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花魁养崽日常》 第1章 催婚 “呜——,呜呜呜。” 婉转哀默的呜呜笛音又响起。 婆子刚一脚跨进院门槛,就被迫听了一耳朵似幽似怨的声。 陈六婶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生一听到这曲儿——心底哇凉哇凉的。 莫名瘆得慌。 “这柳家丫头整天吹这些,阿芬是咋受得了的?”她抱着胳膊使劲搓了搓,一打眼看见正背着她用竹扫帚扫院子的女人,顿时眼睛一亮。 “阿芬啊!”陈六婶喊道。 被叫做阿芬的女人回头,认出来人后,她一愣,忙把扫帚靠墙放着,“六婶子?” 待陈六婶在屋里坐下来,见小屋虽破,东西也不多,却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刚才她还特意偷偷摸了把打扫时最容易忽略的桌子腿。 手指头干干净净,半点灰尘都没有。 就说她当年的眼光不会错,这张家的小女儿啊,打小是个勤快孩子。 张芬不知道陈六婶为什么突然过来,还是快速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陈六婶,来喝口水。” “哎。” 张芬想起她家男人提过他们家小姑子也是自小有婚约的事,一时也没猜到陈六婶过来的目的,气氛不由沉默起来。 要说陈六婶,附近十里八乡没有不认识她的。 毕竟当初还是姑娘家的张芬,她的婚事也是六婶子一手牵成的,婚后虽然日子苦了点,但也没受过什么大罪。 怀孕时更是没干过什么活。 虽然…… 张芬鼻子猛地一酸,又赶忙压下去。 “六婶子,听说最近有好几家人家都等着你去帮忙说人家呢,今天怎么有空来过来了?”张芬问。 “不急”陈六婶笑眯眯地让她也坐,“前儿就听人说你们家想说人家,这不,今儿地里的活一忙完我就过来了。” 她道:“毕竟手里的好人家一共就那么几个,六婶子我当然是先紧着你们这些关系亲近的人介绍不是。” “是我们家绵绵?” 张芬舒口气,对陈六婶道:“六婶子你肯定记错了,我们家绵绵可是有婚约的,我怎么可能还叫你过来给她相看人家。” 破坏人的婚事,那可都是损阴德的,何况她还是人家亲嫂子。 陈六婶被人反驳也不恼,她刚要张口说话,就听门口后院传来一阵动静,而最开始听到的笛声早不知几时就停了。 一个十八九岁,手里还拿着根竹笛的女孩子从门口走进来,满头的长发用一根筷子挽了起来。 见着屋子里的人,她抬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呦,陈六婶不禁用手捂着心口。 她打从替人相看至今快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长的这么标致漂亮。 鹅蛋脸,一双眼睛秋水含波的,说是眉目含情再贴切不过。 看见进来的人,张芬瞬间就笑了起来,“绵绵快过来认认人,这是你陈家六婶子,你哥说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嗯,我知道。”柳绵点点头,她还知道为什么陈六婶子今天会过来。 陈六婶则一下子瞪大眼。 她扭头问张芬,“这,她就是你家小姑子,那个绵绵?” 得肯定回答后,她猛地一抚掌:“唉呀妈呀,十多年不见,绵绵都长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啊!” “这可真是草窝里飞出金凤凰,绵绵这孩子指定有出息!” 陈六婶顿时开启夸夸模式。 然后又想起,这么标致的人儿竟然早早就定下了婚事,心下越发可惜。 柳绵原本还耐着性子听着,但眼见陈六婶子越说越远。 她轻声提醒:“六婶子,我记得你今天来是有事情跟我嫂子说。” 说完,她又对一脸疑惑看着她的张芬平静道:“嫂子,陈六婶没记错,就是我让人找陈六婶子过来的,今天这一趟是特地找你的。” 张芬:“啊?” “是啊阿芬,”凡是做媒婆,就没有脸皮薄的人,陈六婶看了眼破旧的小屋子,进入正题说:“我记得你家大壮也死了有半年了吧,你一个女人家,没工作,还又带着孩子,以后孩子吃喝拉撒,怎么养?” “正好婶手里还有几个不错的人,绵绵托人跟我一提,我立马就想到跟你合适了。” “到时候你挑个时间相看相看,选择顺眼的家境好点的嫁过去,不也是省的再吃苦嘛。” 张芬后来就有些冷着脸。 她没表态,陈六婶也不可能按着头让人去相看。 最后说了两句话,询问了柳绵的未婚对象的一些情况后,喝完水就先离开了。 相看就是这样的,家人想,本人却不愿意的,这时就需要一遍遍的磨。 陈六婶敢应下这个活计,就已经抱着要过来几趟的准备。 晚间,柳绵抱着她快一岁的小侄子。 张芬快速吃完自己中午剩的一碗水多米少的清稀饭,然后另外盛了小半碗软烂的面条糊糊要过来喂儿子吃饭。 白天也会喂他一些米粉糊。 “快去吃饭吧,马上就凉了。”晚饭就是煮面条,里面还放了两根小青菜叶子。 柳绵没动,“嫂子,你今天好像不高兴。” 张芬没说话,柳绵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就是在我说,是我让人请陈六婶替你相看之后。” “那之后你就不高兴了,”她目光直白地望着张芬,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所以认真询问她为什么会不高兴,“嫂子,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面对这样一双清透的眼睛,爱人意外从山崖滚落去世时她没哭,孩子饿的哭闹却买不起奶粉时她没有哭,现在却忽然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滚落。 她还抱着孩子,不敢哭的大声。 张芬看着自己平时疼宠小姑子,问:“绵绵你让人替嫂子相看,是不是嫌嫂子不能赚钱,没用,根本不想认我这个嫂子了?” 柳绵眨眨眼,张氏怎么会这么想?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燃着的煤油灯。 其实村子里已经通电了,但从记忆里所知,整个村子也只有柳家没有装电灯。 因为太穷了,柳家大哥拼命挣的钱养着妻子孩子,还有自己的亲妹妹已经是勉强。 所以只能用煤油灯,甚至是因为它比蜡烛更便宜。 “我只是觉得,从目前来看,嫂子并不能养活我和侄子两个人。” 柳绵用平静的语气残忍地说着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在这里我没什么所长,两个不能赚钱的女人,外加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如果我们不嫁出去,早晚有一天会一起死在这间小院都没人知道。” 小侄子在母亲怀里不住地闹腾,咿咿呀呀地指着柳绵,大概还是想要小姑姑抱。 张芬一个没看住,就这么轻易地让柳绵抱过去了。 她支着孩子站着在膝盖上颠了两下,小家伙被逗得咯咯露出四颗小米牙。 后面两颗还是这个月才长起不久的。 张氏对这话半天没反应,柳绵也没管,她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 柳家大哥去世后,被亲哥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根本做不好活,就连带个孩子,因为长相缘故,张氏都害怕她最后连人带孩子一起丢了。 自己没有地,听说这里还能种公家的地,每天凭着干活就有工分。 但张氏还有个路都还不会走的孩子,是不可能下地干活的。 至于柳绵自己,那就更不可能了。 柳绵扪心自问,虽然她自幼被卖,但因为容貌出色的缘故,青楼里的妈妈一直在精心培养着她。 本意是想将她打造成楼里的活招牌,摇钱树。 谁知道拍卖的前夜,她会因为喝下一杯加了菴罗果汁,也就是加了芒果汁的水,一觉就醒在了这里? 来这里后,她才听这里一位略懂医术的下乡知青偶然提过,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过敏导致的身体急性休克。 这类过敏源以后绝对不能沾,不然很大可能会因为来不及救治而去世的。 听到时候,柳绵还挺不服气。 毕竟不管是她在的朝代,还是现在这个地方,芒果都挺贵的,寻常人想吃都吃不到。 她却偏偏对这个果子过敏,是在暗示她注定享不了富贵? 柳绵一边陪着孩子玩闹,一边抽空吃完了面条。 又想到她今年都十九了,而她们那时候的女孩子十五六嫁人都算晚的,怎么,她的未婚夫是打算把她拖成一个老姑娘? “嫂子,你有空时能否帮我问问,我那未婚夫陆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十九岁了怎么还没见人过来提结婚的事。”柳绵忽然说。 张芬:“……” 她家小姑子好像确实挺着急把家里两个女人都嫁出去的样子。 这至少确定不是嫌弃她的。 “哦对了嫂子,陆家有钱吗?大概多少钱?” “……”张芬笑容僵硬道:“具体我不大清楚,不过你哥提过,目前陆家那个小儿子在一家厂里上班,每个月工资大概三十几。挺高的了。” 柳绵:“才三十几?” 她心里顿时刷刷算起物价,还有需要的票证,半天后才道:“不能买衣服,不能买首饰,两个大人要省着点花才能省下钱吃点好吃的……” 张芬默默听她这个小姑子好高骛远,忍不住打断道:“……绵绵啊,在外面一个月三十几足够一个三口之家过得很好了。” 她亲哥还活着的时候,一个月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块。 那怎么能一样? 如果省下来的钱少,那省吃俭用就是在折磨自己啊。 看到柳绵这样,张芬忽然就生出了陈六婶赶紧再过来一趟的心愿。 只因临走前,陈六婶还提过回去后会主动打听打听陆家的情况。 殊不知之后,轻易打听出情况的陈六婶比她现在还着急。 第2章 负心汉 “打听的就是这些。” “我呸!他陆保算个什么东西,还对外说绵绵的不是。” 为母则刚,为嫂则强。 张芬虽然性格绵软,此时却恨不得抄起手里的家伙去跟陆家那狗屁小儿子拼命。 几天后,陈六婶打听了几个可以接受张芬的人家,其中一个工资不是特别高,但人长得不错,不抽烟不喝酒,还有文化。 初中学历,是某个村里的村支书。 唯一的要求是不接受张芬带过去的那个孩子。 这年头养活自己和家庭已经很难了,谁还有闲钱去养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心知再问的结果也不大。 主要还是在张芬这儿,所以后两天,陈六婶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了打听陆家的消息上。 然后就发生了以上的对话。 张芬瞬间想到前几天小姑子还在巴巴问,让她托人去问问陆家的事。 现在…… “这件事,”张芬咬咬牙,跟陈六婶说:“我们得先瞒着绵绵,不然突然这么说,我怕她——” “瞒着什么?”柳绵从侧屋房间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团子。 屋里两人俱是一惊。 张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道:“绵绵你怎么出来了,之前不是还在练笛子吗?” 柳绵从某一天睡醒后,就忽然爱上了吹笛子,没有笛子,就自己砍竹子做了根。 每日都要呜呜呜的吹上一会儿。 听的张芬直打冷颤。 偏偏柳绵喜欢吹,小家伙也喜欢听,每次在旁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后来听久了,她也习惯了。 “今天没什么兴致,”柳绵看了在旁的陈六婶一眼,抱着小侄子对张氏说:“嫂子,小团团拉尿了,要换尿布。” “哦,好。” 张氏接过来一摸,湿热的,还真是。 她赶紧进了里屋去找一条新的尿布,好给孩子换上。 房里顿时只留下陈六婶。 陈六婶也是真的觉得柳绵是柳家出来的金凤凰。 现在打听到陆家竟然把珍珠当鱼目,把凤凰当山鸡作践,心里也是一团火在烧。 偏偏阿芬不让说。 不然依柳绵的脸,她亲自出马,什么更好的条件找不到? 她心底惋惜,转头就听见柳绵笑盈盈地跟她打听她嫂子张芬相看的事。 有柳绵的糟心事在前,陈六婶也还没来得及跟张芬提这件事。 “看在你是她小姑子的面上,六婶子也不瞒你。”陈六婶道:“你嫂子条件不错,虽嫁过一回,但长得不错,还年轻,地里厨房两手抓,人勤快,干活也利落。” “这样的女同志,城里的不提,在我们乡下可是受欢迎的很,这几天也有不少条件还不错的找上门呢。” 柳绵听的点头,“那就是还不错了。” 她唇角微扬。 “是嘞,就是有一点比较麻烦。”陈六婶说。 “什么?” 陈六婶就把他们都不接受孩子的事说了。 “唯一有个同意的,那家可都几个女儿了,有人说前头那个就是生不出儿子被他活活打死的。估计是想着你嫂子能生儿子。” 柳绵冷静道:“这个不行。” 会打人就代表着以后未必不会打张氏,而柳绵,最是厌恶这种男人。 她习惯拿起桌子上的竹笛轻点,垂眸想了阵。 “六婶子辛苦,能否替我们跟那几家不错的牵个线,我想着,我们在这里说始终没用,最重要的还是嫂子和对方见面能满意,六婶子你说呢。” “可你嫂子那边……” “她会同意的。” 现在张氏和她,还有一个孩子的花销全靠柳家大哥死前留下的一笔存款。 这么长时间,再怎么省吃俭用也该见底了。 再者,她已经听村里有人说了,柳家大哥死后,其他柳姓人正打着劫孩子要房子的主意。 与其张氏最后被抢走孩子赶出去什么都得不到,不如现在就带着孩子嫁个好人家。 当然,最后张氏还是去了。 差三个月就满一周岁的小团团就在她怀里抱着,并不想大张旗鼓,所以陈六婶根据张芬的意愿,将相看地点安排在了县里的一处公园。 认识的人少,环境好。 就算不成,就当自己来县城赶市集。 张芬跟着陈六婶到达约定好的地方时,柳绵也跟着来了,见小侄子伸出手要抱。 正好相看的那家人还没过来。 “嫂子,我带小团团去对面转转,等人到了,你就让六婶子来找我。” 柳绵说一声,然后还没等张芬反应过来,她已一把抱住自家小侄子,慢悠悠去了在另一边的小花园旁看花看草。 柳绵不是个喜欢带孩子的性子,但也不至于说是讨厌。 比如这位原身大哥的孩子。 平时张氏有事照料不及时,也都是柳绵把孩子抱走照顾,所以有时小团团会更加亲近他的小姑姑。 带着孩子认了几株花花草草,全程小团团指着花草咿咿呀呀。 柳绵则随着手指的位置看过来,面色平静无波地说着诸如: “嗯,你说的对,这是月桂。” “嗯,那是兰草,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兰花可香了。” 小侄子在怀里撒欢地蹦跶着,柳绵手下下力气稳着人儿,声音不变地哄道:“哦,看来是很高兴了。你也喜欢啊,巧了,我也觉得这里不错。” 等远远看到陈六婶和嫂子在的地方已经有第三个人在,顿时猜到应该是介绍的相看对象过来。 估计陈六婶一会儿就要过来找自己。 柳绵把孩子往上颠了颠,看着他说:“好了,花草看的差不多,我们该回去了。” 跟孩子说完,柳绵看了眼面前两条不同的路,选择了来时没有过的那条看看新风景。 没想到这边会是一片紫藤萝墙,可惜来晚了,藤萝刚开败,只剩绿叶繁茂。 “不是早说要跟柳家退亲,怎么这几天还没个动静?” 忽然,柳绵听到藤萝花墙的另一侧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子问候。 看来是有关于感情纠纷的啊,柳绵心里想着。 哪怕她也姓柳,这时也不会自恋地想到自己头上。柳绵也无意探听别人的秘密,认知到这一点后就打算抱着孩子退开。 “陆保,你听到没有,我要的是解释!”那个女孩子又说。 陆保? 听到一个挺熟悉的名字,再结合之前说去退亲的柳,原本正打算离开避嫌的柳绵脚步微微一顿,不动了。 她朝怀里的小团团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就透过藤萝枝缝隙就看见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他大概就是陆保。 “瑶瑶,我没骗你,就是一场小时候的玩笑,那柳绵就是一个乡下女人,我后来也一次都没见过对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说。 白裙女孩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陆保一把把女孩子搂进怀里,心疼地说:“真的没骗你,是这几天我家里忙,还没来得及去退婚而已。退一万步想,瑶瑶,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放弃年轻漂亮的你,而去选择一个面黄肌瘦的乡下丑女人。” 面黄肌瘦? 还乡下丑女人? 她一代花魁,陈六婶口中的金凤凰,竟然有一天被人说丑? 陆保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怎么这么倒霉。 前天和朋友约着老地方来几盘,结果刚把身上带的一百块钱当筹码放上去,下一秒就听门口放风的喊:“条子来了!” 他一着急,连钱都没来得及拿。 三个月的工资,估计现在早成赃款了。 还有和柳绵的婚事。 也不知道他女朋友从哪里打听到的,闹着让他赶紧去退婚。 今天本来打算带人去看电影的,没想到还没消停。 陆保好不容易安抚住人,刚要说话,旋即就见不远处有个一手抱着孩子的女人径直快步朝他走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陆保和身边的女孩子同时呆住了。 偏偏柳绵还觉得一巴掌不过瘾,她反手又是一巴掌利落过去,一边打还不忘一边骂。 “你个人渣!” 想起自己前几天竟然还在期待着嫁给这个人,她又真情实感地骂道: “负心汉!” “艹!”陆保是真的觉得日了狗了,这娘们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无故就来扇人两巴掌。 他伸手就想抓住女人的手腕,“你——” 没想到他刚扬起胳膊,就被一只更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手腕,然后把他死死落在原地。 而后,手的主人还有空回头关切柳绵:“同志你没事吧?” 刚打算抬脚踹人下三路的柳绵早就意识到不对缩回了脚。 眼下也惊呆了。 “……没有。” 先扇人巴掌的柳绵装着乖巧无辜。 而难得的是侄子也没有哭闹,还以为小姑姑在跟他玩儿游戏,咧开嘴露出四颗牙齿,笑的比糖水还甜。 柳绵觉得这孩子有前途,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周邵明眼角余光瞥见一大一小的小动作,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他之前就注意到这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了。 一开始是觉得这人长的是真的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 随后在准备离开时,就听到女子声线毫无起伏地和怀中咿呀学语的孩子对话。 顿时被吸引住。 他见过许多母亲,温柔的,严厉的,冷漠的。 但像女子这样说不上关心,又谈不上疏离的态度,还是让他觉得格外新奇。 周邵明下意识就跟在了人后头,然后就看见女子之后的一举一动。 看到女人毫不犹豫地过去啪啪两巴掌,周邵明也觉得够解气——这种有妻有子还在外面沾花惹草,欺骗其她小姑娘的男人就该打。 狠狠地打。 只是随后看到男人竟还想还手,这才连忙上前阻止。 第3章 退婚 “她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人渣。” 周邵明说着,气不过,又抬腿就是一脚,陆保顿时惨叫一声,他面露嫌恶:“这点疼都禁不住,真是给咱们男人丢脸!” 这时候柳绵还觉得挺正常。 陆保这人,明明是原身的未婚夫,却在一个信奉一夫一妻的年代,当众和其她女人勾勾搭搭。 再怎么着,她这婚还没退呢! 柳绵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轻嘲,他不该被教训那谁该? 柳绵急忙跟周邵明表示感谢。 周邵明一甩手,一把把陆保推到在地上,拍拍手道:“同志不用客气,像这种爱人孩子都有,还搞婚外情的人,活该被打。” 柳绵:“……?” 陆保听出端倪,他看眼男人,又看了眼漂亮的少见,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的女人。 奔溃道:“什么爱人孩子,什么婚外情!我连婚都没有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孩子!” 陆保的女朋友,也就是瑶瑶小心过来将躺地的对象搀扶起来。 陆保道:“我好好和对象散个步,你们一个两个就忽然出来发疯,这事我也没办法。” “报警,必须报警处理!” 周邵明下意识转头看向柳绵和她怀里的小团团。 怀里抱着亲亲侄子的柳绵眨眨眼,她好像也没有说过怀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打人是因为丈夫婚外情吧? 陆保还在一旁让他们都等着,叫嚣着他局子里有亲戚,非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柳绵嫌听的闹耳朵,也不想旁人好人难做。 她顺手把孩子塞进这位难得的‘好人’手里。 “陆保,你说我认错了人,那你要不再仔细认认?” 还搀扶着陆保的瑶瑶一听,她竟然还准确叫出了名,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管理失控。 而这边,周邵明猝不及防地接过全身都软乎乎的团子,剑眉星目,脸部轮廓分明,在柳绵看来十分有男子气概的脸都是僵硬的。 闻言,他也愣了下,忽然觉得事情就算并非他猜测那样,也该另有内情才对。 陆保是真的辨认了半天,但说实话,如果他生活中真的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找瑶瑶当对象? 在今天之前,瑶瑶就是他认识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你……”陆保迟疑了半天。 柳绵挑眉,说:“看来是不记得了。” 陆保:“……”他怎么知道! 然后在场的人就听见女人忽然对着陆保说。 “可我还记得你啊,我们小时候不仅见过,长辈还为此给我们两人定下婚事,就在前几天,我还在问嫂子,问那与我定了婚事的陆家怎么还没人来接亲呢。” “我姓柳,”柳绵笑盈盈问:“你的未婚妻柳绵。陆保,你现在记得了?” 周邵明原本稳稳抱住孩子的手臂微微一紧,目光没忍住看向她。 想,原来两人是未婚夫妻。 白瑶瑶早在柳绵说出长辈为他们二人定下了婚事时就松了手, 柳绵:“我就怪道,陆家与我结亲,怎么这些年连个口信都没有,现在来看,陆家的正常人都不在了,区区接亲这点小事忘了也正常。” 周邵明:……这姑娘一双嘴皮子够利索。 明摆着说陆家长辈在明知儿子有未婚妻,还不阻止他谈对象,可见都不是个正常的。 “你就是柳绵?”陆保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盯着柳绵嚷嚷:“不可能,我都找人打听了。柳家那女人明明就是个无知丑陋的乡下人!不仅长的丑,脾气还差!” “是不可能。”柳绵磨牙心中冷笑。 许是身后这位主动帮忙的好心人给的莫名底气。 柳绵原本打算扇完巴掌就跑的,毕竟真打起来她不一定是二十来岁的陆保的对手。 但现在。 她几乎是有些轻佻地伸手挑高陆保的下巴,陆家人是长的不错,但也没到俊朗的地步。 柳绵甩手,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人甩开。 “陆保同志,鉴于我哥死了,如今的柳家我当家,”柳绵说话时轻抬高下巴,道:“鉴于之前陆保同志做的一些事,还有说过的话,这让我很不高兴。” “所以,柳陆两家的婚约今日起还是算了吧。”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怕张氏和六婶子等急,柳绵把小侄子抱过来就打算回去。 “哦对了。” 在路过陆保时,柳绵笑道:“其他人家定婚事,总有个凭证,当初陆家是忘了吧,拿了我们柳家十斤细米,这么多年也没见回个礼呢。” “呵。” 白瑶瑶:“……” 陆保:“……” 周邵明没忍住,抿着嘴无声笑了笑。 他越发觉得这个漂亮女孩很有意思,像极了部队里他们首长夫人养的一只猫,白猫。 看着娇贵优雅,疏不知它几时就会出现,然后突然挠你一爪子。 等确定走出后面两人的视线之外后,柳绵看着她这位救命恩人。 回忆着这里的礼仪社交,她伸出右手友好道:“这位,路见不平的好人同志,我叫柳绵,宫墙柳的柳,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绵。” 周邵明被柳绵的话弄得耳根子一烧,他强装镇定道:“周邵明,召耳邵,日月明。” 然后伸出手,在女子手心轻轻一握即松,微凉柔软的触感一闪而逝,“你好。” 柳绵轻笑着收回手,“刚刚我一时冲动,还要谢谢周同志见义勇为了。” “人民子弟兵,这些都是应该的。”周邵明并不居功。 竟然还是当兵的,柳绵心下诧异,顿时对眼前男人的好感飙升,不过张氏她们还在等着,柳绵还是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然后看向怀里的小侄子,举起他一只小手道:“团团,我们该回去了,跟周叔叔说再见。” “咿咿呀呀!” 柳绵面不改色:“对,就是这样,是周叔叔再见。” 周邵明:“……” …… 这一头。 “我听六婶子说你还有个孩子,怎么没看见?” 张芬刚想说孩子让他小姑子抱出去玩儿了。 结果就听这位穿着一身的确良都遮挡不住的发福肚子,几个人中条件最好的相看对象道:“没带来?” “这样就对了,女人嘛,再嫁本来就不值钱了,你还带个孩子,这哪个男人愿意养?” 张芬,陈六婶:“……?” 而男人还在说话:“一个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还是个二嫁,有些自知之明早就该懂,你什么时候见过草原上的狮子还留着前狮王的幼崽的?” 陈六婶子一辈子农村妇女,张芬也只读了小学,她甚至不知道狮子是在草原上生活的。 虽然这人说话够难听,但张芬脾气可以说是逆来顺受,她下意识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是,有区别了。” 柳绵怀里抱着孩子,从花园旁边的小道绕出来,声音清亮坚定。 “绵绵。” “绵绵回来啦。” 张芬和从刚才起就一直下拉着脸的陈六婶同时抬头,满脸笑容。 “嗯,去那边散了个步,看时间差不多就带团团先回来了。”柳绵说着,把怀里咬手指头的团团给张氏递过去。 相看的女方和负责牵线拉人的陈六婶顿时就被娃娃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一个逗一个笑,最小的一个只能满足大人的各种无礼要求。 柳绵则看向张氏今天的所谓相看对象,“你便是我嫂嫂的相看对象?孙同志?” 柳绵长的标致,大家都会下意识对美人格外宽容些,他只温声教育道:“……我刚才说你嫂子的话也没错,小同志你还年轻,这只不过是成年人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而已。” “约定俗成?这位同志,您的话恕我不能苟同。” “既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更不能摆脱礼义廉耻,而动物是不会管这些的,它们要的只是繁衍。” “人,为何要主动放弃人伦道义,与一介畜生相比?” 回来路上,陈六婶一个劲夸柳绵怼的好。 “哎呦,阿芬这次你看这,真是对不住了,六婶子瞎了眼,没想到千扒拉万扒拉,扒拉出这么个玩意儿。” 陈六婶:“相看前还跟我保证的好好的,没想到一相看就变卦!什么人啊,我呸!” 柳绵倒还好,相看嘛,自然少不了一堆的人神鬼魔妖。 搭顺路回去的牛车时,柳绵忽然道:“六婶子,要是有空的话,这两日可能费心帮我也相看相看?” 陈六婶和张芬还算合洽的闲聊戛然而止。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内心就是一咯噔。 张芬勉强笑了下,“绵绵怎么忽然提这些,你不是还有婚约吗,那陆家……” 张芬话音刚落,就听柳绵道:“没什么,就是碰巧遇见了陆保,既然双方都不满意婚事,我就顺便做主作废了。” 张芬小心打量小姑子的脸色,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绵绵你做的对,既然陆家不好,那这婚事我们不要也罢。可,”她小声道:“没了陆家,绵绵你是怎么打算的?” 柳绵伸根指尖漫不经心地逗着小侄子,“当然是找对象结婚了。” 她们那时候十五六岁已经嫁人,而柳绵开年就二十了, “工资需高的,家里人口要简单,最好,还要长的——” 柳绵说着,指尖微微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个叫周邵明的男人。 眉眼俊挺,嘴唇削薄,轮廓英气分明,倒有几分符合她的审美。 想到这时对方早已离开不知去了哪里,柳绵心里道句可惜。 急匆匆的,倒是忘了问人可曾婚配。 张芬默了默。 心道,这要求,真的会有人同意? 第4章 相亲相亲偶遇 不过很快,张氏就没那么心思去想东想西了。 因着第一次的失误,陈六婶内心歉疚之余,给张芬介绍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村支书,前妻亡故后一直没有再娶,也没有孩子。 家中没有长辈,张芬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两人很快就约定了第一次见面。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张芬又一次从外头回来,虽然没有特意打扮什么,但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多了股精神气。 柳绵挑眉,问:“嫂子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看来应该是了,”不等张芬回答,柳绵就自顾自道:“我听六婶子讲,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配嫂子正正合适。” 张芬愣是被小姑子说的脸一烧,手脚都不自在起来,左顾言它问:“团团呢,怎么没见着。” 张芬与人约着出去见面时,有时是带着团团一起过去的,有时没有。 这次让团团在家玩儿。 柳绵道:“喂了半碗米粉糊糊,才睡下。” 今天柳绵没再重复之前呜呜咽咽,哀怨的曲子,而是换了首稍稍欢快的。谁知小家伙在旁边听着,也不休息了,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着,咧嘴乐的见牙不见眼。 刚刚吃完小半碗米粉。 奶娃娃这时才察觉出几分困意,揉着眼睛被放床铺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张芬回到房间看儿子。 小家伙在床铺里熟睡着,她怕吵醒了人,只轻轻用手将孩子周身盖的被角掖了掖,随后又轻手轻脚走出来。 “对了,上次说让你六婶子帮忙寻摸寻摸对象,有消息了。” “这么快?” “说是男方家里还有点不满意,但六婶子说合适,就想撮合你们尽快见一面。”张氏回她。 柳绵把玩了下手中新的的竹笛,花费她两天时间精雕细磨,虽然是普通品种的竹子,但还算顺手。 “行。” 第二天一早,柳绵去回了陈六婶的消息,定下三天后县里国营饭店见面的安排。 地方是柳绵选的,到时就算不满意,她还能填饱肚子吃顿饭,也不算亏。 临出门前,张芬除了给了柳绵一笔钱票,紧张兮兮地把她翘起来的一小簇刘海捋平顺。 这边都说不允许封建迷信了,她还在双手合十地求各路神仙保佑。 柳绵看的一阵好笑:“嫂子你担心什么,有六婶子把关,对方再差也不会比陆家陆保还差的。” 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 张芬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连呸好几声,嘴里又念了几句小子无状。 啐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提那遭晦气的干嘛?” 自从张芬知道陆家那小儿子陆保干的好事后,从此陆家的有为青年在她嘴里就成了遭晦气的。 行吧,遭晦气就遭晦气。 张氏高兴就好。 上次柳绵见小家伙好像很喜欢出门玩儿,也被张芬带出去过几次。 这次她在房间门口拍拍手,床上的小人果然扶着床柱子兴奋地跳起来,简直身体的每一处都写满了出去玩儿。 吓得张芬赶紧在旁边护着,生怕孩子掉下床。 柳绵扑哧一声笑出声。 而张芬则无奈地看了亲儿子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也不知随了谁,整日都想出去。”才几个月大,出门能看出来个什么来? 也就听个热闹罢了。 “他想出去就去呗,”柳绵在旁边点点他的脸蛋,听说小孩子的脸不能戳,所以她也不敢用力,不在意道:“山珍海味,锦绣华服给不了,这点子热闹还是能满足一下的。” “胡说,今天出去可是特意为了你相看对象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 柳绵不以为意,施施然就把团团也带去了相亲桌上。 团团虽然不像富贵人家小孩子一样白白胖胖,却被张芬力照顾的极好,身上的奶镖萌的人心肝颤。 一般陈六婶介绍了人,就是让两个年轻人自己去互相磨合认识。 上次全程陪同,也有怕张芬心里拧巴的缘故。 等来到约定的地方,对方还没到,柳绵找了处靠窗的空桌子坐下。 陈六婶看了又看:“要不还是把孩子给我抱着吧,他人小鬼大的,到时候别给你折腾……” “不用,”柳绵并不觉得一个孩子能闹出什么动静,道:“他很喜欢看这里的花,六婶子你的那个位置他看不到。” 哈,什么花? 陈六婶顺着柳绵的视线看过来。 这才注意到这扇窗外不知几时被人种了一株月季,此时开的正好。而团团两颗黑葡萄的眼睛,全程盯着花朵都没挪过。 陈六婶:“……” 不得不说,这柳家小姑娘是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你说她对小侄子好吧,平时大部分时间还挺冷淡,你要说不好吧,偏偏又愿意随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的要求做事。 让人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时喜欢还是不喜欢。 好半天,人还没来。 柳绵抬头看了眼今天国营饭店摆出的白板子上写的今日菜品,干脆单手抱着侄子去窗口点了碗鲜嫩的蒸鸡蛋。 回来路过其中一张桌子,她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而后讶然微凝。 刚进来的周邵明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来吃饭的柳绵,愣了一下,他很快回过神,朝她点了点头。 旁边坐着为四五岁大的孩子好奇地看着她。 柳绵的视线扫过孩子,不动声色地也跟着点点头。 而后各做各的事。 柳绵端着自己买的鸡蛋羹,轻轻吹了下,然后开始一勺一勺喂着团团。 中途,还不忘掏出干净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 “你好同志,我是陈六婶子介绍的人,我姓汪。”一道男声响起, 柳绵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男人穿着白衬衫,相貌不好不坏,跟六婶子描述的样子大概符合。 就是眼底一股子精明劲掩不住。 柳绵起身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她暗暗瞥了眼外头的天色,在心底估算了下时辰。 很显然,对方迟到了,时间还不短。 男人道:“既然是相看,那就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先来。” 柳绵:“你说。” 汪春生目光放肆地落在柳绵的脸上,“我家里兄弟姐妹有工作的只有我一个,每个月的钱都是直接交给咱妈管,你嫁进来后也得听我妈的话。她老人家腿脚不好,家里有什么活,你作为年轻媳妇要抢着干。” “?” “对了,”男人看了眼柳绵怀里的团团,视线落在桌子上还剩下小半碗的鸡蛋羹上,眉头深皱,不知道还以为柳绵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 “听陈六婶说这是你侄子吧,这年头鸡蛋还挺贵的,又不是亲儿子,等你嫁过来之后这鸡蛋什么的太珍贵,哪能随便给外人吃的?” 柳绵:“一个鸡蛋……” “那也是鸡蛋啊,他一小孩子又尝不出什么味,好东西都被白白糟蹋了。”汪春生理所当然,伸手就想把剩下的鸡蛋羹拿过去,“还是大人吃的好。” “……” 柳绵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她忙不迭捏住碗沿,皮笑肉不笑道:“汪同志,我家孩子他胃口大,这剩下一点还不够他吃,我出门带的钱不够了,你能去买一碗过来吗?” 一碗鸡蛋羹也不过一两毛钱,并不算贵。 汪春生脸一僵,他不满道:“柳同志,一个小孩子哪里吃的了那么多。” 说着,手到底是缩了回去。 “哦,”柳绵装作没发现对方的尴尬,低头继续喂着团团吃鸡蛋羹,“小孩子多吃鸡蛋对身体很好的。” 她说着,又道:“那我就来介绍一下我家吧。” “我也没别的要求。”柳绵通过几天的调查,确认了这边的嫁娶风俗,然后列出自己的条件。 “彩礼要按五百来算,我会留一半给嫂子,剩下带走。” “三转一响……”柳绵敲敲桌子,“我只要其中的一台缝纫机,并且以后你每个月工资,我最低拿走一半作为管家之用。” 柳绵差不多说完,停了下,“汪同志有异议吗?” “当然有!彩礼这么高,你还要留下来一半,凭什么以后我的工资也要给你一半。” 男人径直黑脸,再一次确认柳绵不是开玩笑后,直接吼了句这是在抢钱后,在国营饭店众人惊愕目光中愤愤离开。 周围进来吃饭的客人都悄悄对柳绵投以打量的目光。 柳绵倒是神色如常,陈六婶那会儿就有事先离开了,她拿着小勺将最后一小口鸡蛋羹吹口气给团团喂了,随后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她打算一会儿出门逛逛,然后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柳绵正想着回去怎么说服陈六婶再给她介绍其他人,面前桌子上传来啪嗒的一声,正是一碗鸡蛋羹,上面还特意滴了几滴香油。 “柳同志今天也是在相看?”周邵明问。 柳绵愣了下。 想起面前这人曾亲眼见她前未婚夫出轨,没什么好掩饰的,道:“是啊。” “可惜如你所见,两人并不合适。” 她耸了耸肩。 然后反应过来,周邵明刚说话时用的也字,顿时有些惊讶上下看了眼:“周同志,原来你今天也是——” 说到一半,她立马闭了嘴。 原来像周邵明这样一看就很优秀,还是这时很热门的当兵的竟然也没有市场? 周邵明倒没介意。 他目光落在年轻女人几分明艳动人的脸上,又很快克制地移开了眼。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揉了把身侧男孩儿的头发,他轻笑:“跟柳同志原因一样,理念不合,不合适的人总不能强迫在一起。” 这倒是。 柳绵目光也跟着落在男孩身上,“周同志做的没错,结婚是大事,更该谨慎才是。” 周邵明笑了笑。 最终团团还是没吃下第二碗鸡蛋羹,小孩子一天一个鸡蛋营养就足够了。 周邵明让自己身边的孩子快速吃完了鸡蛋羹,道:“柳同志这是要回去?我骑了自行车过来,还是我送你吧?” 柳绵本打算推辞掉,却在话临出口瞬间,看着男人的表情,脑子一抽,就变成了点头,“好啊。” 柳绵:“……” 第5章 正面怼 事后柳绵深刻反省,还是觉得全怪周邵明长的实在是太对自己胃口了。 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张芬还在在外头洗衣服,听有人说瞧见柳绵是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送回来的。 纷纷猜测那人究竟是不是陆家小儿子,还有人过来问张芬这件事。 张芬当即心就是一提。 她忙厉声把几个人敷衍过去。 还剩一堆湿衣服没洗,也被她一股脑塞进盆里,没几下就直奔家去,留下河岸边的几人面面相觑。 “绵绵啊,我刚听说——”然后询问声戛然而止。 柳绵刚从厨房出来,看见张氏,她眼神一亮:“嫂子你洗衣服回来啦,窝窝头刚做好。” 张芬没好意思说自己洗一半就回来了。 她应了一声,把衣服木盆放旁边架子上,在衣摆上来回擦了几下手,也跟着进了屋。 柳绵拿起一只,往里夹了一些咸菜丝递给她,“嫂子快尝尝我的手艺。” 这次窝窝头主要是用玉米面做的。 她更是用小石磨提前把面又细细磨过一遍,完全不存在卡嗓子的问题。 张芬接过来咬一口,没想到小姑子第一次下厨,手艺就这么好,她连连肯定地点头。 柳绵高兴,又帮她多夹了些咸菜。 这菜也是两个星期前柳绵自己折腾的,原本她也只是瞧儿时邻居的老婶子的做过,就跟着试了试。 今天第一次开坛,没想到还不错。 “对了,午饭也做好了,嫂子一会儿先吃,我带团团。” “……?” 张芬有些吃不下去了:“我记得你之前说不喜欢进厨房——” 难道是说前阵子和陆家退婚的事,小姑子只是表面看上去还好,实际还是受了刺激? 她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柳绵的袖子,犹犹豫豫,“绵绵,那陆保可不是什么好人家,你……” 柳绵自己是会做饭的,没想到这就让张氏多想。 又不能说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柳绵。 她无奈:“没有,我只是想做做看一下。总不能出嫁后还什么都不会,还要劳嫂子专门过去帮我做饭吧。” “说不得到时,我就是村子里空有食材,却因为不会做饭而活生生饿死的第一人。” “呸呸,胡扯!”张芬听着前头,还觉得小姑子说的挺有道理,哪知后头又开始不着调,她轻斥道:“小孩子家家,哪有整天死不死的,你自小身体没什么大病,肯定能活到九十九。” 然后又道:“早学做饭挺好的,以后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做。” 柳绵见张氏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没有在做饭上多做纠结,心底轻微嘘口气,连忙乖巧地点头, 张芬想到正事,问:“我刚听人说,上次你回来时是个男人载你的,是你那个相看对象?” “谁说的,怎么这么会在他脸上贴金呢。”柳绵嗤了一声。 张芬追问:“那是谁?” 这年头,要是没什么别的关系,谁会亲自骑车送人回来? 这可是大事。 柳绵唔了声,想起临下车前,那个四五岁的孩子喊她柳姐姐,却被男人故意虎着脸改叫柳姨的事。 “……嫂子暂时就当对方,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好了。”柳绵眨眼就给男人下了定义。 张芬纳闷:好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张芬把自己在河边发生的事说了,她道:“这些人,尽是些碎嘴皮子的乱嚼舌根,肯定是是那天别人载你回来时,被人看见了。” 想起之前丈夫刚去世那一会儿,还有这一阵子她去相看,村子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张芬说着又要擦眼泪,她愧疚道:“都怪嫂子,害得你也没多少好名声。” 寡妇门前是非多。 张芬认定就是因为她在丈夫死后跟别人相看。所以才连累的小姑子名声不好。 柳绵听的磨牙。 她自己倒不在意这些,脸皮这种东西,放在青楼里,能让你羞愧的一天都活不下去。 “先不吃了,”她一把拿过张氏手里的窝窝头放盆里,“嫂子,去屋里抱上团团,刚刚衣服还没洗完吧,走,我跟你一起去洗衣服。” 张芬:“啊?” 不过柳绵显然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从屋里抱出用小被子裹紧的小人,把孩子递给张芬,然后在院子里拿起洗衣盆和棒槌就径直往河边走。 张芬生怕小姑子一生气,做出什么事来,紧张地在后面跟着。 柳绵一来到河边,之前在洗衣服的几个人还没走。 一看到柳绵,再看眼她后面跟着的张氏,几人相互对视一眼。 “哎呦,这就是绵绵吧,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其中一个近一点的开口。 “是啊,刚刚差点没认出来,绵绵都成大姑娘了,越长越好看。” “看这小脸标致的,还特意来帮嫂子干活呢,芬子有福哦。” 其中一个问:“绵绵今年十八还是十九了啊?这年纪,可以相看了吧?” 顿时旁边有个妇女反驳她:“相看什么啊,人绵绵自小就定了亲事了的,对方还是个城里人呢。” 柳绵一来就把桶里的湿衣服都倒不开,用水里过一道,打上皂荚粉。闻言,她在石板上一边搓衣服,一边道:“大娘,你说的是我和陆家的婚事吧?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最新消息可不是这个。” 几个大妈小媳妇面面相觑,传闻中的主人公说的才绝对保真啊。 忙问怎么回事。 柳绵也没打算替渣男遮掩,噼里啪啦把她当初遇到渣男的事一说,包括自己超解气的啪啪两下巴掌。 众人只见她小嘴一张,就吧啦吧啦连着说了一大串子,险些没被其中的前因后果绕晕了。 一个跟张芬自认关系还可以的邻居说她:“那绵绵你这不是凭白丢了一门好亲吗,我听说那陆保还是厂子里的,一个月工资有三十二呢。” 还有那两巴掌。 哪儿有女娃娃打男娃娃的哦,这柳绵看着乖巧标致的,没想到路子这么野。 一时,连带着其中想给柳绵介绍对象的几位婶子都有些歇了心思。 柳绵挑眉,当即就不高兴了,“李婶子,才三十多块钱工资就把你收买了啊,我可听说了,这三十多块钱,每个月还得上交一大半给他爸妈呢,剩下不到十块钱连他自己伙食费都不够的。” 李婶:“那是人家孝顺,再说他妈也是把钱给他攒着呢,最后老了不还是要还给他。” “他孝顺,我嫁过去就得喝西北风啊,”柳绵冷笑,说:“那要照婶子这么说,我干嘛不找个家里没有长辈,当着兵,工资全部上交给我的人?好歹花钱自由啊。” 张芬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她小姑子竟然这么刚,牙尖嘴利的,直接就怼了回去, 心里一时有些愁。 她小姑子以后不会更难相看人家了吧? 就听见路头上同村一个七岁男娃娃在喊她,“张婶婶,村口有个人找!” 张芬回头看,柳绵手下不停洗着衣服,嘴上还能丝毫不落下风。她抱着孩子上去看情况。 听着小孩断断续续补充的话,张芬脸色简直越来越亮,“你确定没听错,那人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小孩显摆出男人送的大白兔,“他就说他姓周,穿着一身可帅气的军装了。然后问我抱着一个孩子的柳绵姐姐住哪儿。我一想,那孩子不就是张婶婶你生的小弟弟吗,就立马找来了。” “那你说的那位穿军装的周叔叔,现在在哪儿?” 小孩一指外头,“在村口站着,还骑着自行车呢!”他满眼崇拜。 这个年纪的男孩,对军装和自行车最没有抵抗力,偏生对方全占了。 张芬摸摸他的头,可谓是满面春风啊,忙把兜里原本准备给儿子随时舔舔的水果糖掏出来,“婶子谢谢你啊,这些糖你拿去吃。” “哎,谢张婶!” 这头。 几个婶子小媳妇虽然明面上不说,却都觉得柳绵要求高。 这柳家小妹纯是丢了和陆家这门好婚事,在那儿说着大话打脸充胖子呢——哪怕是真的长得好看,这年头一个乡下丫头,能被哪个当兵的主动看中啊。 结果一句嘲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张芬一脸笑地回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柳绵身边把人拉起来,“绵绵你可别再洗了,村口有人找你呢,还不赶紧去,别让人久等了。” 柳绵问了一句谁啊。 张芬:“还能是谁,就是上次说送你回来的那个,那个当兵的周同志!” “是他啊。”柳绵愣了下,在水里洗了洗手,然后衣摆擦干净,还不忘念叨:“衣服我快洗完了,嫂子你过遍水就行。” “我看看去。” 临走前,还不忘把已经醒了的小侄子也抱走了。 整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人目瞪口呆。 张芬高兴,哼着歌接着柳绵的位置继续洗衣服,一旁的人问:“这是谁来了啊,瞧你和你小姑子都这么积极。” 张芬用棒槌锤着衣服,“哦,你说的是周同志吧,就是个当兵的,最近在追求我家小姑子呢。” 她用着不在意的语气,“哎呀,其实我也是不大清楚,听绵绵说对方是和她在退和陆家的婚时遇到的。” “那陆家小子没品哦,被先退了婚,还想要打人呢,多亏周同志路过帮了一把。后来说相看人家时又遇上了,就顺便把我家绵绵送回来。” “还真是当兵的啊?” 张芬挑眉:“刚子也看见了,说穿着一身齐整军装呢。” 顿时有人羡慕地说着恭维话:“这还特意找来,怕不是看上了你们家绵绵了。” “我就说绵绵长的好,没了陆家,以后嫁的肯定也不差。” 张芬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她还不知道她小姑子啥想法,一时也不好说,含糊道:“应该吧。” 第6章 组建家庭 柳绵抱着孩子快速出现在村口,周邵明正盯着路口一株枝繁叶茂的槐花树看的认真。 她刻意让脚步声重了些。 “柳同志!”周邵明寻声扭头看见,顿时眼神一亮,第一时间跑过来。 注意到柳绵手里抱着的还在冲着他笑的小侄子,还伸手逗了两下,感叹:“这小娃娃胆子够大,不怕人。” 早年他穿军装的时候,因为面部有些凶,吓得当时才一岁多点的小周谨哇哇直哭。 后来好一阵都不让自己抱他。 柳绵也看向自己的小侄子,此时他正含着自己的大拇指,望着周邵明穿军装的模样笑的咯咯咯。 她唬一跳,忙把他小手拽出来。 张氏可是最不喜欢团团有事没事,就抱着自己的手指脚趾啃了,被发现了还得了。 快一岁的小孩子,说重不重,说轻,他也不轻,更何况还是包了小被子的情况下。 柳绵从河边抱到这儿来,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胳膊酸,手也酸,周邵明细心看了出来,道:“还是我来抱吧。” 说着,就伸手就把小家伙抱了过去。 柳绵还没反应过来,团团那个见色忘友的乐天派已经跑到男人肩头咯咯笑了。 柳绵:“……” 柳绵干脆撇开眼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周同志是找我有什么事吗?”柳绵看着周邵明问,其实心底自己隐隐有些答案。 提到这个,周邵明一下子就紧张地站直了身子,虽然因为一只手抱着个小娃娃,实在跟严肃挂不上边。 “咳,”周邵明问:“柳同志,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相看对象,现在有结果了吗?” “……”柳绵挑眉,摇了摇头,笑着反问他:“周同志问这些干什么?” 柳绵长的漂亮,一笑起来,他想不出那个形容,但就好像是百花忽然盛开在眼前,周邵明只感觉心跳顿时就起来。 他心情一激荡,差点直接跟柳绵说跟他在一起的话。 好在十多年的当兵历程,别的不提,这点子稳重还是有的。 “柳同志,在这里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具体情况。” 周邵明道:“我现在军中任职营长,工资每个月53,可每月全上交。没有不良嗜好,偶尔抽烟,不喝酒,有存款。” “我家中父母去世,兄嫂也在意外中丧生,留有一个五岁侄子养在我身边。” 柳绵静静听着,心想,原来上次在国营饭店看到的孩子不是他儿子,而是侄子。 被柳绵目光一寸不错地打量着,周邵明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不自觉发干吞咽了下。 他继续补充说:“如果柳同志愿意同我在一起,到时除了需要一起养五岁的侄子外,可能还要你作为军嫂一起去随军生活。” 周邵明定定看着柳绵。 “我记得上次柳同志曾说过最好找一个工资全上交的对象,与其找镇子上的那些歪瓜裂枣,”他顿了顿,郑重地问道:“柳同志,不如你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我们可以一起组建一个家庭,里面有你,有我,有周谨,也有我们未来的孩子。”周邵明说着,耳根子忍不住慢慢变红。 柳绵:“……” 完了,好像还挺真诚? 柳绵原本心底还有些因为五岁大的孩子犹豫,但现在看,如果周邵明不愿意养,那个孩子又无父无母,注定是要活不起的。 不过仔细一想,周邵明的条件几乎是她能遇到的人里最好的。 张氏说三十几块钱就足够一家三口过的富余,那五十几就更多了。 难道说这么多钱还养不起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 柳绵想了好一阵,开口:“如果我和你组建了一个家庭,那自然是需要一个章程。” “你如果愿意上交每个月工资,那就说明家里一切是由我做主没错吧?” 周邵明点头。 他每天主要的工作都是在队上,以前家里的事是因为能出主意的只有他一个人,不得不管。 要是有了柳绵在,她不愿意,自己自然不会去触霉头。 柳绵:“那就是认同男主外女主内了,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邵明当即嘴角就是一勾。 柳绵淡淡瞥他一眼。 说实话,男人自己说自己太严肃,曾吓哭过小孩。 但依柳绵看,周邵明眼尾斜飞上挑,五官轮廓分明,面容冷俊英气,是一个非画中现实版的冷酷美男子。 “那以后有关于儿子的问题,是我管,还是你管?”柳绵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周邵明反应一阵,才意识到柳绵说的儿子,实际上是指他的侄子周谨。 这么说,她是同意了? 周邵明忍着激动,他想了想道:“之前小谨还小,家里就没让他去上学,除了必要的管教问题,在家里肯定都是听你的。” 当然,这是他面上说的。 真正意思还是,如果柳绵要求的是听话懂事之类,周谨完全可以做到,他也不会插手。 而如果是涉及周谨性格培养,当他发现如果柳绵有类似放纵的行为,意识到柳绵并不适合教养孩子的话。 到时周邵明自然会接过这个任务,连同未来的孩子,他都会自己去管教。 “可以啊。”柳绵眼神微微一闪,双手环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只要到时候你不怕我把你儿子教坏就行。” “怎么可能。”周邵明忍不住抬手摸了下鼻子。 他总觉得柳绵应该是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这是正在跟他别苗头呢。 柳绵上下打量男人一眼,宽肩窄臀,一身绿色军装套在身上挺括板正,人也显的更加有精神气。 果然,这个时候的军装就是比她们那时更加合身好看。 不过这也很难对比,她们那时尚有兵灾,每次有战争时都是强制上门带走男子服兵役,很多当兵的那时候在百姓口中,形象并不好。 不像这里,人人推崇,光宗耀祖。 周邵明这次来主要是跟柳绵说这事,顺便见一见柳绵唯一的长辈张芬的。 柳绵觉得匆促,周邵明却认为正好。 她若有所思地再回头一看,好嘛,怪不得周邵明会说时机正好了。 这家伙在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态度前,就提前买好了一些必需的礼品布料肉和糖果等,就挂在他自行车的两边车把头上。 柳绵:“……” 回家路上,柳绵重新抱回侄子,周邵明则推着称得上是硕果满满的自行车跟在她身旁,不紧不慢的配合着她的脚步。 原本周邵明的意思是想柳绵坐在车后座,他可以直接推过去,完全不需要柳绵走路。 然后就被柳绵果断摇头拒绝了。 这村子里正是一些下地的人干活回来的时候,柳绵还不想一朝因为周邵明而高调成为全村的焦点。 回去路过河边时,柳绵在上头一瞄,没有看到张氏的身影。 她道:“我嫂子应该已经洗好衣服回去了,周同志,如果你反悔的话,现在还可以原模原样回去,我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邵明一哽,他完全不明白柳绵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柳绵对他现在还没有那些令人称道的情谊,但他们队里那些经组织介绍的夫妻,刚结婚那阵也同样。 苏政委说的对,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后来生活中慢慢才处起来的。 至少他可以肯定的是,柳绵对他有好感。 她想找个条件好的,过好日子,现在自己也表达出对她的喜欢,难道柳绵不更应该抓紧他吗,怎么还…… 周邵明在柳绵话音刚落下就一下子捏紧了车把头。 扭过头深深地看着柳绵,自信道:“我究竟反不反悔,以后能做到哪一步,柳同志可以尽情监督。” 这就是不后悔的意思了? 柳绵不懂明明只是见过两面的人,怎么他就表现的一副坚定不移的模样,“行啊,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周邵明也从不惧这些,他斗志昂扬,“那就走着瞧。” 柳绵走之后,张氏几下揉好衣服,几下弄好从河边回来后,一盆满满当当的衣服来不及晾晒就被搁在一旁。 她在屋子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够头往外瞧着。 等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探头,一眼就看见了小姑子身边的人,那个被小姑子念叨好几次,只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的庐山真面目。 长得高高的,一身军装帅气逼人。 这不比之前陆家那浑身看着还没两肉,深怕风一吹就要倒,到时还得靠她小姑子去扶着的陆保强? 张芬长嫂如母,现在也不觉有了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态。 那真是越看越满意。 周邵明进屋还没来得及坐下,张芬就端着特意加了白糖的水出来,热情地招呼他喝水。 一见面就在夸,夸人夸脸夸气度,最后还必定要加上一句,跟咱们绵绵啊,是真的般配。 “……”一旁沉默听着的柳绵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不过张氏狠,周邵明显然更狠。 至少张氏还没想过这么快就把她小姑子嫁出去,还是随军那么远的距离。 周邵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六百块钱,“婚后没有意外的话,柳绵应该会跟着我一起随军生活,到时路上也不方便,所以有关三转一响,我已经提前折在彩礼钱里,嫂子你看合适吗?” 张芬:“……?” “我也知道这样一来给柳家的彩礼少了些,不过,”周邵明不好意思道:“我此番回来,身上现金暂时只有这些,只能先委屈绵绵了。” 周邵明歉疚地看着柳绵,柳绵并没有为六百惊奇,淡定点头示意知道了。 张芬:“……?” 张芬恨不得把周邵明和小姑子的脑壳子敲下来,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六百啊! 这是个小数目吗?! 第7章 上火车 因为周邵明是军人,没有组织提前调查,他是不可能领到结婚证的。 据周邵明所说,他来之前已经写好了结婚申请报告,等回去就交申请,最长不会超过五天,组织就会出具相关结婚介绍信。 所以此次归队,他应该会带着柳绵一起过去,到时领了结婚证就可以随军。 张芬直接愣在原地:“这次就走?怎么这么快?” 周邵明也无奈。 主要是他这次假期时间已经不多了。 原本此次周邵明回来是打算接了周谨就走的,上次国营饭店的事,还是因为中途接到领导电话,才让他顺便相个亲。 现在领导那边的牵线虽然没有成功,但周邵明幸运的找到了自己合心意的妻子,自然想越早领证越好。 张芬迟疑着扭头看向柳绵,柳绵解释道:“这件事,刚才在路上我和他已经商量过了,我的意思也是越早越好。” 张芬:“……” 张芬询问了时间,得知是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半天觉得不对。 她问周邵明:“你不会是还不知道绵绵会不会同意你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的火车票也买了?” 周邵明摸了把后脑勺,笑了下。 这就是默认了。 张芬紧紧捂着自己的心脏,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周邵明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也是提前做好准备。他自信柳绵此行不会拒绝他。就算被拒绝了,到时也就是退票费些功夫。 张芬有种自家养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心塞感。 更有问题的是,她竟然觉得这头猪太实诚了。 “那什么,邵明是吧,今天在这里吃个饭,晚上就在这儿睡吧?”张芬道:“我去把绵绵住的房间收拾出来,今晚她先跟我挤挤。” “不用麻烦了嫂子,”周邵明连忙起身推辞:“来之前我在镇上招待所开了房间,再说还有孩子在托朋友照顾着,不方便。” 啊,孩子? 张芬脸上笑容微微一顿,还没说话,柳绵在旁边解释说:“是周邵明的侄子,今年五岁大,叫周谨。” “哦哦,侄子啊。那还小呢,确实不方便。”张芬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跟着他小叔叔,只以为是周邵明放假回来才会带着小辈玩儿。 柳绵看了她嫂子一眼,没把周谨以后会跟他们住在一起的事实说出来。 她把孩子递给张芬,往厨房走去道:“中午做的饭菜不够,嫂子你把团团抱着,我再去做一些。” “还是我——”去做吧。 张芬刚说一半,忽然想到,难得今天柳绵的对象也在场。 这不正是她小姑子展示厨艺的大好机会吗? 望着柳绵投过来的询问眼神,张芬啊了一声,强自拐歪弥补:“我说我要看孩子顺便歇歇,绵绵你做吧,要是忙不过来时喊声就行。” “嗳!” 柳绵背着身摆摆手。 椅子上,周邵明望着柳绵的背影离开,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吓了张芬一大跳。 周邵明:“嫂子,我也去帮忙。” 话音刚落,张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朝柳绵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张芬:难道这就是当代小年轻的生活情趣? …… 下午三点的火车,周邵明先来村子里接的柳绵。 柳家里,团团正被自己的亲妈无情地从后面架住咯吱窝。 大夏天的,小娃娃并没有穿袜子,两只嫩生生的脚丫子在床铺上一通乱踩。 团团伸长了藕节似的手臂要柳绵抱抱,一边还不忘朝她咿呀咿呀说着别人都听不懂的婴语。 “嗯,我知道你想玩,但小姑姑现在没空陪你。”柳绵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柳绵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家里没有行李箱,她就找来一块大的布头铺在床上。 衣裳叠好往正中间一放,还有牙刷,梳子,洗脸巾等。 等都收拾地差不多后,她再依次将大布头的对角两两打上活结。 周邵明昨天回去前没有忘留下了彩礼,崭新崭新的六百块钱。 柳绵跟周邵明商量过,自己留了三百,剩下的三百留给张氏过日子。 她数了三百块出来放在张芬旁边的床铺上,“嫂子,这些你自己拿着花用。要是舍不得,就偷偷留着当个体己,等我到了那边再给你写信。” 张芬不愿意:“你年纪小,我还是嫂子,怎么能要你的钱,何况这还是小周给你的嫁妆。” 柳绵按下张氏推拒的手,不容反驳道:“嫂子,这件事周邵明也同意了。” “再者说了,”柳绵低头逗着团团,轻声提醒她道:“钱才是人安身立命之本,嫂子总不会是想要哪一天,团团想吃碗鸡蛋羹都没钱买吧?” 张芬瞬间不动了。 孩子向来是她的软肋。 柳绵满意的勾起唇角,这样才对。 等过阵子,张氏就要低调嫁去邻村。 到时手头没点钱财傍身,身边又跟着个小拖油瓶,指不定要遭受多少白眼。 等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柳绵摸摸入乡随俗的两个□□花辫,确定形象良好后,她拎着包裹站起身,“我该走了。” 张芬一瞬间红了眼。 柳绵跟着周邵明出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后头传来团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还有张氏焦急抱起来轻声哼唱的摇篮曲。 周邵明的步子不自觉慢了下来。 直到后头的柳绵差点撞上,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眼男人,“怎么不走了?” 三点的火车,现在可没多少时间供他们磨蹭了。 “嗯,走。” 周邵明是骑自行车来的,他跨上自行车,柳绵则自来熟地单手抱紧周邵明的腰,在后座上坐好。 感觉到了手下的温热在一瞬间变的僵直。 “柳绵同志,你不会后悔的。”在迎面的风中,柳绵听到男人忽然出声道,声音沉沉的。 柳绵则下意识手摸向深口的口袋,里面崭新的纸币甚至有些刮手,她眼神亮亮的。 “当然。” 柳绵猜到周邵明是怕她后悔,跟他在一起随军,注定要离亲朋远远的。 她没有说话,而是两只手都紧紧抱住他的腰,侧脸轻轻靠在男人后背上。 周邵明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等确定身后在没有其他动作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然后两人一起去接的周谨。 应该是周邵明的朋友把人带下来,周邵明主动上前接过男孩的行李,柳绵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未来的“儿子”。 跟周邵明如出一辙小寸头,合理怀疑是周邵明回来后图省事,直接自己亲自上手的。 丹凤眼,眼尾带着些微的褶,皮肤白净,嘴唇薄且红润,整体属于清秀一挂。 长相大半应该是随了周邵明那据说性格文静的大嫂。 就是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沉默的小周谨倏地抬头,在周邵明尚在和友人的交谈中,目光径直望向一旁的柳绵。 柳绵没有丝毫偷窥被正主发觉的窘迫,她微微一笑,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一号竹笛递给他。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教你怎么吹。” 其实柳绵会的东西还挺多的,但来这里这么久,柳绵深觉怀罪其壁。 刚来时,因为她连夜绣了条姚黄魏紫的帕子。 结果张氏看到,一瞬间脸色大变,一把把帕子抢了去就要烧掉。 后来还是因为舍不得这点料子,叫柳绵拿针细细把上面的图案都挑掉,直到看不出原来模样才放心。 柳绵:“对了,我姓柳,你可以直接唤我柳姨。” 小周谨紧紧攥住手里女人说是竹笛的东西,垂着头没有说话。 柳绵也不强求。 车站里,车还没到,站台上站满了人,一眼望去,尽是人间百态。 周邵明一人就拿了大半行李,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开路。 柳绵身上斜挎着自己的包袱,正好看见前面的一家四口。 男人抱着最小的孩子走在前头,而旁边的年轻女人则手里牵着一个跟周谨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 男人还时不时回头看妻子和孩子有没有跟上。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阵,不禁朝旁边怀里也抱着自己的小包裹的周谨看过去。 然后朝他伸出一只手。 周谨:“……?” 他看了眼在前头走,完全没发现背后机锋的周邵明,好半晌,柳绵还一直维持着伸手的动作。 终于,周谨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柳绵嘴角一翘,她一把把小了她手许多的温热小手抓紧。 然后扫了眼几人的站位,很是诚恳地评价道:“还怪像一家三口的。” 周谨:…… 牵紧他的手,手指微凉,周谨忘了以前谁跟他提过,说这是身体气血不足,体虚的原因。 有周邵明在前面开路,柳绵和周谨几乎没受什么折腾就上了车。 去部队云城的路还挺远,需要在火车上过夜,周邵明就买的是卧铺票,而且一买就是三张。 这年头真正敢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人并不多。 所以几人一进卧铺厢,就明显察觉到周边陡然一静,垂挂的窗帘挡住了外头大半的光线。 一共几个铺,这时除了他们三人,还没有其他人过来。 周邵明先放行李,把暂时可能需要的小件放在一边,然后把大件行李扛上行李架上。 柳绵走过去把窗帘掀开,将要落山的太阳光照进来。 车厢里的光线猛然一亮。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五点,外面有乘务员推着餐车兜售叫卖声,周邵明一听见,就拿出提早准备好的饭盒出去了。 周邵明一走,原本还会偶尔回答问题的周谨,立马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坐在方便行走的下铺,不发一言。 柳绵则是拿出自己的第三代竹笛,在旁边呜呜呜地试了几下音。 床上的周谨好奇地投过来目光。 第8章 想念 柳绵装没看到。 她继续吹着,先是一声声毫无规律的单音,慢慢的,笛音连成了短调,后来足以成曲。 一曲终了。 手中的竹笛仿若有生命一般,在她指尖快速挽成一朵花。 柳绵笑盈盈看向周谨,“不错吧?” 然后不等他回答,她又立马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不好听,这可是供我吃饭的家伙。” 还在楼中的时候,柳绵一手笛子,让曾经教她吹笛的善才都直言青出于蓝。 还是五岁的周谨歪了歪头,他不解地望着柳绵手里的竹笛,脑海中想起刚刚被小叔叔拿走的饭盒。 实在想不通,这两样东西怎么能够混为一谈。 难道是用来挑面条的? 那也挑不起来啊。 周邵明很快买好饭进来,他分别打开铁皮饭盒,今晚的重头菜,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被摆在最中间,旁边是一份黄瓜炒鸡蛋。 一饭盒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大米饭还散发着清香。 不仅是周谨,就连柳绵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让人有食欲的饭菜。只是一眼,口水就忍不住大肆分泌。 不提柳家的家徒四壁,以前能吃上的好东西也不多。 什么,青楼里经常一堆富豪贵人点上一桌好酒好菜? 拜托,且不说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朝代的真正物资匮乏。 就算客人真点了看似简单,实则动不动需要百八十道工序的好菜,又哪里是她们这介下九流能碰的? 敢吃一口,立马给你拖下去,小命立马没一半。 柳绵盯着红烧肉,一时不敢动筷。 小周谨也一样,他迟疑地望向他小叔叔。 哪怕是以前,他也很少吃过这么丰盛的。 周邵明抿嘴,哥嫂还在的时候,他就没见过自己小侄子这么懂事过。 他抬手摸摸周谨的后脑勺,主动将一饭盒米饭分成三份,周谨年纪小,饭量也小,三人中分的米饭最少。 剩下的再平分,他把柳绵的米饭推她面前,看着她道:“快吃吧,不用想着给我节省,等到了部队,再想吃点好的就难了。” 或者,如果柳绵有本事把几个土豆做成山珍海味的话,也行。 所以说,这相当于挨饿前的饱餐一顿? 柳绵一听,立马拿起筷子,不吃白不吃,买都买了,难不成最后还要扔了不成。 见柳绵都动筷了,周谨也动起来。 两人你一块肉我一口米饭,竟然也吃的无比和谐。 周邵明见状,觉得他娶柳绵,果然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火车哐当哐当响了一夜。 同一节车厢里,之后又陆续进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位带着小孩的婶子。 夜间,整节车厢里响彻着中年男人的如雷鼾声。 柳绵躺在属于自己的卧铺上有些睡不着。 她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她们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的庞然大物。 不靠人力,马力去拉动,就能自动驱使。 听周邵明说过,这个目前大多都是蒸汽列车是靠烧煤和水跑起来的。 还有最新的东风号烧柴油,属于内燃机。 柳绵听不懂这些,却清楚知道这个地方,远比她们那时候要先进的多。 也许曾经在她面前大肆显摆,说自己出门有四匹马拉车的那位权贵,在这般硕大无朋的巨物面前,也得吓得尿裤子。 上铺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柳绵看见一道黑影身手矫健地从铺上翻下来,黑暗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睡不着?是鼾声太大了?”黑影周邵明站在过道上,低声说。 柳绵心想,这要换个不知道的人,铁定要被吓着。 她摇摇头,又想车厢里这么黑,周邵明可能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 又连忙道:“还好,就是有些想团团。”柳绵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她也确实有些想了。 别看团团整天咿呀咿呀的,可偶尔,也会嘴里吐出一个姑的音来着。 周邵明沉默一瞬。 半晌,男人忽然伸出手,学着部队里那些随军过来的军嫂哄孩子的模样,轻轻拍着柳绵的被子。 “睡吧,明天下车进部队又要半天折腾。” 柳绵想想也是,周邵明说是归队就提交结婚申请。而只有申请成功下来,周邵明才能从自己的单人宿舍申请到随军家属居住的房子。 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住哪儿呢。 她顿时不再去想以前那些有的没的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睡着养精蓄锐。 柳绵闭上眼,很快,清浅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绵长。 周邵明在黑暗中盯了好一会儿。 夏天天热,车厢里也闷,他顺手拿起一旁柳绵带来的蒲扇,一下下给柳绵,还有另一边的周谨扇风。 早上,柳绵是被一阵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团团早起又尿裤子了,正打算喊张氏过来换尿布。 刚要出声时,记忆回笼。 柳绵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并非在家里,而是跟着周邵明在火车上过的夜。 “醒了?” 柳绵顺着声音望去,见周邵明一身整齐地站在过道上,手里还拿着车厢里专门配置的暖水瓶。 是个正打算往外走的姿势。 最里头位置,那位婶子带的孩子不知怎的,一大早就在哭个不停。 柳绵挑起窗帘看了眼外面。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周邵明说:“暖水瓶里没水了,我去开水房打瓶子热水。” 哦。 周邵明说完就先出去了。 火车上在人多的时候,哪怕打水也是需要排队的。 而对面床铺上。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不比大人抗折腾,经过一整天的劳累,周谨睡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里头的孩子太过吵闹,柳绵听了几声,发觉他哭喊的应该是要找妈妈。 而那个带着他的婶子,则是孩子母亲的姐妹,也就是孩子的姨母。 中年男人晚上鼾声震天响,白天倒是丝毫看不出来,此时正坐在铺子边看报纸。 柳绵趁着没人关注,几下把晚上睡得几分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昨晚休息时,她就将两个辫子拆了。 这时坐在床尾,也开始凭着手感梳顺头发,然后再继续扎辫子。 辫子编好,对面铺子的周谨也醒了,他揉着眼睛,好半天都迷迷瞪瞪的没有醒神。 等满脸睡意终于下去,没看到亲叔叔的人,他下意识有些慌了起来。 而柳绵,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柳绵在对面恶趣味地看着。 在慌乱彻底爬上小家伙脸蛋前,柳绵这才良心发现,觉得不能真把孩子吓着了。 她咳了一声,瞄了眼周谨,若无其事道:“对了,你周叔叔刚刚出去打水了,临走前说你要是醒了,让我跟你提一句。” 其实并没有。 在周邵明的认知里,他小侄子怎么说也该再睡个半小时后才会醒。 但周谨却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他抬头偷瞄了好几眼笑盈盈的柳绵,嘴唇蠕动半天,“柳姨早。” “嗯,小谨也早。” 柳绵说着,又拿出自己几乎不离手的竹笛,想吹,又觉得还没洗漱,生理上有些膈应。 恰好这时,周邵明也打水回来了。 瞄见两人都起了,他把暖水瓶放下,“水房人不多,你们是先洗个脸,等下车后再漱口,还是——” 柳绵立马问:“水房在哪里?” 反正她是绝对忍不到下车后的。 更要紧的是,昨儿水喝多了,柳绵现在人有三急。 她开始在自己的包袱里找带出来的牙刷牙膏,周邵明一顿,也觉得要洗还是洗漱干净的好,于是转头把周谨的洗漱用品也翻了出来。 周邵明:“正好,我带你们一起去。” 还有就是,火车上单独留下一个孩子并不安全。 然后,并不想刷牙的周谨还在磨磨蹭蹭,就被嫌慢的周邵明单手一薅着夹在腋下,整只崽被打横“抱”了出去。 柳绵:“……” 周邵明还在守着孩子刷牙,柳绵就趁着这时候厕所没人,赶紧进去解决完个人的生理问题。 出来时候,柳绵总觉得周邵明应该也是意识到这点,怕她不好意思,所以才会特意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周谨身上。 她脸庞微红,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都是以后要领证做夫妻的人了,这害羞那也害羞,那她以后也不用上厕所了。 再说柳绵从前在青楼里,什么荒唐没有见过? 柳绵在一旁水龙头洗了洗手,这时周谨也终于在忽然变得严厉的小叔叔眼皮子底下,认认真真地刷完了牙,洗好了脸。 洗手时甚至仔细到了指甲缝。 让柳绵看的十分舒适。 之前还在村子里的时候,柳绵整天见的都是一群玩野了的泥猴儿。除了每日必须的一筐子猪草外,其他时候都在外头疯玩。 惹得一群嫂子小媳妇们看见他们就皱眉,原本一天一洗的衣服也不管了。 尽他们随便折腾。 “挺好的,很干净。”柳绵在旁边点评。 周邵明没说话,反倒是周谨幽怨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还没完。 等回到车厢,小孩子已经不哭了。 周邵明视线快速扫过自己的行李箱等物,确定没有被人为翻动的痕迹。 不过看着周邵明这一身板正军装,敢伸手的才叫厉害。 他把杂物整理在一边,直到收拾出一块空地来。 已经抱着竹笛试了几下音的柳绵很是奇怪地看着。 然后就见男人朝周谨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刚爬上床的小孩又默默下床。 然后在空地上做出了扎马步的起始姿势。 周邵明满意点头,叮嘱道:“自己数着时间,先扎马步十分钟,我去给你们打早饭。” 周谨:“……知道了。” 第9章 火车教学 柳绵立即垂头看自己——她这瘦胳膊瘦腿,莫说扎马步十分钟了,五分钟她也坚持不了。 十分钟不长不短。 周邵明打了稀饭回来的功夫,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柳绵殷勤地上前掏出各自的饭盒,见还有一小碟榨菜一类的小菜配稀饭,也将其中大半都留给他。 一旁的周谨还在扎马步中。 柳绵捏着筷子,她还不清楚周家这对叔侄平时是怎么相处的,所以也不会对周邵明对周谨的教育随意插手。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 但如果是具体性情…… 一会儿,柳绵忽然说:“稀饭好像有点凉了。” 周邵明之前见自己饭盒里的小菜比周谨和柳绵都多,又一人多挑了一筷子过去,这才开始快速解决着自己的早餐。 闻言,他又尝了口,“没有啊?” 他和柳绵目光对视,然后周邵明忽然就心领神会。 他抽空抬头扫了周谨一眼,又看了看时间,说:“还有两分钟,天热,稀饭还凉不了那么快。” “哦,那应该是我尝错了。”柳绵顿时就不说话了。 柳绵一边挑着米饭吃,心里对周邵明的表现明镜似的亮堂。 男人是个有原则,言出必行的人,哪怕是自己定下的规则,也不会轻易去触犯。 这对柳绵来说是个好消息。 至少证明了周邵明在对待承诺和规则上的认真和维护。 有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听说现在的军队最是追崇令行禁止,周邵明本人应该也差不多。 等周邵明吃完,周谨刚蹲完马步回来,然后柳绵就见周谨学着他小叔叔模样,也是把小菜往稀饭里一拌。 一大一小两人的动作不能说是相似,只能是一模一样。 吃完饭,周谨在周邵明的带领下亲自去洗了自己的饭盒。 柳绵没动手。 等两人回来时,饭后不能剧烈运动,但也不能倒头就睡,不然对身体不好。 周谨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最后坐在铺子沿上发呆。 柳绵见状,戳了下在旁边一时没事干,还打算拿着蒲扇给他们扇扇子的周邵明。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周邵明急忙问。 柳绵暗暗翻了个白眼。 “没,“她道:“我看过车票,火车还有两三个小时才到站,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也不知道周邵明昨晚在她睡着后,又是什么时辰休息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强打精神。 实话说,这两天周邵明先是去她家里来回折腾,后来几人上了火车,也是他全程看顾。 这么一遭下来,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虽然说饭后立即睡觉确实不好,但总比过劳猝死的强。 周邵明一愣,下意识说:“我还能坚持……” 然后就被柳绵十分出格的用手指贴了下他的唇,柳绵这下是真的无语了,没好气道:“你能坚持,但我不能。” 她想的简单。 临走前张氏还提过,现在火车上拐卖孩子和年轻姑娘的不知多少。 怎么说呢,柳绵自认自己也算是个人贩子眼里的香饽饽吧? 到时外加一个眉清目秀的五岁男娃娃,在人贩子眼里,两人就差没脑门上就写着‘快来拐我’几个大字! 到时唯一的战斗力要中途倒下了,她和周谨都得完。 “……”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温度的指尖在唇上一触即离,周邵明因为这过于亲近的动作,一时心跳骤急。 然后又一想,刚开始见面时,她还挑过陆保那厮的下巴呢。 可见这姑娘根本就没多少这方面的认知意识。 周邵明:“……”忽然就很气。 柳绵丝毫没有撩动铁血汉子的自觉,她起身让出更加方便的下铺,不容拒绝说:“你在我这里休息,等到站了我再喊你。” 说着,她径直来到周谨身边坐下。 到这份了,周邵明也没再反驳,他昨晚可以说是根本就没睡。 一连几天折腾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受不住,干脆道:“……我先去睡会儿,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叫醒我。” 柳绵点头。 然后就看到刚刚还在她面前大言不惭,说着还能坚持的男人倒头一沾上枕头,几乎是一秒入睡。 讲个笑话,我还能坚持。 “还以为真是铁打的呢。”柳绵轻啐。 然后眼角余光就注意到了小周谨沉默望过来的目光。 柳绵脸色和缓下来,放柔声音问:“怎么了?是觉得车里太闷了?” 周谨不点头也不摇头,安安静静的。 里头那位带外甥的女人一直怵着周邵明的一身军装,这时见人好不容易睡下了,她才敢开口。 一脸羡慕道:“这孩子可真好带,安安静静的,出门在外不知道省多少心。” 哪像她外甥,一哭起来惊天动地,恨不得把房顶都掀了。 柳绵眼神轻轻扫过女人旁边的孩子。 周谨并不经常开口,而他叫周邵明小叔叔时候,女人并没有听到。 她又问:“这是你家孩子啊?都这么大了啊,我看跟你家男人长的是真像。” 这就属于没话找话了。 虽然两人是叔侄,但柳绵怎么看这么半天,也没瞧出周谨和周邵明哪里长的像的? 柳绵在大多时候,防备心还是挺重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时刻有一杆秤。 更何况周邵明还在睡觉。 她道:“是亲儿子,结婚的早,别人都说像。” 在旁边坐着的周谨闻言,鸦青的眼睫轻微一颤,双手一下子悄悄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女人: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应承上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柳绵并不想跟她搭话,一时有些讪讪:“那你和你男人结婚是挺早的哈。”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孩子怎么说也有四岁了吧,女娃娃看着年纪不大,再加上怀孕十个月,她这婚得多早? 柳绵:“是啊,我们是娃娃亲。” “……”这就不是个会聊天的人。 婶子果断收回视线,算了,她还是看孩子吧。 然后扭头发现,她的小外甥——这不安生的小兔崽子。 竟然趁着她不注意,已经偷吃了好几口要送给亲戚的土特产,顿时心火上涌,抄起家伙一心教训外甥。 车厢里传来另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 柳绵:“……” 柳绵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见状,她默默伸手捂住周谨的眼睛。 完后,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忙道:“你把耳朵也捂上。” 不爱出声的小周谨依言照做,刚吃完早饭,一张小嘴红润润跟涂了口脂似的。 一通鸡飞狗跳后,周邵明还在睡,柳绵估摸了下时间,距离到站下车还有一多小时。 她沉默地瞧着周谨,一时就挺愁。 以前多好混日子啊。 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不说,等好不容易起来了,这得梳洗吧,梳洗后得梳头,装扮。 