以至于阎柔在与刘备交往时,也是越来越霸道,更是多次公开上奏,叫嚣着只要秦宜禄下令,他必能生擒刘备,覆灭幽州国中之国之类的。 说真的阎柔他们如果不是鲜卑人,可能现在幽州早就完蛋了。 毕竟鲜卑人欺负汉人的话,好说不好听,两族之间的仇恨毕竟都还没解呢,谁都知道,秦宜禄本人就是打鲜卑起的家,就是他和刘备到底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这还真不好说。 别看这阎柔现在成天咋咋呼呼的,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整活儿的机会对秦宜禄表忠心,有时候上的那个奏表谄媚得都恶心,真的说过我是殿下一忠犬这种极尽谄媚之话语。 但一说起鲜卑,满朝文武本能的都有一种防备之感,有些人本能的就会觉得他们养不熟,你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好像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阎柔对秦宜禄的忠诚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应该也只是忠于秦宜禄一人而不是忠于大汉。 有点车臣和大帝的那个感觉了倒是。 阎柔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所以对刘备就一直都是嘴炮,实际上不敢过分。 可恰恰问题出就出在了这不敢过分的四个字上。 要想使人类团结,最好的办法就是塑造一个共同的敌人,哪怕这个敌人是假的,你们一辈子也不会真的打起来,亦或者这个敌人本不配做你的敌人,这样的敌人也得有。 一个集体,在拥有生存压力的时候,别管这个生存压力是大是小,他才会有向心力,要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了,腐化堕落的速度会快得非常吓人的。 然而鲜卑的特殊情况就导致了,其实只要是智商稍微平均一点的人都知道阎柔他没那个胆子劫掠幽州,他特么其实比谁都害怕秦宜禄想起他年少时被鲜卑人欺负的时光。 大家都知道秦宜禄是并北屯户出身,全屯子都是世代跟鲜卑作战的,鬼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亲人,多少朋友,多少袍泽,是死在鲜卑人手里的,虽然一直以来人家表现得很大度,也一直在大力的主张胡汉一家,民族大团结,可谁知道人家有没有暗中嫉恨呢? 阎柔是不敢给秦宜禄这个由头的。 所以幽州的官员既然知道阎柔是只有嘴上厉害,那就该吃吃该喝喝呗。 顺便再通过他的渠道买一些幽州境内不让玩,不让吃,不让使的东西,亦或者是将一部分见不得光的钱通过阎柔的渠道送出去,在内地买房买宅买地,给子孙留下基业。 幽州本就是胡汉混居的地方,即使是汉灵帝以前,能团结起来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要对付鲜卑,如今没了这共同的对手,乌桓,杂胡什么的和汉人之间又没有一个明显的分界,要知道即使是涿郡以西也是居住着大量的乌恒人的,这人心自然就散了。https:/ 说实在话,刘备他已经是筋疲力尽,快撑不住了。 他很清楚的知道,一旦什么时候自己倒下,幽州必然会立刻分崩离析。 他手下那些对他曾经无比忠心,无比尊敬的人,很有可能都在盼着他死,巴着他死。 力不从心了。 所以刘备现在是真的想入朝了。 明明他岁数上跟秦宜禄是同龄人,可是看上去,却好像比秦宜禄大了一辈似的。 他甚至还得感谢阎柔,如果不是阎柔的话,他都不知道他的这场黄粱美梦,到底要多久才能睡醒的。 所以他这次主动入朝觐见,就是为了表示他认输这个意思,也不扯什么燕王了,能有个体面的退休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他现在就希望趁着自己身体还行,赶紧跟朝廷办好直管的交接工作,让幽州的百姓不因自己而遭受苦难。 所以他姿态表得低一些,上来用劝进当开场白,虽然可能会惹秦宜禄高兴,但至少能够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况且刘备实在是想不明白,秦宜禄为什么会对劝进不高兴。 他毕竟一直人在幽州,不像洛阳官员这样对秦宜禄这么了解,总觉得这所谓的不喜未必是真。 关键是这人实在也不像是个要当周公的样子,都把对皇室的不敬给写在脸上了,比如他接待自己的这个地方,就是新建好的承恩殿。 至于皇帝本人。 皇帝本人在大汉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隐身状态的,满朝文武就没几个跟他见过面的,也没几个军民百姓还知道这大汉王朝他妈的居然还有一个皇帝。 秦宜禄本人此时就坐在按说应该只有皇帝才能做的龙椅之上,还冲着刘备招了招手。 “啊?” “坐。” “坐……哪啊?” “坐我这儿啊,咱哥俩这么多年没见了,不得亲近亲近?” “啊?” 刘备愈发的懵逼,然后连连摇头:“臣下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这特么不过也就是一把破椅子而已么,有什么的?过来坐下,你不坐过来,我就生气了,我命令你,过来坐。” 刘备愈发的懵逼,心中也变得忐忑了起来。 秦宜禄这是要杀自己么?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死则死吧,反正咱早就是该死之身。 几乎是硬着头皮,抱着将死之心,刘备才坦然地上前,在座位上坐了半边屁股。 事实上他当然是想多了,而且刘备这确实是太长时间不回洛阳不了解形势了。 目前的洛阳,基本上也已经是礼乐崩坏的状态了,秦宜禄这个老大带头搞破坏,谁也受不了啊。 像什么金砖,琉璃瓦,黑金红三色龙袍,什么龙啊凤啊的,他现在不但自己随便用,还鼓励手下随便用,甚至是还鼓励民间随便用,而且也真有胆大的敢干,比如洛阳城现在最大的按摩店就叫帝王洗浴。 秦宜禄更是逢人谈事儿的时候就要拉人做龙椅,事实上何止是刘备坐了这玩意,满朝文武男女老少做过这东西的得有百八十个了。 他图的就是打破天子威权。 当发电机这东西出现的时候他就比谁都清楚,属于独裁者的时代结束了,若是不想让自己的身后变成五代大乱,皇权这个东西吧…… 至少这个神圣性得先打掉。 当然,他也不可能搞一人一票,他其实一直都认为,一人一票这种政治制度是古往今来最烂的政治制度,没有之一,现代某些国家能玩的转完全是因为有钱。 而且寅吃敄两,好日子也快被他们这代人吃福利给吃完了,不出意外的话再下一代人就都该堕落到第三世界去了。 当然人家的民众可能压根就不生下一代,全用移民来添,逻辑闭环了属于是。 “玄德啊,你的意思呢,我也了解了,不过说实话,幽州,我目前还不太想要收回尚书台,这个地方有他的特殊性,又被你和云长兄弟俩玩了这么多年,虽说现在是有些不太行了,可也不能白玩啊,就这么直接收回来,浪费,而且也没有意义,胡汉混居,游牧为主的地方,本来就不应该跟内郡混为一谈。” “我直说了吧,我打算给大汉,再来一场彻头彻尾的,彻彻底底的改革,幽州,正好可以作为试点,去试运行。” “啊?殿下您的意思是……还让幽州做国中之国不成?” 秦宜禄却是点头:“没错,国中之国,也没什么不好,准确的说,你们应该叫自治州,幽州先做这个试验田,做得好了,凉州就是第二个,交州就是第三个,除了这三个自治州之外还有有自治区,还要有自治郡,我要给你们一定可以自主的财权,事权,以及最最重要的,兵权!玄德,这次,是真正的最后一次,军改!军改之后,孤,就要真真正正的,一统天下了。” 第317章 新武器,新战争,新形式 大汉的地图和行政区划,其实是一种充满着傲慢的区划,比如说扬州、交州等地,其实绝大多数国土上的山民都并未在朝廷的统治之内,但只要是大汉成功在这广大的一片区域内钉入一个据点,打开了一条交通线,那这一大片区域就算是正式的进入大汉的管辖之内了。 但实际上基层治理却是一点也无的,而所谓的蛮族造反,很多时候其实只是阻断了交通线而已。 交通线一断,整个郡就断了。 当然,这其实还有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为什么异族胡虏都喜欢居住在山上、水边、草原、和荒漠? 受地形所限,这些异族的生活习惯跟汉人自然也 是大不相同,直接管理的难度也特别的大,但是,大,不代表管不了。 别的皇帝或许是真的管不了,然而秦宜禄,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道民族和谐的重要性,前身又是并北屯户出身,自起家以来,其实相比于征战天下,他更加注重民族和谐,就连难搞的西羌,现在也至少对他保有了合格线以上的忠诚。 要知道,西羌如果真的能统一起来,只要让他们拥有最基本的武器,这些人所能造成的破坏力未必就会在历史上的成吉思汗之下的。 “朝廷,不是一直有给边疆异族的地区一定的自治之权么?” “不不不,不止是如此,目前看来,只是行政权让他们自治了,就比如说阎柔吧,其实他没有军权,他有军权么?他所谓的兵,其实都是族人,这样好么?这样不好,老百姓就应该要好好过日子,当兵打仗,和当老百姓,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 一句话给刘备说得都懵逼了。 阎柔,没有兵权? 他把我都给逼成这德行了,在你眼里这居然也算是没有兵权? 那特么我算什么? 秦宜禄却是转移了话题道:“玄德你觉得,我大汉现在的军威如何?” “好!很好,非常强盛,可谓是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我怎么不觉得啊,我怎么觉得我的军队,正在日益腐败,越来越不敢战了呢?” “…………” “这几年,军队的问题出了很多,吃空饷的现象又出来了,屯田兵的操练也越来越少,甚至有些干脆就都停了,该给将士们发的军饷也发不全,就算是发下来,每人贪墨,屯兵们也不当回事儿。” “…………” “你知道,大汉屯田兵在训练期间,给的军饷是多少么?” “额……现在应该是五千钱,一期。” “对啊,五千钱一期,一练就是三个多月,但是同样的时间,在这洛阳周边,就算是打零工,你知道工钱是多少么?” “额……” “至少一万钱,如果是南阳,洛阳一代,至少两万钱,要是有能力进颍川,甚至能超过三万钱。” “一边是为期三个月的义务兵役,一边是社会上的岗位,种地虽然不缴税,但……种地也不赚钱啊,况且现在咱们大汉的税也不高,你要是军户,你难道不会想办法逃兵役?各层长官,也早就已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白了,以前是大家都抢着当兵,现在是最没本事的人才当兵,这对么?” “这……不对,但是殿下,如今我大汉海内生平,所以……” 说实在的这个真不能算什么毛病,毕竟如今的大汉确实是……也没有敌人了啊。 就算是想远征,其实也没什么地方让他远征啊。 就算是西域地区,如今那些蛮夷诸国也都很听话的,西域都护府也都已经重新建上了,就连塞外,那阎柔所带领的鲜卑也成了大汉的忠犬了。 就算是秦宜禄想学汉武大帝搞远征,也基本没剩几个地方来给他征了,目前大汉的国策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归化那些山越,蛮夷,这个过程中朝廷甚至还让了不少的利,比如说山羊绒,刘备一直就觉得这东西不应该值那么多的钱,这完全就是安利号为了给山地少民让利而做的赔本买卖。 本身他走的跟汉武帝也不是同样的路子啊。 至于说再往远,也就是轮台以西,甚至西域以西,南越以南,益州以南…… 这不纯是扯犊子么。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动员情况,人口基数来说,发动对更远地区的远征,这都不属于是穷兵黩武了,而是纯纯的脑残。 没有敌人了,军队的操练不懈怠才是有鬼了。 即便是对朝廷再如何忠诚的官员也会扪心自问:这么练是为了什么啊! 那些兵屯户对朝廷,对秦宜禄或许也是忠心耿耿,别说还给钱了,不给钱他们可能也愿意练,可大汉目前这不是已经没有保家卫国的需求了么。 歌舞升平,刀枪入库,这不就是盛世? 而且这个跟自治州又有什么关系啊。 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玄德啊,时代变了,来,我带你看几件新的兵器,和新的宝贝。” 说着,却是不由分说的抓着刘备的手就走。 刘备也只能苦笑,心里还忍不住琢磨,果然,晋王现在是越来越怪了,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想的是啥。 很快的,秦宜禄就带他去了后宫,刘备自己都麻了,谁知秦宜禄又带他穿过了后宫,到了后宫的后面一处隐秘所在。 “…………” “宫里已经没有那么多讲究了,除了太后居所之外,后宫宫墙和前边的南宫已经全部打通,这汉家历代皇帝,对皇宫的利用效率实在太低,这北宫,尤其是这后宫建得那么大,除了皇帝本人却不让其他人走,这也未免太浪费了,你说,是不是很浪费?尤其是这皇宫这么大,朝臣们若是需要去宫墙北边,还得从南边出门饶上一大圈,这圈也太特么大了啊,是不是很浪费时间?” “这……浪费,吧……” 心想说,这后宫现在不是你的女人,你当然觉得浪费,可是转念一想,好像这大汉的后宫和他秦宜禄的女人也没什么差别。 而且秦宜禄也不避讳人,不止是跟太后有染,据说宫里的这些个宫女们,晋王殿下虽然总是琢磨着遣散,但刘宏留下来的女人毕竟太多,有时候有看着顺眼的,他也会上,而且他自己的小妾什么的也都是直接住进后宫来的。 也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说白了,在秦宜禄眼里就是没什么规矩,尤其是皇室规矩,更是视若狗屁,即便是他自己做皇帝也是一样。 他也是真心觉得,东汉的皇宫实在是太大太大了,比洛阳城都还要大,必须得合理的利用起来。 同时,刘备也不禁感到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藏在了后宫的后面? 好像也不是,就是放在了北宫以北,也就是原本的芳林苑,也就是……挨着武库么? “这是火药么?” “对,是火药,但却不只是火药。” 说着,秦宜禄从其中拿出一把枪出来,对着远处的靶心pia的就是一枪,直将刘备震得说不出话来。 “有效射程足有八百步,不过比较精准的距离,是在六百步左右,不管是威力还是射程,都比大黄弩来得更优秀,而且,上子弹很快。” 说着,赵光美将枪支的后面打开,清了清灰,便直接又往里塞了一颗新的纸底儿子弹,瞄准,发射,pia,又一枪,依然是正中靶心。 “这种子弹是用纸壳做的底儿,纸壳上有很细火药颗粒,燧发枪一点,子弹自己就出去,熟练的士兵上一颗子弹只需要几秒钟,这效率就更不是大黄弩能比的了,五百步内可破一般筒袖铠,三百步内,即使是明光铠也不一定能防护得住,一百步内,那就只有一种同样新研发出来的一种新型铠甲能挡得住了,不过那种超重铠意义不大,不可能量产和大规模列装的。” 说白了新铠甲就是在板甲的基础上增加斜面并保持整体光滑,这样的话子弹打到上去会被铠甲的斜面划开,不过这种铠甲笨重不说,成本还高,除了防弹之外实在也没啥优点。 “时代已经变喽,快吧,你说这枪,我要是配在军队中,一千人摆好阵型,能不能打以前的十万?” “…………” 大汉的火器是跳跃式发展的,说真的,这枪要是但凡早出现几年,他统一天下哪还用得着这么费劲,直接就平推了。 玩火药,就必须得有大量的硝石,就得琢磨制硝,秦宜禄以前一直没找到硝石,而且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硝石矿长什么样子。 现代人有几个见过土硝的? 直到前些年,他才找着硝石,才开始琢磨火药武器,不过当时他靠冷兵器也照样是天下无敌了,这点火药武器也没啥意义。 然后,就是发电机的发明。 这他妈也太跨越了。 有硝,有电,其实举已经有了批量制硝酸的条件,最简单的方法,找一堆火硝泡水里,然后拿电一直电,就能电出硝酸。 有了硝酸,就他娘的有了化学基础。 把硝酸卖给农民,让农民用这东西电大粪,就能电出硝酸铵来,这玩意是基础化肥。 把硝酸和棉花混合到一块,就他娘的是硝化棉!燃烧效率是传统黑火药的几十倍。 许多现代人以为火器的进步靠的是枪,其实枪管真的不重要,做不出无缝钢管也不要紧,铁管,钢管,没那么容易碎裂的,又不是一步到位做突突突。 火药技术才是决定火器进步的基础,而大汉这边,实际上是跳过了黑火药阶段,直接进阶到硝化棉了。 在此基础上再研究研究的话,硝酸甘油肯定也是不难的,顺便还能把心脏病给治了。 再加上电力时代,车膛线的技术难度也大大降低,至少已经没有了前置技术难题,直接用电车,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枪炮,基本上和八国联军也差不多少了。 子弹方面目前还是没能研究出来底火装置,但纸壳做弹筒的开花弹也没什么难度。 当然,实际上但这是走捷径,在跨越式发展了,硝酸也好,机床也罢,都离不开电力,而大汉目前就只有洛阳有个水力发电机,发出来的那点电实在是过于供不应求了,所以这新式的枪械的产量其实很感人,大部队如果列装的话还是只能用黑火药的滑膛枪。 “玄德你看,时代已经变了,个人的武勇在未来的战场上的作用将会变得很小,在装备出现代差之后,甚至就连数量也将变得不再重要,目前这批武器虽然还无法量产,但你知道当他量产,对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屯兵,变得……无用了?” “也不能说无用,但用处确实是很小了,尤其是帝国远征之时,再也没有必要维持一支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大军了,一千人,甚至几百名战士说不定也能杀穿某些小国,所以,我大汉开疆拓土的时候,其实又到了。” 刘备对此也是无言以对,有心说大汉目前的地盘已经够大了,幽凉扬交益州境内都还有大量的土地没有开发,蛮夷没有同化呢,甚至连荆州南部都有着大量的蛮夷山越。 这晋王是真打算奔着汉武帝的那个方向去了么?你也想过些年后整一封轮台罪己诏么?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秦宜禄不像是那种好大喜功,不恤民力的人,汉武帝走过一边的路,他也不太可能走第二遍,这么干,说不定是有什么深意。 可这还是跟我没关系啊。 “新式武器的出现,导致战争形势也必然跟着改变,进攻部队和防御部队,可以分开了,士兵全职话,自然也在所难免,我打算,将士兵一分为二,一部分叫做义务兵,也叫做预备役,就是现在这样,以后,屯田这玩意我看可以逐渐取消了,也不用再练了,或者每三年,五年练那么一次也就够了,主要让他们练练城防啊,结阵防御啊之类的也就够了,野战就不指望他们了。” “另一部分则可以将士兵职业化,也就是目前的北军,规模再扩大一些,彻底成为禁军,保守估计,至少也要十万人吧。” “十万人?这……这得多少军费?” “是啊,这得多少军费啊,怎么办呢?你说,给军队们也做点生意,如何?” “啊?” 第318章 仁义之师 一直以来,正常人的思想都是比较害怕军队拥有独立的财政权力的,讲究的是钱袋子和刀把子必须要分开。 尤其是职业军人,一旦职业军人拥有了钱财的独立性,很快就会成为国家的不安定因素。 但其实,这是错误的。 职业军队,即使没有钱袋子,依旧是国家的不安定因素。 古代军队,装备就是刀剑铠甲,军需其实主要就是粮食,但是粮食其实是可以抢的,实际上统治者也是控制不住的。 封建王朝要想控制职业军队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层层叠叠,极其复杂的制度来保证各部禁军互不统属,制定极其严格的调兵流程。 历朝历代,全职的驻京禁军都很少有超过五万人的时候,但就是这五万人,一般怎么也得分成十来支互不统属的不同军,每个军再极其严密的划分出若干个部,上边可能又有七八个领导,这七八个领导又分属不同的系统,且各个系统必然是不可协调。 指挥系统?历朝历代的禁军其实都是没有指挥系统的。 其实所谓的什么忠君爱国之想啊,有史以来其实没几个人真的会被忽悠成傻子。 钱不钱的,其实真制不了军队。 事实上秦宜禄也没打算去控制军队。 皇权如果在军中不能得到人心,将之玩成寡头游戏,士兵兵变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市民经济的崛起,一位的严防死守,是一定防不住的。 历朝历代到了中期以后,为了稳定朝政都会阉割武将,而文官集团的稳定也不是没有代价,因为每一代君王在继位之后都会让渡一定的权力给下边的文官,文官集团也总会十分默契的在新旧交替之际抱团,稍稍蚕食一部分君权,所以文官朝廷虽然稳定,但却也必须要面对君王的权力一代比一代小的无奈现实。 那么,难道这宫廷政变,军事政变,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么? 当然不是,事实上现代政治中那些比较成熟的政治体都已经不会再出现军事政变这种事了,而古代政治和现代政治,其实是有明显分界线的。 1938年,墨西哥的塞迪略将军率兵发动政变,这在墨西哥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1938年的这一次却不同,因为这一年,工人们自发的武装起来,开始保卫他们的总统,第二年塞迪略便兵败身死,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居然是这个有事儿没事儿就政变的国家中,最后一个政变者。 从此之后,这个曾经多灾多难的国家即便在六七十年代那种,拉美平均一个月政变三次的特殊时代中,也始终维持了政权的平稳,没有发生过哪怕一起军事政变。 要知道,这个国家在独立的一百年里,可是发生了足足一千次的军事政变的,这个数据甚至还要在唐末五代之上。 是什么,让墨西哥结束五代十国的?他们的军队似乎并没有被阉割啊。 