中间再去沏杯花茶看风景,绣个花做做针线活,或者一群姐妹们串个门唠唠嗑,一天就这样打发了。 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现在的柳绵总不好跟小周谨说,我来教你怎么绣花更好看吧? 估摸周邵明同志到时醒来知道了,得疯。 不是打断周谨的腿,就是打折她的手。 想来想来,柳绵自己擅长的那些,好像都不适合跟一个小孩子分享。 相对无言半晌,柳绵问:“会认字吗,我教你背唐诗怎么样,或者三字经,千字文都行。” 笑话,当她当年色艺双绝的名声是虚假宣传吗? 说做就做。 火车上也没有纸笔,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难事,柳绵直接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写。 “那就先千字文好了,”这个她记得比较熟,见周谨没反驳,柳绵道:“我先来教你认字。” 说着,她在桌子上写字。 没想到刚写出来,周谨就在旁边准确无误地念出来了这个字的读音。 柳绵惊喜:“原来你已经会认字了啊。” 不过周谨今年五岁,听周邵明说还没去上学,她也不确定他到底认识几个。 “那我写,你认,等碰到不会的字我再教?” 周谨没说话。 柳绵就当他同意了,径直在桌子上开始写第二个字,第三个字,周谨都对答如流。 直到第四个字后,他沉默了。 黑曜石般的眼睛瞅着桌子上,那眼熟又不眼熟的字,小嘴抿了起来。 “不会?” 柳绵看了眼桌子上自己写的黄字,笔画确实比前三个字多多了,一个才五岁的孩子,不会认也正常。 她宽慰周谨:“没事,这个字念黄,连起来读是天地玄黄,天是黑的,地是黄的的意思。” 周谨更不想说话了。 “他不是不会,是没认出来你写的这个。”忽然一道微微嘶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有点好听,还有点耳熟是怎么回事。 酥酥麻麻的,柳绵顿时有种想掏掏耳朵的冲动。 不过,嗳? 柳绵还没搞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周邵明不知几时醒的,他饶有兴趣地凑过来,看过柳绵写在桌子上水迹未干的字。 道:“你写的这个黄字应该是繁体版,早在十来年前就弃之不用,换成如今的简体版了。” 说着,周邵明也学着柳绵的操作,在搪瓷杯里蘸水,在旁边写下简体版的黄字。 然后旁边的周谨也眼神一亮,径直说出了这个字的读音。 周邵明写完黄字也没停,继续往下写了好几句。 而小周谨除了两三个不认识,其它的字都准确无误地读了出来。 两人一个写,一个念,其乐融融。 真是好一个亲子教育。 “……?” 柳绵望着桌子上那缺胳膊少腿的字,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活了十几二十年,敢情文盲竟是我自己? 第10章 下车 周谨才五岁,周邵明写了一小段就罢手,没再继续往下写。 而等桌子上的水迹一干,那些原本写下的字都没有半点痕迹。 感慨的是,就算是这样,周谨已经能凭着刚才的记忆,磕磕碰碰的,成功将这一段背了下来。 柳绵不住称奇,又叫周谨背了一遍。 有第一遍打底,第二次,周谨背的更加流畅,跟周邵明刚才所教的果然一字不差。 她当年要是有这机敏,何至于挨过那么多手板子啊。 柳绵八岁的时候,楼里那位专门请来教习学诗书的女先生有一双厉目,眼底想来容不下沙子。 每次她们有一个字没背出来,都要狠狠地打手板,完了还要熬夜抄写经书。 女先生说,她们这一行当的女子,生来不易。 这一世艰难,不如早早就多抄写经书,祈求来世过得顺遂。 柳绵当时年纪尚小,不知道那位女先生看她们眼底的悲悯是什么缘故。 先生每次布置的任务,她虽然不喜欢,但每次也都认认真真抄写了。 现在想来,她能有如今的奇遇,未必没有当初日日虔诚抄写经书原因。 柳绵自顾自地这样认为,心底一阵庆幸。 周邵明在旁边还挺高兴。 周家就是个普通的种地的,在这个倡导越穷越光荣的年代,他们周家三代贫农,说出去都面上光。 但在周邵明出去当兵出头前,周家自家过得什么日子自家清楚。 周邵明虽然说也认得些字,但也只是初中文凭。 他巴不得周家赶紧出来一个好读书,脑子灵光的子侄。 柳绵眨眨眼,道:“你不是说部队里有学校吗,我看宜早不宜迟,今年就可以送小谨去上学了。” 正好周谨五岁,算起来也不算小。 周邵明点头,“我回去就跟政委打听打听。” 不过,周邵明垂头看向他旁边,正饶有兴趣地继续写字,然后叫周谨认的柳绵。 虽然以指代笔,以水代墨,但也能很清楚看出来,柳绵有一手好字。 “你这字写的不错,还会以前删掉的繁体,”周邵明在旁边欣赏半天,想到这就是他板上钉钉的未来媳妇亲子写出来的字,他胸腔就充斥着一股难言的自豪感,“是以前专门练过的?” 柳绵闻言动作一顿,因这一动作,一滴水珠子得了空隙,啪嗒一声轻巧滴落在桌面上。 心头一跳。 “……哦,我在学校时就挺感兴趣,那时有时间,就一直在临摹字帖帖学了。”柳绵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说。 她自知鬼神论有多可怕。 在她们那时候,神还好,但凡跟野鬼精怪扯上了关系,旁人都是恨不得一把火赶紧烧的精怪灰飞烟灭最好。 这周邵明是军人,听张氏提起说营长的地位挺高的,说明这人脑瓜子聪明。 这时候忽然提起这么一句,总不能是看出她和原身的不同吧? 但张氏也说了,这个时代可是信奉科学。 那些孤魂野鬼,山野精怪什么的都属于封建迷信,要绝对打击的,正常人哪个会往迷信上想? 想着,柳绵又很快放心下来。 周邵明果然没多想,只是有点奇怪。 “你之前是上到几年级?” 柳绵无语看他一眼。 “高中,高二那年没毕业就下来了。” 以前有柳家大哥柳大壮还在的时候,柳绵这个妹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包括张氏这个大嫂都觉得柳绵这个小姑子只有读书一条出路。 自然勒紧裤腰带让她去读。 再后来,不仅是张氏怀孕,家里开销变大。 柳绵从记忆里得知,那时学校也不安生,班里的学生一天比一天少,甚至还有学生围起来殴打老师的。 柳家大哥听了这些事后,就死活叫小妹退学了。 周邵明惊奇:“高中?那你可以争取去我们部队的小学教书啊。” “啊?” 柳绵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走,她不可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教书,我?” 柳绵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宣传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但。 “我怎么能行,不可能的,我连高中都没毕业啊……” 在她们那时候,能出来教书的,最低都是考上秀才举人的,男儿尚且不易,女教书先生就更是艰难。 她们当初那位楼里花重金请来的女先生,听说以前就是大户人家专门培养出来,教导府内小姐们的西席。 “为什么不行?”周邵明指了指桌子上柳绵所写的字,“我都没见过还有多少人写字比你写的还好了。” 就单单是她今天露的这一手好字,周邵明都觉得柳绵教小学是足够了。 “只是教个小学而已,里头的老师很多也才是初中毕业,你还写的一手好字……” 周邵明越说越觉得靠谱,不过他窥了眼柳绵的神色,道:“当然你也别多想,我也是随口一提,一切看你心意。” 一来,小学老师这个位置向来都是争着抢着,现在还有没有空位另说。二来,要是柳绵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不管怎么说,他的工资加上时而的奖金,养活柳绵肯定够。 周邵明就害怕柳绵会觉得,他是因为嫌弃她以后花钱,才会给她安排个活计。 那他就冤枉大发了。 “嗯,我知道的。”柳绵神思不定地说。 外头哐当声响不绝,行驶的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有列车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一节节车厢里加大音量喊着已经到达终点站,通知大家伙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就可以下车。 卧铺这边也专门有人过来通知。 周邵明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去收拾几人的行李,顺便帮里头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的也拿下来。 等确认没有拿失行李后,周邵明又是大包小包的一举走在最前头。 柳绵手里还牵着周谨。 行李太多,周邵明不住回头看两人有没有走丢,“跟紧些。” 这话不说柳绵也知道。 刚牵着周谨下车的柳绵看着周围站台熙攘的人,愣是比他们在县城上车时多好几倍。 偏偏周邵明腾不出手,就连身上都没几处方便她抓着走的地方。 柳绵深呼吸一口气,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不矜持了。 她径直伸手,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揪住了男人紧箍着劲瘦腰身的深棕腰带。 色差冲击不可谓不震撼。 靠着这一手不要脸皮,愣是牵着周谨直到出了车站都没脱离队伍。 等好不容易出来,柳绵赶忙触电似松了开。 周邵明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她,听着呼吸声音有些沉:“怎么不继续勾了?” “……?”柳绵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看了眼身边一脸茫然的周谨,恼羞地瞪他一眼。 妈的,那是抓,不是勾! 还有,孩子还在旁边呢,周邵明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 柳绵在周邵明看不见的角度,暗暗磨牙。 别问。 问就是心慌,气短,手抖。 柳绵打死也不承认这勾人腰带的做法,是她以前从某处避火图瞧见的。 哦不,是抓。 “行了,”眼看着再说下去,柳绵能把自己羞成一个喷壶,周邵明也不由正经起来,“饿不饿,先找地方,我们一起吃个饭。” 柳绵没说话,旁边的小周谨耸了耸鼻子,他还不太饿,不过叔叔说该吃饭了,那就先吃饭。 既然都没异议,周邵明就开始想哪里的菜比较好吃,柳绵会喜欢。 云城是他熟悉的地方,想找到这么一家店还挺简单。 不过可能都不太饿的缘故,点了两盘饺子,最后大半反而都进了周邵明的肚子。 柳绵和周谨两人在旁边,夹着饺子小口小口吃着,他俩吃一个,周邵明都已经吃了三。 接下来,三人又是坐公交,又是走路的,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来到一栋破旧的两层小楼前。 门口立了个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字写了招待所三个字。 柳绵偷偷问过周邵明,知道了很多地方都会设置招待所,要说起来,跟她以前的客栈也差不多。 这一处因为设在了军驻地旁边,所以平时大多都是来探亲的军人家属才会过来住个几晚。 周邵明拿出柳绵两人的介绍信,还有他请假下来的单子,一共开了两间房间。 周谨还太小,势必要跟着大人。 周邵明和柳绵,说到底他还没有去提交结婚申请,没有领证的人,招待所前台的人昏了头才会让两人住一间房。 所以晚上周邵明和周谨一间房间,不过白天周邵明回部队训练时,周谨会跟着柳绵一起。 临走前,周邵明把屋子都看过一遍,确定日常吃用不缺后,还不忘给房间里的暖水瓶打满了水。 “我先回去销假,这里提供饭味道还不错,你和小谨要是饿了就去买两份饭垫垫肚子。” 下车时候,周邵明把他身上大半现金的钱票都给了柳绵,所以并不担心她没钱。 “结婚申请交上去需要等几天才会下来,这两天白日我都要训练,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带着小谨四处逛逛。” 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柳绵还有些莫名的兴奋,牵着小周谨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些什么,一遍应付地嗯嗯嗯。 周邵明奇怪地也跟着够头一看,不远处的有条小溪,大概一百来只鸭子在排着队下水。 哦,说起来那还是部队食堂养的一群鸭子。 柳绵眼露馋意:“这鸭子看着可真肥。” 周邵明:“……” 第11章 交申请 周邵明一回到部队就被人喊住。 正经过训练时的沙场。 听到身后隐隐风声传来,周邵明一个下腰敏捷避开了这一拳,然后反手揪住,就打算给来人一个过肩摔。 “哎哎,哎老周,我就开个玩笑!” 看出他意图,跟周邵明同级,大小也是个营长的韩耀宗一见这小子要来真的,连忙不要脸皮地认输讨饶。 韩耀宗之前当小兵时跟周邵明同一个宿舍过,那身材他又不是没见过。 况且周邵明升营长之前,是他们那一届实打实打出来的兵王,平时副团见着他都有些怵。 更别提他这胳膊腿了。 周邵明充耳不闻,利落揪着人胳膊,哐当一声把人摔旁边沙地去了。 “我靠!” 一百三四十斤的汉子顿时戴上痛苦面具,他磨牙从沙地上爬了起来,按着之前被周邵明捏住的地方,疼的龇牙咧嘴,“你小子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尊老爱幼懂不懂。” 被斥的周邵明面无表情,“我记得韩营你今年也才三十六,正值壮年,千万别妄自菲薄。” 说完,还拍了拍肩膀莫须有的灰,这嘲讽值拉的稳稳当当。 韩耀宗:…… 我靠,周邵明你这狗。 “打一架!”他今天非出了这口气不可。 周邵明英气的脸上带着笑,他推开人,挑眉说:“那可不行,我还急着交结婚申请报告等着结婚呢,没时间跟你打。” “哈?”韩耀宗顿时来了兴趣,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人,“我听团长说这次你回去,他还给你介绍了一女同志,团长说人老早就相中你了,咋地,这就成了?” 周邵明一听,这还了得,他立马严肃地说:“我跟那位女同志并没有什么革命之外的关系,这次结婚申请,爱人也是跟我同一个县城的人。” “韩哥,刚才那话你可别再在其他人面前人说了,我就要领证,那位女同志将来也有自己的生活,传出去了对她名声不好。” 韩耀宗听的一愣一愣的,知道了周邵明这话意思就是拒绝了那个团长亲自介绍的女同志。 而且周邵明要写结婚申请的对象还是他亲自看对眼的。 “这点我当然清楚,还用你说。”韩耀宗没没气地应声。 他那不是一开始不知道吗,然后一听周邵明说要打结婚申请,就把人给对上了。 “好家伙,你这说是请假回去接侄子,反倒领个媳妇回来了啊!”韩耀宗震惊看着他。 周邵明嘴角噙着笑。 “哦对了,你那小侄子呢,你嫂子还说家里有几件建国穿不下的衣服,到时候给你送来。” 这时候布料都是金贵的,哪家都是大的穿完改改小的再穿,就算家里没小孩,改成其他东西也不会浪费。 能送衣服送布料的,这都是关系近的,算人情。 周邵明扬了扬手上的结婚申请,还有要拿去销假的请假单子,“两人没领证,我就先把人安排在了驻地外的招待所,至于小谨。” 他无奈道:“这次我回去,发现这孩子变得有些怕生,看他还挺亲近小绵的,就把人留下就权当是陪着她了。” 韩耀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来到军队跟着你这个叔叔,也不一定是个坏事。” “行了,那你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韩耀宗说着,“你嫂子还说等你回来了,带着人一起去我那里吃个饭,都念叨好几天了。” 周邵明笑:“等结婚报告下来,我肯定来。” 临走前,韩耀宗还故意曲解他意思,开玩笑道:“你嫂子主要是想见弟妹和小谨,到时光来你一个,你嫂子可是要拿扫把把你轰出门去的。” 周邵明:“……” 等周邵明来到团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他在门口敲了敲,喊声报告后走进来。 办公室里,苏政委也在里头。 团长姓王,也算是周邵明的老领导了,平时跟他关系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赶着周邵明请假有空的功夫就给人介绍对象。 王团长一见到是他脸就黑了一半,“你还敢回来!” 苏政委倒是比韩营长知道的多些,只听说这次相看,两方都没满意,不清楚具体什么原因。 就和事佬的在旁边劝,道:“现在年轻人就是这样,两个人都互相不喜欢了,我们旁的人再去撮合也没用啊。” 王团长气极:“他那是不喜欢吗,我好好给他介绍对象,你知道他跟人女同志咋说的!” “咋?” “我在女同志这边夸他年轻有为,帅气有责任,就是至今没有对象。他转头就到女同志面前说他娶过老婆,还有个五岁大的儿子!” “人小姑娘今年也才二十来岁,一过去就见着旁边五岁大的儿子就在旁边坐着,人差点没傻眼。” 苏政委:“……” “这就算了,”王团长气的伸出的手指都在抖,他指着周邵明,“你好好想想你还跟人姑娘说了什么,你说的那些,我都没脸说。” 苏政委又好奇地望向周邵明,“你说啥了?” 周邵明摸了摸鼻子,“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身体有点小毛病,不影响正常生活。” “你说是一点小毛病吗?你分明就是跟人姑娘说你以后不能生了!这就是你嘴里的一点小毛病?” “周邵明你能耐了啊,最后人姑娘都直接找到我这里来了!” 王团长想起他高兴接起电话,转头就被人好一阵阴阳怪气,偏生主要还是他手下的兵作孽,差点气个倒仰。 苏政委:“……这事,这,这小周确实办的不算地道,不过相看嘛,一切还是看双方同志意愿——” 王团长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咳了一声,看向周邵明,又立马改口道:“但坦白说,人女同志是满怀期待过去的,周营长你这次做的确实不地道。” 再说这不是伤人不利己吗? 但凡人女同志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别看周邵明年纪轻轻就是营长。 有个五岁孩子也就算了,好歹知道的人都知道那是他侄子,就凭不能生育,都没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苏政委心知王团长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未必就是在女方那里丢了面子。 他更气的,是周邵明这个得意后生随便编排自己有毛病。 “王团也是一片好心,”苏政委跟周邵明说:“这话你也敢说,难道你以后就打算着孤身一辈子,只养着你哥嫂家的那个孩子?” “这就不劳政委操心了。”周邵明嘴一咧,然后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了过去。 王团长哼了声,气归气,也没耽误正事,先是确认周邵明归队后,把假给消了,然后看到下面还有张纸,顺手拿起来一看:“这什么东——” 等看清上面钢笔写的字,他猛地扭头,“结婚申请报告?” 周邵明想绷一下,没绷住,嘿嘿笑两声,“回去时候,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革命伙伴。” …… 部队这边的风云,柳绵是半点不晓得。 周邵明离开之后,柳绵带着周谨继续看了一阵的鸭子就回屋了。 看的到吃不到,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柳绵以为过来后没有地方住,她至少可以先进去部队看看。 但眼下住在门口招待所,连部队大门都没能进去,这是柳绵没有想过的事情。 周邵明跟她解释这是部队里的相关规定,没有提前报备,或者非随军家属,为了双方的安全,其他人都不能进去。 柳绵听进去了,但心底的焦虑却半点没有减少。 柳绵之前催张氏提醒陆家来接亲,又在得知陆保打算和她退亲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时间踹了人,让陈六婶子赶紧给她相看对象。 现在又能做到背井离乡,只凭周邵明的一句话,从没出过远门的她就敢跟着人过来随军。 说她爱惨了周邵明是不可能的。 但周邵明长的俊朗,每个月工资够高,哪怕还带着个侄子,依然是她在那个小县城里相看的对象天花板。 如果这时候周邵明忽然反悔说不喜欢了,不领证了,她作为势弱的一方,势必要吃亏避让。 这不是柳绵想要的。 楼里的那些姐妹,每次碰到出手大方的主,都会甜言蜜语把人捧得高高的。 这时对方一高兴,说不定会直接提出包她们一阵子。 这是她们最喜欢的。 因为被包下的姑娘,在那段时间除了金主,大可以关了门睡懒觉。 但周邵明不是那些客人,她也不是妈妈辛苦培养出来的摇钱树。 柳绵来到这里这么久,最喜欢的就是这边婚姻的一夫一妻制度。 只要领了证,结了婚,那就是利益共同体。 她还特意问过,知道军婚难离,如果不是男女方其中一方犯错,根本就离不了。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周邵明说的结婚报告下来之前,谨言慎行。 对他好,对周谨好,做好一个贤内助,让他彻底觉得自己不可或缺。 直到他们成功领了结婚证。 某一瞬间,柳绵还想起火车上周邵明跟她提过的教书工作。 她忽然想起来,临走前张氏也提点过她,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够在部队里找到一份工作。 在张氏眼里,部队就是最受信任,最安稳的地方。 如果柳绵能在里头找到一份工作,那就算周邵明后悔不娶了也没关系。 因为她小姑子已经能养的起自己。 柳绵拿竹笛一下一下点着桌子。 这已经是她思考之时的惯有动作。 第12章 喜欢吃什么 周邵明完成热身,就开始给手下一群因为他不在,早早松懈下来了的兵紧紧皮。 直到暮色彻底笼罩,他才终于意识到时间不早,匆忙灌了口水,转头就往驻地外跑。 留下一群龇牙咧嘴,被折腾地觉得浑身都痛的一群人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食堂都要开饭了,老大这是干吗,他不去吃了?” “看方向应该是门口,老大这是接了什么任务吧?” “我看也是。” 一旁过来看周邵明训练手底下的兵的苏政委心道:屁,他明明就是着急出去看媳妇的。 …… 天渐渐黑下来,柳绵适时拉了下墙边垂下的开关线把灯打开。 暖黄的光瞬间照亮整间屋子。 比她们曾经楼里夜里点起一排的蜡烛的效果要强多了。 柳绵心里正感慨,转头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肚子咕咕咕的叫唤声响。 她寻声低头看去,小周谨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他面色发窘地用手挡住出声的肚子,涨红着脸不说话。 柳绵可不会照顾孩子,哪怕是小侄子,做的最多的也是帮张氏打个下手。 不过她想起,周邵明临走时好像提起过,招待所提供吃食来着。 “饿了?” 周谨小幅度地点头。 “那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柳绵伸出手把刚到她腰高的小人牵住,确定钥匙和钱票带在身上后,出来不忘将房门反锁。 周邵明既然说要养她,那相对的,她就要帮对方照料好家里,包括周谨这个小崽子,以后也是要当亲儿子养的主。 柳绵在心底感慨:她一个一直用着麝香丸的人竟然也有无痛当妈的一天。 周谨被柳绵牵多了,此时也没有排斥,他听话的点头,乖乖伸手被牵着,眼神晶亮,嘴巴抿出一个小小的笑。 腼腆又乖巧。 柳绵有被可爱到,她轻啧了声。 人类幼崽都这么可爱的吗?这小家伙跟他那个五官硬朗,自信又洒脱的小叔叔周邵明可差别太多了。 叫以前楼里经常照顾她的姐姐们要知道了,肯定一边羡慕嫉妒,一边一群人争着抢着要给小家伙当漂亮姨姨。 柳绵想着周邵明请假后第一天归队,不知道有多少事忙,便跟周谨商量:“晚饭后,柳姨再教你吹吧,等学会了,还可以吹给你小叔叔听。” 小周谨猛然抬头看她。 柳绵认真问:“或者你更愿意去学认字?” 听周邵明的意思,等她随军的证明办好,周谨也该正式去上学了。 提前多学一点当是课前预□□归是好的。 周谨没说愿不愿,不过待吃完饭,二人回到房间。 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小周谨就迫不及待松开了柳绵的手,他哒哒哒从自己小包裹里翻出柳绵亲自做的小竹笛。 抬头看着柳绵,眉眼里都写着渴求与兴奋。 “柳姨……”周谨小声地喊。 “噗。” 这下柳绵可看出小家伙对从没尝试过的竹笛有多跃跃欲试了,又想到周谨只是起床慢了些,周邵明就叫人扎马步。 长此以往,她努力努力,该不会以后就白得一个文武双全的便宜儿子吧? 柳绵想的太美,都说养儿防老,周邵明到时还喜不喜欢她不重要。 小周谨一看就是孝顺的,那她岂不是就能安稳幸福地颐养天年? 柳绵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未来里不可自拔。 “柳姨?”小周谨奇怪看着她。 柳绵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看着周谨尚还稚嫩的脸,顿时心中唾弃自己。她一个大人,竟然还将未来那么重的担子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真是太自私了。 柳绵握拳抵着唇轻咳了声,满脸正经:“那我们就开始吧。” 临了,柳绵不忘又一次淡淡提醒:“我会先教你如何吹,还有基础指法,剩下的可就全靠自己练了?” 周谨握紧手里的笛子,他第一次对识字之外的事情感兴趣,坚定说:“柳姨,我肯定会认真学的!” “那就好。”柳绵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底轻嘘口气。 怎么说呢,既然要教,周谨就是她第一个徒弟。 曾经她能学得善人的手艺且青出于蓝,如今轮到自己,柳绵可不希望这徒弟来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皮毛都没学会。 到时若有旁人问,这竹笛是谁教的。 柳绵觉得,她哪里还好意思开口跟别人提是自己教的? 要脸。 周邵明喘着气从部队跑回来,房门打开,暖黄色光线透出来,他有些怔愣地在门口站着看着。 屋里,柳绵给周邵明开了门后,又坐回桌旁拿着竹笛给周谨示范一小段。 没想到周谨在这方面还有不错的天赋,在知道各种基础后,仅仅是看着柳绵吹了一遍,他已经能大差不差地完整吹下来。 只是少了柳绵富有的感情而已。 柳绵不可置信自己阴差阳错,竟然还真挖到了一株好苗子! 这跟天上下黄金雨也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得了空,无意扫见周邵明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在门口,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难道是在部队遇到了什么事? 柳绵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她极快隐下心里各种猜测,温柔提声喊:“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周邵明反应过来,一股涨涨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心口,他不由深深看了柳绵一眼。 推开门走进来,“你是在教小谨 吹笛子?” 柳绵立马白他一眼。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是教,难不成还是拿着当杂耍。 周邵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摸了下鼻子,忙关心问:“都吃饭了吧,到这边来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她又有想翻白眼的冲动,还想磨牙。 柳绵觉得这样不行,一个矜持懂礼仪的美人,怎么可能会每天都想翻白眼? 简直毁形象! “挺好的。”好在还能忍,柳绵及时拉扯住了她隐隐将崩的美人形象,主动跟周邵明简单说了下今天他离开后,自己与周谨两人的行程。 还有晚上吃了什么饭菜,更具体的自然是周谨的饮食情况。 “最喜欢吃的什么来着?”周邵明忽然问。 柳绵一愣,下意识回答:“小谨相比素菜,更喜欢荤类,荤菜里最喜欢是红烧肉。” 上次周邵明打回红烧肉的时候,周谨的眼神都是放光的,今天菜里虽然也有肉,但看着周谨没那么喜欢。 周邵明听到,他皱了下眉,“我问的是你。” 什么? 柳绵抬头,在灯光下打量着这个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夫君的男人。 也可能是灯光的照射,她竟然在男人的眼底看到了满眼的温柔,溢满了整个眼眶。 柳绵低下头,“我基本不挑食,素类荤类都还好。” 见男人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的模样,她又连忙补充地说:“不过以前的话,我还挺喜欢喝排骨汤的,最好是里面加上板栗,几颗鲜菇子。” 那时候,她们难得才能喝上一碗,上一次还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全国各个教坊歌舞升平,她们楼里也连着喜气洋洋地欢庆了好多天。 加板栗的排骨汤。 周邵明默默在心底记下,面上却不显,好像自己真的是聊到了就顺口问一声。 时间不早了,周邵明进来时候并没有关门,他能注意到在二楼楼梯道口那照射过来的手电筒光线。 那是还没睡的接待员。 还没领证的男女并不能住在一间屋子,如果要待在一个屋子里,必须要把房间门大开着,让外人看到,确保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 当然,就算门开着,男女也不能长时间待在一起。 接待员估摸着是看到他回来了,所以才会在楼梯道看着。 如果再过阵子周邵明还在柳绵的房间没出来。 就算房门是开的,她也能把周邵明按做不好的事情的流氓罪报警,或者直接给他所在的部队举报。 周邵明看了周谨一眼,在周谨手里还拿着那根竹笛走过来后,他一把牵住侄子的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带着小谨先回去睡了。” “晚上要是有人敲门的话,除了我和小谨,其他谁也别开。”周邵明叮嘱道。 柳绵也注意到了走廊上的怪异手电筒光,只不过她在房间里头,不知道光线是从楼梯道传来的。 见外面确实黑了,闻言点头,“你们也是。” 她说着说着,忽然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按照这里的习惯,现在应该是晚上八点多。 柳绵的日常正常作息,若无意外的话,一直都是八点睡觉。 周谨还小,一直跟着柳绵熬到了八点多,这时也有点遭不住,被周邵明牵着往出走时不知道已经打了多少个哈欠。 柳绵严重怀疑,自己就是被小周谨带累传染的。 周邵明:“对了,我今天已经去交了结婚申请报告,团长说尽快帮我办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这两天下来。” “真的!”柳绵眼睛一亮,这是她在捡到周谨这个天赋还不错的徒弟兼儿子后的第二个好消息,“那我这两天也尽快准备准备。” 她道:“估摸到时家里的东西肯定不够,这两天我可以趁着有空去市区看看。” 周邵明点头应了声,“那我明天去部队时看看,把家里缺的东西写个单子。” “好。” 第13章 兄弟切磋 第二日,隔壁的驻地很早就响了起来。 夏天天色,招待所的床上早早铺上了竹席,柳绵从睡梦中惊醒,脸侧眼尾都印上了浅浅的淡红竹席印子。 “嗒嗒。” 一下子在床上坐起身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自己的房间门在一下下地响。 外面有人在敲门。 柳绵下意识看了眼窗户大开的外头,军号声还在响,这个时候会过来敲她房门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 恰好这时门外也传来周邵明的声音,“柳绵同志,是我,周邵明。” “来了,你等会儿。” 柳绵猜测这个声音可能代表着某种集合或者提示起床一类的含义,那周邵明这么早过来应该是房间里的周谨没处安置。 等快速穿好衣服,临开门前再次检查,确认自己并没有不妥当地方,柳绵轻轻吐口气。 “啪嗒”一声轻响,木板门被从里面拉开,门外果然露出了周邵明那张冷硬俊朗的脸。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正是睡着还没醒的周谨。 夏天昼长夜短,此时天已经亮了,但柳绵估摸着时间也不过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附近。周谨年纪小,这时候还没醒很正常的。 “柳——” 周邵明的话刚起个头,柳绵已经心领神会,她退开一步让出走道,轻声说:“快放我床上来吧,动作轻一些。” 周邵明依言照做。 两人还没领证,就算是外人。怕早上女同志还没醒,屋子里有什么不能瞧的东西,他全程身子僵直,目不斜视把周谨小心放在床上。 手背无意碰上,感觉到掀开的被窝里还带着温度。 鼻息间隐隐约约还有来自另一个人的清淡香气。 “……”周邵明整只手一顿,当即小心屏住了呼吸,身体更僵了。 他四肢僵硬地把早上赶早去部队食堂打来的稀饭小菜放在桌子上。 “我要去训练,就先走了,”周邵明说着,临走前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今天可能有个嫂子会过来,她是队里韩营的媳妇,听说了你,就一直想来看看。” 周邵明:“我们两家来往还可以,到时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嫂子。” 柳绵点头应下。 早上的训练任务应该挺紧的,周邵明匆匆忙忙只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柳绵看着周邵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道处,又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下楼梯声音也不再,才进屋并关上了门。 周谨还在睡着,因为熟睡,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柳绵想了想,自己应该还会在这里住个几天,她先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回来将行李都分别收拾好,桌椅擦干净。 趁着周谨还没醒,又赶紧去招待所的小厨房,将周邵明早上带来的已经有些凉的稀饭加热一下。 等床上的周谨很快醒来。 柳绵把他的小牙刷和牙膏杯子都拿出来,杯子里倒上温水。 两人快速吃完一顿清淡的早饭,柳绵也没把人留在房间里,带着他一起把饭盒碗筷冲洗干净。 当韩营长的媳妇,也是周邵明口中的嫂子挎着竹篮上门时,柳绵正带着周谨练字。 笔是铅笔,纸也是问前台接待员换来的寻常草纸,桌子对五岁的周谨来说还有点高。 他坐在柳绵挪来的椅子上,被教育着挺直脊背,一笔一划将昨天才会背的千字文那一段默写下来。 文嫂子询问了前台后,来到柳绵在的房间门口,她刚伸手还没来得及敲,面前的房门忽然从她面前打开。 里面传来柳绵的说话声,“你先默写,等会儿你小叔叔提过的一位婶子过来过客,才能休息一会儿……” 然后她就跟门口还伸着手的文嫂子打了个照面。 文嫂子:“你就是小周谈的对象,小绵吧,我爱人老韩跟你家那位是同级,我姓文,你叫我文嫂子就行。” 柳绵一愣,又飞快反应过来,脸上立即挂上了笑,依言喊道:“嫂子好。” 她连忙把人迎进了房间,见文嫂子的目光落在屋里唯一的孩子周谨身上,柳绵咳了一声,喊道:“小谨,叫文姨。” 手里抓着笔的小周谨抬头,朝这位进屋的文婶子飞快看了一眼,“文姨好。” “这孩子就是小谨啊,”文嫂子将周谨快速看一眼,视线落在他尤其显得消瘦的脸蛋和小身板上,一阵心疼,“长的可真好,就是太瘦了。” 她也听自家那口子说过一些周邵明哥嫂的事情。 显然父母离世,对他们被剩下的孩子周谨来说,打击很大。 她把篮子放下:“等你们一起随了军就好了,部队里基本什么都不缺,平时吃点什么可以自己种,要是不会做饭的,后勤食堂也能直接用钱票买,肯定饿不着。” 柳绵点头,“我的厨艺勉强还可以。” “那也好,”闻言,文嫂子脸上的笑容更有温度了,她看着周营也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漂亮小媳妇,“自己做饭早点晚点,想吃什么都看自己心意,多自由啊。” 这次文嫂子来,也不是没事干的。 柳绵初来乍到,对这云城还不熟悉,驻地附近哪里是街坊,哪里在什么时候会有固定市集,有供销社粮油店具体在哪里也都不知道,正是需要一个人领着认一认路的时候。 文嫂子又问柳绵大概还缺什么,然后没等她回答,自己就一拍手,说:“看我,我来就是为这个的。” 柳绵:“……?” 然后就见文嫂子一脸了然,道:“小绵你是周营说过到时把家里缺的列个单子,打算照着单子补吧。” 柳绵:“……嗯。” “我就知道是这样,”文嫂子没好气道:“当初我还没来随军,我家老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常用的倒不缺,就是那些偶尔才需要的,真是用时没有才抓瞎的很!” “他们大男人平时自己都是凑合,又不像我们整天在家里忙活,哪晓得衣服破了缝缝补补还需要针线哦。” 然后柳绵竟然还觉得挺有道理。 顿时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就像文嫂子说的,锅碗瓢盆什么的缺了,周邵明不一定会忘记,但像针线,做饭需要的香料,文嫂子如果不提,就连柳绵都会下意识去忽略。 到了用时没有,可不就是抓瞎? 正在训练的周邵明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看了看入夏的天,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宋副营“噗嗤”一下乐出声:“周营,你不会是刚吹了阵风,就感冒了吧哈哈哈。” 就差没当面说出那个虚字。 说就算了,他还动手动脚要来拍周邵明的肩膀。 周邵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度之大让宋远桥这样的硬汉都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他一边吸引周邵明的注意力说着讨饶话,另一边却是悄悄向身边使了个眼色。 顿时,二营一群单身狗士兵一拥而上,不要脸地想,就算是用群殴的方式,也要让他们老大吃个苦头! 周邵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们?” 宋副营也立刻寻得机会,挣脱开周邵明的钳制,瞬间就要反攻。 而同时,营里一个自认体力功夫还不错的士兵一马当先,他吹了个口哨,“营长,听说昨天你去跟团长提交结婚申请了啊?” 然后在周邵明听到,惊讶挑眉时,出其不意地直接一高踢腿。 其他人也没有一对一的君子想法。 有人在这头吸引注意力,身后,立马有另一个士兵伸手一把抓住周邵明的肩,手脚同时动作,想把人绊倒在地。 “弟兄们,给老子一起上啊!” “啊啊啊上啊!” 周邵明眉头抖了抖,电闪雷鸣之间他已经猜到具体什么原因,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说时迟那时快,他纯靠小臂力量生生将第一个士兵袭来的腿格挡开。 然后一把抬手抓住身后那个小子按在他肩上的爪子,猛一偏头躲过宋副营的攻击后,手下一用力,和身后的士兵立马调换了个位置。 他一抬腿,再重重压下去,腿部流畅的肌肉线条简直能让现代无数少女犯花痴。 随着两声同时的痛苦叫声,两名士兵被交叠躺在沙地上。 周邵明也没听,知道原因后,他冷呵一声,“就这?正好来试试你们最近的锻炼效果。” “……”不得不说,嘲讽值是拉满了的。 有两个人开局献祭,队里其他人再被他们老大这么一激,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堆人热血汉子顿时鬼哭狼嚎,完全就是不管不顾地往上冲。 如此热情,搞得原本还游刃有余的周邵明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等一切平静,听闻这边有比斗,特意跑来看热闹的韩营韩耀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噗!” “咳,咳咳咳!咳咳!” 韩耀宗刚喝下的一口茶水,然后突然见着了这一面,猛地被呛到。 他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完,这边早就结束了比斗,周邵明活动着筋骨,他看到明显过来看热闹的人,脸上明摆的嫌弃,“喝个水都能把自己呛到,你是故意过来讹我的?” 韩耀宗:“……???”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屁话。 但当他看到周邵明脸上的青青紫紫后,一口气莫名就顺了。 不气不气,反正现在不能见人也不是他,韩耀宗端着跟随他多年的搪瓷缸,由衷感慨:“你有一群好队友啊。” 可不是。 周邵明舌头顶着侧脸和嘴角处。 说好的比试,结果他们一个个的倒好,全往他脸上招呼。 这就是嫉妒! 第14章 买纸笔 办公室,路过看到的苏政委也惊到了,还以为他私下斗殴,知道前因后果后笑着从柜子里找出一瓶紫药水,强制让周邵明消毒抹上药。 药水颜色斑驳在青紫上,一张本来帅气的脸,如今看来更是变得惨不忍睹。 “啧啧,啧啧啧。”韩耀宗一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我记得你还要回去看弟妹吧。” 因为周邵明提过,所以韩耀宗也知道白天时候,他五岁的侄子周谨归柳绵带,晚上则需要他自己回去带。 这一脸痕迹,怕不是一回去就露了馅。 周邵明同时也想到了这一遭。 “……” 他一个眼风立即扫了过去,韩耀宗笑呵呵的脸一僵,立马不笑了。 心里暗呸了声。 等快要下班,周邵明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坐在办公室沉思良久,最后还是起身,反关了办公室的门出去。 路上被来来往往的士兵看到,他的脸色更加冷硬。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周邵明想着柳绵和周谨应该不至于会被这张脸吓着。 他深呼吸一口气,就打算往驻地外走,忽然就被身后跑来的小兵一声报告喊住了人。 “什么事?”周邵明问。 他刚才还想着,时间来得及,他还可以一起跟柳绵和小谨吃个晚饭。 “报告周营,王团那边让你现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说!”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周邵明回头望了眼驻地外招待所的方向,跟着过来传消息的小兵一起朝着团长办公室大步跑过去。 等到了团长办公室,王团长见了他还是没好气,不过自从在知道周邵明自己寻有结婚对象后,这次明显气轻了很多。 “过来了。”王团长不冷不淡地说,招招手让旁边的勤务兵给周邵明上了一杯白开水。 那水热气腾腾的,一看就烫死人,再说了,周邵明下午训练完,现在身上全都是灰和汗,哪怕这会儿是真的渴的嗓子冒烟。 他也只想灌一大口刚从水井里打捞出来的凉滋滋还带点甜的井水。 他默默用手背把装着开水的搪瓷缸子推远了一些。 夏天喝这么热的水,不是体虚就是脑壳有问题。周邵明敢拍着胸脯保证,喝是不可能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团长,你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周邵明主动问。 “是件好事。”王团刚要拿出一根烟来抽,旋即想到周邵明下午训练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就是为了回去见他爱人和五岁小侄子的。 驻地离招待所并不远,到时候一身烟味来不及散,总不能叫小孩子闻了烟味。 王团无不遗憾地又把烟收了起来。 周邵明不抽烟,但也不会去劝别人不抽烟,他自己把最近队里的大小消息都过了一遍,没想起有什么好事。 不由猜测道:“王团,是我的结婚保证已经下来了?” 结婚申请报告一提交,最后都是需要人去核实的,以前最快也有两三天,这才交完不到一天,就敢跟他提报告? 王团长抬头抹了把脸,一言难尽地望着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周邵明理所当然道:“王团你儿子都那么大,又不像我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他着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就柳绵那么优秀的姑娘,他怕现在不赶紧把证办下来,以后柳绵的追求者太多太好,转眼他就排不上号了怎么办。 王团长:“……” 你这铁树开花,还开出稀罕了是吧。 “不跟你贫了,这次是上边来了电报,说是人最迟后天就会到云城,你的身手我信得过,老将军这次回来应该会任师长,身边没安排什么人,师政委那边最近忙着其他事情。到时你记得亲自去接一下。” 周邵明听着,雀跃的心思沉了沉,这几年上边的心思可不好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军部,也算是受到纷扰最少的地方。 他试探问:“这次之后,应该再没什么问题了吧。” 王团长一瞪眼,“你这么好奇,不然等老师长到了,你亲自去问问去?” 那还是算了吧,周邵明摸了摸头立马没声儿。 他现在还是一个营长,想要跟老师长对话倒不难,但没谁会没脑子的把这事往外头说,他还想攒军功往上爬爬呢。 这件事算说完了,周邵明刚打算走,想到什么几步又转了回来,“王团,上次你说队里的小学还差几个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团长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按理说这件事不归他管,但前几天苏政委无意在他面前提过,所以王团还真的知道点消息。 “下午老苏还在,怎么没问他去。”“刚刚路过苏政委办公室,没看到人。”周邵明答。 实际上周邵明心底也悔,下午碰到政委,他把这事搞忘了,完全没想起来。 王团长:“名额有倒是还有一个,只不过你来的晚了些,上午老苏在这,我看三团手底下的有个营长也过来替家里随军的军嫂问。” “他家里我清楚一些,媳妇据说上过高中,学习成绩还不错,教小学是绰绰有余。” 周邵明抬眼看王团长:“政委说是安排了?” 得到否定回答后,他松了口气,“那就没关系,我对我家小绵有信心。” 再说这边,周邵明其实也还没搞清柳绵的态度。 王团长就见不得他这副自信模样,哼哼了两声,泼他冷水,“有自信是好事,但你别忘了,那位柳同志还不是你家的。” 周邵明:“这就看团长的了,你快些把材料下来,我也能早点领着人去把证领了。” “……” 然后周邵明就被赶出来了办公室。 …… 这头,柳绵和文嫂子正赶上了小集。 五岁的孩子已经不需要时时去牵,周谨乖巧,出门的时候也是跟在柳绵身边。 “真好,要我家那个,我可不敢带他出来,不然准是闹腾地要翻了天。” 文嫂子在一旁看的眼热,她家那位,可是自小就是混世魔王,又跟着他爹在部队长大,男孩子摔摔打打,这几年除了他爹,是越发地不服管了。 柳绵只听周邵明提过,韩营长家里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今年正好九岁大。 另一个好像是六岁。 不过小的那个,好像去年就被韩家乡下的爷爷奶奶哄去带了。 文嫂子一提,她忽然想起来,没记错的话,文嫂子口中的儿子,今年好像就是在部队里的小学上四年级的来着是吧? 柳绵心思立马活络起来了。 “城哥儿也是一番真性情,我听周营说,他之前还见着城哥儿特意去河里抓了鱼送给家里困难的军嫂家,足以见他心地良善。”柳绵夸道。 柳绵说的城哥儿,正是韩营家的大儿子,名字就叫韩小城。 小的那个叫建国。 “再说了,军队里男孩子性子活泼一些哪里不好了。”适时不露痕迹地恭维是十分有必要的。柳绵说话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格外的真挚。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好,文嫂子听的脸上笑容变大,顿时笑开来,“那混小子,整天跟一群小子疯闹,也就这点让我和他爹放心了。” 柳绵也跟着笑,等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她摸着周谨细软的头发,说:“城哥儿已经被嫂子教的很好了。” 说着,她了叹口气,“哪像我家小谨不爱说话,性子软和,之前跟邵明商量送他上小学,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受欺负。” 她脸上适合带着一丝轻愁,“我倒希望他性子能多像城哥儿一些。” 柳绵试探道:“我还想着,等之后我家小谨去上学了,能不能叫嫂子家城哥儿帮忙看顾些……” “嗨,这有什么!” 文嫂子一听,竟然是这么一件小事,顿时一拍大腿,“到时直接跟我家那混小子一说,让他直接带着呗。” 正好,她也巴不得儿子能跟周谨学的乖巧些。 柳绵忙感激笑笑:“那可真是麻烦城哥儿了。” “这有什么,小事小事,我家老韩和周营就是弟兄,他们两个小的原本就该这样。”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柳绵也没反驳,接下来再逛,柳绵要给周谨买上学会用到的本子和笔,想着有钱,她买的丝毫不手软,还叫供销社给她算了内部价钱。 文嫂子不明白只是上一年级的孩子,哪里需要这么多,她心疼说:“哪里需要这么多了,像本子,娃子省着点用,能用好久的。” 柳绵不为所动,坚定把钱数了给售货员,“文嫂子,这不一样,孩子的教育第一位,再说这些也不止是小谨一个人用,不是还有城哥儿嘛。” 那哪行? 纸笔都贵,他们还没先照顾小谨,怎么能让柳绵花钱,文嫂子张口想要反驳。 但柳绵却不管,她没理会文嫂子,而是笑盈盈地低头看着小周谨,“我们小谨以后叫哥哥陪着,自然也要给哥哥见面礼物的,是不是?” 文嫂子:“……” 小周谨听到柳绵的话,见她还在保持姿势带着他的回答,还真的低头认真想了想。 刚才这位文姨和柳姨的聊天他听懂大半,知道以后会有一个大哥哥陪他一起上下学。 那作为感谢,自己确实要给礼物。 想通了的周谨点点头,而柳绵则一瞬笑开,对文嫂子道:“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我们作为大人也不用多加干涉吧。” 文嫂子:“……” “我是说不过你了。”她无奈。 不过心底却是更将柳绵放在心上,柳绵不再是她男人的兄弟,周营的爱人,而是柳绵。 第15章 做书包 两人买好东西,就开始往回走。 除了买些吃用的,柳绵还买了两块布。 她的针线活不错,文嫂子会答应让她家孩子帮忙带着小谨,是念着韩营和周邵明的兄弟情分,她们作为被帮助的一方,却不能真的这么不识好歹。 所以一回来,柳绵就把两块军绿色的布裁剪开,穿针引线。 学着在供销社看到的挎包样式,她打算给她家小谨和韩小城各做一个大容量的书包,也算是作为长辈的一点小心意。 楼梯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今天柳绵特意没锁门,周邵明手抬起来刚要敲门,就看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那丝亮光。 周邵明伸手推开门。 屋里,林榭一抬头看见还在门口站着的人,背后是一片昏暗的夜空,她招呼了一声:“你回来啦。” 而旁边,显然已经洗漱好的周谨正端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 柳绵坐在旁边忙自己的事,如果闲了,正好能瞧瞧周谨做事有没有专心,或者告诉他哪里写的不对。 周邵明忽然就觉得眼部有些酸涩,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嗯”了一声,并记得没有把房门关上。 “昨天不是说你可以提前休息。”周邵明说着话走过去,看见她手上还看不出模样的布料手上还捏着一根细细的针在缝,他问:“这是在做什么?” “晚上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柳绵手下动作不停,她头也不抬:“不是说要送小谨去学校嘛,就想着给他做一个新书包来,到时装着课本笔纸也方便。” 灯光下,女人半垂着眼帘,半明半暗下的脸庞显露出别样的温柔。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的话,那可能就是他长久想象以来,家的感觉。 周邵明只感觉心脏砰然跳动。 总觉得自己心跳声音过快过大,在安静的环境下十分突出。 周邵明忽然体会出几分狼狈,下一秒,赶紧倒了一杯水一饮而下,柳绵刚想提醒是凉水也来不及,只觉得透心凉的感觉从喉咙口一直蔓延到肚子。 大热的天,激的人一个激灵。 柳绵一抬眼望过去,正好看到桌子上转瞬空了的杯子,登时一个白眼过去,“都知道是凉水了你还敢喝?!” 周邵明挑眉,“夏天,喝点没什么事。” 柳绵无语。 然后在灯光下,柳绵终于看清了周邵明千方百计,甚至临走前不忘洗干净脸上药水的青紫痕迹。 现在就连嘴角也淤血堆积明显。 “谁打的你!”柳绵愣了下,简直火冒三丈。 谁把她的大腿给打了! 不是都夸部队里最是讲纪律,私下禁止打斗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好的俊郎君早上才进去,晚上回来就成这副鬼模样了。 说着,柳绵心疼地瞧着,抬手就想摸摸周邵明脸上的青紫肿起的伤口,但又不敢。 竟然还这么严重,要是谁把她的脸伤成这样,她非得找对方拼了不可。 周邵明哭笑不得,知道柳绵有时候在男女大防上,似乎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咳,认知,所以行为有时候会不太稳妥。 但毕竟二人还没有领结婚证呢。 周邵明偏头躲过柳绵过于亲近的触摸。 “没事,”他摸了下嘴角,说话时伤口拉扯传来的刺肉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轻嘶了声,“请假一段时间,手下的弟兄们就一起过来切磋切磋感情。” 柳绵:“……?” 当说起切磋切磋交流感情的时候,想到那群小子一个个出拳头下脚都往他脸上招呼,一时忍不住鼻子出气。 “他们一个个的,就是在嫉妒我,不用管。” 柳绵:“……??” 柳绵不知内情,不过瞧着周邵明的模样,应该是真的问题不大。 在旁边用新本子练习写字的周谨也悄悄抬头望,然后在柳绵视线之外,立即被周邵明一眼威慑了回去。 柳绵全然不知这对叔侄之间的斗法,看着周邵明还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她秀眉轻蹙:“怎么没擦药?” 她们那时候,好多男人可关注自己的外貌了,有的人看待蓄养的胡须简直魔怔,每日还专门用香油涂抹,并小心用小梳子梳来。 就是这边,怎么一个个过得这么糙? 柳绵说着,赶忙把针线放旁边起身,走到床头桌子上拿出今天买来的紫药水。 她松口气,这也多亏文嫂子有先见之明,说男人训练经常会受点小伤,让家里时常备着。 这不,晚上就派上用场了。 柳绵可比苏政委细致多了,先倒热水让周邵明洗干净脸后,这才开始给人涂药。 很快,周邵明脸上每一处青紫淤血地方都被她小心翼翼涂满了。 望着新鲜出炉的大花脸,原本三分的伤被这么一涂,硬是上升到了七分。 柳绵看的眼角一抽,强忍着不让自己手抖被周邵明看出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怎么看起来就这么恐怖? “……记得晚上睡觉注意些,别蹭掉了啊。” 最好是到明天早上都别照镜子了。 周邵明不明所以:“嗯。” 柳绵放下心来,她又开始继续做两个孩子的挎包,争取能在领证随军就把包送出去。 “怎么是两个?”周邵明看半天,忍不住拿起其中一个细细地看。 柳绵的眼光很好,选的布料结实好看,爱护着点用的话,一个挎包可以用好几年都不带坏的。 “还有一个是文嫂子家城哥儿的。”柳绵有意卖乖,为了表现出她多么的贤惠,完全有问必答。 “今天她特意过来帮我,还答应以后小谨上学,叫城哥儿在旁边看着也不会叫人受欺负。” “我就想着,还是送点回礼合适。” 说着,柳绵下针更快了。反正都是老早就做惯了的针线活计,一个小小挎包还难不倒她。 很快,一根细细的线到了底,她轻轻将其咬断,又拿过旁边跟布料同色的线圈,重新开始穿针引线。 动作快的话,明天就能把第一个挎包完工。 周邵明看到她如此效率,想说不用费眼睛做这些,到时他们一起请韩耀宗和文嫂子吃个饭就行。 又想,这也算是柳绵的一点小心意。 “你做的对,城哥儿收到礼物应该会很开心。” 柳绵一下子笑开来。 周邵明也不说话了,在旁边看的眼也不眨,柳绵以为对方是等的无聊,看到周谨已经在写他自己名字的谨字,道:“快了,写完这个字后,就差十道十以内的加减法口算。” 然后如愿看到男人怔愣的反应,柳绵心下稍安。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教得了竹笛,辅导得了作业,错过她后可在也找不到这么厉害的了。 “没事,我等他写完。” 周邵明先是莫名看柳绵一眼,然后沉默一瞬,看着桌子上昨天还没有的东西,不用想肯定是是柳绵今天才给孩子买的。 再加上回来后就布置的任务,还包括数学计算当年的问题。 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不上心,真的很容易看出来。 “钱票够花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留有一点钱。”周邵明说道。 他倒不是心疼钱,他是真的担心柳绵这样,会很快没有钱花,“这几天一直没空,就没来得及过去,等过两天不忙了,我再去取一些钱出来。” 说着,男人从几个兜里掏了又掏,终于摸出看着大概只有几块钱的样子。 皱巴巴的,显然这两天一直贴身随带。 “……?” 怎么忽然提到钱的事了? 从没想过要搜刮尽未来郎君手上最后一点私房钱的柳绵无声沉默。 她该怎么告诉周邵明,其实她只是在讨巧卖个乖,而非是在卖惨? 半晌,柳绵艰难扯唇拒绝:“不用了,我的钱够用,听说你们部队食堂吃饭也是要交钱的,你训练任务重,消耗大,自己留着额外加个餐。” 闻言,周邵明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再说,食堂伙食费那边每个月提前就交过了,他去打饭不需要钱。 周邵明刚想反驳,恰好这时周谨写完柳绵给它布置的算数题,抬头想叫柳绵帮他看看对错。 柳绵眼睛一亮,她一把合上周谨的本子,拿过他的笔,径直把人推到周邵明面前,声音轻快道:“好了,时间不早,小谨作业晚上我会批改,你赶紧带他回房睡觉,小心被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柳绵开着玩笑。 这是文嫂子在知道两人还没领结婚证,然后周邵明回来后会先来她房间说说话才提醒透露的。 没有直接说,但柳绵何等玲珑心思。 文嫂子的话只是刚开始了个头,她就已经联想到周邵明晚上的莫名行为。 ——原来在男女关系上要是做的不妥当,到时被人举报,情节严重的话,还会牵连男人的职位。 谁叫他们还未婚呢。 柳绵听后忍不住咋舌,这可比她们那时男女关系还要严格多了。 还有就是,原来周邵明在部队里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也有很多人时刻等着拿捏他的小辫子。 这让柳绵怎么能忍,有一天自己成为别人攻击周邵明的那个弱点?! 所以没结婚之前,周邵明还是少来她房间里晃悠吧。 周邵明:“……?” 周邵明猝不及防失去了来自未来媳妇温柔的呵护,再睥了眼身旁还在打哈欠的大侄子,一时哭笑不得。 半晌,挑眉轻啧了声:“走吧大侄子,小叔带你回房间睡觉去。” 第16章 三围 第二日一大早,周谨果然又被送了来,周邵明没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把自己经过参考后需要补充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周谨竟然还是醒着的,眼睛半睁不闭地,见着柳绵,很是奶呼地喊了声柳姨。 柳绵唇角轻勾,摸摸孩子细软的发顶,“又是这么早啊?” 她抬头瞥了眼周邵明,怪不得一个劲说是小伤。一夜过去,男人脸上的伤看起来已然好了很多。 “柳同志,”周邵明把自己晚上列好的单子递过来,“没有意外的话,结婚报告今天就能下来,不过我明天临时有个小任务,只有后天才有时间。” 柳绵点点头,只要确定下来了,她一般不会去在意中间差的是一天还是两天。 伸手把单子接过来,关注点已经跑了八百米远,“任务?有危险吗?” 周邵明也没跟柳绵细说,惯例把从食堂打来的饭菜放桌子上,“就是去接个领导,半天就能回来。” “嗯,”对方不说,柳绵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地上赶着去问,“记得注意安全。” 见周邵明又一次把周谨放在床上后,朝她点了点头就打算走,柳绵赶紧出声叫住人。 “周同志,你有你身体的具体数据吗?”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宽肩窄臀蜂腰。 这要是在小倌楼挂牌子,客人非得排着队一掷千金不可。 “什么?”周邵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绵十分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怕周邵明不懂,她还举个例子说:“比如你的肩宽等。” “我知道,”周邵明莫名在这种诡异打量的目光中生出一些不自在,他心脏发紧,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别过头避开柳绵的视线,嗓子发干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柳绵好笑地指指屋里,她昨天晚上已经把适合三人的布匹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我想我们一人做两身衣服,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到时我们都有新衣裳,独独漏了你,小谨要是知道了,肯定说我偏心乱花钱。” “他不会。”周邵明当即反驳说。 然后顿了顿,按理说这些数据周邵明不会去特意量,不过上回去医院,医生帮他做过检查,短时间内路数据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周邵明声音不自觉有些低哑下来,“去拿张纸,我给你拿笔记下来吧。” 这就成了?! 就这么简单地问一句话? 柳绵简直不可置信。 昨晚熬夜想出来,就是为了应付周邵明应该拿出的理由一天都没用上。 但她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 “等着。”知道周邵明早训都是赶着时间过去的,她立马转过身,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纸笔。 “在这上面写上就行。”柳绵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小声说,双颊飞红。 这么激动? 周邵明看着他未来小妻子,脑子里只有一句人比花娇徘徊着,难得的,他自己也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些数据都是贴身的。 “咳。” 周邵明握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他红着耳根,在接过柳绵递过来的笔后,飞快在纸上写下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数据。 写完,顾不得还笔时不小心摸到了柳绵的手心和手指,周邵明感觉自己的头顶鼻子都在冒气,热意上涌。 “……柳同志,我忽然记起队里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 “哎?”柳绵还没来得及说话,穿着一身挺括军装的男人已经转眼没了影。 柳绵并没有注意到男人耳根处不正常的红色,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没忍住嘀咕道:“早训竟然这么急的吗?” 不过这边每个当兵的竟然都这么自律,对被他们保护在羽翼下的百姓来说,这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柳绵看了眼纸上,男人几乎力透纸背的字迹,决定给周邵明的两身衣服一定慢慢的,好好做。 拿到了空缺物件的单子,柳绵第一时间和昨天的战利品比对,所有买了的东西就在后面画个叉。 这样整理下来,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算很多。 柳绵看了眼单子上说需要一床被子,猜到这一床应该是给周谨准备的。 自己买棉花做被子肯定要比直接买来的要便宜,更何况柳绵又不是没那个手艺。 不过,想要自己做,首先也需要买棉花,这边买棉花还需要絮棉票,这个柳绵手里暂时只有两三张,所以并不急。 柳绵仔细看了,大部分物件后都被周邵明做了标记,后面有解释说部队后勤部也会提供,这显然省了她很多事。 …… 第二天果然如周邵明所说,因为有任务,差不多到晚上九点多快十点,门口才传来一下下的敲门声。 回来了! 一直撑着脑袋,努力和自己的生物钟相抗的柳绵登时精神一振,她立马起身跑去开门。 “周同志——” 然后清亮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周邵明身体修长,端正如松地站着,果然来接周谨的。 不过,旁边显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第一时间望向自己,心里由衷庆幸自己衣着还算得体。 现在是晚上,柳绵并没有开门将人迎进来的打算,她疑惑看着来人:“你是……” 深知自己兄弟酒量,眼见着周邵明这厮喝下两杯酒后,被不放心的韩营吩咐跟出来看着的宋副营不仅懵逼,还彻底傻眼了。 这位,就是老大的媳妇? 这这这。 他左看看又看看,老大不会是喝醉了酒,故意站在漂亮同志门口耍流氓的吧? 可是刚才他听的很清楚,这位好看的女同志可是亲口喊出了他老大的名字。 现在漂亮同志一问话。 宋知下意识把旁边的老大往前推了推,脸早在不知不觉中红了个通透,他结结巴巴道:“嫂,嫂子好,我是老大手下的副营宋知,今晚老大喝了酒,韩营让我来送老大回来。” “韩营就是文嫂子的爱人?” “没错。” 宋知没疑惑柳绵为什么会知道韩营的老婆是文嫂子。 按老大和韩营的亲近程度,要不是老大还没女儿,有一天他们两个结为儿女亲家宋知都不会意外。 柳绵放下心来。 她把房门打开,鼻子耸动了几下,没忍住轻皱起眉,顾忌着房里早就睡着的周谨,“他这是喝酒了?” 周邵明身上绕着一层隐隐的酒气。 宋知听的一顿:怎么像是要算账的节奏,难道老大媳妇,他们的嫂子根本不喜欢老大喝酒? 他连忙打着哈哈,“就一点,老大都没喝多少,”说着,宋知径直把周邵明推在他前头,“对了嫂子,人我已经送到了,就先走了哈……” 宋知说完,转身跑的飞快,生怕后头有鬼追似的。 柳绵:“……” 而这头,男人一听,反而更走近一步,原本只是隐约能闻出来的淡淡酒气陡然加重。 不过显然这点酒对周邵明来说不算什么,能看出来他目光尚还清明。 他说话较平时要慢一些,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只是声音也学着柳绵一样放低,他低头回答柳绵的问题。 “没喝多少酒,今天老领导回来,队里高兴,就请客喝了点酒,出来时时间就晚了。” “不过明天还要训练,所以我们都没喝多少。”老领导回归,周邵明虽然挺高兴,但念着明早还要跟柳绵去领证的事,只喝了一两杯凑个气氛。 不像他们王团,估计明天上午都醒不了酒。 说着,周邵明就要进屋找周谨,“小谨呢,今晚麻烦柳同志了,我带他回去休息。” “……不麻烦。”柳绵道:“就是那会儿我看已经晚上九点,就让小谨先睡了,这会儿——” 话还没说完,然后柳绵就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丝毫不带犹豫地朝着床边走去,看意思是非要把人带回去不可了。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向柳绵:“这会儿怎么了?” 柳绵:“……” 这位同志,你真的确定你没醉吗? 她嘴角抽了抽,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赶紧过去把人拉开,然后将后面的话补完:“小谨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今晚就让人在我这里睡。” 周邵明站在床头拧着眉,他没动弹,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柳绵再接再厉,“睡得又不是你,孩子还小,好不容易睡着了,突然被你喊醒也容易惊着。” 男人喝过酒后,似乎更加明确表达,心里的想法大多会反应在脸上。 在柳绵看来,醉没看出来,固执倒是真的。 眼看着那张五官分明的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脸红一瞬,然后从坚定到迟疑。 柳绵终于没忍住,耐心告罄。 然后猛地醒悟过来——她为什么要跟眼前半醉不醉的醉鬼讲道理? 一个半醉鬼她怕什么,指不定明早周邵明起来都不会记得现在这段记忆。 “周同志,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男主外女主内。”柳绵循循善诱,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时像极了引诱人犯罪的狼外婆,道:“现在有关孩子睡哪儿的问题,你得听我的。” 柳绵此时已经解了辫子,一头长发只松松用一根筷子簪住,灯光下,白净的脸庞因为此时的蛊惑显得愈发动人。 “听你的?” 周邵明眼眸渐渐迷茫。 “……对,听我的。” 第17章 结婚 一晚过去,柳绵巴望着某只半醉鬼一觉醒来就断片,早上都没敢多说话。 经过一早上的观察,周邵明同志一切如常,还反过来问她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柳绵轻轻吐口气,顿时觉得天蓝了,水清了,蝴蝶都可以飞了! 结婚报告早就拿到手了,上面如愿地被领导盖了章子,签了字。 周邵明还是穿着那一身绿色军装没变,柳绵则换上新买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 两根麻花辫被她早上对着镜子仔细梳了又梳,绝对没有一根翘起的杂毛。 “现在照相馆还没开门,我们先去领证,中午顺便在外头吃个午饭?” 周邵明想着他今天的安排,二次跟柳绵确认。 请假后堆积的工作任务不提,他和柳绵领证后需要结婚证去部队办理驻地随军家属居住证,然后凭此才能领到房子。 到时候不仅搬东西,凑家具,还要收拾房间。 不知道会折腾多久,更何况两人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 周邵明不一定有多少空闲时候,柳绵也嫌麻烦,两人便一致决定不办酒席,问就说在老家已经办过了。 结婚证倒是简单,柳绵全程跟在周邵明后头,看着他递给一份工作人员他们二人的个人资料。 然后对方翻了几页,又问了两人几个简单的问题,轮到柳绵时问题就是比如她老家地址在哪儿,哥哥叫什么名字。 柳绵:“……” 她很是顺利地答出来,工作人员问了一遍,两人是不是真的确定要领证结婚。 她和周邵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说是,然后就看见负责接待的女同志在一张纸上很快写了什么,然后使劲盖上旁边的红章子。 “两位同志,新婚快乐。”她将纸递过来的同时笑眯眯地说。 柳绵抬头看了一旁的周邵明一眼,说:“谢谢。” 然后两人起身打算离开,周邵明临走时还不忘将口袋里特意带的喜糖也给工作人员发了一些。 俗称沾沾喜气。 整个领结婚证过程堪称速度,两人从排队到进门领证成功估摸着不到一刻钟时间。 就连结婚证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模样,因为两人没有拍照,所以上面并没有贴她和周邵明的照片。 周邵明以为两人可以很快回去,万万没想到变故会发生在去照相馆拍照上。 面上黑洞洞的镜头,柳绵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下身子。 “怎么了?”周邵明第一时间发觉了柳绵的不对劲,她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失色。 他拧了拧眉,难道说柳绵忽然身体不舒服了? 那他肯定是不会再让柳绵待下去的,她需要休息。 周邵明担忧地抓住柳绵垂在身侧的手,发现她指尖一片冰凉。 柳绵不愿让别人发觉自己此时的状态,勾唇笑了一下,在周邵明刚要开口说话时就打断,她若无其事说:“没什么,就是从来没过来拍过照,有些好奇,原来那些照片都是这么拍出来的。” 柳绵知道这个年代虽然看起来朴素不起眼,但拥有的新奇东西可比她们那时多的多了。 几乎每一样东西,放到她们那时候都能算是天降神物,到达被收进天下最尊贵的天子私库的程度。 比如之前坐过的火车,又比如面前这个会拍出连头发丝都一眼可见的清晰照片。 所以,它也应该不是什么危险东西…… 柳绵及时克服着自己对未知的新奇事物引起的戒备,面上装作平静的模样。 “真的没事?” 周邵明一身齐整军装,再加上俊朗的脸庞,照相馆内抬头偷偷偷看的人不少。 但眼下,周邵明一只手还抓握着柳绵,目光一错不错地紧盯着柳绵,神色紧张,大有柳绵一说身体不舒服,他就直接拉着人走人的意思。 柳绵:“……” 倒也不必这样。 “……真的没事,我没有不舒服,身体也挺好的。”她也只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神奇的东西,作为原主记忆里没有的东西,又黑洞洞的,面对未知,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柳绵说没事,而且他摸着她的手也渐渐染上温度,没有最开始的冰凉,看着状态也很不错。 并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人的模样。 周邵明虽然没说话,心里放松了些。 “再说了,都排队那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快到我们,现在离开也太亏了。”柳绵十分有理有据地补充。 周邵明下意识往队伍前一看,果然,原本长长的队伍,现在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缩短了一半。 他们更多的人都只会选择拍一张,或者最多拍个两三张。 虽然这年头大部分家庭都穷的可怜,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喜欢拍照或者有拍照这个习惯的人过来。 更多新婚夫妻,也都愿意来花点钱好留下纪念。 比如在柳绵和周邵明前头排队的,就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小夫妻。 两个小年轻都穿着整的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色军装,没一会儿就会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两人还处于新婚热恋时期。 跟他们的情况还挺像的。 周邵明看着看着,脸忽然有些红,他默默抓着柳绵的手,决定只要柳绵不主动提出来,他就不松手。 反正,他们两个都已经是领证的夫妻了,牵个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柳绵:你知道你脸红起来还挺明显的吗? 队伍排的飞快,转眼就轮到前面的新婚小夫妻过去拍照。 柳绵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细细瞧着。 也没什么神秘的,两人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或靠近,或笑容再大些地调整好,然后昏暗的房间里只见白光一闪。 她看着好像也是同样第一次过来拍照的小年轻,暗暗记下刚才两人被摄影师指导过的地方。 决定自己一会儿一定要照着做,力保优雅,完美地拍完所有照片。 而不是浑身僵硬,无所适从地丢丑。 等摄影师和一旁的工作人员跟两位新婚小夫妻交流一阵子后。柳绵看见两人满意地离开了照相馆,应该是照的还不错了。 然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摄影师朝他们招了招手。 “到我们了。”周邵明说着,他低头朝柳绵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 “嗯。” 好不容易来次照相馆,两人一致决定不用在乎钱,多拍几张留作纪念。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以后每年都会过来拍一张专门保存。 两人基本没犯什么笑容僵硬,距离太远的小错误,周邵明跟柳绵肩膀挨着肩膀,两人的头在逐渐试探下一点点地相互靠近,脸上一个俊朗,一个矜持。 拍照的摄影师都夸两人长的好看漂亮,拍照有灵性,拍出的照片非常完美。 兴致来了,两人又分别照了单人照,还有休闲生活照。 摄影师嗓音兴奋地跟柳绵和周邵明两人说拍的照片多么登对,不出意外的话,七个工作日后照片就能洗好。 客户可以选择亲自上门领取,或者留下住宅地址,他们照相馆会在照片一出来后的第一时间让工作人员帮忙邮寄过去。 柳绵忽然有些后悔,道:“今天该把小谨也带出来的。” 只有两个人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不然周谨在的话,三人还能一起拍一张全家福。 周邵明伸手把柳绵的辫子对称摆放好,闻言闷笑了声,有点想问问柳绵,到底还记不记得今天单纯是他们两个人的领证结婚的日子。 “又不是以后都不能照了,等下次吧,下次我有假时再带他一起来。” 今天就算了,结果这种日子,他更喜欢和柳绵过一个单独的二人世界。 周邵明很满意现在和柳绵一起拍照片的时候。 那也只能这样了。 柳绵深深叹口气,想到被托给韩营长家照顾的周谨,“等队里房子安排好后,要给小谨做红烧肉吃。” 周邵明哭笑不得的点头,“行,一会儿我们就去买肉。” 不过后来柳绵发现一个更简单的法子,两人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饭店今日供应的饭菜里正好就有红烧肉。 她就当机立断点了一份决定打包给小谨带一份回去。 柳绵:“我觉得比起浪费时间再去做,小谨应该想更早时间吃到。” 周邵明:“……” 也行吧,大差不差。 午饭后,两人很快搭着部队的车回去。 柳绵回招待所拿上行李,在前台那里做好记录后跟在周邵明后头,她凭着今天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终于走进了严肃威严的部队驻地。 看见门口的守卫战士将她的名字后写上军嫂两个字,柳绵满意地勾了勾唇。 抬脚,驻地内外那条隐形的分界线仿佛在她跨过一瞬间分崩离析,碎作点点碎片徒留在身后。 柳绵稳稳地跨了过去。 在门口登记后,周邵明没发现一旁柳绵的身影,回头一看,她竟然还在原地发呆。 “我这就是进来了?”柳绵看到周邵明回头,小声问他。 脸上还带着不知惊喜多些还是惊讶多些的恍惚。 以后,她不是曾经明春楼大肆推捧的花魁柳绵,她是红星公社的柳绵,是一名随军的军嫂。 不然呢? 周邵明见多了小妻子冷静施施然,难得表现出另外一副不确定的模样,心里还有些新奇。 他本想过去逗逗她。 不过眼角余光看到知道他领证回来,一起相约着正往这边赶的韩营和宋副营宋知两个人。 只能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心底叹口气。 他回过身道:“你们怎么来了?” 韩耀宗丝毫没发觉好友心底的可惜。 “搬家是大事,等你们慢慢收拾得弄到什么时候去了。”说着,他转过头来看着柳绵:“这位就是弟妹吧,你嫂子回去就一个劲地说想要请你到家吃饭。” 这熟悉的感叹口吻一出,柳绵立马猜出来人的身份,不等周邵明主动介绍,柳绵含蓄点头感激道:“韩营长。” 第18章 随军搬家 “嫂子嫂子,那我呢,嫂子还记得我不?”宋知不甘心地从韩耀宗身后探出头问。 今天他去跟队里的人说,他见过老大的媳妇,他们的嫂子美的跟天仙似的。 偏偏他们一个个的还不信。 不信老大这个阎王脸能找到顶漂亮的爱人就算了,他们竟然还都在说,他! 一个每天跑腿,正事不管的人,怎么可能会碰到老大媳妇,老大媳妇也不可能跟他说过话! 我呸。 一群见识短的。 柳绵怔了一瞬,昨晚的记忆随着宋知的问话,缓缓撕开一条缝隙。 至于宋知,对这位昨晚溜得飞快的副营,柳绵还有些印象,她抿嘴一笑,“当然还记得,宋同志,还要谢谢你昨天送邵明回来。” 有柳绵认真的道谢,宋知反过来反而有些不大自在了,他忍不住咧嘴,然后又摸摸后脑勺,“不不不,那是韩营特意叫我来送的,不能居功。” 柳绵眉眼弯了弯,“都一样的,韩营那边也要谢。” 周邵明在旁边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眯了眯眼,默不作声地上前道:“我先带去去看看队里分下来的房子?” 她一惊,不是说只有等结婚证下来才能再去等分配,竟然现在就下来了? “好!” 宋知忽然失去了跟漂亮嫂子聊天的最佳领地,也没多想,“老大我也要去!” 他今天可是特意过来帮老大搬家的。 有韩耀宗和宋知在,柳绵连手上最后一点行李也没有了。 周邵明瞥他一眼,倒没说别的,等几人来到新家后,周邵明拿出钥匙打开门,“跟我去宿舍抬东西。” “好嘞老大!” 韩耀宗望着只除了地上拿过来的一些行李,还是空荡荡的房间,这事他有经验,“我也去帮忙抬床。” 抬床得去部队的后勤部。 周邵明家三个人,如今周邵明和柳绵已经领证结婚,一张一米五的大床肯定少不了,还有周谨,五岁也到了能自己单独睡的年纪。 他也需要一张单独的属于自己的小床。 柳绵连床去哪里抬都不知道,对此并没有异议。 几个男人一走,趁着这个时间,她也赶紧查看一下自己未来几年都会住的地方。 作为随军过来的家属,驻地这边建了专门的家属楼方便安置。 一共四楼的建筑,每排看着都能住上三四户人家,屋里没有厨房,大多数人都是在屋外头走廊位置搭了个简易小厨房。 锅碗瓢盆则一俱摆在屋里的橱柜里。 周邵明这次分到的房子属于两室一厅,在四楼,听说文嫂子家正好在三楼,就在他们家楼下。 旁边还有楼梯通向楼顶,柳绵特意上去看了一眼,要是挂根绳子的话还挺适合晾衣服。 或者等天气好时,可以让周邵明搭个架子出来,正好把家里被子都拿出来晒晒。 看了一圈,心底还挺满意。 她轻手轻脚的从楼顶下来,先把带来的行李都归拢在一处,地上是水泥地的,柳绵拿墙角竖放的扫帚哗啦啦把几间房一通扫。 因为提前洒了水,所以没有扬尘。 柳绵在三间屋子逛了一圈,大的那间卧室自然属于他们,小点的次卧留给小谨,到时在床尾位置放一个双开柜子,可以放些他的衣服,还有被子。 旁边还缺一个换季放冬衣的木箱,一个属于周谨一个人的书桌。 还有两把躺椅,没事可以搬到楼顶阳台或者一楼草坪上晒太阳。 柳绵琢磨着她以后没事的话,可能更喜欢在阳台吹个笛子晒晒太阳,所以还需要一个小桌子。 旁边最好种一盆花朵。 还有卧室,两个大人的衣服只会只多不少,还有平时被褥毯子等也需要一个归置的地方。 她把缺的都暂时记下来。 周邵明在单子上简单提过,有关这些部队里都会有供应,买或者租都行。 男人们动作快,脚程也快,没多大会儿就抬着崭新的,还散发着木质清香的床进来,柳绵在前快速指了个位置,那是她早在看房子时就打算好的。 还有之前周邵明当兵这些年,宿舍办置的一个木柜,一个木箱,还有知道小侄子也要住进来后,他特意去部队后勤部定的靠墙大书架。 柳绵:“……” 从此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周谨的这位小叔叔对他的某种期望了。 下午的时间自然是收拾东西。 文嫂子家还有个孩子,而且现在周谨也托给了她,所以在中途过来瞄过一眼。见柳绵虽然年轻,做起事来却是有条不紊,心下更满意的同时也放心地下楼做自己的事顺便看孩子去了。 周邵明和韩营长他们在这头一点点放重家具,柳绵则拿出周邵明的被褥床垫开始铺床。 男人收拾好大件后,像后面收拾卫生之类的自然不好再麻烦。 刚搬家,家里还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两人也不会那么没眼力劲的要留下来要求吃饭,柳绵适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肉干给两人递过去。 是张氏自己买肉亲自做的,她尝过一些,味道十分不错,很嚼劲。 韩营长摆摆手还不打算要,柳绵装作生气的模样,“韩营长这样,那以后我若还有什么事,可不敢再来麻烦文嫂子?还有邵明……” 直说的韩耀宗接下东西才止。 宋知还是个大小伙子,年轻的很,拿到柳绵给的“感谢”品,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决定先不吃,回去后要拿着好好馋馋那些同队的队友。 哼哼,让他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还笑话他吹牛。 …… 韩营长和宋知先后离开后,周邵明和柳绵夫妻俩望着以后的新家。 柳绵从外头接了盆水,周邵明之前的一条旧毛巾分别剪两道口子,然后一使劲,旧毛巾立马被分成了三等份当抹布。 周邵明也拿起一块一起跟着柳绵收拾,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周邵明在前头自觉把灰尘多的先擦过,柳绵再在旁边擦擦桌椅之类。 然后把碗筷简单用清水清洗一遍,倒扣在桌子上沥水。 等收拾的差不多,周邵明抬头看了眼窗外,“该去把小谨接回来吧,天快黑了。” 柳绵也跟着扫了眼,想了想,道:“嗯,等会儿,我记得今天去街上买了筐子鸡蛋,正好太多吃不完,我们去给文嫂子带一些。” 小谨在人家家里麻烦了一整天,他们总不可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周邵明随意点点头。 这些事情柳绵决定就好,反正他知道柳绵做事很有分寸,并不需要多一个他去置喙。 “好。” 更重要的是,今晚部队的文工团有表演,晚饭过后,他们可以带着周谨一起过去,算是家庭娱乐。 这也是周谨今天能这么乖地跟着只见过一次的文嫂子离开的原因。 周邵明答应过他,晚上会带着他,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表演厅看文工团的表演。 两人接回周谨,特殊的一家三口在未来多年属于他们的新家里凑合着吃完了第一顿饭。 虽然房间还是空荡荡的,甚至碗筷也还是简易的竹筒,没滋没味的白面条加两根小青菜。 周谨全程眼眸晶亮,等看到柳绵中午特意打包的红烧肉,整个小人小声欢呼一声,可见高兴程度。 柳绵从包里给他换上干净衣服,周邵明带着两人,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往表演厅走。 周邵明在部队里,因为他那张冷硬的脸,还有训练时丝毫不留情的做派,在士兵里被叫做活阎王。 所以哪怕不是他营下的人,认识他的也不少。 当士兵在路上碰到周邵明时,当即就是心下一惊,他们这些人几时见过活阎王对别人笑的? 竟然还笑的那么温柔! 这时众人再顺着活阎王目光所及的方向看,顿时又是一惊。 这时已经有人想起最近部队里说活阎王周邵明有了对象,最近提交结婚申请报告的事。 上午又传出活阎王队里的副营夸夸其谈,说周邵明的爱人长的极其漂亮的事。 可这不是三团三营的人为了自个儿营长的面子,特意吹的牛皮吗? 竟然是真的?! 一群人看到周邵明旁边的柳绵,再又瞄见被柳绵牵着手,还不知道具体身份的周谨,一群人直接路都不会走了。 昏暗夜色下,暗地里,一群低低的咒骂声不断在角落里响起。 士兵们捂着自己被撞到的地方,纷纷觉得自己今日瞎了眼。 要不就是做梦还没醒。 这是不敢凑上前的普通士兵的心理变化,其中自然不包括那些已经知道些内情,只不过还未见过周邵明妻子真容的领导们。 一起相约着过来看表演的王团长和苏政委一眼就认出了路上正走着的周邵明。 然后靠着这几天的超一线吃瓜,两个战场上爬起来的老狐狸一瞬就猜出了在周邵明旁边的柳绵和周谨的身份。 “啧啧啧。” 看着周邵明走在路上,时不时为了听清女子说话,把头微低地朝女子方向倾去,问题是嘴角还带着一抹溺死人的笑。 两人对视一眼,苏政委的手上还拿着几乎是他固定搭配的枸杞茶的搪瓷缸。 王团长搓了搓手臂,他咳了一声,还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是一家三口了?” “怎么老子当初给他介绍,这小子就那种态度?”王团长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初给人介绍的女同志也很优秀的好伐! 不过还别说,这三个人相处还真挺合适,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士兵,硬是没一个插进去打破这个莫名温馨的气氛。 苏政委则喝了一口枸杞茶,笑眯眯地说:“毕竟缘分这东西,有时还真是不可捉摸的。” 第19章 文工团情敌? 闻言,王团长哼哼了几声,他当初受的气可还没撒出去。 看着一家三口过去的方向,他眯了眯眼睛,“这小子,也是打算带着人去看表演吧?” 他记得部队里文工团早就有通知,今晚有表演,就连他和老苏兴致来了,也是奔着文工团的新表演过去的。 说到这里,王团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文工团那个台柱子,老陈那侄女好像还喜欢周邵明来着的吧?” “他侄女叫什么来着,”王团长点着手指一下下回想,他记得上回老陈跟他聊天时还特意跟他提过“叫陈……” 苏政委简直服了王团长的月记忆,不得不在前边及时递梯子,他无奈叹口气道:“是陈秀梅同志,今年应该已经二十三岁,难怪老陈会着急地找到你的头上。” 他们这时候,虽然闺女结婚不会那么早,就二十三岁甚至还没有喜欢的对象的,真的是不多见了。 要知道就算是柳绵,和周邵明领证结婚的白天也不过刚十九岁。 “那就是了,我就说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来着,”说着,王团长又在哼哼,“找我帮忙有什么用,那小子自己有主意的很,给他介绍一个女同志都能随便糊弄过去,又何况文工团台柱子?” 哎不对,陈秀梅同志应该已经知道周邵明结婚有爱人了吧? 不然这追求者和新追到手的媳妇,这两人啥也不知道地碰到一起,王团长觉得周邵明可真是够倒霉的。 王团长没说出来,但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想法。 没错,他就是想看戏。 苏政委:“……” 两队人很快在路上碰到。 准确来说,是在前头的周邵明听到身后不远处顶头上司,还有苏政委的声音,特意转头回来看。 “小绵,这位是我的领导,王团长,这位是苏政委。”周邵明率先给人介绍。 柳绵就站在他旁边半臂距离,手上还牵着小周谨。 “王团长,苏政委好。”柳绵跟着周邵明的动作回头看,闻言诧异了一瞬,连忙打招呼。 两个人精还是第一次见到周邵明言明的媳妇柳绵本人,一时不由心底一惊。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心底都是同一个念头——我的个乖乖,怪不得周邵明要推辞他介绍的对象了,这自己找的对象,长的也太标致了些。 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是从炮火里走过来的人,身上没点威慑是管不住手底下一帮子大小伙的。 听说柳绵只是个村里姑娘,面对他们却不卑不亢,还能这么镇定的,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柳同志,驻地部队欢迎你的到来。”更加亲和的苏政委笑了笑,两人都知道周邵明的侄子周谨经历过什么,这时也就没特意提起孩子。 苏政委关切道:“听说你和周营今天就在搬家,驻地没有在家里自由,柳同志还适应吧?” “还要感谢组织和领导的安排,我觉得很好。”柳绵抬头和一直勾着唇角看她的周邵明对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正乖乖巧巧跟在旁边的小周谨,“我们觉得很好。”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跟我们反应,随军家属就是我们部队的一员,你们的意愿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苏政委说。 柳绵点头答应。 这头两人说过话,王团长笑呵呵地明知故问:“你们这也是要去看文工团表演的,一起过去?” 这时就不是柳绵该插嘴的了,她听出来,这位她爱人的顶头上司应该是有一些话要跟周邵明说。 “这边还没来过,我先带着小谨四处看看。” 柳绵适时开口避开。 这份聪慧,已经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出来的了,女子说着,就牵着跟着她的周谨一起去不远处看部队种下的花。 远远的,能看到女子指着一朵开的正娇艳的花,歪头正跟孩子低声说着什么。 王团长背着手,他看见这副情景,有些感慨:“你那侄子看着,跟柳同志的关系还不错。” 至少柳绵,周谨并没有排斥,并且看着还相当的亲近。 “那是,小绵性格很好,”周邵明自豪道:“小谨第一次见面时,回来就问我那位漂亮姐姐是谁。” “……”也不听听差没差辈分,王团长见他这模样就想翻白眼,不过这次周邵明选的人看着确实还不错。 就连他都不能保证,他给周邵明介绍的妻子娘家亲戚的姑娘如今会比柳绵做的更好。 “好小子,回去一趟,倒是让你捡个便宜,捞了个好同志回来。” 周邵明温柔地看向那处,“是我运气好。” 王团长:“……” 见状,王团长打算提醒周邵明文工团有喜欢他的女孩子的话就没说出口。 等聊完了正事,见人时不时扭头看向不远处,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和老苏面前碍眼了。” 周邵明一听这话,整张脸都活了起来似的,他急忙给两人敬了个礼,“那团长,政委,我先过去了。” 话音刚落,高大的某人已经手捉着腰带,快速朝一位牵着孩子的年轻女子那边跑去。 “急不可耐,哪里还有一营长的稳重样子!” 苏政委在旁边那些枸杞茶安静不做声。 他瞧了一眼不远处相携着朝大礼堂走去的三人,今晚的表演,听说文工团的那位台柱子陈秀梅就占了两场表演。 这可真是…… …… 这头,苏政委的心思,柳绵和周邵明是丝毫不知。 柳绵听周邵明说了文工团的主要工作,倒是跟她们以前学习的技艺沾了一些边。 唱歌什么的柳绵还从没开嗓过,但哼个小曲儿,弹奏乐器,包括跳舞,她柳绵也不差啊。 周邵明想起以前队友经常夸赞:“文工团的人都是从各地挑选上来的,以前看过一次他们的文化汇演,都很厉害。” 至少他的队友在看了后,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柳绵挑眉。 “那正好,你都这么夸了,我今晚肯定好好瞧瞧。”来到这边这么久,说实话,柳绵看到的大多数都是在温饱线徘徊,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娱乐。 她还不知道这边的歌舞水平到底在在哪儿,技艺比之她,又是高是低。 柳绵笑眯眯地就定下来了这件事。 “……?” 总觉得这话的语气不对,像是话里有话的意味。不过周邵明又品了品,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然是他多想了。 周邵明:“好。” 因为带着孩子,怕后头看不清,两人在座位的较前头靠边的位置寻了个座位落座。 周谨挨着柳绵坐在一头。 往前看,斜侧方中间的位置正是刚才路上见过的王团长和苏政委两人,旁边还有几个应该是同等级的人低头凑在一起聊着什么。 汇演还没开始,红色垂落的红布挡住了场下幕后的喧闹,舞台上暂且没有一个人。 现场大多是军人,还有一部分则是拖家带口的军人随军家属,有的人跟柳绵一样,手里还牵着闹腾的孩子。 不过总得来说,整个表演厅还是偏安静的。 晚上吃的有点饱,四周又是可以落下的昏暗光线,柳绵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而一直等着看表演的周谨,四周都是除了小叔叔和小婶婶是熟悉的,小嘴轻抿着,屁股陷进宽大的座椅最里头。 开始几场表演都是普通的大合唱,柳绵听出来,这是几首这边几乎口耳相传的军歌。 临到中场休息,察觉到旁边的动静,周邵明一下子转过头,黑暗中,他一下子紧盯过来,黝黑的眼珠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怎么了?” 柳绵摸摸小谨的头发,以同样的声音回他,“我去带小谨上个厕所,你先坐。” 周邵明听罢就要站起来,“我陪你们去——” 柳绵和小周谨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哪里认得路。 “不用不用。” 仗着光线暗,柳绵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她是第一次来这里没错,但场中也有零星几个认识的军嫂妇人相约着小动作离开座位,一看就是去上厕所的。 她在后面跟着就行。 柳绵把人按了回去,“我们很快就回来。” 她又摸了摸兜里的草纸,还好记得带纸了。 厕所在表演后台旁边,人在部队,柳绵根本不担心会丢了孩子,跟着同样上厕所的几个军嫂找到厕所后,看到门口墙上写下的男女两个字。 不过厕所里好像并没有灯。 她蹲下来问周谨:“你敢不敢一个人进去上厕所?” 周谨疑惑地看过来,柳绵没觉得隐瞒男女知识是好的,她道:“柳姨是姑娘,你上厕所的地方我不能进去。” 周谨:“我知道,以前妈妈说,我是男孩子,不能去小姑娘去的厕所,小姑娘是女孩子,也不能跟我一起去上厕所。” 柳绵眼底笑意明艳,果然,孩子的父母将他教的很好。 周邵明说的对,这个孩子真的很好带,更别提性子这么好了。 她道:“你妈妈说的对,所以小谨去上厕所,柳姨就不能跟着去了,柳姨在外面等你,小谨会不会怕?” 周谨摇摇头。 “那就好,进去吧。” 柳绵拍拍他的肩头,看着腰高的小人慢慢走进去,她就在门口等着。 这时后台方向传来一阵笑闹声响,声音越来越近,柳绵一转头,就看到个穿着军绿军装,扎着两麻花辫的年轻女孩子从外头走进来。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其中最白净好看的那个女孩脸上。 这是她来这边这么久,第一个遇到看上去没有经过太阳久晒,脸上白白净净很好看的女孩。 可能她的眼神有些抓眼,即将走过去的女孩忽然回过头看她一眼,点了下头。 柳绵愣了下,也跟着点下头,然后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性格还真是不错。 第20章 代替跳舞 点完头,柳绵又恢复在外人面前高冷美人的形象,专心等着上厕所的小周谨出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几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周邵明跟她说过的,文工团的女兵。 文工团三个字在柳绵唇舌中绕了几圈,最后又被她抛于脑后。 然后两方人就这样错肩而过。 陈秀梅也转头又看了眼这个莫名出现在表演厅后台,还长的这么漂亮的人。 而旁边的人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不过在进了厕所之后,都不约而同活跃起来。 其中一个率先开口道:“秀梅!门口那个女的是谁啊,不会是新来我们文工团的艺兵吧,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你们点头打招呼了。” “是啊,那张脸,我差点忘了呼吸,皮肤也好,白的快透光了。不过好像确实是第一次见吧,感觉比秀梅都不差了。”她们部队也就文工团漂亮女孩子最多了,以前还真没见过。 实际上,是比陈秀梅要好看很多了。 虽然陈秀梅也是个美人,还是她们文工团的台柱子一枝花,但美人和美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啊。 “我看上头没通知啊,要真是进文工团的新人,领导会提前说吧?” “万一是走后门的呢!” “……那不会对我们的位置有什么打击吧?” 要知道现在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都有一个c位,最是亮眼出头的。 有陈秀梅珠玉在前,她们勉强还能捞口肉汤喝。 结果现在忽然来了位这么漂亮的女同志,那她们…… 陈秀梅听着同伴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全围着这个第一次见的漂亮女孩是不是文工团新人上猜。 厕所里头安了水龙头,专门用来洗手。 她解决好个人生理问题后,把手在水龙头下洗完,眼见着几人越说越离谱,道:“哪有那么夸张,就算真的是新人过来镀金,文工团也不是养老的地方,你们都是基本功扎实的老将,还怕一个新人?” “……”其她几个上完厕所的女孩相互对视一眼。 她们和陈秀梅又怎么能比。 陈秀梅不仅长的漂亮,基本功强,身后还有个当营长和团长的亲戚。 根本不怕被临时加塞的新人换下去。 “话说的好听,但——” 其中一个女孩刚要说话,就被厕所外头的一阵惊慌声打断。 “秀梅姐,秀梅姐不好了,张珍珍刚才不小心吃到提子过敏了!” “什么?” “……接下来可是她的一场独舞!” 还在洗手的几人吃了一惊,陈秀梅更是来不及看几人一眼,直奔了出去,“你刚才说什么,张珍珍怎么了?” 来人也是她们文工团的,平时跟张珍珍的关系不错,也是她第一个发现张珍珍吃错东西过敏的。 “刚才张珍珍看到桌子上有盒小蛋糕,不知道谁的,我说别动,珍珍非说她快上台了,要补充体力,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接着道:“没想到这个蛋糕里夹了提子酱,张珍珍没尝出来,就把蛋糕都吃完了,现在脸上起的都是红疹,怎么办啊!” “小蛋糕?!” 这边有一个女孩子小声惊呼一声,“那不是秀梅姐带来的嘛,听说还是她哥哥亲自给她买的呢。” 张珍珍吃什么? 陈秀梅扭头看她一眼,女孩立马闭上了嘴,明白过来现在根本不是追究张珍珍偷吃陈秀梅小蛋糕的时候。 然后,陈秀梅转过头来看向来人,“你冷静一些好好说,张珍珍现在情况怎么样,过敏严不严重。” 如果只是轻症的话,用化妆品在脸上遮盖一下,未必不能继续上台表演。 好在张珍珍的节目是一场新编的舞蹈,到时能敷衍过去。 “不行的秀梅姐,珍珍脸上现在大片红疹,还说特别痒,总是忍不住想挠,刚才已经让人送军队医院去了!” 陈秀梅:“……” 她忍不住皱眉低声骂了句,怎么偏偏就今天出了事。 可偏偏张珍珍跳舞最好,又是独自新编的舞,文工团里能代替她的人少之又少。 陈秀梅倒是有那个能力,但她的表演就在张珍珍的独舞的下一场,时间上属于无缝衔接。 顾东不顾西,这让团里稍微懂一点的人都不好再劝。 怎么劝? 帮了张珍珍,那下一场陈秀梅同样浪费力气的表演绝对会大打折扣。 “要不我来试试?” 一片沉默中,一道陌生的年轻女声忽然插进来,让陷入焦急的文工团女兵们不由提心,她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刚牵着孩子擦干净手的柳绵:“……” “我对舞蹈和乐器都略有研究,如果你们愿意相信的话,或者那位,”说着,柳绵顿了下,又继续道:“那位张珍珍同志的表演,或许我可以代劳。” 此话一出,同是文工团,并且刚才还在厕所讨论过究竟是不是团里新人的女孩子悄悄对视一眼。 她们持续地眼神交流着。 不会真的是要加入她们文工团的新人吧? 看着长相挺漂亮的,可比咱们台柱子的陈秀梅好看多了。 只是一张脸,还不知道底子好不好呢,万一跳的不成,那还不如我们自己去顶一顶。 有个年纪二十多岁,看起来比文工团里其她女孩年纪都大一些的女同志眼神制止了越聊越放肆的同事。 这就是静观其变的意思。 再说她们的台柱子是陈秀梅,文工团基础功最扎实,跳的最好的是陈秀梅,而管理表演顺序的还是作为文工团小组长,并且有资格对此做出决定的还是陈秀梅。 “你真的想试?” 陈秀梅看着眼前无比标致漂亮的女同志,她眯着眸子,道:“你会跳舞?” 柳绵挑眉,让周谨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上前两步,好在对于空间上,部队最初在建造时表演厅时并没有丝毫小气。 至少现在厕所外头围了一堆的人,柳绵也还有足够的空地方进行自己的舞蹈。 她倏地一个高抬腿,双手快速抓着抬起的腿脚踝,形成一字马状态。 不过这是证明基础功,随后柳绵就在几人面前跳了一段自己即兴编的舞蹈。 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自己给自己伴奏,也算是自成一家。 柳绵心里感慨着这具身体和她的适配度,只是每天起来压压腿做个基本操而已,已经能有以前的八分水平。 她满意的不得了。 一段跳完,周围一片安静。 柳绵:“当然,这也只是我自己编的舞,跟张珍珍同志的表演可能存在一些出入。” “……或者,”她歪着头,看向据说是张珍珍好朋友的人,“现在距离张珍珍同志汇演的时间还有多久?” “如果你们允许的话,可以找个曾看过张珍珍挑几次的人跳一遍,我尽量学一学。” 如果快到演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学会,而文工团又愿意给她机会,柳绵就可以用自己自己编的舞蹈临时顶替一下。 这个前提是,眼前这位文工团的女孩子,她是否愿意相信她,用她。 柳绵一眼就看出一群人中,谁才是占主导位置。 陈秀梅深深地看了年轻的柳绵一眼,只是一段能看出来即兴的舞而已,却能看出来面前的人对舞蹈的钻研认真。 一直并不相信同事们传的有关于柳绵是新来的,这几天通过走后门进去文工团的说法,现在忽然觉得有点真实了。 “你是新来驻地的?我好像今天之前都没见过你。” 柳绵微微一笑,“我今天才刚来,不怪大家以前没见过。” 这话顿时让旁边听着的文工团其她人心里一咯噔。 听起来,好像还真是要进她们文工团啊,原来她们刚把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柳绵敏锐猜出这群人,甚至包括面前的女孩子也误会了什么,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再说,女孩问她答。 柳绵自认她没有隐瞒一丝一毫。 实在是张珍珍的汇演表演在即,而文工团里几乎没有空闲的人,大家都在为自己的节目做准备。 最终两伙人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选择张珍珍的曲子,柳绵自己编的舞。 索性张珍珍这回也是打算来个缠绵的出其不意,只要不是这时流行的芭蕾等舞曲,她都可以跳。 柳绵低头看向小周谨,商量道:“小谨要不要跟柳姨一起去后台玩儿,再过一会儿姨姨就去表演哦。” 他没说话,柳绵想着,又说:“要不我先把你送去你小叔——”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热意涌来。 小孩子整个依偎过来,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她不由顿了下,好笑地摸了下细软发丝后隐藏的发旋,“那行,柳姨先带你去后台玩儿。” 不过这样一来,肯定要先跟周邵明说一声的。 不然这么长时间,他要是以为她和小谨两个人要是出事就不美了。 好在这过程中,柳绵及时瞄见那会儿就坐在周邵明另一头的男的过来,应该也是个营长。 她走过去请人给周邵明带了话后,这才手上牵着小周谨,跟在陈秀梅身后,一群人呼啦啦地又往表演后台走去。 路上,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聊着,有人鼓起胆子问了柳绵一些有关于舞蹈方面的问题,她笑了笑,能简单回答的都用自己的理解加工后告诉了她。 一时几人间气氛更加活跃。 也是这时,柳绵才知道,原来她们这一群人都是从各地征来的,属于文艺兵。 而她们文工团的组长,也就是陈秀梅,是她们团里舞蹈最厉害的人,也是之前的台柱子并团花。 之所以为什么会说之前的。 说这话的女孩子悄悄抬头,又偷偷瞄了眼旁边柳绵的脸,心里暗道,这么漂亮的人一来,绝对是颜值碾压陈秀梅级别的新的团花。 更何况,她看起来好像舞蹈也不错。 第21章 人呢 这些文工团女兵心底有什么小心思,才不关柳绵的事。 她现在心底除了好奇之外,还有隐隐的雀跃,过来这里这么久,接下来的一场演出,阴差阳错下,大概会是她今后唯一一次公众表演了吧? 陈秀梅紧急带着柳绵去熟悉张珍珍挑选的舞蹈音乐,剩下的一群人则立马围了起来。 不管是她们,还有同在后台,暂时没有什么事的其她文艺兵。 老天爷,这什么情况,去上个厕所,还能带回来一个这么天仙般的人物? 忙事情状态的陈秀梅她们不敢招惹,再说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却漂亮的过分的陌生人柳绵。 一时团里看见的人都谨慎地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身后还跟着个不大的孩子,快速往乐器团那边走过去。 “乐乐,这是谁啊,怎么会进来我们文工团的?” “你们不是去上厕所嘛,怎么反而带回来一个人了?” “这长的也太漂亮了吧,从哪里找来的啊,是秀梅姐专门找来代张珍珍跳舞的?” “可这人这么漂亮,她要是跳了,岂不是在抢张珍珍的成果?” 要知道一般节目交了上去就大多不会再变,谁也不会现场编一个新舞蹈,那就只能是跳张珍珍的。 乐乐就是张珍珍的朋友,本名夏乐。 她看了眼已经走到角落,不知用手在跟乐团的人比划着什么的几人,咬了下唇,“别说了,都快去准备吧,珍珍的表演已经搞定了。” 这话一出,其她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就是陈秀梅带回来的那个漂亮女孩子来代替吗? 那可是张珍珍的节目,她昨天还在跟她们说,为了这次汇演,她训练了差不多一个月…… 只是还没等大家心有戚戚然。 “呵,”其中有个一直在后台看到全部过程的人听到,径直道:“这不挺好的,谁让张珍珍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私自吃别人的东西了。现在弄得过敏,自己的节目丢了也是自找的,还凭白给秀梅姐找麻烦。要不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顶替,今天要替张珍珍上台的就是秀梅姐,谁都知道这对秀梅姐之后的表演会有影响。” 李婷说着,她正好涂好了口红,就从梳妆桌子前站起来,目光扫过面目难堪的夏乐。 “想要别人帮忙,就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要不是大家都跟你们一个文工团,谁乐意管这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夏乐:“……” 众人:“……” 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啊。 本来就是张珍珍偷吃别人那么贵的小蛋糕在先,眼下丢了节目,这不是活该的嘛。 “现在你朋友张珍珍要做的,就是等她从军区医院回来后,第一时间跟秀梅姐道歉,还有和替她张珍珍救场女孩子道谢,你懂了吗?” 夏乐:“……知道了。” “哼。”李婷也不管其她人心底什么想法,自己跑去换衣间再次检查自己衣服。 确保上台前,衣服不会莫名其妙出差错。 剩下其余人面面相觑。 “……我脸上好像还有一处没化好,我再去补补。” “哦对,我的表演服还没拿出来检查,我就先走了。” “我,我也要去准备自己的节目了,还有一处总是跳错……” 一时,热闹的后台走的走,躲的躲,留下夏乐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死死咬着下唇,只觉得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而这些,都是陈秀梅带给她的。 张珍珍说的对,不就是一块小蛋糕嘛,她明知道张珍珍提子过敏,还带提子酱的。 夏乐站在原地,要不是陈秀梅这里就有一个营长的亲戚,还有更厉害的爸爸哥哥…… 这头后台化妆间的争执,在乐器队一边只能隐隐听到一点。 柳绵熟悉曲子的中途,似是不经意地朝化妆间的方向望去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怎么了,是这首曲子有些难度?”时刻关注她的陈秀梅提着心,第一时间紧张问。 所以让人短短十分钟内就熟悉这首曲子,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这要是以前任何一个熟悉柳绵本人的人都不会这样问,要知道,柳绵还未推出,就是以前楼里的预备红牌花魁。 色艺双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柳绵也愣了下,刚才已经完整听过整首曲子了,她摇摇头,“不用,有关于舞蹈,我已经有了些头绪,不如先跳给你先瞧瞧?” 这么快? 陈秀梅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孩,她说这话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急功近利的夸大。 她没说话,柳绵心知对方还是不相信居多,她微微一笑。 叫周谨在旁边找一个位置坐会儿,她在场中央站定。 然后转头看向同样是文工团的乐队团的人:“劳烦,刚才那首曲子能再来一遍吗?” 乐队团领头的是位看起来颇为稳重的青年,他抬头目光扫过陈秀梅,又看了柳绵一眼,面色沉稳,“不麻烦,这是我们该做的。” 他们那会儿又没离开后台,所以对前面发生的事大概有个了解。 说着,他抬手向后比了个手势,音乐声缓缓响起。 柳绵也适时做出了一个起舞的姿势。 在旁边的陈秀梅已经知道她的基础不错,而还不知道柳绵底子的其她成员纷纷来旁边偷看。 当柳绵随着音乐跳出第一个舞蹈动作,她们俱是小小的惊呼一声。 她们虽然有些方面没专业人员厉害,却也不差,都不缺那个眼力见。 这么稳扎稳打的动作,比之她们的台柱子陈秀梅也不差了好不好。 一场舞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了保存体力,还有时间问题,柳绵也只是大概跳了前半段。 “这种程度,可以了吗?”柳绵轻轻吐气问。 “足够了,你好同志,我叫陈秀梅,是文工团的现任组长。”陈秀梅眼神复杂,这种程度,还是只听了一遍音乐就现编成舞,就连她也做不到。 这意思就是确定由柳绵上台了。 “柳绵。”柳绵了然地笑了笑,学着她一样敬礼回应。 “那就先去换衣服,”陈秀梅道:“我们这里没有你的衣服,换衣间还有一些衣服,你先过来挑一挑合适的?” “好。” 应罢,柳绵又低头看向抱着文工团其她文艺兵姐姐送来的各种小零食,这时正在椅子上乖巧吃着,一边等她的周谨。 “小谨,姨姨马上要上台了,你先去前台找叔叔,一会儿跟小叔叔一起看姨姨表演?” 不然等会儿柳绵上台,其她人又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忙,不一定能顾得上一个五岁孩子。 虽然陈秀梅也说她们会让人带好孩子,但两人也是第一次见,柳绵并不放心。 汇演前厅。 周邵明左等右等,抬起手看几次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柳绵让人带话说在文工团认识了新朋友,带着小谨过去玩儿。 不过只是玩一会儿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万一是出了什么事,柳绵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对部队人生地不熟,身旁再跟个才五岁大的孩子……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周邵明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他刚想起身去后台找一找。 然后就在边上看到了周谨出来的身影。 周谨被一个年纪不大的文艺兵牵着手带过来,年轻的士兵没想到这孩子的小叔叔,竟然会是军队里素有活阎王之称的周营。 等把孩子送到,周邵明朝他点了下头,他晕晕乎乎回来,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他扭头看向音乐已经响起的前台。 所以,那个叫柳绵的女同志跟周营又是什么关系? 周邵明把周谨放旁边安顿好,他又朝着周谨出来方向看了几眼,确认没有看见柳绵的身影。 按照刚才送小谨过来的士兵的说法,柳绵现在还在忙,过一会儿才会过来。 周邵明皱了下眉,“小谨,你柳姨——” 话还没说完,转眼看见台上的灯光一亮,音乐响起,中场休息后,是新的一场表演开始了。 周谨一听到音乐,立即眼神晶亮的看着台上,好像台上有什么万般吸引他的存在。 至于小叔叔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他没听到。 周邵明:“……” 他刚想说什么,台上忽然就响起了女子伴着音乐节奏稳健脚步声。 除了衣服不一样外,这个背影总觉得还有一丢丢熟悉。 周围过来观看的士兵军嫂们都在鼓掌,然后周邵明就听见他不爱说话的侄子激动的吸气声。 他似有所感地朝台上一看,这时恰好柳绵的舞蹈跳完一程,此时穿着一身大红衣裙在台上缓缓转过身。 猝不及防下,他一眼就看见了今天才领证,正式成为他小妻子艳如桃李的脸。 “嘶——咳,咳咳咳!” 周邵明被冷空气结结实实呛了个正着。 他一边咳的厉害,视线一瞬也不离开台上。 旁边曾帮柳绵给周邵明带话的那个营长一看到台上的人,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部队里有两种人,一种是消息灵通的,一种是并不灵通的,这位营长就属于后者。 比如他只是听手下士兵交谈,隐约知道三团三营的周营长好像有了个对象,最近一直在等结婚报告。 他看了看台上,又扭头看正稳稳当当坐在周邵明旁边的周谨。 帮忙带话还没到半小时,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 只听他来回看了好几眼,才震惊又羡慕道:“周营,原来你对象是文工团的啊!” 谁不知道文工团的妹子们漂亮又多才多艺的。 周邵明:“……” 谢谢,他也刚知道。 第22章 后台 相比以前楼里大多缠绵的舞步,今晚这种大开大合的舞,倒像是开战前的战舞。 或者换个说法,因为是在部队,所以这是柳绵特意为此选择了助阵舞。 砰砰砰的鼓声一响,甩着长袖起跳,脚下应和地踩着拍子,仿佛置身在无数青铜鼓鼓面上。 风来,鼓响。 一场舞毕,柳绵转头时,目光对上偷偷藏在后台侧边偷看她的一群女孩子,而陈秀梅则藏在最前头。 节目表演圆满完成,台下顿时掌声如雷。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舞蹈女同志长的太漂亮,更关键是她的舞。 坚韧不缺洒脱,气势磅礴,还有台下适时鼓声,让人恍惚回到了曾经那满是炮声的战场。 激荡的心情被全部勾带了出来。 凡是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重返战场,然后凭着心中这股子热血多拿下几个敌人。 柳绵目光又很快略过她们,在陈秀梅教过的感谢姿势后。 她笑着走下台,眼角余光在前排边上的周邵明周谨俩叔侄身上一扫而过。 周谨转头扯着周邵明这个小叔叔的衣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周邵明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褪去,直到柳绵彻底进入后台,才猛然醒悟过来。 他一步站起来,周围人俱是奇怪投来好奇目光。 “咳,”周邵明抵唇轻咳了一声,“小谨,刚刚你不是说想去找柳姨嘛,走,柳姨表演完了,小叔叔带你去找她。” …… “恭喜,这个节目你完成的很好,我注意了,台下反响很是热烈。” 柳绵下台第一时间,陈秀梅就过来真心实意夸赞,“刚才台上的舞有名字吗,我看……” “助阵舞,”面对陈秀梅的怔愣,柳绵解释道:“它没有固定名字,每个地方的具体舞蹈也不一样。古时每逢战争,将士会敲战鼓跳助阵舞,以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原来是这样。” 两人一起来到换衣间,柳绵只是过来搭把手,现在表演完了,她需要赶紧回去的。 陈秀梅点头,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周营!” 杨枝正在为自己下场节目做准备的,然后第一时间发现小门口伫立的人影。 “周营是过来找人吗?我可以帮帮忙。”她连忙热情道。 谁不知道部队里还没结婚的人里,周营就是她们文艺兵最想嫁的人选之一,本身能力不提,脸庞还分外帅气英俊。 团里女孩子都想跟他多说两句话。 她还知道,她们文工团的台柱子陈秀梅虽然嘴上没说,心底就挺喜欢周营的。 不过最近她们一直在训练,怎么好像听谁提过,周营已经有对象了…… 后台除了她,还有其她人也看到了来人,此时都在两三聚头的窃窃私语。 杨枝耳朵动了动,听见离她比较近的几人的悄声谈话—— “是周营,我对象是二团的,他们营长说周营好像真的在老家找了个漂亮对象,听说回来时也带过来了,不过好像还没领证。” “我上次食堂吃饭坐的近,我怎么听二团团长说的是回家接侄子呢,再说这么久了,你哪里看见周营身边有女的了。” 第二个说话的人声音笃定:“再说了,一个老家的,再漂亮还能有我们台柱子漂亮?不还是这么多年都单身嘛!” 杨枝抬头悄悄看了面容依旧冷俊的周邵明一眼,果然,活阎王还是活阎王。 就这么往门口一站,夏天连蒲扇都不用扇了。 果然那个消息纯纯是谣言吧。 “嗯。”周邵明低低应了声,杨枝的视线不自觉顺着他的手看向他手旁,愣了下,好奇转向惊奇,小谨? 换衣间,柳绵把表演服脱下,又换上自己的衣服,她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听到周邵明冷硬低沉的声音,她诧异一瞬,脸上不由挂上一抹无奈的笑。 陈秀梅没怎么注意外面的声音,她接下来还有两场表演,时间并不多,换衣服时,她还不忘约柳绵表演结束后来文工团多看看。 如果柳绵真是她们猜测那样,背后有人,是想进文工团的新人,那应该会喜欢过来多看看了解了解吧? 文工团的内部,柳绵还真挺有兴趣去看看的。 不过她还是对陈秀梅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我应该没那个时间。” 她抬手指了指外头,“我家那位过来接我了。” “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门口的简单遮帘子被掀起一个小角,周谨从外头进来。 柳绵则一脸笑意地伸手接住冲过来的秀气团子,“陈同志,那我就先走了,台下期待你的表演。”她道。 陈秀梅:“……啊?” “哦哦,好的。” 柳绵牵着小谨出了换衣间,在外头,她和几个聊过天的女孩子点了下头,然后看着绅士站在后台小门外的周邵明,满脸笑容地迎了出去。 杨枝:“?!”竟然还真的是! 已知小谨之前是被他们团里乐器队的人带着去找他小叔叔了,而小谨又管柳绵喊柳姨。 周谨的小叔叔是周邵明,柳姨是柳绵。 那周营和柳绵之间…… 杨枝终于从怔愣表情里回神,所以说,周营是真的有人了。 那她们组长? 哦不,组长今晚的表现,明显是真心把柳绵当成了朋友吧? 后台梳妆台前,自认并不算聪明的杨枝沉默地陷入沉思。 …… 从后台到观展区是一段两人宽的小窄厅,路上,能听见周邵明和周谨的或重或轻快的脚步声,而柳绵的脚步声几近没有。 在有些方面,她一直做的很好。 柳绵刚跳完一场颇费力气的助阵舞,整个人还有些喘。 不过之前还以为她这些才艺这辈子都不能当众跳出来,如今有一个公众展现的机会,不光是得偿所愿,还能让她不会彻底忘记从前。 虽然累的很,但心情着实不错。 柳绵等着周邵明过来问她例如怎么会跳舞,又比如怎么会跟文工团的人认识,又忽然上台表演。 可惜三个人回到前面座位,他都没有开口问。 不仅如此,周邵明还从后台借来专门待朋友的竹筒,便宜又好用的那种,洗干净,倒了一壶加了盐的温水给她。 柳绵捧着温热的竹筒:“……” “怎么了,”周邵明看柳绵一直没动作,道:“你刚跳舞消耗体力需要补充,我没给多少盐,水不怎么咸。” 他以为柳绵是觉得水咸才不愿意喝。 “没有。”柳绵摇摇头,她抱起竹筒轻啜一口,温热的盐水流过嗓子口,一定限度内最大程度安抚了她的兴奋与急躁。 “你怎么忽然想到来后台找我?”她问。 周邵明目光紧紧盯着台上,假装注意力集中模样。 肩背挺直地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他面容严肃道:“刚才小谨一直扯着我的袖子想第一时间见到你,闹腾的很,我就带他过来看看。” 搭在膝盖上的指尖轻颤,周邵明抿着唇,至于真正想法早就被他藏在心里。 哪怕这里是部队,柳绵还麻烦人专门过来给他带话,他也不放心。 “哦。” “亏我还沾沾自喜一场,原来不是担心我的啊。”柳绵长哦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营长是想借着寻我的功夫,专门去看文工团的姐妹们呢。” 漂亮标致如柳绵都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文工团姑娘,不提长的多么惊艳漂亮,但也绝对不丑。 特别是她们的台柱子陈秀梅同志,论外貌的话,也就比她差一丢丢吧。 色艺双绝的红牌花牌,又怎么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周邵明一瞬咬合牙齿,面部肌肉紧了紧。 “没有的事。”涉及本人名誉,周营长第一时间反驳。 “当然,”看他的模样,柳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声,笑的眉眼弯弯,“我知道,肯定是小谨担心我嘛!” 她道:“要不是因为小谨要求,我们周营长没事自然不会踏进文工团后台半步。” 周邵明一时坐的更直了,眉头却是皱着。 “我不是——”他刚想开口解释。 嗯? 她还要再逗,耳边的音乐声陡然换了一种风格,柳绵猛地回神,正好瞧见刚上舞台,在舞台上几乎是光芒万丈的陈秀梅同志。 “啧,”她立马坐正:“好了,我要看表演了,剩下还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周邵明脸上懊恼神色一闪而过。 “嗯。”他又把视线落在旁边的小侄子身上,结果发现周谨竟然也是同样的行动力。 这侄婶两人,真的没有把一丝注意力分在他身上。 “……” 周谨的关注倒是情有可原。 那会儿在文工团后台的时候,陈秀梅作为台柱子,个人权限最大,给周谨拿了许多小零嘴。 当文艺团的士兵领着他找过来时,手里兜里都塞的是吃的 而对于柳绵。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台上,虽然听团里其她人说过陈秀梅的舞蹈功力很好,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台柱子。 不过眼下她却是第一次看陈秀梅放开地跳舞,表演舞台剧。 “她跳的很不错,不是吗。”柳绵一边盯着台下,一边轻声道,眼里满是欣赏意味。 周邵明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快速扫了一眼台上,连台上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没看清。 他平时并不关注这些,此时也不是很想说话。 几人坐的靠前,而这时,很明显台上柳绵口中的台柱子也发现了角落里柳绵的身影。 柳绵在座位上小动作地朝她摆了摆手。 唇角笑意明显。 陈秀梅也登时眼神一亮。 第23章 怀疑 陈秀梅除了这一场,接下来还有一场表演,柳绵坐在前排,结结实实看完了所有她参与的演出。 等演出一结束,手表小摆针已经走到了九点的位置。 柳绵看着台上的人跟她打了声招呼,一群人一轱辘全退下钻进了后台。 汇演圆满结束,台下座位上的人开始陆续起身离开,还有人七嘴八舌讨论刚才陈秀梅表演的话剧。 柳绵脸上也是倦容不掩,起身就打算离开。 今晚她也只是遂着自己的心意,不管是替人跳舞救场,还是坚持在台下看完陈秀梅的表演。 她想做就做了,至于背后明明已经安排好,为什么有人会突然过敏缺场,那才不关她的事。 听说陈秀梅是团里组长,不至于连这点子决断都没有。 “嗳等等,老周啊,你们也还没走?” 几人听到声音,周邵明眉头轻轻一皱,他回头去看,“苏政委,团长。” 至于在两人旁边的,就是之前王团长跟他提过,那个想为自家爱人争取学校最后一个老师名额的其他团下营长。 两人平时交集并不多,周邵明只朝他点了下头。 柳绵作为周邵明的爱人,此时自然也是强打起精神,也跟在他后头笑着打招呼。 “嗯,周营,柳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苏政委率先走过来,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柳绵身上。 不过开口却没提她,而是扭头对周邵明调侃说:“老王刚才说你中途离场了一段时间,我还在想,难得你这活阎王还知道过来看汇演。” 周邵明有活阎王之称,除了大多来自他在军队上的毫不留情,冷酷严厉。 还有一点就是他几乎从来不沾这些娱乐活动。 作为政委,队里的士兵心理问题也是他首要关注的。 而前几年周邵明几乎是六亲不认,那时苏政委每天想的就是,怕周邵明这个当时还是连长的兵心理出现问题,怕他不合群,反倒遭受排挤。 或者因为冷脸太多,半夜走在路上都会被手底下的那些兵套麻袋。 也就是这两年周营在外形象好一点,最主要的是武力值也更高了,他才放松一些。 周邵明手里还牵着侄子周谨,也不理会苏政委的打趣,他扭头眼风扫过自知做的过头,此时正垂头当乖巧隐形人的柳绵,眼里极快闪过一丝淡淡笑意。 “每次都知道一些,不过以前没时间,以后应该也会常来看。”他四平八稳地回答。 “那才对,每天训练多枯燥啊,我记得过一阵子文工团还有一次表演,没事就多来看看。” 他刚想说文工团里的优秀同志也不少,其他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巴望着能得到那些女同志的垂青。 也就周邵明这根木头,文工团喜欢他的女同志一大把,其中还包括那么优秀的陈秀梅同志,最后还弄的单身这么久。 “不过今晚的表演我也看了,中场休息后第一场就是柳同志表演的吧?” “跳的非常好,就是这样的舞,才符合我们军人不畏强敌,一心保家卫国的信念与无畏!” 苏政委一边夸道,余光瞥见因为他们说话,已经带着孩子自觉避嫌到一旁的女同志柳绵。 该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虽然他也不知道才过来第一天,对方是怎么跟文工团的那些人联系上。 但柳绵的表演他也看了,第一时间就认出台上跳气宇轩昂舞蹈的人,正是过来时还从半路见过的周营周邵明的妻子。 听周邵明说的,他这位妻子确实多才多艺。 不过说实话,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娃娃,她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他目光沉了沉,那名营长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周邵明敏锐察觉出几分苏政委话里的不对劲,他张了张嘴没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凝。 王团长看了几人一眼,则在旁边开始赶人,道:“行了行了,还在聊什么,现在九点了,等回去收拾收拾都快十点,都快回去。” 他打着哈哈,弯腰笑眯眯看着周谨,“孩子还小呢,正是养身体的时候,没看到孩子都在打瞌睡?” 周邵明抿嘴,“是,团长。” 柳绵注意力都放在周谨身上,对男人的对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见几人率先离开后,她抬头询问:“我们也回去吧,小谨该睡了。” “嗯,好。” 周邵明不漏痕迹地吐口气,他伸手,试探地碰了碰微凉的指尖,见柳绵面上没什么表情。 不抗拒就代表着不拒绝,他想着,立即随心紧抓住她的手,手指深深插进去十指相扣。 柳绵下意识想甩,却没甩开,她顿时惊地抬头。 “咳,走吧。”周邵明却不看她,手下动作不放,甚至还更加用几分力气,咳了一声偏过头道。 柳绵:“……” 不管怎么说,今天对两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日子。 家属楼安装有水龙头,大夏天的,柳绵一回来就开始烧热水,等烧一锅开水端进来。 周邵明把水接过来倒进木盆里,然后兑上凉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算先把小的收拾好让人赶紧睡。 周邵明撸上袖子就要开始给周谨脱衣服洗澡。 等利索把人小短衫脱掉,轮到小裤子的时候,周谨拽进了裤腰带就是不愿让周邵明动,他扭头无声看着柳绵,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柳绵:? 柳绵反应了一下,确定周谨的表现就是害羞,而周邵明也无奈地抬头看她,“要不,今晚还是我单独给他洗吧。” 不然就周谨这表现,他怕柳绵给他洗完后,他会生生害羞憋气地撅过去。 “……哦,那你动作仔细些,还有衣服毛巾我都放椅子上了。” 周邵明扭头看一眼,确定柳绵说的东西都在,“嗯。” 一共两室一厅的房子,还带个小小的厕所。 不过厕所肯定不会太大,所以周邵明是在客厅房间拉着周谨洗的。 “我洗完很快进来。” “……我先回房间收拾衣服。”柳绵暗啐,把东西放好后,脸颊微粉,脚步有些凌乱地匆匆进了房间。 主卧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看着大概有十多平的样子,正中间就是一床一米五的大双人床,上面已经铺好了被褥。 因为是夏天,还被周邵明铺上了一层晒过的苇编席子。 新的,柳绵猜应该是这几天周邵明在部队准备的。 她一进来,察觉到房间里明晃晃属于两个人的东西,她脸顿时飞来一抹红。 白天才跟人领了结婚证的,这里一夫一妻,而且对于军人,在夫妻关系上管的更加严格。 想着,她猛然坐起身,把进部队登记才用过,后来又塞进包裹的结婚证翻出来。 这时的结婚证就像一张纸一样,不看正面,根本不知道里头这么重要。 柳绵把整日对折的结婚证拿在手里,又在这间新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用一块崭新干净的棉布包起来。 然后压在了箱子最底下。 又把其他衣服一层层压上去,看过木箱子的厚度,确定老鼠过来都咬不穿后,她才舒口气。 从记忆看,这个时候的结婚证好像还挺重要的,这么轻薄一张纸,柳绵还不想赶明儿需要用到的时候没有。 …… 随着靠里的主卧房门关上,门锁闭合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一直关注那边的周邵明这才垂着眼睛。 他的旁边是柳绵拿出来给周谨专门用来洗澡的毛巾。 纯白棉布裁剪,边子封的极其密,一看就知道做这事的人针线活很好,等锁边后,又在招待所时锤洗后晒了好几天。 现在又软又贴肤,对皮肤细嫩的孩子来说最是舒适。 “嘘,你柳姨今晚跳舞有些累了,”周邵明知道他侄子虽然不爱说话,但正常人说话都听得懂,他轻声说:“我们早点洗完,今晚叔叔带你早点睡,不让柳姨操心好不好?” 这几天周邵明虽然在部队训练,但因为每天晚上回的晚,大多时候侄子都已经在柳绵床上睡着了。 周谨早上醒来时偷偷跟周邵明提,说柳姨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还说只要他一个人睡,每天晚上都这样。 今晚柳绵肯定是没什么额外精力给人讲什么睡前故事。 他和柳绵今天才领证结婚,他又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周邵明还真没让委屈自己的打算。 所以让周谨单独睡一个房间,势在必行。 周谨:“所以今天我要单独睡一个房间了吗?” 周邵明还没来得及解释,周谨小脸上充斥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叹口气道:“我就知道,文婶婶说今天小叔叔和柳姨结婚,结了婚的人就是要睡在一起的,像爸爸妈妈一样。” 周邵明:“?” “我懂的,爸爸在我长大后,也不喜欢我跟着妈妈一起睡,我知道那是因为有我在,他不好跟妈妈一起生小妹妹。” “小叔叔跟柳姨结婚,肯定也想要小弟弟小妹妹,所以我不能打扰你们。”他结论道。 周谨喜欢柳绵给他讲故事,虽然大多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比如公主和状元,比如江湖的侠客和温婉的小姐。 故事里,不管是公主和状元,还是侠客和小姐,他们结婚后都生小宝宝了。 周邵明则一脸呆滞。 不是,你不是不喜欢说话的嘛,这时怎么这么话多? 还有,他原本还以为需要一番口舌才能叫周谨同意,或者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先把周谨哄睡着,等之后再将他抱到自己的房间去。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并且他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第24章 我教你? “对了,小叔叔今晚就是要跟柳姨生小宝宝吗,柳姨以后要生——” 眼看着侄子还要大胆说些其他的,周邵明眼皮子一跳,赶紧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还真是五岁的孩子无所畏惧,这小子简直什么话都敢说。 “嘘,”他做了个悄声的动作,然后偷偷望了一眼仍是一派安静的房门,莫名有些心虚。眯眼睛道:“这些以后可别说了,至少别让你柳姨听到,听到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么饥渴。 周谨无辜地看着他,奈何嘴被周邵明紧紧捂着,只能屈服于小叔叔的威胁下,连连点头,“嗯,窝紫到了。” 见状,周邵明才放下一半的心,不忘又一次强调,“那就给我记住了。” 至于另外一半,他给亲眼看见他侄子确定不会作妖才能真正放下。 他看了几遍,确定周谨脸上只有对未来弟弟妹妹的期待和喜爱,实话说,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和柳绵自然没想过那么早要孩子,但如果周谨对他将来的弟弟妹妹排斥的话,周邵明也会觉得为难。 不过现在说孩子的事还早。 “今晚早点睡,明早起早点,叔叔带你去锻炼身体。”周邵明盯着小侄子消瘦的体型。 很快决定,明早就带着小侄子一起去训练场锻炼身体。 小孩子还小,训练任务可以不那么重,别人负重跑五圈,周谨大可以轻身跑一圈两圈。 他捏了捏周谨还细的手腕,真切实意的想,怎么说也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孩子,他肯定要好好带,瘦的像竹竿,腕子跟麻雀腿有的一拼怎么能行。 周谨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就被周邵明直接从大木盆里抱了出来。 不,说抱并不准确,更像是拎。 他把一条大的毛巾扔到周谨的怀里,盖住了周谨大半张脸,“赶紧擦干身上的水,再磨叽下去,一会儿你柳姨该问了。” 都五岁了,洗澡早就会了,今晚帮忙也是怕周谨会玩儿水耽误时间。 周谨:“……哦。” 柳绵早就把晚上的衣服都找好了。 原本在周邵明看来,小孩子嘛,洗完澡光溜溜地睡就行,再不行就穿条小短裤。 也就柳绵讲究,坚持睡觉一定要穿身衣服,美名其曰寝衣,睡觉就要穿的衣服,不穿不像样子。 他绝不承认,在听到柳绵说完那番言论的当天晚上,就把衣柜翻了个遍,终于找出一套不常穿的背心短裤当睡衣穿的人是他。 什么找衣服,他本来就有穿衣服睡的习惯。 对,就是这样。 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规矩的人,周邵明想着。 “小叔,裤子。” 周邵明把柳绵专门给周谨做的短裤还攥在手里,周谨套头穿着小绵背心,见他半天没把裤子递给自己。 又伸手扯了扯,没扯动,他就抬头看着周邵明,奇怪喊了一声。 被柳绵连着照顾几天,周谨已经习惯睡觉时要穿着睡衣睡了。 所以对此适应良好,还挺高兴自己又多一身新衣服。 虽然她提过,睡衣只能睡觉穿,并不能穿出去见外人。 “嗯?”周邵明猛地回神,原本上扬的嘴脸被重新拉平,他面上装的稳重可靠,“给,赶紧穿衣服,省的着凉了。” 别看现在是夏天,但周邵明真的见过,挺多人夏天也会感冒的。 小孩子体质弱,特别是周谨经历的父母双亡这一阶段,去医院看病时,医生也提过,周谨的体质不太好,需要好好将养。 周谨:…… 等把周谨拎上床,又生疏地替他掖了盖的薄毯后,周邵明这才出来,就着周谨洗剩的洗澡水,又往里加了些热水,三两下洗了个战斗澡。 然后将周谨换下来的衣服搓干净。 他往烧水壶里加了半壶凉水,看见水烧热后,他盛起这才敲门让柳绵出来洗漱。 暗自庆幸他早上把背心短裤搓了,中午收拾东西时又顺手挂到了阳台,好歹不至于光着膀子。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柳绵早就在房里听见外面的动静。 原本周谨洗完后就打算出去,只是还没等她朝门口走两步,就听见外面随着“哗”的倒水声后,又响起了淅淅淋淋的水声。 周谨已经洗完了,那剩下这个正在洗澡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一看到垂着头的柳绵,周邵明喉头莫名滚动了两下,终于察觉几分紧张,“水刚烧好,可以去洗了。” 说着,他下意识避过柳绵抬头望过来的视线,“那什么,你先洗,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完,洗好直接叫我倒水就行。” 柳绵:“……” 柳绵原本还有些小紧张的,但看到男人走路几乎同手同脚时,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好了。 话说这么容易紧张的同手同脚,那该怎么训练? 下午路过部队的训练场,柳绵扫过一眼,一群凛凛男儿,整齐动作间是连柳绵都不禁心血澎湃的热血。 这不比常来楼里,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那些所谓权贵富商强的多? 她应了一声,又回房间拿了自己晚上穿的衣服。 柳绵自然不可能像周谨一样,直接在客厅洗漱的。 问就是害羞,要脸。 一共只有不到两平米的厕所虽然小,但容纳一个柳绵也绰绰有余。 在厕所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柳绵才终于洗完,又花了一段时间穿好衣服,这才从厕所趿拉着拖鞋走出来。 柳绵皮肤白,狭小空间里,蒸腾的热气熏的她脖颈耳根处都泛着淡淡的薄粉。 后脖颈发林微微湿润,还挂着晶莹透亮的水珠子。 房间的灯还亮着,暖黄的灯光透过轻掩的房门缝隙透出来,里面安安静静的,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让柳绵有一瞬的恍惚。 如果说她的前半生美貌和财富共存,是从小父母贱卖她进青楼,最后亲缘淡薄才换来的。 那现在的安稳,或许就是上天怜悯,佛祖可怜。 心脏在这一刻倏地跳快了几分。 正在怔愣时,房门忽然大开,温馨的灯光也倾泻出更多,“怎么在外面站着?洗好了?” 周邵明听到动静,就从房里走出来,一眼看见正愣愣站在门口不知想到什么的柳绵。 柳绵:……她一秒低头,然后忽然发觉自己的反应有点不对,输人不输阵,又立马抬起了头,“刚洗完。” 不过周邵明明显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落在柳绵的头发上,然后皱了皱眉,“洗头要及时擦干,不然夏天也很容易感冒。” 柳绵还没回什么,又听他道:“我来给你擦?” 至于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柳绵歪歪头,正好看着垂落在自己的肩头,一缕缕发丝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的样子,“好啊。” 古有张敞画眉,现在擦头发也不失为闺房之乐。 她镇定地看了男人一眼,视线难以避免地从流畅有型的肌肉线条划过,从宽阔安全的肩膀再到劲瘦腰身…… 好像身材真的很不错? 注意到柳绵的视线,周邵明身子绷紧,也一动不动地回看着她,嗓音不知不觉中发沉:“你在看什么?” “没有。”柳绵一秒否决,她总不能说自己有被吸引到吧。 “……那我去拿毛巾。” “嗯。” 等周邵明重新从外头进来,柳绵已经稳当坐在了床边,她静静感受着指尖在发丝中穿插,还有毛巾包住潮湿发尾来回擦拭的轻缓动作。 “对了,那会儿我听见你和小谨在说话,是在聊什么?”柳绵问。 房门关着,两人说话声音又不大,在房间里的柳绵只能勉强听个声,分辨出谁说的。 想起周谨说的生小宝宝的言论,周邵明擦头发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然后又很快放松下来,一脸镇定自若,“没什么,小谨说你之前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这次没有,下次要双倍补给他。” 柳绵一回想,昨天晚上她确实答应要给周谨讲睡前故事,准备来说是她看过的话本。 结果今天经历了这些事,她还真把这个约定忘记了。 “……” 柳绵忙说:“可以。” 半晌,她又问:“小谨今晚没生气吧?” 平心而论,要是有一个人跟她做了约定却没兑现,柳绵也要生气的。 “没有,”周邵明回忆着周谨睡前的‘嘱托’,一言难尽道:“他今晚应该还挺高兴的,安心,我看他看了一次表演,也没什么精力听故事。” 周谨是沾床就睡的。 “那就好。”柳绵松了口气。 凉风习习从半开的窗台透进来,周邵明的动作又太像按摩,柳绵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她靠着枕头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头发上的动作不知几时慢慢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潮湿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喷洒在脸庞上徒增暧昧不明的激颤。 柳绵也是这个时候总算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这不会以为她睡着了,想偷亲她吧。 想起白日那些士兵见了男人俱是害怕的模样,还有无意中不小心偷听到的男人活阎王的外号,就这个胆子? 柳绵脑子里思绪万千,面上却没睁开眼睛,鸦青的长睫轻微地颤了颤,呼吸仍是平缓绵长状,不仔细的人根本看不出她还没有睡着。 然后下一瞬,湿润的某温软东西一下子轻轻贴住了她的眼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下子起来的急促呼吸声响彻耳边,房间里的热意上涌,再没有多余呼吸的空气。 而男人还只是贴着,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柳绵:“……” 为什么感觉她楼里专门买来伺候姐妹们日常的小丫头,都比这家伙纯情。 “不然我教你?”柳绵忽然开口说。 她能感觉到身上的男人呼吸陡然再次家中,如钢铁的手臂拢过来,稀薄的空气再次被压榨。 当整个人被毫无挣扎可能的压在床上时,耳边是男人咬牙切齿地磨牙:“不需要。” 第25章 串门 第二日一早,柳绵被旁边传来的轻微动静吵醒,长睫颤了颤,眼看就要醒。 耳边陡然传来轻哄,“还早,你先睡。” “……嗯。” 迷迷瞪瞪中,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潜意识里确认无害后,柳绵紧皱的眉头微略松了松。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很快又睡了过去。 周邵明确认柳绵没被吵醒后,稍稍嘘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在床尾快速穿好军服,在接了一缸子刷牙水后,顺便把烧水壶灌满,把炉子下头掩了一晚上的通风口打开,水壶放在小炉子上烧水。 柳绵今早不一定能起来吃早饭。 等他洗漱好后,重新回到房间,把昨晚折腾凌乱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下。 又拿着钱票,从食堂打来清淡的粥菜放在客厅桌子上。 去另一个房间看过周谨,发现小人一个人睡也没有什么不适应,此时正闭着眼睛睡的安静。 而昨晚他给盖上的薄薄的毯子,不知几时被甩在了一旁。 周邵明:“……” 房门关上时,因为主人的刻意控制,关门声音小了很多,几近于没有。 导致不管是夜深才睡下的柳绵,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周谨对此都没有丝毫反应。 柳绵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一醒来就听到房间门口客厅里传来什么东西散架,木头块摔在地上的哗啦啦声响。 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盖住了昨晚因为男人的毫无节制而变得绵软无力的身体。 柳绵在床上缓了缓,终于消化了自己已经嫁人的事实。 随军住房的事情解决后,很多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从床上刚坐起身,然后就毫无防备地迎来了身体各处不同程度的酸软疼痛,特别是腰那一块,差点就伸展不直。 这简直比身体被一根粗木滚压过还难以忍受。 柳绵暗暗咬牙,看抬手时候,看到甚至手指上都是隐隐可见的红痕,还有手腕处依旧显眼的牙印,她磨了磨牙,心底把男人从头到脚骂了遍。 看着好好一个正经大男人,怎么在床上就跟狗一样。 原本她还打算今天跟着陈秀梅去文工团逛逛,看看自己的文艺工作者平时怎么训练的。 再者,柳绵很喜欢文艺训练的氛围,这会让她由身到心的彻底放松下来。 不过现在有这明显牙齿印和痕迹在——只要她不想丢脸丢到整个军部,就只能遗憾放下,将计划延迟推后几天。 柳绵:“……”禽兽。 “柳姨,你醒啦!” 客厅里,周谨刚把不小心倒下来的木积木重新搭了个建筑底。 他抬头一眼看到出来的柳绵,顿时连自己的小金积木也不管了,眼神亮晶晶地。 而此时客厅再无第三个人,显然身为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周邵明早早就到了训练场这时候还没回来。 孩子的微笑果然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柳绵想起曾经楼里一位姐姐跟她说过的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在干什么?”她笑着问。 这段时间相处,周谨在柳绵和周邵明面前,已经不会和最开始一样沉默寡言。 这对柳绵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周家大哥大嫂的去世,对周谨的影响处于可控范围内,听周邵明说,他这位小侄子以前是个活泼的孩子。 想来用不了多久,周谨会重现以前的开朗。 周谨侧了侧身子,好让柳绵看清被他挡住的一大堆木头块,老老实实道:“我在堆积木,是叔叔回来时候给我的。” 之前周邵明就跟周谨提过,会给他做一套可以任意搭建的积木,当然,这些活是让后勤部那些新上手的木工学徒义务兵做的。 她原本以为还需要几天才能看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 柳绵此时才切实体会到了如今这些军人的令行禁止和绝对效率。 她走过去拿起一块看了几眼,都是一些简单的不同形状的木块。可能知道是给小孩子玩儿的玩具,棱角的木刺早被打磨掉,边角圆滑,并不会伤到孩子。 柳绵想起来,她以前除了各种鲁班锁这类榫卯积木,还有斗拱,都可以平时用来打发时间。 跟眼前这些积木除了榫卯技术外,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赶明闲的时候,她或许可以把记忆里那些东西都画出来,就当是送给小周谨的开智玩具。 九连环,鲁班锁,华容道和七巧板,怎么说都够小孩子玩儿了。 不过暂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柳绵看周谨还挺喜欢这些积木的时候,决定实物到手后再给他一个小惊喜。 她按捺下心思不表,转头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说是你小叔叔带回来给你的,小叔叔上午回来了吗?”她挑眉问。 周谨满脸乖巧:“早上起床,小叔叔回来送早饭。” 然后正好逮住周谨刚醒,从头到尾盯着小侄子洗漱完,然后才把带回来的饭菜匀了一份让他吃完。 “哦。” 柳绵视线落在桌子上,饭盒放在热水里温着,是早上周邵明出门早上演练,后来带回来的。 还挺心细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柳绵就原谅了男人的莽撞折腾。 柳绵回房间了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出来,她眉眼弯弯,“先吃块糖自己玩会儿,等柳姨收拾好了,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我听你文婶婶说,她家里那位哥哥今明两天都不上课。” 今天按这里七日制的时间来算,正是周末,学校也都会放假。 知己知彼,柳绵觉得目前对她来说,熟悉部队基地是必要的。 周谨抿着唇,嘴角挑起一个小小弧度,虽然没说话,但明显亮一度的眼神告诉柳绵他对这个提议的心动。 “谢谢柳姨。”他伸手接过糖,脸蛋红红的说。 “不客气。” 柳绵没忍住笑,抬手轻轻摸了下男孩儿发顶,再一次在心底确定,这个孩子果然乖巧的很。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柳绵更希望这个孩子多跟文嫂子家的城哥儿多处处,最好多学一学对方的性情。 压抑天性的乖巧,柳绵宁愿不要。 谁说鲜衣怒马,风流人物又不讨人喜欢? 等来到文嫂子家,韩小城确实在家里,彼时正在客厅一角咬着笔头皱眉写作业。 “妈,有人来了!”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时间就冲到门口打开门,屁股下的椅子猛地往后拖,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响。 后头是房间里的文嫂子忍无可忍地怒斥:“韩小城,我让你写作业,你又折腾乱七八糟的!” “你小子,是椅子上有钉子是吧!给我回来——”才压着没一会儿功夫,不是要去喝水就是要去上厕所拉屎,再不就是饿了,作业没写两笔,事情倒多的很。 听着语气,已经在要爆炸的边缘。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爆发。 文嫂子拎了根衣裳架子走出来,然后一眼就看到正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些尴尬的新认弟妹柳绵,身后是她见过的那个才五岁大的孩子,小周谨。 柳绵:“……文嫂子,我带小谨过来玩玩。” 文嫂子:“……” 靠,文嫂子把衣裳架子猛地藏在身后,目光悄悄又凶狠地瞪向儿子。 臭小子,都怪他,尽坏她的好名声! 众目睽睽之下,她表演了一个一秒变脸,把衣裳架子隐蔽地往旁边角落里一扔,热情照顾道:“弟妹来了,你看这,嫂子也没个准备。渴了吧,快进来快进来,这还是第一次上门呢!” 然后她又和在柳绵身边,明显比在家里头变得沉默了些的周谨打招呼,“婶子家的小城哥哥今天正好放假,小谨可以去找你城哥哥去玩儿啊。” 她跟柳绵解释:“我家这小子虽然从小野惯了,但他爹也常说,这部队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什么地儿该去不该去,哪里好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柳绵一眼看到小课桌上的书本和笔,意识到来之前韩小城应该正在写作业,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小谨也没有其他朋友,麻烦文嫂子操心了。” “这是哪里话,这小子坐一上午也没写两个字,他巴不得带着人出去玩儿呢!是吧小城?” 最后一句话,文嫂子是对她儿子说的,嗓音里淡淡的威胁却只有格外熟悉她的亲儿子听了出来。 韩小城在母亲大人的威胁下,直接一个激灵,“对对对,部队我最熟了。” 说着,他看了眼跟在这个漂亮姐姐身旁明显小他几岁的小男孩儿身上,“我还有好多好玩的玩具,可以拿来我们一起玩!” 他飞奔回一个房间,然后很快拿出一个小坦克形状的东西,“这是我爸用子弹壳给我做的坦克,怎么样,够帅气吧!” 闻言,周谨的目光顺着移向不知几时偷摸摸站在文嫂子身后的韩小城身上。 虽然没说话,但柳绵还是第一时间看出他眼底的心动和羡慕。 柳绵在后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去跟城哥哥玩去吧。” 她隐隐知道,子弹好像是周邵明打把训练时给她介绍过,类似她们那时火炮里的火药那种关系。 韩营和周邵明同级,韩营能拿到那什么子弹壳,自家男人自然也能。 柳绵顿了顿,想起周谨看见子弹壳小坦克时,眼底的羡慕,是时候让男人加个班了。 第26章 街坊邻居 文嫂子上回逛街时发现,柳绵是个跟她性情十分处的来的人。 当然了,长的标致漂亮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就这一张比她见过的文工团团花还漂亮的脸。 柳绵哪怕是个性格刁蛮任性不讲理的怪人,也能好声好语地哄个几天。 更何况这位弟妹也没有高高在上啊! 文嫂子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谦逊又温婉的柳绵,内心的好感蹭蹭地往上涨。 柳绵喝了杯水坐了会儿后,文嫂子也怕自家调皮捣蛋儿子会把别人乖巧小侄子带到不该玩的地方去。 要是训练场就还好,老子爹发现了还能代看着一眼。 她记得这部队里可不止一条河的。 文嫂子:“……” 两人只略聊了聊,正好柳绵也刚来,多出去走走跟其她军嫂互相认识一下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问了她的意愿后,文嫂子高高兴兴地从厨房拿出了自己平时买菜用的篮子,解释说:“正好我去菜地摘些小菜。” 她记得之前还在菜园子里还种了两株黄瓜苗。 早在牵藤时就特意让家里老韩去搭了架子,几天没去,说不定已经有脆黄瓜吃了。 柳绵心里一动,偏头,“军嫂过来还有地?” “这当然了,”说着,文嫂子一拍头,“看我脑子,说来说去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说忘了。” 她道:“这也是队里支持的,每家随军军嫂都能分到一块的,虽然面积不大,但种点平时吃的小菜也够了。” 文嫂子看柳绵年轻,手指茧子也不多,总的来说还是细皮嫩肉,估摸着在家也是家里宠着,怎么干过农活的。 她担心柳绵年轻,看不上部队免费给的地。 却不知能拥有一块地这样天大的好事,柳绵怎么可能会拒绝。 她们那时候,很多百姓一辈子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地,只能租那些世家豪族的地,付出劳动还不一定有保障。 官僚相护,隐田无数,更是让更多的百姓为了活下去而成为佃农。 没想到来到这里,她竟然也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了。 哪怕文嫂子说过,这是部队分给军嫂的,如果周邵明有一天转业了,土地也会充公上去重新分配。 柳绵脸上的高兴简直肉眼可见。 她是真的很想要一块地。 这反而叫原本有些担心她会拒绝的文嫂子觉得自己多想,挎着篮子简直哭笑不得,“就这么高兴?” 柳绵不好意思地如实说了。 这让文嫂子更加喜欢这个周营的媳妇了。 从她们那时走来的人,没有几个不爱惜粮食的,土地更是他们的命根子。 柳绵既高兴,又怕文嫂子只是哄她,抿着唇似是不经意地打听说:“我看随军的人家也挺多的,部队里每户家人都有地,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嗨,这算什么,现在只是一家一小块,我有个姑姑辈,五几年也是嫁给军人当军嫂,那才叫厉害。” 文嫂子说:“当时很多驻地军都还处在开荒的时候,队里的兵天天都去了,关键是这地挖出来了军里没多少人手种啊。” “所以当时就有一个优惠政策,军嫂可以到后勤部领土地,只要种了,来年丰收,里头多少成都归自己。” “我那姑姑辈当时队里有个厉害的,小小的个子,一个人就领了十来亩回去,听说就这样苦了两年,生生把自己家底都种丰厚了。” “听着倒是挺好的。” 柳绵若有所思,能者多劳多得,嫌苦嫌累的大可以选择不去领地,然后自己在家里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跟佃农也差不多,但不需要交租,收成大多也都归自家,比她们那儿的佃农好多了。 “那倒是。”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丝毫没看出来拢共才第三次见面的生疏。 现在还是上午,驻地的家属楼阴凉处,成群坐着过来随军的家属们。 大多都是已经结婚的妻子,还有媳妇怀孕了,又专门把老家亲妈接过来伺候孙子的婆婆或是娘家人。 见着下来的文嫂子和柳绵,第一次见着柳绵的家属俱是惊为天人,连鞋底子鞋底子都不纳了。 不熟悉,且不爱说话的远远瞧着径直往菜地走的两人,只沉默地看着没说话。而那些喜欢凑堆的一看,顿时在不远处讨论的飞起。 热火朝天的。 “……贞姐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是哪个啊,她亲戚?” “没听贞姐提过啊。” “应该不是吧,没听她提过家里有这么个漂亮亲戚啊。”最主要的是,要是真的有,就文贞的性子,她们还能不晓得? 忽然有一个是营长的媳妇想起了什么,开口说:“哎,不是说这阵子周营交了结婚报告已经下来了,昨天好像就是他带着他家那位过来随军的日子。” 登时,一些还不怎么知道内情的嫂子们齐齐看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怀疑出声。 那位提出这个猜测的营长媳妇年纪也不大,性子也活泼些,道:“昨天我家那位去看文工团汇演,他旁边坐的就是周营,亲口说看见周营旁边坐着位女同志,他还跟人说过话。”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至于自家男人说,当时两人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几岁大的孩子这件事,她想了想还是没说。 周营也才刚结婚,总不可能一结婚就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孩子吧。 她猜测,那孩子估摸着才是周营哪个亲戚的。 “嘶——” 剩下的人恍然大悟,“那就怪不得文贞和这位没见过面的漂亮女同志走的近了。” 军里谁不知道,活阎王周邵明对谁都高冷,唯一走的比较近的人就是韩营。 她们有时经常见着韩营拉着周营去他家吃饭。 众人了解个大概后,见人走近,有跟文嫂子玩的不错的人家主动打招呼,然后视线旁移,落在刚才一直乖巧没出声的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问,文嫂子就已经开始跟人一一介绍。 “小绵啊,她姓邹,家里男人是炮团的,正好分到的小菜园还跟我们是同一处,以后你要是种菜还是干什么的,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闻言,真的跟文嫂子关系还不错的邹嫂子也笑着看她,“是呀,一起走也好有个伴。” “好啊。”柳绵眨眨眼答应了下来。 介绍了这一个,自然也不好忽略旁边,一堆存在感明显的其他家随军家属。 文嫂子指着人介绍,柳绵也在旁边一个个地叫人,心底则快速记着来人的具体面貌特征,把背后的人际关系一一记在心里。 她表现的谦逊与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学过知识的文化人。 本人又生的好看,一个个都想过来跟她多说两句。 柳绵听到有人感慨:“这长得也太好看了点吧,怪不得咱们活阎王周营谁都看不上,回去一趟突然就选择领证了,我要是周营,我也选最漂亮的那个啊。” 她对此也由衷地点点头。 说实话,要是没有这张已经和她原来百分之九十几容貌的脸,什么有好感啊,一见钟情终是虚的。 这顿时让她觉得这几天的皮肤保养没有白做。 大多军嫂都是笑盈盈地说话,只有几位没凑过来,其中有个手里抓着针线筐子,嘴里一直在嘟囔什么。 柳绵:“?” “她家男人好像是今年转过来的别团团长,听说以前是在别的军区部队,原本是在家里和公婆一起生活,后来她在她男人面前说肚子痛。” “去医院几趟都没查出来什么,她家男人舍不得,平时连饭都没怎么叫她做过。”注意到她的视线,文嫂子在旁边偷偷跟柳绵小声说。 “哦哦。” 柳绵目光镇定从女人的针线筐子上扫过,里面还没巴掌大的小娃都跟顿时叫她可疑地上了心。 那是她们有的姑娘经常会做的,给即将出生的小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 “她——” 文嫂子:“我们一般都不怎么跟那个女同志聊的。听朋友说,她总是以为自己怀孕了,孩子才两个月大。” “……”柳绵一哑,记忆里总以为自己怀孕,这不就是典型的脑子问题——俗称疯了? 文嫂子没想那么多,打完招呼,她还要带人去把部队其他地方也认一认,见柳绵还在回头看。 心里琢磨着,小绵年纪还小,莫不是头回见这类人,心底有些怕? 她拍拍柳绵的肩安慰:“她平时很安静的,也不爱说话,不会发疯打人。” 发疯两个字她说的极小声,因为女人的老公最不喜欢她们这么说。 柳绵点头,“我知道了嫂子。” 生活区训练场区介绍完,文嫂子看着不远处一连一排小瓦房,“看,那是队里的小学。” 她指了指一排瓦房旁边的两间小平房,“那里是老师平时待的地方。” “赶明儿你家小谨上一年级了,就在那里。”文嫂子指了个位置,她看向柳绵,“那是一年级的教室,再旁边就是二年级。” 因为部队里学生不算多,一个年纪一个班或者两个班就足够了。 这次柳绵看的最是仔细,不过这个小学构造也简单,属于远远就能一眼望到底的结构。 除了小谨入学,还有她找时间去学校自荐当老师的事。 周邵明没跟其他人说过,柳绵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成功,也不打算广而告之。 等逛的差不多的时候,菜地也到了,见黄瓜藤上果然吊着几根小脆黄瓜,笑的见牙不见眼。 当即就摘了一根,拿手擦擦上面的小刺,一掰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柳绵。 “快尝尝,我特意让人送来的种子,脆的很。”文嫂子热情了邀请。 柳绵迟疑地看了手里的半截嫩黄瓜一眼,心一横,也闭眼咬了。 果然又脆又嫩! 第27章 西瓜 从菜园子回来,墙上的摆钟也从九点走到了十一点,文嫂子和柳绵没看到出去玩的两孩子身影。 反而是等到了从外头回来的周邵明和韩营。 夏季日头烈,正午的热气扑腾,地上就像是一个大蒸笼子。 水泥地上洒着水,正一边扇蒲扇,一边坐在文嫂子家,翘首以盼等着韩小城和小谨回来的柳绵一眼看见两个大男人身上挂着的孩子。 韩营丝毫不顾亲儿子凄惨的嗷嗷叫声,径直把人打横夹在咯吱窝带回来的。 孩子整个头吊着,一路上都喊着腰疼,然后都被大大咧咧的韩营长利索地无视掉。 文嫂子:“……” 柳绵:“……!” 她赶紧扭头去看周邵明,好在周邵明对周谨还是有一点叔侄情谊的。 周谨被周邵明一手抓住两只手腕,小小的人就这么被提溜着回来。 虽然感官也不是那么舒适,但对比已经嚎了一路的韩小城,周邵明是真的很温柔了。 文嫂子一看见,哎呦一声站起身,“我说怎么还不回,原来这小子在你们这,这是从哪带回来的?” 柳绵也仔细看了看周谨身上的衣裳。 没有什么水印泥巴,脸蛋除了一点灰外,也干干净净的。 说明两人的确听话地没有去河边等危险地方。 她的目光在韩小城和周谨两人身上巡视一圈。 也挺好奇这两人怎么这么倒霉催,出去玩,结果还正好被回来吃饭的周邵明和韩营两人逮到的? 周邵明还没说话,他把周谨放下来。 韩营长韩耀宗则在旁边摸了把孩子的头,嘿嘿直笑,说:“我一回头,就看到两小孩儿跑我们训练场里面要去捡子弹壳。” “要是不拦着,他们就打算去看士兵木仓打靶子了,这还不赶紧去把人给逮回来?” 韩小城好不容易有了个乖巧小弟,小弟第一次有个想要的东西,还打算带人去看看自己的本事,哪料半路就被人拦下。 不是明摆着让他在新认的小弟面前丢脸吗? 这还能忍? 所以一挣脱开老父亲的束缚后,他立马嗷嗷叫唤着拿头去顶韩营长,打算找回点属于老大的尊严。 然后毫不意外地,就被韩耀宗轻描淡写抬起一只手挡住他脑门,将人妥妥镇压下来。 柳绵:“……” 而韩小城眼里的乖巧小弟,丝毫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切的主因。 他一被周邵明放下来,就依偎在了柳绵身旁,茫然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出笑剧。 他眨眨眼,还有点不明白怎么刚才还说要带自己去捡子弹壳的人,这会儿就被人制住了! 周邵明没管这边的热闹,他另一只手上还抱着一个表皮满是深绿条纹,一看就十分甜的大西瓜。 旁边的韩耀宗也是同样。 他一回来就把西瓜接凉水浸着,这样差不多晚上就能吃到凉丝丝的西瓜。 这在大夏天,绝对是不能拒绝的诱惑。 周邵明倒是没放下来,他和柳绵真正算起来,今天才是新婚后第一天,哪儿有在别人家过的道理。 柳绵嘴角一抽:“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大西瓜?” 文嫂子倒是见怪不怪,倒了两杯水给回来的男人解渴,说:“是东边那块沙土地吧,那西瓜这就熟了?我还以为还得等一阵子呢。” “是。” 周邵明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后才停下来。 “前一阵子韩哥带兵拉练路过那地方,说看见有小西瓜,猜这几天应该熟了,解散后我们才一起去摘的。” “西瓜长的都快,东头那片又是沙地,肯定更快。” 时间快中午,文嫂子这边也要吃饭,并热情地邀柳绵一家子留下来一起。 但不提柳绵家三个人就是三张嘴,周邵明又是当兵的,饭量说不大才是假的。 哪能随便去别人家。 然后被柳绵和周邵明两口子不约而同选择了回绝,“下次,下次一定。” 几人说着话,韩小城第一时间凑过来给周谨说再见,柳绵在一旁静静看着。 而周谨看着上午带他出去玩的韩小城,犹豫几下,眼见着韩小城有些失望,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对韩小城说了下次见。 柳绵嘴角轻轻勾起。 而韩小城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一下子又倏地亮了起来。 …… 柳绵回来后就打算做饭。 周邵明把用来烧水的小炉子拿了进来。 如果是下面条或者打汤,直接在煤炉子上来做会更方便。 做面条需要先揉面,好在柳绵临出门前把面揉了,刚刚把打开遮挡的盖子,可能有天气缘故,醒面醒的非常好。 她在桌子上刚把做手擀面需要的配件,和勾芡用来浇面的汤汁材料准备好。 就听在客厅把大西瓜淹水浸下的周邵明走进来。 “我来,你回房里歇一会儿。” 周邵明:“身体怎么样,早上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 他说着,为了方便,还一边撸起了袖子,露出劲瘦的腕子,还有肌肉线条流利的小臂。 是能把柳绵的双手用一只手紧紧攥住,好一阵子都不放松的程度。 他低头似有似无地望向了她的唇,视线再往下。 她应该是昨晚累着了,早上除了他刚起时那点动作,后来直接深入睡眠。 他在床头看了半天她安静的睡容,都没舍得把人吵醒。 对应的,爱屋及乌——原本预计是把小谨带来部队后,需要每天都去训练场看着训练。 结果今早看到床褥里跟柳绵一样睡得深入的小人,也愣是没舍得把人吵醒,还还记得顺便掖了掖被角盖好。 柳绵被这明显带着颜色的话说的一愣,然后在极短时间内,脸颊倏地染上了一层薄粉。 她抬头看向男人,周邵明面色不变,好像他刚才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还有事?”见柳绵半天没动静,已经洒面粉开始上手揉面的周邵明偏头,满脸无辜地问。 柳绵:“……” “没事,”柳绵深呼吸一口气,玩不过她还躲不过吗。