此外,现代政治中,议会政治的国家普遍比总统政治的国家稳定得多得多得多。 军事政变,并不是朝廷的宿命,真正能够有效的约束军队的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分权制度,更不是文官对武将的粗暴压制,而是这个国家的人民,更准确的说,是老百姓的政治参与度。 非洲大区之所以容易政变,是因为政治参与度实在太低,有时候一次军事政变只需要十几个人就能完成。 因为朝廷存续与否,总统是谁,跟国家的底层民众,基层官员,甚至是中层官员、军官无关。 爱谁谁,谁当皇帝,俺们都是打工的命。 就好像唐朝时的宫廷政变一样,反正都是你们老李家的人,杀来杀去的跟我们这些当兵的有啥关系,谁在这场养蛊大赛中活下来,谁就是大家的万岁爷。 跟底下那些官吏,那就更没关系了。 老百姓?老百姓都不关心这个。 这也就是儒家思想确实是洗脑,使得汉虽然一直政变但好歹一直是在外戚和皇帝之间轮替,唐是在李家家族之内轮替,轮来轮去的好歹也是论出来了这么两个相对存续时间长一点的政权。 否则其实跟非洲大区拉美大区哪有什么区别?平均的政变次数也是十几年一次。 说白了这就叫寡头政治,既,影响国家最高权力的,只有极少极少部分人,权力的交接只不过是极少数统治阶级内部的游戏,极少数的人在权力运作体系中拥有决断权,政治跟平民百姓,尤其是基层官吏之间没有关系。 许多所谓的民选朝廷也是如此,因为老百姓连投票率都不高,看似是拥有了政治权力,但其实需要投的这俩人他都不认识,政治参与率其实是极低的。 归根结底,任何的政治体制中,民众的政治参与度越高,政治就越稳定,军事政变的难度就越大,就像1938年墨西哥的武装工人保卫总统府一样,一个高民众政治参与度的国家里,你要政变,面对的对手就并不只是最高权力的保镖护卫队,而是整个国家千千万万个普通百姓所最终汇聚成的,真·国家意志了。 这个国家意志,也不再是独裁君主的个人意志了。 反例的话现代社会也有,比如某个沙漠中的狗大户,上三常的武器装备源源不断的供应给他伺候他一个人这是多么大的福气啊。 结果他的军队在面对隔壁拖鞋军的时候居然不堪一击。 你敢信,一群穿拖鞋的,一个团敢包一个重装坦克旅的饺子,而且愣是让他们打赢了。 最后还打得狗大户割地赔款,在他穿越过来之前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两千亿美金的战争赔款,那狗大户都不敢说不给,顶多也就是讲讲价。 封建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差距,比人群和猪群的差距都大。 而且这个差距绝不体现在武器装备上。 秦宜禄现在要做的,就是建立一个现代的军队,他不想要一个封建的军队了。 极端一点,他甚至想要通过军队的现代化,进而推动政治的现代化,和国家的,社会的现代化,他想要亲手掐死自己的寡头政治。 事实上近代社会的政治推动一直也都是各国军队,军队不但手里有枪,而且相对受教育程度更高,集体主义,先进思想跟容易以很快的速度传播,整个欧洲都是如此。 只要思想的风吹进来,军队内部的年轻军官往往很快就会觉醒。 他这个封建帝王,自己革自己的命,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简直是然人感动啊。 “职业军人,最重要的问题是成本,全指着国家财政出钱,以目前我大汉的财力,虽然确实是出得起,但也必然是很大的负担,而且我想过,用财政养军队,效果一定不会好,与其如此,莫不如让军队拥有一定的自主性。” “我打算建立十万人以上的全职军队武装,但是这十万人并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两支,一支是国防军,主要任务是保家卫国,同时也负责定期训练屯户,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们,朝廷是绝不会让他们出国境远征的,也不会让他们负责主动进攻,平时带着吞兵守个城墙也就是了,至于屯兵,也可以换一个称呼,叫做预备役,顾名思义,他们已经不再是兵了,而是民,只有发生战争,且战争打到家门口,正轨的部队不够用了,才会大规模征调预备队。” “这一支国防军的军费开支,从我大汉的户部走,军饷由朝廷给开。” “另一支军队么……我想以玄牝义从为基,划给安利号,不受朝廷管辖,军费由安利号出,其职责,也不在于保家卫国,而在于为安利号服务,为我大汉的商人,提供商业利益上的保护,保护我大汉的商贾,即使是出了国门,其商业利益,财产利益,以及贸易自由,都神圣不可侵犯,取名为,大汉商业利益护卫军,你觉得如何?” “啊?” 刘备脑瓜子都死机了。 实在是想不通,这秦宜禄到底是在想什么。 话说那安利号和朝廷不都是你的么?你这是左手倒右手呢? 这不是让军队完全脱离朝廷的控制么? “我们可以这样,国土防卫军,还和以前一样,拿死工资,将士们在护卫军呢,则可以依据安利号的盈利情况来定,基层以上将领必须在军队和商号之间必须要进行轮岗。”https:/ “我是这样想的,将士们的家属呢,可以尽量安排在安利号上班,安利号在用人的时候,也要优先录取将士们的家属,将士们在军营中不但要学习作战,还要学习现代企业管理经验,学成之后,再从军队转职去商行,可以担任基层管理职位,再在基层管理工作中干上几年,如果表现的好呢,可以再转回军队,担任军中的中级军官,如此,一直干到打不动了退休,彻底的离开军队后,再去安利号担任高级的管理岗位。” “我们可以规定,商行的中层管理岗位必须要有军方背景,拥有至少五年以上的军中经验,军中的中层也必须至少拥有五年商行管理的经验,你觉得,我这个想法靠不靠谱?” “靠……靠谱,么?” 现代军队有很多种建设方法,秦宜禄这种将国家军队一分为二,互不统属,其中一支更是完全独立的做法,其实是跟波斯学的。 波斯的军队就是如此,分为国防军和红色卫队两部分,不夸张的说,秦宜禄真的觉得波斯的军队,是现代各国军事组织制度上,最先进的前列之一,即使是几个大国,在军事理念上的进展相比于他也是稍微差上那么不止一筹。 当然,对于大国来说有时候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军事理念,所谓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一天几千辆新坦克产出来往脸上怼,什么理念也不好使。 一个国家两只军队,两只军队分工明确,一支只负责国土防卫,减少骑兵比例,增加兵营建设,多搞步兵,多修堡垒,训练强度其实也不用太大,少部分的精锐带着大部分的厢军民兵练练就行。 财政的钱用来养防卫部队是最合适不过的,因为防卫部队的花销相对固定,意外花销是不多的,碰到穷兵黩武的统治者也不用担心军费会掏空国家财政,退一万步说真有一天遇到敌人侵略的时候,朝廷也可以出面搞总动员。 商行护卫队则是一支完完全全为了进攻而支持的军队,主要负责保障商行的贸易权益,保护商行在全球的贸易不受侵犯,简单来说就是:开门,自由贸易。 商行是需要盈利的,贸易也好打仗也好,都要有足够的利润才有扩张的动力,说白了就是军费花销必须小于贸易所得的利润,如此可以很好的克制朝廷的穷兵黩武。 而且商行来控制这样一支进攻型的军队,说白了对军队的实用性会有更具体的要求,可以有效的防治军队内部的腐败,懈怠,等等一切问题。 因为这支军队是要赚钱的。 而最关键的是,这支军队是尽可能的不会直接参与对外战争的。 未来他们大汉军队对外战争的主力,将士凉州,幽州,甚至西域等地区的,异族胡虏军队。 就真的是跟现代波斯国学习的了。 波斯红色卫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尽量不亲自参与外国的战争。 而是通过派遣教官,派遣技术指导,甚至派遣政委的方式,再通过大量的对外援助,包括但不限于援助医院、学校、为隔壁国家修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渗透对方的军方,然后顺便,给邻居的军队援助一点武器弹药,与之结盟成牢不可破的兄弟盟友关系。 但还给这些盟友极大的自主性。 经济上,这些军队对波斯红色卫队高度依赖,但对他们本国政府反而没啥依赖,政府爱怎么换怎么换,爱怎么颠覆就怎么颠覆,是贪污腐败也好,是汉奸卖国也罢,丝毫不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反正政府军在面对波斯的这些附庸军的时候也是土鸡瓦狗,毫无战斗能力。 波斯,就是靠着这些个附庸军,愣是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几乎把全球最霸道也号称天下无敌的那支爸军,快给打出去了。 偏偏他自己还没怎么死人,也真没花什么钱,只有那么几场真正的硬仗,他才会派波斯红色卫队出手。 前前后后,波斯带着手下二百多个小弟至少干死某爸权国家几千个人,急的他们抓心挠肝都拿他毫无办法,所谓的封锁,制裁,打压,刀刀都是冲着波斯政府去的,可这跟波斯红色卫队有啥关系? 谁规定军队必须听政府的呢? 见贤思弃么,秦宜禄当然就也想学他喽。 本质上,大汉也即将要进入扩张周期了,如果走传统的扩张路线,对于太远的疆土确实是很难有一个好的办法去维持管理的,撑死了也就是个翻版的丑利坚,或者大嘤帝国而已,这种霸权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至多一二百年,且霸权结束之后必然会遭遇反噬。 这种昂撒海盗思维的东西,不符合大汉的智慧,他也不喜欢这总这么生硬的扩张方式。 反倒是这种波斯式的扩张让他看到了希望。 几千年来,即使衰落也始终坚持没下牌桌的民族,到底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这种玩法最大的隐患其实是军队尾大不掉,容易变成军阀,军阀又会变成安禄山的问题。 然而随着大汉进入市民经济,城市逐渐走向工业化,军阀固然是要养的,但这些军阀真的还有反噬主人的能力么? 他们的家人都在商行工作,这支军队本身跟商行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他妈轮岗的,而商行,代表着国家绝大多数商人的利益。 这样的军阀,哪里是某个野心家一拍大腿,就能造反的? 这就是现代军队最主要的特征:社会参与度。 如果这样的军队真的要造反,那一定不是他们某个有野心的将军想造反,而是他们每个人都想反,是他们背后的商行,是他们背后的商人们,统统都想造反。 一个朝廷,若是不得民心如此,那也是活该被推翻。 所以朝廷为了不被推翻,就绝不会倒行逆施,就一定要选出合适的人,符合商行利益的人来管理朝廷。 这,就是现代朝廷和古代封建朝廷的根本不同。 如此一来,这国家现代化不就来了么。 再说农耕时代的军队,手里有刀,有粮就能造反,没粮食甚至还能抢,可如今的禁军,哪还会是这么简单呢? 只要军功生产的命脉掌握在商行的手里,谁敢造反?军阀如果不能得民心,不被民众支持,造反就是笑话。 某北方厨子已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军阀造反反噬中央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事实上这种扩张方式的三层之外本来就是故意在培养军阀,只不过是故意培养别的国家的军阀而已,之哟这个军阀本身足够强大,这个邻国被统一或是彻底沦为附庸也就是早晚的事,而只要大汉商行永远掌握核心军工,就永远也不用担心反噬。 万一哪一天,哪一处军阀因为横征暴敛太过被当地人推翻了,或是当地人莫名其妙的搞起了民族主义,那……跟大汉有啥关系? 大汉,是不太可能主动把商行护卫军派到别国去抢占土地的。 至多是派刘备这样的人去抢。 这,才叫真正的仁义之师。 第319章 这不,就想到刘备了呢 这世上,是没有完美的制度的。 任何的制度都有他的利弊。 军队脱离于掌控之外,拥有了财源,亦或者说是安利号这个这么有钱的商行居然有了军队,这其实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没有弊端。 这消息往外一传,满朝文武都特么要疯了! 护卫军很明显是比防卫军要更精锐的,换言之,安利号商行这不就随时拥有了推翻朝廷,改朝换代的能力了么? 当然,安利号也是你创建的,到现在那里面上上下下也都是你的人,你当然无所谓啊,俩军队说白了都是你的,你这是左手倒右手了,后人呢? 就管自己玩的爽,后人就完全不管不顾了呗? 殊不知,其实秦宜禄就是为了后人在考虑才这么折腾的。 安利号确实有能力随时推翻朝廷了不假,可安利号为什么要推翻朝廷呢?安利号也不是某一个,或是某几个野心家的啊。 安利号准确的说是一个商业大联盟,只要是有一定规模的商贾,都可以加入其中,协调的也是商人之间的利益。 尤其是最近这些年,随着科学技术的抽风式跳跃进步,国内的手工业发展的也很快,也发展起来好几个工业大城市,安利号自然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成员的规模从原本的只有一千多人,扩大到了现如今的两万多人。 两万多的商贾共同组成了这个安利号。 平日里大家都是各干各的,只有涉及到重大问题的时候才会开会决定。 说白了,这就是个东印度公司啊。 阎行在这其中充当的也只是类似于秘书长一样的职位,实际上的实权非常有限。 秦宜禄打算将其再进行一次股份制改革,模仿颍川那边也成立一个董事会,由小商贾选代表来组成。 加入安利号可以全凭自愿,但加入进来之后的会费,则可以根据营业额来进行收取,还可以在民间进一步设立准入门槛,违背规则的直接给踢出去。 换言之未来能够控制商行的人,一定是至少数十人的代表,这数十个代表又由数百、数千,乃至数万的大小商贾共同推举,商贾的下面则还挂念着数百万乃至数千万围绕着他们吃饭的老百姓。 这样的商行如果造反,推翻了皇帝,谁来当这个新皇帝?秘书长么?那这个秘书长当了皇帝之后有能力改商行么? 商行推翻皇帝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皇位只有一个,而且不管谁当了皇帝,都会被这些股东们所盯上,商行既然能换一个皇帝,就能随时再换一个皇帝。 不过话说回来,做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政权不稳,谁闲的没事儿会换皇帝玩儿啊?换一次皇帝,多耽误大家伙儿赚钱啊? 这就是倒悬在未来集权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你要是个好皇帝,大家不会反你,你要不是个好皇帝,那你就自己滚蛋就是了,也犯不着真让护卫军队防卫军动手。 这就是秦宜禄的目的。 反正他现在也还不是皇帝呢。 再说安利号目前基本上上下下都是他的派系的,玄牝谷本身在安利号也是重中之重,拥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这就是传统的封建政权和现代政权的本质区别。 不在于统治者是否集权,而在于统治者是否可以肆无忌惮,又是否有责任意识。 只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干得不好会被问责的领导,干事情的时候才会有压力,他也才会好好的干。 这种问责现象一百年也可以不遇到一次,但这个机制却必须得有。 至少,以后的皇帝再想像刘宏一样,明明国家都穷的尿血了,还要花大价钱修宫殿修园子,这种事是肯定不会再有了。 国家是公有还是宫有,这个差别是极其极其的大的。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缺点也是有的。 比如花钱。 军队自己有钱,优点是花钱的时候会更注重性价比,也会有省钱意识,至少不会大规模的出现为了花钱而花钱,各级军官从采购款上拿回扣这样的现象了。 而且还不用担心将士们在军用武备上面偷工减料,这是用来拼命、保命的东西,将士们不会将就的。 而且还能有效的促进文官集团与武人集团的和谐。 相比之下,如果是财政拨款养军队,这个矛盾是很难调和的,因为军队一定会尽可能的要多的钱,文官也会尽可能的要少的钱。 军队在要钱买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尽可能的要最好的,然后以此为基准和文官讨价还价。 什么是最好的?最贵的就是最好的。 至于是不是最合适的,那不管。 要来了钱,买了东西,中间必然也会层层贪墨,最后也必然是花一千块钱买五百块的东西。 这就不错了。 自己花自己的钱自然就不同了,据说波斯在军改之后,许多原本好千万美金才能做的项目,几千块就给干好了,好钢也都用在刀刃上了。 但是,正因为好钢都要用在刀刃上,军人为了赚钱会直接参与市场竞争,严重破坏市场秩序。 许多去过波斯做生意的人都会吐槽波斯腐败的原因就是如此,他们那边是典型的,这也不让你干,那也不让你做。 容易赚钱的项目都给关系户了。 外地的商贾如果与关系户发生任何纠纷,当地法官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关系户。 但其实这所谓的关系户,就是波斯红色卫队的附属企业。 正向的说,人家这些企业赚钱是为了养军队的,不否认管理层会从中分润,也不否认过程中肯定会有钱被贪进领导们的腰包。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钱的大头是进了军费,是保家卫国的,哪怕是当做福利给将士们发了,老百姓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家的战士也是真打硬仗,真敢牺牲。 (事实上大部分还真是当军饷开工资了,波斯红色卫队的军饷特别的高,而且这种制度下上层和底层的反腐意愿都会特别强,相对还是比较清廉的) 反之,这个钱给你赚去了,你是要用来奢侈享受的,是用来挥霍败家的,给军队人家就用来买驱逐舰了,给你你可能就用来买游艇了。 更何况你特么还是个外资,或者说就算不是外资,你个资本家赚钱可能也会把钱卷走,存进西方死对头的账户里。 我特么凭什么给你这个公平? 你个资本家凭什么要跟红色卫队要公平? 然而反向来说,这种严重阻碍市场竞争的,破坏公平的生产行为,必然会对经济产生压制,这就不用说了。 由于缺少竞争,关系户企业可能也懒得去创新,生产效率上跟那些自由市场竞争出来的企业比不了。 而且军队采购,甚至政府采购的时候也一定会优先考虑自家关系户生产出来的东西,往往就会导致买来的东西虽然一定能用,但也一定不够先进。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军队所买来的所有武备,都一定是能用,及格,但也只是能用和及格,永远也使不上最好的。 这个问题如果直接移植到大汉军队中或许短时间内看来不太明显,因为大汉是毫无疑问的最先进生产力,甚至一百年内也不会有哪个外国能与之相比。 但是一百年后呢?所谓积重难返,到时候这个问题一定会很突出的。 有多少大帝国衰落的时候就落在这最后积重难返的四个字上了? 任何事物都是两面的。 这还只是小问题,真正致命的问题上,如此一来虽然可以让军队永远保持一定的进取心,也不会让国家陷入穷兵黩武,只为了所谓的帝王功业,就去打一些没有必要的仗。 但是,进取心太强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啊。 商人们在海外的利益倒是有保障了,有了军队撑腰,应该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们了,可是,他们要是欺负人怎么办? 许多以前不敢做的生意,这下可就都敢了。 这军队是肯定会护犊子的。 商人如果胆大包天,这得产生多大的破坏力? 不出意外的话,大汉的未来一定会陷入不断的商人惹事儿,军队平事儿,然后商人赚钱,再惹事儿,再平事儿的死循环中。 凡是大汉兵锋影响得到的地方,大汉的商人可能都会将其搅和的翻天覆地,进行经济殖民。 一些行为不好的商人,会严重影响大汉的名誉。 毕竟,对于殖民地来说,最快的压榨方式是让他们不断的买命。 这个是诸葛亮提出来的海外殖民思路,未来,几乎是一定会用在全球所有的殖民地中的。 比如据她所知,因为波斯红色卫队的关系,他隔壁邻居的民兵集团大多数都受波斯影响,导致他那个邻居每年对波斯的贸易逆差都达到一千亿美金! 要知道他的那个邻居,可是经历了足足十几年的反美战争才将侵略者赶出去,因为打仗的原因多年来早就已经支离破碎,老百姓都穷得像鬼一样了。 那么小,那么穷,那么苦难的国家,那么巨大的逆差,换言之这个地方基本已经被波斯彻底殖民了,一直在大量的给波斯输血。 不出意外的话他隔壁另一个在他资助之下打了二十几年战争才实现民族独立的,那个更穷的,号称帝国坟场的邻居,早晚也得步这个后辙。 据说,波斯每年要花四十几亿来资助国外的各个民兵武装。 这么看来还是挺合适的,都加倍的赚回来了。 不过这样的殖民方式虽然比原始的殖民方式更加的隐蔽,也更方便转移矛盾,甚至还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有一点,那就是一定会敲骨吸髓。 商人都是贪婪的,他们会将最后一滴都榨干,根本就做不到节制。 如果没有一个崇高的目标,很快这种殖民就会变味儿,而导致物极必反。 还是那话,军势强盛之时怎么殖民都是小问题,可谁能保证军势会永远强势呢?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缺陷.。 这种军队的组织方式能大大的提高军队远征的距离,增加军队的韧性,加强国家对战争时间的承受力,等等等等,绝对是最最适合做长期战争的一种方法。 据说这么多年了波斯一直在打仗,满中东的干世界第一强军,但对国内民众的影响都是微乎其微,受的影响也都是因为制裁,而不是战争本身。 但是,如果有一天战争结束了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没有敌人了怎么办? 这两点都是致命的。 