再说了,老虎不发威,当她是小猫,爪子还是软的吗? 她深刻反省,觉得自己之所以现在会比周邵明矮一截的原因,完全在于昨天的劳累导致今早她的状态不佳,所以才会轻易被周邵明牵着鼻子走。 忍一时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柳绵磨牙道:“小谨今天的作业还没完全,我去给他洗洗手先做会作业。” 一家子几乎共用洗脸盆和洗澡盆,昨天用过的洗脸盆洗过后就放在了厕所。 柳绵转头就往卫生间走去。 “唔。” 周邵明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在柳绵先舀进一瓢凉水,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打算兑些热水时,他在厨房适时出声提醒柳绵了句暖水瓶并没有热水。 柳绵伸手要去拿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在空中硬生生,极为生硬地拐了个弯。 然后,伸向了一旁正在桌子旁边用小炉子煨着的热水壶。 果然是热水。 柳绵:“……我知道。” “哦,没事儿,我知道你知道,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而已。” 厨房的声音又一次幽幽传来时,柳绵默默闭上了嘴,决定当自己听不见。 把热水壶的热水兑了些洗脸盆,伸手感受了下水温,觉得正合适。 最后把特意买的香皂找出来后,才开始喊小谨过来洗手。 “来啦。”周谨正在搭自己没搭完的积木,听到柳姨喊她,第一时间应了声。 然后把自己刚搭好的积木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起身凑到了柳绵的面前。 为了方便,洗脸盆被柳绵放在了地上。 周谨过来后看到柳绵的姿势,也学着她蹲在了她对面,把两只小爪子下意识往水里怼了怼。 有点小乖。 柳绵抽空低头瞄了一眼,只道:“莫玩水,一会儿洗好了后写今天的预留作业或者继续练笛子选一个。” 然后她又指着旁边的香皂,一板一眼地指导周谨使用,“差不多了,把手心手背浸湿后,就可以打香皂了。” “哦,好的柳姨。”小家伙乖乖应声。 柳绵勾着嘴角,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小周谨。 总的来说,就是小的可比大的乖巧太多了。 “乖,完成任务后,晚上我们吃西瓜去。” 周谨眼眸一瞬亮了起来,他扭头看向刚好进来的小叔叔周邵明,想跟他确认下真假。 周邵明难得收到小侄子的询问。 嗯,他低头默默打量了下旁边小妻子的脸色,强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 想了想,他抬手摸了下小侄子的发顶,声音肯定道:“我们家里的事都听你柳姨的,你柳姨说要吃,就一定是真的。” 柳绵:“……”躲不过了是吧? 眼见柳绵马上就要被他说的恼羞成怒,趁着周谨低头打香皂时候,周邵明朝她讨饶赔罪似的笑了下,不敢再多说其他的。 “……”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泼皮无赖。 柳绵只看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好在周邵明说收敛,之后就真的收敛起来。 问过周谨加不加香菜和香葱后,端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进来。 三人中,柳绵的饭量不大不小,一碗面条吃完就感觉差不多,周谨的那一份,周邵明只盛了半碗,现在还没吃完。 唯有周邵明每天都要训练,饭量也大,在问过柳绵和小周谨,确定不吃了后,转头去把锅里剩余的面条都盛了过来。 中途觉得可能味道有些淡,柳绵自觉还是要对对象好点,起身把临走前张氏强硬塞给她的辣椒酱拿出来。 她提前尝过,味道不怎么合口味。 不过周邵明倒是没半点嫌弃,倒了点辣椒酱后,把面搅拌均匀,然后用筷子夹起面很快又吃了一碗。 就,还挺好养活的? 第28章 出事 这几天,周邵明吃完饭,大多是跟楼下的韩营长约着一起去办公室。 中午太阳大,稍微抬头多看会儿就头晕目眩,部队对此决定给士兵足够午休时间。 毕竟训练重要,士兵的命更重要,短短几天内,柳绵已经听周邵明提过好几次军中有因为日头太大而中暑问题。 周邵明也每天特意多跑了趟食堂,给柳绵买解暑的酸梅汁回来。 并且在每次出门前,都会不耐其烦地一遍遍嘱咐两人没事别出门。 食堂距离随军家属住的家属楼还有一段距离。 几天后后柳绵看周邵明跑的一身汗,本来就是大夏天,天天来一趟简直折腾人,就问有没有甘草后,自己直接在家里煮成凉茶时刻备着。 阳台上,周谨拿着那根柳绵做的竹笛,呜呜在练习吹笛子。 她歪头听了一阵,确认没有偷懒后,就嘱咐周谨就待在屋里头继续练。 周邵明和柳绵本来说是打算随军后就把小谨送进学校,根本没注意到这时候哪怕是初中都已经快开始了放假。 小学里的老师听到是想让孩子报名的事,从这时候交学费只让孩子上几天学是否合算,再从水泥地热的能烤鸡蛋为例子。 愣是叫小柳老师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连连跟她保证,孩子夏天绝对不脱离大人视线,不叫他去玩水,然后秋季新的一年再见。 柳绵则趁着日头,把早上刚洗好的床单被罩拿到楼下晒,刚挂好一半。 然后转头就听见身后家属楼传来一阵大动静。 家属楼楼梯口处,竹条编框和里面放的轻巧刀具哐当当掉在地上,又顺着楼梯台阶哗啦啦滚下来。 竹筐在没修水泥地的草地上又滚了一圈才倒扣着立起来。 “嘶,我孩子——” 微弱的声音响起,回头看的柳绵一个激灵,她连挂上一半的被罩都来不及整理,赶忙朝着发声源跑去。 是上次认人时,文嫂子说的那个可能脑子有些问题的年轻军嫂。 本人应该是姓黄。 文嫂子才提过,这位黄同志之所以被人怀疑脑子有问题,就是因为她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怀孕了,还是已经怀孕两个月。 女人此时整个人都坐在楼梯正中一处台阶上。 应该是竹筐太大挡住了视线,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才会不小心摔着。 这时哪里还顾得上人疯不疯,柳绵心里一跳,赶紧上前搀扶着把人扶起来。 凑近时,鼻间似乎隐隐闪过什么气味,一阵热风吹过,又好像只是柳绵的错觉一般。 女人刚开始还挣扎了下,到后来,似乎是已经确认柳绵对她没有恶意后,这才顺着她的力度站起身。 “同志你还好吧?慢点。”柳绵关切道。 她本来还打算喊人的,不过等不露痕迹地打量两眼,女人脸色虽然白,但也不像是伤着了哪里的模样。 估摸着等喊人的功夫,对方已经没感觉不适了。 更何况她没猜错的话,在下楼梯时不小心摔的时候,这位黄同志应该是屁股着地的,别管文不文雅,起码起到一个缓冲作用。 不然现在她肯定不能还站起来。 如果是尾椎骨骨裂的话,那种痛不可言喻,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像面前女人的面容这么平静。 不过刚才晒被套的话,她好像听见女人嘶了一声,后面说她什么来着,那时柳绵心思没在这上头,就没怎么听清。 所以她后来说,她的什么怎么了? “既然你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她被罩还没挂好呢。 那会儿匆匆跑来也没休息,刚刚眼角余光瞄过去一眼——地上那一坨花色和图案都十分眼熟的东西,应该不会就是她洗了老半天的被罩吧? 是吧是吧! 柳绵对女人这边虽然也有点好奇,但以前楼里那个地方,最怕好奇心泛滥。 要是拿这点子小事情和她刚洗好的被罩相比,更愿意选择自己的被罩。 柳绵轻松把为数不多的好奇按了回去,然后下一秒,女人就给了她答案。 她拍拍腿上肩上莫须有的灰后就打算离开,黄佳宜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裳袖子。 柳绵抬手望着她被拽地极紧的袖子:“……” 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人在悬崖边即将坠落,而柳绵就是救她性命的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所以不管她怎么说,女人都不愿意松手,更不愿意开口说话。 唯一让柳绵觉得心里安慰的是,渐渐因为一些动静,家属楼也出来一些看热闹了解情况的其她军属。 万一这位真有个什么好歹,或者如大家私下里悄悄说,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有周围其她人在,柳绵都算有个帮手。 她位于围观军嫂正中间,热闹本身的另一半的柳绵心里由衷轻轻舒了口气,又很快磨牙纠起了心。 “嘶,这是怎么了,那个漂亮女同志是柳绵同志吧,她怎么忽然跟黄……站在一起啊?” 因为角度问题,那位提出问题的好事者并没有看到最中心的两个人,完全是女人扯住了柳绵衣袖怎么也不放手。 柳绵耳朵利,很快就听见有人给那些后出来,还不知道前因后果,懵懵懂懂的一些军嫂轻声说。 “这你还没看出来?一看就知道,原来一直在我们面前装陌生的柳绵同志和黄佳宜同志肯定认识。” “现在总不会是闹翻了在打架吧?” “……应该。” 更有好事的人,转头就去给还在训练场的周营,还有黄佳宜的那个护短对象,去年新转来的莫团传话。 柳绵:“……” 很好,逻辑尚在,但内容尽瞎胡扯,说半天,没半句是真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忽然抬袖子抹了把脸,女人也跟着抬了抬,就是不愿松手。 所以现在这又叫个什么事儿! 柳绵看了眼周围,她是想要个帮手,但也绝对不是想将事情越闹越大。 来这里好几天,她已经知道作为过来随军的家属,军嫂一旦做了什么事情闹大,一定会相对影响自家男人。 现在重要的,是让这位姓黄名佳宜的女同志赶紧松手。 然后她就看见除了拽住自己的一只手,不知何时,黄佳宜的另一只手一直下意识地虚虚捂在小腹上。 看着动作,不知道还真以为怀着呢…… 柳绵正想着,之前凑近时黄佳宜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又似不经意间窜入她鼻腔。 黄佳宜出声痛苦道:“……孩子,我肚子疼。” 柳绵手一抖,目光紧盯着她的脸,女人脸上的痛苦并不是装的。 袖子又一次被拽紧,好像此时没有柳绵支撑的话,她甚至站都站不直。 “嘶——” 想到某种可能,柳绵猛地慌了起来,“快,有没有担架,去医院,黄佳宜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 一边说着,她也一边扶着黄佳宜一步步往外走。 可周围围观的军嫂大多没信黄佳宜怀孕的事,站在旁边并不动作。 柳绵心里着急——她就算知道军区医院在哪儿,但指望她一个细胳膊细腿,能把另一个抱到军区医院? 到时只怕军区医院没走到,黄佳宜先出了事。 好在这时,一阵匆忙脚步声传来,从人群里忽然挤出来一个人。 柳绵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原本还半搀扶在肩上的人一转眼就被人整个打横抱在了怀里。 柳绵:“……?!” 然后她就看见了早上才见过的周邵明,他走近几步,目露担忧地看着柳绵。 “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周邵明赶紧问。 至于好事的人说柳绵和人打起来了,他一直都没信过。 不过柳绵反应过来后就没理他。 事态严重,那还有时间给人聊天叙旧? 她转头看向男人:“你就是黄佳宜的爱人?” 然后没等回复,柳绵也不管男人要不要听,人头涌动,只听她快速又口齿清晰说:“赶紧送你媳妇去军区医院,她刚才摔了一跤,我还在她身上闻到了麝香的味道,对孕妇不好,再慢点,怕是肚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 什么? 一把打横抱住自己妻子的男人,也就是莫团长偏了偏头。 麝香? 肚子里的孩子危险? 他有些茫然地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媳妇有孩子了。 好在这紧要关头,周邵明第一时间看出柳绵是真的惊慌又焦急。 赶忙充分发挥了相信妻子的美德。 他连忙催莫团跑快点,赶紧把人送医院去。 其他事情他或许不清楚,但在柳绵身上,相处这么久,他知道柳绵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好好。”莫团此时完全没有一团之长的精明厉害,他一边神色恍惚,一边又焦急地抬脚奔向了医院。 后头,有两个跟过来的小兵一直跟着喊着有担架方便抬人。 这时,柳绵才猛地放松下来,她松了口气。 要不是有周邵明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着,她铁定得坐到地上去。 柳绵之所以敢笃定忽然出现的男人就是黄佳宜的爱人,无非就是早在男人出现那一刻,柳绵就发现,女人一直扯着她袖子的手不知几时松开,换成扯着莫团了! 事情的主人公都走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大家一看,人家老公回来了,怎么可能还让人在旁边看着笑话。 一群军嫂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中午了,我该回去做饭了。” “我娃作业还没写完,我去守着他做作业去了。” “……我,我是下来收被子的!” 一个个的,很快也就散去了。 第29章 互宠 经过一段时间缓神,柳绵觉得自己已经缓的差不多。 彼时一只手正半搭在男人的手弯处,她轻拍了拍,示意可以不用扶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还是家属楼,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偷偷看着。 虽然他们是已经领证的夫妻,但当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周邵明:“……” 他皱着眉,“刚才你还差点摔倒。” 不过话是这么说,周邵明还是依言收回手,转过来抬手快速摸了一下柳绵的脸,嘱咐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回去我泡一杯麦乳精记得喝。” 周邵明怀疑柳绵可能是有点低血糖,现在天气太热又容易中暑,本身身体不好的人会更难受。 脸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逝,周邵明是个日常训练的人,手上的老茧每次能刮的柳绵身上红彤彤一片。 得亏两人是已经领证的真夫妻,不然就男人刚才那一手——柳绵由衷怀疑,按照现在法律上流氓罪的严厉程度,周邵明至少得撸了工作,顺便警局一日游。 “……唔,好。” 她应的敷衍,柳绵本身没什么毛病,不过原本的柳绵不同了。 一个父兄去世,家里条件并不好的农家女孩,身体只是有点低血糖的毛病,不得不说这运气很好。 柳绵看向忽然出现的男人抱着黄佳宜离开的方向,“黄佳宜同志应该不会出事吧?” 她回想了下,麝香活血,对孕妇容易造成流产。 而黄佳宜身上的那股麝香味道并不浓,以前人们喜欢点香炉,而点燃的有部分香料会往里面加点麝香。 而黄佳宜身上除了隐隐约约的麝香外,更多的是一股比较清新的其它味道,应该是喷了某种香水。 “谁?”周邵明不认识黄佳宜,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新来的团长莫团长莫成斌的爱人听说就姓黄。 不过他怎么可能知道具体情况,又不愿骗柳绵,就道:“等晚上散了队,我去医院看看。” 今天唯一跟黄佳宜有过牵扯的人就是柳绵。 现在莫团长已经把妻子送去了医院,刚才柳绵对他们说的是黄佳宜同志怀孕。 周邵明估摸着,怀孕这事好说,有就是喜事一桩,没有的话也不遗憾,至少黄同志本人没有出事。 左看右看,莫成斌都不会介意他去医院探听点情况。 “那就好。” 柳绵好不容易日行一善,顺便根据自己的经验做了个判断,应该不至于出错吧? 还是希望结果是好的。 两人说着,周邵明手向下滑,顺利牵住柳绵的手。 这边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不过已经快到中午,没必要现在还往训练场跑。 “对了,怎么你一个人,小谨在干什么?”周邵明问。 “我出门时,小谨还在阳台吹笛子。” 柳绵说着,安静地仔细听了听,虽然距离隔的挺远,但按理说楼上在吹笛子,这边也能隐约听到一点。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已经快到中午,很多军嫂已经开始洗菜做饭,锅铲铲在锅里发出刺耳的擦擦擦声响。 “没事,他一个人在家也不会乱跑。”周邵明对自己的这个小侄子很放心。 “……哦。” 一小段路,两人愣是走的岁月静好,丝毫不担心柳绵此时在楼下,屋里应该只有周谨一个人。 然后周邵明刚要抬脚上楼梯,就发现手上的阻力变大,不用力气的话,却发现根本拽不动。 “……?” 他回头,正好看到停在楼梯台阶下不动的柳绵,周邵明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想起洗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晾。”柳绵有些讪讪地说。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事发突然,听到疑似摔倒的呼痛声时,满脑子都找人救人,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直到聊到了周谨,她才终于想起自己下楼是干什么的。 只是这点小事? 周邵明闻言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径直推上袖子,“你就站在这儿,衣服在哪里,我来晾就行。” 这就是柳绵尤其满意周邵明的一点,跟以前大多男人不同。 他是真的很快帮她干活。 平时只要是从部队解散回来,家里的家务活从来没让她沾过手。 那时见过太多属于见色起意的虚荣心作祟,也有玉镯子被随手扔过来让楼里姐姐们摔着玩儿。 但柳绵始终觉得那并不真实。 对有钱的男人来说,几条手镯只是洒洒水,能讨美人一笑已经是它们的价值。 楼里的那些姐姐就像是,一个被装饰完美的花瓶,金银珠宝永远只装饰了外表,然后去愉悦其他人。 却因为水会弄湿昂贵的珠宝首饰而禁止养花,导致内里都是空的。 按照这里的话说,充实才是美德。 她用手指了个方向,不好意思地说:“那会儿跑的太急,被罩掉地上去了,要重新打水洗一道。” 家属楼楼下有固定晾衣服被子的地方,两者位置并不远,周邵明一抬头扫过一眼就能看到。 刚才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地上的被罩,当时还觉得有点眼熟,以为是哪家跟他们买的一样。 没想到还真是自家的。 周邵明心情微妙,“没事,到时候简单用凉水冲一遍就成。” 把竹编篮子里剩余的衣服又拧了一遍手,在空中使劲抖平整后,挂在竹竿子上晾干。 正好家属楼楼下就有一拍水泥沏成的专门洗衣台子。 每一台都分接了一个水龙头。 要不是夏天太热,大家宁愿麻烦点在屋里洗,也不愿在太阳底下晒日头,平时就算想过来洗衣服都得排队。 周邵明拧开水龙头,三两下把沾一被面泥土草屑的被罩放水里浸湿,霎时,细小的草屑浮沫子漂浮起来。 洗衣台之所以被叫做洗衣台,还因为在旁边还有被模仿搓衣板,被划出一条棱一条棱的水泥搓衣板。水龙头旁边则是被挖了一个小孔的凹槽,方便洗衣服的人放肥皂。 底下则是排水口。 柳绵在家还靠着周谨帮忙,集齐两人之力,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滴水的被罩拧的半干不湿。 这会儿,只见周邵明揪住被罩的一截,然后两手往不同方向拧动,淅淅淋淋的水珠子溅下。 他重复着这一动作,被罩很快就被拧干了水。 柳绵估摸着现在放外头晾晾,下午应该就能干。 周邵明很快把被罩抖平整,翻了个面后挂在之前的竹竿上。 “好了,”他拍拍手,提着已经空了的竹篮子走过来,“热不热,下次像这类大件的东西,泡水后你一个人拎不动,可以直接等我回来再洗。” 柳绵没说话。 除了一点伙食费外,平时周邵明的工资全部上交,还有之前提过存折也放在柳绵这里。 能自己做好的,没必要非要等每次周邵明训练累极后回来,还要想着这些家务。 柳绵:“下次再说。” 中午,为了奖励周邵明对她的全然信任,柳绵拒绝男人的帮忙,并把人赶去陪周谨玩了阵新鲜出炉的九连环玩具。 她则在厨房数了数家当,根据周邵明的口味,特意做了两盘他喜欢吃的菜。 等碗筷饭菜端上桌,柳绵刚喊了声吃饭,就见拿着九连环的周邵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上的东西。 面对小侄子黑白分明的眼神注视,在军中常常惹的团长都头疼的周邵明抿嘴。 他感觉自己头上都在冒汗。 视线扫过地上半天只解了两环的‘益智玩具’,周邵明有些心虚,但他飞快地说:“……等下次,下次有空再帮你解。” 周邵明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 在队里,王团长前几天还跟他说要组织人去山上进行短则几天,长则十天半个月的拉练。 对这种训练任务,上次正巧碰上他请假才让韩耀宗顶上,这次领头人怎么也不会换成别人。 反正,小队拉练任务结束回来之前,他肯定以及一定没有时间。 周谨还是拿着九连环不愿意放开,他小时候一直没玩过这个。 “怎么了?” 柳绵不知所以地过来,这时一看是九连环问题。 没道理自己能解还眼睁睁看着小周谨委委屈屈。 “这个简单。”原本柳绵也不会,不过她们那时候能打发时间的不多,九连环,鲁班锁这些算一种。 久而久之,她看一阵就能解出来。 柳绵刚打算说我来解,随后意识到手里这个环已经被周邵明解开了一些。 文嫂子说的对,这些男人心大,每次对孩子都奉行个什么棍棒教育,到头来孩子都跟他们不亲。 这哪里能行? 种种思绪心头略过,柳绵心思一转,微笑道:“放心,你小叔叔最会玩这个了,你可以先收起来等着,等下次有空他肯定教你。” “怎么样?” 周邵明:“……?” 但盯着小侄子期待的目光,周邵明还是点点头,声音沉重说:“下次有空肯定。” 很好。这下周谨满意了,“那就下次。” 他把九连环收进最里头的那个箱子。 柳绵得意地朝周邵明眨眨眼:看,我都给你制造机会了,多好的亲子育儿教育。 要不是她脑瓜子灵光,都想不到这茬上! “饭菜已经做好了,都洗洗手过来吃饭。”柳绵温和说。 家庭和睦,相处愉快的一顿饭吃饭,周邵明登时站起来,连午休都不管了。 说是办公室还有点工作没做完,现在要赶紧回去加班。 柳绵直接想到上午男人提前被叫回来,“还是工作要紧,正好水里还镇着解暑汁,装着带一杯过去!” 原计划下午去文工团看看的。 她煮解暑汁也只是礼尚往来,打算给文工团的一些姐妹送一点,没想到不小心煮多了,正好给周邵明。 第30章 教舞 过来没几天,柳绵已经深刻领悟到了这边没有工作的军嫂除了照顾家人,剩下时间全靠自找乐子的真谛。 虽然有上午发生的事,无聊的她也没打算取消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周邵明吃完饭就上班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打水把碗筷洗刷干净,倒扣放在架子上沥水。 严重导致柳绵没什么事干,只能带着周谨一起小憩。等过后,新晋婶侄两人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 醒来需要洗脸,一泼凉水溅过,发蒙的脑子瞬间清醒。 去文工团的事,柳绵早早就跟周谨提前通过气了。 她从屋里出来,找到了两顶不新不旧的草帽,草帽帽沿还有些许草茎摩擦断口,应该是之前周邵明经常用过。 柳绵给自己戴上一顶。 然后低头看了眼正抬头看她的侄子周谨,也顺手拿起另一顶帮他戴好,黄橙橙的固定绳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大功告成,”柳绵拍拍手,拎上暖水瓶,然后看向才到她腰高的周谨,“拿的动吗?” 柳绵说:“拿不动也别勉强,可以让柳……婶婶帮你提。” 屡次没适应已经跟周邵明领证后的身份。 柳绵差点又在周谨面前说秃噜嘴,只好默默保持微笑。 “不要。”已经知道新晋婶婶装这些清凉的甜汁是干什么后的周谨摇摇头。 他还记得上次去看表演时,那些都很漂亮的姐姐给了他很多好吃的。 别的不提,周邵明的大哥大嫂也曾教过了周谨什么叫做礼尚往来。 柳绵煮解暑茶,也就是凉茶时,主料大多用的是甘草,并且熬煮凉茶也不是十来分钟半小时就能搞定。 好的凉茶,对熬煮的火候也有一定要求。 柳绵没时间盯,全靠周谨自己搬了一把小板凳在红泥小炉子前,目光一错不错地守着。 彼时周谨裤兜里装着柳绵送他的小竹笛,怀里抱的则是跟柳绵手上小不了多少的同款暖水瓶。 他把怀里只装了一半的暖水瓶紧了紧,只仰头道:“婶婶我们快点过去,等天黑了,小叔叔就回来了。”周谨催促。 柳绵:“……”好吧。 教育孩子第一步,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不能打击孩子的自尊心。 等顺着走过一个来回的路,婶侄二人顺利到达上次看文工团文艺汇演的汇演厅。 大门开着,外面蝉鸣阵阵,柳绵在门口没瞅见人,就牵着周谨顺着上次进来的小路摸到周邵明曾停留过的小门。 小门进来后就是后台,有人倒是有人,就是没有柳绵想找的那个。 “同志你找谁?”一个路过的女兵抬头瞄见了小门门口朝里看的柳绵,先是被她出色的容貌惊艳了一瞬,然后声音和缓地问出声。 闻言,原本还想随便找个人问问的柳绵也不打算麻烦了,她点了下头,“你好,我想找陈秀梅同志。” 找组长,难道是组长的朋友,她怎么不认识? 女兵有一瞬迟疑。 似是看出了女兵明晃晃的顾虑,柳绵也不打算为难小姑娘,体贴道:“若是陈秀梅同志问起时,就说柳绵来找。” 上次在这里,她临时帮陈秀梅顶了一位过敏的女兵,在舞台上跳了自己最记忆犹新的舞,也圆了文工团的窘境。 临走前她还分明看见了陈秀梅看到她这支舞时,眼底的惊艳和看重。 现在距离汇演才刚过去几天,就算作为台柱子真的日理万机,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她忘了吧? 柳绵有些不确定地想。 主动过来问话的女兵下意识重复着喃喃:“柳绵,柳——” 上回的文艺汇演,除了那些没得到机会上台,就待在自己宿舍的外,还有一类就是因事请假。 而这名女兵就是这一种,所以,她还真没见过柳绵。 等想起什么,她顿时目光一凝,这时再看一眼柳绵身旁牵着的几岁小孩子。 不仅长的漂亮标致,身边还带着个五岁大孩子…… 对上了,对上了,果然跟好友与她说的人对上了,她瞪大眼睛惊喜说:“你是柳绵同志吧,我听秀梅姐这几天经常提起你!” 柳绵挑眉,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的。 实际上心底偷偷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喜欢跳舞吹曲,无缘无故过来了这里,柳绵也不打算把之前学过的才艺都丢下。 要是陈秀梅不记得她,要是没有陈秀梅在中间做个中间人,她还真不能保证文工团这些文艺兵愿意让她时不时过来练手。 女兵还是头一次见好友口中比她们台柱子陈秀梅还漂亮的女孩子,愉悦地险些哼歌出声,“组长这会儿还在宿舍呢,我直接带你过去吧!” 柳绵一瞬柔和了面孔,她笑的眉眼弯弯,道:“那就麻烦同志了。” “不不不麻烦。” …… 而彼时,陈秀梅还不知道她这位仓促交下,仍就心心念念的朋友正在过来找她玩的路上。 文工团占个文艺兵的名,却不是说就不训练了。 她们每天的日常也有简单训练,之后更多的则是各自根据自身才艺进行针对性训练。 此时文工团的女子宿舍里,四人间的宿舍,原本陈秀梅,张珍珍,李婷和另一个比较沉默的女孩子分到了一间。 都是一轮轮选拔上来的,不说亲密无间,好歹维持住了明面上的和平。 但自从上回张珍珍过敏的事情一出,原本还算和平的宿舍就一直处于一种诡异的微妙平静中。 中午,陈秀梅心里还在琢磨着最近才想出的一些舞蹈动作。 也是那次后台看了柳绵的表演后才有的灵感。 不过想的容易,练起来就会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 动作虽然好看,一则比以前更加考验基本功,二来,要真正连成舞蹈,却总觉得连接时有微妙的卡顿感。 陈秀梅把腿抬高,尽量直挺地搭在墙上,然后她整个人则抱着脚脖子缓缓靠近。 韧带被极致拉扯的疼痛明显,额头上很快渗出一层细汗。她一心念着想要把这些做流畅,一时之间根本没想过还有午饭这种东西。 幸好同一个宿舍里的李婷给她带了几个饱腹的包子。 除了天赋异禀,大多数人的骨头都是僵的,而舞蹈,更重要的是优美的舞蹈,则恰恰需要那份缺少的柔韧。 文艺兵虽然不需要跟外面的士兵一样每天高强度训教,但像这类的基本功却要每天练习巩固。 陈秀梅被调侃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实际鲜有人知,她的天赋并不太好。 却依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见她在背后做了多少努力。 然后陈秀梅就想起了之前在台上跳出了惊艳一舞的柳绵。 如果有什么人真正被说是天赋异禀,那应该就说的是柳绵同志那样的人吧? 看着年纪不大,却能吹笛,善跳舞,那个水平一看就比自己好太多。 自己还在这里为几个不连贯的舞蹈动作而烦恼,看对方模样,却能只听了一两遍音乐后就跳出最适合的舞蹈。 练完基本功后,陈秀梅简单舒展了一下四肢,又开始想自己编的那几个舞蹈动作。 她慢慢闭上眼睛,抬手伸展着那些动作——滞涩,顺利翻转,再卡顿。 往来重复多遍。 快速走动翻转中,脚步踏在宿舍地上发生一连串哒哒哒的声响。 如果能有她的指点…… “过犹不及,不是所有好的都是真的好。”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话里温和的笑意明显。 陈秀梅一愣,顿时停住舞蹈动作睁开眼。 等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眼神一亮,连忙迎上来,“柳绵同志!” 柳绵点点头,她松开牵着的周谨,先是低声说:“在家里时候,不是还说要谢谢各位姐姐姨姨?” 陈秀梅茫然地看着。 然后等周谨打开暖水瓶的木塞,给她倒了一杯清凉解渴的凉茶后,陈秀梅终于反省过来。 “不就是一点小零食,哪里还要你特意跑过来一趟。” 然后她又笑眯眯地对周谨,说:“凉茶很好吃,谢谢小谨特意送来啦。” 这时陈秀梅已经大概猜出柳绵的身份了。 不是每一个家属都能随意进入军区驻地了,除了军嫂外,像平时有过来探亲的家属,那也必须提前像上头说明。 打个报告,还要写明几时就会回去。 而像柳绵这样,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还有恃无恐地在基地这么随意的走。 不是某位军官的女儿外,大概也只可能是某位最低是营长的将士的随军家属。 只是军中别的不提,英年才俊还是有不少的,又有哪个是最近结婚的来着? 她还在思衬着,不过不管是谁,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柳绵也听了陈秀梅的一些有关于编新舞的心思。 她自幼从师善才,自身的天赋加上努力让她很快有了后来的成就,更不要说只是简单的改编。 不过时代不一样,舞蹈想表达的思想,甚至表达的方式肯定也不尽相同。 听了陈秀梅的难处,柳绵饶有兴趣道:“哦,那你再跳一遍瞧瞧,我不敢说在舞蹈上大才,但三人有师,说不定我能从中给你一点小小的指导。” 陈秀梅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柳绵要说她在舞蹈上并不算精通,还只能给出小小的指导,那才是真的谦虚。 “好,我跳给你看。” 一下午很快过去。 周谨中途无聊,被文工团的其她人,上次也跟周谨聊过的女兵带到她们的训练室去玩。 中途陈秀梅的室友来来回回,三个室友差不多都见了。 其中一个在听到她就叫柳绵后。 不知道为什么,还在收拾床铺时,自以为高明的悄悄打量她好几眼。 另外的两个,一个独来独往,不过看着挺干脆,应该性格还不错。 而最后一个则沉默寡言,看见忽然出现在她们寝室的柳绵也没别的反应。 像不爱说话的蘑菇。 柳绵难得沉默了下——还好她没想进文工团。 第31章 道歉 事实证明,没有平白无故的爱恨,也没有的突然兴起打量。 柳绵看过陈秀梅的舞蹈动作后,垂眼思索一番。 她的舞蹈学自楼里。 总的来说还是以婉约柔美为主,大多要多华丽有多华丽,而这时代的舞更多则是表达一种朴实自信的美。 她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提供一些小小的建议。 还有其中几个舞蹈动作,隐约能看出其中有点上次她跳的助阵舞的影子。 柳绵陪着陈秀梅一起边跳边改。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只是在旁边偶尔指点一下。夏天本来就热。 哪怕宿舍窗户大开着,柳绵也闷的一头汗。 她出门没带帕子,抬手矜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煮的解暑茶早被陈秀梅拿去跟大家伙分了。 周谨跟在旁边也得到了一杯,这么长时间,一口凉茶不知几时就下了肚子。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眨眨眼,着手收拾东西。 准确来说是把装过凉茶的暖水瓶冲一遍,塞好木塞,她对陈秀梅说:“我看你完善的也差不多,马上快五点,我和小谨就先回去了。” “下次有问题的时候,可以直接过来问我,我就住在家属楼那块。”她准确说了地址。 陈秀梅也舒口气,她身上的汗比柳绵还多,汗珠子顺着脸颊淌落,一身军绿衬衫被泅出深色。 陈秀梅连忙感激地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对了柳绵同志,我这边还有个小事。”她叫住已经快走到门口的柳绵。 “……?” “什么事?”她问。 一旁小婶婶一停,衣兜鼓鼓,显然又收获颇丰的周谨也跟着停下来。 在柳绵指点陈秀梅练舞的一段时间,周谨被相熟的文艺兵带去了她们练习室。 下午在一圈文艺兵面前,难得不扭捏地展现了他颇有成就的竹笛。 一群十多岁的大姑娘小伙子纷纷夸张地鼓掌,或者拿出自己珍藏的小零食,凑乐地让他再来一首。 激动的到现在小脸还红扑扑的。 闻言,陈秀梅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 她没回答柳绵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床位靠着窗,手里拿着笔正在写什么的短发舍友。 “张珍珍同志,上回因为你的个人行为,差点造成整个团队的努力大打折扣,”她说道:“幸好有柳绵同志挺身而出,我们文工团才圆满完成任务,没在一众领导面前出差错。柳绵同志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难道不值得说一声谢谢吗?” 张珍珍? 柳绵嘴边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她还真不知道那个吃同事蛋糕不小心过敏的奇人长什么模样。 她顺着瞥过去一眼,顿时挑高眉。 好巧不巧,这位她脸熟啊。 张珍珍是个典型南方小姑娘,就算个子有团里一硬性设定的一米六,看着也格外的小巧。 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圆脸,皮肤白净还带着点小雀斑,眼睛溜圆,整一无害小麋鹿。 在靓丽青春的文工团里,也是个拔尖的小美人胚子。 在陈秀梅的三个舍友里,柳绵对她的印象可谓最深。 毕竟任谁发现某个人总是用莫名眼神多次悄悄投来视线,也会留心的吧。 陈秀梅的话一出,被说的张珍珍本人还没有什么反应,柳绵已经勾起了唇,率先正式介绍,点头说:“你好,张珍珍同志,我是柳绵。” 张珍珍:“……” “……你好,我是张珍珍。”柳绵的眼睛黑白分明,太过清亮,仿佛一眼就能望进人心底深处的想法。 张珍珍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她嘴唇动了动,小声说,“之前我不小心过敏,谢谢你救场。” 可惜就是太小声了,柳绵根本就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陈秀梅皱了下眉。 柳绵做不来像以前见过的街头纨绔当场掏耳朵的动作,她偏了下头,“你说什么?” “……”张珍珍憋红了脸,这一次她终于说的大声了点,至少勉强能听出说的是什么,“谢谢柳绵同志及时帮我救场。” 柳绵自认她不是一个格外纠理的人,更何况她还要赶着回去给自家男人做好吃的,轻重缓急什么的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微笑说:“不客气,就像你们组长陈秀梅同志说的,既然我有这能力,就是举手之劳。” 说着,她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既然你和陈秀梅同志是室友,以后你在舞蹈上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一起过来问我。” 虽然柳绵觉得,经此一遭,这位张珍珍同志一定以及肯定不会再来。 说不定以后她再来文工团玩儿时,还会躲的她远远的。 陈秀梅简单收拾了下,说着要送柳绵和周谨,出来时,她眉头还皱得紧紧的,似是又想起什么以前遇到的烦心事。 她不知道内情,嘴上还在说:“张珍珍这人就是那样,小绵你别跟她计较。” 柳绵听出这话的意思是在维护自己,挑眉笑了笑。 这头,陈秀梅还在说话:“还有刚才,小绵你又不是我们文工团的人,领导不发工资没有补贴,下次再碰到张珍珍这样的人,没必要看我的面子还答应教对方跳舞。” 她已经知道柳绵是随军过来的军嫂,平时事情本来就多。 要不是单纯的爱好,根本没时间也没义务还要去额外指导她们。 陈秀梅还是有点公正道义在身上的,人也讲理。不然文工团前前后后近小一百人也不会这么听她的话。 柳绵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指点一个是指点,两个也是指点,有人愿意钻研,我也乐的高兴。” 这到底是什么绝美善良大好人! 陈秀梅心底想着。 看柳绵的模样,根本就是还不了解张珍珍的本来性格,她有心说点张珍珍以前干过的奇葩事让柳绵警醒。 又碍于背后不语人是非,嘴巴张开又合上,反而闷了一肚子郁气。 “那好吧,记得常来找我们玩,只要不是集训,我们都在的。”陈秀梅由衷佩服新朋友的大爱无私的同时,她心底暗暗决定:等下次柳绵再来时,她一定提前找理由让张珍珍离的远远的。 一直不见面最好! 柳绵一直盯着陈秀梅的表情,闻言,直接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心思,笑了一声,“好啊。” 回去的路上,周谨也没要柳绵牵,手时不时去摸一摸满口袋的小零食,知道的晓得是柳绵去指导女兵跳舞,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家伙跑去进货。 估摸着再要不了两回,那些女兵手里好不容易有点小零食,都得亏在周谨身上。 “拿那些哥哥姐姐姨姨那么多好吃的,说谢谢了没有?”柳绵看见,低头问。 周谨每次过去都会塞一兜子吃的回来,就算是柳绵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除了一些应该是家里的土特产,都不是什么贵的东西,最贵的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收的都是人情呢,赶明儿积多了就让你小叔叔亲自上门挨个儿的还去。”柳绵开玩笑的说,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开,轻声嘀咕,想:“他还是部队里的营长呢,这点小事应该还会吧?” 周谨没听到柳绵的嘀咕,也不知道到底听见小婶婶的话,提着嘴角点点头,“嗯嗯。” 柳绵吃着周谨递过来的唯一一颗大白兔,差点笑出声,“那行,回去你亲自跟你小叔叔说。” 等回去后,柳绵打来水给两人手脸都好好洗了阵儿,她一边洗,一边在心底想着晚上是吃煎豆腐,还是炒豆子。 比如肉丝炒黄豆不错——且不说那肉之前一直在厨房挂着,好好一块新鲜肉类,抹上要死人的盐就差点能成了正吃的腊肉 周邵明下队回来,常用的右手紧握成拳头,煤气罐就放在角落里藏着怕晒着太阳。 明黄的火舌不断舔舐着锅底,锅里的菜翻炒两下就刺啦作响。 柳绵向来给油不含糊,虽然不多,但也绝对做不到用棉絮团团着,一小团油炒菜半个月的传奇。 “回来啦。”她抽空抬头看一眼,招呼道。 “快,盆里有干净的水,去洗个手,还有小谨也记得洗一下,菜编好,该吃晚饭了。” 周邵明点了下头,“好。” 临走前忽然把手心打开,里面是一颗攥在手心太久,已经微微有些融化的类似糖果包装。 柳绵一愣,“什么东西?” 周邵明左右看了眼没人,从后头靠近柳绵,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柳绵白净的细颈脖子。 声音极小地催她。 “快吃,这巧克力可是贵家伙,暂时我这里只有一块,就不给那小子分了。” 提到周谨时,高大伟岸的周营长忽然嘶了声,别问,就是牙疼。 柳绵:……现实版相爱相杀叔侄? 柳绵手里拿着他说的巧克力,半天都没往嘴里送,实在对这对叔侄的亲情纠结的很。 周邵明可没管那么多。 客厅里,周谨正吹着小笛子,然后第一时间发现了外头周邵明的身影,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小叔叔!” 今天他玩儿的很高兴,到现在兴奋劲还没下去。 周邵明面色平静的走过去,仿佛刚刚还干过偷藏巧克力的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喊我干什么,饿不饿?” 他说:“还不把笛子收起来,你婶婶饭菜都做好了,赶紧过来洗手吃饭。” 周谨:“好!” 他连忙放好笛子,然后蹭蹭跑过来洗手,再用旁边毛巾擦干净。 “好了,去你婶婶那儿自己拿筷子去。”周邵明说完拍拍小侄子的头,自己也在后面跟着,也正好端个菜。 第32章 难缠的无赖 很快就到了周邵明带队去山上拉练的时间。 早上才四点多,部队的号角声还没响,房间里已经隐隐传出几声衣料摩擦的声音。 周邵明快速穿好鞋子,手指灵活地一穿一绕地系着鞋带。 柳绵听到动静,还带着迷瞪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当即就要爬起来。 “起来干什么?” 黑暗里,周邵明似乎是笑了一声,柔和着声音说:“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的很。” 平时,周邵明大多是直接在部队吃的早饭。 而柳绵则是随着周谨的生物钟,早上六点准时准备早饭,六点二十叫周谨起床。 等六点半后,有时周邵明回来就是三人份,不回来就是两人份的早餐,分别摆在桌子上,自家人准点开饭。 柳绵无言地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有周邵明说话的功夫,有些昏沉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她探出在昏暗中也几乎白的发光的手臂。 周邵明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柳绵纤细白净的手腕上有一圈手指宽度的红色。 她摸索一番,顺利找到垂在床头的细细灯绳,然后用力往下拉了一下。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房间里随之大亮。 这时周邵明已经套好了军裤,深棕色的帆布武装带,钢制带头和金属卡扣相互调节,箍出了精瘦的腰身。 挺括的军裤长裤穿在身上,更衬得一双长腿更加有力笔挺。 同色解放鞋更是被他穿出了军靴的同等效果。 柳绵只看了一眼就立即移开了视线。 “不是说拉练,就算简装简行,带两身换洗衣服总可以吧?” 实际上野外拉练的意思并不是什么都不带,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战士也需要洗漱,吃饭,睡觉。 因为拉练具体项目表现为土工作业,装卸子弹,实弹射击等。 所以具体的手榴弹,木仓等也在随行之中。 男人当兵这么多年,野外拉练该做什么准备,心头都有一个最优解,柳绵要是茫然去插手就是外行指导内行。 所以唯一能做的,竟然就是选两身除军装外更加舒适的衣服。 今早让周邵明这次野外拉练前的最后一顿早饭吃的舒心。 昨晚柳绵才知道,每次野外拉练都需要早早出发,韩营那里不清楚,周邵明每次带队拉练的早上都没早饭。 而这次,他竟然还在宽慰柳绵,让她不必要特意拿起来折腾。 但作为一个自认贤内助的妻子,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呢? 顾着房间里的周谨,无论是周邵明洗漱,还是柳绵做早饭,声音都尽量控制地小之又小。 临出门,周邵明背好了那个四斤的被子,米袋,挎包里装着洗漱用品针线包,还有毛选四卷合订本,雨衣等。 另外还有工具箱。 而像脸盆饭盆之类,最后会由战士集合过磅后分拿。 他停下来。 柳绵:“……?” 周邵明忽然转身,双臂如硬铁一般紧紧地抱住她。 然后又很快松开。 “走了,这几天有什么事就去找韩哥家找文嫂子。”他低声说。 “……”柳绵有一瞬懵然,鉴于一遍流、氓罪的恐怖,她第一时间看走廊上是否有其他人。 柳绵板着一张俏脸,刚想说在外头应当稳重,但看周邵明一眨不眨看着她的目光。 本来就是新婚燕尔,谁又愿意和自己的新婚丈夫分开? 知道周邵明这是担心她,柳绵抿了下唇,终究是心软。 “知道了。”她软声回答。 …… 周邵明野外拉练第一天,周谨神秘丢失了他只解了一半的九连环。 然后柳绵为了安慰他,陪他玩了一下午流行的三国华容道,虽然结果以失败告终。 拉练第二天,楼下文嫂子主动上门,韩营长搭着出去采买的车,偷偷在附近农家里弄来一只老母鸡。 文嫂子当天就拿家里的各种香料加姜块红枣炖了。 然后在老母鸡汤煮好后,特意盛一碗来送给柳绵尝尝味道。 下午在文嫂子的极力热情下,把属于自家使用权下的一块地刨好。 临走前,文嫂子还在无限展望着未来:“弟妹你别怕干不完。” “我那还有一些小菜种子,弟妹你要是不嫌弃,等邵明那小子回来,我叫老韩把种子送过去,到时你让你家那位去面种。他们男人有的是一把子力气,不用白不用。”她道。 柳绵:“……” ……拉练第五天,柳绵收到了来自嫂子张芬,张氏的家信。 柳绵跟随周邵明随军后,张芬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小姑子报平安的来信。 然后张芬自然也跟着写了回信。 她的第一封书信顺利到达基地,门口站岗的战士单独拍了拍一个小战士的肩膀。 然后小战士很快就把信第一时间送到柳绵的手里。 柳绵看着张氏寄过来的书信,里面内容还挺多,最主要就是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张氏结婚了。 在拿到信颇为厚实的信的那一刻,柳绵第一时间赶紧拆开看看。 柳绵当初离开的太突然,虽然当初张氏和对方已经到了心照不宣,也还没到商量几时领证的地步。 然后这次一拆开信,就见信里头提到了她和对方最近已经商量好领证的日子。 柳绵心底算算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书信在路上折腾时间太久的缘故。 张氏和那位据说性情温和的村干部领证在一起应该就在前几天。 张氏让柳绵不用记挂家里,她的新丈夫对她和团团都不错。 柳绵当初走的匆忙,张芬事后回想,很是后悔轻易地放柳绵跟着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离开——万一对方是骗子,小姑子的一生就完全是她的错。 第二件事。 过一阵子,团团就要过满周岁的生日了。 柳家父母和柳大壮相继去世后,柳绵刚领证不久,也还没传出怀孕的消息。 团团作为如今柳家下一次唯一的小辈,满周岁自然是一件大事。 张芬手里还有柳绵临走时给她留下的一笔钱,足够给团团办一场并不寒碜的周岁宴。 这一点已经事先跟新任丈夫在商量后达成共识。 柳绵作为团团的亲姑姑,张芬特意在信里说一下这件事。 最近团团已经开始学说话,会说的词也越来越多。 她在信里哭笑不得地说,没想到团团第一次嗓音流畅的喊人,第一声却是姑姑。 张氏作为一个村里常见的农村妇女,只在小学时学过几年字,水平保证她能看懂各种票证,却并不保证能正确读写出来。 而这一封钢笔字的信,笔走游龙,一看就不是张芬的字迹。 柳绵思衬着。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信应该全靠张芬在旁边念,她那位新晋村干部丈夫写下来的。 客厅里,柳绵将这段话来回重复地看过好几遍,心里想着她照顾着团团时的点点滴滴。 那时,团团的确更加亲近她多过嫂子张氏。 然后她继续往下看,在信的结尾,就见张氏反常地提到了柳绵的前未婚夫陆保。 张芬在信里臭骂陆家不要脸皮。 说都退婚了,这恶心玩意儿竟然也好意思过来乞求柳绵的原谅。 之前还不知道陆家干过的事之前,张芬还对陆保的印象不错。 陆保是个工人,有钱有脸,就算没有大富大贵,柳绵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但自从知道陆保从背后做过的那些事后,陆保还没进柳家的大门,就被张氏毫不犹豫地拿扫帚打走了。 正常人家订婚,不管多穷,面子上都会做足,每年都要把女方当亲戚处着。 哪里像陆家? 之前陆家长辈和她家小姑子订婚,那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说逢年过节过来瞧瞧,哪怕是带一块肉一包糖。 还好意思在他的丑事闹的人尽皆知后,天天下班后骑着一辆掉漆的自行车过来装深情。 要是柳绵如今还单身在家,并且没一个人相看看中的话,陆保也没做过背叛的事。 说实话,陆保长的也不算丑,说不定张氏还真的会犹豫。 但对方也不打听打听,在没了他陆家的拖后腿后,她家漂亮小姑子第一时间就找到一个对她很好的兵人对象,这会儿还早早随对方随军去了。 条件不知道比他好了多少倍。 哪里像陆保,仗着自己一个月工资三十出头的厂里工作,还没跟柳绵退婚呢,就在外头和别人亲亲我我。 恶心事都从县城传到他们村子了。 也好意思过来求她们小姑子原谅? 呸,做什么白日梦呢! 现在张芬已经抱着孩子,包袱款款住到第二任丈夫家好几天了。 而听以前相熟的朋友说,被张芬打回去好几次的陆保至今还想跟柳绵重合旧好。 看到柳家没人,还不放弃地继续跑来好几趟,村子里的小孩都快知道柳绵有个当工人的前未婚夫了。 柳绵看着,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嫌恶。 她不得不承认,陆保的做法虽然不要脸,但确实有效果。 因为谁也不知道陆保除了上门神经病似的闹腾,还能做到哪一步。 柳绵长的好看,但如果娶了她,就间接惹上陆保这个不要脸皮,难缠又过分的赖子。 陆保上门闹一次,左邻右坊就跟着看场笑话,长久以往,换谁家都遭不住。 如果柳绵还是之前的柳绵,或者她并没有那么好运,在和陆家退婚后,遇到一个喜欢她的周邵明。 柳绵就算长的再好看,名声不好,又有几个家庭看得上? 到时说不定还会真遂陆保的愿。 第33章 拉练回来 法律摆在上头,陆保竟选择会事后找上门闹腾,这是柳绵也没想到的。 她抽着嘴角,把信纸放好在一边,要论此刻的心情的话,大概是——几分难以言喻的轻愁。 知道你蠢,但没想到这么蠢。 目前陆保的所作所为,往小了说是追回前未婚妻。 可往大了说,追到女方家门口来纠缠,追求不成甚至恼羞成怒的辱骂,足够以威胁恐吓的名义直接报警。 重要的是,柳绵目前的身份是军嫂。 陆保如此有恃无恐,或者说是胆大包天。 柳绵不知道村子里那些人有没有把柳绵丈夫是军人的事说出去。 从村口情报交流站传播的速度来看。 他知道这件事,那就是脑子进水没倒干净。 如果不知道的话,可就活该了。 说明这位陆保同志的恶劣行。已经到人神共愤的地方。 公然蓄意追求,恐吓,辱骂军嫂,这可是一个足够陆保进去好几年的罪名。 柳绵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刚要拿起装信纸的袋子,手指感觉里面黑不溜秋的,还装着什么的样子。 她白净的双手一顿,抓起袋子就在桌子上抖了一抖。 然后“啪嗒”两声,掉下来两个包的很是严实,但看起来不是很大的玩意儿。 她又把信重新拿起来,后头的一目十行变成了一字一句,“……什么东西?” 之前为了怕张芬误会,柳绵不得不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言明周邵明的小侄子会跟着他们一起去部队住一段时间。 所以这次张氏除了来信,还给妹夫家的小侄子礼仪周到的准备了小礼物。 柳绵看完信后挑了下眉,转头打开跟着信一起寄过来的俩小包裹。 ——是两把分别用鸡翅木和柳木做成的弹弓,边缘的小木刺,都被打磨的圆润光滑,一点都不会扎手。 这是柳绵小时候没玩儿过的游戏,但原身脑子里却有见同村里其他小孩子玩儿的同款画面。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是,那些孩子手里大多都是随便找的,只有与两根叉有些相似,就逃不过被掰断做简易弹弓的木头。 就连弹弓两根叉之间,它绑的皮筋都是那种玩儿两下就会断,外头缠上棉绳,就是年轻小姑娘漂亮头绳的一种。 每根都玩不长久,唯一优点就是,供销社里它最便宜,一块钱都能一小把。 记忆里那群到处跑的熊孩子玩儿的弹弓,单独看着好像还不错,陡然跟手上的两个对比起来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说礼物跟张氏领证的那个村干部有些关系。 听说张芬想给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准备礼物时,他亲自选定合适的木材,第二天就开始亲自动手做。 用心程度更是可见绑弹弓的皮筋——这位准姐夫用的都是自行车上气门芯的胶管,不仅使用寿命长,准度还十分在线。 更甚至是两人怕孩子玩着玩着,皮筋断了,还另外在包裹里多备了几根备用的。 柳绵:“……”这是折了几辆自行车? 周谨从柳绵坐着,悠哉悠哉开始拆信看信,又打开里面小包裹里的东西,全程眼巴巴地望着。 柳绵早就注意到,有一股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屋里就两个人,除了柳绵本人外,就是一个今年才五岁的周谨。 唔,离猫嫌狗憎的年龄还差一年半载。 她原本还想着,周邵明白天都在训练,或者动不动有出去做的各种的短期任务。 她和周谨两个人待在家里,有时周谨思想天马行空,柳绵作为一个成年人,每次猜的都距离周谨想的还有些差异。 或许养只小猫小狗,叫它们陪着,小孩子的童年才更加完整一些。 比如柳绵小时候,楼里就养了一只色彩艳丽的小鹦鹉。 柳绵还是小姑娘,对关在笼子里的小鹦鹉感同身受,每日给米换水,一日不差。 虽然后来那只可爱的小鹦鹉,最后成功进化成了进阶版嘴炮王者。 它已经不需要用笼子特意关着,楼里姐姐拿着紫檀木架,白玉伏雀,上头还缠着金丝的鹦鹉木架挂在二楼楼梯口。 然后每个上下楼梯的姐妹客人,它心情好时就说几句讨喜话,心情不好时跟喝醉的客人对骂半个时候都是常有的事。 原本羽毛都是绒呼呼的小鹦鹉,靠着朝老天借胆,硬生生成了楼中一霸,姐妹们平时都尽量躲着它走。 一时也让来楼中的客人啧啧称奇。 这时候肯定养不了鹦鹉,若要养小猫小狗崽也简单,直接去附近老乡屋里,看谁家生崽崽了,抱一只过来就行。 可猫狗都是会掉毛的…… 算了,还是等周邵明回来,询问他的意思更妥当一些。 柳绵:“怎么不过来?” 两把弹弓就放在桌子上,柳绵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纤细的手指似有似无地轻点了两下,笑眯眯说:“这是婶婶的家人送你的小礼物,拿去玩儿试试。”她怂恿。 像弹弓这种类似玩具,她小时候还从来都没玩过,还想瞧瞧效果。 至于让柳绵亲自来? 她已经成家,怎么还能玩这种孩童的玩具。 “小婶婶。”周谨唤了一声,然后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柳绵落在桌子上,据说送给他的礼物。 “是弹弓!” 他小声惊呼,声音里的意外惊喜几乎藏不住。 “喜欢?” 其实也不用周谨再回答,他眼里亮晶晶地闪着光,任谁看了都不可能说一句,这是讨厌的神情。 她轻轻勾起一抹淡笑,“要是在屋里闲得无聊,就先去楼下玩儿吧。”她想了下,楼下的文嫂子家城哥儿好像放假了,又补充说:“可以找你城哥哥一起玩,但不能跑远。” 周谨眼也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精美的弹弓,“嗯嗯嗯。” 然后指着弹弓,问:“弹弓有两个,我可以和城哥哥一起玩吗?” 柳绵莞尔,“当然,这已经是你自己的东西。” 周谨眼睛发亮地一手拿起一把弹弓,想了想,柳绵也跟在了周谨身后,“婶婶也要过去你城哥哥家一趟,一起吧。” 想要一击必中,想要陆保那家伙在里面待的更久,这件事,或许她应该先去咨询一下文嫂子。 毕竟,夫妻荣辱一体,她也不确定自己这边的所作所为,将来又会不会影响到周邵明的前程。 不过肯定不能空手去,想起上一回她闲得无聊,正在草纸上花些常见的花鸟鱼虫,然后就被过来找她聊天的文嫂子瞧见。 好像还夸了一句她心灵手巧,花样都比她们常画的精致好看。 文嫂子说的花样,依然是鞋垫子上的图案。 很多人得了喜欢的花样,都会等比描在鞋垫上,然后接下来就是对着花样绣了。 但受局限,能得到的各种新花样本来就少,谁不愿意绣个更好看的。 所以这不是巧了,柳绵这里花样最多了,她转身回房间拿了几幅出来,“走吧。” 等简单聊了一阵,柳绵神思清明,当即告别文嫂子一家,又去楼下再次叮嘱了番两小娃娃,绝对绝对不能乱跑。 直到两人都承诺后,这才放心地回屋。 要说张氏最信任谁,那除了柳家长兄柳大壮外,自然就是这位一看就聪慧机敏的小姑子。 就像陈六婶子亲自上门,一眼瞧见了她时说的,柳绵就是那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她的话,肯定能听。 像文嫂子说的,这样的地痞无赖,证据确实好拿,但因为并没有对柳家孤儿寡女造成伤害,单单以威胁恐吓的话,在里面呆不久的。 但这也没办法。 柳绵眼神迤逦葳蕤,要问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柴米油盐。 可这些的前提是,用钱个票证兑换购买。 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完整,等她想过好一会儿,确定将来这件事查出来,也不会打扰到周邵明的工作后。 柳绵铺开信纸,然后用周邵明领证当天送她的一支钢笔,开始缓慢地写字。 一旁杂乱着一堆崭新的信纸,缀着桌上一瓶小小野花落下的影子。 傍晚。 柳绵烧水倒进盆里,又往里面兑了些凉水,感觉温度适宜后才出声喊正在桌旁写一些加减算数的周谨。 题是柳绵出的,一页本子约摸能写上百来十道算数题,而柳绵给他定下的作业任务是一天一页纸。 这个任务并不难。 换洗衣服是周谨自己拿的,柳绵把一小盆凉水也放在旁边。 “要还是觉得烫了,就往里多兑些凉水。” 话虽这么说,柳绵每次倒水时都觉得温度正好,甚至顾忌着小孩子皮肤娇嫩,水温比她平时用的更凉。 但每次周谨还是会出声喊热。 周谨洗完回到房间,柳绵拿着自己简单写下的那些故事的大纲。 她也没听过什么睡前故事,倒是画本子,民间故事听的不少,这时简单把过于血腥,或者与这个时候整体不符的故事删减出去,能讲的也不少。 公主挑上新科状元为驸马,新科状元赴任途中遭匪徒追赶坠崖,漂亮的公主另嫁他人,多年后却发现那位坠崖的新科状元还活着,身边还有温婉妇人和可爱儿女。 柳绵顿了顿,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后续是那个新科状元虽然还活着,也家庭美满,却对公主另嫁怀恨在心,结局倒是两家都不美妙。 索性床上的周谨早已睡熟。 他白日得了两把结实弹弓,跟文嫂子家城哥儿玩的不亦乐乎,精力都撒欢尽了。 哪里还不会困的。 关了灯,柳绵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夜半忽然想要喝水,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却见床头立着个黑的深不见底的人影。 第34章 抽烟 多一个人的呼吸声,在黑夜里尤为明显。 略显粗重的鼻息,也似乎是代表着主人情绪的不平静。 柳绵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比起一床千金的架子床,身下木板床单薄脆弱,发出难以支撑的细碎吱吱呀声响。 周邵明从外头进来时,已经把大多东西都放在客厅,柳绵睡的香熟,并不想把人吵醒。 他摸了把头发,悄悄进了卧室,正打算找一身干净衣服去洗漱。 一下子被床上的动静唤走了心神,他才刚解开裤腰金属扣抽出腰带悄声放在柜子上,闻声一下子僵在原地,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周邵明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把自己的军绿背心找出来却没有穿,放在床尾。 “小绵?”他故作镇定,站起身坐在床头,在黑暗中低头看着柳绵,悄声问:“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她一看人影是周邵明,知道是男人拉练结束。 就是时间不阳间,还赶着半夜才回来,现在这些战士可真够遭罪的。 “没事,”柳绵咳了一声,“就是有点渴。” 柳绵猜,应该是做饭盐不小心加多了,她习惯少盐少油,陡然吃个盐重的,这才总想喝水。 “嗯,”周邵明应了一声,见柳绵还继续动作,连忙阻止,“你别起了,客厅里有水吧,我去倒。” “哦,好。”闻言,柳绵也不是非要起来,刚起一半又顿时缩回床上,得亏柳绵够坦然,还记得说声谢谢。 周邵明沉默看她一眼,“不用。” 等从客厅回来,周邵明把印着红双喜的矮玻璃杯递给她,“温水,慢点喝。” “嗯嗯。” 的确是温水,只有些许温热的水流陡一流进嘴,如甘霖降雨荒漠。 柳绵双手捧着玻璃杯,很快一杯水已经见了底,她还尤不知足地抬高杯子。 然后极快地舔掉杯底最后两滴水珠子。 “你——”周邵明眼睁睁看到红艳的小舌伸出,然后因那两滴小水珠瞬间变得湿润。 房间气氛陡然糜烂,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下,只觉得身体一股无名的燥意升腾。 “怎么了?” 柳绵眨眨眼,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就像只初来人间的小狐狸一样,眼里是未见世俗的纯真,眼尾一抬,却是突地媚意横生。 在柳绵看不到的角度,周邵明的眸色猛地一沉,不过肩膀上传来的隐隐刺痛感及时拉回了他一部分注意力。 周邵明极力控制着呼吸的力度,以免被柳绵发现异样,偏过头,声音沉沉,道:“你先睡,刚从山里出来,我先去洗个澡。” 说着,他视线刻意不朝柳绵这边望,又开始顺着直接打开一半的衣柜,找出他常穿的背心短裤。 柳绵好整以暇地在背后床上坐着看着,见周邵明确实要去洗澡的态度,干脆就着靠床头坐着的姿势,顺着滑进了被窝。 看了眼还有几颗星星做点缀,夜空背景的半开窗台,注意到房间里并不熟悉的味道,柳绵抬眼提醒他说:“炉子的热水壶里还是热水,洗澡直接从那里倒就行。” “好。”周邵明也没反驳。 不过再等他真正洗澡时,却根本没用煤炉子上的热水,而是直接在卫生间冲凉水。 正和温度的水兜头落下,正好解了身上连续几天来的黏腻和疲乏。 而从肩膀到手臂的伤口,彼时创口处干干净净,除了结痂外你地方都泛着白皮,已经尽数被洗干净的模样。 伤口没有流血,周邵明没有回屋里拿那些药,怕柳绵发觉不高兴。 客厅里,他站在门口又等了会儿,直接听到屋里的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和缓。 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时才悄悄推门进去,柳绵很懂事,一张一米五的床,她只占用了边上的大概三分之一,旁边空着的床尾,一看就是特意为自己留的。 周邵明勾起嘴角,有些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 他小声在床的另一头空位上躺下。 早上。 柳绵半夜忽然来一出,还以为单纯是自己做梦,大早上醒来后,确定床上没有第二个人后,她拥着薄被子很没有形象的在床上滚了两圈。 这会儿温度没那么高,还算舒适。周谨还没起来,这个时间可以完全属于自己,柳绵嫩生生的脚丫子抬起,惬意地在空中一下一下的晃悠着。 周邵明从外头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推开门时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放下饭盒,右手抓住卧室的门把手,用力按下推开门。 然后不意外地发现,房间里放松的轻哼戛然而止。 柳绵第一时间听到不对劲,还以为是小周谨已经起床了,白天玩,晚上玩,就连周末都不存在赖床的问题。 心底第108次疑惑一个问题:难道小孩子真的精力这么充足的吗。 然后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劲。 周谨并不会这么安静。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会在门口悄悄站着,先喊她一声小婶婶,然后在柳绵笑着应声后,这才会脸上带着纯粹干净的笑容。 然后趿着对他来说有点大的拖鞋,哒哒哒地小跑过来,这时才会伏在她的床头边上,声音软乎乎地问她怎么还不起来,是不是生病了。 确定柳绵身体很好后,这才会“嗯”一声,继续软软地唤她。 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说进,她猛地一转头。 柳绵:“……” 周邵明:“……?”这忽然又是怎么了。 身后昨晚包括喝水的记忆都顺着流出来,柳绵表面上一本正经。 然后刷地藏起来一双白净净的脚丫子。 所以,昨晚她梦到周邵明上山拉练回来了竟然是真的,他还真的半夜给自己倒一杯水了来着? 柳绵僵着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此刻由衷希望自己就是那寺庙许愿池里的一只王八,好歹它还可以自己缩壳里藏起来啊! 周邵明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在柳绵耳根处越来越红的情况下,终于轻笑一声放过她。 他主动移开视线,道:“醒了就好,我先去侧卧喊小谨起来,你先穿衣服,早饭我已经去食堂打好了。” “……唔。”柳绵闷在被子里,沉闷地应了一声。 其实她平时真的没有这么懒,每次都起的特别早。 她这么说,周邵明会信吗? 周邵明则是又轻笑了一声,转身退出去,竟然真的是“啪嗒”一声,轻声关上了门。 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房子,让她即使是在房间里头,也准确分辨出了那个是属于周邵明的脚步声。 并听着那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开门走进隔壁。 嗯,脚步声的主人在强制喊人起床中…… 饭后。 柳绵主动接了洗碗的活,周邵明说要去队里交个报告,顺便把这几天在扎马步当面肯定松懈不少的周谨捞过来。 只听他残忍地说:“一会儿跟着我,带你去训练场跟其他人一起训练。” 本来这就是最开始已经制定好了的计划。 柳绵:“……嘶。” 周谨:“……知道了小叔叔。” …… 周邵明先带着周谨来到了训练场。 韩耀宗一眼就看到了他,等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人走到面前后,他“啧”了一声。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似的,掏了掏耳朵,“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周邵明:可以,但不至于。 看出周邵明态度的强硬,韩耀宗也不再劝了,说实话,他家小子也是从小就被他提着在训练场待着。 要说跟着训练,那可比已经五岁的周谨早的多。 不过韩耀宗又看了眼周谨,这么弱的身板,也难怪老周想把人往训练场上扔了。 这要是在战场上,就算当一个战地医生,这么弱的体型身板,真的不会连伤患都抬不动? “行吧。” 他又用脚碾了碾地上看见周谨过来才扔下的烟头,转头挑眉叫周谨先按照自己的速度,绕着训练场跑个一圈热热身。 周谨听话地乖乖点头去跑了。 看着训练场中周谨瘦小的背影,而周邵明还在这儿站着,韩营长当即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怕我对你小侄子用刑呢?” 周邵明默默抬头看了这脑子恐怕有些问题的白痴一眼。 韩耀宗大笑了几声,两人终于说起了这次拉练的正事,这回小孩儿不在身边,他又拿出一根烟来,顺便把烟盒往周邵明那边推推。 周邵明默默看他一眼,没动,而是善意地提醒说:“韩哥,我记得嫂子提过,一天只准你抽三根烟,你这——” 他的视线瞄了瞄地上被碾瘪的烟蒂。 “啧”又是这样。 韩耀宗无奈又把烟塞回烟盒,又塞进口袋,“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这才第二根,哪里抽多了!别看错了,回去就跟你嫂子乱说。” 周邵明微笑。 “……你这小子。” 韩耀宗开始回想,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做了什么孽,要叫他跟这小子做了同一个部队的战友。 “……行了行了,说正事,”说着,韩耀宗还真想到一件事,“对了,昨儿弟妹来我家找她嫂子了你知道吧。” “什么事?”周邵明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两人确实经常凑在一起。 “没听大清,就好像提了个叫陆保的名字,我可见你媳妇表情不怎么好。” 韩耀宗想的简单,他觉得,弟妹既然会找上他爱人,那肯定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解决的事,这个时候,他兄弟作为爱人,哪能缺席的了? 周邵明收回视线:“我知道了韩哥。” 第35章 报案 中午,周邵明刚写完任务汇总,后头附上自己这一次拉练的感受和建议。 钢笔落在笔记本纸页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句号。 他把钢笔盖盖好,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他还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 想着,周邵明又勾过办公桌上的座机,划着一个熟悉的号码然后打了出去。 “喂,您好,我是……” …… “嗯,可以。”不知道对方闻言应承了什么,周邵明三只手指敲着桌子,眼神深邃难辨,看着对面办公室白净的墙面不知道想些什么,他点头,“……不用搞特殊,其他还是正常来的好。” “嗯,就是这样,挂了。” 打个电话,加上中间等待接线员转电话的时候,还没用到三分钟。 想起上午临走前,柳绵知道他今天的事不多,还笑盈盈让他早点回去来着。 可能昨晚半夜还折腾的缘故,柳绵今天起的晚,连带着也没几分收拾自己的心思,一头乌青光亮的长发用两根筷子挽起来。 额旁耳边还有几缕碎发短发垂着,又有那么一张漂亮的脸,比梳两个辫子时更好看。 想及此,周邵明当即放好钢笔笔记,他径直起身,迈着俩修长的大长腿往办公室外走。 路过训练场,周邵明目不斜视地大步跨过,然后又很快想起还在韩营长韩耀宗手里的某位亲侄子。 “啧。” 他又不得不改变方向,转身又往反方向走,脚底生风地直奔训练场韩耀宗周谨待的地儿。 …… 过几天,王家村。 村支书家里。 张芬正在厨房准备着一家人的午饭,这个一家人包括她,她儿子团团,一家之主的王支书,还有王支书家里他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妹妹。 团团在摇篮里睡的正香,张芬既不放心一个十三岁的娃娃看孩子。又怕小孩子没个认知好歹,万一忽然渴了拉了,到时大哭起来打扰小姑娘的学习。 今年王家这个妹妹就该考试上初中,彼时小学期末考已经没两天,这阵子她一直在复习中。 王家不穷,至少每顿都有白米饭和菜,肉也是一个星期能吃一回。 所以倒没有说,长得不好看之类的。 王支书本人还好说,王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但比起村子里更多的女孩子,她的皮肤更白净一些。 打过几天交道,张芬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文静人,不爱凑热闹,朋友过来喊都喊不出去。 村里的灶台,大多只有一个灶口,做饭炒菜都需要在一个锅里进行。 王家倒是请人修的多,两个大锅台,按理说做饭炒菜是够的。 不过王家之前老太太还没去世时养了一头猪,每年都养,弄到年底就跟着公社的十来二十多头猪一起杀。 可以尽情吃肉,吃不完的还可以给盐腌起来,或者跟其他已经吃没了肉又想吃肉的村民上门来换。 价格肯定比镇子上的价钱要能接受很多。 那时猪吃的很多猪食都是直接在里面的锅里做出来的。 所以说,虽然现在不养猪了,万一哪天张芬忽然对养猪产生兴趣了,她完全可以接着养——比如,继续在锅里做一锅人都想吃的猪食,让后看着猪越吃越好,越吃越胖…… 收回其他想法,张芬已经把锅里的米汤都盛了起来,那些还是夹生,回生的米饭也被她这样盛起来。 “小月,火劲不大,往里加根柴火。”刚倒进小料,彼时正拿着锅铲的张芬翻炒菜叶的张芬道。 “哦哦,知道了嫂子。”王月也叫着张芬嫂子,她看摇篮里的小侄子,或者应该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侄子一眼,见他还没醒。 应了一声后赶忙起身来到灶台后挑一根合适的柴加上。 看灶台里面的火快要灭了,她又往里多挑了一根干柴火放进去。 张芬也跟着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温柔,“马上你哥回来了,可以不用看火了,等会儿洗洗手直接吃饭。” 王月:“知道了嫂子。” 张芬是个勤快的,过来几天就让王支书家里焕然一新。她快速挥动锅铲翻炒几下。 这时的盐还是那种粗盐粒子的盐,炒到最后还需要加上一点水,使盐在锅里充分溶解。 见王月好奇,她就过来让她记忆看过程。 之后她快速把菜盛起装进一个盘子里,又下刀飞快,哒哒哒几下,一根黄瓜已经被啪啪地拍了两下就醒了。 她又弄了拍黄瓜,把两道菜整齐摆盘放在中间。 趁着灶台的火还在,她又把之前过滤米汤后捞起来的夹生米赶紧放进锅里,盖上锅盖重新闷。 “行了,”张芬在旁边放的洗脸架子上的搪瓷盆里洗个手,“你哥说是有事,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 她抬头,望了望外头的毒日头皱了皱眉。 “……”王月小心翼翼看着新嫂子,说:“不知道,我哥出门时我还在复习资料,没听见我哥跟我提过。” “嗯。”其实不怪王月,而是王支书连她都没告诉。 说曹操,曹操就到。 院门口的木质大门被推开又关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团团在摇篮里忽然觉得睡得不大舒适,皱了皱小眉头,在要醒的前兆边缘。 张芬赶紧擦擦手奔过去,又想到自己刚炒的菜,连忙把身上围裙脱了下来,她把着摇车就轻轻摇了几下。 对王月头抬也不抬,轻声说:“你哥回来了,赶紧洗洗手,省的一会儿他又说你墨迹。” 是的,作为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相亲对象,他有一个看起来并不太好,但也不坏的性格特点。 那就是十分健谈,特别是喜欢说教。 因为张芬带着孩子,平时在家里事情上无可指摘,还是晚上躺一张床上的妻子,有些话实在不敢说。 所以平时点着额头,被教导更多的就是他唯一的亲妹子,王月。 王月:“……” 王支书从外头走进来,不像王月和张芬出去还撑把伞,王支书最多会带个草帽。 “阿芬啊,知青点的知青说,看到镇子上邮局有你的信和包裹要领。”王支书点头说道。 轻轻哄孩子的张芬顿时眼神一亮,“这么快就回信了?” 看来陆保那小子还真是让人恨地咬牙切齿。 一想到以前不知道这小子的本性,她还在绵绵面前夸过他性格好。条件好。 现在想来,只清醒柳绵没有被她代跑。 时常并没有谁会跟张芬保持书信包裹联系,她第一时间猜到应该是随军的小姑子寄来的东西。 她新嫁的男人还不错,听说前夫家的小姑子给爱人关系来往很好,也没表现出不满来。 “那就行,我下午过去看看。”张芬说道。 她这么说,就肯定是要带着孩子了。 王支书听她这么说,眉头快速皱了下,他洗过手,也拿过碗道:“不用,我问村东头的老李借了牛车,下午我没什么事,带你去镇子上就行。” 王月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张芬愣了下,作为重新组合的老夫老妻,根本不存在当时少年人时的爱恨感情。 她耳根子红了红,没有反驳男人的话,“……那也行,就听你的。” 村里也有来去县城的拖拉机,不过要是同时带上团团的话,不知道还要多遭罪。 张芬听到镇子上有她的快递,原本还在愁这个,现在倒是不愁了。 牛车就挺好的。 “不聊这个了,吃饭吃饭。” “好!”饿了一上午的王月第一时间响应。 下午,张芬被带着去县城取到了快递,里面有分别给王家两人的小礼物。 当然,东西最多的还要当属团团。 柳绵是团团的亲姑姑,如果团团在柳家有没有其他家人,她这个唯一的姑姑自然对他更好。 听说要办周岁宴了,特意寄来还不错的一些糖果,布料什么的。 甚至还有几套团团的一些小衣服。 张芬拿到团团身上比了比,纯棉的布料,只比团团身上的那件大一点点。 小孩子几岁之前都是见天长,大一点的衣服才正合适。 张芬还从里面找出来了两三双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上面还挂着小铃铛的小鞋子。 小姑子在家时也给团团做过衣服,这一看就是她的手艺。 王支书凑过来看一眼,听她说法后,还愣了一下,再低头看针脚细密,版型设计没有一处拉跨的小衣服小鞋子,“那你原来的小姑子手艺可以啊。” 王支书想了想,当初和张芬相亲时,他好像还见过一回张芬口中的小姑子,看着一点也不像有这门手艺的人。 等看过信,张芬也不由觉得小姑子说的对。 陆保这种无赖,没钱没势的跟他斗,最后讨不着好的肯定是他们,不如直接交给警局去办就好。 只是张芬就是个普通农家妇人,平时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县里,哪里去过一听就怕的警局? 王支书倒是曾经因为两个村子发生过一些矛盾,最后不得不去过,不过里头给他的观感并不好,那些人都十分严肃。 他们在里头都不敢做别的,也不敢随意走动。 他都怕成那样,再让张芬一个人带着孩子,报的还是陆保那样一个在县城有关系的无赖。 到时说不定还要遭什么罪。 张芬:“好!”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惴惴不安地迈进警局。 然后在有公职人员问过她的名字后,发现里头的公职人员对她们的态度陡然一变。 简直如春风一般妥帖。 “确定是陆保这一案吧?没事,”有个端着茶杯的中年人热情说,“据你所说,你小姑子是军嫂,他这行为就是辱骂,污蔑军嫂,只要是真的,法律上一定会给他严惩。” “您就放心好了。” 王支书:“……” 张芬:“……好好,谢谢谢谢。” 第36章 老师考试 临走前,张芬还在感谢,然后被的年轻小警员客客气气地送到了警局门口。 沈常青则脸上带笑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警局门口。 不过其他人可远没有他这么高兴乐观。 “沈副局,我们还真的要——”小警员有点犹豫。 这陆保虽然也做错了,但事情可大可小。 怎么说,他背后还站着陆副局呢。 等人走后,已经知道点内情的警员立马凑了过来:“沈副局,我记得他们说的陆保是陆副局家亲戚吧,之前陆副局好像还带人过来参观过。” 听说陆副局算是那姓陆的小子的远房长辈。 那时陆副局可是跟他们好一阵炫耀,说家里的小辈,自己努力当上了工人,一个月工资比他们都多。 这,而且听两人描述,也不过是找上门嚷几句,虽然不提公然挑衅,辱骂军嫂。 单凭跑孤儿寡母家门口威胁的行为,也足够把这小子关进去几天。 但那姓张的女人也说了嘛,她后来来到现在丈夫家,她小姑子早就随军去了,也不在家。 相当于那房子都没人。 他们局子里共同过一两年的,谁不知道沈副局和陆副局就是俩死对头啊。 更难办的是,他消息灵通,早就听到一个消息。 明年他们局长正式退休,这位置就这么腾出来了。局长那边还没发话,但无意外就是在几个副局里面选。 局里一共三个副局,一个纯属是凑数的,每天正事没有,出门晃悠有一头。 凡是能出远门的事,都喜欢凑个热闹,平时局子里的事并不怎么管。 剩下两个就是沈常青和陆平这俩死对头了。 偏偏,这次正赶上接手案子的人是沈副局…… 平时沈副局这时候都在办公室不出来啊,忽然到轮到报案陆家人的时候他出来接水。 这可真是够巧的。 哦不,是够邪乎倒霉。 难道这就是死对头的磁场相吸的对立气场? 沈常青嘴角还挂着笑,这让他看起来分外祥和,实际上平时沈常青的性格也很是温和。 除了——跟陆副局斗上的时候。 沈常青瞥了这个去年进来的小警员,“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小警员被问住,他挠挠头,心想,那就得看近目标还是远目标了。 远目标,他老子的,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混到退休,最好是退休之前当上副局的位置。 近目标吧,今儿这案子可是他负责的笔录。 两个副局,他哪个都惹不起。 “那个我听说,最近陆副局不是正闲着吗,要不,咱们把这个案子直接挪到陆副局那里去?” 他尴尬地呵呵笑两声,“这陆保是陆副局的亲戚,到时陆副局肯定处理地比咱们认真。” 如今这关头,这案子众矢之的,他们沈副局何必沾手呢。 “哼哼。” 沈常青看了小警员一眼:手底下的人什么心思,难道他还能不知道。 要以前,他肯定也跟这个小子一样,这个关头能忍就忍,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但一想到前几天他接到的那个电话…… 沈常青挑了下眉头,他悠悠喝了一口茶,然后长长喟叹一声,意味不明:“那可不一定。” “你小子啊,还是太年轻,嫩了点。” 这背后的事,哪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的。 小警员:“啊?” “没多大事,你先这样,找几个人去柳家村问问具体情况,看报案的张同志说的是否属实,剩下的回来再说。” 还能这样? 小警员抬头刚想问,就见沈常青已经悠哉悠哉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他没听过这是哪里的歌,但整体上欢快的调子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马上都快斗起来了,沈副局怎么还这么高兴?”他忧愁地望天叹口气,甩甩手上的笔录本。 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顺利退休啊。 …… 文嫂子那一如既往地保留了韩小城的所有课本。 然后在柳绵提出借来看看时,当天就把一大摞子书全搬了过来。 “弟妹你随便看,这些都是我家那小子之前用过的,没多大用处。” 柳绵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半筐子书,“谢谢嫂子,来队里这么久,还一直在麻烦你。” “嗨,都随手的小事,哪能算麻不麻烦的。” 再说了,不提最开始柳绵送给她儿子的一个质量十分好的挎包。 前儿见她在给城哥儿做衣服,可惜就是手艺不咋地,柳绵也是二话不说就拿着尺寸码和布料走了。 昨天把做好的衣服送来,她每一件都看过,针脚和设计,可都比她在百货大楼看到的那种一件几十块钱的衣服好看太多了。 要说占便宜,那也只能说她占柳绵的便宜。 文嫂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柳绵是打算去应聘小学老师的,单纯以为是周谨第一次上学,怕他不适应学习的节奏,提前预习。 “那弟妹你先慢慢看着,我家火还开着呢,就先回啦!” “哎好,嫂子慢走。” 就像周邵明曾经火车上提醒她的一样,小学老师的岗位也不是想当就当的。 一共三个岗位,已经被占了两个。 第三个岗位,想要争取的人过多,柳绵去的时候才知道,学校打算办一场“考试”,之后再进行面试。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考试成绩的第一第二第三名都有可能竞争那个岗位。 柳绵依言到了约定的日子,就把周谨往文嫂子那里一送,反正最近孩子跟家里城哥儿玩的挺好。 一到学校,就有一个短发的女同志主动上前说话,“你就是过来申请的柳绵同志吧,我是这里的后勤,她们都到了,我带你过去就行。” “好的,感谢。” “不用不用。”说话的人连忙摆手摇头。 带柳绵过去的路上,她不断偷偷转头瞄着柳绵:我滴乖乖,听说还是新来的随军家属,这长的也太白净好看了点。 听说还是过来申请里,唯二的上过高中,真正有文化的随军家属。 要她说,上头领导真的要就一个,这个她觉得很好啊。 柳绵可不知道带她过来的后勤同志心里的想法,等到了地方后,她低声对热情和善的后勤同志道了声谢。 面前应该是一间简易教室,据说今天的考试也是在这里。 柳绵站在门口,轻呼了一口气,这才抬手,不紧不慢地敲了敲门。 “请进。”教室里有颇具威严的声音说。 闻言,柳绵半垂着眸子,轻轻抓住门把手稍一用力,只简单涂了清漆的木门随之被推开来。 然后,门外的柳绵无知和懵然地,跟房间也就是教室里一众抬头看她的各位同志正对上眼神。 柳绵:“……”什么鬼。 她的视线快速在不大的房间里扫一眼。 讲台位置坐着两名看起来严肃的中年男女同志,而台下。 来这里这么久,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她脑子里的描述顿时和一部分真人对上了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周邵明跟她说,同期还有一个是炮团的营长的爱人。同样是高中未毕业。 外人表面上看,她们二人似乎旗鼓相当,但实际上——要是真的被选上了,那些即将被上了的学生肯定不知道每节课钱,她们老师跟她们一起在背书! “柳绵同志是吧,我们统一考试的时间快到了,柳绵同志先随便找地方做吧。”上头一位戴眼镜的人推了推眼睛,说。 “好。”柳绵点了点头。 看了眼前排和中间几乎被坐满的座位,脚步不变,面色不改地另外选择边上的一个座位,然后端正笔直地坐下。 