波斯倒是还好,因为他们是带着宗教叙事的,而且他们的对手是世界第一大国,成天欺负人的那哥们,换言之就是他们除了现实利益考量之外,更多的还有精神追求。 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对别人说,也对自己说,他们搞这个是为了崇高的理想。 有了这个崇高的理想,在压榨,殖民的时候,多多少少还会有点底线,也有个人样,真要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没有敌人了,大家也能团结在共同的信仰之下,原地解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大汉不行啊。 大汉再去往外发展的话,哪来的什么狗屁的崇高理想? 波斯好歹还是神棍在带领军队,他们这头可都是商人啊。 你指望商人有良心,懂知足,不如相信此时正在写书的这个扑街是秦始皇。 当所有的外在利益都被榨干的时候,这支商行护卫队,这个安利号商行,将会何以自处呢? 会不会自己打自己? 秦宜禄觉得,这是一定会的。 这应该就是自己这个大汉帝国,几百年后走向衰落的主要原因了。 虽然地球很大,敌人很难都杀完,都打服,但……也不好说啊。 虽然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但作为开国之君,秦宜禄觉得自己其实是有必要想想这个问题的。 不可能在根儿上将其瓦解。 但可以缓解啊。 死要钱,太不好听了,而且容易把人格给整扭曲了都,我们加一套宏大叙事,加一个至少说起来高尚的理想,不就行了么? 高大上不一定假大空,就算是假大空,有也总比没有好。 那么,什么样的理想,用在这上面合适呢? 这不,就想到刘备了么。 第320章 同心圆殖民圈 “玄德啊,我给大汉找到的路,叫做层层代理人战争,顾名思义啊,护卫军,是咱们大汉的代理人,护卫军轮岗去指导、指挥各胡虏异族,也就是鲜卑、乌桓、西羌、南蛮等诸族,他们,又是商行的代理人,要让各部族长、头人,都来加入我们安利号,再外围的族群,则是他们的代理人,如此,层层推进。” 理想上来说,这是一个纯粹的同心圆式殖民。 最核心的核心就是大汉的内地地区,代表一切利益的根基和来源,也毫无疑问将享有最先进的现代成果,而离这个同心圆越是远,就越是被剥夺。 这个文明的程度,与距离也是成正比的,也就会离着同心圆越近就越文明,比如西羌,鲜卑等族,实际上这都是跟大汉有血海深仇的,但实际统治却是必须要以怀柔为主,因为这帮人逼急了造反的话大汉也会很麻烦。 莫不如把他们也拉到统治者这个维度,让他们去征服,威慑更外圈的民族,从其中抽出血来,再输送给大汉,大汉则为他们提供先进的武器装备。 相当于是一块合伙做生意,大汉负责出资本出技术,他们负责出人,出命,负责干实际上的事儿。 大汉对周边异族不是不剥削,但这个剥削的方式会更加隐秘,比如,通过强大的工业加工能力,掌握议价权,用相对低廉的价格从他们手中收购矿产和各种原材料,加工成商品再卖回给他们。 比如利用金融霸权,让他们使用自己的货币收铸币税。 比如明明他们是为大汉卖命,但还需要掏钱来买大汉的武器。 比如大汉将会在他们的核心区域进行驻军,碰到不听话的政府就会进行内务干涉,以确保大汉永远都有新的代理人可以更换。 再比如大汉可以用文化霸权,让这些异族发自内心的认同大汉,向往大汉,让每一个有钱人,有权人,在退休颐养天年之后,带着他们一生从本地搜刮过来的财富,来到大汉生活。 这种玩法玩到最后,很有可能其他的都不用了,商品,贸易,都不搜刮了,就专门负责勾引他们这些地区的有钱人来大汉生活就行了。 凉州赚钱内地花。 吸引富人落户,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高明,最高效,也最是杀人不见血的掠夺手段,还可以名正言顺的说:“这叫用脚投票,人家想当哪国人是人家的自由。” 但是总的来说,这些地区确实都是大汉的一部分,大汉对他们的掠夺方式会更加文明,文明到他们可能很难感受得到的程度,而且用不了多久,大约一两代人,就能完成民族融合,到那时,鲜卑,西羌人,和汉人将不会再有任何差别。 然而再外面一层,则很有可能就要通过控制关税,垄断重要矿产,外资大举入股,并不断扶持买办政权的方式来进行殖民控制了。 而再外面一层,则会更深一步,可能就要不断扶持当地军阀,侵占他国资产,甚至是垄断土地,人为造成饥荒来进行剥削了。 反正这地方不管乱成什么样,离大汉也足够远,大汉也鞭长莫及,具体负责其殖民的也是第三层。 至于再外面一层,那就可以直接抢,直接剥削了,那叫边缘地带,死不死的跟大汉又没啥关系。 当然,名义上,至少在最里层,名义上必须得有个道义上的借口。 “玄德啊,你说,我为什么要支持商行的商贾们出国去发展,又为何要搞护卫军,支持鲜卑的异族向更远的地方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额……难道不是为了抢夺原材料,市场,甚至是劳动力,土地么?我理解您的意思了,能利用商业手段偷的咱尽量偷,如果偷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们欺负了我们大汉的商贾不让大汉的商贾用商业手段赚取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利益,就派阎柔那些人去打他们,对吧?殿下能将侵略掠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确实是让人佩服,也不容易激起其他地区的其他胡族的反抗。” “额……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掠夺,更不是为了侵略,我在此立个规矩,我们绝不侵犯其他国家主权,嗯……至少我们不要其他国家领土。” “我们不是去侵略的,而是,为落后的蛮族地区,带去文明的,我们不是去侵略他们,是去解放他们的,我们要为他们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没有强权压迫的新世界。” “…………” “总之,我们的目标是,向世界传播爱,在世界范围内传播自由,平等,皿煮的观点,人和人应该生来平等,私有财产应该神圣不可侵犯,这些,都是我大汉可以快速发展的基石,我们的理想,不止是让咱们大汉自己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的是,要让世界所有的人都过上像大汉一样的好日子。” 刘备:“…………” “为此,我会组织人手,制定一系列的宣传策略,对内对外,都必须要有所交代。” “是,那不知殿下……这……要我做什么呢?” “我是这样想的,国防军么,册一位国土防卫上将军,打算让成廉负责此职。” “至于说护卫军么,同样册封以为无上大将军,暂时,就以张杨来担任,他跟安利号那边熟么,不过这个国土军,要将其两分,一部分是陆军,一部分是海军,陆军上将军我打算让吕布来做,海军上将军我打算让关羽来做,怎么样,是不是很合理?” “不过这打仗啊,只有统兵之人还不行,监军也同样很重要,防卫军的监军自然有宫里派文官去做,这个倒是派谁都无所谓的,实在不行让杨修去,那小子这些年受了不少历练,应该也差不多了。” “但是护卫军那边,同样也需要监军啊,这个监军,就更重要了,我想来想去,满朝文武之中,唯一一个合适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 “国防军的的监军,只需要对朝廷负责就行了,监的,说白了是有没有人喝兵血,有没有哪个环节有严重的贪污受贿。” “但是护卫军就不同了,护卫军压根就不是朝廷的护卫军,而是安利号的护卫军,你说,安利号是谁的?” “…………” “是商贾们集体的,也是咱们大汉所有百姓的,不是朝廷的,所以啊,直接从朝廷派人这就不妥当了,你是王爵,情况又特殊,与我大汉系统内的其他官员又甚少交集,从身份上,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备皱眉问:“既然军队都不是朝廷的,这个监军负责干什么?” “负责宣传自由平等的思想啊。” “…………” “你不需要抓军队的建设,但你的任务,是要抓军队的思想建设,我的目标是,将监军这个岗位,直接扎到最底层的什人队之中,每天都给我好好的宣传咱们大汉军队的思想。” “这个思想不只是洗脑,我们必须要让将士们明白,他们是为什么打仗,打了这一仗,国家能有什么好处,他们能有什么好处,而且这个国家能有什么好处,可以具体来说,商行中的哪些商贾,会有什么好处,只有知道了这仗打的有什么好处,他们也才能跟商行去谈,对他们来说有啥好处。” “啊……啊?” 前面的听着倒还都算正常,可是后面的…… 这是什么鬼啊? 仗还能这么打的么? “如何教育军队,尤其是基层军队,是我一直都很注重的问题,一个军人如果没有信仰,只为了当兵吃粮,这样的军人打起仗来,就没哟意志,就会持枪凌弱,这样的军人,我是宁可不要的。” “然而光有信仰,过分的强调精神上的东西,也不行,因为有些东西说得多了很容易就会变成假大空,没有一点实际的真东西在底下托着,托不住,一碰就散了。” “既不能让将士们太现实,也不能让将士们不现实,这其中的这个度,在我看来就是军队中,思想建设最大的难题,这一点,我同样也是想来想去,怎么想,都是你刘玄德,最为合适啊。” “全国人都知道,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你的能力或许不行,但至少,大家都认可你高尚的品德么,这就很重要了,你在,护卫队分钱的时候才会高尚一点。” “可是殿下,臣还是没有明白,这个商人监军,是如何做的。” “简单啊,让商人和军队之间互相竞标啊。” “竞……竞标?” “对,竞标,你比如说这有一个商路节点,很重要,但这个节点上有个政权,很讨厌,严重的影响了我们传播自由平等,那你说,是不是得干他?” “额……是。” “那,谁干他?” “啊?” “这个时候我们就要问了,谁,能从这个商路中得到最多的直接好处,或是拿不到这个商业枢纽的话谁在承担最大的坏处,具体是哪个府的知府?还是安利号中某一个,或是某几个富商?” “你负责把这些人都组织起来,问问,打下这个节点,他们愿意出多少钱?再去找吕布或是关羽,让他们算算,打下这样的一个节点,需要出动哪些兵,需要的后勤,物资,都有多少?人家现在除了这些钱,你们干不干?合不合得来?” “如果合得来,这个时候就可以进行拍卖了,由这些商贾参与进来,来商讨这个战争要打成什么样,打到什么程度,想打出什么样的效果,以及最重要的,派哪支部队去打。” “如果目标的战略规划做完了,价也开完了,则这个时候,就要由这七八个将军,或是中郎将,为商贾们讲述自己的具体战术目标,由这些出钱的商贾,来决定他们应该把钱给谁,派谁去打这一仗,这,也是商行拥有军队的具体体现么,商贾和军队中的联系,这不就建立起来了么?” “而如果价格出得太低,大家都没有兴趣,或是认为这样不值一打,那,商贾就得去找其他的利益相关方,看看能不能加钱,或者是降低战术战略目标,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儿。” “当然,为了保证商贾们不会恶意压价,护卫军不会恶意抬价,每次招投标之前啊,都会由你们监军,站在高屋建瓴的层面上好好地审核每一个项目,在开标之前就预先设立这个项目的最高价和最低价。 “总之,你们的权力是很大滴,怎么样?是不是很动心?这个职位既需要秉公无私,又需要得到将士们的信任,还需要懂军事,知兵,会打仗,还必须得会忽悠人,懂洗脑,干卑鄙事情的时候得把事儿给说出仁义道德来,这么多条件加在一块,你说,这事儿他舍你其谁啊?” 刘备:“…………” 总觉得这秦宜禄不是在夸他。 事儿,刘备算是听明白了。 也着实是被秦宜禄的胆大包天给吓着了。 这不就是让商贾去雇用国家的军队打仗么? 这简直是……太夸张了啊。 “那敢问殿下,这些利益……我就直说了,若是有些边远的城市,就算打下来,我大汉朝廷恐怕也对后续的管理无能为力吧,就算是扶持代理人,我们又要如何管理代理人呢?” “这不是有商人呢么,人家出了钱,竞了标,打下来的地盘当然就是人家的了啊,他们得开发起来啊。” 允许商人去开发城市,几乎等同于是将行政权力下放,这种事在古代,甚至是现代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这种纯纯的帝国主义玩法,几乎只在历史上的某个特定时期出现过。 本质上这是反政治的。 但是对于偏远地区,秦宜禄一直就觉得,对万里之外的疆土讲政治,是一件真的挺蠢的事儿。 讲经济就好了。 能赚着钱就行了呗,至于这钱是怎么赚的,无所谓啊。 还有谁比商贾更明白如何赚钱? 缴税,就行了呗。 至此,秦宜禄的最终军改,其所有的计划,细则,终于已经全部和盘托出。 理所当然的,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第二天,各地官员乃至军中将校就集体都在反对了。 第321章 盛世延绵 让商行拥有军队,让军队拥有自己的企业? 这不是搞笑呢么? 几乎所有的文官第一眼看上去都能看到这其中的巨大隐患,开始纷纷上书,但却无一例外的被秦宜禄所驳斥。 护卫军的主体依旧是玄牝谷和玄牝义从,都是秦宜禄嫡系中的嫡系,其他人在这上面也插不上手,至于东西两羌,关中虎卫,乃至亲近于秦宜禄的氐、巴等族人,更是恨不得拍着双手双脚去支持,以至于无论其他人再怎么反对,都没有屁用。 尤其是玄牝义从,他们都是秦宜禄的乡党,后面补充进来的也全都是各军中立有大功的精锐: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么? 现有的这批精锐义从,多数资历老的那一批都是要提拔升官,去安利号做事情的,谁拦得住? 这下,百官们是真的终于确信,秦宜禄确实是不想当皇帝了,他甚至都不想让他儿子当皇帝。 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祸害皇帝呢? 这个政策一出,皇帝简直就成了给安利号打工的了,那真的是随时可以被推翻。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从此以后也没人会去推翻皇帝了,真正的野心家可能都会奔着安利号使劲了。 或者说推翻皇帝之后真正的权臣也不会自己当皇帝了。 “殿下这么搞,是害怕后世子孙不争气,再出一个像先帝一样的无道之辈,葬送江山,生灵涂炭啊。” “是啊,如此一来,则皇权衰落,其实是吾等党人之大幸才是,此岂不正是咱们以前苦苦追求之事?只不过晋王看得更高一些,给党人换了一身皮而已。” “是极,是极,这就是新的党人啊,而且以后也再也难有党宦之争了啊。” 绝大多数的朝臣,对此事的反应都是如此,依旧是往党人的那个角度去理解。 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个理解确实也是不算错,东汉时代的党人集团,确实已经是在抱团反抗皇权了,你甚至都没法说他们输在了没有兵权。 东汉党人的失败,其实根源在于党人内部的腐败,和党人之间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简单来说就是到底谁是党人,这个问题他们自己也没搞明白,比如凉州三明,这样的人居然被党人排除在外。 名义上,党人之间的标准似乎是对经文的掌握,但实际上这就纯是作文批卷,甚至压根就是作家进作协。 众所周知,能不能进得了作协和写不写得了文章是没有一毛钱关系的。 到最后,所谓的党人基本都固定在了颍川、南阳这一个小圈子里去了,甚至成为袁家的私人工具,这样的圈子还有个屁的先进性。 秦宜禄一直认为,从党人圈开始排挤凉州三明开始,这个圈就已经完蛋了。 当然,说到底这也还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因为本质上,支撑党人的经济基础是庄园经济,也就是每一个党人的背后都必须要有一个大地主家族。 但是庄园经济的特点就是自给自足,货物不流通,甚至是限制货物流通,货物既然不流通人才之间必然也不流通,不交流,党人和党人之间的交流也就完全仅限于所谓的文章,大家维系关系的方法也就仅限于了通婚。 靠通婚来维持的社会关系,那自然就只能是一个小圈子了,这其实严重限制了党人的发展规模,到最后被几个势力最大的把持成为寡头政治的玩意,自然也就很正常了。 但是安利号就不同了,安利号的本质是一个以玄牝谷为首的商业联盟,是专门玩商业的,也是反庄园经济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互通有无。 想要进这个圈子,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你得足够有钱,有钱,最起码就有消费能力。 玩商业,你得有商品,有工厂,有生产力,成员之间讲究的是个互帮互助,每一个成员都至少需要为其他的成员带来好处,这种情况下,讲关系就没那么大用了,关系户虽然重要,但商业中帮助大家赚钱更重要。 如此一来,想要进安利号就可以有一个明确的标准,而且范围上也要远比东汉时的党人集团要大的多的多。 甚至还有异族。 这内部或许确实还是难免会有鄙视层,但其实最大的标准就是钱,谁有钱,谁掌握了生产关系中的上游,或者说谁掌握了商业贸易中的节点,谁就是牛逼,这比之前玩经学的那种,至少内部腐败空间要小了太多太多了。 总好过王羲之那种,靠写书法名扬天下的方式吧?兰亭集序再好,那玩意也是主观的判断,说你好你就是好,不好也好,说你不好你就是不好,好也不好。 这帮子朝臣,这思路直接就滑到这种跑偏的地方去了。 也是好事儿,毕竟这些朝臣中很多都是以前的党人,对这种他们能理解的东西他们也会有个支持,而且很快就会撸胳膊挽袖子的加入其中,一块玩。 事实上现在的安利号成员中,除了秦宜禄一系和羌氐巴蛮之外,那些个干的大的确实也都是以前的党人领袖,都是以前玩庄园经济的。 只不过他们现在把庄园拆了,开始搞自由贸易了而已。 弱则贸易保护,达则自由贸易,这玩意其实是古今同理的事儿,那些个人精,在生产力得到发展之后反应速度都是很快的。 搞明白这些事儿之后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晋王殿下不但不排斥大家结党,甚至还他娘的是支持大家结党来对抗皇权的,只是他支持的只是安利号结党而已,立马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据说,在短短半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那些个朝廷大官,顶级世家,就新增了三百多对儿即将要成婚的新人。 好吧,即使是商业社会,一提起拉关系,大家的第一反应还是要结儿女亲家,这巨大的惯性也不可能那么快能刹得住车。 不过这一次的区别是,关西贵族成为了这次联姻的主导者,尤其是玄牝义从们,但凡是还没成婚的,那来说媒的媒婆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 旧的党人集团以汝颍南阳为核心,新的党人该以雍凉为核心了。 据说那些个东羌人也因此而极大的提高了地位,已经有好些个大家族要诚心诚意的迎娶羌族美女,作为家中孩子的正妻了。 当然,往羌族嫁女儿的还是很少,甚至几乎没有。 相对来说,那些以前没玩过党人政治的后起之秀,也就是并不依附于土地和家世的纯商人,反应速度就明显慢了一大拍了。 联姻的速度很慢就不说了,这么重要的机会,郝多被秦宜禄寄予厚望的大商贾,居然还不赶紧想方设法加入安利号,争取董事局席位,反而谨慎的在观望。 生怕秦宜禄和朝廷会图他们那点家产一样。 亦或者是舍不得加入安利号的会费,或者不乐意承担安利号的股东责任。 真真是急死个人。 军中面对改革的动静可以暂且按下不表,但安利号这样的发展,毫无疑问是让秦宜禄极其不满意的。 “殿下。” “怎么了?什么事?” 这一日,秦宜禄依旧忙碌于工作,暂时担任黄门侍郎的司马懿在送上奏折之后却没走,好像是有事要汇报。 “臣听说,海贸商会的诸葛董事长,今日托人找到了关云长关将军。” “诸葛亮找关羽?他找关羽干什么?” “说是,诸葛亮向关羽提亲,想迎娶关将军之女。” “他想当关羽的女婿?哈,这孔明,还是那么精明,这鼻子尖儿精的跟鬼一样,他这是要加入安利号了吧?这是好事啊,怎么,出什么问题了么?这是他们的私事,你跟我说干什么。” “这个……可是臣听说,关将军,将孔明给骂了出来,而且,而且……还说,犬子安能配虎女,反正,说得挺难听的,孔明他……” “草。” 秦宜禄闻言也不爽的直接骂出了声。 “诸葛亮让你来找我通风的吧?他人呢?什么时候回的洛阳,也不来见我?倒是先见了你?” “嘿嘿,嘿。” 司马懿也只是憨笑,算是默认。 毕竟诸葛亮和司马懿都是秦宜禄的徒弟,这俩人实际上已经是师兄弟的关系了,相比之下,司马懿和杨修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因为杨修比司马懿毕竟还是更大一些,而且作为开山大弟子,又有那么硬的家庭背景,早早就给放出去了,现在已经独当一面,在枢密院做事呢,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十年八年就该接他爹的班进尚书台了。 换言之司马懿和杨修的关系是有着点上下级的阶层差距的。 反倒是这诸葛亮。 跟司马懿相比他们年龄都差不多,而且诸葛亮的家世比司马懿更差出许多,但琅琊诸葛氏又确实也能算得上是个地方世家,俩人其实从家世角度来说司马懿虽然确实是更高,但又毫无疑问是同一个阶层的。 再加上俩人兴趣爱好相投,又都是善于交际之辈,尤其是交往起来之后,怎么就都觉得对方跟自己那么投缘呢。 以至于现在他们俩的关系,极铁。 简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诸葛亮甚至大大方方的白给了司马懿好多航运公司的股份,还总鼓动司马懿要不干脆辞了官职,下海跟他一块创业得了。 而司马懿呢,居然还真有点动心。 明明他现在都已经是黄门侍郎了,而且这背景在这摆着呢,下一步秦宜禄就打算派一个大郡给他历练让他做一任两千石了。 所以这话,肯定是诸葛亮不好意思或者不敢亲自来传,托司马懿来探口风的。 不过这一次秦宜禄确实是打算支持他到底的。 “这样,你现在立刻,亲自,去把云长给我叫来,我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喏。” 不大一会儿,关羽耷拉着脑袋就进来了。 秦宜禄也没有废话,直接就问道:“云长你怎么回事儿,诸葛亮跟你联姻你没同意?” 问完这句话,才指使司马懿给他搬个凳,安排宫人泡茶。 “啊这……确实是今日之事,殿下您果然是耳聪目明,这麼快就知道了。” “我耳聪目明个屁,你以为我派了探子天天盯着你们呢么?是诸葛亮告诉司马懿,司马懿又告诉我的。” “啊?” “你啊什么啊啊,你莫不是以为这件事犯我忌讳了么?诸葛亮那么聪明的人,他去找你,你觉得你比他更聪明么?” “…………” “哎~,其实这男女之事,尤其是你们这些大臣的儿女婚事,我这个做主公的按理说不应该插手,但是这一次,诸葛亮这个想法这是猜我心缝里去了,所以,哦这次就冒昧一点,直接过问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觉得诸葛亮不够优秀,这小孩没资格做你女婿,或者说,你闺女眼光高,嗯……全国范围内虽然比诸葛亮更优秀的青年才俊也没几个了,但他看上了更帅的帅哥,也是有可能的,孩子的个人意愿我也是尊重,祝福,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做不成你女婿是你们之间没有缘分,但要是别的理由的话……” “啊这,殿下,臣乃是统兵之人啊,根据您那军改,臣将独自统领护卫军的全部水师,甘宁也只能给我做副,且几乎全无监督,唯一的监军还是臣的大哥,这……这……古往今来,君上信赖臣下者,少有能与臣媲美的了,这个海事大将军的权柄,同样也是古往今来所未有,自当小心谨慎,谨言慎行。” “诸葛孔明当然优秀,谁不知道这些年他赚了大钱,已是我大汉首富呢?可他做的也是海贸生意的,他若是做了我这个海军大将军的女婿,这难道不会有私相授受之嫌么?我有兵,他有钱,这……这……” “怎么说,云长,你要是有钱了,你会造我的反啊。” “殿下您说笑了,臣,万万不敢,只是殿下您知臣忠心是一回事,臣,也不能仗着您的信赖,不拘小节吧。” 秦宜禄笑呵呵地点头道:“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成长了,终于也知道避嫌了,你以前可是从来不避讳的,此前在冀州时,许多人还都说你不忠呢。” “臣知道,是殿下您力排众议,信赖于臣,殿下大恩,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可云长你有些事还是没看明白,我这人啊,至少现在,其实根本不在意你忠不忠。” “啊?” “你觉得吕布对我忠诚么?” “啊?殿下您这话……问我?”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对我,不算是太忠心,不过是形势比人强罢了,他的野心其实挺大的,如果有朝一日他有了机会,大概率还是会有想取我而代之的打算的,可是那又如何?我不还是让他当了陆军司令,哦,大将军了么?” “啊这……” “别说吕布了,就说你那大哥刘备,你觉得他对我忠心么?” “…………” “他忠心个屁,你那大哥也是一代枭雄,这天下都安定多少年了,就他还在幽冀死犟,还不是他骨子里不想屈居人下?” 关羽:“…………” “所以云长啊,我根本就不在于你们对我忠不忠,你们的忠诚,也不应该给我,我问你,这天下,是我的么?我又不是皇帝,皇帝是我儿子,那你说,我对我儿子忠么?” “…………” 这磕唠的就没法接了。 “我不需要你们的忠心,是因为我知道你们现在也没有能力造反,我自问在这个大汉天下还是很有威望的,你想造反,你手下的兵也不会同意,商行的其他商贾也不会同意,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会想,那我百年以后呢?咱俩是同龄人,谁先走这还真不好说,我的儿子,孙子,不可能有我这么大的威望,你们现在没威望,但统领军队统个二三十年,未必就不会没有威望。”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们想造反,确实,我如果对你们不加限制,你们确实是有可能成功的,老实说,吕布,刘备,他们俩要是能多活个二三十年,且我早死的话,朝里应该确实没人能压得住他,贾诩的话么……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他要是能比咱们几个都活得长那他不成老王八了?哈哈哈,不过,那又如何呢?云长,这天下可能还真就是诸葛亮最先看明白了我的思想,我对这些,不在乎。” “天下,应该是有能者居之的,如果有一天你也好,吕布也好,刘备也好,贾诩要是真能活到七老八十要是还有这个心思也好,你们成了新的有能者,你们坐我现在这个位置更好,得到了安利号股东,军中军将们的承认,推举,那你们就坐上来啊,这没毛病啊,这,才是对天下最好的方式。” “至于我个人,哦个人对权势没有兴趣,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就是以前无权无利的时候,在草原换上放马牧羊的日子,我不但不想做皇帝,就连我现在这个位置,这天底下真要是有人能比我更合适的话,我也真不想做,我也想退休,也想昏庸腐败,日日夜夜纸醉金迷,奢靡奢华,酒池肉林啊,不比天天处理这处理不完的政务开心多了?” “至于我的后代儿孙,他们若是从政的料,他们顶着我后人的这个名头,自然会有光环,成功的概率怎么也比别人大得多,但若不是这块料,是个庸人,怎么着,也不愁做个富家翁,你们这些有资格主道天下的人,将来若是坐上来了,也不可能对我秦家后人斩尽杀绝吧?你们也没那个能力。” “我要的,是这天下安康,百姓安居乐业,是我大汉永远强盛,富足,是要创建一个亘古未有的,伟大盛世!并让这个伟大的盛世,能够久远绵长,至于这个盛世他姓不姓秦,是不是我的,不重要。” 第322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原来,是这样。” 叹息一声,关羽抱拳俯首,对秦宜禄连连叩拜。 “是羽,以小人之心,度殿下之腹,惭愧,惭愧,臣虽早知殿下乃是胸有四海,万古难出之圣人,却不想,殿下居然会有此心胸,格局,还有气度,愧煞,愧煞,能为圣王前驱,羽,何其荣幸也?纵万死,亦是为得偿所愿,天下得明主至此,此乃天下之幸,社稷之幸,苍生之幸,羽,拜服,拜服。” 说着,关羽特别郑重的又对秦宜禄整了一个五体投地。 “行了行了,咱们俩谁跟谁啊,我也素来不重这些虚礼,你快起来。” 关羽却是也不听,依旧坚持着将一整套的礼仪流程做完,甚至就算秦宜禄亲自去扶也扶不起来,直到一整套恭恭敬敬做完,叩头叩得额头都破了,这才罢休。 “何必呢,你再磕坏了。” 关羽却是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直接谈起了正事道:“殿下,臣,不擅水战,而且臣听甘宁甘兴霸提到过,海外征战,那些个蛮夷之辈,根本没有资格作为咱们大汉的对手,却实是不知,此事设立如此大的海军,臣要怎么做了。” 秦宜禄想了想道:“其实海军这块怎么做的话……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多听孔明的意见,说白了,海军,就是保护他们的,保护他们的海外利益,也是保护你们自己的海外利益,坐。” “是。” “海军,最重要的是要在重要的贸易节点建设海军基地,要培养足够优秀的海军陆战队,在当地进行驻军,但是我们驻军并不是要以覆灭别人,杀死别人为利益,而只是为了,维护商贸,一个国家,我们其实只需要控制最关键的几个港口城市就足够了。” “比起自己作战更重要的是在当地扶持当地的代理人,让他们为我所用,而这个代理人,靠的就是商业利益。” “实话实说,云长啊,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个挑战,我也正想找你聊此事呢,我大汉现在在武力上,应该可以说,是要独步天下了,至多再有十年,我的硝化棉火器就要开始在军中大规模的进行装备了,战争方面,百年之内不可能会有敌手,说句你可能会不爱听的话,你这种万人敌的猛将,在未来,硝化棉时代就没什么用了。” 关羽闻言面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神色,而是很诚恳地点头道:“确实如此,硝化棉火枪的威力臣也试过,这东西若是装备在手,武艺再高,恐怕也是无用,若是这武器将来真的可以普及,个人武勇以后可能真的就要沦落为杂耍卖艺,哗众取宠之用了。” “是啊,不止是你们的武艺,就连你们脑子里的兵法,战术,经验也将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的,因为我们的对手至少百年之内是不可能追赶我们,甚至是稍稍摸到个边的,所以我大汉的军队以后去哪打仗都可能是碾压,你们亲自指挥能赢,但换个庸人,甚至不用去指挥,他们也能赢,这就好像全副武装的铠甲骑兵去屠杀还在用石头的原始蛮夷一样,这还用得着指挥?还用得着阵型?战术?” “甚至可以说,越是你们这些习惯了冷兵器战争,习惯了大战阵,习惯了传统战争的将领,很有可能就会越是没法适应,未来新时代战争的需求了。” 关羽也不沮丧,而是很认真地问:“那不知殿下认为,吾等作为将领,将来最需要的是什么素质呢?臣自问不算愚钝,我可以学。” “嗯~,肯学就好,怕就怕不肯学啊。” “护卫军是商行的护卫军,而商行,就是赚钱的,至于赚钱时所应该采用的措辞,理由,乃至于基本的道德底线,这是刘备应该考虑的问题,他那个职位就是干这个的,而你们的不是,所以,不要去想所谓的仁德,我大汉对蛮夷,想仁德的时候就仁德不想仁德的时候就不仁德,东西两羌的骑兵精锐,他们自己又相对贫穷,可以随时从凉州攻入关中,所以我大汉对他们就必须仁德,倭国与我们素不相识,但地跨大海,而凭他们国家的生产力想造一艘能从倭国划过来找咱的船都做不到,所以我们对他们就完全没有仁德的必要,这个道理你能明白么?” 关羽点头。 “能明白就好,所以对于将领来说,其实最重要的就不是战争能否取胜了,因为战争怎么打都是一定会胜的,但同样是胜,怎样打,才能最多的省钱呢?怎样打,才能最好的扶持代理人呢?我们应该如何建设海外基地,海外基地又应该如何与当地民众保持关系,又该怎样保持关系呢?这些,才是你这个未来的海军司令所应该考虑的问题。” “战争成本,治理成本,战争收益,治理收益,这将是未来百年之内,你需要时刻牢记的指标,你需要清楚的知道你的每一仗都是为了什么而打的,打了这样的仗能产生哪些效益。亏本的买卖不要做,尽可能的去做那些能赚大钱的买卖,明白了么?” “老实说,诸葛亮现在就是全大汉走海贸线最赚钱的人,是我大汉的首富,他也有着大量的私人军队,这一次他既然成了你女婿,又要加入安利号,这些军队自然也是要交出来,交给你处置的,你可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殿下,很看好诸葛亮?” “当然,实话实说,现在的大汉打仗就是欺负人,商业啊,呵呵,在未来,谁能掌握航道,谁就是世界的主宰,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眼下,你还是先造大海船吧,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造船业将成为咱们大汉新的经济支柱。” “臣明白了,臣一定会虚心地向诸葛孔明请教的,这个女婿,臣认下了,呵呵,好像还是臣的福气?” “呵呵,好像还真是。” 说着,秦宜禄挥了挥手,就示意关羽退下。 关羽见状拱手告退,只是在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回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你我之间做这扭捏姿态作甚?有事儿就说。” “是,殿下,这……这个……臣……就是想问一下,吕布那边,也是如此么?他历来和臣都是有些像的,您让臣当这个海军大将军,他当这个陆军的,可这陆军……” 秦宜禄闻言不禁好笑地道:“你跟奉先你们俩,都斗了一辈子了,临老,居然还想着他?怎么,这是还要斗气?” “不敢,只是,有些好奇。” “哎~,吕布那边的情况,和你更不一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陆军上的事儿,他说的不算。” “哦?那……是谁说的算?” “陆军,说罢了走的就是丝绸之路了,可能会跟罗马,贵霜,安息等国进行国战,但是安利号在西域早有势力,而且根深蒂固,那都是有主的人了。” “安利号在西域是……” 哦~ 关羽这才恍然。 随即便苦笑着告退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这个问题问的,太没水平了。 秦宜禄本人是起家于凉州的,与东西两羌的关系素来要好,而既然是通西域,这主要使的肯定是西羌做先锋。 说白了,安利号里,与西域方向的利益息息相关的是玄牝谷、盖家、庞家、姜家、东西两羌,贾家,阎家,甚至关中的杨家和马家。 张杨作为护卫军的大上将军,可能也就勉强能说得上话。 那特么是秦宜禄的老窝。 关羽甚至觉得,张杨可能都有点压制不住那边的势力,别的不说,听说贾诩现在就琢磨着退休要告老还乡。 这货鬼精鬼精的,肯定是要回乡做生意,要把朝堂中的势力落在安利号上,好造福后世子孙。 张杨能压得住贾诩? 除了秦宜禄,这天下间谁还敢跟贾诩大声说话? 殊不知,此时此刻,秦宜禄本人也在为此事头疼。 因为实际上,至少目前为止,真的在安利号,尤其是关中以西的商业事务上一言九鼎,说了算的人,其实是他老婆杜萍。 他这个老婆真不是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家庭主妇,人家干得厉害着呢。 因为秦宜禄是白手起家,又没有家族支持,靠的元从自然就都是乡党的力量,这些人在如今的大汉集团是最顽固,也最强大,的一个团体。 也可以说就是个大的特权阶级,有些人甚至已经顶替了政治角色中皇亲国戚的生态位了。 秦宜禄这个做老大的,必须要一碗水端平,有些时候做事还得讲究个公允,尽可能的挖掘那些有能力的,非嫡系的人。 他是统治者么。 杜萍可不管那个,当年陪他们两口子一起创业的,在杜萍心里就是她的亲人,以前的时候秦宜禄抓贪污,抓腐败,都能在这受阻。 这些年来这些个元从虽然贪污的少了,主要也是没必要贪污了,他们都在安利号有了一席之地,虽然许多人都退出了朝堂,但在做生意这方面一个个的那还真的是混得都风生水起的,包括运河啊,驰道啊啥的,都是他们花钱修的。 秦宜禄多年来管的又一直都是国事,这种商业上的事儿他是真没什么精力管。 结果这些事儿也都归杜萍管了。 倒也不是说杜萍恋权,只是这些人做生意,难免也会有纠纷,安利号本身也是一个充满了关系户的地方,所这地方公平,那也是相对公平,内部矛盾也还是很多的。 阎柔虽然管理能力是没问题,但资历确实是不够,办事再如何公允也难免被那些骄兵悍将搞得焦头烂额。 杜萍本身因为多年来一直就管着玄牝谷的事儿,而且这里头的事儿她也熟悉,所以,每次有所争端的时候,自然总是由她来出面。 她的身份在这摆着呢,在这个特权阶级内部,她代表了秦宜禄的媳妇,他的话代表了秦宜禄,对外,她则负责提这些元从们出头,处处为他们争取利益。 再加上她办事确实是公道,细致,能为老弟兄们考虑,所以大家确实是服她,就连西羌,对它也是钦佩有加,五体投地,据说私下里都称她为大汉圣后。 这份威望,还真不是贾诩能比得了的。 至少在安利号内部,他还差得远。 正这么想着呢,何后便端了一碗肉粥来看他来了,见状,秦宜禄也不禁感到头大。 “殿下,天色已经晚了,吃完粥,还是早些歇了吧,政务,是忙不完的。” “太后说的是,你也没睡啊。” “臣妾乃是清闲之人,早睡一会儿,晚睡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殿下,皇帝,毕竟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咱当年,可是将皇庄,皇产,都拿出来,做了军需用度的,一直到现在,这皇室用度也一直都是紧紧巴巴的。” “嗯,嗯,太后说得是,这个我当然知道,哎呀,这个粥好啊,好好好,太好了,太后你的手艺可是又精进了啊,好喝好喝,太好喝了。” 秦宜禄也是真的没招,他现在对身后事的安排已经很明确了,杜萍的儿子,必然是要进安利号,接管玄牝谷的。 不出意外的话玄牝谷的地位应该就差不多能相当于李家坡的淡马锡了,从这往政坛走,将来不管他是想从商,从军,从政,肯定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他自己本人不是个庸才,哪一方面,都不难做出一番成就。 大汉目前是宰相制,按照秦宜禄的设想,自己的下一任宰相大概率不会是他,但是大下任,他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反之,大汉皇室现在在大汉的地位真的是很尴尬。 皇亲国戚就不说了,没点本事的,现在混的狗屁也不是,皇家的那点资产早就被秦宜禄给充军了。 皇帝本人……反正现在来看,他这个皇帝肯定是没啥问题了。 但现在大汉的这个皇帝到底还能有多大的用,即使是将来秦宜禄百年了,他这个皇帝又能有多大的用,那还真不好说。 将来这哥俩要是相互扶持,自然是极好的,可怕不是就怕他们哥俩互相争斗么。 对此,秦宜禄也只能装傻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开创的是百世功业,有些个细节上的小事,还真是顾不上。 第323章 繁华的角落 洛阳城。 街上车水马龙,繁荣热闹的宛如天上人间。 汉代的城市化程度是很低的,以至于几乎所有人其实都没有规划大型商业城市的经验,秦宜禄本人虽然稍微知道一点,但他又不是规划局出身,也就只是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水平。 再说他堂堂大将军,晋王,也不可能亲自参与到城市规划这种,很小的小事身上不是? 这就导致如今大汉的城市规划或多或少的总是有点问题:太挤了。 或者说乱规划的地方太多了。 城市里负责管理百姓的官吏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不够的。 明明朝廷还是有钱的,但是所有人都对进一步扩大胥吏心存疑虑,对此无不是谨慎谨慎再谨慎,除非是实在不行,非招不可,才会层层审批增加名额。 否则,顶多也就是先找个临时工应付着。 毕竟大家在养人的问题上实在是有些害怕口子易放难收。 由于水泥技术,竹筋技术,甚至钢筋技术都已经越来越成熟,洛阳城内新起的高层住宅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但像是容积率啊,遮光啊,占道啊什么的,全都没什么章法,朝廷管的事儿还是太少了。 而在这种城市建设之中,一旦朝廷的管理缺位,自然就会有其他的势力介入其中。 乓~乓~乓乓,乓乓。 沉闷的击打声不断的从里屋传来,女人挨揍的惨叫不停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而拐个弯,不远处,一群五大三粗,身上花花绿绿的纹着身的所谓游侠儿,则是在一齐吆五喝六,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差不多行了,别把人给打死了。” 为首之人随意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便喝得迷迷糊糊的就脱了自己的裤子,到隔壁房间和那个女性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接触完了居然还回客厅和弟兄们接着喝。 “头儿,我听说安利号的钱庄的贷款利率又下降了。” “降多少?” “年息2%,这几乎就是白送了啊。” “存款利率呢?” “1.8%,一来一回,基本就不赚钱了,而且我听说那个诸葛亮,最近又搞出了一个什么……叫债券的东西,欢迎大家给他进行投资,凡是购买他债券的人,一万文一张,三年后他还你一万五。” 为首之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头儿,最近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啊,钱行的贷款利率那么低,都没人从咱们这借钱了,而且,坏账率也真的是高,最近洛阳县的武侯已经找咱们好多次了。” “哎~,你说的这个,我当然也知道,印子钱的生意啊,这就算是快做到头了。” 他们是一伙儿专门放高利贷,也算是游侠儿了吧。 安利号的贷款利率降低,存款利率却不降,他们自然就只能用高得多的价格吸储。 贷款利率都低成那样了,有可靠资产的人肯定是要向钱行去贷款的,少部分实在是胆子大,资产都押完了的,也会学诸葛亮那般直接用自己的信用去颍川的金融市场上去发债券。 所以这种情况下,来找他们这种人借钱的,实在是就已经没什么正经人了,要么就是赌徒,要么,就是借钱为了应急。 那这种客户资质在这摆着呢,坏账率自然就高,坏账率高,自然就只能使用暴力手段进行催讨,还不起,自然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比如卖儿卖女,比如逼良为娼。 但这些事又都是洛阳府重点查的,所以自然就会格外关照他们。 所以他们的日子自然就会越来越难做。 “头儿,要不咱们加入青龙帮吧,我听说他们老大现在是求贤若渴啊,他们家做的,都是从高句丽,倭国,甚至更远的地方贩卖奴隶的大生意,在朝廷里也是盘根错节,咱们这整个一条街也都是他们的生意。” “是啊头,咱们加入青龙帮吧,我听说青龙帮现在极其的缺人,听说朱雀大街那边最近崛起了一个新的帮派,跟他们打得很凶呢,现在加入他们,待遇很好的。” 