又过一会儿,上头的人终于站了起来,“好,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直接发卷子开老,各位同志没有问题吧?” 然后获得底下众人的一同摇头。 柳绵也从那位据说是与她最有竞争力的军嫂同志手里分到自己的卷子。 她低头一看题目:怎么说也是小学教师,题目并没有多难。 再翻过来看卷子另一面,是几道包括画图的数学题,并几十道口算题。 柳绵轻呼一口气,还好她记得带了把尺子。 回去就得好好奖励奖励小谨和城哥儿,不然面对画图题,写意画,柳绵还能说是毫无难度。 但这样一板一眼的直线圆圈,这不明摆着让她抓瞎的节奏? 教室里陡然一安静,铅笔落在纸上发生刷刷的声响。 题目简单,所以一共只有半个小时,上头坐着的那名女同志时不时低头看个时间,等时间一到,立马站起来拍了下手,“好,时间到,各位先停笔。” “我们会安排人一起判卷,在这段时间,大家可以选择在学校里逛逛,注意不要进类似办公室等场所。” 下面考试时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登时就有大半的人站起身想要出门。 不过柳绵耳力不错,没想到很多人说的竟然是,因为考试太严肃了,她们紧张的想要上厕所。 立即引来周围一圈人善意的轻笑。 柳绵自然也想出去看看,特别是一年级班级。 怎么说也是小谨秋后就过来上学的学校,相信不看看的话,也没有哪一任家长会放心。 逛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喊她们集合,然后差不多有半数人被遗憾拒绝了这个岗位。 剩下的半数,包括柳绵在内大概十来个人,则被另外叫到一个空教室单独进行讲台模拟实讲。 还有接下来的一段自我介绍的询问,她愿称之为才艺表演。 而当天的结果并没有出来,几个人交头接耳一阵,都说需要考虑,过几天才会出结果。 柳绵没有心理压力,大不了她去人工团那边做个兼职,于是十分快速地收拾东西走了。 现在赶回去,不会耽误她做晚饭。 第37章 长胖了 路两旁没什么人收拾,及脚踝的杂草丛丛。 柳绵瞄一眼,她认得,这一株株长了快有半人高的是艾草。 之前周邵明就在外面砍了两捆回来,晒了几天,前两天才趁着傍晚凉快,坐在家属楼回廊门口,扎了好几根两米长的艾草条。 晚上蚊子太多,还让人拿出一条点了,放门口熏了半天。 柳绵随手扯了两片叶子在手中把玩,话说,这玩意儿还没长大时,跟白蒿长的可像了。 不管是用白蒿叶做馍馍还是青团,又或者荠菜饺子,味道鲜的她想想都流口水。 就是可惜,没赶上好时候。她咂咂嘴,眼下都快入秋了,春季早过去了。 柳绵垂着眼睫,心里底遗憾叹了口气。 正遗憾呢,前面忽然窜出个人一把拽住她袖子。 柳绵:“?!” “你——”谁啊。 拽住她手袖子的女兵好像还有点眼熟,她一脸急切,“柳绵同志,你家孩子周谨刚刚让人发现把腿摔着被抱走了!” 柳绵心中一跳,眼前一晃而过下午她出门前,周谨乖巧懂事的笑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跟了上去,“你说什么?” 那个顺路听说这件事,也跟着过来寻人传话的女兵,也就是杨枝说:“听说人已经被战士送医院去,怕你回来看不到人,就找人跟你说。” “看着伤不算大,我路过,刚开始还是小孩子自己站起来的呢。”女兵杨枝安慰。 但柳绵哪里能想到这个,“周营长呢,他在不在?”作为孩子小叔叔。 周谨出事,必须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特别是,周谨还是因为自己没看顾好,明知道自己下午要出门考试,还叫周谨自己玩儿,没给他安排好人照顾,这才出现意外。 “柳绵同志放心,听说当时周营长就在附近训练场,第一时间就过去了。” 那就好。 至少在这时候,不管周谨伤的怎么样,睁开眼睛,旁边能看到周邵明和他们其中的一个,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知道了。”柳绵也知道军区医院在哪儿,大白天的,没让女兵在前面拖拽。 而是径直脱了钳制,匆匆忙跑起来就往医院的方向赶。 今天简直就是她最失礼的一天。 没一会儿,已经寻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歇歇的杨枝快没力气了。 她只撑着膝盖喘了口气,目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好家伙。 某位私底下被她们评价是矜持的淑女,已经丝毫不见平时走路做事的不紧不慢,一步三缓的柳绵。 这次还没多大一会儿,她都快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 所以说,这才是柳绵同志暗地里。偷偷背着她们锻炼练出来的效果吗? 泪奔。 眼见着再不追就真的看不到人影了,杨枝咬咬牙,这段时间,没事的时候,柳绵可是经常过来给她们上课训练。 她们组长,文工团的团花因为最先跟着她,最近不止一次被上头夸进步了不少。 她提口气又追了上去,“……柳绵同志,孩子没那么危险,别着急走错了,是医院右门进,二楼,在二楼!” …… 柳绵哪里听得这些,不亲眼见着,谁说没事都会心里没底。 更重要的是,周谨不仅是她的第一个小徒弟,还是她经手养过的第一个孩子。 怎么会忽然出事了呢? 她匆忙赶向医院,后面还跟着一个好像有点眼熟的女兵,想来应该是柳绵认识的。 周邵明还在医院走廊门口,听到鞋子踩在走廊上哒哒哒的脚步声响。 他抬头一看,正跟从学校考完试出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跑过来的柳绵。 “怎么来这里了?” 他顿时看了眼她身后的女兵,极快地皱了下眉头,就连正对着他的柳绵都没看到。 他不是已经跟人说,周谨今天的事别让柳绵知道吗。 不过现在再去说也晚了些。 柳绵也第一时间看到周邵明在外头,顾不上回答周邵明的问题。 她抬头四下看了眼,“小谨呢,他怎么样,我听说小谨把腿摔伤了……” 周邵明:“……” “唉。” 他叹了口气,一把拉过显然已经有些着急上头的柳绵,两人一起在医院走廊边的等候椅子坐下。 “他没什么事,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摔旁边的土坑里去了,医生检查说骨折。” 柳绵睁大眼睛,这还没有事? 她果然没听错,这都把腿摔伤了。 这,他该怎么解释。 该说,周谨受的伤连手术室都不需要进,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因为是轻微骨折,医生也不会去打石膏? 他揉了揉眉心。 幸好这时候后面的办公室终于有了动静,周谨的腿伤已经处理差不多了。 还有轻微骨折的问题。 柳绵一下子紧张地站起来,她脱口而出,“大夫。” 然后意识到错误后,又赶紧改口:“……医生。” 看见外面的家属又多了一人,出来的医生因为认识周邵明,除了好奇地看一眼周营长这个传说中的爱人长什么样外。 对周谨的情况,他简单地说了一下。 总而言之,就是周谨年纪不大,骨骼正处于快速生长阶段,只要好好将养几天,小孩子的骨骼恢复力远比大人要强的多。 剩下的,最多也就是个擦伤,也就是看着吓人了点。多擦擦药,很快就能结痂那种 换句话说,只是个小伤,并没什么大碍。 军区里的孩子,谁还没个磕磕碰碰的时候。 柳绵被说的微微脸红:“……所以还真没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卢医生摆摆手,“小孩子打打闹闹受个伤不是很正常的事。” “你要实在担心,不是说还有个以形补形,他这是骨头受伤,这几天回去,多给他熬熬骨头汤什么的,效果差不多。” 闻言,周邵明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从进医院就一直紧张到现在的柳绵,“现在安心了?” 柳绵:“……好的,谢谢医生。” 没一会儿,周谨从里面被搀扶着走出来。 柳绵细细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果然跟卢医生说的一样,看着并没有什么伤。 右腿上小半截裤子提起到膝盖,轻微骨折的小腿并没有打石膏,而是绷带固定。 唯一瞧着严重的,倒是几处擦伤的地儿,被消毒后仔细涂了紫药水。 腿上红红紫紫,看的人心里一跳。 伤口处理完,几人既然不可能一直在医院赖着不走。 周谨伤了腿,暂时右腿肯定不能使力,周邵明背对着周谨蹲下来,待周谨爬上去后不忘拿手抓紧。 几人这才慢悠悠往家里赶。 走到门口,周邵明不方便,柳绵拿钥匙打开门,然后从房间搬出一把高矮合适的椅子,再垫上一层软垫。 一切准备好后,这才叫周邵明把人放下来。 她则进了周谨的卧室,没一会儿就收拾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 “做什么?”周邵明把九连环找出来给周谨玩,然后过来看一眼,问。 柳绵:“我去烧点热水,一会儿你记得先给小谨洗洗。”她说着,把衣服塞到周邵明手里。 今天周谨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一跤,天气还热。 身上不仅是汗,还有灰和血都蹭在衣服上,这让孩子穿着能舒服? 周邵明:“……行吧。” 他摸摸鼻子,卖乖说:“这几天他走路肯定不太方便,明天我去后山砍根木头,给周谨做根拐杖。” “医生说了,他年纪小恢复力快,也该多自己走走,还方便些。” 柳绵也在愁这个问题,伤筋动骨一百天,放她们以前,是恨不得妥妥在床上躺三个月的。 但周谨还是个才五岁的孩子,正是好玩乐你年纪,柳绵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拘得住他。 她又细细问过周邵明,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眉眼终于舒展开。 “就听你的。” 周邵明听的抿嘴闷笑。 因着周谨忽地受伤一遭,柳绵原本还挺馋荠菜,白蒿青团的。 结果一连几天几天下来,饭桌上不是猪腿骨汤,就是周邵明从外面专门打回来的小野鸡汤。 或者再熬一锅鱼汤补补营养。 奶白的汤汁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沫,看起来就浓郁香醇可口。 可谓是顿顿有肉,顿顿营养。 要不是因为这一阵子周谨腿骨确实受伤还没好。 再加上大部分要不是鱼肉,还有就是周邵明自己上山打的小型猎物,说不定早有看不过去的军嫂把人举报上去了。 在追求淳朴简约的年代,每顿都有肉,这根本就是享受资本主义行为,是要绝对明令禁止的。 事实上确实有人举报了。 不过这些小事情,周邵明并没有跟柳绵提,最近几天她热爱给受伤的周谨钻研各种骨头汤。 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山珍海味,还不至于真的拿到她面前去让人说嘴。 周谨是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而周邵明又纵然的很。 这就直接导致了家里天天都是各种骨头汤,肉汤。 更要紧的是,周谨和柳绵两人都吃的不多。 为了防止浪费,最后都是周邵明收尾。 还没几天下来,晚上柳绵的手搭在周邵明的身上,嘴里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好舒服。 让某人终于心情复杂地意识到,短短几日,他好像,真的长胖了…… 第38章 掉牙 正长身体的年龄,一两个星期,足够骨头轻微裂了长好,好了再裂再长好一回。 四五天时,周邵明背着周谨去卢医生那里换一次药,绷带都缠了新的后才回来。 周邵明也把事情说清不了,没什么别人家小子推人,或者跟谁玩时没注意,单纯踩着石子拐了脚。 身子歪时没留意,回过神,人已经栽到了坑里。 文嫂子过来探望知道后,哭笑不得的把手里当解闷的鞋垫拿起又放下,再复拿起。 想笑,又不好当着伤患的面笑。 罢,她摇摇头说:“你城哥哥还道你受伤不能陪他出去玩儿,这几天尽催着我这位老母亲过来看看,被我一气之下拘在房里补作业。” 然后又仔细看了眼周谨的缠绷带的地方,“可怜见的,我看小谨缠了这么多天,是已经大好了吧。” “邵明昨儿还带人换药,那位负责小谨的医生看过,也是这么说的。”柳绵点头认同,她扭头接了一盆过水过来。 手上把盆沿搭的白色棉巾用水浸湿。捞过周谨受伤的腿一阵轻微的拍打后,棉巾扯过来,细心的擦过腿。 最近几晚都听到周谨梦里哭腔的哼哼,两个大人哪儿有功夫问这些。 不过柳绵想,左右不过腿骨愈合发痒,或者半夜腿抽筋。 这时用热毛巾热敷会感觉舒服很多。 而后又顺便给孩子擦了脚,当然,用的是区别之前擦身子时更短一些的棉巾。 文嫂子在一旁看的咂舌,像她就只有两条毛巾,而她屋里老韩向来一条毛巾从头到脚。 这要不说年轻人更讲究,爱干净呢。 洗好后,柳绵起身把水倒了,见周谨还在坚持不懈地攻克九连环的第五环。 也没打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便让人继续。 她本人则拿起一件半成品的秋衣,穿针引线后,针尖轻轻在发林里刮几遍,这才开始一针一线地继续做衣服。 “对了,之前不是老家人有电话说找你,事情解决了?” 文嫂子忽然想起,前两天柳绵也是跟她一起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本来气氛挺好的。 不过自从被小战士喊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 结合上次柳绵问她的那些事情,文嫂子疑心这回她老家那些麻烦事还挺难脱手的。 “要实在觉得为难,可以直接都老周提。你别看他们这些大男人平时也挺细心,回来还晓得给孩子带点小零嘴的,”文嫂子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摇摇头说:“我后来也算是发现了,有些事,你不明说,那男人就跟个睁眼瞎一样,他是真没发觉。” 她怕柳绵和周邵明满打满算,还是新婚的小夫妻,家里有什么事,女方脸皮嫩,不好意思跟自家男人说。 自己这头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男人什么也不知道,最后反而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绵听罢,锁边的动作微微一顿,知道文嫂子也是在关心自己。 她诚实地摇了下头,说:“不是家里人的电话,我听了阵,估计是别人打错了。” 文嫂子错愕:“打错了?” 柳绵想了想对方说她是谁手底下的人,唔了一声,“差不多吧。” 她阐述各种证据事情,还特意写信回去,就是为求嫂子张氏帮她报警,一定要把陆保送进去的。 没想到还没几天呢,却有警局的人打电话,明里是找她了解情况。 暗地却话里话外告诉她,因为她早早就跟着自己男人随军离开了,所以这个案子不一定能成? 柳绵差点气乐了。 最开始在县里看见,陆保那时被扇了两巴掌,还捂着脸说局子里有人,一个劲嚷着要报警把她送进去。 没想到这家伙没有说谎,她让张氏报案才多长时间,竟然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一个背叛未婚妻,还四处诋毁她的人渣,没想到还有挺多人宝贝的。 不过,想要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是不可能的。 这年头能买到电话的少,大部分是座机,有时记性不好记错个号码,打错是常有的事。 见柳绵这么说,她也没继续深问下去,噗嗤笑两声,“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这么糊涂的人。” 柳绵也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比如像陆保那样的人渣子,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跟没脑子似的,为他保驾护航,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更让人费解的是,在这个男人对个女人随便吹个口哨都被判成流氓罪的时候。 那些人是怎么过来劝说她辱骂,污蔑,骚扰军属只是洒洒水的事? 呵。 既然已经心底由衷认为那人渣没有罪,那就干脆一起等着案件怎么处理好了。 柳绵之后就给嫂子发了个电报,坚持不同意私下和解。 这个话题就算过了,反正凑在一起也是打发时间,这件事柳绵有经验。 缝到半途,烧的水开了。 她听见,当即找出两个玻璃杯来。 张氏知道她喜欢喝花茶,所以除了周谨的两弹弓外,还捎带了一小包晒干的野菊花茶。 柳绵给人冲水泡上。 晒好的菊花在水中上下漂浮着,逐渐舒展着合拢的花瓣。 空气中飘起一阵野菊花的淡淡清香。 不仅如此,柳绵早在厨房折腾出了以前常吃的小点心。 茶水配甜点,简直是打发休闲时间必备。 旁边还放了一点从附近供销社买来的核桃酥。 文嫂子也不客气,她拿起柳绵据说亲手做的点心尝了一块,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弟妹饭做的好吃,还会这些小东西。” 她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不算好,平时也就过年时候能吃到需要票证才能买到的核桃酥。 记得跟老韩谈对象第一天,他带着自己去供销社买了那种香香软软,不仅需要票,价格也十分不美丽的鸡蛋糕。 吃一口,惊为天人。 那种甜软的味道,文嫂子一直记了好几年,等老大和老二出生后,自己还特意去买了好几块。 但味道也绝对没有柳绵今天做的小甜点好吃。 说实话,要不是现在外头不让做生意,到处都是逮投机倒把的。 文嫂子还真想叫柳绵去试试。 就这手艺,要是还不要票的话,到时想买的人肯定多。 文嫂子心里可惜。 不过想想那些因为投机倒把而被抓的人,逮住后罪名成立的就会被押去坐牢,还不知道几时能出来…… 文嫂子又打了个哆嗦。 她们家男人都是营长级别,一个月也有五十多块钱工资。 虽然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加上时常活动的奖金,日子也算富余。 就为了赚这么点钱不仅把自己赔进去,还会连累自家男人的前程,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柳绵哪里晓得文嫂子短短时间里,已经想到什么犯法的事情上。 她另外在周谨的专属小搪瓷杯里也冲了杯,最近周谨正在换牙。 昨儿早上啃玉米,一下子啃掉一颗上门牙,然后被周邵明笑了好一阵,吃完饭就在家属楼下找个空地埋了。 所以甜点没给多,只有少少的一块。 怎么说也是门牙没了,周谨从昨天开始就抿着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现在也一样,拿手严严实实地挡住挡住嘴巴,然后柳绵才听见一句闷闷的道谢。 能看出来,周谨是打定主意不想让人多看他却了门牙的嘴巴。 柳绵眼里带笑,选择尊重小家伙已经升起的自尊心,“那你慢慢吃,玩累了就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依旧捂着嘴巴的周谨闻言,乖巧地点点头。 周谨以前就长的可爱,只不过要更瘦一些,这段时间被柳绵的各种汤养着,脸上的肉肉很快回来了,看着白里透红的。 比她们那时除了富贵家公子,家家都吃不饱穿不暖,身上几乎没什么肉的小破孩可爱多了。 柳绵没忍住,伸手又rua了一把可爱幼崽的头。 “那行,你先玩儿着,要是不想玩也不想休息的话,”柳绵忍了忍笑,道:“可以把我前几天教你的笛子曲子再多练几遍,过段时间我要检查。” 然后不出意外,话音刚落,就看到周谨的脑子顿时一缩。 显然柳绵说的过段时间检查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 “噗,还真信了啊。” 柳绵逗完小孩子,顿时心满意足,她站起身拍拍手,“小家伙,还真不禁逗。” 周谨:“……” …… 这头,办公室里只有周邵明还在待着。 他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没想到这件事在他插手后,还有人贼心不死,把主意都打到柳绵身上去。 只可惜,柳绵不是他们想象中只要对面是公职人员,就一定唯唯诺诺听他们的傀儡木偶人。 知道柳绵已经好一通怼,把那些小心思的人都怼了回去的时候,周邵明勾着唇,根本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也不想控制。 他早就知道,柳绵虽然看起来柔弱无依,但内心却十分强大坚韧。 好像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不足以让她折腰。 不过在听到对面的人活灵活现地描述柳绵那些怼人的话后,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一股隐秘的高兴。 虽然他帮助柳绵这件事,也完全是为了她高兴。 哪怕柳绵现在又选择反悔,他也会跟着选择放弃。 但现在柳绵没有,这让周邵明有一个感觉。 他们夫妻同心,心有灵犀。 第39章 孩子 一晃半个月过去,柳绵和周邵明陪着周谨一同去医院做最后检查。 不出意外,周谨的腿应该已经好完全,今天单纯过来拆带走个过场。 然后在医院走廊上,一家三口迎头就碰上过来医院看伤,顺便取一些药的陈秀梅。 率先发现的人是周谨,他之前几次被柳绵带着去文工团玩儿,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陈秀梅。 周谨没有拄拐杖,从家里到医院这段路,依旧始终走的稳稳当当,跟双腿健全的健康人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柳绵判断他轻微骨裂的骨头早就长好的重要依据。 自从这小子不小心拐脚受伤从医院回来后,第二天周邵明就效率极高的亲手做了个简易拐杖。 一连十多天过去,周谨现在看到拐杖都想掉头走人,或者砍了给小婶婶柳绵当柴烧。 想到以后再也不需要那根木拐,周谨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抓着好几个小药瓶的陈秀梅。 周谨眼神一亮,是漂亮小姨! 然后依旧毫无所觉的柳绵就被某人扯住了衣裳袖子。 她低头顺着袖子拉扯方向,“……怎么了?” 周谨脸上还戴着柳绵连夜赶工出来的儿童小口罩。 自从上回那颗门牙掉了后,周谨吃东西时都慎之又慎,拒绝吃坚硬的食物。然后事与愿违,很快在啃一个苹果时,让剩下的那颗门牙也留在了苹果上。 柳绵没发现不对劲,还是周邵明过去陪周谨玩儿九连环时,猛然看见了。 下意识问一句你的牙呢,让本就在意的小家伙瞬间憋了一眼眶的泪。 周邵明也终于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 终于是周谨委屈地哭出来结尾。 要不是后来柳绵灵机一动,答应给他做个口罩,最后还不知道几时才能消停。 好在,戴上口罩的周谨依旧是那个乖巧的小可爱。 她顺着周谨抬手指的方向看过来,还没看清是谁,就听对面同样也看到她的陈秀梅惊喜地开口。 “柳绵同志,好巧啊!” 柳绵也笑了起来,她点点头,也看到了陈秀梅手里瓶瓶罐罐的药。 她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话。 陈秀梅的目光已经快速在高大的周邵明的身上停了一瞬,很快又转到熟悉的小周谨身上。 虽然他没有拄拐杖,陈秀梅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周谨的不对劲。 夏天的衣服都是及膝盖的小短裤,就显得周谨腿上的白色绑带特别明显。 “小谨这是把腿伤了?!”陈秀梅瞪着眼睛。 柳绵:“……” 她无奈地点头,“前阵子不小心拐了脚,医生说是轻微骨裂,现在好的差不多,我们过来带他做个最后检查。” 有口罩挡着,周谨完全不用担心别人会看到自己已经豁口的大牙,他乖巧的打招呼:“陈阿姨。” 可能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因为缺了两颗门牙,说话一直在漏风。 陈秀梅疑惑地看过来,而柳绵则是扯了扯嘴角,在后头指了下自己的牙,示意某人单纯到了换牙的时候。 陈秀梅:“……”原来是这样,所以他这是害羞了? 周谨他们还等着去看医生,陈秀梅的药却是已经拿完了,她点点头,没再耽误几人的时间。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带着小谨继续检查。”陈秀梅说完,已经走出几步远。 忽然想起团里说打算聘柳绵同志做声乐舞蹈老师的事情又忘了提。 “哦对——”陈秀梅转身刚要说话。 然后就看到刚才她跟柳绵聊天时,某个一直站旁边当隐形人的男人,这会儿已经贴近了只比他稍微矮一些的女同志站着。 只要再稍微注意点,就能看到衣袖遮掩下,两人又牵在了一起的手。 她刚想说的话顿时噎在了嗓子眼,心情格外复杂。 作为文工团的台柱子,陈秀梅年纪到了,自然不缺其他人要给她介绍对象。 在之前,文工团还有很多见过部队里名气十分大的活阎王的姐妹,回来都在说她和对方多么相配。 毕竟出身文工团的人,多数最后还是嫁给军人。 说的多了,哪怕他们两个人没见过几面,陈秀梅心底也开始觉得就该是这样。 没想到周邵明只是请了个假回去,再回来时身边已经有了个对象。 更没想到,这个人还是汇演时主动救场,多次过来无偿教她们跳舞的柳绵。 …… 柳绵再次甩开男人蹭过来的手,趁着旁人没注意时,狠狠瞪他一眼。 注意分寸两个字不会写吗? 还有,别以为她没看到,刚才陈秀梅在跟她聊天时,视线时不时都在打飘,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比她还会招桃花的家伙。 周邵明无辜地回望她。 目光落在柳绵早就羞红了的耳根,勾了勾唇角不说话。 他不喜欢刚才跟别人说话时,柳绵故意冷着他。 “柳绵同志,我们是已经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周邵明对此义正言辞,并且他们二人是军婚,受国家保护,所以绝对不能后悔。 柳绵:“……” 她扭头白了他一眼,还算某人心里有数! 如果不是明确知道周邵明确实对旁人没有其它不该有的心思,柳绵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偷偷做其他打算。 这就是消气了。 周邵明低声闷笑两声,柳绵的脾气很好,生起气来也不是像他们一样,训练场上走一遭。 跟撒娇一样,大多也来的快去得快,对他来说十分地好哄。 就比如说现在。 要周邵明说,他还希望柳绵没事多生气几次。 平时的她都太冷静了,除了晚上的某些时刻能看出她对自己的依赖。 其他时间,柳绵眼里有周谨,一日三餐外,还会主动关心他的学习,学笛子的进展。有文工团的那些文艺兵,每天回来还在想那些舞蹈该怎么改进,也有楼下的文嫂子。 却独独对他的关注最少。 每次训练场上,韩耀宗那家伙开玩笑说弟妹好像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干,他都想把人摔沙坑里。 两人很快又见到了卢医生。 周谨留下来做检查,周邵明和柳绵则一起等在外头。 没多大会儿,果然如柳绵判断的那样,骨头已经完全好全,柳绵谢过医生后,牵过周谨的手就打算带他回去。 然后走过几步后,她转头,终于发现某人根本没有跟上来。 柳绵:“……?” 周邵明握拳抵唇轻咳了声,“那什么,你带着小谨在楼下先等会儿,我跟卢医生说几句话。”顺便拿些东西。 柳绵狐疑地看他,牵紧掌心周谨的手,还是没发觉哪里不对,“那你快点。” “好。” 看着侄婶两人走远,周邵明没忍住笑了下,转头敲了老朋友办公室的门。 “进来。” 周邵明施施然地走进去,“卢医生。” 刚刚才给周谨检查过腿,顺便道过再见的某卢医生听到声音,瞬间从记录册子中抬起了头。 他上下看了这位之前因为受伤太多,作为医院的常客时常来医院,最后和他成为朋友的某人一眼。 又瞥向了门口,柳绵早就带着周谨走远了。 卢医生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周邵明单独来找他,准是没什么好事。 “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家小侄子的腿伤的确好了,我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忽悠你。”他现在可是有正经医生执照的人,跟村里跳大神的骗子根本不是一伙的。 当然了,在没考到执照前,他也是正经的游医! “?”这都哪跟哪儿? 周邵明茫然了瞬,说:“我来找你不是这个事。” “哦。”那他就放心了,卢医生这才正经抬头看向他的这位好朋友,心里回想半天,除了这个,最近也没什么事吧? 他拿起一旁的搪瓷缸,刚要喝一口茶润润嗓子,“那你这是——” 周邵明面色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噗!” “咳咳,咳,咳咳咳!” 刚喝下的茶水一口喷出,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呛咳,卢医生咳的脸色涨红。 周邵明:“……” 他显然没有一点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 周邵明看了眼桌子上被喷出的茶水,其中还有一片湿润的茶叶。 没忍住皱了皱眉,“我记得做医生,首先要做的就是干净?” “?” 卢医生瞪他:我会被呛着,到底是因为谁! 但当他的视线下移,落在男人齐整帅气的一身军装上,再下面是深棕色的腰带,目前腰侧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但卢医生知道,要不是现在是非训练作战时间,战士们日常禁止携木仓支。 现在那个地方,本来该是别着一支新型的手木仓。 算了算了,他安慰自己。 玩木仓的都是一群野蛮人,他不跟他们计较。 等把桌子上的茶水伴着茶叶沫子擦干净,他咳了一声,又是患者信任的卢医生。 他问道:“上次你才问过我要走一些,这就用完了?” 计生站那边都是一群年轻小姑娘,上次周邵明过来把他这边要的存货都拿走了。 这才多久,他再去要,那群年轻女同志该怎么看他? “不是,”卢医生挑眉,顿时从中了解到最本质,“周邵明,你和弟妹都领证这么长时间了,这是还不打算要孩子?” 想到周谨,他又有些迟疑,“你这是真的打算一心一意养你哥的孩子?” 周邵明:“……” 第40章 好事 翌日,火烈的太阳被一层乌云挡住,难得一片凉风徐来。 许多军嫂出来把晾晒的衣服被子都收回去,聊天中都在说该换季的事。 宋政委派的小战士找到柳绵时,她正在教五岁的小周谨吹笛子。 部队的家属楼隔音效果并没有那么好,周谨想要提高技术,需要天天吹笛子稳固基础。 吹的好听就罢了,那种如魔音灌耳的,别说其她随军家属不满,柳绵听多了都会想打人。 担心引来左右邻居不满,干脆搬两把凳子,带着周谨一起到距离家属楼不远的小山坡练习新曲子。 她信奉脚印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所以周谨的基本功在日日监督下练的十分扎实。 这样一来,在练习更难的曲子时,才不会出现后继无力的现象。 就像跳舞一样,基础功不扎实,只会导致实力受限。 今天教的曲子,区别之前学的,难度提升的不是一丁半点。 好在曲子大多一通百通,只要周谨把这首曲子琢磨透——相信哪怕在她们那时候,假以时日成为大家不成问题。 柳绵在心底挑了又挑,终于定下最合适的曲目。 扭头对周谨说道:“我一会儿会先吹一遍,仔细听,等我吹完你就自己试试。” 周谨有天赋,基础也在这,就算这曲子是第一次听,他也应该记得至少一半。 柳绵唇角勾着。 手里的笛子在她灵巧指尖中旋转出一朵花,嫩黄的穗子在空中摇摆。 如今她手里的笛子,是周邵明回来部队后,亲手挑选更好的竹子做成。作为送给她的小礼物。 竹笛尾端挂着一串柳绵花费两天时间编的穗子。 而仔细看就能发现,穗子中间悬挂的平安扣上,隐蔽处刻着柳绵和周邵明两人名字的缩写。 周邵明有存款,还有一点,柳绵觉得不解的是,这时候的玉便宜的令人发指。 可惜这年头光景跟过去可不一样,像想买一根玉笛子的想法,周邵明是营长,大多时候也不能知法犯法。 柳绵吹完示范的一曲,然后把位置让给朝大片草地发呆的周谨。 “用心。”竹笛在指间一转,可惜某人刚才发呆不仔细听曲儿,柳绵都想直接给他一脑瓜崩。 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接近。 然后是随之而来的惊喜声音。 “柳绵同志,原来你在这里。”管理后勤的小战士找了半天,后来恍然,是顺着之前柳绵吹曲的笛声找过来的。 柳绵闻言扭头看过来,小战士赶紧敬了个礼,笑着说:“是宋政委找您,说有事要说。” 柳绵也跟着点了点头,她看着小战士脸上的笑容,心底思衬着宋政委找她是为什么事。 然后心底渐渐有了底,柳绵语气温和地问:“请问宋政委有说什么事吗?” 这?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不过宋政委催的急,他没说啊。 小战士挠挠后脑勺,想起自己临走前宋政委让找人时小声嘀咕的话,“好像是因为什么小学老师的事情来着?” 柳绵眉眼盈盈带笑,心中了然,这跟她猜测的情况差不多。 上次去学校进行考试和现场表演才艺,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再犹豫不决的问题也该有个选择结果了。 不过看面前的小战士确实不知道具体情况,单纯只是宋政委随便拉了个人过来找她。 看到小战士因为找她,难为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还大喘气的脸。 柳绵也不为难,她摸了摸口袋。 发现还有几个随身带着打算给周谨练笛子当零嘴的糖。 她当即把糖都拿出来递过去,“我知道了,辛苦。”等又询问了宋政委在的地方后,她笑着说:“我很快就过去。” 小战士没想到找个人还有这收获。 再抬头看见柳绵好看的笑,心里一阵激动:果然他们说的没错,周营长的爱人跟他一点也不像! 嫂子果然漂亮又温柔。 哪像周营,每次早训都严格的恨不得让他们用一早时间就学会,实现从爬到跑的跨越! 他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本来就是听宋政委的吩咐才过来找人,哪里还能要嫂子的糖。 小战士刚要推辞,就听柳绵仿佛猜到他心里所想,不容拒绝,说:“宋政委是宋政委那边的事,我这边没道理让你找我这么久还连杯水都没有。” “就算你们周营来了,也要听我的。”柳绵语气温温柔柔,说的却格外霸气侧漏。 说到底,她现在在外头,柳绵确实不可能像在屋里一样,还倒杯水出来。 好在拿手里的糖抵抵也差不多。 小战士闻言也觉得一直推辞下去才不好,高兴地把糖接了过去,“谢谢嫂子!” 他虽然不是周营长手下的兵,不过当初周营长也带过他两天。 再说了,军队里谁不知道活阎王啊,这声嫂子,大多数战士都叫的心甘情愿! 等小战士脚底带风,高高兴兴地离开后,柳绵才开始思考,是不是学校的决定有了什么变化。 看样子,她也不像是被刷下来了啊。 但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不管录没录取,宋政委跟她男人的办公室相近。 大可以提一嘴,让周邵明回来告诉她才是。 柳绵待在原地想半天,周谨已经察觉自己第一遍吹的不好,惹来小婶婶不高兴了。 所以柳绵还没说,他又开始吹第二遍。 别的不说,格外卖力是真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认真和发呆后的敷衍出来的效果肯定不一样。 周谨第二遍的曲子,跟柳绵吹的,除了曲子里的情感不达标外。 曲谱已经能复制个一半还多。 她没看错,小周谨在竹笛上确实很有天赋。 时间不短了,柳绵打算去找宋政委,她蹲下身问:“小婶婶要去找宋政委叔叔,小谨你是继续在这里练笛子,还是——” 柳绵的话还没说完,周谨已经快速收好了竹笛,立即就做好了决定,“我要跟小婶婶一起。” 柳绵莞尔,她伸手,“要不要牵着?” …… 这一头,眼看着宋政委当他的面拉了个小战士,还要特意找柳绵过来说事。 周邵明当即看宋政委仿佛在看脑子出现问题的人一样。 宋政委:“……” 他抬手指指某人,面无表情道:“反正是好事就是了,你再看看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邵明闻言,立即也意识到,刚才一不小心,他把心情全都表现在脸上,这就尴尬了。 不过周邵明脸皮厚,每天和宋政委对辩的差点打起来的都有,也不怕再多这点小事。 再说了,他是柳绵的丈夫,领了结婚证的合法另一半。 有什么事是他这个□□人的不能代为传达,还要政委特意喊人把人找来的! 宋政委心想那能一样吗? 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亏你还是营长,上头都说了,夫妻是个体的,就算你们已经领证结果了,柳绵同志是柳绵同志,你是你。” “难不成我们做什么决定,还要你同意不成?” 那样别说是柳绵同志了,他就第一个不同意! 周邵明:“……” 周邵明争辩不过,终于知道为什么经常听到王团长背后偷偷说什么玩政治的,心都黑的话了。 他神情变幻。 听说宋政委以前上学期间,还是他们那个专业品学兼优的优秀生。 这简直就把政治圈那些人吃肉不吐骨头的模样学了个十乘十。 “知道了。” 同一时间,远在青山县城。 经过半个月将近一个多月时间的拉扯,陆副局和沈副局两个都带着实权的局长,今天你压我一头,明天我压你一头。 两人就着张芬报案的陆保这个案子,天天争的是脸红脖子粗。 沈副局一开始还顾着上头还没走的老局长,格外有理地说:“按道理,陆保作为这个案件的犯案人,陆副局听说和他还是亲戚关系。” “都说避亲避嫌,这个时候陆副局做什么都会有包庇的嫌疑,”他施施然道:“就算是为了那个陆保好。为了保证案件处理的公正性,陆副局现在是不是应该主动避出案件调查?” 沈副局这话说的不客气,就差指着陆副局的鼻子骂他不要脸,指名道姓让他赶紧退出案件调查。 至少保住最后公正的一点名声。 省的半辈子过去,到这时候,还闹出个名声不保。 陆副局:“……” 沈常青这个老匹夫,陆副局死鱼眼的看着他。他要是名声不保,到底是谁害的?! 现在局长快退休,平时在局子里大多不管事,两人都是副局,谁都有可能得到这个位置。 他就知道,沈常青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想他在这个紧要关头出次丑。 名声向来比他在这头说自己劳苦功高更重要。 要是老局长心底还真的这么认为,他未必能争得过沈常青。 陆副局握拳,他后磨牙紧紧咬合研磨,发出咔哧咔哧声响。 他皮笑肉不笑:“沈副局想多了。” 他说:“陆保虽然是我的亲侄,但这件事明显就存在蔑告,陆保也说了,他去柳家村时,那个房间根本就没有住人。” 对着一处空房间发疯,在外人眼里最多是觉得他有点神经质,却不涉及犯罪。 更何况他那之前的未来侄媳妇现在听说已经是军嫂,罪名不一样,陆副局肯定知道该怎么选。 沈常青:到底是谁脸皮厚? 第41章 懵逼 “胡说八道!”沈常青皱眉,他反驳说:“你别忘了,柳家村可还有那么多村里人都看到,陆保一连十多天都过去进行骚扰,并言语中对一名军嫂进行污蔑辱骂。” “这是事实。” 什么狗屁空屋子。 他看,分明是陆平为了他那亲戚侄子,信口雌黄,连脸皮都不要了。 “你!” 陆平伸手直直指着沈常青,他伸出的食指微微颤抖着。 得亏他没养着胡子,两天就记得刮一次胡子又重新长出的短茬桩子。 不然现在就不是食指抖,而是胡子在抖。 “雷副局,这事你怎么看?”两人互看一眼,谁也不让谁。 最后俱是把目光投向了在座的警局第三个副局长。 局长不在,作为三之一的副局姓雷。 两个老大这么干了,他们作为小弟也要同意行径,于是在场的一众大小警员也都跟着望向雷副局长,目光炯炯。 雷叔立看戏的正上头,忽然一抬头就对上了一整个会议厅投来的灼灼视线:“……” 他一秒收了吃瓜群众的眼神,看着双方几乎快要踩上桌子打起来的两方人马。 凉拌吧,还能怎么看? “……咳,嗯。”他一手把几乎不离手的茶缸子放下,发生‘嗒’的一声轻响,“这还不简单,当初小沈不是派了人过去调查,现在把人喊来一问,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另一手娴熟地扶了扶往下掉的眼镜,脸上还带着笑。“哎呀,消消火消消火,都是同事,有什么事大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么。” “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哪里用的着讨论个问题还着急上火的。” 作为一个十级养老和稀泥选手,他劝完沈副局这边,又扭头去劝陆副局。 “还有小陆啊,孩子的事自然不能一辈子都抓到手里。你得给他成长的空间啊。” 雷书立说着,他就站起身。 拜托,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嘛,然后径直出去开了门。 “咔哒。” 门又复次邀请下还不够去剧情。 额,雷书立头也不回地就朝外头走出去,屋内已经分成两派的人,甚至包括一直中立的人都面面相觑。 这位雷副局,昨晚是被嫂子克扣了烟钱吧? 自己火气都那么大,怎么好意思说他们火气大。 雷叔立不参与,反正最后不知道剩下的两伙人到底谈了什么,老局长公然出面支持沈常青。 陆保做事肆无忌惮,从没想过遮掩半分。 柳家村邻里邻外看到的人极其多,就连搜集证据都十分简单。 沈常青还在办公室看下头小警员先一步送上来的文件,越看越忍不住摇头。 觉得陆平可真是够作死的,这样的子侄辈也敢庇护着。 这不就是根本不拿他沈常青当回事嘛。 可惜,自大又自傲,这不就陷进去了。 虽然案件调查已经差不多出来,但这个案件还不算彻底结束,沈常青则低头啜了一口茶水,舒服地长叹一声。 人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 “录取了两个人,那不就是跟最开始说的不一样,一共算起来招四个人?” 柳绵原本听到宋政委语气可惜的告诉她,作为另一个团下的营长军嫂,她开始就知道的竞争对手被录取了。 心里还凉了一阵。 她早就心知这次招人,学校已经有两个人内定,所以唯一自由的只有一人。 现在竟然已经定下了。 就是可惜并不是她。 对自己能力和才艺都十分自信的柳绵一下子懵了一瞬。 “……那麻烦宋政委了,我——” 柳绵抿着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好笑地抬手阻止,“哎,想什么呢。” 宋政委笑着说:“是这样的,柳绵同志,本来学校是打算招三个人的,分别是语数,和一名音乐老师。” 语数老师的职位早就固定人手,而柳绵和那些军嫂争取的也是剩下的那位音乐老师。 说实话,宋政委也是亲眼见过柳绵舞蹈功底的人,而且听周邵明炫耀时提过,她的笛子吹的很好。 周邵明那样一个大老粗,还亲自削过一根竹笛,就是为送给他爱人。 那位炮兵团下营长的媳妇唱歌同样不错,但从综合来看,明显是柳绵更胜一筹。 “我们通过讨论,一致认为你的文学功底和音乐方面的才艺,当一个小小音乐老师实在是太屈才。” 柳绵睁大眼睛。 然后就听宋政委继续说:“正好学校一直缺了一位管理层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选择当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日常是管理学校和学生。” “当然,”他也直言不讳:“毕竟是部队小学,老师数量少,就算是管理层,也需要认领一门科目,日常排进课程表。” 怕之后总有扯皮的时候,宋政委把其中的利害都提前跟柳绵说清楚。 “教导主任的工资会比老师更高,但相应的,多劳多得,到时候可能不止是上自己带的一门课。” 比如如果有哪个老师临时有事,柳绵需要做的就是替那个老师顶班。 最后的结果是不耽误班级里学生的学习进度最好。 总的来说,教导主任比一般的老师任务更重,在上面花费的时间也更长。 柳绵家里还有一个周谨,宋政委不确定柳绵有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宋政委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不妥,或许对柳绵来说,她并没有那么足够的时间。 “宋政委,我同意当这个教导主任了。”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可以直接拒——”宋政委话刚说一半,顿时有点傻眼,“你说什么?” 柳绵轻笑了声,她嘴里说着陌生的职称,“我认为我足够胜任这份工作,也很感谢宋政委对我的信任。” 虽然不知道这个教导主任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不管是任一门课,或者还是时不时替其他老师代课。 柳绵眼里闪着亮光,“宋政委,我觉得我可以,也有能力做的很好。” 宋政委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也挺高兴的。 要不是柳绵是女的,还是他手下的兵的媳妇,需要及时避嫌,说不得宋政委的手早就拍在她的肩上了。 “柳绵同志,你有这样的自信,是件非常好的事。” 虽然以前也怀疑过柳绵的情况,但这段时间过去,宋政委能选柳绵当这个教导主任,也同样是因为足够信任她。 至此,虽然不是以前奋斗的音乐老师,但柳绵也算是有了一份新的工作。 她没主动提,反正都是要任一门课程的,跟以前的目标大差不差。 但柳绵也没想到,就因为她的沉默,会给周邵明造成了一定的信息错误。 而本该提前告诉周邵明的宋政委,也觉得对柳绵来说的这件好事,该由她自己告诉周邵明。 周邵明训练回来后,看见柳绵面色平静的模样,误以为她面试老师的工作真的没戏了。 心里还把骗他说是好事的宋政委咬牙切齿了一番。 至于周谨,他还小,压根就不知道柳绵去学校面试老师的事情。 然后柳绵突然发现,今天周邵明回来后,对她简直莫名的体贴入微。 她微微眯了眯眼。 要不是这里还是部队,要不是部队严令军婚的严重性,柳绵都差点怀疑男人是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周邵明:“累不累,我去烧水给你泡个脚。” 没一会儿又道:“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然后柳绵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勤劳的某人已经十分效率地把小侄子周谨洗干净塞回了床上。 她默默看着。 然后在某男人蠢蠢欲动,打算亲自给她洗脚时,柳绵始终平静的脸终于维持不住了。 要说这些活计,平时周邵明也是做的,但柳绵敏锐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她崩着一张处于垮掉边缘的面皮,身体快过脑子的一瞬提起脚,避过周邵明要亲自给她洗脚的手。 柳绵抬头幽幽望了周邵明一眼,“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我能顶的住。” 她想了半天,都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周邵明一下子变得这么……紧张兮兮,又带着点安慰的。 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总不可能,真的是喜欢上其她女同志了吧? 难不成是文工团的那些文艺兵,她怎么一点都没听到风声? 柳绵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 周邵明:“……?” 什么事,不是柳绵有事,自己正在安慰她吗? 此时此刻,周邵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目光盯着柳绵的脸,小心翼翼地看她,说:“今天,是不是宋政委那边说学校的事了。” 柳绵眉梢动了动,没反驳。 周邵明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柔声劝慰她说:“不就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没招上,落选就落选。” “我早就听说了,他们要找的是音乐科目,你竹笛跳舞都很好,只教孩子唱唱歌简直太屈才了。” 周邵明不是安慰,见过柳绵重新拿起小学,甚至他的初中课本夜夜学习的样子。 还有柳绵平时教周谨吹笛子,那晚在文工团汇演上跳的那一场舞。 他是真的觉得只去当一个小学的音乐老师,实在大材小用。 更甚至,他已经在心底悄悄琢磨起自己这边的人脉。 应该还有一个更适合柳绵的职位才对。 柳绵:“……” “小学老师不够好吗?”她幽幽出声问。 周邵明有些懵逼,他实话实说道:“……不是不够好,而是我觉得你适合有一个更大的施展平台。” 要说不够好,那样把那些连副科都努力应聘的军嫂当什么了? 第42章 问候 柳绵终于发现周邵明今天是哪里不对劲的问题了。 两小夫妻鸡同鸭讲一阵后,周邵明忽然顿了下,他问柳绵说:“……宋政委找你过去,到底是说什么事了?” 柳绵先是莫名其妙,等知道什么情况后又觉得好笑。 柳绵没有隐瞒,说:“宋政委告诉我,我的能力不错,说学校这次招的科目老师是副科,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选择当学校的教导主任。” “宋政委问过小谨的年纪,应该是猜出来我去学校应聘的原因。” 柳绵还挺高兴的,说:“他告诉我说,如果我喜欢的话,可以单独选择一门喜欢的科目带教。” 柳绵一边说着,眉飞色舞地跟周邵明商量。 也不知道她是选择教孩子们语文好,还是数学,亦或者是那些副科好。 周邵明从头到尾则勾着唇角,他静静地听着,嘴角的淡淡笑意始终明显。 有了开头的误会,周邵明自然也没再说什么学校不合适柳绵过去的话。 有周谨秋后在学校里,柳绵就算落地不合适,也会让自己强迫去试试。 “这件事我们先不跟小谨说,等他到时报名上学,给他一个大惊喜!” 柳绵洗漱后,坐在床上跟周邵明这样说。 周邵明:“……” “也不知道到时在学校看到我,小谨高不高兴。”柳绵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想到之前文嫂子跟他提过的孩子的专属叛逆期,顿时心里就有些慌慌。 去当一个更加方便看管周谨,虽然确实更加方便。 但她好像除了火车上周邵明无意提的那一嘴……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小周谨的意思。 “……不会,”周邵明满脸镇定地安抚她,“你忘了,平时你跟小谨也是这样相处的,也练习他竹笛。” “要真说周谨对这个事,有什么情绪的话,那也应该是高兴才对。” “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担心现在小谨跟你在一起习惯了,去了学校不一定适应?” 周邵明:“你去任教一门课程,也能从某些方面给他足够适应阶段,或者你可以等他差不多习惯校园生活后,跟老宋……宋政委商量,可以转去其他年级当科目老师。” 不得不说,柳绵被妥妥安慰到了。 就算她不去学校,小谨不仅是她小侄子,也是她目前唯一以后小徒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徒弟嫌弃师傅,这怎么能成?! 她才不会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两人就这个话题就聊了一阵其他的,柳绵豁然开朗。 再一把扯过周邵明戴了手表的手,温热的手指攥紧在微凉手心里。 周邵明的每根指甲都修剪的格外圆润干净。 她抬头偷偷看他一眼。 刚才他们聊天时间看着长,实际上总共没到半个小时而已。 柳绵目光不错地盯着周邵明手腕上的手表,几面的分针哒哒哒,轻巧走完一个圈。 这时时间也才刚刚到达完整的七点四十五分。 今晚七点附近就被周邵明洗漱好,然后快速打包塞回床上去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 就连柳绵都忘记了,平时周谨同志的生物钟应该是晚八到早六。 有时早七。 今晚把周谨这么快塞进被窝,他能睡得着? 想着,现在时间还没到那个点,柳绵也有些坐不住,“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五岁大的孩子是怎么教养的。 只能学周邵明一样,每天学会定时定点,美名其曰效率规律的部队教育。 说着,她立马趿着拖鞋下床。 周邵明则哭笑不得地跟在柳绵身后。 果然,周谨手里还悄悄拿着柳绵送给他的小竹笛子没睡。 旁边还有一本上次去逛集市时,在一处画本摊子的挑选了好半天的儿童绘本。 书页摊开着,周谨低着头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没一会儿就翻一页。 周邵明和柳绵走路,还有刚才拧开周谨房间的房间门时,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动作声响。 所以当房门处有动静的时间时。 周谨第一时间抬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刚打开门,齐齐整整站在外面的周邵明和柳绵。 柳绵:“……” 周邵明:“……”失误。 周谨愣了下,眼睛一亮,还记得现在已经天黑了下来,他小声喊人道:“小叔叔,婶婶!” 柳绵微笑地走过去,她看了一眼周谨正在看的书,是一本小画册。 里面画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连册小漫画,这时已经翻了一大半。 “怎么还不睡,不困?” 闻言,周谨抿唇,他抬头看了柳绵身后的小叔叔周邵明一眼,点了点头。 “小婶婶,我睡不着。” “……”柳绵又暗悄悄地白了某人一眼。 由于除了在火车上外,周邵明和柳绵还是同一次同时出现在柳绵的房间里。 就连小孩子周谨都看出来了不对劲,他先是看了看小婶婶柳绵,又转头看了眼周邵明。 他满眼期待地说:“今天小婶婶和小叔叔一起过来,是要一起讲睡前故事吗?” 然后柳绵反应过来。 哦,对,她还老早就给娃许诺出去了好几个睡前故事。 话说,最近不仅是张氏那边的事,还有应聘老师,她还真把这件事搞忘了。 柳绵噎了一下,一时羞愧地没有说话。 对比柳绵而言,周邵明可就镇定多了。 他慢条斯理,行云流水地从一旁的小书桌书架子上抽出一本好像差不多的西游记画册。 然后一脸自若地翻开,“嗯,今晚是我和你小婶婶一起给你讲故事。” 说着,还不忘劝导小孩子,“好好听完,讲完两个小故事后,你就必须躺下睡觉,听到没有?” 周谨:“是!听到了。” 声音干脆利落,连周邵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自己手下带的那些战士。 他差点一巴掌呼了过去。 小兔崽子,大晚上的,吓谁呢。 已经让出最佳讲睡前故事场所的柳绵没忍住笑出声。 周邵明:“……” …… 文工团那边也让一个文艺兵,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柳绵能在文工团任一个小职位,然后专门过来教她们文艺兵跳舞。 柳绵还有点犹豫不决。 她这里已经拿到了有关新的学期,小学里各年纪老师的任课安排。 小学一共五个年级,而高年级比低年级多一个自然课程。 柳绵也被安排了四,五两个高年级主科的任务,负责教孩子们语文。 同时还兼任一到三年级的体育和图画课。 至于整个年级的音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炮兵团营长媳妇教。 柳绵看了眼排课表,图画还好说,这个体育是什么意思。 她看起来像个能跑两百米的人? 负责排课表的女同志见柳绵脸上的怀疑人生的表情,是这样说的,“目前学校的老师一共八位,体育课一般是一周一个班两节课,并不花费什么时间,柳绵老师觉得怎么样?” 学校哪怕招老师,现在算来师生资源也相当紧张,基本上除了大课外,都另外代了门副课。 或者身兼多年级课程。 这样一算,一个年级一个班,三个年级三个班,一周也才上六节课。 “可以。”柳绵想了想平时周邵明是怎么训练小周谨的,应该问题不大。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距离学生开秋入学已经没多长时间。 柳绵目前对老师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曾经那位楼里专门为她们请来的女先生。 好在原身记忆里也有很多初中,高中老师的上课回忆。 柳绵多少能借着做个参考。 周邵明训练回来,柳绵把早就准备好的拌凉面拿出来。 然后又很快投入到无学生上课练习状态。 哦不,有时周谨还会自告奋勇地自荐当小婶婶的学生。 比如现在,他还不知道柳绵已经成功应聘老师,还以为小婶婶是在跟他玩学生老师的游戏。 柳绵点名提问他,他还乐呵呵地举手回答问题。 对此乐此不疲。 周邵明先是同情地看了小家伙一眼。 又默默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海碗拌面,柳绵特意在上面铺了一层黄瓜丝和肉片,他拿筷子拌拌。 再转头看了眼温馨和乐的侄婶两人,“……你们都已经吃过了?” 柳绵还没说话,一旁乖巧坐在板凳上充当学生的周谨已经率先举手。 他满脸兴奋,说:“吃了!小婶婶还切了野山梨,我和小婶婶一人一半!” 这段时间入了秋,部队附近山上的野苹果野山梨都相继成熟,香味一直飘到山下。 部队里早就知道山上野果子成熟期的战士早就在数着日子。 时间差不多了就相约好,一群人趁着休息爬山上摘了不少下来。 周邵明也不例外。 周邵明也和韩营长一起上山,两人早早来到去年另外发现的山梨树。 野山梨挂的几乎压断枝头。 两人互相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径直爬上树比拼摘果子。一半人高的竹筐子装满,又很快下山腾出筐子后再上来。 一天来回好几趟,总算把两棵满挂的野山梨摘的差不多。 最近家里最受欢迎的水果就是野山梨,还有一些野生猕猴桃。 周邵明:“……” 柳绵以为他也想吃,看课本间隙瞥他一眼,提醒道:“下午洗了几个放在桌子上,你要想吃直接拿。” “咳,我知道了。” 周邵明很快吃完饭,他没把碗筷还特意留给柳绵,自己接水把锅碗刷了。 问过两人后,他先提水去厕所很快洗了个战斗澡,又就着剩下的水把被汗湿的衣服搓干净晾好。 再出来时,周谨已经听话地回房间写作业,而柳绵还在翻着周邵明当初上课时留下的小学课本。 周邵明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下午柳绵才洗过的头发。 不过没拿毛巾擦干,现在发尾还微微湿润状态。 “怎么还在看,紧张?”周邵明问着,又皱眉说:“洗完头发怎么不擦干,晚上容易头疼。” 柳绵闻言,一直紧张的情绪也略略松泛,她轻呼口气。 “没事,反正也快干了。” 然后她又把看了大半的书本合上,脸上露出一定疲惫。 学校还有几天就开学,要说让她当众跳舞,施展才艺,柳绵都没带怕的。 问题是要她当女先生,给孩子教知识,这以前柳绵想都不敢想。 一代花魁转行的第一个事业,就是给祖国的未来当老师,这谁敢想? 她们当朝那个三元及第的太傅,据说朝中最聪明的人听了,都会觉得她是在异想天开。 柳绵:“我再看看。” 她既然领了教导主任的职务,到时万一耽误了孩子,送孩子来学校的那些军嫂怕不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恨死她。 更重要的是,除了跳舞外,这是柳绵第一次在其他领域表现自己,还是想做的尽善尽美最好。 要说不紧张才是怪事。 柳绵严重怀疑,可能她上课第一天面对讲台下的那些孩子,手都是抖的。 周邵明:“……”这个他还真帮不上忙。 就像他们这些新兵都有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拿刀,拿木仓鲨人。 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那时也大多都是靠自己走出来。 外人能帮上忙的很少。 想了阵,周邵明忽然说:“你要是实在紧张,没事多找莫团长家黄同志多聊聊。” 柳绵:“怎么?” 周邵明轻笑着解释说:“你来的迟可能不清楚,莫团长的爱人黄佳宜同志之前是一所初中学校的老师,只是后来跟着莫团长随军,就辞了老师工作。” 要说军嫂里谁有教师经验,黄佳宜同志是个很好的取经对象。 上次黄佳宜不小心在楼梯上摔跤,说自己肚子疼的事。 鉴于黄佳宜之前的前科,原本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是柳绵坚持要送她去医院。 最后莫团送她去医院,医生检查说黄佳宜的确是怀孕了。 要是她再晚一点送过来,肚子里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 后来黄佳宜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黄佳宜胎儿养稳妥后,她一直跟柳绵的关系都不错。 就连他和莫团的关系也好了很多。 “初中老师?!” 这也太厉害了,柳绵一脸震惊。 而且她看着黄佳宜,可是一点都看不出黄佳宜同志以前的工作是老师。 “我明天就去拜访!” 第43章 探望 周邵明说的没错,黄佳宜目前就在家里养胎。 莫团长的母亲也知道了儿媳妇再次有身孕的消息。 要说她这个儿媳妇,命委实不太好。 因为和儿子第一胎因为小两口没注意,一下子意外就没了。 没人会喜欢这种意外,他们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很有可能以后都很难再有孩子。 小两口是自由恋爱在一起。 莫母承认,当初她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第一个想的就是要儿子跟现在的儿媳离婚,娶一个不拘是男娃女娃,只要能生孩子的新妻子。 不过当初在病房,她自己刚起这个念头,也是儿子亲自牵起了还在病床上的儿媳的手。说他是真心喜欢黄佳宜。 一直都是莫家骄傲的小儿子说。 如果妻子不是黄佳宜,他孩子的母亲不是黄佳宜的话,他宁愿就此单着,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奉献给国家。 他当初娶妻,紧紧只为了娶到黄佳宜本人,而不是为了婚姻附带来的孩子。 比如就算黄佳宜这次实在危险,很大可能对神经有一点点的损伤。 又比如,黄佳宜真的因为这次流产伤到了身体,那就算以后也没能出来孩子。 他都照娶不误。 当年儿媳妇同样是怀孕,可惜因为到了一些事情流产。 医生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着,儿媳妇的子宫寒气比正常人都重很多。 子宫内壁都特别特别薄,按照概率,在医学上来说,并不容易再次怀孕。 简单来说,完全可以用男方的病症来回答。 就像是男方病症里也有两种差不多类似的,比如弱精,少精,还有一辈子绝对不可能再有孩子的无精。” 而黄佳宜的病情上,医生并没有说的那么绝对,只说家属亲人把病人带回家好好修养。 这自从第一个孩子流产之后,儿子儿媳妇一连几年都没动静。 莫母原本还抱着点念头,早就绝了希望儿媳再给她生个不拘男娃女娃的心思。 就盼着两个人的感情还能再好一些。 等以后儿子的官职越做越大后,如果两小夫妻还是没有孩子的话,到时可以由儿子出面,亲自领养家族里莫家的儿子。 又或者儿子早就跟她提过,这些年边境纠纷不断,听儿子说也有不少他的战友牺牲,留下身边的孤儿寡母。 有时他们很多人就连活下去都很艰难。 莫母都已经在家里跟老伴老早就偷偷猜测过,将来儿子究竟是选择哪一方当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事,儿子一直还没有具体表态,所以一直不知道儿子最属意的想法。 她早就已经默认儿子儿媳没有孩子缘分。 却万万没想到,明明已经放下了执念,儿子竟然会突然给她发电报,告诉她儿媳妇已经怀孕的消息。 这怎么不叫人恍惚又惊喜? 至少莫母是一收到电报,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 最后确定儿子真的不是骗她的以后,喜滋滋地乐了一下午。 然后晚上还没躺多大一会儿,又从床上爬起来,说着就要收拾衣裳,说是要搬去跟儿子儿媳住。 接下来她自然是要无比用心地照顾她儿子儿媳,还有即将到来的小辈了。 当然,其中最重要,最需要照顾的,也是艰难地再一次怀孕的儿媳黄佳宜。 莫母勤快,一来到这里,花费两天时间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她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照顾儿子和孕妇,自然也是听过儿子送儿媳妇及时去医院。 然后从周围军嫂口中,她很快又知道了当初儿子送儿媳去医院的事。 军区部队医院一直都比外面的好,他们说危险,莫母是一千个相信,一万个相信。 那对儿媳来说,一定就是一定很危险。 因为上午时间,需要拜托周邵明提前跟莫团说过,打声招呼,柳绵是下午才带着周谨上门拜访的。 敲门后等了一阵,开门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见到她,先是极快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在站在柳绵旁边的五岁男娃小周谨身上。 “你们是……”莫团中午回来,只来得及模糊跟爱人黄佳宜说一句周营的爱人要过来做客的事情。 而莫母那时还在阳台晾衣服,并没有听到这件事。 柳绵还没说话,屋里已经传来儿媳妇黄佳宜轻飘飘的声音,“是小绵来了吗?” 小绵? 莫母心神一凛。 这让她迅速把面前漂亮的年轻女人和孩子的身份,和刚来时儿子儿媳妇跟她描述形容的救命恩人的长相特征十分相似。 她立马将其一一对号入座。 柳绵则眨了眨眼,手上提着前几天周邵明去山上特意摘下的甜野山梨。 还有一块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嫩色的棉软棉布。 裁剪裁剪,以后还可以给孩子做点小衣服,小鞋面等。 黄佳宜话音刚落,还没等柳绵提声说点什么。 莫母已然是直接就认出了她儿媳妇,未来孙子辈的救命恩人。 “小绵过来啦,佳怡刚才还在念着你呢。”莫母热情地一下子把门大开,屋里的大部分情景一览无遗。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周谨身上,“这位就是小谨吧,长的可真好看,这是五岁了吧,上学了吗?” 柳绵:“……还没呢,不过今年开秋已经计划好把他送去学校上一年级。” 她笑容浅浅,却显眼明艳至极,“孩子大了,再要留在家里,以后小谨再上了学,只会是同班同龄中最大的那一个,那样对孩子也不太好。” 莫母看了眼清秀,在外头也不怎么爱话,应该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 而现在的孩子,怎么说呢,一般不怎么爱说话的,不合群的,显然是一样。 她直点头,“那倒也是。” “现在的小孩子,差个一两岁,他们都不喜欢玩到一起回来,大的说带小孩太麻烦,小的又嫌弃老大哆嗦。” 柳绵笑了笑。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很显然,文嫂子家的城哥儿比他们家小谨很显然大了好几岁。 周谨也肉眼可见地喜欢黏着城哥儿一起出去玩儿。 莫母把婶侄二人带到了儿媳妇的房间里。 黄佳宜从医院回来后,也是后怕地拍了好几下心口。 差一点,医生后来特意跟她单独说了,这次还好过来的及时。 最重要的事,是还有香水的问题。 因为黄佳宜喷的香水实在够淡,匆忙之间,就连医生也没有闻出来, 但香水含有麝香。 要不是莫团还记得柳绵提醒的话,一去就把这些告诉医生的话。 怕不是她的孩子好不容易辛苦保住了,最终也会被她喷的香水中间的麝香流掉。 她本来就因为第一个孩子流产,像外面那些人说的,有一些精神压力。 要是好不容易来的第二个孩子因为自己的缘故流掉了,她能后悔内疚死。 第44章 照顾 “莫婶子。”柳绵点头喊了一声,笑道:“我听说佳宜最近出院,正好最近得空,过来看看她。” 至于柳绵是怎么认出来,这位忽然出现在莫团长家里的老太太,就是莫团长的母亲。 ——周邵明曾说过,莫团长家里长辈知道黄佳宜的身体,莫团长又非妻子不娶。 所以他们一直都以为这个小儿子会等年纪差不多时,直接去领养个孩子。 完全没想到,亲儿媳妇竟然又怀上了。 莫团长家里,莫母会喜不胜收,儿媳妇刚查出来消息,第二天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专门过来照顾。 生怕再出什么其他变故。 这个反应,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柳绵把带来的礼物递过去,让周谨叫了一声奶奶。 她还想说些什么,转头听到屋里黄佳宜又在催促的声音,柳绵有些不好意思朝莫母点了下头:“……婶子,我先进去看看佳宜。” “哎,好,快去吧。” 莫母也顺手把柳绵递的东西接过来。 等她看清柳绵带过来的东西,这才觉得有些不妥。 但人家这明显就是特意给黄佳宜带的东西。 完全是对方的一片心意莫母只是作为黄佳宜的婆婆,还不是母亲。 她不好意思说:“我都听我家那小子和佳宜说了。你对我们家有大恩,本来就该是等佳宜身体好一些后,我们一家子去拜访你。” 然后又对柳绵说道:“这几天佳宜一直都被我这老婆子拘在屋里,”莫母对柳绵善意笑笑,一脸包容,“我没让她出门,小莫这几天队上又找得急,都没时间说个话,都把她憋坏了。” “你来的正好,你们年轻人有话题,就去屋里聊,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哈。” 莫母话里话外,都能看出她对这个儿媳的在意。 莫母匆匆去客厅玻璃桌下翻出玻璃杯。 就她家那个混小子混不吝的德行——这位柳绵同志过来过来做客,到起身离开,那小子都不会想到给人倒一杯水。 难得儿媳有一个好朋友。 莫母又瞧了瞧,觉得阳光下的小仙童真是可爱又礼貌。 儿媳怀孕,莫母正是祖母爱泛滥的时候,干脆利落翻出来莫小子买的麦乳精。 决定给小周谨冲泡甜水喝! 这一头。 “还没谢谢你,医生告诉老莫说,他赶去的很及时,要是再耽误一点,我肚子里的孩子未必能保住。” “对了,你说的香水我已经扔了。”黄佳宜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我让老周把香水拿去给医生,医生检查后说里面麝香含量有些过高。” 柳绵:“……” 这是柳绵没有想到的,她那天只是隐约闻到空气中有淡淡麝香的味道。 含量过不过高的,柳绵不懂。 不过猜测,应该和他们制作燃香炉里的香料,不小心加多了麝香的操作类似。 这么一想,两人也算是沟通无障碍。 “挺好的,你现在怀孕,本来就不适合时常闻那些味道。” 柳绵曾经也闻够了这个味道,双手双脚支持黄佳宜同志行为。 黄佳宜点头,她早就在自家爱人那里得知,柳绵想要过来看看的原因。 前几天一直有些孕吐反应,今天难得精神不错。 她视线下移,跟着逗了两下小周谨后,顺道让人跟着自己婆婆去客厅玩儿。 黄佳宜知道柳绵是第一次教学生,难免很多小技巧,还有一名老师应该具体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柳绵的想法,她干脆先将自己从前在初中任教时,那段经历娓娓道来。 这对柳绵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 黄佳宜缓缓说:“其实我也就任教了几年时间,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柳绵深刻觉得她简直太谦虚了。 如果让柳绵跳舞,表演才艺,她第一个义不容辞,偏偏过来后第一份工作是这么具有特殊意义。 苏政委和周邵明他们都愿意相信她,她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不是? 客厅里隐隐传来两道乐声,柳绵眨了下眼睛,一听就知道,肯定又是小谨在吹笛子。 最近周谨有空就在练习柳绵教给她的那首曲子,再难都没说过放弃。 这几天一遍遍的重来,柳绵听着他把一首并不熟练的曲子,并且在短短时间里,将其一遍遍打磨的熟练于心。 这也证明柳绵当初并没有看错。 周谨的确在吹笛子,或者笼统说音乐上,表现出极大的天赋。 要不是现在的情形复杂,再加上周谨还小。 柳绵简直想现在就把他塞进部队的文工团里去。 据陈秀梅乐道,只要在文工团工作保住了,以后好歹还是一个铁饭碗。 果然没一会儿,黄佳宜的婆婆就在门口敲着门。 “佳宜,还有绵绵啊,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我带小谨去楼下玩会儿啊,很快就回来。” 莫母对柳绵的印象太好,短短时间,对她的称呼,已经从颇为生疏的柳绵同志,变成了自然亲近的绵绵。 “……哎?” 柳绵闻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一老一少。 她探手让周谨过来,见他眼睛亮晶晶的,显然也很想出去玩儿。 不由挑眉,她轻笑了一声,在他越发紧张局促的表情中。 柳绵简单叮嘱道:“出去玩可以,除了楼下,别的地方都不要去。” “出去了也别乱跑,记得跟莫奶奶一起走,不然小婶婶找人时找不到,听到没?” 周谨乖巧点点头。 “那行吧。”柳绵叮嘱完,见周谨表现良好,这才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莫母:“哎,那我就带出去了!” 周谨:“谢谢小婶婶!” 说着,已经走了几步的周谨又蹭蹭地跑回来,微抿着唇,红着脸说:“小婶婶吃糖。” 他掏出来的,正是这几天柳绵给他的小零嘴,然后都被周谨一点点攒了起来。 原本还打算之后找城哥哥玩,跟他一起分享。 又想,算了,还是小婶婶吃的开心更重要,城哥哥的那份,大不了他以后再攒就是了。 柳绵不知道周谨的心中所想。 有好吃的,可以跟好朋友一起分享,这是柳绵教他的。 她在小学课本上看到了这个小朋友分橘子的故事,觉得可比她们那时孔融让梨的故事好太多了。 像孔融让梨,说到底,那都是世家传出来的,不外乎为孩子扬名之意。 柳绵却更觉得,让可以,但心意到了就行,不让也不是孩子的罪过。 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很公道的,让不让那个梨子,也不会耽误小谨凭自己的能力过得更好。 窗外很快日头偏斜。 不知不觉,柳绵已经在黄佳宜这里待了近一下午。 因为长时间的讨论聊天,两人说话太多,莫母放在房间里的一壶茉莉花茶已经被两人倒完喝尽。 …… 除了黄佳宜,柳绵没再往外传过消息。 而总负责这件事情的宋政委,解决了学校的人员招聘安排,也只是跟本人通知一下。 部队当初为随军家属的安置,总共建了两栋家属楼,一栋为尝试,而第二栋。 也就是柳绵和文嫂子现在住的这栋,则是部队经验丰富之后的首次建楼。 相比第一次处处踩雷,第二次家属楼建筑,战士们吸取经验教训,许多一区存在的问题,二区都完美避雷。 而一区,这一栋作为战士们练手之作的家属楼,炮兵团的一些家属就住在里头。 比如之前那位家里男人同样说到宋政委面前,柳绵想要成功拿下学校的音乐老师,必须要把对方压下的那位炮兵团营长家属。 因为第一次建楼经验不足,就连选址都多少存在挡住光线等问题。 市里大集,为了赶上部队早上的物资运送车,柳绵和文嫂子特意起了个大早绕了断近路。 等出来,两人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在基地门口等待的,几个同样出去的炮兵团的家属。 文嫂子在这边待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要说部队里军人家属都有谁,比韩营还要了解几分。 见状,她轻拍了拍柳绵的手,主动上前跟人交谈。 实话说,一个部队的军嫂,只要不是各自的男人之间存在血海深仇的,她们大多都是维持在不熟或者见面点头的关系。 只有少数,像文嫂子在柳绵过来后就一直跟她走在一起。 最近黄佳宜身体调养的好了一些,也会偶尔出来跟柳绵一起散个步。 偶尔来个三人小聚会,几人一起做些不费神的东西打发时间。 一个看着跟文嫂子年纪差不多的妇女看见她,主动开口:“你也去赶集啊?” 然后目光看向她旁边的柳绵时,善意地点点头。 柳绵回了一个笑。 文嫂子:“嗨,还不是我家那小子,都快开学了,还整天跟他爹乱窜,衣裳破的无从下手,我想着去买点厚实料子给他再做身衣裳。” 然后又把柳绵介绍给她们认识,“小绵你们肯定都知道吧,周营长的媳妇,柳绵,刚随军过来没几个月。 这话一出,几个军嫂顿时笑出声,几人也热闹开了。 “看你说的,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周营有福气啊,媳妇这么漂亮。” “就是,”有年纪轻一点的军嫂反驳,“我们早就想认识了好吧,可惜柳绵同志也不爱出来玩儿,亏文嫂子你在队里待的长,也不把人拽出来,害得我们都没什么认识的机会。” “嚯,这还成了我的锅是吧!” 插科打诨了一阵,一群人的关系都不由亲近了许多。 柳绵也抿着唇没忍住笑起来,大多时候听着大家谈话逗趣。 偶尔被问到了,也略略说些自己的事,或者不动声色再另抛个话题出去。 一时几人也算其乐融融,坐上车后也只安静了一点点。 等到了地方,因为是大集,街上的人还挺多。 因为几人要买的东西不一样,互相问几句后,约定了个时间,都三两成群地各自散开在人群里。 文嫂子依旧跟着柳绵一路。 她此次出来,一来是方便,柳绵还没怎么去过外头,在旁边跟着,柳绵出什么事她也能照顾一二。 二来,文嫂子的确是想出去买布的,儿子太费布料,整天这么折腾,再好的家底也养不起。 第45章 买牛肉 两人先去供销社挑布。 柳绵还想多买一些菜种。 她的地早就翻好了。 小时候的记忆早就不鲜明,后来柳绵在楼里也是苦练才艺,然后众星捧月。 哪里还记得听说沤肥或者烧秸秆洒地里能增加土地肥力。 不过柳绵不成,后头还有一个周邵明。 听说柳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属于他们的一块地翻好,周邵明看向柳绵的目光,顿时变的不一样了。 可谓是惊异连连。 唯一的不好是,做完这些事后,当晚白嫩嫩的手指就打起了好几个水泡,洗碗时没注意,水泡不小心蹭到了刷碗的丝瓜络。 她没忍住,顿时轻嘶了一声。 然后立即就被周邵明发现了端倪。 当即被用清水洗干净手,然后拉出了厨房。周邵明从房间找出一根尖细的针出来,针尖放在打火机下烤一阵。 “水泡不挑破会越来特痛,你忍着点。”周邵明麦色的手紧抓住柳绵连手都显得娇小的手指说。 可惜几个惨不忍睹的大水泡,全然破坏了这双手的美感。 以前学习各种乐器前,柳绵要学习的就是如何让手更稳,那时她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夹豆子。 有很大一盘红豆绿豆混合起来,她们要做的就是用筷子把混夹的豆子都挑出来,哪天没挑完就没有饭吃。 那时候,柳绵和其她小女孩一样,偶尔手指也会打两个小水泡。 她听话地点头,这时的她,跟周谨某些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周邵明稀罕地看了好一阵。 虽然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疼痛来临时,柳绵还是没忍住僵了僵身子。 挑破水泡还不是最疼的。 等里面的清液流尽,周邵明当即拿出了从医院领来的过氧化氢消毒。 紫药水有颜色,要是直接接触伤口,会让色素渗进皮肤。 周邵明只看了一眼,就撇弃了常用的紫药水,然后拿出了云南白药的创可贴,小心仔细在柳绵手上的伤口处贴好。 周邵明是小时候穷过来的,后来是多年当兵生活才叫他有了生活的底气。 不过仍就不喜柳绵做这些粗活。 他紧皱着眉头,“下次这些事就直接等我回来,我干活更快。” 柳绵:“……知道了。” 直到处理完全部伤口,柳绵消毒时双氧水流过伤口,刺激的手指现在都隐隐作疼。 但比如地里什么月份种什么菜,哪种小菜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周邵明知道的不多。 部队可没有什么多余秸秆让他们烧。 柳绵想着以后吃到嘴的各种水灵灵蔬菜,馋的咽了好几下口水。 幸亏动静不大,一旁玩九连环的周谨完全没发现小婶婶的丢面时刻。 哪怕已经发酵的粪池再臭,柳绵也不矫情,当天就去韩营长家借了粪桶。地不大,她来回两趟把地浇的差不多才回来。 就连文嫂子在旁边担忧地说要帮忙,然后立马被果断拒绝。 有一点,柳绵想的很清楚。 文嫂子之所以会亲近她,除了自家男人和韩营的好友关系外,剩下的全是自己处出来的军嫂友谊。 平时偶尔帮忙带个孩子看个家,又或者借个什么东西,随手帮个什么忙什么的,这些都好说。 但在友好的前提下,同样都不能过分。 文嫂子愿意帮忙,她却不能不知好歹,哪儿有属于自己的苦活累活也叫别人干的。 除非这快地也是为文嫂子而种,等蔬菜成熟了,她不能吃到一点。 沤肥浇个粪而已…… 柳绵做好心理准备后,深呼吸一口气。 只不过是臭了点,别的军嫂都是这么过来,又不只有她倒霉土地肥力才够。 以后吃到嘴里的好处都是她享。 …… 供销社面向群众百姓,除了各式农具外,货架上摆着不少需要各类工业券才能买到的搪瓷盆,暖水瓶等。 面前挡了透明玻璃的柜台下面,也有类似红头绳,铅笔本子,洋火柴,打火机这些小东西。 而跟生活副品区相对的,就是人挤人的布匹区。 文嫂子看到倒没什么意外,柳绵上回买的布料还有剩,就算想再做一床棉被也绰绰有余,她没动作, 文嫂子拍拍柳绵的肩,跟她说了一声后,也顿时扔了篮子就往里头挤。 嘴里还喊着自己需要的布匹和尺长。 柳绵:“……” 不只是菜种子,眼看着开学将近,上次买的纸笔本子早被周谨写的差不多。还要另外买块橡皮回去。 柳绵付款时,临时看到柜台有成盒的雪花膏卖,家里的那个用的差不多了,她想了想,又买了一盒。 等自己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柳绵又在门口站着等了等。 很快,文嫂子就抱着她买够的一大卷布走出来,头发好歹还保持着进去前的齐整。 “买好了,这会儿集市应该人少了些,我们正好去看看。” “嗯。”文嫂子口中的大集,柳绵也是上回跟着她才来过一次。 不过因为去的有点晚,大多商品都卖的差不多径直收摊了,剩下一点没在摆摊的,摊子上大多都是旁人挑剩下的烂菜叶子。 这边没什么人敢出来卖肉,所以两人逛一圈都没找个几个猪肉摊。 柳绵倒是看到一处卖牛肉的,说是大队里养的牛自然老死,村里人更愿意拿出来换点钱。 文嫂子兴致颇高地拽柳绵过去看了好几眼。 自然老死的牛,本身无病害,是没有什么传染可言的,所以村里大队出头,或者公社牵着,也是能拿出来卖的。 以正常的价格,并且并非是故意囤积居奇,所以并不算在投机倒把范围之内。 “自然老死的牛,肉一般都没什么劲道,口感也差很多,”文嫂子道:“肉还挺难煮熟的,我小时候吃过一回,那肉煮了一天一夜才算熟。” 不过怎么说也是牛肉,并且因为是碰运气才有一回,摊主并不收肉票,难得遇上了,两人都不打算空手而归。 “小谨不是前段时间才抢了骨头么?”文嫂子看了阵肉摊上已经分割地差不多的牛肉,目光落在已经剔的没什么肉的牛骨头上。 她两只手指捏着抬起来看了两眼,“这牛筒骨看着不错,拿回去蒸了吃骨髓,或者剁了给小谨熬汤,每天喝一喝,补补身体啊。” 更重要的是,口感再不好,那也是肉啊,还不要票证。 对于嘴里常年都没有肉星子的某些人来说,这牛肉出现的正中下怀。 跟文嫂子一个想法的人还挺多,所以肉摊子刚支起来没多长时间,摊子前面已经围了五六个人过来观看。 文嫂子和柳绵来的巧,摊子也才刚支起来不久,所以幸运地占了前排。 同样受欢迎的牛排骨,因为牛是自然老死的原因价格也比在肉联厂买的时候更低廉。 好几个眼神利的老嫂子当即就指着自己老早看好的地方,大声叫着摊主买卖。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文嫂子和柳绵也怕自己看好的地方被别人买去,一时占了前排的便利,指着自己想要的地方,一刀刀剁下,最后用刀戳个洞,粗麻绳从中间穿过去,两头再利落打个结。 可以方便人很轻易地提着走。 柳绵听文嫂子的建议,总共没几根牛筒骨,她一个人就买走了两根,打算回去给周谨补身体。 或者用小火慢慢熬着,吊锅高汤也不错。 摊主这里有从山上特意摘来的宽大梧桐叶子,虽然小毛刺多了点。 但用它裹着肉,至少能保证,血水不会流出来而脏了篮子。 “一会儿去香料摊逛逛,不管是做卤牛肉还是吊高汤,家里香料不多了。” “行。”文嫂子手里也提了好大一块肉,两人还分了摊子边那堆牛杂,味道太大,不买香料都不行。 今天能遇到牛肉摊子也是意外之喜,柳绵她们也全算赶得巧。 等两人从卖香料的地方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那处卖牛肉的摊子,摊子上的牛肉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一点边角料。 有心想买牛肉的人觉得太少,没有想买的人又觉得看不过眼,一点边角料还贵的很。 手里东西太多,两人只略略从集市走过,发现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干脆就提着挎着大堆战利品去大家约定好的地方老早等着。 柳绵惦记着周谨这几天念了几声的大白兔奶糖。 周谨最近在换牙,按道理来说,特别是像奶糖这一类更应该少吃。 不过一两个星期偶尔吃一颗,自己再监督着周谨及时刷牙,问题应该也不大。 两人今天的运气不错,等候点已经有几个人等在了那里。 见到简直大丰收的两人,眼睛不约而同瞪大。 没等多大一会儿,运粮车也到了,在几人相聚的路口缓缓停下来。 大家搭车也是搭个顺风车,不可能说让部队的车等着自己。 所以一群人相继上车后,还有一群还来得及赶上的,就只能自己想法子回去。 车上,等几人再次看到文嫂子篮子里的大块牛肉,在听说甚至不要肉票后,心里的羡慕简直要溢出来。 还有两人想用钱在文嫂子这边换一点,不过文嫂子没同意。 柳绵虽然也买的多,不过说到底几人还不是很熟,又听文嫂子说柳绵买肉是为了给腿骨受伤的侄子补身体的。 说到这份上,几人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只恨自己没有柳绵她们的好运气——明明集市自己也逛了,怎么就没看到那个卖牛肉的摊子? 可惜了。 第46章 西红柿蛋汤 车很快进了部队,在路口停下来的时候,去赶集的几人相继下车,柳绵看到路边树下有个人远远站着。 应该是在等人。 这边家属楼的军嫂,柳绵不算熟悉,来回走动这么久也有个记忆。 只有炮兵团那边家属楼的军嫂还不然熟悉。 柳绵又看了几眼,身影好像又有几分眼熟,然后见着人忽然上前几步,跟着迎上下车的其中一个大包小包的军嫂。 两人随后一起从岔路口离开。 部队里多走几圈,眼熟的人简直太多了,柳绵没放在心上。 转头和文嫂子一起回去。 柳绵想的不错,牛骨头带回去,周谨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 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骨头,卖肉的摊主把肉剔的再干净,骨头上还是会有些许残留的红色肉块,中间连着白色的筋膜。 那些牛杂暂时不会吃,柳绵知道在冷的环境下,食物更不容易发生变质。 虽然没有冰块,柳绵还是手巧的接了盆水做出一个简单的冰盆装置。 然后把牛杂放进去。 至于牛肉,拿出来切成适等的小块,然后放盆里抹上足够的盐。 随后就先把它放在一旁没再去管。 周谨:“这就是牛的骨头?它看起来好大啊。” “嗯,是牛的腿骨。” 