为首之人没有说话,依旧是在大口大口的吃肉喝酒,头都没抬。 他知道,手下这些小弟都是有了二心了。 他叫庞鱼,很早以前就是洛阳周边这一代的游侠泼皮了,前些年,也一度将势力做得很大。 不过可惜他只会放印子钱,所以这些年随着商业融资环境越来越成熟,而且朝廷改使用了纸币之后秦宜禄一直在大放水,导致他现在的生意做的已经不怎么样了。 许多的后起之秀都超过了他,他身边的小弟这些年也是越来越少了。 有心想做些别的生意吧,结果做啥啥赔。 眼看着许多的后辈都混得越来越风生水起,他也尝试着做过一些其他生意,甚至是正经生意,结果就是赔的鸡毛不剩。 除了能打,他真没啥别的优点。 说白了以前他能称王称霸,那是因为洛阳周边竞争小,商业往来也并不频繁,正儿八经的散聚人口也不多。 现在,这座三百万以上人口的大商业都市,再加上又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不但水面之上高楼环宇,就连这水面之下,也越来越卧虎藏龙了。 有背景的和有本事的人多了,他这种小人物,就只剩下斗狠了,除了高利贷这种已经明显过时了的生意,别的生意他真整不过他的那些同行。 可你说让他就这样去投奔别家吧,他还真有些不甘心。 面子上也挂不住。 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纹身,更是不禁五味杂陈。 他,也是有野心的。 谁甘心一辈子像烂泥一样呢? 大汉朝内,不知有多少大人物都是游侠儿出身,刘备,甘宁,鲁肃,等等等等,甚至于他和典韦以前还认识,还都一起喝过酒。 前些天他去陈留郡办事的时候恰好路过典韦的老宅,想去凑过去看一眼,认认人,结果那些个衙役狗眼看人低,压根就不让他靠近。 曾经跟着典韦混的那些个游侠儿们,现如今最次的也混成了吃皇粮的胥吏,以前他爱答不理的小瘪三,现在都骑到他头上来当老爷了。 他不服啊。 他自认,自己的武勇并不在那典韦之下啊。 他在等一个机会。 在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能蹉跎一世? 他也想像典韦,像刘备一样,早晚也成就一番功业。 他现在虽然日子过得有点拮据,但是他好勇斗狠,市井中名声还是有一些的,提起来,这也算是一个大哥。 而如果给别人当了小弟,那又算什么呢?到时候再凶的名声,那也只是个打手了。 到时候,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但是小弟们现在人心浮躁,他也不能不管。 毕竟确实是有人赚了大钱,开始吃香的喝辣的了,而跟着他的这些人日子却越过越清贫,那肯定是不满的么。 名声再响,再威风,如果没有收入,那又有什么用呢? 众小弟见他不接这个话茬,彼此对视一眼,也就不再说很么了。 然而没等他么这顿饭吃完,就听得轰隆一声,他们大院的大门居然被人从外边用炸药给炸开了,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群如狼似虎的虎贲之士便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的,居然将他们全都给摁倒了。 一个身披紫色貂皮大衣的青年人,一边抽着目前还很贵很贵的烟草,一边迈着慢悠悠的脚步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瞅了他们一眼,不屑地道:“我听说这一片,你们还算是罩得住的?” “阁下是什么人,洛阳街头动用炸药,不怕惹来官差么?” “官差?官差来了,他也得给我请安。” 说话间,他的小弟们已经将屋里的女人都给救出来了,都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乖乖地站好了一排。 “我听说你们都是暗娼,是被他逼的啊,还是你们自己自愿的?” “大人,大人我是良家女啊大人,都是他,都是他逼的。” “如果不是自愿的,那你们是汉人啊,还是胡人啊,我怎么看着你们有点像高丽人呢。” “汉人,大人,大人我真是汉人,我爸爸是宁桂坊卖豆腐的吴三。” “大人,大人我家是诸良聚的。” “我家是永康坊的,大人。” “大人我是南阳人,我南阳的。” “我汝阴的大人。” “嘿,还真都是汉人啊。” 说着,少年从兜里摸出一沓钱票出来,让小弟给姑娘们一人发了一张,道:“行了,都回去吧,不过回去之前呢,我要听你们说一声,飞龙哥好英俊。” 众女大喜,纷纷朝他跪拜叩谢,而少年挥了挥手就让他们全都走了。 “阁下就是占据了朱雀大街,和青龙帮打得有来有回的飞龙哥?” 一名小弟连忙抬起头来大喊着道。 “有来有回?谁说我跟他们有来有回,青龙帮那些个烂人,也配跟本少爷有来有回?” “飞龙哥,飞龙哥我们好崇拜你啊飞龙哥,我们,我们早就想加入您了啊,千错万错,都是这个人的错,我们早就不想跟他混了。” “是啊飞龙哥,我们早就不想跟他混了,我们都想跟你啊。” 少年见着,笑嘻嘻地用脚踩着庞鱼的头:“最近几天我特么大大小大小扫了二十多个小团伙了,就没一个像你这么差劲的,欺负我大汉的女子,连小弟也对你不忠,听说你还是个老游侠儿,摆脱你好逊啊。” “混蛋,你有本事放开我,我跟你单挑。” “单挑?你很能打么?可你现在能打有个屁用,出来混,要讲势力。” “混蛋,你……你别以为我衙门里没人,洛阳县的兵曹是我弟弟的同袍。” “噗呲,哈哈哈,笑死我了,难怪你混得这么差啊,我还以为你有多硬的关系呢,原来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兵曹啊。” 说着,少年伸了伸手,手下知道少年的癖好,连忙为其递上了大锤。 少年道:“我这人,最讨厌你们这种鱼肉百姓的人渣了,尤其是逼良为娼,我听我爹说,晋王年轻时候也最讨厌逼良为娼的人,你看,这一点我跟晋王年轻时候是一样的,我果然很像晋王,哦?你们说我是不是有晋王之姿?” 说着,少年亲自将高高的大锤轮起,而后狠狠地砸向庞鱼的胸口。 “啊~!!” 一下,两下,三下,一直砸了七八下,除了脑袋没砸,胸部都被砸成肉泥了,这才停手。 “对付这种人渣,就得这样,来啊,你们将他的尸体挂到外边去,示众,我要告诉全洛阳的老百姓,这个王八蛋人渣败类,是我飞龙打死的。” 说完,又瞅向了庞鱼的几个小弟。 “飞龙哥饶命啊。” “飞龙哥,这些事都是他做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嗯……好啊,那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飞龙帮的人了。” 说着,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挨个发钞票,一边发还一边道:“看你们一个个的那怂样子吧,跟大哥,也不知道跟个好一点的,拿这些钱去买一些衣服穿,明天中午,福源茶楼,来参加我们飞龙帮的入会仪式啊。” “少爷,就这样把尸体挂起来,会不会太高调了。” “屁话,不高调,别人又怎么知道是我在为民除害呢?还有啊,跟你说了多少次,我现在是出来混的游侠儿,游侠儿你懂么?要叫我飞龙哥,不要叫我少爷。”https:/ “是,飞龙哥。” 然后想了想道:“少爷,不,飞龙哥,我听说刘备回来了,您不是很崇拜他么?要不……您去找他问问,应该怎么做一名好的游侠儿?” “哦?燕王回来了?好好好,我跟你说啊,我从小就是听着燕王的故事长大的,你是不知道,我爹,对他极其的推崇,跟我说为人处世,燕王就是朝中群臣的楷模,走走走,我现在就去见他。” 一众刚加入的小弟都傻了。 这人是什么毛病啊! 见了他们老大,二话不说就给锤死了,还要挂尸示众,这都不能用嚣张来形容了,天子脚下,简直是目无法纪。 一人给他们一张钞票,连他们的名字都不问,就收做了小弟。 显你有钱么? 而且,刘备啊,说见,就要去见? 那刘备虽然也是游侠儿出身,可那是一般人能见着的? 这位新老大,是什么人啊? 另一边。 秦宜禄正在亲自泡茶招待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肱骨之人:贾诩。 “文和想清楚了?真的要辞职?” “哎~,老了,岁数也大了,不愿意在朝堂上再做事了,只想着,能够退休颐养天年,带领我们贾家做点小生意,就心满意足了。” “小生意?文和你说笑了,我听说西羌那边,已经聚集起了十万兵马,打算随时听你调遣,你们这是要干啥啊,这也叫小生意?还有,我听说最近洛阳冒出来一个据说无法无天的飞龙哥,创建了一个什么飞龙帮,那是你小儿子吧?你要干啥啊。” “呵呵,殿下说笑了,西羌那边,不过是欢迎我回家而已,臣,毕竟是武威人,至于我那儿子……家门不幸,实在是家门不幸,他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欢到处找人打架惹是生非,惭愧,惭愧,我回去,就给河南尹写个手谕,让他千万不要给我面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要是犯法了,有确切的证据的话,就把他抓到大牢里去。” “呵呵。” 秦宜禄心里寻思,我特么借他们几个胆,这世上除了我谁还敢抓你儿子? 你特么也是真行,堂堂当朝一品,居然让儿子去混帮派。 不过不得不说,这贾诩这一手,还真是高明。 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第324章 地下与地上 在洛阳,乃至于在整个河南,飞龙帮都是一支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就连颍川那边,许多道上的人都听说过他们。 人们也是看到了飞龙哥,才知道原来游侠儿,居然还可以这么当。 甚至于直到看到了飞龙哥,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活得如此肆意潇洒。 这人的行事作风用八个字来形容:快意恩仇,无法无天。 此人做事,极讲一个义字,不管是义气还是公义,经常干那些打抱不平之事,有些个民间的恶霸横人,官府都无可奈何,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甚至会亲自拎着锤子将你锤杀。 有时候也不为利益,就是觉得听到了你的事迹觉得你该死,他就真的会上门弄死你。 专门打那些欺负人的地痞流氓,却是滥用私刑,动辄砍手砍脚,直接锤杀。 那真是相当的古道热肠。 不止如此,听说他还办保育院,福利院,养老院,隔三差五的还派义米,义诊,帮助贫苦工人跟大老板要账,等等等等。 以至于崛起时间虽然不长,虽然也是一个目无法纪的游侠儿,但他在民间百姓中的声望却是极高,而且得罪他的人他还动辄鞭尸,挂尸。 再加上此人挥金如土,做事时总是一副钱是王八蛋的做派,弟兄们缺钱,给,街坊邻居缺钱,借,甚至听说,凡是在道上有一点名号的豪杰,只要是能托人见到他,天大的难处,他也能帮你办了,若是缺钱,甭管俩人认不认识,见面就先给你一锭金子。 这势力能小的话就见鬼了。 原本在洛阳称王称霸的青龙帮都快被他的飞龙帮给打得抬不起头来了。 可你要说他的财源?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的财源是啥。 只知道此人如此的肆无忌惮,洛阳县,河南府的官府衙门,却都不敢管他,他的人就算是当街杀人,甚至是在衙门门口杀人,官府的官差也只当是看不见。 至于那些其他游侠儿的靠山,提起此人的时候无不是三缄其口。 不敢说啊。 事实上地位高一些的,差不多都知道这是贾诩的儿子,贾诩基本上就是如今大汉的第二号人物,这是把持了多年尚书台,真正的门生故吏遍天下,而且一手主持了改革的晋王肱骨。 其地位基本等同于刘邦开国时的萧何+张良,就连关羽吕布成廉麴义,这些不管是立有大功的,还是秦宜禄的元从兄弟,在贾诩的面前也无不是乖乖俯首听话。 他的儿子,说白了只要不是公然造反,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就得了,惹这麻烦干啥? 人家让你秉公执法,你还真敢把人家往监狱里抓么? 如果说贾诩现在仍然还在做尚书令,那出了这样一个逆子,大家可能还会跟贾诩说上一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贾诩现在要辞职了,要回乡养老了。 谁敢在这个时候惹他? 老子辅佐晋王打天下辛辛苦苦几十年,老了之后连个官位都没当,我儿子就当个游侠儿怎么了?不就是杀几个人么?他就算是当街强抢民女,那特么又怎么了? 当然,少年人么,有游侠儿情节也是很正常的,这在许多人想来,无非是年轻人在玩儿么,就好像甘宁年轻时候一样,甘宁当那锦帆贼的时候不也是这般嚣张跋扈的做派么? 甚至这在许多人眼里,身为堂堂贾相的公子,却跟那些游侠儿一块混,还洋洋得意,这岂不是自甘堕落么? 他们都替贾相愁得慌。 普通老百姓眼里这是大哥,那些顶级权贵们的眼里,这就是家门不幸啊。 不过,秦宜禄却不这么看。 “真的只是少年人的贪玩心性么?不见得吧,老实说,我还真有点不太相信,他干这样的事,居然会是孩子自己的意愿,你是凉州人,甚至还是西凉人,西凉人怎样个文化,怎样个民风,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咱们凉州人什么时候崇拜过游侠?你小时候崇拜过游侠么?” 闻言,贾诩却是没忍住,笑了。 “真要是少年心性,喜欢快意恩仇,他这个时候就应该骑着马挎着刀,去草原,去大漠,去拜访那些羌、氐部落,和各部落的勇士摔跤打猎去了,这才是咱们凉州男儿挥洒青春的方式,当特么什么游侠啊,那是幽州人,冀州人,中原人玩的东西。” “游侠,呵呵,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啊,许多人都觉得你这是家风不正,孩子在叛逆期是在胡闹,我却不这么想,我却觉得,这可真恰恰是神来之笔,恐怕朝中这些个将领的二代之中,不,应该说朝中所有的年轻人中,除了诸葛亮,杨修,嗯……张辽要是算年轻人的话他当然也算,除了这三人之外,不出二十年,你那个儿子,必成为我大汉,最有权势的年轻人,这,是你贾家的顶梁柱!” “这份超长的眼光,这份魄力,这份胆略,还特么恰恰是你跟我办辞职请退休的时候,这就不可能是一个孩子自己想得出来的,文和啊文和,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老辣,哈哈哈哈,不愧是天下第一谋士,厉害,满朝文武,乃至于整个天下,真的看清了这天下格局的,还得是你啊。” 贾诩闻言,也不否认了,而是笑着道:“臣,只是个看棋的,因缘际会,看懂了,便顺势而为,借大势而为,仅此而已,可这点小聪明,还不是在您的面前暴露无疑?臣只是看棋,借势的,殿下您,才是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在执棋,下棋,硬生生开创出了这般亘古未有之大势。臣这只是小聪明,您,才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智者啊。” 秦宜禄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小子啊,还真是承认了,哈哈哈哈哈哈,别拍我的马屁,整得我都飘了,哈哈哈哈哈。” 其实道理很简单,也并不复杂,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很难看得清楚罢了。 不夸张的说,这未来的天下大势,可能真就是全天下只有他贾诩一人看懂。 因为大汉现在的经济、社会,逐渐的在一城市化为核心,整个社会正在高速的城镇化。 人口虽然因为连年战乱而有所不足,但大量的奴隶却可以填补劳动力的缺口,何况还有那么多刚刚收复的外族呢,比如山越,巴蛮,白马氐,这些人学了汉话之后好多人都来大汉当工人来了,大汉现在极缺工人。 好多的聪明人都是全村进城打工,然后把村里的土地交给氐人种的。 汉人开心氐人也开心。 然而城市化其实是很复杂的问题,古今中外,任何社会在走入大规模城市化的时候一定都是伴随着大量混乱的。 这个真的没办法。 工业化虽然是美好的,但从农耕文明进入工业文明,尤其是当一个社会一只脚踏入工业时代而另一只脚丫子还留在农业文明的时候,这个社会,一定是极其撕裂,问题极其严重的。 这时候进去了就是进去了,进不去可能想退都退不回来,整个社会直接就被撕开了。 这种时候,用现代的经验来看,就必须增加官府的职能,不管是中央朝廷还是地方官府,该管的事儿就必须得多起来。 封建时期,地方朝廷只需要确保徭役找得到人,收税找得到人,其他的事儿人家就不管了,县衙撑破天也就一百多号的人其中的绝大多数的胥吏还是没有工资的。 其实能干的事儿是相当有限的。 但是现代社会呢?一个人口规模一百万的城市,至少,往最少了说,五六万公务人员总是要有的。 但这在大汉来说根本不现实。 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在增加胥吏了。 但大汉以前因为是啥都不管的模式,突然急转弯的变成啥都管,大家都不适应,财政也受不了,最关键的是大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管,也不会管。 众所周知,朝廷有时候瞎管的话,还特么不如不管呢。 所以没办法,大型城市中,至少暂时,在这个阵痛期,转型期,秦宜禄自己估计可能几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内,基层权力必然出现极大真空。 乡村的权力真空自然会有地主豪强去填补,而城里的权力真空,根据古往今来的经验,那就只能是由游侠儿去填补了。https:/ 真别小看这些玩意,当一个国家严重缺乏基层治理的时候,这些玩意所爆发出来的能量其实大得超乎想象。 事实上即使是二十一世纪,世界上大部分的国家的基层依然是这玩意治国,只不过他们不叫游侠儿罢了,有些直接一点的叫黑帮,这是游侠儿的近亲,有些叫地主豪强,一般出现在农耕地区,南亚和东南亚一代,还有一些叫神父,还有一些叫先知,最过分的还有一些叫酋长。 其实就是这种古代游侠儿换了一层皮而已,本质上是一模一样的,去这些国家办事儿的时候找到这种人,效率会比找衙门高得多得多。 即使是从古代历史上来看,其实也是一样,古代历史中城市化比例最高的宋朝,城市里真正说了算的也不是基层衙门,而是一种叫“行头”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有钱有势有背景,手底下又有足够多不怕死的小弟的大商人,垄断某个行业,制定行业规矩之类的,这类行头所制定的规矩往往比官府更有前瞻性,也更好使。 简单来说,就是每个城市里都有好几个,十好几个,甚至几十个高启强。 在目前的大汉大城市中,这些所谓蛇虫鼠蚁一定会快速的抢占基层权力,然后在未来的经济发展中发挥极大的作用。 到时候不管是谁,想干什么事儿,都少不得要跟他们打招呼。 不是说他们真的就多厉害,连军队连朝廷都管不了,而是说有些事儿有他们帮忙的话会确实方便。 比如,安利号的商贾们,想办些事情的时候,为了减少麻烦,是不会吝啬于给这种人一点好处的。 贾诩的贾家,在未来一定是安利号中仅次于他们秦家的第二大势力。 如果这个时候,整个洛阳,乃至整个河南,甚至中原地区的地下世界都由他儿子所控制。 这一黑一白互相之间打打配合,一定可以极大的提升贾家的话语权。 而在未来,在秦宜禄的设计中,安利号商行的股东大会,才是这大汉天下真正的权力核心。 这些,都在贾诩的计算当中。 比如据他所知,飞龙帮目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入,恰恰相反,他们已经很赚钱了,工人中介,市政工程承包,拆迁,工厂保卫,甚至是商铺的保护费,换个名目,叫卫生费之类的,这些钱都已经开始收了,而且真不少赚。 当然,随着飞龙帮的势力愈发的稳固,下一步肯定也要尽量洗白的么,洗白之后他们本身也将成为安利号的一部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甘堕落的逆子,分明是这贾诩老谋深算,在大变局下给他们贾家谋划的一条康庄大道!一条权力之路! 目前为止,秦宜禄对此其实也是支持的。 至少是有限度支持。 因为在未来,飞龙帮这种组织,飞龙哥这种人,他们的洗白过程,实际上就是未来大汉的城市社会逐渐正规化的过程。 凡是洗白了的产业,就必然会衍生出一系列,可以摆在明面上的规则和规矩,那么混乱,无规则的部分自然就会相应减少。 一代,甚至两代之后,这些人洗白成了正经商人之后,这些原本地下的秩序就会升到地上。 两代之后,那些实在是洗不白的产业和行业,或是怎么洗都会重新出来的,那就可以将其定性为黑产,开始重拳出击了。 古今中外,都是这么干的。 工业化,城镇化,从来也不是一个高尚的名词,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残忍的。 “我基本认可你儿子做事的方式,不过他既然是你儿子,就算是做游侠儿,也必须要有规矩,地下的秩序也是秩序欺男霸女之事,不可以做。” “殿下可以放心,我的儿子,不会在原则问题上犯糊涂的。” 第325章 三十六誓 茶楼。 密密麻麻的游侠儿挤做了一团,全都紧张兮兮的,穿着新买的衣服,互相攀谈着。 直到日上三竿,贾龙才施然地走了过来,二郎腿一翘,端起茶杯来开始慢慢地喝了起来。 一连好多天了,每天他们飞龙帮都收新人,洛阳的老百姓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只是游侠儿,但飞龙帮的名声确实是好,市井之中的许多人都认为,飞龙帮是称得上一句侠字的。 这当然,也多亏了飞龙帮相较之下比其他帮派更加复杂的帮规了。 “各位,今日这帮规,咱们得改上一改了,不怕告诉你们,今儿这帮规啊,乃是堂堂晋王殿下,亲自给我写的。” 说着,贾龙还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话落,整个茶楼上上下下几百人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晋王?啊这……这……晋王?” “晋王殿下,居然也知道我们?” “帮主居然真的能搭上晋王?” “既是晋王教诲,自当万死不辞。” 秦宜禄的在民间的威望还是高得吓人的,即使是这些游侠儿,甚至是蛇虫鼠蚁之人,也无不是感念其威名,听到他的名字都忍不住要隔空行个礼的那种。 都是臭鱼烂虾一样的人,居然也能让晋王殿下亲自给他们立规矩? 咱家这帮助…… 大家都不傻,就算是不去特意打听,自然也知道这位飞龙哥一定有着通了天的背景。 但是也真没想到,这背景居然会这么大!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真的打探到了贾龙的具体跟脚,得知人家是大汉第一权臣贾诩的亲儿子,这才倒吸一口冷气。 当然这样的话,秦宜禄给他写点东西什么的那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贾公是晋王的肱骨,做叔叔的陪大侄子偶尔瞎胡闹一下么,好像也是恨正常的事情。 倒也没往其他的地方想。 贾龙则是得意洋洋地看着下面这些人的表情,心里满意极了。 实话实说,做这所谓的游侠头子确实不是他的心中所愿,完全是被他爹逼着做了这个“逆子”。 他总觉得这个事儿干得没什么意义,其实他更想的,是像张辽一样,少年成名,于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那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威风。 结果贾诩一句话就给他怼没电了:今日之大汉,哪里还要敌手?你当兵入伍,杀谁?况且现在这武器发展都到什么地步了?有枪,有炮,离着老远bia的一下敌人就死了。 那你这一身武艺练得再好又能有什么用? 进了军队,也是混日子,也是熬年头,也是论资排辈,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做个仰仗父辈余威的二世祖。 再说要做二世祖,你上面还有你大哥呢。 贾龙当然就很生气啊,就说那我做文官。 结果贾诩就说,咱们都是凉州人,你又是我儿子,你做文官,跟那些关中派肯定还是玩不到一块去,尿不到一个壶,咱们凉州人,尤其是咱们西凉人,你看看有几个文官。 你现在做文官,就得跟那些关东派一块为伍,你爹我跟他们虽不能说素来不和,关系也肯定不是很好,到头来搞不好你还会两头受气,不管关东的关西的都不拿你当自己人。 于是,他就成了飞龙哥了。 本来,他是挺不开心的,总觉得当一个游侠儿确实挺爽,但是不是太没有出息了,少年人的心性,又是二代衙内,自然也是想干一番事业的。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秦宜禄居然亲自接见了他,还给他写了这飞龙帮的帮规。 如今这大汉的年轻人,有几个不崇拜秦宜禄的? 屯民出身,白手起家,十年内一扫天下,五年内让大汉蓬勃发展,百姓轻徭役赋税,朝廷却能既强且富,先后不过二十年而已,竟能使天下从支离破碎,变得安居乐业,让每一个百姓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子,分明就是真圣人。 天下百姓,哪个不崇拜他? 这样的晋王,居然肯主动见他,居然还请他吃饭,居然还给他写了规矩。 虽然他也知道这肯定是看在自家老爹的面子上,可是那也很好啊。 自己正在做晋王认可的事。 那以后谁还能说自己是不务正业? 游侠儿怎么就不是大事业了?不是大事业,晋王能如此关注么? 他还说要把女儿嫁给我呢。 嗯……虽然大概率其实就算没有这事儿,他身为贾诩的儿子也得娶秦宜禄的女儿就是了。 “诸位,这就是晋王所传的帮规,现在,我读一条,你们就跟我一条。” “自入我龙门之后,尔父母即我之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尔妻我之嫂,尔子我之侄,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倘有父母兄弟,百年归寿,无钱埋葬,一遇白绫飞到,以求相助者,当即转知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如有诈作不知,五雷诛灭。” “各郡外龙家兄弟,不论士农工商,以及江湖之客到来,必要留住一宿两餐,如有诈作不知,以外人看待,死在万刀之下。” “龙家兄弟,虽不相识,遇有挂外牌号,说起投机,而不相认,死在万刀之下。” “龙家之事,父子兄弟,以及六亲四眷,一概不得讲说私传,如有将衫仔腰平与本底,私教私授,以及贪人钱财,死在万刀之下。” “龙家兄弟,不得私做眼线,捉拿自己人,即有旧仇宿恨,当传齐众兄弟,判断曲直,决不得记恨在心,万一误会捉拿,应立即放走,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遇有兄弟困难,必要相助,钱银水脚,不拘多少,各尽其力,如有不加顾念,五雷诛灭。” “如有捏造兄弟歪伦,谋害香主,行刺杀人者,死在万刀之下。” “如有奸淫兄弟妻女姊妹者,五雷诛灭。” “如有私自侵吞兄弟钱财杂物,或托带不交者,死在万刀之下。” “如兄弟寄托妻子儿女,或重要事件,不尽心竭力者,五雷诛灭。” “今晚加入龙门者,年庚八字,如有假报瞒骗,五雷诛灭。” “今晚加龙门之后,不得懊悔叹息,如有此心者,死在万刀之下。” “如有暗助外人,或私劫兄弟财物者,五雷诛灭。” “兄弟货物,不得强买争卖,如有恃强欺弱者,死在万刀之下。” “兄弟钱财物件,须有借有还,如有存心吞没,五雷诛灭。” “遇有抢劫,取错兄弟财物,立即送还,如有存心吞没,死在万刀之下。” “遇有兄弟被害捉拿,或出外日久,所留下妻子儿女,无人倚靠,必须设法帮助,如有诈作不知,五雷诛灭。” “遇有兄弟被人打骂,必须向前,有理相帮,无理相劝,如屡次被人欺侮者,即代传知众兄弟,商议办法,或各出钱财,代为争气,无钱出力,不得诈作不知,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各郡外兄弟,如闻有其有官家缉拿,立时通知,俾早脱逃,如有诈作不知,死在万刀之下。” “赌博场中,不得串同外人,骗吞兄弟钱财,如有明知故犯,死在万刀之下。” “不得捏造是非,或增减言语,离间兄弟,如有违背,死在万刀之下。” “不得私做香主,入龙门三年为服满,果系忠心义气,由香主传授文章,或前传后教,或三及第保举,以晋升为香主,如有私自行为,五雷诛灭。” “自入龙门之后,兄弟间之前仇旧恨,须各消除,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遇有亲兄弟与龙家兄弟,相争或官讼,必须劝解,不得帮助一方,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兄弟据守之地,不得籍故侵犯,如有诈作不知,使受危害,五雷诛灭。” “兄弟所得财物,不得眼红,或图分润,如心怀意念,五雷诛灭。” “兄弟发财,不得泄漏机关,或存心不良,如有违背,死在万刀之下。” “不得庇护外人,欺压龙家兄弟,如有违背,死在万刀之下。” “不得以龙家兄弟众多,仗势欺人,更不得行凶称霸,须各安分守己,如有违背,死在万刀之下。” “不得因借钱不遂,怀恨兄弟,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如奸淫龙家兄弟之幼童少女,五雷诛灭。” “不得收买龙家兄弟妻妾为室,亦不得与之通奸,如有明知故犯,死在万刀之下。” “对外人须谨慎言语,不得乱讲龙家书句,及内中秘密,免被外人识破,招引是非,如有违背,死在万刀之下。” “士农工商,各执一艺,既入龙门,必以忠心义气为先,交结四海兄弟,日后起义,须同心协力,杀灭清朝,早保汨主回复,以报五祖火烧之仇,如遇事三心两意,避不出力,死在万刀之下。” 贾龙他说一句,下边的众人就跟着说一句。 一直到所有的规矩都说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在心中为秦宜禄竖起大拇指了:“真不愧是晋王,想事情想的就是周全,如此规矩,正该适用于吾等英雄好汉啊。” 贾龙这会儿收了卷轴,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回想起秦宜禄对自己面授机宜的神色,愈发的感觉自己做的这个事情有意义,心里高兴不已了。 这分明是重视么。 事实上也是如此,秦宜禄给他的分明就是洪门三十六誓,而要说对他的飞龙帮给予了什么样的厚望,那自然就是希望他们能变成洪门了。 说白了,贾诩都不敢让他儿子玩这么大! 当然,既然都已经玩大了,自然就不可能让这贾龙一个人玩,和安利号一样,龙字门也将成为一个筐,什么东西都能往里装。 本质上,所谓的洪门,与其说是反清复明的基层组织,不如说是清王朝彻底失去了基层统治能力,同时大城市开始兴起,这种情况下民间组织开始自发的抢占权力的一个产物。 再说的直白一点,其实代表的是小市民阶级,所谓的三十六誓中,许多都是墨家思想的产物,在晚晴那个乡下由地主豪强管理的时代,做到了城市里由洪门来进行实际管理。 倒不是洗白他们,但在这样一个朝廷权力无法真正下放到基层的时代,这种拥有一定规矩的组织形式,至少很好的填补了行政上的空白,使城市秩序也不至于太乱。 当然,由于实际上洪门内部缺乏强力约束,许多所谓的誓言也就那么回事儿,各大不同城市之间更是一盘散沙,所以在组织性上还是差了很多。 秦宜禄认为,洪门真正从稚嫩走向完全成熟,其实是后来的某港口时期,也即是红旗老五时代的三合会时期。 有一段时期,殖民者对那里的统治是极为松散,民间基层治理是处于完全放任不管的状态的,这些帮派联合起来,开始以洪门规矩行事,很快就开始有了章法,而且其势力触角深入到了整个港岛的方方面面,巅峰时全市有足足三百万以上的帮派成员。 他的总人口才多少? 可以说不管是合法的衣食住行,还是不合法的黄赌毒,在某一个特殊的时期时真的基本全被他们给掌控了。 然而这么大规模的地下组织,却能基本做到了整个城市不出太大的乱子,甚至于还把基层治理的非常好,而后得益于某些风口,竟然也能一连三十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的发展。 更神的是,当这座城市走向正规化,开始真正重视,朝廷也有能力进行基层治理之后,这些洪门成员和基层朝廷,居然很神奇的合流了。 自始至终,没闹出过什么水花。 曾经的大哥洗一洗就白了,他们白了之后整个城市也跟着都白了。 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从三合会时代就传下来的规矩,这种自上而下,同时也自下而上,极其严密的组织形式,在这其中也是起了关键作用的。 而且更神奇的是,洪门的规矩,是很难养得出独裁者的。 这份权柄几乎不可能被任何大哥所窃取。 既然这贾龙想在他的大汉搞这个,那他当然也不介意把红旗老五的那一套给搬过来。 第326章 何人如此大胆? 另一边。 秦宜禄和杜萍在完成睡前运动之后,躺在床上,忍不住的,也说起了最近市面上发生的事儿。 “听说,洛阳和颍川两地的房价又涨了,最近这房价涨成这样,租房必然也愈发不易,工人的工资又不涨,能行么?” 杜萍无所谓地道:“工资不涨说明他们还是工作不够努力,他们要是努力,现在这市场这么好,机会这么多,干什么不发财啊,市场是公平的,尤其是用工方面,现在的人都是自愿上工,家家户户家里都有地,不愿意干走就是了,又没人逼着他们。” “呵呵,怎么,没人要闹事儿要求涨工资么?” “当然有啊,不过都是一些臭鱼烂虾,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夫君,你有没有听说过,洛阳现在有一个飞龙帮,很坏啊。” “怎么,得罪你了?那是贾诩儿子搞的。” “你果然知道,可是你知道么?最近洛阳城的大大小小工程,最终几乎都落在了他们手上。” “他一个人,接得住这么多的工程?” 如今的洛阳城,工程可不是一般的多,除了商业地产项目之外,光是发电、输电,以及相关的工程,不夸张的说甚至都一点也不输后世的现代社会,还得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大开发时期。 “他一个人是吃不下,但他可以层层分包,转包啊。” 说着,那杜萍还坐了起来,道:“一个十亿钱的工程,从他的手上过一手,他什么都不干,就能拿走两到三个亿,这还不算完。” “施工的时候得用临时工吧,临时工必须找他的牙行推荐的人,抽水又是三成,干工程所用到的砖石、砂石、甚至是水泥,都必须得从他那买。” “我特意找人算过了,一个十个亿的工程,最后到他手里,至少六个亿,甚至七个亿也有可能。” “全洛阳,目前由咱们朝廷出资的在建项目,总资金是四百二十八个亿,起码有三百多亿的钱全让他给赚去了,这还不算那些民间自己搞的工程,我听说民间的工程大多数也都是他搞的。” 秦宜禄笑着道:“这也是挺正常的,毕竟论背景,文和辛苦这么多年,现在退了,人家孩子就是想赚点钱,接点工程,各衙门的主官就是再不懂事儿也不可能把项目包给别人。” “再说他手下那么多的人,工程交给他,他转包也好,自己干也好,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工程大概率是能够按时开工,按时完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这其实还真是挺重要的,他们这种人,在市井之间,可谓是做糖不甜做醋酸,任何人得罪了他肯定是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他干好一个工程的能力未必会有,但干坏一个工程的能耐肯定是有的,而且很大。”云九小说 杜萍可能是这天下除了秦宜禄之外唯一一个不怕贾诩的人了,见状不满地道:“知道老贾他劳苦功高,你也喜欢他,咱家如今这天下,他也确实是功不可没,可他那个儿子这么赚这个钱,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这么多的钱啊。” “要我说啊,你也不能太由着他们了,该管还是得管,你若是不管,谁还敢管他们?是不是?” 秦宜禄闻言笑着道:“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 “他们还不只赚工程上的钱呢。” 杜萍忍不住又喋喋不休地吐槽道:“他们还敢跟洛阳的大小商户收保护费,每家每户都必须得交钱啊,不交钱的,就会挨整,他们就会打人,就会欺负人。” “还有啊,他们开了许多不好的生意你知不知道,像什么赌场啊,像什么妓院啊,好多都是你严令禁止,不让做的生意啊。” “他们还成天打架,有时候跟别人打,有时候他们自己人还要打,总之啊,这些人实在是坏死了,衙门畏惧于文和的威势,也不敢抓人。” “他哪得罪你了么?” “哼,那倒是没有,只是各个商行啊,底层的工人们中有许多的劳工都成了他们那个什么飞龙帮的人,这帮人啊,来者不拒,什么人都收的,真是的,简直是有病啊,这帮人加入了帮派之后呢,就不好好的干活儿了。” “呵呵。” 秦宜禄闻言笑了笑,倒是忍不住若有所思。 飞龙帮下边,肯定是做了许多的恶事的,这个没得说,任何事物刚发展的时候都必然会有瑕疵,也必然会有畸形。 况且贾龙他势力再大,也终究不可能在地下世界只手遮天,他毕竟不是所有生意都做,洛阳城那么大,鱼龙混杂的,牛人能人必然也多,有几个能跟他掰手腕,斗上一斗,抢一些边角料生意来做的也是很正常的。 有斗争,必然就会有问题,有罪恶。 市井之间的黑帮化是任何一个社会,在走向工业化时所不得不面临的问题,不管是历史上的伯明翰还是旧金山,刚开始的时候都一定是龙蛇混杂,争斗不休的。 就连红色巨熊刚创立的时候都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这种事情发生,其势力那还不小呢。 再者,龙门是模仿了洪门成立的。 俗话说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这种玩法虽然扩张的速度,以及整个门派的规模一定会膨胀的很快,但是管理上一定不会太到位。 基本上这种洪字头帮派想发展,秦宜禄都可以做断言,不出两年,他要么成为和字头,要么做14k。 14k大概就是周天子分封诸侯的那种模式,下边的每个堂主都是实权派,平时各干各的,除非有极大的好处关照,否则很难团结起来做一件什么事。 一旦势力大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到时候贾龙也就是周天子而已,仗着势力大,大家交他一声大哥,仅此而已。 要么就是学和记,和记虽然也是遍地诸侯但诸侯之间相对的确实是更团结一点,大家至少是念头上的字头的。 但是和记的上层不能独裁,必然要有元老啊,元帅啊,纸扇啊,等等乱七八糟的,甚至就连坐馆,也必须两年一选。 那就看他舍不舍得了。 至于说新计? 他还真不太可能,他发展的太快了,压根没那么深的心机。 再说新记,也只是表面上老爸传儿子搞得好像家族企业一样,实际上下边的堂主自主性和独立性也都是很高的。 甚至可以说到了后期,最堂主掌控最差的就是新记。 其实是恨简单的道理:会老老实实守规矩的人,会去当游侠儿么? 再说各行有各行的门道,这玩意玩的就是个蛇虫鼠蚁,各种角落,每个行业,每个区域,都有每一处的现实,不是说上面说什么下边就能做什么的。 上边再好使,也不可能比朝廷好使。 这玩意本质上就是因为朝廷管不到角落,所以才不得不滋生出来的。 朝廷都管不了的事儿,你一个老大就能真的管得住了? 管理不到位,自然就会打架,就会惹事儿,这些事当然也不能全都怪那个贾龙。 不是没人提醒过这些游侠儿的问题,毕竟他们现在的人数也多了么,就这个飞龙帮,急速膨胀之下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二十几万成员了。 这么大的规模简直是开玩笑一样,放以前可以拉出去当一支强大的军队来使了。 不过秦宜禄本人从来也没将这放在心里过,就是因为如此。 他很清楚知道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 况且他们也没火器,现在的大汉随着火药武器的发展,早就不是以前人多就能怎么样的时代了。 所以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慌。 但是吧………… 确实是也因此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洪门一打一大片,他这一套,很快就能传到颍川,等其他的大城市,大家甚至都会在表面上加入龙门,认他为首,甚至是给他交一些会费。” “那怎么办,放任不管么?” “堵不如疏啊,你回头,从咱们的玄牝义从的老人中找出来几个,你认为合适的,把他们放出去,在别的城市建立分舵,主动加入他的龙字头,这个东西我们暂时确实是没有能力消灭他们,那就要尽可能的掌控他们。” “哼,真是烦死人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做的。” 见状,秦宜禄笑笑就不说话了。 一夜无话。 事实上目前朝野之上已经都有很多人来在议论贾龙的这个事儿了,一开始大家都不当回事儿,但随着他越做越大,而且确确实实开始影响了许多人,让许多的商人,乃至安利号的商人,都越来越难受了之后,对他的这个事儿的意见自然也就越来越大了。 贾诩的权势虽重,但毕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这两个多月以来,越来越多的官商开始弹劾他,而秦宜禄也都选择了留中不发。 这言官之中,是真不乏胆大妄为之人的,见秦宜禄不管此事,居然还真有人敢……弹劾他秦宜禄。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尽言焉…………” 啰里啰嗦一大堆,反正其核心思想,就是名义上将奏折递给了小皇帝,然后在奏折里针对贾龙鱼肉百姓之事,大家指责,甚至还明确的提到,之所以大家都对此不敢吱声。 并不只是因为畏惧贾公的威视,更是因为晋王有意偏袒,包庇,希望陛下您能训斥晋王,让晋王能够处理此事。 反正开完这个奏疏,把秦宜禄都给气得笑了。 把奏折往小皇帝的面前一扔:“你看,这有人弹劾我,你要怎么处置我?” “父亲说笑了,此分明是死谏之士,在借故骂您呢。” “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置?” “孩儿不知爹爹为何对贾诩父子,竟然袒护如斯,毕竟,就算是念及他劳苦功高,也大可以稍微斥责几句,让他行事时也能收敛几分,但是孩儿想,父亲您这么做,一定有父亲的道理。” “只是……此人居然敢如此言辞激烈,必是刚直之人,若是直接将此人治罪,未免显得父亲您小气,更显得我们父子二人不睦啊。” 秦宜禄见状诧异极了:“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娘教你的?” “孩儿是真的这样认为。” “哦……很好,你这样,倒也还有几分君主的样子。” 说完,秦宜禄也是叹息一声,随即便又吩咐人,将这个胆大包天之人给叫进来了。 事实上,秦宜禄真就是故意等着这些非议发酵呢,这其实都是他的手段。 龙字门是一定会做起来的,而且不止是洛阳,在将来,全国各地,每一处大城市都会有,至少河南周边,也就是洛阳,阳翟,宛城这三座相距并不远,但经济发展极好,也最早实施新政的城市的龙门是一定会连成一片的。 他的计划是用玄牝义从去抢占龙字门的中间生态位,尤其是在颍川,这种事儿他有心安排的话其实是很容易的。 鱼龙混杂的龙字门到时候一定会惹越来越多的事儿,有些东西又不是贾龙能控制的住的,只要他还当这个大哥一天,有些事的屎盆子就一定会一直一直往他身上扣,而这些压力也一定会一直传导到贾诩身上。 