买来的牛骨头看着还挺干净的,不过柳绵显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她接了盆水,把表面简单洗一洗。 要是想熬牛骨头汤,首先还要把骨头泡水里一段时间,把里头的血水和杂质都泡出来。 这样后熬煮的骨头汤不会有膻味,口感也会更好。 把骨头放盘里洗刷一阵,柳绵跑厨房拿出宽木案板和切菜用的大刀。 周谨则难得放开了他喜欢的玩具和竹笛,双手托着下巴,乖巧蹲在泡骨头的盆前看着柳绵一系列的动作。 他之前跟爹妈住一起的时候,村子里也有牛,不过那对村子来说也是很珍贵的物资,不可能说像猪一样,养了一年还能全村分肉。 而正常情况下,人们对它越看重,牛一生的意外里,病痛伤残,还有自然老死都不会那么常见。 所以周谨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牛肉。 柳绵买的牛骨头,应该是两根后腿的腿骨,一个就足够多。 她这次只打算熬一根。 “小心别被骨头沫子溅到了。”柳绵小声提醒。 她把牛骨头拿出来放在案板上,然后把刀举起来,先试探着在骨头上落下一刀。 “嚓!”金属刀猛地落在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接连的震动从骨头和刀口接触的地方直直传过来,虎口处隐隐发麻。 “嘶,”在周谨面前,柳绵不愿把受挫的一面表现出来,忍着想要放下刀甩手的冲动,柳绵装作若无其事,说:“嗯,还挺硬的。” 柳绵已经开始怀疑,就自己的力气,到底能不能把它剁开了。 反应过来的柳绵第一时间看刀口。 还好家里这把菜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的,起码质量杠杠的。刚才被柳绵拿来剁骨头,刀锋口也没看见什么豁口。 看来是把足以传家的好刀。 不过要是再被柳绵这么没分寸的剁下去,骨头没见个刀口,这把刀废下去几个是可以预见的。 周谨也发现了,他看了眼刚才柳绵一刀一下,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牛骨头。 “小婶婶,骨头很硬,力气也不够,我们要用更大的刀才能剁开。”虽然没亲眼见过杀牛,但在村子里,杀猪几乎每年都能见到。 一般这时候,大人都会把小孩子拘在家里,避免他们看到这类堪称血腥的场面。 不过千防万防,杀猪当天又是杀,又是村里各家分肉的,热闹的很。 他们总能找到各种大人疏忽的时候,然后爬到不远处高高的树上,或者在被围一圈的杀猪现场观看着。 那时杀猪的,都是村子里手艺最好的人。 周谨还有些那时候的记忆,在临时用木板长桌堆起来的木案上。 大冬天,一看就一身力气的男人挽高了灰黑色的衣袖,他高高举起了那看起来锋利又十分有重量的斧形大剁刀。 剁刀整体看起来是铁黑色的,然后临近刀锋口的地方,在阳光下,金色光泽一闪而逝。 又是带着令人畏惧的刺目的金属白色。 那还仅仅是在杀猪。 周谨以前的村子里也有养了一头牛,很明显,一头牛远比一头喂养的很好的猪要大很多。 还比猪要高。 而对比杀猪时,那时村子里选出来的那个屠户浑身不好惹的横肉,还有一看就害怕的大剁刀。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一把小小的菜刀,再加上他漂亮纤细的小婶婶,能把比肥猪还大的牛骨头剁开。 柳绵:“……” 她登时额上划过几条黑线。 不甘心的把骨头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确定以自己的本事,还有厨房这把唯一的菜刀,今天她是绝不可能把骨头剁开。 “现在只能等你小叔叔回来,让他来剁了。” “原本还想早点泡,下午就把汤炖上来着。”柳绵说到,脸上遗憾表情几乎掩藏不住。 要知道,凡是涉及各种汤之类的,里头加了骨头,时间都是一个半个时辰往上走。 而像这种完全是老死的老牛骨头,要想熬煮它,时间更是在两个时辰以上。 周邵明下班是挺早的,而且除了出外勤外,一般也不会发生加班的事情,就算有临时需要处理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周邵明也是选择把文件拿回来处理。 房间有专门的一张供周邵明处理文件的办公桌,有时周谨睡下,柳绵睡不着,闲的无事,也会拿来自己擅长熟悉的针线筐子,在一旁慢悠悠做一些针线活。 比如一家三口的衣服,绣鞋底子,或者把周邵明训练磨破,还有周谨在外面到处玩,不小心磨开断线的衣服裤子缝缝补补。 兴致来了,给两个不习惯用帕子的一大一小两男人多绣两块手帕备用。 周邵明和周谨常用的帕子一角,都被她小心思明显地绣上了他们各自的名字缩写。 “不管了,我们先泡上。” 柳绵把骨头又扔回水里,然后甩甩手,把手上的水珠子甩干大半。 她笑盈盈询问家里唯二成员周谨的意见,“今晚我们是吃牛杂?” 要是周谨不乐意,昨天文嫂子还送来了两根鲜嫩可口的小黄瓜,他们自己包了饺子煎着,还剩下一盘。 厨房有几个西红柿,柳绵打算晚上打个西红柿鸡蛋汤,小黄瓜切丝当配料。 周谨闻言,下意识转头朝柳绵之前接了水,放进去几块小东西当支架的搪瓷盆。 这个柳绵做出来的简易冷藏装置,里头正正被柳绵放进了今天上午才买的,和文嫂子一家一半的牛杂。 要是周谨想吃的话,柳绵现在就开始收拾,晚上加上各种香料。 还有萝卜或者豆腐菇子一锅煮上一个小时。正好能赶上周邵明下班。 到时焖一锅干饭,柳绵都能吃两碗。 周谨明显咽了咽口水,不过不是馋的,他是吓的。 现在牛杂没经过处理,放在盆里都有一股子难闻的腥味。 显然,从没吃过的小人并不觉得它能好吃。 周谨:“不,我们可以明天再吃。” 周谨想了想,决定还是能躲一时是一时,晚上等小叔叔回来,告诉小叔叔。 “明天?” 牛杂需要处理,像牛肠之类的,要像彻底洗干净,还需要用上草木灰等。 这个柳绵确实还没准备,这么一想,今天确实时间不够。 “行,那今晚我们喝汤好不好,西红柿鸡蛋汤。”柳绵说。 周谨之前吃过柳绵做的西红柿鸡蛋汤,味道酸酸甜甜的,和馒头搭着吃会很好吃。 “好。” “先洗洗手,自己去玩儿会儿,等你小叔叔回来直接吃饭。”刚把周谨蹲的还挺近,难保不会有血水溅到他身上。 周谨:“好。” 周谨应了一声,大多做饭的时候他人虽小,柳绵也不是什么都不让他做。 偶尔也会帮忙把择好的菜洗干净。 今天是做汤,自从柳绵嫌麻烦,让周邵明把小厨房挪到房间里。 被充当是厨房的小房间空间并不大,不需要周谨在这边帮忙。 柳绵套上了自己做的围裙,现在做汤自然还早,不过只是一盘煎饺,一锅容易消化的西红柿蛋汤根本不容易填饱肚子。 特别是像周邵明这种每天训练,运动量不小的青壮年。 每天需要的营养摄求只会更多。 家里还有十来斤面粉,柳绵打算就面粉做点手擀面,到时男人要是吃不饱,可以直接把手擀面扔进去煮。 柳绵分不清当下军嫂常常讨论的70,80或者什么95面粉到底什么区别。 却知道现在吃的面粉,远比她们那时候要好的多。 她们那时候,家里面粉都是发黑的。 像稍微穷苦的百姓,他们拿到的面粉,做的面饼里经常还有小石子,小沙子,一不小心就会磕到牙。 柳绵舀出几碗面放盆里,又打了个鸡蛋进去,加水和了。 等到面团揉的差不多了,在上面盖上盖子,接下来就是等着醒上半小时。 醒后的面再做,手擀面会更加筋道。 之后把面团洒点面粉,擀成一张薄薄的大饼状,到时切好就可以直接下锅。 要说下厨,柳绵并没有没学过。 就算是在楼里,她们要学也是学着做一些简单的,比如绿豆糕,桂花糕之类。 好在柳绵确实是有几分厨艺天赋在身上的。 有原身的记忆,再加上之前在柳家看着嫂子张芬在厨房做过几个月的饭。 再触类旁通一下,普通的家庭菜式,她已经会了个七七八八。 味道怎么样不提,至少周邵明周谨这俩叔侄瞧着还挺适应。 第47章 大保健 周邵明一回来,就看到盆里泡着的,格外有存在感的大骨。 “牛筒骨?”他在某一方面的认知明显比柳绵更加丰富,只是简单看了两眼,已经猜出了盆里的骨头属于哪种动物,又是属于哪一部位。 “你吃过?” 为了训练更加方便,战士绿色军装里面搭配的都是圆领的同色宽松汗衫。 周邵明边进门,边伸手把领口的口子解开两粒。 原本齐整挺括的立马变了一种味道。 军队里不允许衣衫不整的存在,保持部队严谨的形象,这为纪律。 所以只有训练结束回到家后,周邵明也偶尔这么干。 柳绵倒一杯温热的水过来,让周邵明及时补充水分,心里想,叔叔倒是比侄子见识面更多。 “什么时候啊?” 周邵明一手接过玻璃杯,他喝了一口温水,回忆道:“……时间挺久了,之前临县下大雨发生山洪,申请救援。我们去救灾,捡到了那头村子里被山洪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的老牛。” 牛不管是在柳绵的时代还是这个时候都是作为珍贵物资的存在,有的村子甚至有且只有那么一头。 偏生山洪来的太过迅猛,村子里的人忙着逃命,忘了还铨在牛棚里的老牛。 唯一一头耕地的老牛死了,对村子里的损失可谓是巨大。 周邵明回想到那跟冰冷的洪水争分夺秒的那几天。 已经年迈的村里老人,还有看起来也不年轻的村长。 那次其实他们的损失并不大,起码因为救援及时,很多因为爬到树上或者屋顶的小孩子大人都被就下来。 更多的是重的骨折,一时闭气,轻的划伤脱臼。 战士们来回奔跑在抗洪救援的一线,衣服一直湿透的贴着皮肤,深色的解放军鞋里满满都是水。 一脚踩下去都是啪叽的踩水声。 带来的衣服远远不够换,干脆就这么穿着。 一直泡水的脚发白发臭,更有人因为太湿,脚底板包括后脚跟都长出了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抓的一堆小水泡。 牛肉是发物,同样高蛋白食物,这时候熬一锅浓汤出来,显然会让受够惊吓,正惶惶不安的人群迅速安稳下来。 作为唯一的食材,老牛肉正是当时的领队从村长手下买来的。 也算间接补贴村里人的损失。 想到一半,周邵明就不想了,他强行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落在面前盆里的牛腿骨上。 说是要泡出血水,但因为骨头并没有被剁开,完整的一根骨头,显然再怎么泡,成效也并不大。 “这根牛骨太大太硬,想要把它剁开会很难。”周邵明诚实地根据经验给出自己的评价。 上次他们剁开那坚硬的骨头,用的是老乡拿出来的砍柴刀。 柳绵没说,周邵明也第一时间猜出她的困境。 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没什么问题,这个点食堂还开着门,等会儿我拿去食堂。”周邵明解释道:“骨头有点难剁开,部队只有食堂后厨有专门用来剁骨头的刀。” 那就真是太好了。 柳绵听完,眼睛一亮。 周邵明刚回来,歇肯定是要歇一阵的,她又不是以前楼里的扒皮管理,连这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周邵明留。 柳绵连忙上前把盆里的骨头拿出来沥干水,最后用麻绳系起来。 这样一来,拿起来也会更方便。 “还有吗?还是你今天跟文嫂子逛市集,只买了一根骨头?”周邵明在旁边看了阵,倒没阻止柳绵的动作,他笑着偏头问。 “当然不是,这里还有一根!” 柳绵听出了周邵明的话外之音,也觉得要剁干脆一起剁更方便。 她嗒嗒跑向厨房,拿出另一根同样体积的大骨头。 一起剁完,也省的今天剁好吃完,明天又去找。 省得麻烦。 周邵明没歇多久,手头上的事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他接过柳绵提过来的两根骨头,骨头呈钙色,里头的骨髓应该也挺多。 他点了下头,说:“那等着,我先去食堂。” 有周邵明这个实力强悍的金手指在,柳绵觉得没等多长时间,再回来时,周邵明手里的两根牛腿骨已经被剁成了一块一块的。 用来装骨头块的叶子上沾了一点流出来的碎骨沫子,还有零星红色的血水。 柳绵眼睛发亮地过来把它们全都泡在了水里,周邵明则把身上带出去的烟盒,还有打火机重新扔在原来的柜子里。 周邵明不抽烟,不过平时出门社交,有时烟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他有时出门时也会顺手带上。 周邵明看着柳绵把骨头一轱辘倒水里来回洗刷几遍,然后把满是血沫子的水倒了,重新接干净的水再洗一遍。 来回两三次,最后一次把骨头放进去后就没再管它。 周邵明的厨艺可以说是没有,之前洪灾时,他看会厨艺的战友处理那头老牛。 肉被用来炖汤,而剔下来的骨头则是砍成几段,简单过个水后就至今扔进简易锅里去煮。 没一会儿,还放了大块姜头的汤面上还会漂浮出许多白色或者血色的沫子,然后会有战士拿着勺子把它们都撇出来。 这样一来,整锅汤也干净很多。 “骨头是今晚就要熬?”周邵明跟下午的周谨一样,提提腿边的裤子蹲下来声音关切好奇地问。 他是真的不懂这些,但柳绵在这边做,心里的情感又让他下意识去上心,去了解。 高大个子带来的压迫力顿减。 周邵明的脸是真的很抗打。 剑眉星目,流畅深刻的下颌线,五官深邃,而轮廓分明。 不笑的时候,不知道他的人,总会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吓着。 “不,今天的时间不够,骨头要想泡干净里面的血水和杂质,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周邵明想了下,心里终于把一个时辰和两个小时划上等号。 柳绵有时会有很多以前的小习惯,比如早点五点多,柳绵有时会自然地说卯时了。又比如晚上七点十五,她又会说戌时一刻。 周邵明又问她半个小时怎么说,她理所当然地告诉他是一炷香时间。 只要不妨什么事,家里周邵明都随她的脾气。 最近临秋,天气凉爽不少,而相应的,部队里因为天气热而减下的训练任务也慢慢恢复到原来的正常水平。 腰酸背痛,肩膀酸疼的回来,也成为周邵明的普遍行为。 柳绵最大的能力就是她所会的才艺。 不管是会各种乐器还是跳舞,每天不间断的训练,都让她保证了一个足够健康,纤秾合度的身材身体。 在楼里,她还学会了很多该怎么照顾好一个人的知识。 所以晚间没事的时候,周邵明要是白天的训练太累,柳绵也会让周邵明趴着平躺在床上。 她则按肩捶背,给人来了个对身体的大护理。 以前柳绵学习的时候,教她们的人说,客人至上,他们是掏钱的大爷,是官,是权。 柳绵的力气并不算大,但就算给楼里那些柳绵的姐妹们天大的本事,她们也不敢像现在柳绵对待周邵明一样。 ——胆子大到整个人都跪坐在男人腰背,借助自己的重量达到拉伸筋骨按摩的目的。 往往做这件事之前,她们就会被生气的客人一脚踹下来。 轻的也会被紧捏住下巴,眯着眼睛得到危险的警告。 像她们这种卖身契都被攥在旁人手里的人是没有人权的。 贱籍不是说说而已。 而周邵明很早就把家里的所有财产都交给她,根据最早的约定,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情,柳绵完全能做到自己当家做主。 这是周邵明给她的许诺。 所以柳绵每次轻松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活时候,都会感念自己的幸运。 然后她就会对周邵明和小周谨更好。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好的不能再好。 柳绵一边按摩着,还记得跟周邵明说一些白天她遇到的一些事。 有些不明白的,周邵明也会及时给她解答。 还有最近周谨该上小学了,柳绵作为老师自然可以顺便带着新鲜出炉的一年里小朋友参加开学典礼。 不过开学第一天到底日子特殊,如果周邵明的时间不紧张,柳绵还是希望到时送小周谨去学校的时候,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今天去问文嫂子,城哥儿开学时,韩营长也会请假一起去送孩子。”柳绵说。 周邵明因着柳绵下手的力道,身上酸疼的地方被用力揉按拍打。 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难得舒缓轻叹。 他对小侄子的关心一点也不亚于日常照顾周谨的柳绵。 周邵明趴在手肘位置,声音沉闷又带着些难得一见的性/感。 他道:“早上我送你们去。” 那就是一起去了。 得到准确消息的柳绵满意了,“周谨肯定很高兴。” “……”对柳绵这种对周谨无比宠爱的行为,周邵明哼笑一声没说话。 当初柳绵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当周谨完全是自己的孩子。 往往一场按摩下来,柳绵累的气喘吁吁,而周邵明都会难得放松下来。 身体带来的放松舒适,连带着舒缓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床上的人甚至会在柳绵按摩的中途就昏沉睡过去。 一般到了这时候,柳绵就会轻手轻脚的让出位置,把灯轻轻关上,给睡着的男人一个充足良好的睡眠时间。 床上的人一头短发,平日里骇人的冷漠眼睛闭上,整个人也显得温柔了很多。 柳绵心思细腻。 虽然周邵明说入了秋,部队每天的训练任务增加,只是正常现象。 但再加强到哪个程度,也不至于让身体素质本来就处于一个强盛状态的周邵明每天累成这样。 白天柳绵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最近韩营长也是这么一个状态。 文嫂子对这个现象并不陌生,但肯定不是像周邵明简单跟她解释的,是入秋后,部队加强了整体训练的缘故。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第48章 课本 心里有这个顾虑,随后几天,柳绵更是观察的仔细。 她的猜想果然是空穴来风。 最近不仅是周邵明和韩营忙了起来。 柳绵做饭味道不错,小锅炒肯定远要比食堂大锅炒的饭菜更好吃。 比如天然就带着一点耍宝性格的副营长宋知,隔三差五就会过来过来帮柳绵做一些力气活,就为能成功蹭顿饭。 柳绵留心回忆了下。 赫然发现,这么一个无比热爱美食的大小伙,竟然已经快半个月没来家里蹭饭了?! 不过很快柳绵的注意力就从这件事上转移,开来,原因是周谨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了。 学校规定八点开始上课,柳绵也是第一天正式走马上任,还是老师的职务。 晚上洗漱过后,柳绵躺在床上。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天特意挂起来防蚊的白色蚊帐。 往常一躺下就很快睡着的人,今晚闭着眼睛酝酿了半天,再睁眼仍是毫无睡意。 窗户并没有关严实,缓缓清风吹进来,连带着带着树影的月华流淌,照在白色的纱网蚊帐上,落下一片黑影斑驳。 “怎么还没睡?” 一臂之隔的地方,黑暗中躺在旁边的周邵明忽然出声。 他旋即翻了个身,柳绵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整个人已经由正躺变成了面对柳绵方向的侧卧。 实木的床板因为忽然的动作,在黑夜里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柳绵像是做什么坏事忽然被抓包了一样,她身体下意识向后一瑟缩。 然后就被周邵明不知几时搭在她身后的结实手臂拦去了去路。 温热的呼吸好像更凑近了些。 柳绵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她刚想说快了,转瞬却头皮一麻。 “睡不着?”周邵明又一次开口,湿热的气息喷洒。 他说着忽然顿了顿,福至心灵地轻声猜测:“是在为明天学校开学发愁?” 柳绵:“……” 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要不怎么说黑夜里,是人最有倾诉欲望的时候? 柳绵心脏一下下地跳着,速度快到几乎破膛而出,她忽然有种十分突出的想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跟周邵明说出来的错觉。 离学校开学的时间越近,她就觉得心里越跳得慌。 柳绵猜可能有男人离的太近的缘故,心口陡然升起的这股摸不着天,踏不了地的飘忽麻意一直从心尖蔓延到了削葱根的指尖。 “已经在佳宜那边讨了很多经验,但我又怕再出什么别的意外,到时要是没教好……”柳绵不知道怎么去描述现在围绕她的情绪。 干脆眨了眨眼,就差双手手脚比划地尽可能把自己此时的想法表达完整。 “到时候一个个家长都找上门来,我可打不过。”柳绵小声叹气。 周邵明听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个确当的结论。 简而言之,就是柳绵还没做过老师,这会上班焦虑了,还是上班前提前焦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周邵明一脸莫名,只觉得哭笑不得。 要知道,周邵明虽然很少见到其她军嫂,但因为工作原因,经常会跟莫团见面。 两人交流完工作后可以随便聊两句孩子或者其他的娱乐心情。 周邵明已经听过莫团长几次都在感叹柳绵的聪明。 据说莫团长的爱人黄佳宜同志自从开始教柳绵如何当一个好老师后,目前柳绵在黄佳宜心底的地位可谓水涨船高。 从救命恩人一跃超过莫团,正式成为莫团长爱人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外念叨得最多的人。 从眼下两人姐妹情深的情况来看,等孩子出生后,柳绵一个干娘的位置估计没跑。 想到莫团长看见他一脸看亲戚的眼神。 周邵明顿时心下一阵恶寒:这就离谱。 总的来说,要是柳绵真的在如何在老师这个职业没有能力,黄佳宜也不会对她这么看重。 周邵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黑暗中借着微亮的月色看着她,“放宽心,有没有可能你已经比学校里大半老师能力都厉害了。” 毕竟,柳绵也是唯一从黄佳宜那里进修学习过的军嫂了。 换位思考一下,学校开学,就意味着柳绵开始正式上班。 柳绵作为一个从没有接触这一职业的人,难免会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的表现。 她会担忧也是难免。 “……??” 听到周邵明的话,柳绵当即就不赞同了。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换我知道孩子遇到一个不好的老师,谁会不生气?” 周谨在竹笛上的天赋不错,柳绵也给他试了下其它乐器,可惜都不上不下。 柳绵要是知道有人无视周谨的竹笛天赋,反而叫他去敲鼓——她非气的半夜爬那家人窗户,在门口拉二胡不可! 还好这些,柳绵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周邵明对柳绵的一贯印象,就是性情温婉。 最多偶尔,只是很少的时候,他才会恍惚在她身上,看到举手投足间仿佛明珠蒙尘的无限风情。 明明只是轻飘飘看过来的一眼,周邵明顿时怔愣在原地。 然后回过神来,依旧为她那一瞬倏然释放天性般的妩媚袅婷疯狂心动。 柳绵说完话,却半晌没听到男人的回答,床帐在沉默中又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她诧异的扭头,正看见往日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时面目怔然的看着自己。 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晚,月光又太暗,柳绵恍惚觉得这时的周邵明,好像十分,十分的喜欢她。 “你——” 就在这时,周邵明已经回过神,他眨了眨眼,径直伸手把柳绵嫌热掀开的薄被重新替她盖好。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周邵明垂眼看她,率先说道:“你不是说明天还要早点去学校安排工作么?” 那倒是。 刚才周邵明要是不提这一茬,柳绵就真的忘了第二天还有学校工作这一件事。 不过很神奇的是,明明是同一件困扰她的事情。 之前柳绵是焦虑的睡不着,恨不得下楼绕着家属楼跑个几圈解解郁气。 至于现在,脑海中仍就不断重复回响着周邵明的轻言细语。 还有他在黑夜里若有若无的轻声抽气叹息。 而一直沉甸甸压在她心头的工作的事,现在好像都可有可无起来。 ——不就是给未来的栋梁当老师嘛,是不是花魁出身又怎么样,黄佳宜都说过她很有能力。 柳绵:“那,晚安。” 说完,柳绵立即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着的模样。 旁边的人似乎轻笑了声,柳绵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将散落在脸颊的头发轻轻拂开到耳后。 耳边传来他沉沉的轻叹,“睡吧,晚安。” …… 等柳绵再次醒来时,下意识伸手往旁边床位上一摸。 ——空的? 被昏沉困意塞满的脑子终于被剥开一丝清明,要遭,学校! 柳绵下意识要爬起来,然后就猛地被旁边忽然伸出的一只手阻止。 阻止她的男人已经妥帖穿好衣服,他快速看她一眼,然后低头不紧不慢地瞄了手表一眼。 “现在才刚五点几分,还能再睡一会儿。”周邵明轻声说。 入秋后的早晨不冷不热,柳绵却陡然觉得被周邵明手指触碰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绵很快清醒过来,一抬眼看见周邵明,他的身材修长,宽肩窄臀。 身上既然不缺文人的理智温和,又不失武将的铮铮铁骨。 换她以前的时候,那些姐姐们肯定会在身边打闹凑趣,调侃祝福柳绵找了个丰神俊朗的如意郎君。 “不了,第一天,我早点去也早点熟悉上手。再说了,今天还是小谨上学的第一天呢。” 说着,柳绵忽然抬头神色飘忽地看他一眼。 她听部队里其他有娃的军嫂说,这个小学在开学的时候,好像还有个什么活动。 玩法简单,还可以让过来的父母都一起参加,到时候赢的那一家还会有奖品。 柳绵就不信了,到时周邵明一下场,整个军人家属里,谁与争锋。 不求第一,第二总是万无一失吧? “我起来准备早饭,不是要去沙场训练么,快点去吧,早去早回哈。” 再小的比赛也是比赛,早训做个热身运动,这样才能更加身心投入比赛,这不过分吧。 “……嗯,”周邵明忽略心头那抹鸡块消逝的怪异情绪,“六点时再喊那小子起床就行,我会尽早回来。” “好。” 柳绵跟在周邵明身后,一直走到外头的走廊阳台。 看着男人踱步到楼梯拐角,很快又在楼下一楼现出挺拔身影。 周邵明走到一半,忽然似有所感,他转头朝上看去。 只牵了一根长绳,零星挂了几件衣裳的走廊上,柳绵漂亮的眉眼沐浴在初起的太阳金光下。 一派温柔。 他赶紧挥手,让人快些回屋。 秋天的早上,外面还是有一点冷的。 等周邵明喘着气,一额头汗的回来,周谨已经起来了。 柳绵缝制的,比外面卖的更好的崭新军绿书包就放在旁边椅子上。 部队有一些资源还是比很多大队的资源要好的很多,教了几块钱的书本费,学校都会给孩子发新课本。 实在舍不得的,也可以借高年级同学的旧书,或者可以自己准备草纸,然后裁剪整理成一个课本模样。 这时借一本同学的书,把书上内容一字一句都抄下来。 像很多家庭条件没那么好的都是这么操作。 不过柳绵自认家里还没那么困难,在周谨身上,因为她的针线活出众,就连买书包文具袋的钱票都省了。 第49章 三人四足 周谨已经穿上自己最满意的衣服,手上抓着小婶婶分他一半的玉米面馒头。 “今天我们要跟哥哥一起去学校吗?”周谨忽然问。 他这一段时间总是出去玩,在家属楼这一块可谓是彻底混熟了。 好几次柳绵和周邵明都听见有小孩子在楼下喊他下去玩,关键是每回好像都不是同一个人。 周邵明下意识挑眉:“你说的是哪个哥哥?” 还是柳绵反应过来。 可能是第一个好朋友的原因,周谨跟韩营长家里韩小城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 “你说的是城哥哥吧?”柳绵把盛好的半碗汤搁他旁边,认真回想了下,不确定地回答:“城哥儿今天应该不跟我们一起,你文婶婶会陪他一起去的。” “哦。” 闻言,周谨神色有些恹恹,低下头继续啃馒头。 一旁的柳绵和周邵明相继对视一眼。 都觉得有些无奈又忍俊不禁。 柳绵和周邵明率先吃完饭,周谨还有一些,周邵明干脆收了两人的碗筷端厨房先去洗。 等一家人准备好,齐整地往外走时,时间已经跑到了七点十分。 部队小学中午时,孩子可以选择回家或者不回家,如果不回去的同学,学校也会准备一顿午饭。 不过这就需要开学交上几块钱外加几张票的伙食费了。 并且既然是食堂,伙食自然没有家里的菜更加合胃口。 两人询问过周谨本人的意见。 再加上老经验人文嫂子的建议,周谨每天中午会跟着文嫂子家的韩小城一起,两人都不在学校里吃。 至于到时同样在学校工作的柳绵。 学校的排班表并不灵活,甚至有时一天都没有她的课。 或者早一,下午第一节的话,柳绵根本不可能每回都能凑巧的跟周谨的放学时间安排在一起。 周谨年纪又小,就算人人都说部队里安全,一想到路上那汪水池,柳绵心里让周谨一个人上下学的念头立马被打消。 ——还是跟韩小城一起走,两人作伴的为好。 万一发生什么事,好歹还有个人通知不是? 咳,想远了。 柳绵望了眼同是一个班,同是一年级的其他小孩子。 一个年级,也就是一个班放眼望去大概二三十人,有的看起来年纪算大了,而有的看起来竟然才三四岁的样子。 正好碰见过来看热闹的文嫂子。 她告诉柳绵:有的军嫂忙不过来,就会选择早点把孩子送进学校,中午交几块钱伙食费,老师再帮忙照顾,能省下大工夫。 毕竟也不是每一家都是母亲照顾,有的是孩子爷爷奶奶,光说精力就没有年轻人充沛。 还有那些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 要么是今年才把孩子从爷奶娘家接过来,需要从头开始学认字。要么就是因为期末考试的成绩没达标,被老师一致决定留级。 “留级?” 柳绵望着人群里明显成熟一些的孩子,“这样他们家长能乐意?” 文嫂子:“不愿意还能怎么地,哪个老师愿意让孩子留级啊,问题是有的学生吧,上一年学,他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没搞明白,哪个老师敢让他学更难的?” “都这样了,还不留级再学一年,这孩子以后买东西都算不好账。” 文嫂子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小声嘀咕:“孩子都这样了,也没见家里大人上个心,整天还都只顾着买买买……” “……”柳绵对此十分疑心,合理怀疑文嫂子应该是认识她指的那个留级学生的家长。 不过看起来,对方的形事作风并不入文嫂子的眼,以至于两人虽然认识,不过要论什么交情,那是万万没有的。 背后语人是非总归不妥,两人说到了这里,正巧学校里安排的一年级孩子的亲子活动正式开始了。 这么一个可以和周谨增进亲情的机会,周谨本人也好奇心动的很,柳绵自然不会放过。 周邵明听说了,也只笑了笑,全随柳绵去。 听到权当主持的老师在人群中间喊,让参加活动的同学及家长都到她旁边的场地集合。 柳绵先看了眼还没丢的周邵明周谨叔侄俩,放心地转头对文嫂子说:“那我和邵明就先过去做准备了,先不聊了。” “哈?” 文嫂子望着欢欢喜喜,一个货真价实的五岁娃娃,一个明明结了婚领了证,却还像六岁孩子的柳绵,再加上跟上两人身边,神色有些无奈,但还是纵着从着的周邵明。 她又回头看。 算起来,城哥儿已经是第九次开学,今年正式上五年级。 自家男人老韩以前还跟来两次,后来直接嫌麻烦不耐烦,每次开学要不是文嫂子非要来,他都想让韩小城一个人拿着学费上学。 就算是第一次送韩小城过来上学时,也没有说要陪孩子参加活动的,说是太幼稚。 没曾想,周营看着冷冷淡淡,部队上有名的‘活阎王’,竟然愿意陪柳绵和周谨玩这个。 不说久的,放在面前,谁能料到周邵明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不过说到底,有一个侄子在,周家现在还能和乐融融。 其中柳绵并不介意周谨的存在,甚至待他如亲子,也是占了很大的原因。 还是周邵明运气好,回去一趟,得了柳绵这么一个出众媳妇。 文嫂子一时感慨万分。 文嫂子这边怎么想,柳绵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喊着周谨和周邵明两人,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主持人交代的空地上。 三人到时,场地上已经有了几家同样是参加了活动,单纯凑乐子陪着孩子玩的军人军嫂。 有几人显然是跟周邵明熟悉,他一过去,就纷纷凑上来跟周邵明打招呼。 看见柳绵,这些人都纷纷叫起了嫂子。 在场上的这一群战士,要不跟周邵明同级,却没周邵明厉害,心甘情愿认哥,要么就是年纪还小的,不喊哥喊什么? 柳绵在周邵明的介绍下,也和对方跟家属笑着打招呼。 她歪了歪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类的妻以夫贵? 学校为了热闹,一连推了好几个活动,最主要的还是亲子活动。 就柳绵和周邵明他们现在玩的,也就是三人四足。 主持人手里拿了一把不知道从里淘来的碎布料缝的绳子,每家家长手里给了两条。 然后让家长站两边,孩子站中间,两条布绳系着。 柳绵哪里听过这类游戏,不仅是她们,就连当时的勋贵公子小姐,玩的也是譬如投壶,击鼓传花的飞花令。 夫妻信奉的是举案齐眉,孩子尊礼的是男女七岁不同席。 就连她们楼里的姐妹,出了楼也是一矜再矜,绝对没有不妥举当。 更别说在一群人面前,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不过周邵明显然是熟悉的。 他一看见那位主持的老师安排,等分了绳子,立马弯腰,低头仔细把自己与周谨,还有柳绵与周谨腿上的绳子系好。 临了怕松开,还特意扯了扯松紧。 周围的呼声适时变大,柳绵僵着身子,周邵明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痒意。 柳绵:“……” 她悔了。 柳绵没玩过这个游戏,陡然的亲近,让她难得有些拘谨。 不过好歹也是经过考验的花魁娘子,柳绵又很快镇定下来。周邵明问她有过往经验没,她也是实诚地摇头。 而周谨不必问,小时候跟着村子里一群孩子东跑西跑,这一类带着些竞技意味的比赛,他不可能没玩过。 听说柳绵没玩过,周邵明刚要说话,站两人中间的周谨已经眼神晶亮的开口:“我玩过,小婶婶,一会儿可以听我的,我教你啊!” 周邵明:“……??” “嗤。” 他哼笑了一声,利落一巴掌打过去,控制力道地扇在周谨后脑门上。 男人语气意味不明:“一会儿都得听我的。” 柳绵:“……” 周谨:“……哦。” 多亏周邵明指挥得当,再加上柳绵虽然没玩过,但在旁边试一试,隐约也琢磨到这个游戏的技巧。 知道柳绵没经验,周邵明也没把节奏放的那么快。 一个指挥,其余两个也都乖乖听着,虽然有些慢,但胜在足够的稳。 稳中求胜,最终一家子得了第二的好名次。 周谨有些在意,眼睛在得了第一名次,拿了一块洗衣皂的那户人家眨也不眨地望着。 周邵明一个大男人,这时也在旁边光顾着乐,一点都没看出小侄子的那点子不高兴。 柳绵原本还怪高兴的,见状也有些无奈。 不过等她看了第二局游戏的规则后,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她伸手把周谨喊来,笑盈盈,“你信不信,第二局小婶婶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周邵明这会儿注意到两人的动静了,好笑地摇头:“他小孩子心性,你又凑什么热闹。” 不过说归说,柳绵催着两人赶紧准备,叔侄俩倒是一个比一个动作利落。 这一局玩的类似你画我猜。 一家三个人里,孩子和家长中的一人比划,猜对的越多,得到的时间越长。 而在这段时间里,另一个人要做的就是把盆子里一堆混杂的红豆绿豆都夹起来,彻底分开。 柳绵笑盈盈看着眼前的豆子盘。 巧了不是,当年她就是靠夹豆子,才练的一双稳手啊。 第50章 母爱? 新游戏很有挑战,包括其他年级的军人及家属跃跃欲试。 柳绵把学校发的筷子比了比长短,先确定筷身无歪斜后,放手里夹了夹试下手感。 对面这时挤过来一个人,笑着声音和柳绵招呼。 “柳绵同志,你都是学校的老师了,也过来玩游戏啊?” 话里话外,都是柳绵提前得知学校具体活动,偷偷练习后跟一群不知情的军属出风头。 周邵明自己去问游戏活动的具体玩法了,周谨没去,就一直跟在小婶婶身边。 闻言,他睁大眼睛。 “……?” 柳绵一顿,抬头看去,是一个她没什么印象的年轻女同志。 不过似乎在她去参加学校的面试考试时,这个人当时也在那一群面试老师中人群里。 就是笔试的成绩不大好。 现在看,对方说话也不怎么好听。 “你是——”柳绵眉头稍稍动了动。 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斜插过来一个军嫂,年纪看着比文嫂子小一些。 “不好意思啊柳绵同志,她是我朋友,就是之前学校无意中看了你的卷子,想见到真人很久了,本人就是不会说话。” “本人没有任何恶意。”说着,李琴牵着余邹微的手往自己那头拽了拽,确定人没什么事后,这才点头对柳绵道歉笑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恶人。 柳绵定睛一眼,没想到来的还是一位老熟人,不过是在别人的讨论中的熟人。 炮兵团那位争音乐老师的营长爱人,跟柳绵一样也是高中文凭,现实里两人应该也见过好几次,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交谈机会。 每次都是远远看一眼。 之前面试,就是这位炮兵团的军嫂李琴赢过柳绵,抢先占下音乐老师这个萝卜坑。 看对方样子,应该也是知道柳绵也被选上了。 有一点值得说的是,目前除了学校还有关系近的几个人,就连周谨都还不知道柳绵选上老师。 准确来说是教导主任。 不过想到学校会发给每位老师,学生们一周的课程安排表。 同一学校的老师,学校里多一位老师,只消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现在,按道理柳绵还不认识她。 “你好。”柳绵抬手把凑热闹的周谨往身后推推。 直接就略过之前是余邹微问的问题,柳绵转头跟李琴闲聊似的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发现学校这些活动还挺有意思的,我觉得我玩的还不错。” “正好孩子小叔叔也不介意,就带着一起玩一玩,也有利于增进感情。” “那期待你得个好名次。” 柳绵:“好啊。” 刚才第一场活动时,她只得了个第二的名次,这次她要得第一。 再加上游戏快开始了,本来就是不熟的人,余邹微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柳绵只当是一件小插曲,并没有把这次交谈放在心上。 两人随便聊了聊,柳绵就专门等着周邵明过来。 李琴眼眸动了动,知道柳绵说的孩子小叔叔,就是部队里谁都知道的周营长。 她目光落在一直没说话的小周谨身上。 算起来,她家男人之前在军中一直都是被周营长压在下头的那个。 而李琴唯一的一个儿子,如今就在这个学校上二年级。 见状,李琴也不打扰,她跟着点点头,刚才说错话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着,她拉着余邹微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两人等远离了柳绵在的地方。 余邹微好胜心不知何时也上来了,她道:“不就是夹豆子嘛,我也要参加。” 李琴没同意,对余邹微的话不为所动:“这是学校的亲子活动,你连孩子都没有,参加什么参加。” 余邹微在部队后勤组工作,平时需要管一些并不费力的东西,现在还是单身状态。 连对象都没有,更别说孩子了。 “可是李姐你家有啊,豆豆可以跟我一起参加。” “反正我都听见了,第二个游戏不限制参加活动的学生年级!” 李琴:“……?” 余邹微越想越可成,拽着李琴去找她不知道去哪里玩的儿子豆豆。 …… 这一头。 柳绵豪情壮志已经放下去了,大言不惭地跟周谨说会拿下第一名。 周邵明作为丈夫,肯定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好不容易搞清楚游戏说明后,他看了眼盘一堆的红豆绿豆,对柳绵建议说:“要不,还是我来夹豆子?”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打木仓时,要求手要绝对的稳。 周邵明觉得,如果换他来夹绿豆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放眼望去,这时已经决定参加游戏的家庭里,大部分都是军人现在一盘豆子面前,手里还捏着筷子,显然是选择夹豆子了。 然后把相对轻松,和孩子互动的部分留给那些军嫂。 闻言,柳绵还没说话,旁边听见他建议的那群战士就先闹腾起来了。 本来他们的各项指标能力都没周营长厉害,要是周营长也下场的话,跟直接拿第一有什么区别? 不过比赛对象要是换成嫂子的话,好歹也有一战之力啊。 周邵明:“……” 柳绵挑眉,轻笑地开玩笑说道:“要多听取众人的意见啊,周营长,你看大家好像都不赞成你来夹豆子。” 周邵明:“……” 恰恰学校的那位临时充当主持的也过来了,“周营长,游戏一经决定就不能反悔,这位柳绵同志率先选择了夹豆子,按照规定,换人是绝对不行的,您可不能反悔啊。” 好家伙,周营长的虎须都敢乱摸,是个狠人。 有战士还在后头偷偷给这位主持的竖了个大拇指。 很好,他们小队里就是缺这么个敢于直谏的人啊。 他们忙七嘴八舌地帮腔:“就是啊营长,参加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啊!” “嫂子刚刚还说想夹豆子来着,周营长你不会还想跟嫂子抢吧。” “周营,你可要遵守游戏规则哈。” “别瞎说,周营长一看就不是会破坏游戏规则的人!” 还有甚至还有人仗着今天周邵明的脾气似乎看起来特别好:“营长,你该不会是怕夹豆子的人不是你,今天就会输吧。” 说完,一群相熟的年轻战士闻言,又都很快熟稔地纷纷出声打趣。 拿下一个周营长,嫂子看着漂漂亮亮,一看就不是周邵明那个练多了木仓的老狐狸能比的。 柳绵是军嫂,又不是女兵,平时连木仓都不能摸,想要在手稳当年比过已经练过这么久的他们,简直天方夜谭。 一群战士喜不胜收,他们赢下第一,就在眼前。 周邵明:“……” 柳绵眨眨眼,她两手一摆:“你看,大家都想我来夹豆子。” 她又问周谨:“这个游戏,你和小叔叔去玩那个,小婶婶夹豆子怎么样?” 柳绵是周谨的小婶婶,还是教他吹竹笛的师父,周谨对柳绵的人眼滤镜简直八百层厚。 他想也想:“小婶婶来夹,小婶婶肯定能拿第一!” 柳绵嘴角勾起,故意递给周邵明一个听见没的眼神。 抬手摸摸小周谨的头发,道:“小谨说的太对了,小婶婶一会儿就给你拿第一。” 随着主持人的一连串催促,要参加活动的人终于完全做好准备。 像周邵明看到的那样,父母带孩子来的话,孩子和母亲一起比划,家里的当兵的男人负责用筷子夹豆子的要占大多数。 少部分是母亲过来夹,不过不多,一共只有几个人,柳绵还在其中看到了余邹微的身影。 旁边是李琴和一个不大的孩子,看两人亲近的关系,大概是李琴的儿子吧。 游戏要求,将红豆绿豆两种豆子夹起来的越多,名次就越高。 柳绵领了自己的豆子盘,旁边是刻意挤到她旁边站着的余邹微,小姑娘气呼呼的,捏着筷子捏得手心出汗。 准备期间,眼睛还不忘总是往柳绵这边瞥,俨然是已经把她当然了对手。 偏偏明面上还维持着虚伪的友好,虚情假意地问道:“柳绵同志,正好我也来玩玩,应该不太难吧?” 柳绵想了想自己曾经的战绩:“……嗯,是挺容易的,我觉得我应该能赢。” 柳绵说着实话。 分豆子而已,曾经楼里的主要训练手段——既是让她们的手足够稳,也是练心。 有的姑娘心高气傲,心气高,棱角太多,这是已经是贱籍的她们最不需要的东西。 就需要一点点地磨。 天天都在小小的房间里用筷子夹分豆子,分不完不许吃饭,晚上点着烛继续。 压着性儿,磨着角,再锐气的人,也有心气散,棱角被磨没的时候。 柳绵倒没那么高的心气,要当时的她说,活下去,活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但楼里妈妈要求手稳,柳绵也跟着大家一起练了几年。 先是半年天天如此,后来是半天,再后来是一旬去练半天。 “哼,我也很厉害的,第一不一定是你。”余邹微说。 “……”柳绵看了眼因为她的话气鼓鼓的余邹微,倒是对这个喜形于色的小姑娘没什么恶感。 可能是养了周谨的缘故,只要对方足够年轻可爱,现在她看谁都仿佛带着母爱。 行吧,反正一会儿事实胜于雄辩,“比赛要开始了。”她轻声提醒道。 “……” 余邹微顿时觉得自己仿佛一拳打进棉花里,就好气。 第51章 赢了! 确定柳绵这边没什么问题,周邵明放心下来。 “那我先过去那边了。”临走前,周邵明轻声说道。 夹豆子和双人比划的场地隔了段距离。 那头已经有人举着写了要猜出的东西的画板,拍了拍手示意他们都过去。 周围一群战士队友每天也有自己的训练和任务,还是第一次见周邵明和嫂子的相处。 放以前,他们哪里见过周营长这样温情的模样,不约而同发出打趣的“咦”的声音。 顶着周围好奇,逗趣,还有气急败坏的目光,柳绵只觉得脸颊发烫。“……还不快去,游戏都快开始了。”她催促。 “啊呦,嫂子害羞了,老大你不行了!” “好。”周邵明温和应一声。 他本来也只打算简单把人逗逗,万一逗狠了,周邵明直觉到时候还得他来哄。 哪晓得失策就失策在周围有一群天不怕地不怕,早就在战场上混成老油子的兵。 闻言,周邵明也不看柳绵了,脚步径直走向那个说话的人,他及时捂住周谨的眼睛,抬脚就在那人腿上不轻不重地踹上一脚,“鬼扯什么混账话!” 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快拖着小周谨去玩游戏。 “嚯,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男人嘛,整天的训练都够重的,只是不轻不重被踹上一脚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导致周邵明前脚撤,后脚一群人更乐了起来。 柳绵:“……” 负责说游戏开始的主持人,眼睛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游戏开始时间一到就利落吹响了自己嘴里的哨子。 柳绵暂时还不能开始夹豆子,干脆双手抱臂,在这边远远看着男人和孩子在玩比划的游戏。 周邵明负责看写字板,然后比划,周谨在那里负责猜。 眉眼俊挺,轮廓冷硬分明的男人显然很少玩过这类游戏,当看到画板上的字后。 一瞬间,先是敛眉想了一下,然后才极快按照自己的理解做出相似的动作。 其他家庭也是同样速度,有的母亲甚至比周邵明的动作还快。 幸亏在这边观看这么久,柳绵确定这对叔侄俩还是有点默契在身上的。 周邵明的动作看着僵硬的很,而周围听说活阎王的周营长在参加游戏,一时想要看稀奇的战士也都过来围观凑热闹。 周围的笑声,起哄声,鼓掌声都没停过。 就这个游戏环境,小周谨眨眨眼,竟然也很快都猜出来正确答案。 他们的成功,也让周围凑过来围观的学生,战士和家属的欢呼声更大。 周邵明和周谨快速领先猜完一组,柳绵这边获得了半分钟时间,也就代表着她可以提前周围的人,比大家多出半分钟的时间多。 当主持人扬声宣布这个消息,在那边负责猜的周谨脸蛋红扑扑的,立马朝柳绵跳起来使劲地挥手。 周邵明也在笑着,他转头看过来,嘴角微微上扬着,带着淡淡的笑。 柳绵看过去,嘴角没忍住轻轻勾起,眉眼弯弯,她抬手挥了挥跟他们打招呼。 “哼。” 这时旁边却忽然碍事的传来一声轻哼。 柳绵的视线轻瞥过去。 余邹微看了眼自己那组负责比划的李琴和儿子豆豆,两人虽然成绩也很亮眼,但论速度,仍然排在了周邵明和周谨后头猜完了一组的图片。 余邹微:“……虽然你比我多出半分钟,也不代表今天就是你赢。” 要不说,余邹微怎么会这么信誓旦旦呢。 说起来,她以前还真夹过一两回豆子,只不过那些都是因为领导要求。不然正常人,谁会没事闲得无聊想到拿筷子夹豆子? 这次比赛,明显她有经验,而柳绵不仅一张脸看着白白净净,就连一双手都白嫩嫩不像干过什么活计的模样。 可能以前根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对上这么一位对手,她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余邹微已经能想到,等自己在比柳绵少半分钟,夹的豆子却还比对方还多的时候,柳绵看向她时的惊愕目光了。 简直人生灿烂。 柳绵嘴角始终带着一起若有若无的温婉微笑看着她。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怎么一副认定自己赢定的表情,但柳绵自认自己也不会输。 “那就祝福你。”她笑着道。 柳绵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泼冷水,等会儿自然就知道收敛了,毕竟在有时候,失败也是一种成长。 余邹微挑眉哼哼着,然后一脸自信的表情,在看到柳绵手上捏着筷子,稳稳地夹起一粒绿豆。 然后筷子一松,小小的绿豆“啪”的落在一旁空着的铁盘上,哗啦啦的来回滚了好几圈。 “运气,肯定是凑巧。” 很快,第二粒,第三粒也稳稳当当被夹起来,伴着砸落铁盘的轻响,几粒重新相聚的绿豆在新的地盘相互碰撞又滚远后,才重新不动。 然后就看见越来越多的豆子被夹起来,一下下啪嗒掉进铁盘。 有时,柳绵还会故意中途停顿一两秒,这时周围围观的人也会大多随之停顿呼吸。 别问,玩的就是一粒豆子的心跳。 柳绵掩藏在心下的戏谑心思时不时探个头。 “……!” 余邹微一双眼尾向下的圆溜眼睛,在夹豆子之余瞄过来一眼,差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她收回视线,一边夹着自己手边的豆子,一边嗓音喃喃。 得亏柳绵全心思也在夹豆子上,不然这会儿肯定给这位性情真实的姑娘来记轻笑。 论谁经历过长年的夹豆子训练,夹完一盘,弄混继续夹,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游戏规定每个人的夹豆子时间只有五分钟,柳绵好一些。 靠周邵明和小周谨的努力,她比旁人要更多半分钟。 当时间到的哨声响起,有自以为成绩不错的战士立马放松下来。 下意识开始活动起了紧张僵持的筋骨,手骨被捏的噼里啪啦响。 然后他们眼睛就随意瞟到了柳绵身边的铁盘子。 “……这是不小心把豆子弄泼了?”他纳闷出声。 竟然不小心泼到铁盘子里这么多! 周邵明和周谨游戏活动结束,也纷纷过来围观,跟周围的群众一样,他们也都没说话。 周谨甚至在旁边用手捂着嘴,连呼吸声都不由放轻了很多。 闻言,周邵明的目光轻轻瞥了过去。 就,还挺不好惹,不愧是活阎王。 刚才还得意自己赢定,说话的战士立马没声了。 周围全是看着柳绵一粒粒成功夹起豆子的见证人,自然不能说她做了什么小动作。 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呢,参加游戏活动的几个人把铁盘子放一起对比一看。 属于柳绵的铁盘子里的豆子明显遥遥领先,可以预见,哪怕柳绵没有周营长和周谨为她挣下的那半分钟。 在场的众位战士和军嫂,也没一个能打得过她。 “也太厉害了。” 顿时,一群人望向柳绵的眼神堪称热烈。 “确实厉害,手够稳的。” 苏政委听说学校今天有几个有意思的活动,外加今天小女儿今年上四年级,这时候早就找几个熟悉的玩伴去玩跳皮筋去了。 他见这边人多,况且刚才好像在人群里听到了周邵明的名字,干脆也过来凑凑热闹。 见状,苏政委凑近周邵明身边,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还在一眨不眨地看一眼柳绵铁盘子里的战绩,又转去看她的手。 “对自己的手这么稳当的操控力,这要在我们部队里,又是一名百发百中的神木仓手啊。”苏政委乐悠悠地感叹。 周邵明也在看着。 他望着盘子里的绿豆,同时也在心里估算着自己的能力。 如果这时站在这里的是他的话,在同样的时间里,他会夹起多少粒豆子。 结果是勉强打个平手。 这还得益于当年为了练好木仓,周邵明也夹过一段时间的豆子,手还保留有一定的手感。 柳绵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她朝旁边一看,怪不得小姑娘那么有信心。 虽然比不过她,但在一群手相当稳的战士里,竟然也靠自己的本事挣了个第三的名次,拿到了游戏活动第三名两支铅笔的奖励。 而第一名竟然是一小块猪肉! 看着差不多一斤出头。 早听学校说奖品都是很实用的,这么一看,比起她们以前玩游戏,一溜不能吃的的手镯小簪子当奖品,这块猪肉委实很实用了。 “啊啊啊,小婶婶你是第一啊!” 周谨一听主持宣布了第一的人,正是他们组,顿时兴奋不能自已,张开手就奔了过去。 果然,小婶婶从来说到做到。 说会帮他拿个第一回来,现在就是第一! 周邵明勾着嘴角走过去,道:“现在周谨满心满眼都是你,我这个小叔叔都快没什么存在感了。” 他似笑非笑。 柳绵闻言,一只手还搭在周谨的肩上,挑眉道:“那就麻烦周营长多多努力?” 那是肯定的。 不过周邵明也就是扯个话题而已,等柳绵的目光全放在自己身上后,就没再说什么有的没的。 周邵明望着桌面上的绿豆盘,然后将目光放在柳绵的一双手上。 柳绵有一双十分纤细的手,能看出来以前从没进过厨房的,除了因为吹笛还有摆弄针线的缘故,指腹有一层淡淡薄茧。 过去几个月,他见过这双手缝出一件件衣服,还有孩子的严实挎包,见过切菜做完一顿顿饭。 唯独没想过还能这么稳。 周邵明顿了半晌,忽然说:“有时间咱们也比比,我觉得我应该还挺有可能赢你的。” 柳绵眨眨眼,也不推辞:“好啊。” 比赛时没多想,这会儿想起来,正好她需要好好想想,她该用什么理由混过去。 总不能说,吹笛子需要练习怎么捏的稳吧? 第52章 出考题 周谨欢呼着奔向了第一名奖品。 一斤重的猪肉被放在铺了张大红纸竹篮上,主持人一边说着,将肉提起来,周谨小心翼翼接过来提在手上。 接下来还有五十米跑的,周谨没有参加,提着肉舍不得放下,只在旁边看个热闹。 中午很快到来,开学第一天,食堂已经准备好了孩子,甚至包括家长的午饭。 正好柳绵也想知道,这个学校的校食堂午饭味道怎么样。万一她和周邵明忙不过来时候,周谨中午偶尔会在食堂吃,不知道会不会吃得惯。 周邵明听柳绵这么说,没忍住笑了声。 “你笑什么?”柳绵问。 周邵明左顾言它:“没什么,听说这个学校食堂不分老师学生饭菜,老师和同学吃的是一样的饭,这点还不错。” 柳绵目前的工作就是学校老师,偶尔去文工团教舞教舞全凭兴趣爱好。 与其说提前查探周谨吃不吃得惯,不如说提前尝尝,柳绵自己是否吃得惯。 索性味道不错,而且进了食堂,柳绵终于知道为什么有的家长过来还随身带着小布袋子包裹了。 她悄悄朝排起长队的窗口投过去视线,发现那些人手里布袋子里面,装的全是是米或者面。 白面,玉米面什么的都有。 食堂有专门负责这些的老师傅,手里拿着一柄长木杆上刻着细细刻度的秤砣称。 每次称重之前,柳绵看见他会先打开布袋子检查米面质量。 再把大米抓出一小把,手指用力捻一捻,只要米没碎,或者只陈一两年的就可以收下。 等称重后,询问那位家长孩子的姓名,再在记录本上把相应数据登记上。 “他们这是?”柳绵一脸好奇。 周邵明适时在旁解释,道:“有时学校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再加上很多人手里的粮票也不宽松。 也有很多家长选择的是从自己家带来米面,然后由食堂做个登记。” 他举例子,“比如多少斤米面能做几碗几两米饭,如果面全部用来做馒头,可以做多少个,每天吃两个的话学生能吃多少天。” 真正是把米面用到几两几个。 至于到时候孩子吃什么菜,选择就多了起来,有的军嫂生性节俭,会让孩子带直接带一瓶自己家里腌制,加辣椒切碎炒好的腌咸菜。 不管是用来拌饭,还是夹在馒头里都十分开胃。 柳绵:“……” 她可从没见过这样的。 柳绵以前吃饭,刚开始还是楼里的厨娘大锅炖,后来天赋被楼里妈妈发掘,名气愈高的时候,饭菜都是小丫头专门赶着饭点送到房里。 而那些颜色不高,才艺也不出众的,听说每顿饭能有两个窝窝头,一碗清汤都是妈妈心善。 大多一天只有一个窝窝头,保证人不会饿死。 简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柳绵吃惊这份应变,而周邵明早就见的多了,这时也根本不以为奇。 虽说在部队里,军人的工资已经超过大多数人,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就像周邵明柳绵这样。 但实际上,家里一个当兵的,一个小家在这里省吃俭用,再把基础工资和津贴大多都会寄回去养活一大家子的多了去了。 留在部队里,并不代表着就能吃好喝好。 早上一听说周谨学校有活动,周邵明就有先见之明的在家里带了几个饭盒过来。 现在正好用来吃饭。 而有的军嫂小战士就没有带吃饭的家伙,好在学校食堂见的多了。知道有的糊涂家长会忘这件事,在窗口的石台子上摆了一大摞装饭菜的容器。 是砍成一节节的竹筒,已经提前晒干沥好了水,供销社里一块钱可以买二十多个。 部队里头可没有什么供销社,目测那是就地取材,直接在后山那片竹林里砍的。 筷子也好说,有刀有竹子,来个熟练兵,一会儿功夫就能给你劈十来双出来。 最多扎手了点。 但相比直接用手抓着吃饭,有双筷子已经好的多。 食堂摆放着木质的桌椅板凳,一桌子能凑两家子人一起吃饭。 周邵明去打饭了,柳绵带着周谨提前来占个位子,中途碰见已经打好饭,同样在找合适座位的文嫂子和五年级同学的韩小城。 周谨最先看到,够着头使劲招手。 文嫂子顺着儿子的视线,儿子已经五年级,对学校食堂的某些事情了然于心。她端着属于自己的饭盒走过来,在柳绵一边斜对面的位子坐下。 韩小城又见着了自己乖巧的小弟,兴奋地坐在了周谨的另一边。 文嫂子问:“你们两个人在这,怎么没见周营长?” 然后这话刚说出口,她又立马反应过来,已知今天周营长出现在了学校,并且没有提前回去。 这会儿又没见着人,还能干什么去。 柳绵和周谨来部队时间并不长,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周邵明那小子肯定是给爱人侄子打饭去了。 话说周邵明没谈对象领证结婚前,谁能想到这有名的冷面阎王还有这么温情体贴的时候? 别说特意打饭了。 当年她和老韩结婚后第二天,自家那男人都没想过给她端来一碗饭。 柳绵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在周邵明的身后。 她闻言没想太多,抬下巴指了下周邵明现在在的地方,笑着说:“还在打饭呢,一会儿就过来了。” 柳绵注意到在窗口打饭时,周邵明好像弯腰跟里头的打饭婶子说了句什么,又从裤口袋掏出两张票证递过去。 然后就见窗口打饭的婶子在桌子下拿来一个大号竹筒,在里面装了慢慢一竹筒的红烧肉。 在打饭时,舀了满满一大勺米饭后,除了素菜外,米饭上还铺了两条巴掌长的黄炸鱼。 柳绵:“……” …… “呦,这是一点都不肯亏待媳妇啊。” 周邵明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很快锁定了柳绵周谨所在的位置,他似是嘴角笑了一下。 然后大步流星,宽肩窄腰走过来。 他把打好的饭放在桌子上。 文嫂子正吃着自己的米饭拌酱,还点了一份算荤菜的鸡蛋炒黄瓜,整体伙食不错。 但现在对比周邵明打来的饭菜,那就没有丝毫可比性了。 不仅有额外的红烧肉,看着还特意荤素搭配过,愣是一点苦都不愿叫柳绵吃。 由此可见,周邵明是真的看重柳绵这个媳妇。 她在一旁悄悄给柳绵递着眼神。 柳绵忙把周邵明的筷子递过去,她也跟着看了眼这份丰富的菜色,眉头轻皱:“怎么买这么多。” 柳绵和周谨都不属于能吃的范围,周邵明明显打的太多了。 特别是红烧肉,这么一大竹筒,要是吃不完岂不是浪费? 周邵明早就饿了,这时已经夹了一大口米饭塞嘴里,“没事儿,吃不完可以带回去。” 他道:“刚刚跟食堂的人问过,这个竹筒带走一个不打紧。” 那就行。 盛在竹筒里的红烧肉有很多,周谨这会儿早就顾不上其他了,他小小欢呼声,伸筷子快准狠的夹去一块喜滋滋地吃着。 柳绵看了一阵,还好筷子没用过,她伸筷子给文嫂子和韩小城都夹了几块。 “城哥儿多吃点,这个年纪长得快,赶明又能窜高一截。” 文嫂子阻拦不急,自己的饭又都吃过,不好再把明显沾着酱的肉再夹回去。 见状愣了下,不好意思地道:“我都打了饭菜,哪还好意思吃你们的菜呢?” 无奈下,只能把自己的肉全都夹给韩小城碗里,“城哥儿还不快谢谢柳婶婶。” 柳绵理解这时候的父母大多都孩子好,有什么好吃的也是留给孩子,她摇摇头,先说了句不用客气,然后才笑道:“这有什么,是邵明买的多了。” 周邵明这时也开口了:“快点吃,你下午不是说还有事?” 吃完饭后,红烧肉果然还剩了一些,周邵明拿着几人的饭盒去池子边冲洗干净。 他下午队上还有训练,请半天的假已是不易。 要知道,就连同样过来送孩子的苏政委,也在看完柳绵的那场夹豆子游戏后,很快就回到工作岗位。 文嫂子也说要回去了。 早上出门的急,就她对自家男人的了解,早饭剩下的锅碗瓢盆肯定还堆着没洗。 柳绵则是看着周谨自己的班级。 刚开学并没有分座位,周谨来的早,他的座位根据自己的意愿选在了第四排的正中间,只能说不好不坏。 下午才给大家发书,每个人的座位上还是空荡荡的。 午休时间,柳绵看到周谨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后,这才放心来到公共办公室。 周邵明说她下午有事要忙,事实上柳绵还真有。 她下午的主要任务,就是给高年级的学生出题,查看一个假期后,大家各自的水平。 柳绵教的是语文,也就是说,这次需要出几道合适的语文题就行,连作文都没有。 端坐在办公桌前,柳绵拿过旁边的语文课本细细看着,手下偶尔翻几页,一边心里思考着该出什么的考核题合适。 原本这个任务是不会让暂时还毫无经验的柳绵经手。 可不凑巧,原本负责出题的老师家里出了一些事,这两天刚好请假没空。 其他老师又都各司其职,学校负责人想起柳绵之前不管是考试的笔试还是面试都十分不错。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后柳绵进来的老师一进门,看到柳绵时还诧异了一下,然后很快笑着跟她打招呼。 “柳绵同志,”那个进来的老师说道:“姜同志这两天家里事情顾不来,辛苦你了。” “没事。” 柳绵摇摇头,心想,原来请假没来的那个老师姓姜。 第53章 姜怀老师 等柳绵见到这位姜老师时,正是小测后的第二天,学生开学后第四天。 小学老师这个工作说轻松也轻松,说不轻松也着实是心里话。 办公室几个老师纷纷把测试带回去,连夜把四,五年级学生的开学小测大半都批改了出来。 秋日困乏,好几个人一边辨认着余下卷子上写的七扭八歪的字,一边没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为了抵御来势汹汹的困意,几人开始一边改题一边聊天。 柳绵手里拿着周邵明送的钢笔,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鸦青的长睫微微低垂着。 她把各年级各班学生的语文成绩都分别统计抄录下来。 反正不是正式考试,也不需要老师多费心力把总成绩进行统计。 办公室里的整体氛围目前来看还算不错。 有人批改的快些,手里拿着红笔正一边改分,还能一心二用,嘴上不停地跟周围的老师讲些她知道的家里长短的八卦趣事。 听到共情地方,还有人跟着应和,又讲自己遇到的奇葩事。 而柳绵刚来没两天,跟办公室的老师还没那么熟,也就没凑热闹。 仗着自己办公桌绝佳的物理位置,柳绵悄悄竖着耳朵,理直气壮地把众人讲的八卦乐子当着背景乐。 然后忽然听到有人提起刘家什么事,说话那位昂起下巴,隐晦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办公桌。 “我家住得近,听说是又喝酒了,不小心在田边摔一跤,整个人掉沟里去了,战友发现后送医院打石膏回来的。”她开口压低声音说。 “家里孩子才几岁吧,怪不得又请假,家里都没人照顾。”有女老师感同身受地说。 然后旁边立马有人反驳她,“谁说的,她孩子今年该上一年级,我今年在新生报名表上看到她儿子的名字。” “那估计这两天就来报道了。”说话的人说出自己的看法。 柳绵眉梢微动,敏锐察觉有隐情的痕迹,不过不待她出声问,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屋里此刻已经聊到其他话题,闻声戛然而止。 “进来!” 木门随之被从外面推开,然后柳绵就看到了才聊过的事件主人公。 姜怀穿着一身小碎花的衬衫,灰黑色的土布长裤,脚下踩着同色布鞋。 “姜老师你请假回来啦!”办公室的一群老师共事久了,相互之间都是熟人,纷纷抬头跟她打招呼。 姜怀看起来跟大家的关系都不错,也都笑着一一回应。 等她一抬眼,就跟目光直视她的柳绵打了一个照面,心里一下子被这位上头通知,新来的主任出色的容貌吸引。 等反应过来,姜怀脸上顿时浮上一抹不好意思。 她主动走近来,开口道:“你好,柳绵同志,我是姜怀。” “听说这次四,五年纪的语文测试题是你出的,辛苦了。”姜怀道。 她笑着说:“刚才过来时碰见校长,他还跟我说柳绵同志出题的水平特别好,要我以后多加向你学习。” 她面上看着人柔柔弱弱没什么攻击力,又表现的谦逊有礼。 柳绵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过。 闻言,她忙站起身,推辞道:“哪里,姜同志你教书的时间久,经验可比我多多了,我还要跟你学习。” 姜怀眼睛一亮,语气都轻快很多,“那以后我们共同努力,相互督促进步?” 没人会拒绝这个邀请,在柳绵上任前,姜怀就是教高年级学生语文的,只不过今年加了三位新老师,各自负责的学科改了一些。 两人互相交流,柳绵简直求之不得。 姜怀话音刚落,柳绵唇角勾起,眼角眉梢都是笑,她迫不及待地开口:“好啊。” 之前说在新生报名表,看到了姜怀的儿子的名字的年轻图画老师出声:“姜老师,你家孩子也几天没来学校呢。” 她提醒道。 学校有规定,新生在报名后,却没及时过来上学,还有没交学费的,一周后按退学处理。 这是部队学校的规定。 当然,最主要的是姜怀的孩子还没交学费,万一真的几天没来,姜怀在新生报名表给孩子登记了也没用。 没交学费一切白搭。 “我今天就是为这事,还好时间赶得及。”姜怀把肩上的挎包打开,拿出里面用大红帕子包起来的钱,看数额,显然就是给孩子准备的学费。 她把钱交给负责收费的一位老师,扭头回答图画老师:“小江今天跟着我一起来的,他下午应该正常跟其他孩子一起上课。” 收学费的老师把一小叠钱抹平整后数了数,学费是够的。 她满意地把钱收进放学费的铁盒子里,“还好你来的早,明天我就该把学费都给校长了。” 姜怀不好意思,“家里最近出一些事。” 这事告一段落,姜怀的办公桌跟柳绵离不远,她凑过来,见柳绵还没批改完,顿时道:“柳绵老师,我来帮你一起改。” 柳绵眨眼:“好啊。” 下午柳绵有一节课,等到时间差不多,她对姜怀点了下头。 拿着提前做过功课的书本,就朝班级走去。 正好是最后一节课,听到窗外梁上悬挂的铜铃被敲响后,她有条不紊地合上课本。 两米长的黑板上,大半都都已经被规整簪花小楷的板书占满。 柳绵飞快在空白处写下今晚的课后作业。 然后迎着大多心已经飞走的孩子朝她看来的晶亮眼神,本人则笑的一脸明艳。 “咳,先提醒,该写写,该背背,明天我要提问。” 前有楼里那位女先生的言传身教,后有黄佳宜传授经验。 柳绵充分发扬留作业的优良传统,并且绝不容敷衍。 短短两天,她成功靠自己成了一个名人。 在高年级学生眼里,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事就是:学校里新来的那个长的最漂亮的语文老师。她说提问的话,那一定是全班一个不落。 又要默写,又要考背诵。 前辈的前车之鉴:上一群没达到她要求的同学。 后来分别打过手板后,还被要求抄写千字文,听说还是繁体字儿的。 众学生:“……” 嘤,这年头,为什么越好看的老师越可怕。 之前的老师哪儿有这么严厉? 偏偏他们还诉苦不得,回去把这事一说,亲爸亲妈听完就是一抚掌,说打的对,就该这么严厉。 又问老师叫什么名字,听说叫柳绵之后又互相嘀咕,说好像是什么周营,活阎王的爱人,就更不准他们哭诉了。 各位隐藏的周营长崇拜粉,心里把周营和营长爱人划上等号,然后这些战士把亲儿子亲闺女的肩膀一拍。 “嗯,就听你老师的,她说的对,有个词说什么来着,玉不琢不成器!” 孩子:“……?” 当然,柳绵丝毫没发现她这几天的风平浪静,背后还有周邵明的功劳。 不然非得给大恩人唱个小曲犒劳一下。 高年级和低年级的班级隔的挺远,再加上放学,走廊冲出来的学生也多。 柳绵就停在学校的正门口,等着周谨出来。 “小婶婶!” 没等多大一会儿,柳绵还没从一堆小萝卜头里分辨出声音来源处,周谨已经懂事地从人群中奔了出来。 “小婶婶,我今天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周谨一过来,就兴冲冲地跟她说道。 “朋友?”柳绵脸上还挂着笑,她和周邵明会送周谨去上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他能多交朋友。 说不定曾经压抑的心情会重新变得开朗。 刚打算顺着问是谁,转头就见周谨牵着她的手,另一手指着对面一个地方,“小婶婶你快看,那个就是我新交的朋友,叫刘江。” 可能是敏感了,柳绵一听到刘,心里就想到白天办公室里的那场八卦。 话说,好像跟姜怀有关吧。 然后她顺着周谨指的方向一抬头——白天过来的姜怀姜老师正一脸温柔地身边小男孩的手,朝着另一方向离开。 还真是巧啊,她感叹。 周谨还没出来时,柳绵碰见了文嫂子家的城哥儿,他已经提前回去了。 柳绵就没再等,和周谨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柳绵:“既然是好朋友,那明天小婶婶做点好吃的,你带学校去跟朋友一起分享。” “真的可以?” 一想到小婶婶的厨艺,已经饿了一下午的周谨没忍住,肚子适时咕咕了两声。 但那是小婶婶特意为他做的啊。 “为什么不可以?小婶婶做给你的好吃的,那就是你的了啊。” 经验告诉柳绵,要想交朋友,分享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子。 周谨:“那我明天和刘江一起吃。” 柳绵提醒他:“上课时间绝对不可以。” “知道。” …… 柳绵和周谨又一次手牵手回去,清楚柳绵课表的周邵明早早候在门口。 他看着柳绵笑道:“快洗手,我在食堂打了一些饭,还有两个菜。” 之前就已经商量好,轮到柳绵的课是临近放学时,他们一家就直接从食堂打饭吃。 反正一个星期只有一次。 周邵明记好日子,到了那一天,他训练结束后就直接去食堂。 等从食堂打完饭回来,柳绵和小侄子差不多到家,正好吃饭。 饭后,周邵明打发周谨回自己屋,去写作业或练笛子都行。 然后来到柳绵身边,周邵明皱起眉,“怎么,是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柳绵一回来,他就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太对。 柳绵惊讶周邵明的敏锐观察力。 不过柳绵确实没什么事,最多就想一下姜怀的事。 最多心里八卦一下就算了,拿到周邵明面前算什么事。 她摇摇头,“没什么,可能路上吹了风,凉着了。” 自从入秋后,气温降得有点快,柳绵这时还真的感觉有点冷。 柳绵每当回事,周邵明却不然。 他一脸严肃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感受体温:“我去熬点姜汤,一会儿你和小谨都喝点。” 柳绵:“……” 第54章 案子下来了 第二天柳绵的课在上午后两节,可以晚点去学校。 一大早,听到身旁一掌之邻的周邵明起身时传来的窸窸窣窣动静,柳绵长长的睫毛微颤了颤,很快也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振奋人心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激励着军区的每一位战士的心肠。 天光微明,能看到床边的修长高大的人影。 军绿的长裤两三秒穿上身,然后快速掖进上衣摆,拿腰带箍紧绑好,合金的金属头挪到正中位置。 周邵明一向秉着部队的好习惯,号角声响起就以最快速度起身穿好衣服。 等个人收拾妥当后,就去训练场进行规定的早练。 直到看柳绵也跟着从被窝里爬起来,他眉头压了压,“小谨这两天是不是太过娇惯了,想带吃的去,前两天买的核桃酥不就行。” 一包桃酥,供销社卖一块钱,说便宜它还真不便宜。 还得亏柳绵在钱财上一向不怎么在意,周谨想吃的时候都是有求必应,换了文嫂子都不一定舍得买。 而周邵明就更简单了,他都不会想到零嘴上去,更别说给周谨买什么桃酥吃。 之前也是。周谨上学,学校八点上课。 柳绵非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需要睡足觉,原本六点就该起来做运动,愣是被拖到六点半。 要不是周邵明拦着,柳绵都想七点再喊人起来。 这样下去还得了? 柳绵瞪他:“外面买来的,又哪有自己家做的干净好吃?” 再者,要说周邵明嫌弃周谨被柳绵宠的越发娇惯,无法无天。 那更是胡说八道。 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本来每天的运动就要适度。 周邵明每个周末,还会把小谨带去训练场训练。 而这几天上学,哪怕不小心起晚了,周谨也会赶紧起床洗漱,之后自觉下楼,按着之前周邵明定下的规矩,开始围着家属楼跑圈。 没跑完最低三圈,柳绵喊都喊不回来。 这还叫娇惯? 她可是问过文嫂子,城哥儿明年就十岁出头,楼下的韩营长对儿子可都没这么严厉的。 柳绵于察言观色上最有一套,早就看出来了周邵明的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对周谨很满意了,偏偏嘴上还来嫌弃的一套。 言不由衷这个词,在周邵明身上简直被耍到了极致。 周谨要真是娇生惯养,柳绵还得求着周邵明狠狠教育,可他不是。 那柳绵才不惯着他那一套。 周邵明:“……” 就知道说不过她。 当初周邵明专门追到柳家村,然后主动跟柳绵表明心迹。 那时就已经看出来,面前容貌标志的女同志虽然看着冷静又自持。 实际伶牙俐齿的很。 一通话谈下来,不止是他自己的条件谈下来,就连柳绵也不知几时把自己的要求也甩出来。 愣是叫周邵明全都应下来,还应的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占理时都有可能讨不着便宜,更别说不占理。 他无奈,转头把柳绵整齐搭在椅背上的衣服递过来,嘴上还在嘀咕:“那小子倒是好命。” 柳绵的做糕点手艺,传自当初楼里那位重金聘来的老厨娘。 她的天赋不差,一直知道跟易散的金银珠宝相比,只有学到手里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可惜做糕点费时费力,柳绵不愿意动手,而周邵明早就知道柳绵有这一门手艺,见识的却少。 如今少有的一次两次,还都只是为了让大侄子尝个乐子。 作为柳绵名正言顺的枕边人,结婚证上盖章的另一半,周邵明不可谓不心酸。 他轻哼了一声,道:“就知道做一些好东西过去,也不问那小子能不能尝出好坏来。” ——把一块糖和肉放在周谨面前,周谨选糖和选肉纯纯四六分。 如果换成一块糖和一块糕点,周邵明敢打赌,那小子绝对第一时间就想伸手选糖。 在糖和肉之间,还是因为肉的稀缺供应,所以小孩子才会更喜欢肉。 柳绵:“……” 问题是,那些楼里的糕点是供给那些上门的客人的。 一群大男人,就算有好甜口的,在那时一致认为女子孩童才嗜甜的大环境,他们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啊。 不过柳绵也敏锐察觉出什么,还没开口就已经软了三分嗓,她勾着嘴角,道:“下次,下次我专门做,等我研究出新品来,肯定第一个给你送过来。” 柳绵要想哄人的话,一个周邵明还真不是对手。 周邵明:“!” “咳,”这下,他连瞥都不敢瞥柳绵一眼了,就在柳绵以为周邵明不再回话时,转而就听他偏头,道:“你有空就行。” 柳绵:“那就约好了。” 柳绵眼睛上下扫着周邵明的一身军装,男人身姿笔挺,耳根处却不期然一抹绯红。 愣了下,心道,还挺好哄。 周邵明喜欢什么口味的来着? 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甜口。 之前柳绵看厨房的土豆多的快吃不完,连着几天土豆丝,土豆饼,土豆块又容易吃腻。 而厨房里又有袋子白糖,干脆就拿来做了一大盘子拔丝土豆。 隐约记得,小谨换牙才到一半,就没让他吃多少。 柳绵回忆,当时她也没吃多少,反而是平时吃饭最快的周邵明留在最后给拔丝土豆收了个底。 ……所以说,深藏不露啊周营长。 “不跟你贫了。” 自觉已经抓到某位营长的底细,柳绵心下一高兴,哼起了曾经听过唱过千百遍的小曲。 偏偏声调轻柔糜烂,一晃神,就让人误以为回到曾经烛火微晃,红纱覆面舞升平,唱靡靡之音的时候。 周邵明也轻微恍惚了瞬,就算没有唱词,也很难听不出来这首小曲的靡旎。 男人偏头下意识朝柳绵看去,可能哼小曲的本人都没有注意到,唱曲儿时的她唇角勾起。 眉眼低垂,而自然压出一道深褶的眼尾,此时则微微上挑着。 曾经楼里的经历,对柳绵来说不仅是折磨,也是自我的成长。 她确实学到了很多,而且不管是吹笛还是跳舞,都是她本身喜爱的。 周邵明一动不动,然后在柳绵投来的疑惑目光下,他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很快回过神。 “我去烧水,早练时间到了。”周邵明说着,很快脚步匆匆地离开房间。 “……?”柳绵挑了下眉,等她收拾好出来,客厅里不见人影。 而桌子上的一大一小暖水瓶已经灌了满满一瓶的热水,正好够柳绵周谨两人刷牙洗脸。 周邵明应该出发已经去训练场了。 柳绵很快把自己先收拾干净,见窗外天光大亮,再一看时间,将近五点半。 她赶紧转身就进了厨房开始揉面做点心。 周谨掉了两颗门牙还没长出来,前阵子周邵明又捏着下巴给他看过,说里头还有颗虫牙。 应该是周邵明和柳绵领结婚证买了不少糖果送人沾喜气。 最后还剩了不少,两人又不怎么吃,结果全进了周谨的肚子。 自从听文嫂子说一天吃一个鸡蛋有营养后。柳绵现在每天都不会忘了周谨的那一份。 或者是水煮鸡蛋,或者就是鸡蛋羹。 柳绵洗了个红薯放锅里和鸡蛋羹一起蒸上。 下头的滚水里还另外放了两个整的,她和周邵明各一个。 家里还有红枣,柳绵琢磨了一阵,干脆做了点红枣糕。 还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糕,筷子夹起来时巍巍颤颤的,正中间被柳绵点缀上一粒点睛之笔的红豆沙。 不过分量都挺少,一共几块的量,还有城哥儿的一份,细分起来,每人也只能吃两块。 把周邵明的单独拿出来,然后找了个饭盒把剩下糕点装起来。 …… 周邵明早练回来,果不其然就吃到了刚出锅不久的糕点。 虽然不是特意为他做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然后来到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休息椅上的人,把手上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扔,顿时笑道:“政委你这什么毛病,大清早的跑我这里睡觉。” 苏政委正撑着下巴瞌睡着,被周邵明突然的话一惊,险些没栽到地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差点就想直接跟人干一架。 不过临时想了想两人的武力值,部队里有名的活阎王,上涌的热血和理智又很快被拽下来。 算了算了,论纯武力,他还真没那个信心能赢。 “等你的。”苏政委扶了扶半掉不掉的眼睛,开口说。 “嗯,政委你说。”周邵明自顾自地找椅子坐。 苏政委:“……” 鉴于这小子太过张狂,十分需要找个借口打压一下,他点着桌子,临时说起了另一件事,“前段时间你厉害啊,瞒着我们做了不少好事。” “什么?” 周邵明疑惑,然后就见苏政委指了指他办公室的电话,“你老家那块警局来电话,正好我接的,说什么案子已经结了,被告人已经被判坐七年的牢。” “说说吧,你这又是干了什么好事了?”苏政委挑眉问。 不管是什么事,像那些违反部队纪律的,别说两人有多大交情,周邵明又是多么的厉害。 到时候查明,一个大过肯定跑不了。 不过听着要是小事的话,哪怕周邵明的做法不地道,苏政委也愿意当不知道。 怕就怕人家以自己的影响力,强迫别人虚假断案。 “……” 周邵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苏政委到底说的什么事。 “哦,那个案子啊,”他面色平静下来,冷笑道:“这个案子判的够久的。” 然后又道:“对面说只判七年牢,就没什么别的?” 比如陆家补偿给柳绵和柳家嫂子一两百块钱什么的。 苏政委:“……?” 第55章 邀请做客 苏政委无语愕然一瞬,顿时了然。 然后就听周邵明三言两语,简单把中间的事说了说。 果然是有隐情的。 ——虽然周邵明在中间也插了点手,但真追究起来,对方纯属罪有应得。 欺辱骚扰军嫂,不亚于破坏军婚了,现今军人需要稳定。 本来军人在部队,一年到头不一定着家几回,军嫂替军人稳固大后方,本来就要比大多数人要苦的多。要是连军嫂的名誉声名都得不到保证,将来谁还愿意当一个军嫂? 搁他们军区,这种行为要是被发现了,那男人肯定不止才坐牢七年。 “其它的我不管,周邵明,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两天后的带队任务,你要是敢在这之前给我闹幺蛾子……” 苏政委一向讲究以理服人,他最以为得的就是在一群大老粗里面,自己脾气好。 平时都是好声好气的喊王团长,周营长。 眼下却叫了周邵明全名,由此可见苏政委被气的有多厉害。 “到时,我饶不了你!” 周邵明知道苏政委这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在他这里就算过了。 周邵明心下一喜,眼底一点笑意闪过,他立刻正了脸色回道:“是!政委,我知道了。” 苏政委这次来就是为了说这次任务,至于那个案子就是顺便,凑巧了。 该提醒的提醒,该敲打的敲打,嘱托的嘱托,说完后,苏政委也没什么其他事,揣上自己手不离手的搪瓷缸打开盖子啜饮了一口。 他摆摆手,说:“行了,我还要去老王那里一趟,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又扶了把眼镜托,然后离开了。 “哎,政委慢走!” 一上午时间,周邵明在训练场上待了一阵,中途又回办公室处理了阵文件。 写了两张申请单子,然后送到上头负责的副团那边。 等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他摸到兜里装的絮棉票证,想到昨天晚上柳绵就在念叨。最近天凉了,家里该添上两床厚被子。 小谨年纪小,身体体能没有大人好,也需要一身足够厚实的衣服保暖。 回去的路上,他脚步不期然一拐,原本要回家属楼的方向,步子一转就去了部队的后勤部。 等到了地方,因为上次周邵明在这里拿了不少家具回去,让后勤很多只闻其名的小战士终于见着了真人。 周邵明才刚一进来,院子里的一个后勤部的小战士立马就认出了人。 “周营长,你这次过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入秋了,买点棉回去。”周邵明笑道。 然后把裤兜里的大大小小的絮棉票都掏出来。 部队发的大多是全国通用票证,而有的险险到了过期作废的边缘。 这些差不多就是他一直攒的全部絮棉票了,上头除了没有一人定量外,其它壹市斤,半市斤,壹市两,贰市两等。 周邵明自己把上面的数额一数,然后才把票证全都递过去。 如今的棉花价钱差不多在三块多一斤,部队里比外头便宜一些。 怕周邵明身上的钱不够,柳绵昨晚就从大衣柜最底下,掏出两个巴掌大小的装钱铁盒子。 她从里面细细数出了一百块钱叫周邵明身上带着。 多余没用完的,就当是周邵明的零花。 每次两人工作时间有冲突的时候,两人图方便,周邵明都是直接在部队食堂买吃的。 食堂是部队的食堂,平时战士们去吃饭,都是提前交了伙食费的。 一次两次就罢,周邵明肯定不能每次都不花钱票,另外去给柳绵和周谨打包。 在手里有絮棉票的情况下,来人可以选择全部买棉花,或者后勤部自己也有踩缝纫机的。 只要提了要求,每年秋冬都有一定的棉衣棉裤出来可供选择。 要周邵明选择,他肯定趋向于直接给孩子买棉花衣裤。 后勤这边别的不说,里面的兵就跟炊事兵一样,个个几乎十项全能。没点手艺本事都不好意思后勤部待。 不过周邵明忽然想起他前一阵子在房间办公时,昏黄的白炽灯照射,柳绵忽然凑了过来,她挨着他在他旁边坐下。 然后跟他一点点念着最近需要做的事。 说天冷了,要给家里做床被子。 还有小谨的衣服都薄了,也就还能穿这么天,到时也得做两身棉衣棉裤。 又讨论到时该做什么款式的厚棉衣才好看的话。 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回想起,周邵明心里忽然微微一动。 他很喜欢柳绵待在他身边,手里或是拿着针线,或者单纯翻着小谨的儿童书,没一会儿就凑过来跟他说一些家里长短的话的感觉。 周邵明小时候家里太穷,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家里都是为了每月的药费发愁,白天种地,晚上回去就是呼呼大睡。 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来个什么灯下陪伴。 后来周邵明自己去拦着招兵的队伍,常年都待在部队。 除了每个月把大半津贴寄回去,一年半载都回不了两回,每次回去待也带不到天。 要说亲情对现在的他的来讲,也着实远了点。 也就是后来家里老大,周谨他爸爸觉得这样不行,周邵明跟家里都生分了。 后来才借着周谨出生的借口,每年多给周邵明写了好几封信的缘故。 一来一回,两兄弟的关系才近了些。 小战士一见到票,顿时笑了,“周营长你来的巧,前儿我们这才新来一批棉花,说是新找产地送来的。老师傅都跑去看了,棉花质量一看就比以前强了不是一丁半点!” 然后他去数了总斤数。 寻常家里每人定量的话,一年可能就能得那么几两一斤的。 周邵明的票证一看就攒了不断时间,再加上当时提前考虑跟柳绵领证结婚后的生活。拿钱跟那些家里贫困最需用钱的战士又换了不少。 粗粗一数,加起来竟然也有八斤二两之多。 就算这次新买的棉全部用来打被子,也能做出一床厚厚实实的新被絮。 冬天都不用愁的。 “嚯!”小战士惊叹一声。 他絮棉票见得多,但一个人就能拿出这么多的,还真不多见,“大手笔啊。” “周营长,这么多棉花,你打算怎么弄啊?”他热情领着周邵明去房间里看。 前头也说了,后勤部是包含了踩缝纫机给战士做棉衣的任务的。 只是在给了絮棉票和钱后,最多另外给后勤的战士一部分辛苦费,例如一身棉衣,差不多给个毛钱。 毕竟后勤说是后勤,但也不是白给别人干活的。 两人说着,进了一个更小的院子。这个小院是专门安排放棉花的,平时部队里战士统一发放的棉衣,除了上头送外,很多时候也是靠自给自足。 而它旁边就是木工场地,一群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刨木头的刨木头,给半成品柜子刷清漆的刷清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忙。 部队规定,在需要训练的时间内,战士不得饮酒耽误第二天的训练。 而只要不是被头头逮着,偷偷在宿舍,或者人少的地方抽两口烟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后勤部这两个地方,却是严禁战士抽烟的,平时连个火星子都不能有,就怕不小心点燃了什么。 周邵明始终态度不变,要是给他自己买,那肯定好说,直接买成品回去也节省时间。 而柳绵要的可不是成品。 周邵明心想,前阵子就在心里想要给孩子做什么款式棉衣的人,他拿条成品回去,估计心里也不怎么高兴。 因为主要是做被子,周邵明选了八斤已经打好可以直接用的棉花。 量挺多,最后还是后勤找了个竹筐过来,里头装上棉花。 中途怕被风吹跑了,还在最上头铺了两块压棉花的木头。 跟人说好,把棉花拿回去后就把筐子送回来。 …… 这一头,柳绵认真上完了一节课,等下课后,又布置了作业。 她喝了一口水,几个最后一节没课的老师都聚在办公室里开了个小会。 