跟贾诩玩儿,千万不能着急,这支老狐狸很精明的,必须得小火慢炖。 贾龙他一定会对内部有严格的管理,但秦宜禄可以肯定,他一定也管不住。 那么到时候,贾诩的压力一定会越来越大。 到时候,只要自己勉为其难的略一引导,自然就能将龙字门引导向和记的到路上去。 完全可以让贾龙搞个退休,弄个元老会出来,将龙头的位置往下传么,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责任都是龙头的。 而如此一来,秦宜禄的目的就达到了。 一个和记,不管他贾龙有多大的本事,用不了多久,一定是个一盆散沙。 但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直接冲他开火。 “这人叫……李华?没听说过……来人,让此人来见我。” 第327章 秦宜禄之问 要说生气,那当然也不至于,秦宜禄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不过诧异是肯定的,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敢如此直接训斥自己,呵呵。 当然,这并不是说大臣们都是胆小如鼠,秦宜禄又不是暴君,汉代大儒的战斗力还是很高很高的,他们生气了也真的敢骂皇帝。 虽然秦宜禄还不是皇帝,但跟皇帝也差不多,事实上真要有人骂秦宜禄的话,对他自己的儒林威望来说未必就是坏事儿。 只是,秦宜禄的威望,现在确实是高的过分。 说句自恋一点的话,大家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都尊敬秦宜禄。 而且大家也本能的都认为,秦宜禄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压着,那肯定就是有别的想法,别的谋算,大家不可能比他的谋划更深。 秦宜禄素来是以拥有极佳战略眼光而闻名天下的,而且种种迹象表明,秦宜禄对自己人也并不会一味偏袒,任人唯亲,真要说任人唯亲的话贾诩也排不上号。 至于说,是畏惧贾诩权势?不想撕破脸皮?这些都不存在的,秦宜禄又不是刘秀,他连土地革命都敢搞,而且明确的,多次的表示创业不可学光武。 大家其实都清楚,就这满朝陪着秦宜禄一块创业的功臣元老,真到了该杀的时候,秦宜禄肯定不会手软。 这货武夫出身,魄力大着呢。 当初搞上计的时候,宁可让全天下都造反他也不怕,这么可能如今这个时候还怕小小的一个贾诩呢? 所以么,既然人家晋王留中了,那肯定就是有想法的,秦宜禄和贾诩这两个人,一个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一个是天下第二聪明人。 两个聪明人默契的在做这件事,大家这群庸人,看不清楚之前,就比比划划呜呜喳喳,岂不是很蠢?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人对秦宜禄或多或少,其实都已经有很严重的个人崇拜了。 偏偏出来这么个货,也实属是有些难得啊。 “你叫……李华?” “是。” “现居何值啊?” “御史。” “小小御史,就敢上书弹劾我,你厉害啊。” “臣以为,臣只是在做人臣本分。” 这李华,长得倒是一张方方正正,颇有阳刚之气的一张脸,看起来还真是有点不怒自威的样子。 面对秦宜禄的诘问,他居然也能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仿佛一个大炮仗似的。 而且他长得还挺帅,不是那种小白脸的帅,而是那种……那种…………糙老爷们的帅。 这大胡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武将呢。 “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可你说人臣本分……呵呵,陛下他是我儿子,你这么做,岂不是对子骂父?对子骂父,视若无礼,李华,你可知罪?” 李华闻言也懵了, 这晋王殿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啥情况啊这是? 许多人都知道皇帝是他儿子,这个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就连市井之中的脚夫糙汉,也是知道的,可你这直接说出来,是不是就有点过于夸张了? 他本来是想凹一个守礼直谏的人设,结果给他整的还凹不下去了。 当然,他能干出来这个事儿,纯粹是因为他官儿太小,平时根本没有接触秦宜禄的机会。 正所谓为尊者讳,许多东西传到下面肯定还是有所收敛的,其实秦宜禄是什么人,上面那些大官儿心里都门儿清,他对皇权,真的是连一丢丢,一点点的敬畏都没有。 真的是一丁点表面功夫都懒得装,甚至还经常硬拉着别人一同践踏黄泉。 事实上许多聪明人都已经看出来了,秦宜禄他不是讨厌皇帝,讨厌大汉,他是在讨厌皇权本身。 说白了人家不想玩家天下了。 然而这样的结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下边去的,下面肯定还是不知道啊。 所以大家都以为,秦宜禄虽然确实不可能是什么忠臣,更不可能是周公,但为了维持基本的体面,就算是装,怎么也得稍微做点表面功夫么。 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 不过他倒是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臣下此表,只为提醒殿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基本道理,殿下若欲强国,必当克勤克俭,约束朝中权贵,不与民争利才是。” “臣,此乃死谏也,还望殿下,能以国事为重,万民为重,臣死不足惜,只为天下万民,发声。” 说罢,便是五体投地,拜服于地。 “哼!” 这人,还真是颇有明朝时御史的风范。 倒是怪讨厌的。 “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的为人正直,还是在邀名买直,你这种人要是真,我还挺佩服的,可你这种人若是假,那就挺恶心的了,可既然分不清,那我就治你也不是,不治你也不是了。” “这样,我这有一个任务,你若当真是个刚正不阿,为了公理正义甚至不惜一死的好汉,你就把这个任务给我做了,做得好,我还给你一个大官来做,不过话我可得给你说在前头,这差事你若是办不好,恐怕是要掉脑袋的。” “还请殿下吩咐。” 话说在这个份儿上,啥任务他都只有接了,不接,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是在邀名买直,以秦宜禄的性格,那也确实是不可能放过他。 “你不是上表,说贾龙的那个飞龙帮不好么,这样吧,我打算让你也加入他的飞龙帮,一会儿,我亲自去和文和说,就做个堂主吧。” “殿下?” “听我说完。” “是。” “飞龙帮的堂主,全都是各有业务,或是各有各的地盘,其中有一项业务,是牙行,主要负责的是劳工的中介,我给你的任务,就是这个牙行。” “洛阳的工人们苦啊,据我所知,洛阳城郝多个商行,存在用工不太规矩的现象,或是无故克扣工资,或是干脆拖欠工资不给,亦或者是有了工伤不管,更有甚者,还有欺负人,无故打人的。” “更别说,还有那女工,据我所知,洛阳城中有些人用女工用的更不讲究,就比如那大牢之中,虽然现在我大汉有了专门的女子监牢,然而这些女子进了监牢之后,再出去,几乎百分之百都成为了各种暗娼,你想过没有,这是为什么?” “那天贾龙跟我说了一个事儿,我也是细思极恐,全洛阳,现有妓女八万多人,大部分都是外族,然而不问不知道,我汉族暗娼的数量居然还在这些异族的妓女之上。” “你说,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多的大汉女子,也成为了暗娼呢?还有那陪舞,陪酒的女子,那就更多了,是这些女子自甘堕落,还是生活所迫呢?如果只是生活所迫,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会不会是有别人在强迫他们么?” “思之极恐啊,是不是?” “据我了解,洛阳有几十万的工人都加入了龙字门,你不妨以此为突破口,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加入,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工人们都组织起来,详细调查一下他们的难处,不公之处。” “这个活儿,你敢接么?” 李华闻言一愣,面上不由得也闪过了凝重之色,随即,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臣明白,却不知,殿下您能给我多少人手?” “我给你什么人手?” “啊?” “啊?” “您……您不给我……那我,用什么身份……帮工人们讨回公道?” “御史啊。” “…………” 这特么不纯是开玩笑呢么。 洛阳这个地方,也许你上街不小心随便撞到了谁,他家里可能某个亲戚就是当官的。 更何况,今时的商贾已经不同以往了,大一些的商贾都进了安利号了,而现在朝廷正在军改,还颇有一些允许各商贾自筹军队的意思。 商贾的地位,那真的是今非昔比。 再说那安利号中的许多股东,许多商行,都是玄牝义从出身,有好些都是关陇世家转型的,跟秦宜禄都有着说不清说不楚的关系。 说白了,就是全是当朝权贵。 听说真正在里面说了算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宜禄的老婆杜萍。 帮工人撑腰,讨公道,说白了就是帮那些泥腿子,去得罪权贵。 这个勇气他当然是有,但他本以为,秦宜禄怎么也会给他百八十个玄牝义从,如此,他好歹能代表秦宜禄来行事。 否则他一个小小御史,谁搭理他啊? “差事,我就交给你了,可这差要怎么办,那就只能交给你来自己想了,哦对了,做堂主的,不能没有钱傍身啊,这样,我给你批个条,你去户部支取……嗯……先取一亿钱吧,作为你的启动资金和活动经费,能办成什么样,就看你的能力了。” “啊,这……” “怎么?是邀名买直,敢得罪我也不敢得罪真正的权贵,还是说你只是夸夸其谈之辈,纸上谈兵,实则屁的本事都没有?” “好好想,好好做,想想怎么做,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我失望了,我一定会整死你,你若是能让我满意,我送你一份泼天的富贵,去吧。” 就这样,李华几乎是迷迷糊糊的就出了皇宫。 脑瓜子嗡嗡的,都是懵逼的。 他感觉秦宜禄好像是在故意整他,可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以秦宜禄的性格,真要整他这样的小人物哪里还用得着耍这样的花招呢? 恐怕根本就不用见他,随便一道指令,自己就死了,而且根本也不用担心他的名声,风评什么的。 且不说秦宜禄的种种表现都实在是有点不像是一个注意名声,乃至身后名的人,就秦宜禄目前的这个超级高的威望,秦宜禄就算是随便乱杀人,百姓和百官恐怕也都会发自内心的为他辩解,进而找出许多条你该死的理由出来。 ‘所以……殿下他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这差事,又应该怎么去办呢?’ 李华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相信,这个事儿,十之八九还是有解的。 出了皇宫之后他走啊,走啊,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了一栋酒楼的门口,门口热情的迎宾女还在对着他说:“大爷,进来喝两杯吧。” 那女子穿着性感妖娆,最妙的是那一嘴地地道道的大汉官话,打眼一扫,就觉得这人十之八九是个汉人,而不是从异族来的奴隶、二等公民之流。 想了想,他也点头进去了,他想跟这些陪酒女聊聊。 为什么洛阳的暗娼会越来越多? 说实在的他还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仔细一琢磨却发现,这个问题确实是挺不对的。 毕竟正常来说,女子都是生活不好,活不下去了才会去做暗娼,这其中固然是有人真的是因为懒,因为贪慕虚荣,等等原因,所以俩腿一劈就想赚钱。 但是这种人肯定是少数人。 正常来说,老百姓越是富裕,社会越是发达,暗娼就应该越少才是啊。 为什么这些年老百姓越来越富裕,至少整个洛阳,老百姓中已经不可能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没地方住的人了,为什么暗娼越来越多? 难道真的是生活越好,人反而变得越贱了么? 当然,女性拥有了工资收入,进入到工业化之后确实是变得更有独立性了,但更有独立性不等于暗娼啊,说白了大汉的女性也没那么重的贞操,女德等观念,比如越女就是典型的浪女文化,见到帅哥也会主动扑倒,伦理观念并不完全。 可是,越女扑帅哥,也不收钱的啊。 正这么想着,都没等他问,突然就听外边有人大喊了一声:“里面有没有管事儿的,都给我滚出来!” 说着,还啪得一声甩了一声鞭子响。 抬眼再去看,无数身穿盔甲的,手持刀剑的女子,便一拥而上,毫不客气,根本不管你这酒楼中吃饭的人中有没有权贵,直接就把刀往脖子上架。 有些同样带了兵器的侍卫刚想反抗,就见另一批女子虽没穿甲胄,却纷纷扛着朝廷最新款的,膛线枪鱼贯进入,下的他们纷纷把刀子又收了回去。 不是说这东西真的有多厉害,额……当然确实是挺厉害的。 关键是这玩意据说产量很少,即使是军中精锐,也没有几把,甚至就连玄牝义从也做不到每人一把。 这群女人能拿出这玩意来,鬼知道这背后是什么背景。 第328章 个中原委 “这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华也是一脸的懵逼,那为首女孩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走上前一挥手,大喝一声:“都给我砸了。” 然后他身后的所有人就真的一拥而上,看啥砸啥,还把那管事儿的拎着脖领子拽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一顿。 “诸位姑娘,诸位姑娘,诸位姑奶奶呦,这,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您几位这是干什么呀?” “好叫你知道,姑奶奶我,飞龙帮的。” “啊?飞龙帮?我……可是我保护费,哦不,是卫生费已经交钱了啊。” “呸!谁要你的保护费?回头查一下,帮里是谁收了他们的钱,腿打断,把钱退回来。” 说着又转头对那掌柜的道:“姑奶奶问你,黄婷呢?” “啊?黄……黄婷?” 女子二话不说啪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了上去。 “装特么什么傻啊,黄婷呢?那是我们帮里的姐妹,岂能任你欺负?” “额……我……”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高声道:“哎呦喂,今天是什么风啊,怎么还把郡主殿下给吹这儿来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下人不懂事,得罪了郡主大人?该死该死,那可真是太该死了。” 女子回头瞥了来人一眼:“你谁啊。” “在下郭嘉,郭奉孝,也算是这儿的常客了。” “这店,你的?” “哪有,不过这店是阳翟郭氏的,算是我的一个亲戚,正好今日我也在此喝酒,巧合,赶上了,就上来问问,这……郡主您是?” “郡,郡主?郭廷尉,她是……” “瞎了眼的狗东西,此乃晋王殿下长女云襄郡主秦良玉。” “啊……啊?” 秦宜禄的女儿,那他身边的护卫手里有膛线枪,这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如此一来,她就是当场杀人,恐怕也没人敢还手了。 “那……那怎么还加入飞龙帮了呢?” “你傻呀,贾龙是贾公的儿子,人家俩人从小是娃娃亲。” “啊这……” “少跟我废话,我问你,黄姑娘呢?” 这下,谁敢怠慢?很快就把人领过来了,却见这位黄姑娘,虽然长得确实是天生丽质,但身上居然还有着伤,明显是被软禁了起来,祸害的不轻。 “黄姑娘,您说您认识这么大的人物,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哎呦,是小人该打,小人该打啊。” 见状,那黄姑娘本人倒是露出了一副极其迷茫的神色,显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向那群带甲女子的时候,眼神中也都是畏惧之色。 这根本就是不认识么。 郭嘉见状不由得道:“这……这位黄姑娘,和郡主您……” “本姑娘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么?我告诉你们,这个黄姑娘的兄长,乃是我们飞龙帮的人,飞龙帮,是我们龙哥的飞龙帮,你们想欺负人,做此逼良为娼之事,先问过姑奶奶我手里的枪!” 说着,竟是直接将枪口指在了郭嘉的脑门上:“你,就是他们的保护伞!” 郭嘉这会儿是真有点慌了,小姑娘们,下手很容易没轻没重的,而且他们这些官儿大一点的都知道,秦宜禄是极其宠爱女儿的,所以这丫头的性格,确实是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颇有一副刁蛮的样子。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了,首先,在下绝不是什么保护伞,这种小生意……在下也看不上,只是郡主,逼良为娼这四个字,是否用得不太妥当?” 一旁的掌柜也连忙高声求饶:“冤枉啊,冤枉啊,在下绝不敢有逼良为娼之事啊。” 在大汉,逼良为娼乃是重罪,最次也要流放,性质稍微恶劣一点就杀头了,秦宜禄是最恨这个的。 “郡主请看,此乃合约,此乃合约啊,黄姑娘,你当着郡主的面,你来说说,咱家什么时候逼过你?这是用工合同,不是卖身契,这是不是你签的?黄姑娘,我们何曾限制过你的自由?” 闻言,整个飘香楼所有的食客都竖起了耳朵,知道戏肉来了。 秦宜禄治下的大汉,是不允许有妓女,只允许有暗娼的,而如果是卖身契,逼良为娼这种,如果是外族女人那还好说,一般都是借鲜卑之名行事。 尊重人家的生活习惯么,所以一般大点的店都会养鲜卑人,所谓的女奴都挂在鲜卑人的名下,这代表的是对鲜卑文化的尊重。 但鲜卑人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是无论如何不敢奴役汉人的,哪怕是名义上也不可能,汉人自己也接受不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封建王朝,至少在王朝初期搞黄色都是违法的,一个冷知识,对搞黄色惩罚最狠的朝代其实是清,清初扫黄之严格,开妓院,如果是逼良为娼,甚至是要夷三族的,比现代都狠,而且是真抓,真杀,绝不只是喊口号。 只不过么,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般刚开国的时候都是严厉打击,初期以后各种合法的擦边生意就会大行其道,中后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晚期就会完全合法,王朝的末期,城市里的女人就全是卖的了。 这玩意的数量其实基本和社会的压迫、剥削程度成正比,所有的王朝都一样,谁也不必谁高尚,也谁也不比谁下贱。 当然,这只是古代封建王朝的特征。 大汉如今经历三兴,其实正处于国力上升之时,对这方面是极其严格的,虽然远没到清初那么变态,主要是考虑到了执行难度和堵不如疏的问题,但明目张胆的搞黄色,肯定还是违法的。 妓院当然有,但那是官营的,女子的来源都是战俘,反正都是异族,现在大多都是高句丽人,还有些安息的,贵霜的,阎柔有时候还会进贡。 再有就是酒楼了,也就是飘香楼这种。 严格来说酒楼里的姑娘其实都是陪酒,陪饭菜,以及表演舞蹈,陪客人唱歌的,还真不是卖身的,至于所有没有卖身的情况呢,有,但都是偷偷摸摸,而且名义上都是双方你情我愿,最关键的是这里面这些女子一定都是自愿,不存在所谓卖身契这个说法,逼良为娼的话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好像这玩意在一千年后是叫公主。 至于更高级一些的,什么点花,支酒,类似于李师师那种高端货,什么所谓的词曲大家,这种高级的玩法他们大汉还没有呢。 大汉的糙老爷们,不擅于玩这种花活儿。 当然了,要说民间偷着卖身的暗娼之类的,秦宜禄也是不管的,主要是也管不过来。 秦宜禄本人对黄色是极其反对的,但他对暗娼真无所谓,只要是没人组织,女人爱和谁上床那是人家的自由,事后收不收钱也是人家的自由,实话说,如果不是生活所迫,真愿意当暗娼的人也不多。 但组织起来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比如这飘香楼,这么大个酒楼,如果使用暗娼,那都是要罚死他的。 “黄姑娘,你到底是不是被人胁迫,大可以说出来,给自己一个清白,这儿有郡主给你撑腰,你怕什么呢?” 众人回头,却见居然是李华站了出来。 “在下乃御史台的御史,偶然遇到此事,特来一探究竟,还望郡主,和廷尉大人勿怪。” “御史?” 秦良玉瞥了他一眼。 “一旁待着去,别添乱。” 郭嘉则是也在一旁道:“是啊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总得说明白一点,到底是店家在逼良为娼,还是你自甘下贱,为了赚更多的快钱,来此做陪酒之事?” “你……” “我什么?” 郭嘉怡然不惧,主动上前一步道:“来这儿喝酒的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谁不知道?你们这些陪酒的女子是干什么的,又他娘的是谁不知道?都特么出来陪酒了,还装这清纯无辜给谁看?你若不想做此差事,走就是了,谁拦着你了么?飘香楼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不让你走了么?” “是啊黄姑娘,你要是委屈,你就说出来。” “我……啊~!!!” 这姑娘闻言悲痛地喊了一嗓子,然后缓缓地蹲了下去,抱住了头。 “你看,还装,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当着郡主大人的面,姑娘,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你给我起来。” 秦良玉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其推到一边。 然后蹲在她的面前道:“姑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我……我……我欠了他们好多好多的钱,我……我还不上,他们就打我,还要让我坐牢,我没有办法,我……我只能……只能……” “姑娘,你说清楚,是你欠了飘香楼的钱,还是欠了别的什么人的钱?” “我欠了……我欠的是,青龙帮,桂生街,乌老大的钱。” 郭嘉闻言笑道:“纳,郡主您看见了吧,自始至终,这个事儿就跟我们飘香楼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欠了别人钱,为了还钱,所以主动,也自愿入职咱们飘香楼让客人摸,至于他有没有跟客人上床,客人又给不给她钱,这跟我们飘香楼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始至终,她都是自由的,黄姑娘我问你,你跟客人上床的钱,有哪怕一文钱是给飘香楼的么?” 黄姑娘闻言摇了摇头。 “喏,郡主您看见了,这事儿,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说他欠了谁的钱,为什么要来做陪酒,呵呵,咱们这儿这么大的场子,这么多的姑娘,我们哪能挨个去问呢?这也是人家的隐私不是?” “那你问什么会欠那个乌老大那么多的钱呢?” “我……我……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我,我本来只是……只是因为打架进了监狱,结果出狱之后,监狱跟我说我欠了监狱一万文钱,因为我把牢里的东西给弄坏了,这个时候就遇到了他,他帮我垫付了赔款,还,还和我签了协议,让我去他的店里帮他卖东西,后来那些东西没卖出去,我就……我就……” 这么一说,其实许多人就明白了。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女子监狱,从来都是皮条客们的重点盯梢对象,稍微官商勾结一下,这里面女孩子的情况就会门儿清。 大汉如今的基层治理能力还是不行,这种勾结之事确实还是有。 当然,也要看跟谁比,听说在丑国,女子监狱那边已经进化到直接请嫖客上门去爽的地步了,能赚很多钱。 私营的么,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 这些小姑娘涉世未深,往往还都挺好骗的,其实最典型的骗法就是这种所谓的销售骗。 表面上,你以为你是销售员,签用工合同的时候也没仔细看,亦或者可能是你压根就不识字,稀里糊涂的就从人家这个经销商那进了一大批的货,结果卖不出去之后就稀里糊涂的全砸你自己手里了。 那你说你退货,顶多给你退个七折,剩下的钱你要是还不上,还滚利息,最后逼得没有办法,自然就只能陪酒还债了。 当然,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但总之,在人家的精心策划之下,想忽悠你欠一笔钱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他们往往也没什么钱,没什么正经收入,找工作也不好找,上套就容易多了。 当然,还有些纯是自己没脑子,稀里糊涂的就花了自己承受不起的高消费,最后不得不自甘堕落。 诱惑小姑娘脱衣服,那招式多了去了。 更恶心的是,这种套路,几乎全流程都是合法的,甚至人家还合理。 至少这个飘香楼肯定合法合理,能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但往往,他们才是那个幕后黑手。 可经过他们这么个过程这么一捣鼓吧,明明还真就是逼良为娼,或者至少是骗良为娼的事儿,你要是讲法的话还真就拿他没啥办法了。 人家表面上哪哪都干净。 “您看,是不是?这事儿啊,跟我们没关系,不过您放心啊,这位黄姑娘既然是您的朋友,那她欠了多少钱,我回头让飘香楼帮他把钱出了,这入职合同呢,就算是作废。” 第329章 思想 这世上的事,总是如此的诡异。 有些事儿其实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偏偏多转几道手,却能逼着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宜禄本人其实一直都是比较反对依法治国,或者说法无禁止即可为这个概念的。 这个概念本身太西方了。 真要是严格执法,许多事儿真的能恶心死你,灰色产业,甚至黑色产业就永远也打不完了。 他虽然双手支持游侠儿深入基层帮朝廷治理基层,但却极度警惕黑色产业灰色化,甚至是正规化。 任何的法律法条都是有漏洞的,比如最典型的,倭国弹珠机事件,你说弹珠机不可以用来赌钱,人家就改成了用弹珠换礼品。 出了街机厅转个弯就有人高价回收这所谓的礼品。 类似的方式方法太多太多了,尤其是涉及到卖淫的这种事情上,全世界范围内,其实大多数国家都是非法的,但也真没耽误人家卖。 这世上的国家但凡是个严格执法的法制国家,就不可能管得了女性出卖自己的身体,因为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太多钻法律漏洞的方式了。 除非一些宗教国家,压根从根子上就断绝女性的婚前性行为,和老公以外的男人上床乱石砸死。 只有这种社会,能禁绝绝大多数黄色。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宗教叙事其实也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比如至少,宗教叙事之下国内不会出来一堆傻缺,二了吧唧的说自己是什么狗屁的自由主义者,也不会二了吧唧的用民粹去傻乎乎的把朝廷往沟里带。 相对来说汉奸会少得多。 这种模式在抵抗型社会,常年战乱,尤其是常年跟世界第一强国,价值观输出强国相对抗的时候,可以说是极其有用。 这种国家一旦撒手搞世俗化,分分钟政权就会被推翻,然后国内就会出现一大堆的买办,汉奸,将国家利益和民众利益一股脑的全都卖给敌对国家,从此让老百姓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看问题不能看表面么。 大汉现在并不是宗教国家,而且秦宜禄也不想搞依法治国的那一套。 但问题就在于,他现在根本就拿不出一套合适的社会叙事出来。 法律是肯定要有的,但说白了只能是刑法,而且约定的也相对宽泛,实际上太过严密的法条在现在的大汉也没有半点可以实施得了的土壤。 说白了,法律这东西在大汉真的就只适合作为社会的底线,也就是规定一下偷盗,奸淫,贩卖人口,抢劫,伤人杀人,这种约定俗成也比较严重的行为。 细节上是不可能依靠法律的,他也不想依靠法律。 那剩下的,就只有宗族礼法了。 可问题是宗族礼法实际上已经严格和现在的大汉脱节了,而且是越来越脱节。 宗族礼法本质上是脱胎于儒家思想的变种,而儒家思想,以及所谓的知礼,这东西本质就是满足地主经济的思想产物。 所谓地主经济,就是要将人牢牢束缚在土地上,以家庭,以宗族为单位,严格的绑定了每个人的身份等级,将家庭绑在土地上,以此来制造绝对的稳定。 所谓士农工商,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儒家讲究的是什么人干什么事儿,当皇帝的要有当皇帝的样子,当臣子的也必须要有当臣子的样子,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儿子要有儿子的样子。 这些东西加一块就是真正的社会运行体系。 人,生而就有阶级,个人依附于家庭,家庭依附于土地,土地依附于皇权,层层稳定,也层层压制。 这是一套非常适合于农耕文明,乡村经济的社会价值。 然而也正是因此,这套东西其实也极其的压制城市文明和手工业发展的。 城市经济和乡村经济相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的流动性,一旦没有了流动性,工人本质上就和奴隶没有区别,市场没有了活力,必然陷入一片死气沉沉,然后逐渐消亡。 说白了城市社会是反儒家的,儒家的那一套,什么夫权啊,父权啊,进了城之后马上就会水火不相容。 第330章 郭嘉:晋王的深意,应是如此 “下官李华,拜见郭卿。” 郭府。 李华依约来见。 只见此时那郭嘉脸上分明还带着伤,眼眶子都是黑的,分明是被秦良玉打的伤还没好。 而就在郭嘉身旁,却是还有一个陌生不认识的赳赳武夫,大汉,他也不认识。 “过来坐吧,一并入席,喝点酒水,吃点肉吧。” 那大汉也道:“这个肉可是好东西啊,乃是特意寻来,从小在西凉地区长大的小嫩羊肉,坐船运进洛阳,当天现宰,先杀,现煮,不放任何的调料,只需要略撒烟花,便是一道无上的美味,其滋味,远不是中原地区的羊肉可以比啊,李御史,尝尝。” “额……是。” 郭嘉则介绍道:“这位,便是吕布吕奉先,吕大将军了,乃是护卫军的陆军大将军,今日特意将他也请来,正是为了问你些事,你,不要紧张。” “啊……啊啊……啊~” 李华也是有点懵逼和迷茫,震惊之余还有点忐忑。 实在也是不知,这吕布这么大的官,这么大的大将军,来找自己是要干啥。 却听郭嘉道:“李华,我听说晋王殿下特意召见了你,是么?” “是,晋王殿下特意召见了我。” “你小子,倒是胆大包天,居然连晋王都敢骂,以晋王的宽宏,自然不会惩罚于你,然而不管是军中还是民间,崇拜晋王者,只怕犹如过江之卿,你就不怕被人拍了黑砖么?” “额……确实是卑职,欠考虑了。” 吕布闻言却是突然哈哈大笑,道:“晋王宽宏?哈哈哈哈哈,也许吧,有些地方他确实是挺宽宏的,但是有些地方,他那人的心眼小得很,我与他相识于微末,至今也已有近二十年了,也太了解他是什么人了,只怕啊,这货现在也不会太好过啊,他没为难你?我是不信的,这不是他的风格。” “额……这……” 闻言,李华也只要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差事,与吕布,郭嘉二人说了。 “也就是说,殿下让你来替那些工人出头,却不肯派兵给你?” 吕布闻言若有所思,对郭嘉道:“好像是在纯整他啊。” 郭嘉却摇头道:“不,不派兵是对的,以我对晋王殿下的了解,晋王殿下想问题,很少去解决一时之难,从来都是要建立一套根本性制度,从根源上,制度上,系统层面的解决问题。” “如果派兵,甚至是派玄牝义从,说白了这就叫一阵风整顿法,看似有用,甚至是雷厉风行,实则不会有什么大用,就算是杀再多的人,还是会有新的恶人重新起来,况且杀了脑袋的都是肥鸭子,新崛起的可全都是饿着肚子的饿鸭子。” “再者,真要是派玄牝义从来做,顶多只能处理得了洛阳,阳翟,宛城三处,根本就不具备可推广性,可我大汉天下何其辽阔,又怎么止这三处呢?” 吕布点头道:“你说的这些当然是却有其事,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这世道,从来都是劳心者治人老力者受制于人,从来都是如此,底层的百姓能吃饱穿暖,也全都要仰仗主家赏赐,老实说,如今这天下,底层的百姓已经过得挺好了,还能如何呢?” “是啊,还能如何呢?可是以我对殿下的了解,他不会是特意出这样一道题来难为他的,此题,一定还是有解。晋王殿下他不肯给你兵,那他有没有说过给你什么?” “额……他说……给我……钱,还让我去飞龙帮当帮主。” 郭嘉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随即顶着俩熊猫眼满意地开始点头抚胡须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殿下之所以有意放纵这飞龙帮,是有大用,君侯,你的机会,来了。” “嗯?” 尽管如今的郭嘉和吕布早已经没有了隶属关系,郭嘉本人的官职也不小,甚至也早都已经封侯了,但多年以来的习惯,他还是会叫吕布一声君侯,也时长还是愿意为他出谋划策。 而且两个人现在同样也都已经结了儿女亲家,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家未来几代都会是世交了。 第331章 又见黄天 “这里,就是鬼市了。” 洛阳城外,不足一公里处的一处神秘所在,吕布和李华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儿地方。 “不想在天子脚下,居然还有如此贫苦之处,这……可真实是骇人听闻啊。” 一整条街,不但没有路灯照明,就连基本的火把居然也没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而且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很浓很浓的臭味,闻着都反胃,好悬没把刚吃的晚饭给吐出来。 “奉孝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郭嘉则是淡定地道:“一座城市,有光亮就会有阴影,这儿,就是洛阳的阴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晋王殿下,应该是恨清楚这里的,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汉底层百姓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儿以前叫人才市场,不过后来市井民间都叫这鬼市。” “鬼市?” “对,人活着跟鬼一样的地方,鬼市。” 闻言,吕布和李华都不禁若有所思,实在也是没想到,如今这如此富庶繁荣的大汉,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里实际上就是招工的地方,只是这处地方实在太小了,人却太多了,摩肩接踵的,有个地方能躺,就算是睡觉了,连个遮风挡雨的棚子都没有的也是大有人在。 整个‘市场’,都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 “这些人到底是奴隶还是人?是咱们的大汉子民么?” “要不,去问问?” 事实上压根不用他们去问,很快的,就有一看上去稍微干净一些的,有些谄媚的笑脸人过来道:“三位贵人,三位贵人,是来招工的么?在下乃是此地牙人,明教大角鼠,嘿嘿嘿,不管您诸位想要什么样的工人,在下都能给您找来。” “你是牙人?呵呵,你这话说得,有些大了吧。” “不大不大,一点都不大,您别看小人衣着寒酸,但小人乃是丐帮的牙人,这一条街,就没有我不熟悉的人,别说是这儿了,就算是里街,鬼人,嘿嘿嘿,只要您诸位大人出的其钱,咱家保证,什么都行。” “丐帮?里街?” 李华和吕布不明所以,打发了那牙人离着远一些,然后鬼鬼祟祟地问郭嘉道:“这个所谓的丐帮,里街又都是什么?” 郭嘉则答道:“我也是近些天才注意到这些事的,听说在咱们洛阳城,目前规模够大的帮派,一共还有三家,分别是青龙帮,飞龙帮,最后还有一个,就是这丐帮了。” “青龙帮我知道,这是咱们洛阳城的老帮派了,其内部的成员有不少都是禁军出身,没有什么太大的背景,但都是本地人,盘根错节龙蛇混杂,据说其内部共有十龙十虎。” “对,青龙帮最主要的业务,其实是奴隶贩卖,尤其是高丽奴隶,还有各州走私等业务,当然,也包括各市井弄堂中开设赌场,帮暗娼做马夫,还有几个工厂,目前,跟飞龙帮打得很热闹,虽是落入了下风,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问过贾龙那小子,他本来也没有要灭了这青龙帮的意思,这个青龙帮,和南蛮,巴氐,阎柔的鲜卑,都有不浅的关系,光是走私马匹,山羊绒,野生药材和奴隶,就是很大的一块市场,贾龙他们贾家,跟匈奴,西羌等人关系匪浅,跟那些乌恒,鲜卑人就不一样了,再说努力贩卖这种生意,他们是不碰的。” 吕布闻言也点头道:“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点明白了,这个青龙帮,本身树大根深不说,做的许多业务是贾龙他们不屑做的,所以虽有摩擦,但也并非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想来,朝廷也不想看到他们发生大规模的火并,那这个丐帮,又是干什么的?” “丐帮……就更特殊一些了,他们干的,是即使是青龙帮也不屑于干的事情,而且据我所知,他们跟飞龙帮其实打得更凶。” “哦?这是什么业务?” “顾名思义,丐帮真正最核心的业务,其实就是讨饭,除此之外做的业务么,最多的,就是掏大粪,卖泔水,收尸体,等等,其组织成员,几乎全都这种人。” “就是说……乞丐?我大汉还有这么多乞丐的么?” “自然还是有的,许多人老家的土地已经卖了,乡下的地也没了,佃农,租客也没人要,现在都用上奴隶了,但偏偏,因为各种事情,暂时在洛阳找不着工作,往往就会沦落至此,你们知道,洛阳的房租,是很贵很贵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是恢复了自由之身的奴隶,你知道,咱们大汉是允许奴隶赎身的,可是有些个奴隶失去了奴隶的身份若是找不到工作,这洛阳城这么高的房价,他们住哪?” “这些人的用工,用人,就控制在丐帮的手上了,还有许多飞龙帮和青龙帮不屑于做的事,都得由这丐帮来做。” “用工,我倒是能理解,可是这用人,是什么意思?” “这……就得去所谓的里街了。” 闻言,吕布也不含糊,直接掏出来一大捆钱数都没数就交给了那个牙人。 “带我们去里街。” “呦,诸位大爷,您可真有性质,里边请,里边请~~” 说着,七拐八拐的,就带他们进了里街。 就连郭嘉这个廷尉,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结果进来之后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 原来鬼人,真的就跟鬼一样的人。 面黄肌瘦就不说了,这里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臭的,不是出汗的那种酸臭,而是大粪的那种恶臭,三人仅仅是待了两分钟,就感觉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 男人的身上脏兮兮也就罢了,刘禅甚至还看到零零散散的,有不少女人,而这些女人居然绝大多数都是衣不蔽体,许多干脆就都是光着的。 有些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起了不可描述之事,而其他人却是都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排队。 甚至他们还看到好几个孕妇。 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想不到盛世大汉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可谓是小刀拉屁股,开了大眼了。 “听说,那些手头还有几个余钱,还渴望每天能找到工作的人,是不会住在这所谓的里街的,里街这地方,最大的特点是管饭,但也只是管饭了,一旦进了这里,几乎就出不去了,而丐帮……听说,行事特别的残忍,但我也不知具体是如何的残忍的。” “说白了,就是黑户呗,有些是逃犯,有些是逃奴,比如这高句丽人啊,倭国人啊,设么的,你看那些个衣不蔽体的娘们,那都是高丽人和倭国人,咱们儒家思想熏陶出来的子民哪里能干得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来呢。” 吕布便索性将那那牙人提溜到自己身前道:“这些人……不,应该说你们丐帮,到底都有些什么服务?” “三位大人,是来尝鲜的吧?有,有,什么都有,三位,可愿意尝尝菜人么?嘿嘿嘿,这人啊,穷的时候,什么都吃,树皮,草根,都吃完了,就会吃人,可这有些有钱人啊,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也会有人想吃人。” “咱们鬼市的一大特色啊,卖得最好的,就是那活取人肝啊,嘿嘿嘿,据说,是吃啥补啥,活吃了人肝,便会壮人胆色,您可听说过我大汉的两位万人敌大将军,关云长和吕奉先?他们二人,就是因为平日里最喜生食人肝,所以才能有这万夫不当之勇啊。” 吕布闻言,脸都绿了。 神特么的,万夫不当之勇难道是吃人肝吃出来的么? 吕布么,急眼了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揪着这货的头发,咣的一下就给撞墙上,好一顿揍。 一众明显也是丐帮的人见这边有人闹事,甚至是当众杀人,纷纷站了起来,然而看他们三人面色雍容衣着华贵,吕布更是生得高大威猛,不怒自威,且气度非凡,一时间,居然也没人敢上来问问。 他毕竟也是给了钱了的。 丐帮么,只要贵人肯给钱,杀人都行,更别说打人了。 吕布环目四顾,却见不远处,有一少年人,居然正在用极其微弱的火光,趴在地上居然是在看书? 这种环境之下,居然还有人看书么? “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