会议的主旨内容就是,孩子的课业教学进程状态,还有很快就是秋季运动会。 到时虽然不用上课,但相应的,在学生管理上也变的更加麻烦。 万一有哪个学生趁机偷跑出去,部队还有几条小河,而背靠着山林的地方。 听说在部队刚过来的时候,那几个月战士天天组队上山,成群成群的野猪,野狗也不是没打过。 这几年没上去过,谁晓得山上是不是已经又繁衍成一个大家庭? 到时就需要老师运动会和管理学生上两头兼顾,还是提早拿个章程出来最好。 好在学校又不是第一次举办,校长和老教师的经验丰富。 柳绵在这一块是最薄弱的,本人又兼教低年级体育,到时肯定得露脸。 她全程都只听着没讲话,慢慢的,心里对运动会的事也有一个大概轮廓。 校长三两句说完了事情,大家就去各做各的事。柳绵立即起身收拾着自己的教材,就打算回去。 “柳老师,柳绵同志等等,”刚走出办公室没多远,柳绵听见后头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出声的正是周谨好朋友的亲妈,姜怀老师。 “姜老师。” 柳绵停下来,对她点了下头。 姜怀则快步走过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早上小江碰见我,跟我说,班里朋友送他好几块糕点。” “孩子小,带过来献宝似的要给我尝,才问了出来。” 姜怀说:“我看那品相外头都没有卖的,谢谢柳老师了。” 柳绵不以为然,“就是个零嘴而已,我也只是偶尔做做,孩子喜欢吃就行。” “再说了,我只跟小谨说跟好朋友分享,东西到了小谨手里,要怎么分是他的事。” 心里则漫不经心地想:她做的分量自己清楚,既然姜怀说她见了好几块。 那周谨就应该是把自己的一份,也匀了一点给刘江。 小谨这孩子,心性倒是好。 “那还是要谢谢的,总不能白吃你们的。”再说那点心一看就难做,其中花费的精力不短。 “这里的天然土壤好,春天时,我去挖了不少荠菜还腌了小咸菜,听说柳老师喜欢,周末可以一起去我家拿一些。”姜怀热情邀请。 第56章 高兴吃面 “好啊。” 她抬眼看了姜怀一秒,就在姜怀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柳绵笑道:“那到时我带着小谨一起。” 姜怀不可置信地眨眼。 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黯然,又在听见柳绵的回答后,一瞬精神百倍。 她忙说:“我家就住在炮兵团家属楼二楼,柳老师,到时你到楼下我就能看到!” 虽说如此,姜怀还是决定,在柳绵快到时候,就提前下楼去守着,保证第一时间能接到人。 “可以,那就说定了。” 柳绵想了想,周日她要带着周谨去文工团当顾问,顺便练舞。 正好周六没事。 炮兵团家属楼那边离这边家属楼有一段距离,柳绵至今还没去过。 耳闻已久,眼下有机会摆在面前,不去白不去啊。 两人确定确切的见面时间,姜怀笑了笑,心满意足地抱书离开。 周谨还有最后一节数学课在上,柳绵则要回去做饭。 她在教室后门悄悄看一眼,确定周谨在认真听着讲,率先抱着自己的书本下班回家。 中途路过菜地。 一眼看见看见之前锄好的地,在别的小菜什么的还没巴掌大时,边上随便种的两列小葱已经长的精精神神。 天气还闷热的时候,小葱还鲜鲜嫩嫩,水水灵灵的模样,一看就喜欢。 想到中午打算煮面吃,她随手拔了两把地里新长出来的杂草外,下地扯了两把小葱上来。 又抓了把土看眼地里的土质。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一垄垄地里的小菜都被晒卷了叶子。 照这样下去,被晒死是迟早的事。 这两天,还是要记得找个时间过来给地里浇个水。 她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而等回到家,才刚走到家门口,钥匙还没拿出来,就见周邵明背着筐子正从楼顶上下来。 “回来了。”周邵明一眼就看见门口的柳绵,他率先打招呼。 然后又颠了颠,背上半歪的竹筐重新背正,伸手把之前折上去的手袖子放下来。 “……嗯,上完课就回来了。”柳绵道。 她好奇瞟周邵明一眼,一边拿钥匙开了门。也不清楚这人怎么早上好好去训练场,回来就背上就背个这么大的筐。 至于昨天让他去买棉花的事。 周邵明平时训练忙的很,自然以为他只有放假才有空去趟后勤。 然后就听到了男人的解释:“上午事情都办完了,我看时间还早,就顺道去了趟后勤部。” “絮棉票一共八斤二两,三块二一斤,我全要了散棉,后勤的战士说是前段时间新到了一批,我看了看,质量比以前要好,你可以也去看看。”周邵明说。 倒了杯凉白开大口喝了两口,再把有些歪的军帽挪正,周邵明看了眼柳绵,“我先去后勤还筐。” 他道:“新买的棉花已经都铺楼顶晒着了,等下午没了太阳,你记得去把它们收起来。” 柳绵:“知道。” 说完,周邵明背着筐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等走到家属楼楼下,他才猛地停下来。他这脑子,刚才只顾着跟人说棉花,结果重要的,上午苏政委说的陆保的案子已经下来了的事反倒搞忘了。 算了,一会儿回去再说也不迟。 想着,周邵明把背上的筐往上提了提,又走了。 同一时间,柳绵手里拎着扯回来的两把小葱,在原地看了一阵后。 想着周邵明新买回来的棉花,她哼着去文工团新学的白毛女小调,估摸小煤炉里的煤快烧完了。 转头又去拿火钳夹了块新的蜂窝煤,然后就进了厨房开始烧水煮面。 等水烧着起泡泡时,把买的细面条散开放进去。 之前嫂子张芬来信时,包裹里就放了一小罐自己做的酱。 家里几个人都很喜欢吃,而周邵明尤甚。 昨天她把酱瓶子翻出来一看,酱料都只剩个底了。 正好收个第,拿来拌面吃。 空筐一身轻,周邵明把筐子送去后勤,回来路上直接走路带风,等他到家时,柳绵的清汤面刚好盛出锅。 碗里铺好白色的细面,再浇上乳白的面条汤。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柳绵在最上面洒上切好的小葱,最后才把面碗端出去。 “回来啦,路上有没有看到小谨,”她说:“学校该放学了吧?” 柳绵能这么说,也是因为学校距离家属楼也不是很远,周谨跟着韩营长家城哥儿一起回来的话,要不了二十分钟。 “没看到。” 今天外面太阳还挺大,在外面周邵明脱衣服又占手,所以直接这会儿才把军装外套解开扣子脱下来。 所以,周谨还没回来呢? 他还以为在房间里。 闻言,他意外地抬手看了眼手表,“刚十二点十三。” 在心里算了算周谨和韩小城的脚程,他道:“应该快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周邵明转身挂个外套的功夫,听见房子大门锁轻轻拧动了两下。 门从外面被打开,他一扭头就和刚回来的周谨对上了视线,周谨手上还拿着半根脆黄瓜,已经被他啃了几口。 周邵明抬头看他一眼,“哪儿来的?”他问。 柳绵最近没买黄瓜,而地里种的小黄瓜还没牵藤。 地里的活,有的柳绵不懂,周邵明还是知道一点的。黄瓜生长期都过去了,估摸着地里那两株黄瓜苗也是废。 周谨中午没带书包回来,只有两本有课后作业的语文数学书。 他道:“楼下文婶婶给的,我和城哥哥一人掰了一半。” “……嗯,”吃东西之前要记得洗手,而周邵明已经不信这小子在吃黄瓜之前洗手了,捏了捏眉心道:“你小婶婶面条做好了,这别让你小婶婶看见,吃完赶紧去洗手,听见没。” 周谨顿时心领神会,他吐吐舌头,“知道啦小叔叔。”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惹小婶婶不高兴了。 他学着周邵明的样轻吁一口气,然后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小婶婶后,立即小跑钻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婶婶我去放书。” “哎,小谨回来啦!”柳绵在厨房应声,既然三人到齐了,就可以开饭了。 她刚才倒是把面端出去了,就是没拿筷子,刚才趁着小谨没回来,她又在碗里倒点面粉和鸡蛋,加点水快速搅了。 锅已经提前预好了热,柳绵拿棉絮少少刷一层油上去,然后把加了葱花的面糊糊倒进去。 没一会儿再翻个面,直到面饼两面金黄时才盛起来。 用刀把它切成几小块,然后小心摆在盘子里。 “大功告成。”柳绵把面饼也端了出去。 周邵明自己倒水时,也给柳绵和小谨都倒了一杯,分别放在两人吃饭时的手边上。 “行了,开饭吧。”柳绵满意笑道,见周谨还没见人影,“小谨呢,小谨吃饭了。”她喊了声。 周邵明皱了皱眉,这小子半根黄瓜打算吃多长时间? 然后就在他也要出声喊人时,属于周谨的房间门一下子被打开, “来了。” 柳绵温和笑道:“快去洗手,中午是面条和面饼。” “好。”周谨乖巧应声。 他嗒嗒跑去洗脸架子那边,垫着脚,拿肥皂打了两下,沾水来回搓出白色泡泡。 再用清水仔细把手指缝的泡泡都洗干净。 “对了,”周邵明拿筷子夹了一筷子面条一口吃下,抬头柳绵说:“你之前说你嫂子和陆保那件案子有结果了,那边打电话,陆保被判了刑,那家伙再出来就是七年后了。” “这件事,你嫂子应该不会瞒着你,”周邵明猜,“应该要不了几天,你就能收到她的信了。” “什么?” 柳绵下意识问一句,等反应过来周邵明说的是什么,她已经没空问周邵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又是几时知道的。 她重复道:“被判了七年?” “嗯,警局副局长特意打过来的电话。” “不仅如此,”周邵明想起他时候打电话回问的情况,笑道:“开庭后,他们在听说了陆家跟你的那么多年婚事却不闻不问,陆保还背着你找对象,还四处散播你的谣言的事,认为陆家,陆保对你有一定亏欠。” “最后一致决定,除判刑七年外,陆家还要另外出一百五十块钱,作为对你的补偿。” “哦哦。” 一百五十块钱什么的,柳绵一直都没想过,这纯是意外之喜。 她想的是判刑七年。 七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跟柳绵和文嫂子之前讨论出来的时间差不多。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一点——陆保除了言语辱骂,行为上对张芬的生活造成一定困扰外,并没有实际对柳绵造成人身伤害或侵犯。 七年,足够周谨长成一个十二少年,周邵明到时候大概率还在这个部队。 只要多做几个任务,说不定营长职位还能往上冲一冲。 柳绵不清楚七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可能早就辞去了学校老师的工作。 而陆家,陆保今年还有二十多了吧,等出来就是三十几。 他进去这么多年,本来就跟外界脱节严重。 原本属于他的工作,就算上头不收回去,也早就被陆家其他人占去,能不能,别人愿不愿还还是个未知数。 重新仗着高中生的身份去找工作? 只怕那些正经的高工资厂家一听到他曾经有入狱经历,还是辱骂军嫂的罪名,都不愿用他。 到时能有一块地在家里种着都是好事。 第57章 去做客 柳绵眨眨眼,嘴角勾起地笑起来,“那还真是一件大好事,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 周邵明也为柳绵高兴。 可惜那小子拢共只被判了七年,陆家赔偿的一百多块钱,连陆家的筋骨都伤不到半点。 偏偏还一直背着柳绵未婚夫的名头,周邵明磨了磨后槽牙,眼眸微暗。 还真是便宜他了。 周邵明在家待了两天,很快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走了。 这次,就连柳绵都没告诉任务地点,更别说内容了。 柳绵听文嫂子提过,有时候战士要完成的任务都是需要保密的,任务前每个人都签了保密协议。 连自己最亲近的爱人都不能告诉。 柳绵开头还不知道有任务这回事,等晚上睡到迷迷糊糊,大半夜被房间的小动静吵醒。 她撑着床坐起身,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原本该躺在她身边熟睡的周邵明正在床边叠衣服。 而他经常外出才会背的黑色背包,此时拉链大开着。 偷偷往里瞄一眼,装了条军绿长裤,还有一套普通的男式黑裤子白衬衫。 再一看到了这份上,周邵明还是一句话没说,脑子再蠢的人也该想到有秘密任务了。 更何况柳绵并不蠢。 看柳绵困的眼皮子直打架,还要下床帮忙,一双脚在夜色下白的两只透着光,而下一瞬连鞋都没穿就直接摆在冰凉的地上。 周邵明看的眼皮子一跳, “别,别下来了,我快收拾好了,你继续睡就行。”他连忙阻止。 “都收拾了?还有袜子——”迷迷糊糊中,柳绵又打了个哈欠,不甚清醒地问。 “……袜子也带了。”今儿正好星期六,周谨不出意外肯定是要睡个懒觉的,顾忌着隔壁还在睡着的周谨,周邵明说话格外小声。 他三两下收拾好换洗衣服和必需品,把背包拉链刷地一拉,对柳绵叮嘱说:“家里该安排的我都安排了,要是学校和家里有什么事,去找韩营长或者苏政委都行。” 怕柳绵睡的迷糊,他特意叮嘱了两遍,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直到柳绵点头说听到了才罢休。 然后好像周邵明又叫她继续睡,迷糊中有一双手轻缓地拍着肩。 柳绵本来就睡的晚,眼下这个点正是困觉正深的时候,她怀里抱着大半被子,很快头一歪就没了印象。 大早上被军号声吵醒,还以为晚上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 直到看到衣柜里周邵明的一些衣服被收拾不见了,她才反应过来——是真的。 周邵明真的去执行任务了,还是大半夜走的。 “这当兵也太苦了点。”她嘀咕着。 难怪当初嫂子张芬听说对方是军人,柳绵嫁过去还有点犹豫呢。 动不动来一回,别说军嫂累,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受罪。 不过柳绵倒是一点没看出来周邵明有不情愿的感觉。 和韩营长,和部队的其他战士一样,他们好像从内心就坚定这个职业,事事以群众为先。 这要是放在她们那时候,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支仁义之师。 当年的朝廷要是有他们这支队伍,百姓夹道欢迎,天下肯定变得很好。 差不多七点多一点,周谨也醒了,趁着他去洗漱,柳绵把正准备着的早饭做好,装盘端出来。 两个碗,一人盛了小半碗白米稀饭。 周谨刷完牙,洗好脸出来,小蜜蜂似的钻进厨房,垫脚勾着身子去拿墙边筷笼子里的筷子。 他一根根数着,很快准确地拿了三双下来。 柳绵放好碗回来看见,忙提醒:“拿两双就够了,你小叔叔这几天不在家。” 她道:“小叔叔有事情忙,我们就自己在家吃好不好。” 在周谨面前,每次周邵明有个什么任务,他们都会告诉他是有事外出。 真要跟周谨去解释什么叫任务,什么又叫保密任务,一次次的,周邵明也会不耐烦。 不如都瞒着。 要柳绵说,出任务也是工作,她上班也是工作,只要周谨能理解了就行。 周谨听到周邵明又出门工作,而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代表又有好几天都见不到小叔叔了。 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心情有点低落。 柳绵伸手柔了柔他的发顶。 饭后,洗完碗筷,周谨在阳台练笛子。她跟姜怀说好下午过去,上午没事,柳绵干脆把昨天收回来的棉花拿出来收拾查看。 周邵明说的没错,这些棉花都已经经过初筛选,里面不仅没有棉子,看着好像还专门用弹弓弹过。 地上铺了一层床单,而棉花地倒在地上,手一扒拉,就推开蓬松的白花花一大片。 八斤多棉花分散蓬松着真有不少。 柳绵还好说,周谨一个小孩子,虽然认得棉花什么样,但又哪里见过这景象。手里抓着笛子没一会儿就磨蹭过来。 他早就顾不上早上的低落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柳绵扒拉着地上的棉花。 又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 “小婶婶,它白的好像云一样啊。”他说,“还好暖和。” 周谨吃完饭,除了笛子就没碰过什么别的东西,看他两只小手爪子陷在棉花堆里张开手又握拳的抓把。 柳绵也不拦着,偶尔从棉絮堆里捡出两粒黑末子,笑眯眯说:“确实暖和,到时候用这些棉花做两床被子,再给你做身棉衣好不好。” 八斤多棉花做两床被子肯定是不够的,更别说还有衣服。 不过周邵明之前在部队还有其他棉被,而小孩子棉衣需要的也不多。 到时候旧棉被拆开,把棉花都打散蓬松了,做两床被子和件棉衣也不是不行。 “好。”周谨几乎舍不得眨眼,满脸欢喜地看着。 …… 下午,临出门前,柳绵问周谨要不要去好朋友刘江家里玩, 他顿时欢欢喜喜地钻回房间,说要给好朋友带好玩的。 柳绵闻言笑笑,看来这两天小谨跟对方玩的还不错。 她对这段友情乐见其成,也没催促,就站在门口耐心地等。 “这个是子弹坦克,这是竹蜻蜓,还有这个!”周谨举着张氏寄来的其中一个弹弓可惜道:“另一个已经答应了只能跟城哥哥一起玩,不能出来。” 虽然周谨小朋友和刘江玩的不错,但不论是先来后到,还是玩伴欢喜,周谨都跟韩小城更加亲近。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这个可以和刘江一起玩!” 他拿出来的都是自己喜好的,至于那些子弹壳做的小玩具。则是周邵明知道周谨在文嫂子家发生的事后,没两天就做好送他的。 柳绵自己也有一个,跟周谨不一样的是,柳绵的是子弹壳做成的戒指,戒面被周邵明刻了个小小的爱心。 她当年放出名声的早,推出红牌前也不是没跳过舞上台表演过,还收到过不少公子哥的礼物。 ——大咧咧的银票,金银锞子,还有成匹精美的绸缎。 但凡能用银两解决的,都没有二话。 还是唯一一次收到这么,嗯,草率又费心的。 不过柳绵又想,她那时候也没见过木仓这武器啊。 部队的木仓要么公用,要么像周邵明这样,有属于自己的一把,别人碰都不行。 而柳绵还有了子弹戒指,这也算见过世面了吧? 去炮兵团家属楼的路上,柳绵无意听见路过两个军嫂的聊天。 “……又喝酒了?我听屋里好像吵了几句?” “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放假都喝酒,关键人上班不喝,领导过来都没法子,就是可怜了他媳妇——” 两人聊天走的有点快,柳绵只隐约听了几句,总觉得说的人有点熟悉。 不过这些事只当八卦随便听听就得了,柳绵自然略过这件小事。 两人刚到家属楼下,不远处纤细的熟悉身影快步走过来。 柳绵还没说话,姜怀把怀里自己腌的整瓶腌小菜递到柳绵怀里。 她转头看向也特意跟着来的周谨,脸上一脸歉疚,咬了咬下嘴唇,支吾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柳老师,原本我还说让你带小谨来我家玩会儿的,结果忽然出了点事……” 姜怀说着,脸颊涨红,是羞的。 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呢? 见状,姜怀不说,见她除了面上憔悴些,也并没有其它不妥处,衣裙齐整,看着不像是男人动手的意思。 柳绵又看了一眼,就没打算问。 只怕人有心理负担,顿时了然地主动开口说:“正好我过来也是拿姜老师的小腌菜的,家里还有些事,就不上去了。” 她举举手里的小腌菜,“白白拿了姜老师的东西,还劳姜老师特意送下来。” 姜怀满脸歉意,知道柳绵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点,也笑了下,看向一旁差点兜里都塞不下自己玩具的周谨,道:“正好小江就在楼上,我叫他下来跟你一起玩吧?” 她说:“刚才小江本来也在等你,不过那会儿不知怎么肚子疼,就回去上厕所了。” 周谨一听小伙伴拉肚子,道:“没事儿的姜姨,我在楼下等他。” “那也行,”姜怀在周谨面前,很明显格外的温和,怕周谨柳绵二人等得急,她道:“他上去有一阵子了,一会儿就该下来了。” “知道了,姜姨。” 周谨的乖巧,让她看的心底一软,在等儿子刘江下来这段时间,她唇角带着笑意,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周谨。 中途等的时间有点长,姜怀脸上表情有点凝,她说:“可能干什么去了,我上去看看。” 柳绵:“好。” 而等姜怀离开后,她感觉手表衣袖被扯了扯,她偏头,“怎么了?” 周谨小声说:“小婶婶,刘江说他爸爸经常喝酒,喝酒了还跟妈妈吵架。” 柳绵闻言,目光落在生活气息浓厚的家属楼上又收回来,“嘘,这件事我们不给别人说哈。” 第58章 不抢你的竹笛 柳绵和周谨没等多大一会儿,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海魂衫的小男孩从楼梯口奔出来,“小谨!” 周谨上前一步,“刘江——” 刘江噔噔噔跑过来,然后停在两人面前一米的距离停下。 他抬头小心看了眼柳绵,脸上的笑脸微微收敛,人也站的规整的多:“柳老……柳姨,我妈说让我找小谨一起玩。” 刘江实际年龄比周谨大一些,两人有半岁的年龄差,不喊弟弟的话,叫小谨也行。 就是本来就跟周谨差不多的小孩子,还一本正经地喊周谨小谨。 柳绵心里好笑,她弯腰目光温和看着,才刚到她腰身的刘江,笑盈盈开口:“欢迎小江来我家里做客。” 周谨也高兴了,“我家里还有好多玩具,还有婶婶送我的竹笛,去我家给你看啊!” 说完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绵,“是不是啊小婶婶。” 柳绵嘴角含着笑,她故作高深地咳了一声,直到如愿看周谨露出焦急目光,这才慢悠悠回他:“当然。” 柳绵在客厅拆旧棉被,把缝边的棉线找到口后剪开,沿针脚一点点抽出来,卷成大线团备用。 然后把有些板的老棉花和带着微微潮气,需要洗的被面大床单分别堆两堆。 柳绵翻出家里唯一一个大脚盆,提到厕所接满水,又在里面洒满污能力强的草木灰,拿手搅了搅。 这才把堆成小山的被套被面,放盆里先泡着。 周谨从房间跑出来,身后跟着慢一步出来的刘江。 “小婶婶,”周谨看到柳绵,张开手上前一把抱住她大腿,“小婶婶!” “跑慢点,小心摔了。”柔软温暖的身体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怕人摔着,柳绵赶忙伸手扶住人。 “这是怎么了?”她低头看两人,被她目光扫到的刘江身子有些僵,道:“柳姨。” 周谨开口说:“小婶婶,刘江说他也喜欢我的竹笛,我们做一支新的送给他好不好。” 柳绵挑眉,看了眼他手里拿的竹笛,慢悠悠长‘哦’了一声。 这是觉得自己有,小伙伴没有,想要两个人都拥有啊。 那倒不是不乐意,想做笛子,熟手了后实际上也不费什么时间精力,问题是。 “想法可以,只是小婶婶有一个问题,”柳绵对周谨说:“我想提前确认一点,是小江喜欢,所以小谨你才有心想送,送一份自己也有的礼物,是吧?” 周谨听的不明所以,他以前想要什么,不管是小叔叔还是小婶婶,都是第一时间答应,然后最迟第二天就能看到礼物。 这还是第一次小婶婶没有立即同意,还有问题问他。 但柳绵的问题,对一个已经能独立思考的孩子来说,其实并不难回答。 刘江在旁边手指攥着衣角,见状,脸上神情有些局促。 柳绵则安抚地朝他笑笑,转头又催促周谨,说:“嗯?” “小谨。” “小婶婶。”周谨闻言,小心地抬头偷偷觎了小婶婶一眼,发现柳绵还在等他的回答,脸色是少见的认真。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的周谨被这大架势吓到,看样子好像真的躲不掉。 周谨抿嘴,只能顺着柳绵的问题,他低头认真想了下,说:“是我看我有竹笛,刘江没有,才会想到给他礼物。” “那就是心意在你了。” 柳绵像是终于确认了周谨的想法,眼底略过一抹笑,又问:“那你会做吗?” 柳绵会做,就连周谨手里的竹笛也是她做来送给他当见面礼的。 周邵明也会做。 柳绵如今手头用的最多的笛子,是周邵明来到部队,砍来最合适的竹子,打磨做了几天送她的礼物。 周谨除了掰两根细竹叉子,可从没摸过刀。 “……”小小的身子能明显感觉到僵硬,周谨埋着头,好一会儿,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会。” 柳绵哭笑不得,她忍住让自己笑出声。 “那不就得了,总不能最后还是小婶婶来做吧?” 要柳绵另外做一根竹笛出来,然后由周谨来送。那最后这礼物算她送给刘江的,还是周谨送的? “那怎么办。” 刘江也苦恼着一张脸,他以为柳绵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教训好朋友。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养出这么乖巧懂事的性格,只见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柳绵的衣袖,“柳姨,我不要竹笛了。” 看着这俩明显要同甘共苦的小孩儿,柳绵恶劣性子发作,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还真是可怜见呢。 周邵明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怪她又逗他侄子。 眼看着周谨眼里快憋泪花花,柳绵终于良心发现,拍怕他的肩膀说:“你不会,可是小婶婶会啊,到时完全可以——” 柳绵说着,停在那里,然后就听见也跟着想到这一法子的人儿眼睛晶亮地看她道:“可以小婶婶在旁边教我!” 周谨试图阐述自己的思路:“小婶婶教我,等我做出来的竹笛,就送给刘江当礼物。” 他已经完全理顺了这个关系,乐的眉开眼笑。 柳绵轻笑:“也不是不可以啊。” …… 窗外天光渐暗,柳绵撩起眼皮,看了眼还坐在客厅竹子堆,一人手里拿枚粗铁钉,正兴致满满。 在标记好的地方,拿着洋钉小心地给竹子磨着孔。 家里还有小刀片,柳绵不拘孩子拿着玩,却提前说好,必须在她的监督下使用。 必要时,柳绵也会搭把手。 时间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因为刘江也好奇跟着做,这时两人手里的竹子都已大概有了个雏形。 只五个孔简易版,因为是两个小孩子的玩乐,柳绵帮忙削平滑了笛孔后,也没提贴竹膜问题。 周谨和刘江的要求也不高,能吹出声就行。 两人暂时更多的是参与做竹笛的快乐,而不是做成一支合格甚至更好的笛子。 柳绵把大概步骤讲一讲,做一根竹笛,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以后再大一些,周谨和刘江要是还喜欢,可以自己按着步骤再做一根。 但是,肯定不是现在拿洋钉磨个孔,整只爪子都因为用力而磨的通红。 等两人做的差不多,最后拿软木塞堵住头。 有吹笛经验的周谨率先拿起来,好不容易吹的涨红了脸,这根简陋版中的简陋版的竹笛,终于偶尔发出一两声不成音调的呼呼噗噗声。 柳绵:“……”救命,本姑娘的耳朵。 怕姜怀担心孩子,临吃饭时还要费功夫过来寻,她不得不做个严厉的大人,也为了让两个小家伙停止继续制造噪音的行为。 “好了,竹笛也做出来了,还不快去去洗手。”柳绵抬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往墙角洗脸架的方向,看似随意地一指,“喏,都拿皂好好给我洗干净些。” 柳绵说话慢悠悠的,光是随意坐在那里,外人看来都觉得别有一番清韵,也叫人不敢忽略,她冷笑:“要洗不干净——” 柳绵轻“呵”了一声。 周谨:“……” 刘江:“……” 周谨刘江两个折腾了一下午,在年龄上加起来还没柳绵大的小崽子。此时终于意识到了漂亮大人的可怕,闻言,没忍住齐齐缩了下脖子。 原本投在柳绵身上的目光也快速收了回去。 周谨:嘤,小叔叔。 刘江:呜,妈妈。 柳绵眉眼温润带笑,要是此时手中有美人扇,她也一定是慢悠悠的,有一下没一下扇着。 她站起身:“玩累了吧,家里还有桃酥,我去拿一些给你们。” 不仅如此,放桃酥的旁边是只喝了两三次的麦乳精,平时周邵明总念叨着柳绵娇惯孩子,买来了真正喝的时候反而少。 把桃酥一人拿了几块,又从厨房拿两个陶海碗,一人舀了两勺麦乳精后加水冲泡。 顿时,一股浓郁的奶香在空中弥漫。 房间也响起几道控制不住的轻嗅声——周谨最近换牙,小叔叔管的越发紧了。 “谢谢小婶婶!” “谢谢柳姨。”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不谢。” 两人闷头沾着奶胡子喝完奶香的麦乳精,她看了眼时间,这才昂了昂下巴,“走吧,时间不早,姜老师肯定着急的很,我们要先送小江回家去。” 后头这话是对周谨说的。 这时候,俩玩闹忘了时间的小崽子终于知道抬头往窗外瞧瞧。 “天怎么黑了!” 这是周谨。 “啊,我妈妈肯定要找我吃饭了。” 这是刘江。 “没事儿,现在送你回去还来得及,只要回去的及时,你妈妈不会生气的。”柳绵说。 然后两个小家伙都被安抚下来。 “小婶婶,我们要带着自己做的小笛子!”周谨难得自己亲手做成功什么,对它爱不释手。 刘江虽然没说话,手里也把自己做的小竹笛抓紧了些。 看的柳绵简直无语至极。 抱歉,她对这堪称粗制滥造的小东西真没什么兴趣。 更不会干出强抢的勾当。 “……自己做的就是自己的,想带就带着吧。”她缓缓微笑说。 …… 家里男人躺床上一下午,快到吃饭的点终于酒醒起来。 看到家里少了个人,就问小崽子跑去哪里玩了。 他又忘了喝醉酒时做过的事。 比如下意识避开姜怀的照顾,又比如嘴里不住念叨着某个人的名字。 姜怀把刚炒好的土豆丝端上矮桌,又把刘国栋的饭盛着放他面前。 她垂着眼,自顾自擦着手道:“去同学家里玩了,一会儿我去把他接回来。” 第59章 逗着玩 姜怀说着,自己也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刘江离开视线出了什么事,而是怕他在柳绵同志家玩的忘了姓。 根本没想起来还有回家这事。 只这么一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把厨房里的饭盖上盖子,在闷上一块厚绒布保温,想了想,又从客厅抓了把糖块揣兜里带着,“你先吃着,我去柳老师家接孩子。” “柳老师?” 刘国栋从饭碗里抬头,刚想问什么,就连姜怀已经匆匆开门走了。 只来得及瞧见大门被反手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刘国栋:“……?” …… 柳绵领着周谨刘江出来,两个小家伙亲亲热热地走在前头,挨肩搭背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关系好。 这个点正是开饭的时候,军属楼有吃的早的几家军嫂已经在外头坐着。 天气还有些闷热,她们搬了把小板凳聚在楼梯口,或是树荫下手拿着蒲扇纳凉聊天。 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腿赶蚊子,陡然见有些眼生的柳绵过来,偏偏旁边跟着大家都认识的刘家小娃娃,一时皆抬头看过来。 目光存疑。 也有人看着柳绵好像有几分眼熟,但具体又想不起几时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话说,这人也是随军的军嫂? 那肯定不是她们这栋楼的吧。 把人送到楼下,柳绵看着眼前还在碰头说悄悄话的小萝卜头,一时思绪有些飘远。 “柳老师!” 姜怀刚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家属楼前头空地,格外引人注目的柳绵周谨,还有她儿子三人组。 “我正要过去接孩子呢,”见儿子手上还有吃一半的桃酥,更加不好意思,“本来就辛苦带了半天孩子,最后还要把这臭小子送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柳绵陡然回神,她摆摆手,姜怀把兜里带的糖都抓出来想给周谨,见到周谨回神望她。 有来有往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柳绵轻笑着对他道:“看我干什么,送你这么多糖,还不快跟姜姨说谢谢。” 闻言,周谨这才接过姜怀递过来的一大把糖果,乖乖道谢,“谢谢姜姨。” “不客气。”姜怀摸摸他脑袋。 周谨手小,一把糖果抓不了,干脆都收在衣服口袋,两只口袋被装的鼓鼓囊囊。 他心情雀跃地让柳绵看,那一副仿佛得了宝贝的讨喜模样,惹得不仅柳绵,就连姜怀都会心笑出来。 送了孩子,两人也没多留。等走了几步后,柳绵想起上次关于秋运会开会时姜怀没课,她又喊住人简单提了下。 姜怀目前教低年级语文,但秋运会当天,也要负责管纪律。 “好的,谢谢你了。”姜怀愣了下,感激地道谢。 自从柳绵过来后,真的顺手帮了她太多。 可平时生活里,又有哪些人能顺那么多次手? 真心换真心,所以姜怀舍得把家里难得买一次的糖都给周谨。愿意柳绵在教学方面不懂的地方,她丝毫不藏私地倾囊相授。 这一头。 婶侄俩回到家,柳绵轻轻拍了拍周谨的头,“饿了吧,你先自己玩会儿,小婶婶热热冷饭冷菜,一会儿我们吃饭。” 周谨:“好。” 中午吃的是红薯干饭和豇豆炒小肉。 周谨爱吃红薯,中午把饭里的红薯块都挑出来吃了,只剩米饭。 把煤炉下面通风口打开,锅放上面烧干水渍,冷菜倒进锅里,炒一锅冷菜炒饭。 部队用的比较多的是沼气做饭,不过柳绵有些害怕这个,总觉得会突然炸了,平时做饭总的更多的是煤炉子。 周邵明更习惯煤炉烧水,炒菜都是沼气,他嫌煤没有沼气灶的火劲足。 正好盛了两碗饭,柳绵喊周谨出来吃饭,饭后周谨看了眼客厅的狼藉,要拿扫帚扫干净。柳绵摸了下水壶里的水,是热的,摇摇头说:“你去洗,这些我来扫。” 地上细竹尖尖,还有砍竹子溅的一地竹花子,让周谨来收拾,她还怕把他的手划伤了。 趁着周谨洗澡的功夫,三除五下把客厅收拾干净。 大的竹子,竹杈子和劈开成半截半截的大件捡起来,扫帚再扫干净地上的灰尘粉末。 下午带着两小家伙砍合适的竹子回来。 两人合力选竹节,又砍又画的时候,她趁着这个时间跑厕所,把浸泡好一阵子的大件被套被面洗了一遍。 倒出来一大盆脏水。 柳绵把盆拖到一边,又打肥皂简单洗遍。 周谨洗好自己,穿着柳绵新做的睡衣出来。还湿着头发,趿着小拖鞋哒哒地在屋子里来回晃悠。 “头发还是湿的,洗脸架上挂有干净毛巾,还不拿来擦干。”柳绵轻声提醒。 平时最见不得有人洗完头不擦头发,湿哒哒还在滴水就出来。 柳绵只要一看到就觉得头皮发麻,紧的很。 再说,总是湿着头发睡,时间一长,不用等老年,等到柳绵现在的年纪,整天都能头疼的睡不着觉。 “哦。”周谨甩甩头,听话地应声。 他一转身子,又哒哒跑去洗脸架,垫着脚拿那条柳绵专门裁的,用来擦头发的毛巾。 “用不用我来给你擦?”柳绵问。 “不用,我会这个。” 那行吧。 柳绵目光落在他头上不算长的发茬上,反正也好打理。 周邵明自己在部队总是图方便剪个寸头。 除了自家侄子外,偶尔去接个周谨放学,一身军装,没有戴军帽,满脸严肃地站在那儿,又被那双冷酷的眼神一扫。 班里路过周邵明的小朋友被吓哭了一半。 另一半也是呜哇地又跑回了班。死活要等着家长来班里找,或者直到周邵明离开才肯出来。 自己这么干就算了,还给大侄子也剔了个寸头,这阵子要不是头发长长了些,现在摸着都扎手。 但是有一个有点就是,寸头十分的好打理。 柳绵每次用木槿花叶或者茶枯洗完头,人在床边费劲擦半天还是湿润的。 周邵明后洗个头出来,毛巾随便擦几下,甚至擦也不擦,在房间里走几个回来就已经干了。 柳绵:……还真是羡慕呢。 不过要是想这么方便,就要剪成周邵明同款的寸头…… 嗯,那还是算了吧,她就喜欢擦头发。 时间很快走到晚上七点多快八点,洗完澡出来,柳绵一眼看到正趴在客厅桌子上着瞌睡的小人儿。 两胳膊撑在桌子上,头还朝下一点一点的,还觉得趣味的很。 看的久了,柳绵忽然发觉,以前总觉得小谨相貌生的最像那个没见过面的嫂子。 今晚这么一瞧,其实周谨在侧面,还是有一点周家人的影子存在的。 柳绵之前盯着周谨,总是正面瞧着。 看到他清秀无害的五官,自然跟面容冷俊,轮廓英气分明的周邵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而据周邵明亲口说,他亲大哥,跟他长的至少八分相像。 如今换了角度再看。 曾经周邵明工作后累极,回来后衣服都来不及脱,就倒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 那时他埋着枕头露出来半边脸,与小谨现在简直神似。 “这还真是……”柳绵说一半就哑了声。 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血缘力量的强大。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五岁的周谨还不算重,柳绵好歹能把人抱起来。 可能白天真的累着了,柳绵把人起来,后又轻轻放在床上。 全程小家伙只是眼皮动了动,在平直放在床上后,又很快平静没了动静。 只要认识到这一点,柳绵忽然发觉,周谨的脸,简直处处都像周邵明。 “好好睡一觉吧,”她目光柔和下来,轻手帮周谨掖好被子,“晚安。” …… 翌日,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 周谨睡的早,起得早,人却是没那么容易醒精神。 去厕所放水时,双手还忍不住一个劲揉搓眼睛,迷迷瞪瞪的。 等人出来,看着他游魂似地,还不忘去洗脸盆里洗了个手,柳绵好笑,道:“怎么起的这么早,今天周末,可以睡个懒觉。” 昨天周谨和柳绵都是睡到九点多才醒。 “不要。” 迷糊的周谨反驳,他仍然记得今天的大事,“今天说好要去找陈姨姨。” “那还不赶紧让自己清醒清醒,都起来了还打瞌睡呢?” 柳绵挑眉,“一会儿要是不小心拌到哪儿,扭了脚,我可不负责背你去。” 她道:“到时就留你一人在家里,陈姨姨问小谨怎么没来,我就说他扭伤了脚,这次来不了,下次,下下次也来不了……” “不不,不,小婶婶我要去!”周谨信以为真,瞌睡虫就算还在,也跑了一半。 有一句话放周谨身上,那就叫但凡到了总角的娃娃,都不会被忽悠成这样。 柳绵心里好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故作为难,说:“可我刚刚还瞧见你在打哈欠……” 周谨:! 在陈秀梅的宿舍坐了会儿,陈秀梅立在墙边压腿,柳绵帮她纠正了下姿势后,自己也在旁边高抬腿压着。 自从知道周邵明娶了爱人,并且爱人还是帮过她的柳绵同志。 自此,陈秀梅对周邵明的那份朦胧情感,也渐渐放了下来。 朋友之妻不可欺。 同理,柳绵既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看重的良师。 何况部队除了周邵明外,优秀的男人也不是没有, 最近领导听说她有这方面意愿后,也在积极帮她介绍。 陈秀梅回头看了眼,胳膊轻轻碰了下旁边的柳绵。 柳绵:“……怎么了?” 偷偷觎了眼自顾自玩小坦克的周谨,陈秀梅说的小声,“这是怎么惹着了,今天一过来就瞧出不大高兴。” 柳绵闻言,也跟着扭头看一眼。 她嘴角勾着笑,“大概,不小心逗的狠了罢?” 没办法,实在是有时候的周谨的表现太过可爱,她没忍住。 第60章 蹲门口 柳绵心想,等有时间,还可以带着小谨回家看看。 离开半年,团团应该都会喊人了,还有张嫂子,不止是原身的嫂子,也是当初初醒来时照顾她良多的家人。 听说周营长早执行任务出门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事,陈秀梅硬是留两人一直待到天边日头西斜。 陈秀梅劝她:“周营长又不在,你回去做饭又要重新开火,还不够麻烦的。反正文工团的也是跟着一起吃食堂,我听说昨儿有村里大队的人过来卖河鱼,司务长过去买了好几筐拉回来。” “有一个消息你肯定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咱们食堂这位老师傅曾经是战地炊事班的,最拿手的就是做鱼,不管是煲鱼汤还是炸鱼块都是一绝。” “不吃绝对后悔!” 说的柳绵也期待起来。 又听陈秀梅说:“反正你是我们团里的编外指导,连钱票都不用掏,干嘛不去。” “那我就却之不恭!” “噗,”陈秀梅也跟着学她,“正是正是。” 玩闹后,正事还是要做。 文工团并不像大多人以为的那样。 一直认为只要进了团,每天就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地养猫逗鸟。一两个月破天荒有个演出,也只需要上台随便唱唱,跳两下就行。 实际上,团里的文艺兵,每天流下的汗水丝毫不比外头训练的战士少。 最近文工团为鼓励文艺兵提升自我,创新节目,对此也格外愿意提供必要方便。 像张珍珍,夏乐之流。 在最开始意识到问题后,不仅是对方疏远自己,陈秀梅也在不动声色地远离对方的生活和社交。 好在团里支持,虽然上头的领导丝毫没察觉到手下文艺兵之间的波诡云谲。 但是陈秀梅最近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她可以拥有一片独立安静的地方专心练习。 “这里还挺宽敞,是每个人都有的?”柳绵跟着陈秀梅进来,听说还是专门置办的地方,忙四下打量了一眼空房,惊讶问。 陈秀梅笑,“那是,别看部队的经费大头都在队上,但咱们文工团也么那么差好么。” 比如她领导,在部队申请点资金,盖两间空屋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下午时间,柳绵仔细听着陈秀梅的想法,一遍提出自己的意见。 陈秀梅有上几回柳绵的指点。 什么时候该怎么跳,又什么时候又怎么样去诠释才达到最优解,她已经在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框架。 每首歌或者每场舞蹈,都有它背后想表达的故事。 或者在舞台剧上,人类情感最真挚的表达,共情欢喜或悲伤。 陈秀梅回想着她创作这场舞蹈,或者说当初她在编舞时内心的心境情绪与初衷。 定了定心,扬手起跳,起势沉稳,倒是比之前更胜一筹。 柳绵托下巴看着。 陈秀梅舞蹈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其更偏向热情,张扬的大开大合。 而柳绵却仿佛民国出来的姑娘小姐一般,不仅人是婉约的,就连她跳出来的舞,从眼神到头发尖都仿佛透着一股温婉含蓄。 柳绵属于自己知道自己的老底。 而陈秀梅不一样,她性格沉着,又是台里的台柱子,可见其性格中的开朗大方。 性格表现在舞蹈歌声里,真拼实感,就显得格外真挚。 何况她在舞蹈上确实努力。 “哎,到吃饭的点了,”几遍舞蹈过,陈秀梅抬手擦了擦脸上冒出的汗水,一把从地上跳起来,“好累啊,我感觉今晚我能吃两碗饭!” 柳绵也累,喘几口气,额间晶莹的汗珠子挂在眼睫上,然后一眨眼就滑落下去,“我去洗个脸。” “哎,我也要去。” 擦把脸走出来,门口周谨老早就在等着,一见柳绵出来,顿时凑上来,“小婶婶——” 小家伙脾气来的快,去的快,再加上周谨也不是生气,没过一会儿自己就缓过来,又高高兴兴过来了。 几人一起出门,周谨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却见身后小婶婶根本没有跟上来。 周谨:“……?” 柳绵好笑招手:“今天不回家吃,你陈姨姨说要请客,今天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鱼。” 来云城部队这么久,柳绵做饭,周邵明也时时从食堂带饭回来。 上回周谨腿骨折,柳绵也没少熬鱼汤给他补充营养。 “知道了小婶婶,”他乖乖跟上,临近了,还记得柳绵说的今晚是陈姨姨请客的话,“谢谢陈姨姨。”他说。 惹的陈秀梅和后头跟上来的一群文艺女兵母爱泛滥,眼红不已。 陈秀梅也调侃:“看来赶明儿我也得赶紧催催领导去,这么可爱的小崽子谁不想要?” 周谨听出大人都是在说他,还是夸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抿嘴跟着笑。耳根子早跟周邵明周家一脉相承,一害羞就红的通透。 …… 同一时间,关于陆保一案,局子的判决消息才刚放出来。 除了最初报案,还有中途全面支持下来调查的公安询问后。从案子的开审到后来局子里查明前因后果,他们并没参与其中。 王支书听局里都跟他说最近一阵子就会出结果。 家里好不容易娶来的贤惠爱人,哪怕是最近那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她除了照顾小团团外,对他们这个家也依旧没有一点疏忽。 便是未嫁的妹妹小月,张芬也是再三劝她再去学校读完高中。 只有偶尔才会摸着那位只见过一面,孩子小姑子送来的棉衣吃食发呆。 然后被无意闯进门的王支书看了去。 眼下这个案子,爱人是原告,本来就是二婚的人,对方先丝毫不离不弃。 将心比心,张芬对他们好,宜其室家,王支书自然也对这件陆保案子更加上心。 接受调查时,当时想问什么时就说让两人在村里好好等着通知。 这会儿好不容易听说证据已经收集齐全,就等着上头的判决结果了,王支书恨不得一天八趟地跑。 这会儿他穿着去县城特意换上的白衬衫,头顶戴着用了几年的旧草帽,中午的日头正大。 局子门口,一天进去问结果太多次,导致自己都不好意思,王支书干脆就躲在门口等结果。 县城铺设的水泥路被日光照的白光刺眼,王支书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声。 他抬头望了忘烈日如旧的天。 几次把草帽摘下来扇着,只为带来一丝可有可无的清凉,然后又很快戴上挡住头顶的太阳。 已过立秋却还带着酷暑的温度,路边门口的杨树叶风吹过一片沙沙声响,蝉鸣也仍旧在耳边喧鸣热闹。 就连他这种地超过二十载,半辈子都在地里打滚的老农民都受不住。 警局里头忽然有了动静,一个身穿制度的同志走出来,王支书下意识站起来看情况,结果转头看见那位年轻公职人员停步侧身,身边跟着出来两人同样是过来报案子的老夫妻。 原来不是有结果找他的,而是有别的公事。 他又挪挪挪地蹲了回去,然后下一回一听到动静,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沈长青一下班出来,就看到门口有一个蹲着个人,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自觉不会看错人的沈副局不由停下来,“王支书?”他见状,试探地问。 王支书立马拿来盖住正账号的草帽,“沈副局长!” 沈常青:哈……还真是啊。 他停下来,冰凉的搪瓷杯里只有喝茶剩下的茶叶子,“王支书,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你还没回去呢。” 不是昨天前天都说了这几天能出来,让人不用来这么多趟,早点回去歇着? 那这又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顿时放弃了原本试图通过晒的黝黑的王支书的脸去辨认。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人也不能管。 不然还真叫人在门口一直蹲着? “快起来。” 王支书点头:“我听有个年轻同志说快有结果了,就过来看看。”知道结果快了,总怕自己一回去,就会错过。 说来说去还是着急。 沈常青:“……” 他抬头瞅了眼外面依旧热烈的大太阳,“……你说的那个案子最近我也有关注,甚至多亏对方的关系,不过最快也是下午才出结果。” 沈常青:“你在门口蹲着肯定不是办法。” 警局这边人来人往的,一个人一直蹲门口也不进去,这算什么回事? 他道:“这样吧王支书,你吃饭没,正好我不回去,一起要去食堂蹭个饭,等吃完饭,我带你进去等。” “这样上头一有案子消息,我就可以提前告诉你。” “啊我——”王支书本意就是不愿多麻烦别人,哪还答应跟人吃饭,还跑到里头等人的? 但听到他说最后一句,又有些犹豫,思及爱人,他话音立马一转,“那就麻烦沈副局长了。” “那一起走着。”沈常青哈哈大笑着,指着食堂的方向,对他一昂下巴。 打饭菜后,王支书掏出口袋里的钱和票证想给钱。 沈常青一把拦住,没让他给,“都说了是我请客,怎么还能叫你掏钱。” 半杯米酒下肚,他跟王支书推心置腹,“反正你就安心了,这个案子之所以能结这么快,背后也跟你爱人的小姑子有关。” “或者说跟她嫁的那个当兵的男人有关。” 因为沈常青在喝,王支书只能跟着喝,他迷迷糊糊的,全程只听见有人说案子能结,功劳不在他这儿。 他问那在谁那儿,沈副局长才说:“营长啊,周营长可是特意打的电话过来。” 第61章 第61章 一大清早,柳绵刚爬起来洗了个头,正给周谨做早餐。 刚盛好一碗,就听到门口敲门声响起,她过去开门,然后就收到了门口等着的小战士递过来一封信。 想到周邵明临出任务前说的话,心道,总不能他全说对了吧? 把信封翻过来一看地址,果然是张氏那边寄过来的。 上次周邵明说,没几天老家应该就会来信,没想到是真的。 柳绵道过谢,一摸口袋,从兜里摸出来几块周谨爱吃的水果糖出来,“谢谢,麻烦你了。” “不不不,嫂子,我们不能要,”年轻的小战士哪好意思接军嫂的东西。忙敬了个礼,他道:“嫂子,我还要去送下一家的信,就先走了。” 说着就朝下一封收信的军属家奔去,一双大长腿在走廊跑的飞快。 他腰间还挎着一个大口袋,里头装的都是各式各样的信封。 显然他要这些信都送到军人军属手里。 “哎?” 隔壁跟柳绵一样,同样受到送信□□,看起来却比她要习惯的多。 这会儿还没进屋。 “没办法,他们都这样,喝杯水可以,但是规定不能接受军嫂的东西,不然听说是要挨罚。” 柳绵偏头看她。 这位她还挺有印象的。 似乎平时就不怎么爱出门的缘故,柳绵见的少。只有几次还都是因为对方出来晾衣服,然后恰好碰见过几回。 以至于柳绵现在跟对方,还都是点头泛泛之交。 柳绵只知道对方男人的职务比自家男人要高一些,是部队里的一位副团长。 这还是刚搬来新房时,周邵明跟她介绍时透露的消息。 “谢谢你啊,我还不知道这个。” 对方依旧没什么表达,柳绵见状耸耸肩。 曾经她什么人没遇到过? 也不觉得对方对她有什么针对或不忽视之类。 转头就打算回屋,然后就听对方忽然出声,说:“我见过你好几次了,我叫董雪玉,没事的话,可以过来我家做客。” 说完,董雪玉也不看受邀者的表情,拿着收到的信转身回了屋。 就,性格还挺特别。 “……?”才刚知道女邻居名字的柳绵一个人站在门口走廊,脸上吹着秋日早晨的凉风,简直目瞪口呆。 所以,她这是被不熟悉的邻居军嫂,邀请做客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也跟着进屋后,柳绵低头看了两眼手里张氏寄来的信。 撕开信封,里头果然还是上次一模一样的字迹。 柳绵看信,开头先是来自张氏的关心。 ——她问柳绵最近怎么样,周邵明当兵整天都是训练,有没有欺负她。又说起儿子团团。 一岁多的孩子,最近已经能扶着墙,或者一个人单独走上一段。 王支书刚开始相亲时还挺介意这个孩子,后来直接被团团俘虏,每次下工回来都不忘给团团摘他能吃的野果。 估计是张氏怕团团忘了亲姑姑的模样,没事时动不动先指柳绵送的衣服玩具,又指指她之前送回去的照片,不厌其烦地教团团喊姑姑。 而目前成果喜人,现在团团已经能对着柳绵的照片,口齿清晰地喊出姑姑两个字。 偏偏喊其他人时,又变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张氏还不忘在后面抱怨,说团团喊亲妈都没这么清楚利索。 柳绵几乎能想象张芬在念这些话时,脸上的咬牙切齿。 一时没忍住笑,唇角轻轻勾起。 在信的最后,似乎终于想起,还有当初状告陆保的正经事。 张芬在信里说了跟周邵明一样的判决,唯一不一样的,可能是最后实际讨论缘故。 原本陆家该赔偿柳绵的赔偿金金额,从一百五十短短时间涨到了两百块钱。 一共两百块钱,二十张十块钱面额的大团结,张氏一分钱没留,皆在信封里整整齐齐放着。 把平整信封塞得鼓起一个巴掌大一小块。 柳绵把扔旁边的信封开口往下抖抖,整齐的两百块钱一轱辘掉在桌子上。 一分钱不少。 张氏说她都没想到能有这么多赔偿。 然后叫柳绵好好把钱收起来。 张芬还不知道柳绵,已经成功当上小学老师的事。 她在信里殷切叫柳绵把这笔钱,包括最开始周邵明给了剩下的几百彩礼钱都好好存起来。 万一以后出什么事,这笔钱对柳绵来说就是个重要的保障。 一封信没写太多,信尾张氏提了一句,家里给柳绵周谨寄了些吃的玩的,应该就这两天就到了。 周谨在旁边扒饭,只一眼就惊了:“好多钱啊。” “小婶婶,这是谁寄来的信啊?” 柳绵没理,伸手就敲了下他的头,“现在七点二十三分,上学都快迟到了,还不赶紧吃饭。” 周谨连忙捂住头,不给柳绵继续敲打的机会,“知道了。” 柳绵:“……” 把两百块钱揣回兜里,柳绵轻叹了口气。 想到张芬在信尾猜测,之所以陆保的案子能顺利的出结果,全盖那时还在部队里的周邵明知道这事,不知几时特意去打过电话。 打电话就算了,还不告诉她,等有结果了才过来提了一声。 “啧。” 她摸着兜里的两百块钱,也不晓得两百块钱够给周邵明买些什么不。 上午没课,下午柳绵也只有两节课。 等看着周谨跟着韩小城一起去学校后,她捏着信想了好一阵,也收拾了一波,赶紧换好鞋也跟着出了门。 “苏政委,我想借用下电话。” 柳绵来到政委办公室后,径直道。 不知道周邵明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又能回来? 任务要紧,除了那边主动打过来电话,不然柳绵这头就算有号码也打不通。 好在柳绵也没想着和周邵明打。 张芬在信里说也没说清楚,陆保这个案子的事,她并没有跟周邵明提过。 唯一有一点是,她曾询问了文嫂子有关于这个案子的一些问题,想来周邵明应该是从韩家听到了只言片语。 周邵明又要知道柳绵和陆家的事,直接打个电话叫老家的朋友查一查,知道案子的事并不奇怪。 苏政委知道柳绵想给家里嫂子打电话后,笑呵呵地点头应下,怕柳绵不会打这个电话,还特意教她怎么用。 “这是按键,按号码时就按这里,听到里头有盲音时,就是在等待对方接通。” “好的,谢谢苏政委了。”柳绵感激道谢,虽然已经见过电话好几回了,但是说实话,柳绵还真不会打。 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打电话的片段。 “不不,柳绵同志不用客气。”苏政委忙摆手,他笑呵呵的端着不离手的搪瓷缸子,“是我还要谢谢柳绵同志呢。” 他道:“周营长临走前还托我时常照顾你,可惜这几天你一直没来,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去。老周要是知道了我只答应了却不干活,回来后不知道要怎么揍我。”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军中禁止战士私下打斗,周邵明是营长,更要以身作则。 一听就是苏政委怕她紧张,特意说来让她放松的。 柳绵领这个情,她听着,没忍住勾唇笑了笑,也跟着笑着调侃一句,道:“您是政委,我家邵明只是个小营长,可不敢打的。” 这话一出,可把苏政委说的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瞬间就想到了周邵明那小子临走前的表情,和他放的狠话。 心道,柳绵同志是还不知道她男人骨子里的凶残吧。 曾经军中举行大比,才刚入伍一两年的周邵明愣是靠着出色的身体机能走到最后。 而被他打败的那些人里,哪个不是比他早入伍好几年? 其中还有很多不缺在战火里摸爬滚打,见过血的老战士。 当初周邵明年纪尚轻,还没有现在一脸不好惹的狠劲。 苏政委在注意到这个出色的新兵后,就立刻让人去查了查他在部队里的表现。 一查,好家伙,这小子脸看着干净帅气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捏的小白兔。 哪些刚来,都以为他好欺负的兵,最后无一不是得了教训,人还对罪魁祸首感恩戴德呢。 偏偏你要说他错,对方一没违纪,二没做多余动作,抓错也抓不到点。 你说厉害吧。 柳绵可不知苏政委心中所想,闻言点点头,还对对方的观感直线上升。 周邵明之前总说人是笑面虎,老狐狸一个,不警惕点,能经常被坑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柳绵一直都信以为真,今天突然一看,这不是挺好的? “我去外头待会儿。”柳绵按键的时候,苏政委自觉避了开。 等过了没一会儿,柳绵从办公室出来,苏政委还在抽着烟,见柳绵出来,忙掐了烟,“打完了?” 他笑着夸道:“听说最近柳绵同志在学校里适应的不错,前阵子遇到学校的校长,还特意跟我夸,说你教书教的特别好,班里学生成绩有明显的提升。” “柳同志要是有什么困难,大可至今跟我们提,你是军嫂,我们部队有义务保证你们的正常需求和安全。” 柳绵眨眨眼,跟着谦虚几句,笑着道了谢。 解决了案子的问题,心底最挂念的还是周邵明的安全。 只是周邵明的任务特殊,她连对方跑什么地方去都不知道,电话更是没留一个。 想了想,还是问出来。 可惜就这个问题,苏政委也不能给她明确的答复。 他叹口气,沉思了阵,既要表明任务的严重性,又怕说狠了给军人家属增加压力。 道:“我只能说有危险肯定是一定的,但周营长本身能力就在那,这几年木仓林弹雨的也不是没经历过,组织既然选他,就代表他有这个胜任的能力。” “这个是不需要担心的。” 一般随军时间长了的家属对这些都习以为常,自然不用苏政委去多费口舌。 但柳绵同志刚过来不到一年,会担心是正常的。 柳绵:“……”她更担心了。 第62章 被人惦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天不觉得有问题,当天晚上柳绵就梦到一片荒废的农家小屋,周邵明胳膊上满是血的坐在火堆前。 脸上细小的划伤遍布,看起来就像是,在哪处浓密的山林野地疾行过,不小心刮蹭出来的。 而他左边脸颊上比较明显的,是两道三指宽的血痕。 她目光一扫而下,全身受伤最重的地方就是简单包扎的手臂,蜿蜒的血流了一地。 然后梦境里,在柳绵的注视下,火堆被燃烧的干柴不知几时混进了两根干竹子,热切火舌舔过噼里啪啦作响。 “谁!”原本火堆旁,正加柴烤火的男人猝不及防抬起头。 如鹰隼的锐利目光直射而来。 柳绵仿佛藏身在一片阴影之中,身后有她曾听多的竹片轻轻拨动紧绷的琴弦…… 有彻夜不灭的烛光,旋转飞舞的红裙,还有喝不完的酒水。 “……!” 柳绵在一瞬瞳孔紧缩,不管是身后隐隐的纵情享乐,还是眼前严肃正经的场景如潮如雾般极速扭曲散去。 “原来是梦啊……” 柳绵从睡梦中汗津津地醒来。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然后醒来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做这么个噩梦了。 ——柳绵发现昨晚自己的脑袋竟然埋在两只枕头之间睡觉。 再加上她心有所挂,难怪会因此做噩梦。 以为醒来坐起的动静太大,反正种种前因絮果,各种意外一聚堆。 快速醒来的一瞬间,只听见空中轻微的“咔嚓”一声,柳绵的脖子终于果不其然地扭了。 柳绵:“……” 醒来后,她就没再睡着。 抬头在昏亮中辨认了下,看见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刚刚四点几分,连五点不到。 又是周末。 眼下不管是隔壁还在熟睡中的周谨,还是房间外头早已陷入深度睡眠的其他人。 四周一片安静。 左右也没瞌睡,柳绵深怕躺着躺着睡回去又接着来个什么劳什子,噩梦续集20版。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悲惨负伤的脖子,为防止伤上加伤,干脆一轱辘摸着起身开始穿衣服。 简单小声地梳洗后,想起前几天周谨忽然说想吃包子了。 柳绵轻手轻脚地钻进厨房,舀两瓢面进盆里,然后认真的开始往里倒水和面。 不管是柳绵之前生活的时候,还是目前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酵母粉可说的。 之前柳绵馒头手擀面都做过。 手擀面是面揉成团后,不需要醒发面,直接就可以擀成面皮再用刀直接切成一根根面条状,直接下锅煮。 而包子和馒头不一样,它如果不醒面发面的话,做出来的面尝起来发硬,实实的,口感上一点都没有醒发过的可口。 她的目光在厨房四处扫了一眼。 上回厨房大扫除是周邵明干的,柳绵还真不知道男人把她特意放的坛子收拾哪儿去了。 厨房不大,最后终于在橱柜里翻出一个干净的老坛子。 坛子一打开,一股带着浓浓发酵的气味冲面而来。 这里面是上次做馒头时醒发过,特意留下一小块的老面。 柳绵眼神发亮地看着坛子里还没有坏的老面,她小心拿出来和盆里的新面和在一起充当发酵剂使用。 然后用棉布盖起来,接下来时间静等着面团醒面就大功告成。 接下来就是要做包子馅料了。 包子馅的种类太多,但从目前来看。 甭管青菜豆腐的,还是酸豆角的,在这个大社会都馋肉的时候,周邵明和柳绵,周谨三个人一致认为素的就是没有肉的好吃。 周谨还没醒,柳绵想也不想,直接就选择了包肉馅的包子。 正好前天下午没事,文嫂子过来喊她一起去买菜,集市没有看到卖肉的摊子。 两人干脆又跑了一趟云城的肉联厂,花了身上带的所有肉票,全部换成了足斤足两,肥瘦相间的肉。 她们买的肉够多,这会儿别说吃完了,还有一半早早被柳绵抹上了盐挂在通风的地方。 这样肉变质的慢,她们也可以慢慢吃。 早上五六点,天亮了后,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 柳绵把拿出来的肉简单洗了洗,再一条条把它切成条后,一手扶着案板,另一手握紧刀柄,开始“咚咚咚”地剁面做馅。 过一会儿,周谨衣服已经自己穿好了,他揉着眼睛出来,“小婶婶在做什么?” 周谨看见柳绵正常剁肉。 “包子,肉馅的包子。”柳绵回头看他一眼,笑着回他:“小谨醒了,水我已经烧好了,你先去倒水刷牙洗脸,早饭我们吃肉包子。” 果然,肉包子的吸引力在这个时候还是巨大的。 周谨顿时可就不困了,眼睛也不揉了,他凑过来看柳绵已经剁的差不多得肉,语气欢快说:“我马上去。” 他原本就因为小叔叔外出工作了好几天没回来,心情不好,昨天背着小婶婶在被窝偷偷哭了一场。 结果早上一看到肉馅,立马什么都忘了。 小叔叔,小叔叔再重要,这可是肉包子呀。 还是小婶婶亲手包的。 周谨满心满眼里就只剩下包子,包子,热乎乎,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小小年纪的孩子,哪里还记得昨晚思念的委屈? 他乐滋滋地听着柳绵的话,几乎是一蹦一跳地从厨房奔去卫生间开始刷牙洗脸。 欢快的情绪几乎感染到了做噩梦后,一直有些心绪不宁的柳绵。 厨房里,柳绵望见周谨没有拖延地就跑去了卫生间开始洗漱,勾起唇角会心笑了笑。 等回了头,她加快速度把肉馅调好。 正好周谨去洗漱,柳绵趁着这个时间看了眼面团的醒面程度。 面团比原体积直接膨大了快一倍,柳绵伸手按了按,原本蓬松的面团立马说着凹下去一个小坑,并且并没有回弹。 撕开能瞧见里面一个接连着一个的小气孔。 这就算发酵好了。 柳绵跟上次一个操作,把已经发酵好的面团另外扯出来一小块包起来,放在坛子里充当老面留着下次备用。 揉面的木板上撒上些面粉,然后把醒好的面团拿出来揉几下排气。 反正她和周谨早上也吃不了多少个,在切一块块面团时,柳绵只先切了十个出来。 拿擀面杖把小面团擀成标准的圆面皮,然后筷子夹起一旁的肉馅,两手指尖飞舞的动作间,一个个漂亮的包子褶就捏了出来。 转眼十个肉包子已经做好了,柳绵拍拍手上的面粉,然后往锅里加上半锅冷水,把竹蒸子拿出来洗一洗放锅上架着。 在上头垫上干净的纱布后,再把包子一个个按圈层摆放整齐。 最后盖上锅盖,开大火。 等水开后,就可以转中火,这样可以相对程度保证包子的蓬松定型,而要是小火的话,容易导致包子皮塌陷,口感也不松软。 现在就是静等包子熟了。 周谨快速洗漱好出来,然后就是全程蹲在厨房,他眼巴巴地守着快速冒着大量热气水蒸气的锅。 柳绵也不是做完就没有事了,洗了个手。 又开始去把剩下没包的小团揉成长条,再切成一块块的,一直重复第一次的操作。 等第一锅蒸好,就直接开始蒸第二锅,第三锅,现在不是夏天,找个通风阴凉的地方,包子放个一天两天不成问题。 周谨看着腾腾的水汽,眼睛亮晶晶的,“小婶婶,你蒸了几个包子啊?够吃吗?” “十个,我们一人一半。” 周谨:“那这里面的肉包子需要多久才能熟啊,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耳边隐隐听到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概,还得等上一,十来分钟吧。” 她默默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去五分钟,包子还不熟,周谨这小子是从哪里闻的包子香? “哦,”周谨在家里时,柳绵已经在教他数学,而到了学校,老师也开始教他关于钟表的时针,分针的概念。 一分钟等于六十秒,十五分钟就是九百秒。 而周谨目前数学,从一开始,他还只会背到八十几就不会了。 九百,一起掰小叔叔小婶婶的手指头和脚指头都不够他数的,“那真是好长啊。” 柳绵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用面片捏出绝对漂亮的包子褶花,然后一边敷衍地点头应和,“是啊是啊,再数九百个数就熟了。” 见他无聊,柳绵也不怕浪费粮食,让人洗过手后,还特意从大面团里揪出一小块白面团给他,“喏,拿去玩儿吧,包子很快就好了。” 好在周谨此刻的全身心注意力,都在冒腾腾水汽的包子上,闻言也是开开心心接过任他搓扁揉圆的小面团。 “好!”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他亲爱的小婶婶,其实是在敷衍他。 柳绵:……微笑 不知道等了多久,柳绵面板上的面团和馅料已经全部包完。 连同被周谨耍玩的不成样子的小面团,也在央求柳绵后,自己加了馅,又学着柳绵捏了一通。 柳绵看见被捏的不成包子形的面团,微微一笑,凭着自己高超的手艺,心灵手巧地帮他捏出了一个比周围大部队更小一号的小包子。 “自己做的,等熟了就要自己吃哈,到时候小婶婶特意给你留着。” 天真的小周谨眨眨眼,大声道:“好!” 至于昨晚的烦恼,小叔叔是什么? 他不知道。 远方,一处隐秘山林的矮丛中,正趴着隐藏的周邵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好在他似有所感,及时捂住嘴挡住了大半的声音。 旁边的副营长宋知看他,“营长,你感冒了啊?” 这边还挺冷了,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潜了大半夜,早上的露水落在衣服上还没干呢。 周邵明揉了揉鼻子,也觉得怪想不通的,他同样低声说:“没有。” 他又拿出望远镜看了眼远处的小屋,“再等会儿,对方放松了警惕……” 宋知:“是!” 第63章 哈? 文工团要挑选出一批能力强劲,实力优秀的文艺兵外出访团助演,也算是交流团。 因为地点不远,离云城隔一个市,坐火车只要半天时间。 唯一困难是部队驻扎山区,可能条件比他们这里军区部队还要差很多。 但总归是奔着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去的,关于这次交流团的人,其中就有人提议把柳绵也带上。 只是这样一来,就会相应的占去外出交流团的一个名额。 杨枝据理力争:“柳绵同志实力强,不管是才艺还是舞蹈都很出色。”说着,她顿了顿,继续道:“她也算是我们文工团的人,按理说有一起去的资格。” “有是有,可是你别忘了,她首先是名军嫂,又有小学老师的工作,再其次才是我们文工团的人啊。” “可是老师也是能请假啊。”另一个人反驳。 又不是没有人请过。 这可是交流哎,来回还不到一个星期,按理说柳绵的课程也能找人帮忙带带。 柳绵同志怎么可能不愿意去? 她们应该公平公正点,柳绵平时有时间就过来指点他们,已经是文工团的编外人员。 工资虽然没有正八经的领导和文艺兵的高,但每月也能从文工团领到工资。 所以这次交流,也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可是——” “都先别说了。”看到选了一半,众人都因为柳绵是否同去的问题争论不休,陈秀梅无奈,只能率先出声让大家安静。 她举目看了大家一眼,皱了皱眉,道:“不管柳绵同志去不去,都不是现在吵起来的理由。” 直到厅里的人彻底安静下来,她然后才道:“该挑人选赶紧挑,山里条件差,肯定有人不愿意去,有自愿的可以找李婷登记。” 而至于柳绵是否要跟随交流团一起外出的事,“……跟交流团的事,一会儿我会去跟柳绵提一提。” 这件事说到底,根本不是柳绵的编外人员的身份能不能跟着去的问题,单纯是取决于她本身到底愿不愿意去。 其实前几天陈秀梅跟柳绵一起训练时,也简单说了这个事,当时柳绵没表明什么看法。 不过照她的意思,陈秀梅觉得柳绵会放弃这个活动的可能性更大。 别忘了,不只是上面几人说的原因,而是柳绵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周谨翻年才六岁,今年还在上学。 难不成到时候柳绵请假,也要顺便把周谨的假也请了? 不过陈秀梅也没那么肯定,说不定这几天过去,柳绵的想法又有不一样呢。 她想着。 她还没出门,李婷在外头回来。 之前张珍珍吃了陈秀梅的小蛋糕过敏,而碰巧撞见的柳绵答应愿意帮忙,结果还被夏乐阴阳怪气。 在众人差点都被带了节奏,也是她第一个主动开口反怼的人。 整个团里,李婷的能力几乎仅次于陈秀梅的存在。 她为人并不合群,平时喜欢独来独往,也最看不惯那些背地里小心思太多不藏好,还乱出来招摇过市显摆的人。 李婷:“秀梅姐,还在宿舍呢,怎么没下去吃饭吗?” 她刚才食堂吃完饭回来,手里拿着没吃完的两个馒头。 她顺便就带回来了。 陈秀梅从思绪中回过神,她愣了下,直到李婷在问什么,摇摇头说:“我这里还有点零食,暂时还不太饿。” 李婷说:“……那不还是没吃饭么?” 说完,她随手把两个剩下的大半馒头扔到陈秀梅怀里,“秀梅姐赶紧吃吧,下午的运动量只多不少。” 要去其他驻扎队里交流学习,团里的人大多跃跃欲试。 只要成绩在一定水平,都可以直接在李婷这里报名。 而此时。手里空白纸板上还是写着不还空白的纸板,已经提前写上陈秀梅,李婷两个字。 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对这次外出交流团该去哪些人,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数。 “除了实在不愿意的,剩下的还是看个人本事。”陈秀梅又咬了口馒头,唾液分泌,她尝到了丝丝甜味。 “知道。”李婷也这么觉得,于是这阵子她多待了阵训练室守着看着,然后发现大多数都进步不少。 她满意点点头。 …… 陈秀梅找上柳绵的原因,自然还是因为那个。 而且她把人聚在大厅,当众跳舞,也好让大家知道各自的水准。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几天过去,陈秀梅发现这次去文工团的名额竟然还有富余。 柳绵这么厉害都没去,难道就真的能让团里那些唱歌不行就算了,跳舞竟然还会被绊倒的去? 这是哪个“厉害”文艺兵? 陈秀梅到的时候,柳绵正在翻看检查班里一个学生的作业。 周邵明送她一只钢笔,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陈秀梅在旁边静静看着。 虽然在李婷面前持不乐观想法,但真正到了柳绵面前,她还是极力劝说:“反正我听说最近周营长执行任务不在家,这次交流学习的机会难得。你上次还跟我说不知道其它军区的文工团是怎么样发展,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你就打算放弃了?” 交流学习的机会十分难得,柳绵的本事只有她们这些文工团里面的人知道,外人却是不知道一点。 当初柳绵暂代张珍珍跳舞,甚至还有很多人不相信是柳绵跳的。 在她看来,柳绵同志实在低调的过分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加入交流团外出回来,到时团里你的工资肯定也跟着涨……” “等等,这是你的猜测,还是上面领导就是这么说的?”一直不怎么听的柳绵闻言,笔尖微微一顿,眼神微亮。 她目前在两个地方领着工资,文工团那边的工资虽然不高,但也低不到哪里去。 要是文工团这边再涨,工资就直逼当老师赚的。 “啊,哦,这个啊。”陈秀梅说:“我能说这话,肯定是上头领导知道我们是朋友,特意跟我透露的啊。” 她道:“这次外出交流学习,也不是真的全交流,起码不能堕了咱们云城驻地部队文工团的名声。” 名为交流学习,实为比赛争第一。 陈秀梅打死不说,其实就算柳绵不参加这次交流学习团,文工团的领导也是打算给她涨工资的。 谁让她厉害呢。 柳绵没说话了,她瞅了眼眼前桌子上,班里同学交的语文作业。 还有一阵子,就是学校的运动会,学校会在运动会前后安排个考试。 如果她同意去交流团,周谨由谁照顾,也是个大问题。 心动归心动,柳绵还是垂着眼睫,半天才道:“秀梅姐,我要好好想想。” 她抬头,“交流团出去不是还有几天么,我再考虑考虑,离开之前肯定给你答复。” 也只能这样了。 陈秀梅知道柳绵的为难,她叹口气,“也行。” 要不是周营长出任务还没回来,柳绵说不定还能脱开身。 这真是…… 要是柳绵没结婚就好了,到时直接加入文工团,现在得省了多少事。 不过陈秀梅也知道,要是柳绵没结婚的话。 她可能现在还在老家的柳家村待着,而不会来他们部队。 周谨放学从学校回来,早就把晚饭炒好的柳绵立马起身,“回来啦,把手洗洗,该吃晚饭了。” 周谨眨眨眼:“好。” 然后又说:“小婶婶,最近我发现好像我不管怎么用心努力的吹,竹笛水平就原地踏步的一样,这是为什么?” 周谨为此已经焦躁一两天了,他没事把竹笛带去了学校,在课间休息时,别人在玩闹,他就在吹笛子。 要不是骨子里有一股好胜心,想把竹笛吹的比小婶婶还要好,他也不会这么努力。 因为这个,教低年级的姜怀老师还以为有人欺负他,特意偷偷把儿子招过去询问。 然后发现是空猜测一场。 柳绵:“哈?” 她看着脸上婴儿肥还没掉的周谨,好像一个月前才教这小子吹困难模式曲子吧,这就遇到传说中的瓶颈期了? 开玩笑吧。 她镇定道:“没事,等会儿吃完饭,你先吹一遍给婶婶听听,我应该能给你一些建议。” 周谨高兴了,“知道啦婶婶,我马上去洗手!” 饭后,柳绵在洗碗,周谨小蜜蜂似的在旁边时不时递个抹布,擦个盘子。 等好不容易洗好碗,直接迫不及待地把柳绵拉去他房间,“小婶婶你先坐,我吹给你听。” 周谨吹的是柳绵第二次教他的一首比较难的曲子。 能听出来比之以前吹个什么简单的小调,他进步了很多。 不过也仅是如此。 只听一遍就已经知道的原因的柳绵无奈,“这个可能暂时没办法帮你,”她道:“你先听我吹一遍,说不定就懂了。” 周谨太勤奋了,吹笛的进度远比柳绵原本预测的要快。 这也导致了他这个年纪,根本不好理解曲子里的寓意情感。 说着,柳绵回屋拿上了周邵明给她做的笛子,在周谨吹后,也跟着吹了一遍。 只是在情感表达上,远比周谨吹出来干巴巴的曲调要丰富的多。 “懂了没?” 对面小家伙立马不吭声了,柳绵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聪明的孩子往往都是一点即透。 “没事,过一阵不是学校的期中考试么,你先别纠结这个,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到时等考试后,小婶婶把我当年练笛子时的一点心得给你看看。” 心态放好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了,婶婶。” 这事就这么过了。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距离文工团交流团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柳绵想的多,夜里也睡的越发不安稳。 第64章 没受伤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不算重要又很重要的事。 刚过来时,柳家村柳家还是在用土灶烧柴做饭,过来军区营地,家属楼的人做饭时则习惯使用沼气兼副以蜂窝煤炉子。 柳绵冬日烧过碳,也没见过像蜂窝一样的黑煤。 想要煤炉第二天还没断火,需要头一天晚上火钳夹出最下头烧完的蜂窝煤,又按顺序在最上头夹一块新的。 这时坐上热水壶,煤炉子下面通风口盖严实,第二天起来把通风口打开一些,煤的火该不会熄。 柳绵刚来时总是忘了晚上查看煤炉通风口。 劳累周邵明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看一眼,如果火熄了,就要蹲在煤炉子烧想法子引火。 所以,临睡前煤炉子的通风口,她盖紧了没着? 这么想着,一晚上柳绵都没有睡踏实,梦里光怪陆离的,最后一刻有上次手臂受伤的周邵明站在她面前。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嘴角还噙着一抹淡笑,然后对柳绵轻笑道:“小绵,过来。” 柳绵还没反应过来真假,脚刚有动作,转眼就见面前冷俊高大的男人转眼消散,毫无征兆地化为一片齑粉。 她心头一跳,一直紧皱的眉头不知怎么放松开来。 又有潜意识告诉她今日星期五,下午才有自己的课时,梦里的柳绵终于不再犹豫,在凌晨这时进入深眠。 六七点时,冥冥意识里,柳绵一下子想起周谨上学,今天还要再给孩子做一天早饭的事。 而耳边也有窸窸窣窣的小声聊天声响。 刚沉入深一层睡梦的人眉头不自觉轻皱了皱,眼看着就要醒。 然后很快,她就感觉到肩头被若有若无的一只过分温暖的手,一下又一下,轻缓又镇定地拍着。 耳边有总觉得格外熟悉的一道声音轻声响起:“睡吧,我回来了。” 轻皱的眉头松开。 旋即,一侧脸颊边感觉到了一片干燥温热的轻触。 不知是因为手上有训练而留下的厚厚老茧,还是这次因任务又多了几条凹凸不平的痕迹。 贴在光滑的脸颊上,按理说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脸上刮蹭的不舒服。 柳绵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可以令她放松下来的气息,她下意识偏头,像是把自己更加往男人的手心送一般依偎着。 嘴里还轻轻嘟囔几句似是而非的抱怨话。 直接一连好几天没有休息的周邵明,闻言,目光深深落在柳绵脸上。 当任务一完成,受伤该拉去医院的直接送医院,剩下的原地休整。 作为一队带头的,他却没这么做。 越是到后期,精神力越需要集中,全神贯注地警惕对方是否有鱼死网破的念头,双方一起磨了又几天。 最后好不容易才获得成功。 原本在周邵明旁边的副营宋知也该和那些受伤战友一样,怎么也得进医院走上一遭。 幸而一旁的老大见势不对,及时大力推他一把。 危险来临时,猝不及防下,毫无防备的年轻副营被预判的老大周邵明一把推进身旁的低矮丛密的灌木林中。 而周邵明则往另一边似深沟的高坡,身体蜷着顺势就地一滚。 草地已经长高的草茎根本经不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径直被压弯下去。 等重量又离开,那些没有被压折断腰的草茎才又顽强地重新挺立起来。 对面咻咻砰砰的几发子弹射过来,其中一枚以极快地速度旋转着打在原本宋知隐藏的地方。 一下子深陷入泥。 而作为受连累的,在对方因为摸不到底而无差别攻击下。 宋知倒还好说,流血的大伤没有,像类似伤口破皮一寸寸分布在他裸露在外的脸,手上。 周邵明运气不怎么好,明明对方没有发现他的人,最后却因为随意的几发流弹,在地上活动时躲避不及时出了点小意外。 当然,这是周邵明自认为的小意外。 任务完成之后,一行人只是简单在原地休整睡了一觉,一个个还都不敢睡实。 早上醒来,一群人都是下巴胡子拉渣的,眼底挂着同款的几乎要落到脸颊的青黑,一个个手里不忘紧紧抱着自己的家伙。 然后互相看过几眼后,刚打句招呼时招呼就没忍住另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身体都是疲软的。 只能说休整了,又好像没休整。 却不知他们的带队老大,此时早已把剩下扫尾的工作交给这两年已经逐渐看着成长,能力手段皆不缺的宋知,让他留下处理。 周邵明没受伤的手,朝看着这边的宋知摆摆手,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潇洒。 宋知:“……?” …… 回来后,周邵明用极快的速度跑厕所洗了个澡。 又站在柳绵的小镜子前,他打着肥皂,拿刮刀小心把连日来一直来不及打理,眼下扎人的胡子一点点刮掉。 下巴重新变的光洁。 而已经洗好头脸,周邵明重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尽管眼底还是没休息够的深深疲惫,人已经比之前要年轻精神不少。 至少在别人眼里,不会像山里放出来的野猴子。 重新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后,脸上有的细小痕迹已经开始结着小痂。 妥帖的衬衫穿上,挡住了右手臂并不算严重的子弹擦伤。 可惜手上的是真的没法子,还在问题不大。 大半天过去,床上的人重新迈入熟睡边缘,周邵明抬手看了眼似是已经沾染了另一个人气味温度的手心。 还好,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感觉到。 不知过了多久,靠近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周邵明抬头望去,正好见着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脑袋贴着门冒出来。 一双鹿圆偏细长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这边。 周邵明垂头又看了眼重新睡的安稳的柳绵,秋日的早晨,风里还带着不可忽视的凉意。 他伸手,轻轻帮柳绵掖了下挣踹开的被子。 他起身:“吃完了?” 知道小婶婶累着了还在睡觉的小周谨捂着嘴,他动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柳绵的房间。 也不敢说话,忙点了点头。 周邵明顺手拿起柳绵昨晚检查完周谨作业后,把课本收拾好,重新挂在椅背上的书包。 “走吧,小叔叔今天送你上学。” 周谨见状,也松开紧捂住嘴巴的手,也学着他用气音道:“好。” 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摸进家属楼里偷东西的小贼。 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那种。 周邵明:“……走吧。” 送周谨上学后,回去路上,周邵明先绕道去了一趟团长办公室。 然后将这一阵子的工作简单的汇报了下,还有手下战士受伤的记录。 虽然侥幸没一个战士死亡,但是其中最严重的却是双腿受到了轰炸余威。 伤患被第一时间及时送到医院。 被抬上支架后,临走前,那名双腿受伤严重的士兵还在安慰周围的战友,虚弱地轻笑说自己伤好了再回来。 可是已经在战场上走过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那伤的严重性。 周邵明心底沉默,知道就算在医院待到双腿痊愈,对方的身体机能也远远恢复不到从前。 这样一来,待出院后,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重新回到部队。 不出意外的话,组织只能安排对方因伤退伍。结果好一点的,说不定还能被安排一个好一点工作罢。 不过任何任务都有可能存在伤亡情况。 周邵明能凭一己之力保下整个小队,任务完全后,队伍依旧一人不少。 在王团长看来,这就是赚了,大赚特赚。 “好好好!” 王团长听完后,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喝了一口泡着心爱茶叶的茶,满足地轻叹一声。 笑眯眯道:“很好,你回去就照这个汇报进程,给我把这次任务交个详细报告来。” “这一阵子辛苦你了,等完成了这波,我就给你批假,放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他温声地说,“这阵子一直是弟妹在家三轴转,这下你回来了,也可以好好歇歇了。” 周邵明闻言,他摸了下唇角,也跟着轻笑地点头,“应该的。” 别人不清楚,周邵明可是知道之前一段时间柳绵都揽下了什么活计。 偏偏老师是自己让她去摸,去文工团是她自己的喜好。 而这段时间他又不在,柳绵还要忙着照顾孩子小谨。 其辛苦可想而知。 王团长挥挥手让人赶紧走,可别在他面前晃悠了。 周邵明轻勾起嘴角,“团长,我先回去写报告了?” “哎等一下!”周邵明敬完礼,人已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王团长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赶忙出声拦住了大步流星就要出走消失的人,“还有一件事。”王团长说。 闻言,周邵明这才停下来,“团长你说。” “……”这让他忽然之间的,怎么来说。 王团长扭捏了一阵,觉得他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决定的挺好。 “前几天文工团的领导过来找我。” “找你?”周邵明眉心一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是。”王团长点头,道:“文工团这阵子又有一个活动,这次是可算是隔市旁边的市的部队里做交流。” “他们打算组建一个至少出门不漏怯的交流团,目前还是缺人手状态中。柳绵同志舞蹈跳的极好。 又因为柳绵同志同时也是一名军嫂,所以就想通过我问问。” “……”周邵明只短短懵了一瞬就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了团长。” 第65章 打一架 回去办公室路上,周邵明碰到还在训练场练兵的韩耀宗。 至于他手下的那群小子,现在还看不到,估摸着都还在任务地听宋知安排呢。 “老周!” 远远的,韩耀宗就在训练场看到了人,只是一人走在铁制栏杆外,一人却在训练场栏杆内。 韩耀宗见周邵明第一遍根本没听见他喊,嘿了一声,来到栏杆前,手提了提手袖子和裤腿。 然后一个助跑的功夫,脚在沙地狠狠一蹬,手已经高举着扒上栏杆的最上层。 同时腿脚一同用力,军人极高的身体素质让他翻墙似的,整个人极快地矫捷蹲在了栏杆顶上。 周邵明听到动静,他抬头往上看。 整片训练场属于半开放模式,一半随意进去,另一半则拦着拦网和小段栏杆。 此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某抓着栏杆顶的某营长。 韩耀宗显摆他最近练的越大上头的训练成果,“怎么样,老子这还不错吧。” 周邵明闻言,也跟着望一眼,嘴角莫名上扬,看着还在不知死活挑衅他的韩耀宗,挑眉,说:“确实不错。” 他道:“赶明儿打一架。” 军中禁止私下斗殴,只要不被发现。 寻常的武力爱死你也不会计较在内。 “嚯。” 一听这话,韩耀宗知道这狗东西是认真的,现在估计是没时间理会。 等过阵子周邵明这段之间休息,他还真会记得来比试比试。 问题是,目前军区有几个能打败周邵明的? 有倒是有,但是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他。 韩营长脸上的嚣张顿时去了一半,摆摆手:“掰手腕还差不多,要打架,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能多加动弹。” 周邵明嘴角意味不明:“韩营长老当益壮。” 韩营长,韩耀宗,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哪里算老。 “你这小子,好不容易出任务回来了,我给你打招呼,你还来看我笑话。” 周邵明:“没有的事。” 两人打趣一番,韩营长韩耀宗也看出了好友周邵明的疲惫。 “不聊了,老子还有兵没训练。”再说部队命令禁止不能上栏杆。 现在没什么人看见还好,要是被喜欢四处晃悠的苏政委瞄见,两三千字的检讨肯定又跑不了。 问题是他一大老粗,能当上营长,全靠一身功夫和胆识,他虽然也识字,三千字检讨足够他抓耳挠腮好一阵了。 “我先下去。” 说着,韩耀宗转个身,一把就从栏杆上跳了下去,他利落起身拍拍沙土地扬在身上的灰。 “才刚出任务回来,你忙你的去吧,弟妹这半个月可不算容易,早点回去看看。” 周邵明没说他是没管大部队,提前回来的,也早就回去看过柳棉了。 闻言也没反驳,点点头说:“这几天我应该会有个假,可以好好在家歇一阵。” 就是不知道柳棉那边怎么打算的。 他在家歇一阵,正好能空出时间照顾周瑾。 文工团那边的交流团能找上王团长,说明他爱人柳棉那边,他们也肯定早就打过招呼。 “那还差不多。” 韩耀宗没聊了,现在距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他的任务是训练手下的兵,就算玩忽职守也不是这么玩的。 周邵明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打完招呼后,他来到办公室。 先是坐了阵,然后翻出纸张和钢笔,脑子里思索一番后,开始写这次的主要任务报告。 每份报告,递上去后部队都是要存档的,以便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极快调寻相关资料文档。 在内容上一定要保证真实,慎之又慎,还要要求简洁明了。 周邵明虽然不耐烦写这些,也不至于像韩营长韩耀宗那样,每次写个东西,都恨不得拖到交报告的最后一天。 然后苏政委次次过来催。 三除五下把报告写完,检查一下有没有错别字后,周邵明满意在下头写上日期和自己的名字。 至于内容,自然是这次任务,以及他任务期间发现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但剩下的还不是他能继续管的了的事,这次任务背后牵扯的关系,他能看出背后确实有些问题。 王团长看了,他知道了,不想额外生枝,部队自然也就会派专门的人过去查探。 回去路上,想到柳棉可能还没醒,而食堂这会儿还开着的。 他脚下步子一转,人就先拐去了部队食堂。 …… 文工团也第一时间得知了周邵明回来的消息。 这次交流团对他们来说着实有点重要,涉及两方的面子。 大清早的,陈秀梅刚做完早上的热身训练回来,还没来得及洗脸,就被脚步匆匆的领导拦在路中央。 “领导,你这是干什么去啊?”她挑眉问一句。 “快,赶紧的,周邵明那小子回来了。” 陈秀梅:“?” 然后就被一向风风火火的领导翻了个白眼,“我们早点去,趁那小子刚回来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把柳棉同志要过来!” 周邵明出的这次任务,他虽然不大清楚,但根据他对老王的了解,肯定会给个几天的假。 况且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们文工团的交流团出发的前两天回来。 这简直是天助他们文工团。 “哈?” 正常情况下,人小夫妻分开好一段时间了,刚回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假期的话,干嘛不能更好的选择陪在家人身边,周营长会舍得放人? 这个时候去堵人…… 想到上回在部队见到,因为自己跟柳棉聊的久了些,对方看自己如鹰隼的眼神。 ——肯定会得罪人的吧? “领导,我去就不——”需要了吧。 陈秀梅下意识想反驳。 谁知领导根本不给她反驳解释的机会,“你说的对,我平时看你跟柳棉同志关系还挺好,她过来文工团也大多跟你待着。” “对,你也跟我一起去,”他说:“一会儿到了周营长的家,你就专门劝柳棉同志。” 领导可能是想到周营长在部队的活阎王名声,深觉可能柳棉同志那里更好说服一些。 “陈秀梅同志,一切都是为了文工团啊。” 笑死,根本逃不过。 陈秀梅:“……” “行吧。” 然后一大早因为生物钟终于爬起来,才刚洗漱好。 听到敲门声,她还以为是周邵明回来了。然后柳棉就一头迎上了只见过几次面的文工团领导。 还有,身后跟着一脸无语的好友陈秀梅。 柳棉:“……?” “快进来吧。” 文工团领导看到柳棉,一瞬扬起温和的笑,笑眯眯地说:“柳棉同志,我们这么早时间就过来,没打扰你什么吧。” “……”都站在门口了,就算打扰了,别人还好意思把你撵回去? 陈秀梅第一次见识到自家领导还有这么不要见面的一面,仗着在后头领导看不到,陈秀梅差点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柳棉也愣了下。 “没有没有,团长您快进来。” 是的,文工团的领导,陈秀梅的顶头上司,那也是一个能跟王团长顶头对骂的同级团长。 只不过按实际地位而言,管兵的,肯定要比管文工团文艺的话语权更重些。 “那就真是太好了。” 柳棉:“嗯?” “哦不,柳棉同志,我刚是问,听说周营长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他人?”文工团团长面不改色地改口。 陈秀梅:“……” 白眼。 微笑jpg 柳棉勾着唇也笑笑,“邵明早上有事又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早上柳棉一起来,就感觉周围有点不对劲,她昨晚喝完水放在桌子上的空杯子,这会儿不知被谁重新倒了杯水放在原位。 手一模上去,水还是温的。 还有墙角木箱子上安安静静放着的绿色大背包,这也是周邵明的东西。 从房间出来,客厅碰到不知道又在玩什么的周瑾,直接高兴地说小叔叔回来过了。 柳棉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原来早上那会儿总觉得好像周邵明回来了。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这会儿,对于两人大清早过来的原因,柳棉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不过…… 文工团团长还在坚持不懈地劝:“柳棉同志能在照顾孩子和工作之间还不忘经常来文工团一起训练,你的实力我也看过了,比我们团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可见是个喜爱它的。” 又阿巴阿巴:“这次交流团的主要目的也旨在相互学习,共同进去,学习对方的优点,改正自己的缺点,这不仅是对文工团,对柳同志你也是很有帮助的。” “可是……” 柳棉还有些犹豫。 能跳舞自然是好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出去交流也是开阔自己的知识面,这对柳棉的舞蹈路程也是好处多多。 “没什么可是,想去就去,我已经找王团长说过了,到时可以跟你一起去。” 嗯,嗯? 等反应过来,柳棉才意识到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是是刚回来的周邵明。 周邵明见到屋里忽然上门的两个人,也不意外,他淡定地反手关了门,另一只手上还拿着路上他特意去打的早饭。 周邵明先是安抚地看了柳棉一眼,随后对文工团团长说道:“王团长已经跟我说过这事了,季团长,交流团一行,还请多多照顾。” 文工团的团长季团长到底是老狐狸成精,吃过的盐比身后陈秀梅吃过的米都多,在她还是一脸茫然地时候,哈哈一笑,说:“好说好说,周营长,到时还得靠你照顾啊。” 两人握手,一切皆在不言中。 第66章 安静 得到想要的结果,周邵明又是任务刚回来,两小夫妻肯定还有很多话说。 文工团团长急不可耐地催着陈秀梅回去,“交流团名额快定了,我这就回去把两位的名字加上,先走了。” 周邵明嘴角轻勾起一个笑,他淡然朝季团长点了下头:“后天见。” 这次季团长连客套话都没了,已经快步走到楼梯口,“好说。” 他高抬手扬了扬。 全程小跟班的陈秀梅懵了瞬,搞不懂怎么转眼团长就要回去了。 她只来得及跟柳棉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然后赶忙小跑跟了上去。 后天正是文工团交流队出发的日期。 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至于什么原因,周邵明心知肚明,柳棉朝他看来时,周邵明似有所感,偏头极快朝她笑了下。 径直走客厅餐桌前放下饭菜,提声喊道:“小瑾,快过来洗手吃饭。” “来了!”房间里的周瑾应了声。 周邵明则进厨房拿三人吃饭的碗筷,周瑾的碗要比周邵明柳棉两人的要可爱一些。 柳棉:“刚刚季团长说的互相帮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正在摆碗筷的周邵明忽然抬头朝她笑了笑,打断说道,“还不饿?小瑾都知道饿了要吃饭,还要洗手。” “……”柳棉闻言,悄悄伸手摸了摸扁平的肚子。 柳棉:“……行。” 她想了想,周邵明确实吃完饭再问也不迟。 星期五,小学今天正常上下学,哪怕周营长回来了也没给大侄子挣到一天假期。 周瑾吃完早饭,还要赶紧去和文嫂子家的城哥儿一起去学校。 周邵明快速洗刷好碗,三两步跟了上去,“我送你。” 周邵明大半个月没见着自家侄子,当初说最多一个多星期就回,没想到临时出了点小意外,时间还是被拖长到大半个月。 眼下正愧疚着,早上非要送亲侄子去学校,顺带楼下韩营长家的城哥儿一起送过去。 她晚上没睡好,见周邵明大高个子守着孩子,也笑了笑,打了个哈欠,说:“那我先睡会儿,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周邵明柔了柔目光,“好,送完小瑾城哥我就回来。” 柳棉闻言也唇角勾了勾。 等她再醒时,房间里一派安静,唯有呼吸声交错。 柳棉只愣了一瞬,就很快从旁边床位的轻微塌陷中察觉出异常。 而腰间不知何时,搭了一节肌肉线条好看的手臂,宽大粗粝的手掌,挨着肌肤的那块掌心干燥,手背上细杂的伤痕横叠。 是已经很熟悉的一只手。 柳棉静默了顺,不用想也知道,这段时间来周邵明在外头过得并不算轻松。 平时格外注意自己,从没磨牙这些不良嗜好的男人,此时在送完孩子回来之后,躺在她身边的半边床位上——长卷的眼睫垂下的阴影,遮盖住大半眼下的青黑。 耳边细微的鼾声明显。 柳棉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由侧面对着周邵明,变成正面对着他。 男人可能送完孩子回来,简单洗漱后就跟着在她旁边睡下。 只不过没想到困意来的太过汹涌,导致现在柳棉都醒了,他还深深沉浸在睡梦中。 柳棉又等了会儿,确定自己的苏醒和刚才的动作并没有吵醒周邵明后,她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男人需要的就是足够的休息。 而不管是早上见到,还是现在,柳棉都看出来周邵明的强撑。 这个人虽然连哈欠都没打一个,但是很明显的给人一种他仅仅只需要三分之一的床位,他就能立马躺下去睡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柳棉没有像心里起的小心思那般,或者拿手指碰碰周邵明过分长的黑色眼睫,想看看它是都真的如自己看到的那样长。 又或者把周邵明搭在腰间的手轻轻举起,又小心拿开来。 很显然,周邵明性子警觉,现在之所以还没醒,都是因为太困了导致。 再加上柳棉并没有碰他,现在丝毫没有察觉到外界投来的浓浓恶趣味也正常。 要是柳棉真的依心中所想,怕是周邵明下一刻就会醒来。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柳棉好看的眼睫轻颤了颤,并不明显的目光轻轻落在还在熟睡的男人脸上。 她小心抬眼看着。 ——从就算在睡梦中,也依然无意识轻皱起的眉头,到细长的,因为闭眼熟睡而遮挡住几分锐利泠然,如今显得分外温和无害的眼眸。 鼻梁高而俊挺,削薄的嘴唇紧抿着,五官因憔悴比平时少了一分颜色,却明显多了两份平和。 就连分明的轮廓都仿佛就此柔和了两份。 柳棉看的太认真,太仔细,就连男人长长的眼睫毛轻颤了下,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轻微转动了两下的动静都没有发现。 直到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打算闭眼再接着睡会儿时,耳边的轻缓平长的呼吸声忽然变了个节奏。 头顶传来两声熟悉的轻声闷笑,嗓子里带着微哑。 柳棉:“你醒——” 柳棉眼睛一亮,然后下一瞬就察觉出自己和男人的过分近的距离,她下意识身体向后仰。 已然忘了自己的腰间还搭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有力臂膀。 周邵明眼睛还没睁开,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手下一用力。 然后刚才还因为下意识间动作后仰避开,已经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的柳棉,下一秒就被紧箍住又重新拉着靠近回来。 猝不及防下,柳棉的脑门一下子撞在了周邵明的胸膛上。 他又闷笑了两声,而耳下正对着的胸腔无声的快速震动,也毫无保留地一下下把感受传给了柳棉。 “刚刚不是还在看我,”刚睡醒,应该是还没睡好的缘故,周邵明的嗓音哑的厉害,“怎么现在又不看了?” 柳棉还在用手撑着,试图隔开这大白天,两人过分亲密的举动。 闻言,她白净带着细小绒毛的脸颊一下子变得一片绯色。 柳棉眼神闪烁,并不敢看着周邵明的眼睛,她下意识反驳,说:“谁说的,你刚刚睡着了,怎么可能还知道我在看你。” 然后她立马反应过来,“好啊,周邵明,你刚才就一直是醒着的,根本就没有睡着!” 柳棉的脸色,因为这股愤然。也一下子从淡绯色变的满脸羞然同志。 不过周邵明并未急,他自然不是刚刚才醒的。 本来他就只是浅眠,只要外面有一点动静,他都会因此醒来。 这样一来,只要柳棉睡醒了,他也能听到动静很快醒来。 只是没想到柳棉醒后,竟然除了一直睁眼看他,出来最早翻了个身后,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不。 举动还是有的。 周邵明只是稍稍回忆起那并不厚重,甚至称得上是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脸上,轻微温柔的清风。 从五官眉眼,再到分明轮廓。 如一只仿佛毫无重量的轻巧蚂蚁走在脸上,在每块经历活地方都带着无尽的细微颤栗。 偏偏每一丝每一毫,都如一只紧迫地捏在他心脏上的手。 柳棉的每一寸目光的轻轻移动,都牵扯住他心脏上的那只手。 时而紧或者如现在这样轻松松泛。 周邵明深色的眼眸底带出几分笑意,他没有丝毫信服力地辩解,“没有。” 他原本回来后,看见柳棉在一边睡下,最开始的愿望确实也只是在她身边跟着一起躺一躺,缓一缓神。 等柳棉醒了,他也能及时醒过来。 不过有一点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好几天没有稳妥睡过觉,身体的各部分机能都到了最疲倦,最紧绷的时候。 眼下是在部队的家属楼,在他自己和柳棉领证后共同居住的房间里。 而不是在出任务时的荒郊野外。 出任务时,哪怕在睡梦中都需要抱紧手中的木仓,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稍微有个风吹鸟动,就需要立即睁开眼查看四周情况的警惕。 现在回到家,感觉毛孔都透着安全和舒适,这让一直紧绷着的周邵明下意识放松开了。 这陡然一放松,难得一闭眼,身体所有机能都深深叫嚣着不堪重负,叫嚣着紧绷后的放松。 导致周邵明在闭眼的一瞬间,身体和同样疲惫的脑子同时催促着他瞬间进了深度睡眠中。 所以周邵明还真的没撒谎,他是真的睡着了。 只不过哪怕他进入了深度睡眠,该有的敏锐度还在。 虽然在最开始确实没有发觉到这些,不过已经缓解了最深层次的疲惫感之后,周邵明自然有意识去关注外界。 眼看着柳棉脸红的快见不得人了,周邵明赶紧简单解释了下这件事,说完还一直眼巴巴地把柳棉看着。 柳棉沉默地听完。 所以,周邵明的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跟她说——我是真的睡着了,只不过中途我又被你看醒了的意思? 现在这不是更令人尴尬? 还不如说全程装睡呢! 柳棉深呼吸一口气,她默默抹了一把脸,想到周邵明上午商量都没商量一下的安排,说:“下午还有课,明天赶上周六,下午直接跟校长请个假,不然等外出交流后,学校一时找不到老师代课,学生的学习进度肯定要落下。” “嗯。” 周邵明没动作,静静看着柳棉没说话,然后就听她下一句就问道:“我这边事情已经说完了,你呢?” 周邵明愣了下,“我,我什么——”事? 然后他就想到了早上送周瑾上学校时,柳棉问过后,他说回来给的解释。他分明刚出完任务,按理说除非特别紧急的状态,不然接下来几天肯定是假期等着。 哪里是马不停蹄就赶着护卫文工团交流团的任务? 第67章 羡慕嫉妒 周邵明问过交流团去的地方。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共待个四五天的功夫,两个人都没打算带着周瑾。 周邵明想了下,提前收拾了周瑾的换洗衣服。临走前,还往韩营长家扛了根特意从外头搞来的大羊腿。 然后把房子的备用钥匙用根红绳系起来,将它挂在周瑾脖子上。 周邵明扯出一抹格外温和的笑,“我们跟你文婶婶说好了,饭菜在你文婶婶这边吃,晚上要是想单独睡,或者拿什么东西,直接用钥匙回屋开门就行。” “回家出门都记得随手关门,钥匙要一直带在身上,别锁房间去了,也别把钥匙弄丢在外头。”临走前,他谆谆善诱。 柳棉半蹲下身,抬手摸了下他的发顶,“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老家小婶婶家里玩,婶婶家还有位今年才一岁多的小侄子,到时候让他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周瑾快六岁,已经是个上小学的大孩子了,她侄子团团今年一岁多,能跟周瑾玩到哪里去? 这话的主旨不过是在告诉周瑾,这次不能带他出去玩,可以下次去。 下去他就能和小婶婶一起出去。 “好。”周瑾抿着嘴应的毫不犹豫。 周瑾觉得,反正小叔叔隔段时间会不在家一段时间,现在只不过是两个人同时不在家好几天而已。 柳棉却没这么乐观——这可跟小叔叔或小婶婶单独不在家好几天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只觉得孩子根本没意识到其中的区别。 她一边偷偷扯了男人袖子一眼,示意男人多解释几句,一边后期唇角,淡淡微笑说:“这次是你陈姨有事,小婶婶出门帮几天忙,小瑾在家记得早睡早起,想吃东西了,小婶婶在柜子里给你留了一些钱,自己直接去买哈。” 部队虽然离柳棉常去的大集市挺远,但是门口招待所有时也算一间小小的供销社。 上次特意仔细看过,里头出来提供一天两餐外,还卖小孩喜欢吃的方糖硬糖。 不过明面上那不叫卖,叫换。 两人正说着话,交流团的人已经都到了。 陈秀梅一看就是团里的领头人物,柳一开始就内部占去一个名额,并没参与文工团内部的交流团选拔。 抬眼一看,还在交流团里看到不少认识,甚至关系的人。 还有的不怎么熟悉,不过她经常去文工团,大家勉强也都混了个面熟。 陈秀梅站在队伍的最前头,文工团的季团长则在讲话,这次带队的人是团里的台柱子陈秀梅,他并不跟着出去。 忽然,柳棉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偷偷唤她。 她跟着一偏头,果然是陈秀梅。 前头的领导在讲着话,场面并不严肃,所以下面的诸如陈秀梅,杨枝,李婷等人则在小声说这话。 陈秀梅道:“这次交流团的人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说着,她顺手指了下站在旁边的李婷,李婷跟她一个宿舍,后来知道她对夏乐说的话后,虽然李婷的性格仍冷冷的。但是不介意两人成为朋友。 “李婷,杨枝,这是赵娣……哦,还有这位就更不用介绍了,张珍珍。”陈秀梅说着。 这次交流团全靠实力才能进。 夏乐的能力不足以让她挤进来,不过张珍珍却不一样。 张珍珍能在之前的文艺汇演上单独出节目,就证明了她的能力并不低。 虽然人品方面不大好,跟她的能力却没有冲突。 陈秀梅虽然是介绍着,眉眼却淡淡的。 她作为这次交流团的带队领头的,张珍珍凭本事选进交流团。 能出去多见识,交流是好事,她自然没有拦着,私自叫人退出的道理。 陈秀梅都不拦,柳棉作为一个跟对方没有实际利益交汇的,自然也更加可有可无。 再说上次的事,因为有陈秀梅的在中调节,过敏已经好多了,从医院回来的张珍珍还特意过来跟她道了谢。 察觉到应该是张珍珍看过来的目光,柳棉轻飘飘看过去一眼,态度还算友好地点点头。 见状,有些紧张的张珍珍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气。 她也点了下头,在队伍里回柳棉一个笑。 周邵明的任务是带几个兵,山里不好走,总需要一队战士开路,同时他们负责守卫交流团全体成员的安全。 放眼望去,一小队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高冷威风,穿着一身齐整军装,站的笔直高挺。 周邵明站在最前头,他们手里端正整齐的拿着自己的家伙,皆不苟言笑的高大英俊模样,惹的平时出来食堂,其实也不常出来见到其他战士的交流团一群小姑娘皆捂嘴嘀嘀咕咕着。 交流团队伍里不时传出一两声羞红脸的轻笑打闹声。 一时,周邵明身后的十来个战士的站姿更加端正了,脸上表情越发坚毅。 如果不是熟悉他们的周邵明看到他们各自多少泛红的耳根子的话。 周邵明:“……” 一个个的,真够没出息的,已经有媳妇有大侄子的周营长在心底无声轻哼。 不过这群战士可没这么觉得。 自从前天知道自家营长,不知何时揽了这么个任务后。 听说任务对象还全是文工团不常见到的漂亮文艺兵,一群常年单身的战士,一个个简直感天动地。 因为要提前给大家买火车票的缘故,战士的选人时间远没有文工团选拔这么充足。 一时营里的战士皆摩拳擦掌,就连晚周邵明回来一天的宋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一瞬瞪大眼睛。 文工团的文艺兵,那是什么,那可都是他未来爱人,组织上将来会跟他们一起携手并进的最好同伴! 那可是文工团的妹子啊。 一时,宋知也不顾得上自己接连做任务赶路的疲倦了,眼看名额不多。 他赶忙强行镇压了好几个想要以下犯上的小崽子,以强势的身手,一连打趴下了好几个战士后,愣是稳稳当当占了一个出任务名额。 竟然还有人拿自己藏起来好久的零食偷偷贿赂他,想宋知退出,然后把名额让出来。 对此,宋知冷笑一声。 开玩笑,这也是能贿赂的么。 那是简简单单一个出任务的名额吗,那是他结束单身,和未来媳妇的难得约会机会! 而对此,同在训练场训练的其他营的战士早在昨天就隐隐知道了消息,等看到周邵明营队里的动静,他们后知后觉是给一群文工团女同志,执行护送任务后,皆恨不得以身代之。 早上隔着不远的训练场,眼看着隔壁营一身挺俊军装的周营长走过去,然后亲自点了一队小战士出列离开。 那可是去见文工团那群漂亮同志的啊,一时,他们心底的羡慕嫉妒简直无法言表。 然后不约而同在心底升起一个念头:能做周营长手下的兵,可真好啊。 还能带着解决对象问题。 不是跟女同志,跟文工团的女孩子见面少么? 我就去专门领个任务,大家跟文工团的人接触接触,好好处。 这么想之后,看看别人家营长,再转头看向自家简直不懂单身少男心的粗糙汉子。 不仅自己单身就算了,连带着他们也都跟着单身。 这可真是——没用! 其他营单身营长:……??? …… 票是文工团方去买的,文工团交流团的各自火车票已经分明发了下去,而周营长带队的这一支的火车票还没发给大家。 季团长过来把一小队的人的火车票递给他时,周邵明才刚往柳棉这边凑近了一步并不惹人注目,他没发现周邵明的动作,“喏,这是你们战队的票,” 相隔两个市,除了火车,除非他们坐部队的采购车。 不过采购车太废油。 到时一群人坐不坐得下另说,组织上头为这次交流团拨下来的钱,还不够路上买油的。 周邵明把票接过来,也学着季团长的样子,把火车票都一一发到手下的兵头上。 “火车上人员流量太多,护好自己的家伙,同时也要更加警惕四周。”说着,周邵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下头的战士,“要是谁让我发觉任务走神出了差错,别怪我回来好好给你们紧一紧你们的皮!” 众战士:“……是!” 火车站人头涌动。 因为柳棉也是跟着交流团走的,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归属文工团,但细心的陈秀梅还是专门去给她领了两套新衣服。 此时,柳棉身上穿着的,就是陈秀梅嘴里念着熟透于心的身体各个数据。特意去给她挑选的合身的绿色军装。 而周邵明包括他的队伍,自然也是一身军装整齐。 等交流团三十名文字女兵我又走在前头,而周邵明带的队伍紧随其后。 一个个的俊男美女,大家还都是军人,一时在火车站成为一道格外亮丽的风景线。 察觉到候车站一群人注目过来的目光,柳棉下意识轻轻攥起属于她自己的军服。 周围人说话虽然小声,但那一声声的小声讨论,还是不出所料地一个劲往她耳朵里钻。 “那就是驻扎在云城的部队吧,看着好像是文工团的,”看到里面呈大多数的女兵,他们小声猜着,然后又转头看后头跟着的军人,“怎么后来的队伍,人数这么少。” “看着可真威风,可惜我家小儿那个没用的,想去当兵,结果根本没应上,人部队没瞧上。” “哎哟哟,那是文艺兵吧,那些女娃娃可真够厉害的。” “是啊是啊。” 第68章 山城驻扎队 火车上检票入座。 季团长心思灵巧细腻,他又安排的早,火车上文工团的文艺女兵,和周邵明的手下战士都在同一间车厢中。 直接将整间车厢做了包圆,文艺兵和战士各坐走廊两边。 柳棉除外。 柳棉和是夫妻,季团长再蠢的出门不带脑子,也知道把两人的座位安排地挨着坐的。 等上车后,陈秀梅和周邵明开始清点确认各自人数,并确定无误后,周邵明这才抹把脸,回到柳棉身旁属于他的座位重新坐下。 “累了么,感觉怎么样?” 周邵明看了柳棉一眼,拿出自己行李带的水,给她倒了一小杯盖温水,然后说:“你们这次交流的地方我去过,对那边还算了解。从这里坐火车过去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渴不渴,先喝点水。” “不用。”柳棉轻轻摇头,拒绝道。 她才吃完早饭不久。秉承着少吃多餐的养生习惯,柳棉吃了七分饱就赫然放下碗筷。 再说在过来吃之前,她还跟着周瑾一起喝了一杯白水,眼下不到一个小时,又没做什么耗费体力的事,柳棉完全没到渴的时候。 “那行,”被拒绝了,周邵明也不失落,“那先放这里,等你想喝了再喝。” 柳棉下意道谢:“嗯。谢谢。” 周邵明一下子轻笑出声。 “……”反过来,柳棉不甘示弱,也极快拽了下周邵明的手。 手心温热的温度一闪而逝,刚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的周邵明立马停住,柳棉一瞬间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加深,惹来对方笑问:“怎么了?” 柳棉指了指几乎全是他们的人的整间车厢,“你这两天没怎么休息,今天又起得早,你也说了,火车到达目的地还有至少半天时间。这正好有桌子,困的话,就赶紧趴桌子上补个觉。” 周邵明作为小队的领头,下车后肯定不能说不管就不管,现在火车上的时间就是他这几天唯一的安逸。 问题是,他眼底的青黑确实也有点明显。 心知对方会在任务之后,不间断地跟过来还是为了她着想。 路上,柳棉总是没忍住投去视线。 随着外头哐当哐当的声响,火车慢慢启动起来,行驶在铺就好的铁轨上穿山越岭。 窗外的风景随之变换,随着火车的启动。 慢慢的,并不算舒适的乘坐环境,还有哐当哐当的声响侵扰。文工团出来的女孩子们心底的新奇劲一过,大家渐渐就停了嘴,一时都有些恹恹。 粗略看去,文工团竟然已经有接近大半女同志都趴在了小桌上睡觉。 而周邵明手底下的战士见状,怕大家都熟睡时发生什么意外,除了宋知之类需要抓紧时间补眠外,剩下的都睁大着眼睛,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奕奕。 一车厢的军人,就是要那些毛头小贼不敢过来偷东西的效果。 怎么看,都不缺一个领头的在这里另外插手。 只需要下火车时再清点一遍人数,确定身上携带物资没不见就行。 周邵明:“……” 柳棉压低声线看他,“喏,还不抓紧时间休息?” 周邵明也确实有点困,他本来就是完成任务后连夜赶回去的,中间只歇了一会儿。 等早上听到柳棉要参加文工团交流团的事,又去申请这次部队的小队的护卫组长,昨晚休息一晚根本不够。 周邵明:“……那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他温和说。 临睡前,周邵明怕中途柳棉想去卫生间,而他没醒,干脆两人换了个位置。 再说火车的小桌子比较靠边,坐走廊边并不能很好的趴在小桌子上。 柳棉:“好。” 中途,隔着走廊还没睡的陈秀梅怕柳棉不适应,见状投来关注的目光。 她摇摇头,回了个淡笑示意没什么事。 已经相对有些默契的陈秀梅也松口气,交流团很多同志都已经趴着睡下了,不好大声说话,干脆给柳棉打手势。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提。” 对此,柳棉也同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下了火车,在站台上,周邵明锐利的眼光盯着他手下的兵。 人员到齐和行李不能丢下这句话周邵明没说第二遍,可是经过他身边的每个小战士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在心里回想自己有没有落下行李包裹。 不然等赶明儿归队,一顿抽肯定跑不了。 活阎王啊。 陈秀梅也在自己这边的队伍里,正在着手安排一群姑娘们带好各自行李等。 陈秀梅:“各自行李都拿好,别丢了,队伍排好,看一看左右的人,有没有谁不在!” “都在的话,我们就要走了。” “报告,秀梅姐,张珍珍刚刚说肚子疼,去厕所了!”忽然有一人提声说。 “什么?” 陈秀梅一急,她都打算带队走了,这人又是在折腾什么! “人呢,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顿时冷下了一张小脸,咬牙问。 按理说,交流团远道而来,这边山城驻扎部队应该是有人接应的。 不过陈秀梅他们刚下火车,还没发现过来接应的人员,站台上下的人群挺多,要论方便的话,得先出火车站。 再说,现在可能是对方还没来,要是忽然来了,难不成还是她们一大伙人,专门等着张珍珍一个人从厕所出来? 其她人也看出了这时陈秀梅的不高兴,一时连同说悄悄话的人也少了。 “报告,刚下火车就离开了,说是肚子不舒服。” 陈秀梅脸色一时更加难看了,她肚子不舒服,肚子不舒服,难道火车上没有厕所吗。 “原地暂且休整,我去找人。”说着,陈秀梅专门过来找柳棉,柳棉正在跟周邵明站在一块,站台声音挺大,她对交流团隐隐传来的动静听不大清楚。 就是不大懂,怎么人都下火车了,陈秀梅怎么还没让出发。 一群人就这么待在站台,然后叫周围更多的人往这,其实也挺傻的。 “是这样的。”陈秀梅一过来就把事情经过简单提了提,然后对着周邵明歉意地说:“周营长,我不在,还麻烦您帮我看着些她们,要是山城驻扎队的人来你,还麻烦等一等。” 周邵明闻言,看了一眼不远处也开始窃窃私语的文艺兵队伍,下巴微动地点了下头,算作同意了。 柳棉也朝那边看了一眼,转回头见火车上睡了一觉后,气色明显已经好很多的周邵明,她轻声对他说:“我也先过去了。” 柳棉说到底还是算交流团的一份子,只不过因为她还有是周邵明周营长爱人的另一身份,才比她们拥有更多自由。 但是,总不好离开太久。 也很容易招惹什么闲话。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藏起来的衣袖间,周邵明忽然在底下飞快握住她的手。 “负责接应的人应该就快到了,没猜错的话,估计是路上出了点问题,我一会儿再去找你。”周邵明看着柳棉,目光深深地说。 柳棉脸皮红了红,怎么也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周邵明竟然胆子这么大。 不过这边的民风民情,夫妻在外头手牵手虽然不多,但也没人见怪。 这样柳棉心底的怪异思绪少了一些。 柳棉:“嗯。” …… 周邵明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山城的驻扎队早早听说了隔壁的隔壁市,云城的当地驻扎队文工团要过来交流学习,队里也是相当重视。 更别提,听说昨天有上头电报收到消息。 这次护送云城文工团交流团的带队领头,正是云城那个出了名的营长,活阎王。 他们这些兵,哪个没听过活阎王的名声? 当年这人能当上兵王,也间接踩了他们山城一脚,好不容易能见着正主了,有几个不兴奋的? 接应人员临走前,部队的战士都在各自找对手或者在训练场地开始热身了,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兵王跃跃欲试。 听说交流团加上专门护送的人,一行大概有四五十人,为此,山城驻扎队开出了一辆卡车,只为专门接云城的交流团。 可惜检查的小战士太过马虎,临走前没注意车油箱已经快没油了,导致负责接应的一行人竟然就这样被拖在了路上。 “报告连长,”他说:“消息已经发出去,对面说很快就送来应急油。” 一个负责联络通讯的小战士很快如是汇报情况道。 “让人再快些,云城的那些人应该快到了。”到时总不能被认为成他们完成驻扎队小气,连这点怂人气度都没有。 被喊连长的男人看了眼停在半路上的卡车。 他十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操/蛋/了! 没一会儿,又听见他的声音在喊,“早上是谁负责检查车辆的!” “回去两千字检讨,负重跑六公里!” 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导致半路才发现车没油的小战士顿时苦了一张脸。 不过他也不敢狡辩讨饶,因为这样只会让惩罚更重外,几乎没有其他可能。 “是。” 就是听着嗓音,应该是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周围听到这惩罚的人都没同情。 拜托。 他们这次好不容易打败其他竞争者出来,除了是创造跟云城文工团小姐姐见面的机会,另外也是见识之前的兵王周营周邵明的。 现在可好。 车停在半路,到时耽误久了,别说拐个文工团小姐姐当媳妇,只怕兵王也该对他们有意见了。 小战士:“……” 惨兮兮。 第69章 风油精 “哎,那不是秀梅姐么,秀梅姐回来了!” 一直盯着陈秀梅离开方向的杨枝惊喜道。 “哪里哪里?” “那儿。”杨枝抬手指了方向,“正朝我们这边走呢。” “……还真的,还有张珍珍也在,”问话的人眯眼望过去,看见出去的两人回来后,她嘘了口气,“还好赶的及,再晚点山城驻扎军队的接应人就该到了。” “我都说了,秀梅姐向来有分寸。” “真是太好了,周营长看着好吓人阿,还好秀梅姐回来了。” 旁边已经意识到不对的人忙悄悄扯她袖子,“嘘,别说了,周营长看过来了。” 之前小声抱怨的人下意识望过去,然后立马噤声。 呜,他的眼神好可怕。 周营长帅是帅,但是忽然被他这么看着,她们还真挺害怕的。 不愧是活阎王,也不知道小棉年纪轻轻就嫁周邵明,是怎么做到不害怕的。 柳棉:“……” 领头的陈秀梅回来,一群人皆松了口气,恰好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卡车驶进的声音。 柳棉无意抬头,瞧见这辆卡车被军绿棚子全包着,跟部队那些还挺像的,她心里有些猜测,“那是不是山城过来的人?” 周邵明也看到了。 那辆军绿的大卡车很快停在了火车站门口,车门打开,从副驾驶位置跳下来一个也着军装的人。 他抬了抬手,宋知立马从后头队伍里出列上前来。 “老大?” 周邵明说:“去看看是不是。” 宋知转头瞄过去一眼,“是!” 他跑过去,然后和那边下来的人做一番交接后,又满脸喜意地跑回来。 “老大,确认无误了。是山城驻扎军队的人,他们说是过来接交流团的。” 陈秀梅听到声音,目光在回来后就一句话没说的张珍珍身上轻飘飘地落了一秒,又很快收回来。 “好了,”她打了个噤声的姿势,脸上终于带上几分轻松,笑道:“终于来了,看来我们今天是要坐卡车上山了。” 这比他们之前想的挤牛车可好太多了。 都确定双方关系后,卡车的后车厢挂扣被从外头打开,交流团的人先被护着上车,然后是几个山城驻扎军队的连长小兵,周邵明手底下的几名战士,最后周邵明才踩着车脚踏利落跳上车。 再一次清点人数无误后,陈秀梅朝周邵明点了下头。 周邵明见状,目光又有意无意瞥过角落一眼。人群里,柳棉正跟旁边的女同志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 他抿唇,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周身有点冷。 连长:“……周营长?” 周邵明点头,“人数清点完毕,出发。” “好嘞!” 忙去下令驾驶员开车的连长下意识应声后,后知后觉。 不对啊,他出来除了是接交流团,更多的可是给周邵明这个几年前的兵王一个下马威的! ——怎么就下意识成他跑腿的了? 连长想了想,最终把这归结于周邵明是个营长,还听说不久后就要升副团。 而他还是个连长,下意识反应罢了。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被周邵明周身的冷冽吓到了。 …… 资料上显示山城驻扎军队在山林里头,去过一次的周邵明也说那边的路有点不好走。 为了保证车厢里的空气流通,后门在打开后就没再关上,柳棉和文工团的姐妹挤在一起,侧头就能看到被卡车一路甩在身后的两边树影婆娑。 车上的座位并不够所有人都坐下,周邵明和手下这些战士自然是站着的。 手里还握着各自的家伙,面容坚毅果敢。 车走到半路,路况果然随着进入山区后变得愈加不好,卡车也随之颠簸起来。 柳棉的脸色变的有些白。 卡车上供大家休息的椅子说是长凳子。实际上只是一根长木头劈成两半,最后总草绳分别固定在卡车两边就大功告成的木头架子。 让人不禁怀疑山城驻扎队是不是真缺那两根做凳子腿的木头。 这么简陋的条件,再加上一路上卡车的颠簸,很多第一次坐这个的交流团女同志脸色都不太好。 怀里抱着自己的背包,试图想靠闭眼睡一觉缓解这份不适。 “你晕车?”陈秀梅第一时间发现柳棉脸色不对劲,她及时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酸梅干,给人喂了一块。 “好点没?”她面露担忧地问。 以前陈秀梅也跟队伍去过其他营地,那时还在几年前,路上环境比这边更差的不是没有。 所以她看着倒没什么不良反应。 只是柳棉看着就比她娇弱很多,身子骨小小的,看着就不能受这份罪。 周邵明身为在座身份最高的一位,按理说也该有个座位的。 可惜在选位置时,周邵明不为所动,不管旁边山城那边的连长怎么旁敲侧击都不应,愣是站柳棉对面的位置不动了。 这时也很快发现了她不舒服,因为纪律问题,一时不好过来,只能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这边。 柳棉原本是真的有点反胃的,不过在吃了陈秀梅拿出的酸梅干后,一股甜酸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反而瞬间就把反胃压了下去。 这让她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笑道:“这酸梅干哪里买的?小瑾一直爱说酸甜的,这个他肯定喜欢。” 柳棉的直觉一向很准,她直觉小周瑾喜欢吃,那大概率就不会出错。 陈秀梅没怀疑这个,只是心底真心感慨柳棉这个婶娘做的到位妥帖。 部队也不是没孩子的,她看着,柳棉明显比很多孩子的亲娘都上心。 “……”她盯着人一会儿,确定是真的没事后,这才松口气。 这时才没好气说:“这是托朋友带的,你早说喜欢,回去我托人给你多带点,你天天吃去。” 那敢情好啊。 柳棉笑得眉眼弯弯,她连忙道谢,“那到时候别忘了,谢谢秀梅姐。” 她也跟着大家叫。 陈秀梅没忍住也跟着笑,嘴角微微上勾,“真是服了你了。” 然后一直目光盯着周邵明看的山城某连长发现,刚才还脸色难看的周营长,这会儿嘴角竟然带着笑。 他连忙转头看了眼四周——除了对面交流团的女同志好像在分什么吃的外,没有任何异常。 莫名其妙的,吓的他不自觉搓了搓胳膊。 山城的暴躁汉子连长在心底腹讥:这位周营长根本不是兵王,而是个深井冰吧? 因为柳棉的不舒服,陈秀梅想起什么,也抬头看了眼交流团的其她人。 大家的反应轻重不一,因为卡车的一下下颠簸着,她们都不自觉皱起眉。 她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包酸梅干拿出来,让人在安静的车厢里相互传着给大家发下去。 这酸梅干是她在听说山城的条件后,猜到估计路上也不太平,特意托在这方面认识的朋友寄过来的。 买之前,朋友觉得她想的忒多。 没想到现在还真用上了。 这次出来,陈秀梅准备充分,除了酸梅干外,她又忽然想到另一样。 “小棉你不是不舒服,要不试试这个?”陈秀梅说着,忽然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玻璃小瓶,“我用过一次,感觉效果还不错。” 重点是真的很管用。 “这是什么?”柳棉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淡绿色玻璃小瓶,里头薄荷绿的液体轻轻流淌着,透出清新耀眼的光泽。 刚来时候,已经见惯了这边把昂贵的琉璃叫做玻璃,还不要钱似的大块大块做玻璃窗子,还有透明的玻璃柜台。 只是面前这个,记忆里好像还真没有。 柳棉顺着陈秀梅的意思,拧开深绿色的小瓶盖,放鼻子下闻了闻。 一股伴着辛辣刺激,还带着股凉凉的味道直冲脑门。 柳棉:“……!” “噗!” 这时陈秀梅才慢悠悠解释,说:“这是我在漳州的朋友送来的,说是他们那边一家香料厂最近才弄出来的新品。我试了试,里头有薄荷的味道,提神醒脑,简直是治晕车的神器!” “目前没看到什么副作用,听有人说还可以喝,”陈秀梅说着摇摇头,道:“不过我建议,尽量不要尝试。” 她说着,拿过自己口中的风油精,然后分别在柳棉的两侧太阳/穴,还有前额上蘸了一些。 “好了。” 柳棉感受了下,刚才吃着酸梅干还有点头晕的,这会儿是真的没有的。 作用实在显著。 就算不是晕车的话,平时中暑什么的,显然也是可以用的。 柳棉一瞬就参透了这个风油精的多种用法。 不过这个风油精估计不便宜,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专门的工业票。 这些事总不好一直麻烦陈秀梅,柳棉暗暗记下风油精的名字,决定之后回去问问周邵明,他可能知道这个。 又坐了不知道多久,柳棉看着卡车在哨门口的门卫处停了停,可能是在做登记。 然后很快,卡车就带着他们一行人驶进了部队。 而远处随处可闻的战士操练声也一瞬入耳。 坐了一上午车,同时也受了一上午颠簸的柳棉在被周邵明扶着下车的时候,脚下踩着实地,都感觉是在云上淌。 柳棉的身份是交流团的一员,所以住宿也跟其她交流团的女同志一样,被安排在这边的文工团宿舍里。 周邵明毫无意外,山城部队把他们安排在部队战士的空的单人宿舍里。 不过出门做客,最好还是服从安排,于是两人都没意见。 第70章 表演 山城文工团及部队对云城交流团的到达表达了热烈欢迎。 云城交流会在山城待四天,准确来说,是四天五夜。 在到达安置点简单休息一晚上以后,大清早,山城那边派来一位同是文工团的人就过来敲门。 主要是跟陈秀梅简单说说这边文工团几天的安排。 文工团交流肯定旨在交流两个人,山城部队为尽地主之谊,告诉两人,今天晚上会有个欢庆演出,是欢迎云城交流团的到来。 她过来,是为邀请陈秀梅她们都过去观看。 等人走了后,陈秀梅挺直的背悄悄松缓一些,她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叹口气。 一边锤着肩膀,说:“这山城还真是厉害,第一天就过来搞这些。” “怎么说?” 见柳棉闻言好奇地望着她,陈秀梅陡然想起来,柳棉应该是不懂这其中的歪歪道道。 正好这会儿有时间,她就跟人仔细解释了起来。 交流团出来也不是简单去另一个地方做做客,看两眼山城文工团的表演就大功告成。 相反,出来做交流才是最累的。 陈秀梅曾经跟着以前的前辈出来过,与其说是交流,她更愿意称之为两文工团之间,合理竞争性质的大型打擂台守擂台免费播出表演。 一般除了刚来一天比较舒适外,之后交流团所有人完全是高度戒备重视。 而通常情况下,一天下来,就算是精力再好,并且做事也不大多的人都会累瘫成一条狗。 例如这次。 山城文工□□人过来,说白天没什么事,大家只需要晚上带个人过去观看山城的文工团欢迎表演。 实际上,这也是另类的通知。 作为交流团,第一天空闲时间,她们就需要赶紧在山城文工团旁边的汇演旁边,搭建一个她们自己这些天表演的表演台。 然后,从今晚山城文工团的欢迎表演开始起,擂台式表演就正式开启序幕。 搭建表演台这件事也不难,只要有场地,有时甚至连台子都不需要搭起来。 不过那就太简陋了。 村里随便唱个戏还知道搭个戏台子呢。 不过,陈秀梅像是想到什么,没忍住咯咯笑起来,“就是到时,表演台的事还得麻烦周营长费心了。” “……”柳棉无奈,“那是他应该做的。” 别看陈秀梅把她们自己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实际上平时这些活,文工团的文艺兵也没少干。 只是柳棉也在里头,周营长要是想媳妇多休息休息,当然是自己大包大揽的可能性最大。 陈秀梅单纯拿这件事打趣她。 “行吧。” “哎,这个点食堂应该已经开饭了吧?快走快走,昨天晚上吃的别人送来的饭,总觉得没有胃口,快饿死我了。”陈秀梅可不在意柳棉的答案,正好这会儿大家应该都起来了,她又忙招呼柳棉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两人动静不小。 闻言,住旁边屋还不知道食堂在哪里的其她人也都跟上来。 她们来的不早不晚,山城这边的食堂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去出来,柳棉过来仔细看过山城这边的菜后,只觉得跟云城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这边的口味看上去更加偏辣。 辣她倒是能吃,不过肯定不是早上。 柳棉看了一阵,盛了半碗粘稠的白粥,一个已经裂开壳的茶叶蛋,看到主食旁边摆着不知道是自己腌的,还是从外头买来的小咸菜,也拿公勺舀了一勺。 这一份早餐加起来,柳棉只掏了三毛钱。 凭这个粥的浓度,再想想国营饭店里面饭菜的价格,简直就是物美价廉啊。 柳棉在心里感慨。 “小棉,我们坐那边吧——”陈秀梅四处看着,然后一眼看到一个空旷的好位置,她眼睛一亮,立马道。 不过话还没说完,她转头就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脸上表情就是一落,再一看旁边。 果然,柳棉的嘴角已经勾起来,一副笑起来不要钱的模样。 陈秀梅:“……” 看来这顿早饭是不能一起吃了。 不过周邵明并没有另外带着柳棉找地方一起吃,他在柳棉旁边的位置停下来,偏头看一眼柳棉盘子里的饭,没忍住皱了下眉,“怎么吃这么少?” 他把自己的餐盘放下,里面是白米饭加蔬菜。 大概二两多白米饭,几块煎鱼块,爆炒土豆丝,和茄子片。 可能是因为更加靠山的原因,部队的人还能偶尔上山打个祭,山城驻扎队的伙食看着要比云城那边更加大气豪迈。 菜里夹杂着剁碎的辣椒末,表面上油汪汪的。 看起来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清淡的早上适合吃的饮食。 不仅如此,食堂边上还放有一大桶紫菜蛋花汤,周邵明看了眼发现颜色还不错,也拿个碗盛了一些。 而柳棉拢共只盛了半碗粥,一个鸡蛋。 柳棉正在剥茶叶蛋,只要稍微低头,就能闻到茶叶蛋的浓香,然后下一秒就被已经坐下的周邵明拿过去接手。 三两下一连串的蛋壳剥落,露出里头。表面有深色痕迹的茶色鸡蛋。 周邵明把它放在柳棉的餐盘里,“快吃,茶叶蛋冷了有味道。” 柳棉勾唇一笑,“嗯。” 格外的旁若无人。 “……哎哎哎,两位同志,我已经知道你们很恩爱了,现在竟然还特意舞到我面前,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陈秀梅眼看着才隔一晚上没见的小夫妻走近来,然后相视一笑,她捂住眼睛控诉。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被相隔的牛郎织女呢。 柳棉脸颊飞红,低头去吃周邵明剥好的茶叶蛋。 周邵明到底是脸皮厚,被陈秀梅这么一桶挤兑,脸上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见柳棉低头就着咸菜喝白粥,砖头夹了一筷子已经去了刺的鱼肉放她碗里。 “多吃点鱼肉。” 柳棉:“……哦。” 有周邵明这尊大佛在,交流团的其她人都不敢过来,更别说只是听过周营长骇名的山城小战士。 一时之间,周邵明和柳棉,陈秀梅三人坐的位置不知不觉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几人吃饭,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正吃着饭,陈秀梅忽然想起你什么,跟柳棉说:“对了,今晚山城这欢迎表演,没猜错的话,到时我们可能会随机被选一两个人上去表演。” “之前你的事一直没消息,我一下子忘记提醒你了,”陈秀梅懊恼不已,“小棉你行吗?” “没有也没事,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让对面重抽一次。” 陈秀梅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棉的脸色。 “?” 我怎么不知道。 柳棉一脸茫然,她再转头看旁边的周邵明,果然,男人直接是一脸没听懂的模样。 她问:“这是什么时候定的规矩?” 陈秀梅嗤笑:“还不是这些东道主,他们对交流团的恶趣味。听说那些去其他地方交流的人也相继有这一遭。” “不过有一点比较公平的是,我们也可以抽一次,增加随机性。” 柳棉:“……” 这已经很离谱了。 她心道,早知道来之前就该仔细打听清楚了。 想起自己也是交流团的一员,柳棉顿时有了极大危机感,问:“其她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别人我还不知道,不过李婷应该准备了,时间太赶了,我还没有准备,要是到时候抽到我的话,就只能跳上次的半成品了。” 可陈秀梅说的半成品舞蹈,也是在和柳棉的合作下,勤勤恳恳打磨了快半个月。 柳棉半垂着眼帘,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晚上就是山城部队的欢迎仪式了,得亏秀梅及时想起来,跟她提一声。 柳棉平时也会常去文工团训练,并且经常看陈秀梅练的新舞,看过不合适的也会主动上前教一教。 身边有一个卷天卷地的人带着,哪怕柳棉真心抱着养老的心思日子,也很难不被带着卷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新节目肯定有,但就像陈秀梅说的一样,成品还在打磨中。 也就是说,她跟陈秀梅一样,完全还没准备好。 柳棉决定驻地也不逛了,吃完饭就匆匆告别陈秀梅,回到房间就开始练舞。 “……小棉这是,这是奋发了?” 陈秀梅看的目瞪口呆。 可是不至于吧,就算被倒霉抽中了,以柳棉的能力,可比她强太多了。 脑子灵活,还经常在帮她改正缺点,交流团里谁缺新节目,那个人都不可能是周邵明。 被无意抛下的周邵明提起嘴角笑了笑,三两口扒完自己盘子里剩下的饭。 他起身离开座位,“陈同志,我先去找小棉了。”周邵明说。 说完,他去旁边放好餐盘后,迈开大长腿径直向柳棉的方向追去。 “……”陈秀梅望着自己只顾着说八卦,自己竟然还剩下的大半碗饭。 柳棉就算了,她盛的少。 她想起自己上回去见领导介绍的相亲对象,对方也是当兵的,吃饭速度简直跟周邵明一个模子刻出来。 话说这些当兵的都是怎么办到的,一个个吃饭竟然这么快。 晚上,山城文工团的欢迎表演晚会正式开始。 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在部队的中心广场,或者说是训练场上,一个半人高的台子搭了起来。 灯光还没亮,台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过来看表演的战士和随军家属。 柳棉她们作为交流团的一员,在台下也有专属的位置坐下。 第71章 点篝火 山城这边的宣传做的不错,搬着小板凳过来看表演的人不少。 场子的热闹氛围肯定是有了。 陈秀梅弓着身,她从后边走道摸过来,伸手轻轻拍了下柳棉的肩膀,她道:“怎么没看见周营长,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 正在看表演的柳棉,原本忽然被拍的一下,还吓的惊了惊,直到转头看是陈秀梅,她才舒口气。 柳棉闻言,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座位,周邵明确实还没回来,她极快拧了下眉,说:“打架去了吧?说是别人邀请他去其他地方一起比试比试去了。” 柳棉望了眼台上已经开唱的话剧,走之前周邵明跟她说一会儿就回来,“人应该快到了。” 周邵明早几年在军中大比中,就显露出他出色的身手。 早说其他同是当兵的,不想跟周邵明比一场,亲自摸摸他的底才怪。 想起下午周邵明过来,忙着搭舞台架子,那时他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起来最低是连长的军官。 当时还觉得是山城军官的热情。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一群摩拳擦掌,排着队等着要和周邵明比斗? 她眼神怪异,下午围在外头的军官好像还挺多的,陈秀梅道:“那估计来不了那么早,反正肯定没什么微笑,正好,我们安心看。” 说到这,柳棉旁边的座位她不敢占,陈秀梅干脆磨磨蹭蹭地在柳棉后头的位置找个比较近的小板凳子坐下。 三人行,必有师。 陈秀梅悄咪咪摸着下巴,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她诧异道:“这是山城这边的剧?” “感觉比我们那边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区别不是一星半点。” 陈秀梅应聘上文工团之前,像跳舞之类的才艺她已经在家提前学过,又在文工团这么多年。 对各种舞蹈的风格和表现还是有一定的观赏力。 柳棉单手撑着下巴,由衷赞同她的观点,“是不一样,像样子,应该是一定程度上结合了这边的风土人情,然后对剧进行了一定的改编。” 像这种类型的,因地制宜,她们不但不会排斥,还会举双手双脚欢迎。 陈秀梅点头,“确实是很巧思的想法。” 不是亮眼,是巧思。 说明山城文工团这边的确有值得她们学习的东西。 陈秀梅很满意,这说明接下来的几天她们不会白跑一趟。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要讲自己这边的传播出去。 一场话剧表演到了大半,一道黑影掠来,身边的位置忽然传来的动静。 消失了快半个下午的周邵明终于过来了。 他看着是特地洗漱过后才来的,除了发林外,身上散发着一股在夏天时绝对留不住,现在还没完全蒸腾的水汽。 军绿的军装好好地穿在身上,只不过上衣的扣子解开着一个并没有扣上,喉结上下耸动着,露出一半锁骨。 手袖子也是挽起来的,有力漂亮的肌肉线条吸引着柳棉的眼球。 周邵明怎么说,曾经也是在军中大比中拔得头筹的人,虽然看着瘦,实际上本人高的很。 就算瘦,也是劲瘦的那一款。 当周营长走到近前时,哪怕他只是低头轻飘飘地望你一眼,都能亲身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这是平时碰上周邵明手底下的兵,宋时他们没事过来帮忙时,跟她形容的原话。 柳棉深以为然。 跟他们一起过来的兵都在后头坐着,坐火车被憋了大半天的一群人,这会儿直接放开天性。 三两句就和山城这边的战士达成了双向的战友情。 要不是部队严禁私下聚众斗殴和赌博,就后面这群只顾着撒欢的野狼崽子,现在肯定早就不知道在哪儿打的昏天暗地了。 “在说什么?”周邵明过来,趁着周围人没注意,宽大的手掌在军服的遮挡之下,一把紧紧握住。 柳棉只觉得脸上一烧,甩了两下发现没甩动,陈秀梅在视觉死角根本没发现前头两人的小动作。 看到周邵明过来,她顿时没忍住笑出声,“看来周营长这一下午过得充实啊。” 周邵明脸上没什么变化,闻言,他淡淡瞥过去一眼,“不比陈同志,自从听说你是我媳妇的朋友后,光这一下午,已经有不下五名同志醉翁之意过来,让我帮忙给介绍……” 事关陈秀梅,柳棉好奇地挑眉,“介绍什么?” “……咳,咳咳!” “住口。”她连忙抬手阻止,这些个就不用在柳棉面前说了吧……陈秀梅以眼神示意周邵明赶紧闭嘴。 而周邵明的回答,则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卖的干净。 然后不冷不淡地看了陈秀梅一眼,甚至层层遮挡之下,他始终攥着柳棉的手也没有丝毫放松。 柳棉:“……!” “这是真的啊?”她听后,顿时好奇发问。 周邵明闻言,侧头盯着柳棉的脸,认真说:“我不骗你,下午确实有几个山城连长,还有营长过来打听。” 陈秀梅:“……” 我靠,这就太过分了。 她以前到底是怎么瞎了眼,还觉得周营长这人特别稳当靠谱的!? 陈秀梅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周邵明。 而周邵明耸了耸肩反正,一副媳妇最大,他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柳棉:“……噗。” “啪啪——” “好!”台上的话剧表演结束,开始只有零星山城文工团的鼓掌,而后都是下头整个文工团和群众一起拍手鼓掌鼓励。 山城文工团也有几个好看的小同志,在她们还没露脸时,都鬼鬼祟祟地悄悄探头过来,拿目光瞥另一个人。 之前大多是在偷偷看小白脸,还有几分颜色的宋知,后来也是在周邵明一出现后。 聚集在宋知身上的视线立马没了踪影。 柳棉:“……” 宋知看见老大来了,也跟着满怀期待地凑过来,“小嫂子,我觉得我应该离脱单不远了。” 那会儿他能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都在他身上徘徊! “……嗯,你说的也是。” 而周邵明,显然对任何妨碍他和他媳妇聊天的生物都抱一定敌意,他冷笑了一声,说:“知道了还不快滚,抓紧时间锻炼锻炼你的反应能力。” “嫂子你看老大!”出乎意料的,宋知扭头告状,“他真是太过分了!” 这话说到陈秀梅心坎上,她在后头连连点头。 周邵明:“……?” 周邵明差点气笑出声,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两人。 他怎么不知道,这阵子他赶着任务没收拾这群人,宋知他们还以为他脾气变好了。 周邵明牵着柳棉没动作,昏沉的天光下,一时只听到手骨被捏响的噼啪声格外明显…… 抽时间看了眼台上,下一场节目仍是山城文工团出,不过这会儿该要上台的文艺兵还在后台做着准备。 距离陈秀梅说的随机抽交流团的人上台表演更是还早的很。 周邵明:“你刚刚说什么?” “……”宋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巍巍颤颤开口:“老大,我能说您老刚才肯定是听错了?” 周邵明:微笑jpg 宋知:“……”呜。 入秋冬月,山里早中晚温差大,现在更是带着丝丝缕缕寒意浸人骨。 又过两个节目,温度已经全部降了下来。 柳棉出来时天还亮着,气温也没有这会儿降的这么快,转眼就感觉小臂凉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 摸起来麻麻赖赖的。 有的人已经回去添衣了,不过大部分都有准备——过来时,都穿上了至少三件外套。 周邵明和宋知他们都是热血的汉子,哪怕是天上的雪落下来,也只会很快被燥热的体温烘的融化不见。 一群人根本没感觉到气温的变化。 可交流团的人就不行了,云城的气温明显偏暖,又不是在山里,一群小姑娘根本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就算这时候回去添衣,也没什么合适的衣裳穿着。 就别说,马上就该她们随机的一人上台表演节目。 谁知道到时候会抽中谁? 周邵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柳棉的不对。 周邵明把自己的军服外套脱下来,然后给柳棉披上,柳棉顿时感觉自己被一阵温暖所笼罩,衣服上还有上次周邵明洗衣服时留下的隐隐肥皂气味。 他说:“你在这里坐会儿,这个山城应该有些准备,我去问问。” 没等多久,周邵明去而复返,他的去问问很快就有了结果。 陈秀梅震惊望着场中被腾出来的空地,还有直接两人怀抱粗的大树桩。 后头的小战士拿着火把带来的小半袋子干松毛和细树枝都点燃,然后又看着它们燃起的火焰点燃不知晒干了多久的老树根。 火焰冲天而起,热浪随之滚滚,就像是点着篝火一样。 柳棉坐的靠前,她更能感受到滚滚热浪扑面的热度,夜间的寒凉很快被带走。 没一会儿,身上还披着周邵明的外套的柳棉,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的汗。 火光映在她脸上,红彤彤的,格外夺目。 柳棉耳朵尖,在吵闹杂乱无章的声音中,听到她们交流团的女同志的悄声谈话声。 “大手笔啊!” “……还别说,这火一看就暖和,还是山城这边的部队会玩。” “我想去问问有没有艾叶草棒,这边山里的蚊子也太毒了点,才出来这一会儿,我身上已经被咬了五六个大红包了。” 讨论声明显一沉默。 “我……” “我也……” …… “算了算了,知足常乐吧,对了,我刚刚看到他们文工团那个听说是最漂亮的那个女的,偷看咱们周营长好几次了,不会是看上了吧?” “可周营长已经结婚了,她不知道?” “这谁知道呢,”说话的也咬牙切齿,“劝那位最好是不知道咱们周营长是有主的,她长得还没我们柳棉姐好看呢。” “就是就是。” 柳棉:“……” 万万没想到听八卦还听到自己头上了,柳棉默默转头看向头上热的直冒汗,依旧不愿挪凳子的男人。 的确是个格外有魅力的男人。 柳棉不得不承认,她第一眼看见时,也看上了。 第72章 烤栗子 山城驻扎队这边怕火不够大,还特意抱来两捆干柴,就放在交流团的旁边。 “同志,这是我们连长吩咐送来的柴火。”过来送柴的小战士红着脸,跟都相传是几年前的兵王的周邵明敬个礼后,主要目光还是瞄着前头坐的陈秀梅和柳棉。 他小声让两人冷了就往里头添柴,不够他会再送来,千万别省着。 这也是周营长过去提了后,他们这边才意识到的问题。 山城林子里昼夜温差还挺大的,他们住惯了不觉得有什么,怕就怕云城过来的女孩子应该受不住。 见交流团那边状态,暂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过来负责云城交流团住宿生活安排的孙连长,终于后怕地拍拍胸口。 ——现在才交流第一天,如果是他一时疏忽,云城过来的交流团就因为不适应这边的温差原因集体感冒生病,导致耽误了交流进程。 孙连长觉得,差一点三千字检讨就在朝他招手了。 还好还好,还好有对面周营长的善意提醒。 想着,原本就在他心中无比高大的某个身影,现在更加伟岸了。 不愧是周营长啊,身手好就算了,性子也好,听交流团一位女同志说,今年夏才刚结的婚。 对象是个只见了一面的乡下女同志。 这么一想,他顿时酸溜溜的。 他在老家的妹妹这会儿也还没嫁人呢,好不容易看到周营长,没想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惜,太可惜了。 孙连长见状,见交流团那边没什么事,满脸可惜地一边嘀咕,一边做自己的事去了。 周邵明轻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坐在柳棉旁边,他第一次被忽视了个彻底,见小战士竟然还在偷瞄自家媳妇,一时之间,脸色更臭起来。 柳棉:“……” 明明只是正常看一眼。 小战士:周营长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眼神好可怕。 “……”陈秀梅眨眨眼,夹在几人之间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抿唇使劲憋住笑。 怕小战士尴尬,主动道谢说:“太好了,真是谢谢你了。”她道:“我们刚才还在想这天比云城冷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是贵军想的周到仔细。” 陈秀梅怎么说也是文工团一枝花,这么一个大美人对着他笑,年轻人哪里见过这场面。 送来干柴的小战士涨红了脸,鲜血的红色立马从脸爬到脖子根,他连忙挥手支吾反驳:“不不不,这都是我们老大的功劳,我只是个跑腿的。” 陈秀梅仍笑盈盈看着他,语气温和:“那也该谢的。” 周邵明默默看了一眼,然后几不可见地往旁边挪挪,不动声色挡住旁边柳棉的视线。 小战士主要的任务就是送柴,如今任务完成,他挠挠头,说:“连长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他第一个看向坐在小板凳上也丝毫不损周身气质的周邵明,他敬礼道:“周营长。” 周邵明撩着眼皮:“嗯,你先去忙吧,有事我们会找你。” 小战士:“是!” 说着,他小跑着离开了。 这一头,抽演的时间将近,柳棉和陈秀梅也不知道到时会随手抽到谁表演。 陈秀梅忽然想到了些,她在编新舞上遇到的一些小问题,便低头跟柳棉小声探讨了起来。 周邵明对台上的表演不怎么感兴趣,也在旁边守着火堆。 这一交流团的人,都没几个能抗冻的。 特别是柳棉,更是其中不能抗冻的头一个。 他就专心看着火,火一小,就开始主动往篝火堆添柴。 手一动作,牵连着身体各处的肌肉也跟着隐隐作痛。 山城这边的人下手重,又因为他曾经在大比里获得头名,下午的比试里,一个个光盯着他来。 下场的人没一个留手的,还知道不往脸上招呼,不过周邵明也没留手,对方身上受的伤可比周邵明要严重多的多了。 柴火加在已经烧的明旺的火堆里,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子,下头已经肉眼可见地多了一堆烧尽的草木灰。 感觉不用起来都有点浪费了,周邵明忽然想起,晚饭时柳棉好像没什么胃口,都没吃两口饭。 他目光定定望在那堆草木灰。 “你想不想吃烤红薯?” 柳棉正跟陈秀梅刚讨论一个小问题,忽然听见身旁安静坐着的周邵明忽然凑近她,小声问她这个问题。 “……?” 柳棉闻言一惊,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前头的舞台子,上面正在进行大合唱,目前已经唱到一半了。 柳棉偷偷瞅了眼男人,还以为刚才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 周邵明嘴角微微上挑着,面对柳棉的疑问,十分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我说,你想不想吃烤红薯。” 他似是回味,说:“以前回老家时,跟小瑾一起弄过一回,味道还可以。” 柳棉:“……” 周邵明指着火堆,一脸一本正经地形容说:“喏,就把它放这里面埋着,很快就能熟了,到时候把它从灰里扒出来,把外面的皮一剥,香味立马透出来……” 柳棉抬头看了眼台上,这个时候的歌实际上都不太长,就这会儿功夫,那十来个人一起唱的大合唱,已经唱到快尾声了。 又看了眼台下……某人还在跟她正正经经的科普说烤红薯,还有烤栗子有多么好吃。 再说了,这是在山城,不是云城部队。 要是在云城,自家熟悉的地方,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到食堂买,或者自己种,山城,他们那儿去弄那些东西。 “可好吃了,你想不想吃?”周邵明黑眸微笑地看着柳棉问。 柳棉:“……” 就离谱。 问题是,柳棉还真被他有些说动了。 她摸摸肚子,没吃多少晚饭的肚子开始打起了鼓。 柳棉脸色微红,好在前头的舞台声音够大,旁边两人都没怎么听见,陈秀梅注意到她不正常的脸红,得到是被火烘烤出来后也没继续纠结。 她悄悄放下心。 周邵明说的话,陈秀梅也过来听了几声,她无语片刻,看着两人,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偏偏周邵明可不是她能说教的。 只道:“收敛些吧你俩,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交流学习的,可不是跟人交流团结仇的。” 陈秀梅只要一想,她在台上卖力劲跳舞,台下的人竟然还在满心关注着烤红薯,她不生气才怪! “没事,”周邵明没说什么话,他又悄悄在底下牵住柳棉的手,小声道:“别听她的,这么好的火堆,不烤点东西浪费了。” 柳棉:“……” 陈秀梅万万没想到他以前喜欢仰慕的男人,背后竟然会是这幅德行,气的差点升天。 她皮笑肉不笑:“……周营长,我听得到。” 周邵明看也没看她,轻笑着对柳棉说:“等我一会儿。” 然后他就弓着身子悄悄离开了座位。 一看就是去拿食材去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食堂都关门了,他从哪里去弄。 陈秀梅翻了个白眼。 当初活阎王还没对象时,谁能想到他如今会这么离谱? 不过柳棉晚上没吃多少,万一一会儿抽舞抽中她了呢,周邵明能弄点吃的给她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周邵明很快就回来了,仿佛早有这个打算,等他坐下后,从鼓囊的口袋里摸出三个不大的小红薯,还有半口袋很大个儿的板栗。 他把它们分别埋进火堆下火堆灰里。 周邵明说:“等会儿,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柳棉眼睛亮晶晶,这幅样子,真的跟小周瑾有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邵明看她,顿时哑然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很快了。” 陈秀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比旁边的火堆还要亮? “……” 这一头,山城的文工团后台。 大合唱的人已经下去,下一场表演是个短的舞台剧,而下下场就是从云城来的交流团里随机抽选出一个人表演。 山城这边的文工团,叶岫正是团里当之无愧的团花。 而据说叶岫家里有位当团长的叔叔,要说陈秀梅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一枝花,那叶岫就是七分的实力配上三分的家世背景。 平时文工团里,也没一个人会招惹她。 此时,叶岫正缠着负责给交流团抽舞的人说话,“宁姐,你刚刚去问名字的时候有没有仔细看啊,那女的长得怎么样,叫什么名字啊?” 叶岫一直自视清高,觉得山城这边的男人,职位高的年纪大了,还都是结了婚的,就算是单身,也是二婚无疑。 年轻轻点的偏偏职位不高,长的也不咋地。 这些人怎么能配得上她? 然后今天周邵明被山城的士兵拉去一旁比试,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最终取得胜利的男人。 长得冷俊好看,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听说本人还是个营长,之后估计很快就要升副团了。 这不就是她的理想型吗? 至于对面接触的人说他结婚有妻子,这也没什么。 不过才领证不过半年,两人也没孩子,那就不算什么威胁。 知己知彼,所以叶岫决定先去了解这位周营长的妻子。 …… 王宁负责下下场,抽交流团中的一个人上台表演,要求还必须是自己的新作品。 所以事先,她需要去收集对面交流团的三十人的名字和基本信息。 没想到她刚一回来,就被叶岫缠上了。 第73章 抽中 背靠团长叔叔,顺风顺水的小公主,眼里就没有公平公正四个大字。 王宁回忆了下自己过去询问名字时,对方交流团里那位长得格外出众标致的女同志。 被叶岫缠的不堪其扰时,王宁深呼吸一口气,她把手中登记了双方抽舞的名单放下。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叶岫,装作很急忙,没有时间的样子,说:“小岫,实在不好意思,下场表演快要开始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有什么问题待会儿再说哈,我先去忙了。” 说完,还没待叶岫发脾气,就已经略过叶岫离开。 “哎你?你还没说对方长什么样呢?!” 王宁跑的太快,活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叶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再一看,王宁已经溜的没影了,她根本什么都没打探到。 磨了磨后牙,旁边的人要么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要么就悄悄退后,以免这位肆意的小公主拿她们撒气。 叶岫站在原地气愤地跺了跺脚,“有事有事,怎么不忙死你算了!” 快速溜出后台的王宁出来后,见身后没人跟来,这才悄悄松口气。 不过叶岫小公主被人哄的一直顺风顺水惯了,怕这会儿功夫,对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转头一眼看到正往这边走的文工团团长杨团长,平时也只有杨团长能整治得了叶岫。 王宁想着,脚下步子不停,立马迎了上去,敬礼喊道:“团长。” “啊,是你啊小宁,”忽然被人拦下了去路,等看到面前的人是王宁时,杨团长闻言,笑了下,手上刚想点上的烟又重新塞了回去,他另一手背在身后,问:“对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王宁基础不错,又向来能干,平时帮杨团长干了不少跑腿的事,本人可靠能力强,杨团长对这位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文艺兵还挺熟悉,而他有此一问。 王宁说:“报告团长,是之前团里抽舞的决定,眼下云城交流团的基础资料和名单已经收集好了,想问一下,一会儿抽舞,该由谁来抽。” “云城交流团那边,是她们交流团的领队陈秀梅来抽奖。” “这不是什么大事,”杨团长接过王宁递过来的名单随手翻了一下,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自家文工团,他本来认识的女同志就不多。 所以就又给人扔了回去,王宁特别提这件事,肯定是有他的缘由。 于是笑道:“既然你都收好了,到时候随便抽一下就行。 反正公平公正,到时不管抽到谁,不管是输是赢,云城负责带队照顾的那位周营长我见过,对方不是个因为一点小事就给你找麻烦。” 王宁道:“刚才小岫过来找我,想让我把抽舞的人换成她。” 叶岫的那位同样是团长的小叔叔可不是杨团长。 不过两方算认识,杨团长是叶岫小叔叔的朋友,所以当初叶岫进了杨团长所在的文工团,平时还得他多几分关照。 杨团长没当回事,习惯说:“这没什么的,你先去忙你的就行,小岫那孩子就是一时兴起,她要是说了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 杨团长听到这个就头疼,叶岫那孩子可真是个混世魔王。 还好是位女同志,平时管起来也容易。 王宁:“……是,团长。” 她决定回去就把抓阄做好,然后尽快当着对方交流团陈秀梅的面把该跳舞的人定下来。 “团长我先去忙了。”王宁顿时说。 杨团长也不是小气的人,知道时间急,他还主动给人让了道,温和说:“去吧去吧,小宁那边我去说。” “是!” 怕多生事端,王宁很快就把人定了下来,她把卷起来的纸团子拿到篝火旁边观看。 陈秀梅拍拍柳棉的肩膀,也跟着好奇地够着头想偷瞄。 王宁眯着眼,她自己的字什么水平自己清楚,看的时候,也一字一句把名字念了出来,道:“张,珍珍——” 王宁看完,顺手把纸条递给也一直等着她抽舞的交流团领队陈秀梅,以示自己没有偷偷做弊。 陈秀梅一听到张珍珍这个名字,就下意识挑起了眉,再一看对面递过来的纸条,上面确确实实写着张珍珍的名字。 这确实是巧合。 就是加起来,就有些太巧了,巧的陈秀梅都觉得张珍珍这也太倒霉了点,她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柳棉亦是同感。 这人有时候确实是倒霉了点。 确认没问题后,陈秀梅看着对方在参演单子上,利落填上张珍珍的名字。 王宁合上笔记本子,这会儿他们团的抽演已经提前抽好了,是云城这边的交流团先抽的。 “既然已经确定没问题了,下场就是贵队表演,”她目光在云城这边的交流团扫了一圈,也不知道张珍珍是哪位。 想到表演节目难免需要换个衣服化个妆之类的,王宁顿了顿,开口道:“陈同志记得提醒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去我们后台那边询问。” “太感谢了,我们正好需要。” 王宁也笑,“不客气,都是同志,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再说抽舞也是她们山城非要玩的,云城交流团可能根本没有准备,抽舞之前还发生叶岫的事,王宁气也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秀梅看着人绕过火堆走远,“山城这边的表演快演完了,下一场就该咱们,张珍珍,张珍珍——” 她转头喊了一声,交流团后头没人应声,再定睛一看,根本没看到张珍珍的人。 陈秀梅心头一跳,心里略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立马看向刚才还坐在张珍珍旁边的其她人,问道:“……张珍珍人呢?” 交流团过来的其她人有火车站站台门口的经验,也是心里一咯噔,立马互相检查四周,然后面面相觑。 “……欸,我刚还看见她在的啊,人呢?” “我也是,刚才山城的人过来时,她还在跟我说话来着。”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头的抽舞上,再一转头,就没看到张珍珍的影了。 “……好像刚刚我看到一个人猫着腰从后头跑了,是不是她啊?”忽然有个人说。 柳棉:“……” 陈秀梅沉声问:“看出她去哪儿了吗?” 女同志挠挠头,“珍珍说她肚子着凉了不舒服,说是要去上厕所了。” 柳棉:“……” 又是上厕所。 陈秀梅深呼吸一口气,柳棉抬头,仿佛看到她脑门上的青筋都跳了跳,“我先去找找人。” 张珍珍动作还挺快,这次交流团里只有她一个姓张的,只怕是王宁念出第一个张字的时候,人就果断跑了。 周邵明刚才又被人叫出去比试了,应该还得一会儿才回来,临走前还记得把火堆里的板栗红薯翻了个面。 表演的事迫在眉睫,要跳舞的人跑了算什么回事。 柳棉也起身,她说:“那我跟你一起去找。” 柳棉摸了摸脸颊,她就是觉得,要是张珍珍真的没有新作品,不愿意跳的话,人还真不一定就在厕所。 总感觉这次还需要山城重新抽一个人了。 陈秀梅没想这么多,然后柳棉跟着陈秀梅一起去找人,果然,在厕所并没有看到张珍珍的身影。 柳棉抬手看了眼时间,山城这边的表演是话剧类,时间长一些,但下一场表演还需要准备时间,她们的时间并不多。 陈秀梅又从她们的宿舍找了一通,同样没看到人。 “不行,不找了,回去就说人身体不舒服,让山城那边的人再重新抽一次。”柳棉说。 要是交流团的人一直不出来,丢的就是云城文工团的脸面。 “我知道。”陈秀梅也是这样觉得,她黑着脸从宿舍楼出来。 陈秀梅的脾气一直很好,平时有什么矛盾道个歉就行,柳棉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生气。 不过张珍珍这次,确实做过了。 陈秀梅招呼了柳棉一声,眼下还是改抽的事要紧,两人找去了山城文工团后台。 没看到王宁的人,柳棉只能随便拉一个人询问重新抽舞的事。要么文工团这边再抽一次,要么她们交流团再随便出一人也行。 王宁过来问过她们名字,知道张珍珍长什么样。 不然她们就随便找个人替了。 可惜她拉的人简直一问三不知,王宁不知道在哪儿,抽舞的事也不敢自己做主。 柳棉磨了磨牙,深刻觉得山城这边文工团的管理有问题。 “哎等等,你们说你们是想重新抽个舞?” 叶岫刚才好不容易才借口还有事情,避开了杨团长长篇大论的唠叨,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两个不认识的人正在后台拦着人说这个事。 她立马出声喊住两人。 柳棉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她,而陈秀梅也赶忙上前说:“你能做主?” 叶岫被这两人转过头来露出的颜值惊了一惊,目光着重在柳棉的脸上扫了又扫,好一会儿才说:“反正都是找个人抽舞,我是文工团的组长,当然能做主。” 正好王宁抽完后,把写了交流团的抽舞箱子顺手放在后台,她道:“没事,我再抽一个给你重新登记一下就成。” 陈秀梅见状松了口气,“那麻烦你了,我叫陈秀梅,是交流团的组长。” 叶岫笑眯眯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是应该的。哦对,我叫叶岫。” 然后陈秀梅和柳棉二人就看到这个自称是文工团组长的女同志,把手伸进箱子里随便掏出一张,她打开一字一顿地念道:“柳——棉。” 陈秀梅第一时间望向身边的柳棉,“抽到了你?” 叶岫闻言,第一时间看向这个好像不管那个角度都比她好看的人,目光定定:“……还挺巧的,原来你就是柳棉啊。” 柳棉隐隐觉得文工团组长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对,不过就是跳个舞而已,她道:“是挺巧的,正好不用出去叫人了。” 第74章 情敌看到 “那正好,你看看这边还有什么缺的,我们这里也有公共的衣服可以换上。”叶岫目光落在柳棉明显宽大的军装外套上。 彼时柳棉还穿着临走前文工团为她准备的军绿军服,外面套的是周邵明的外套。 鉴于两人的体型差异,在周邵明身上修身合整的衣裳,下摆直接垂到柳棉大腿中。 旁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她的衣服。 “不用,”柳棉抬手摸了摸周邵明的军装外套扣子,这时候的军装已经换成了的确良面料,摸起来的手感一佳,穿起来也更贴肤舒适。 “我去洗把脸,到时直接上台可以吗?” 反正只是一场娱乐性的欢迎表演,玩乐为主,只是上台跳个舞还特意换身衣服,这也太正经了。 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情,晚上柳棉下意识不想再折腾自个儿。 陈秀梅没有异议,她们想找到张珍珍,只是单纯不想让山城文工团因此看低她们。 毕竟柳棉的舞蹈底子在那里。 陈秀梅比柳棉大两岁,净身高也比她要高一些,此时抬手就能摸到柳棉的头。 这年头,每家每户一年发的布票太少,缺布料的干部人家会用尿素袋子染色后做衣服,一张袋子八毛,两张袋子能做条裤子。 偏偏前头尿素,后头净重几个黑色的大字根本挡不住,穿起来既丑又丢人。 偏偏没门道的人还穿不上。 听说还被很多人编成了顺口溜传唱开来。 不过陈秀梅觉得,柳棉就算穿着用尿素袋子做的衣裳跳舞,也是文工团第一好看。 “当然可以,这完全看你自己意愿。”似是完全没想到柳棉会这么说,叶岫愣了下,意外地转头看她一眼。 一时之间脸上笑容更大。 “对了,”叶岫指了下自己的桌子,她提醒道:“我在后台放了瓶雪花膏,这边气候干燥,皮肤容易皲裂,洗完脸擦擦会好些。” 这边离宿舍有一段距离,雪花膏柳棉是有,但还真没带来。 更重要的是,叶岫现在的态度。 柳棉:“……谢谢叶岫同志?” “应该的应该的。”被谢的人在前头领着柳棉去洗脸的地方,一边抬头对她笑,道:“柳棉同志好好跳,下一场我去当观众给你鼓掌啊。” 闻言,柳棉下意识回她一个笑,“谢谢。” 话说,就在刚才陈秀梅说话时,柳棉分明感觉到,这位叶岫同志在知道她名字的时候,那一瞬间看过来的敌意。 难道是她意会错了? 不过这可能吗? 柳棉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叶岫离开了。 周邵明那边,临走时他说只较量一场,这会儿应该已经回来了。 未免周邵明见不到人白白担心,柳棉在这边做准备,另外让陈秀梅先回去说一声。 还要提醒男人把红薯翻个面。 那几个板栗差不多已经炸壳了。 听说刚烤熟炸壳的板栗最好吃了,顺着壳子裂缝用力掰开,还能看到热气,软糯香味扑鼻。 可惜这次她要上台表演。 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山城半天就搭建了个临时后台,从外头看着简陋,还是个连遮雨棚子都没有的露天场所。 里头实则不然。 人掀帘子从外头进来。 一直直走,在靠里的墙边,能看到十分豪横地竖立放着好大一块等身镜子。 有人站在镜子前面,能完整地看见自己整个着装。她记得,在云城的文工团也有两块这么大的。 柳棉先前还挺怕这么大块的镜子。 ——连脸上的细微汗毛都看的一清二楚,恍惚一看,还以为世间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又好像,原身正在盯着她一样。 后来看习惯后,柳棉就觉得真香了。 它简直比以前特地花几十两银子,找最熟练的手艺工特意磨出来,镜面几乎清晰可见的黄铜镜还要好。 柳棉一边照着镜子整理着装,一边心里想着,该怎么试探出这位山城的文工团组长,之前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叶岫好像还有什么事,临走前告诉了她洗手池的位置后,又把雪花膏提前摆出来,省的柳棉忘了。 说完她就急匆匆先走了。 柳棉在楼里长大,要说眼力见,有心的话,她绝对不输很多人。 但对方分明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热情妥帖,天真又善良心软的小姑娘。 或许抬眼时那一丝敌意,真的是她看错了? 洗完脸,柳棉来到叶岫指的位置,旁的东西没多看,但把雪花膏打开,手指挖了一小块出来擦脸。 军帽在洗脸的时候已经被拿下来,绿色的军帽上,一颗红色的五角星规整缝在正中位置。 柳棉看着面前的镜子,抬手把已经有些炸毛的辫子解开。 然后就听她嘴里,漫不经心地哼着不知几时从哪里听来的小曲儿,头发用梳子梳开梳顺滑,然后花费不到半分钟时间,柳棉已经手指插进头发林,在其中飞快起舞。 两根漂亮的大黑辫子成功编好后搭在肩头。 外头的表演已经隐隐进了尾声。 柳棉侧着耳朵听了一阵,低头重新整理了一番腰带,把上衣扎的更挺括,还原地来了个一字马,确定脚上的鞋不会对她接下来的表演有很大影响。 她慢悠悠做着临上台的最后准备工作。 然后听见门口有熟悉的交谈声。 陈秀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周营长,小棉下一场要跳舞,应该还在里面准备。”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就被从外面掀起来,陈秀梅一张白净的脸露出来,再往后一片黑暗中,是周邵明颊边冷毅的轮廓。 “嗯。”被仿佛浸了夜色的声音还有点冷。 听着脚步声,周邵明虽然已经到门口了,却停在那儿并没有动作,陈秀梅一进来,就在后台快速扫了一眼。 这时欢庆表演已经到了尾声,很多已经表演完节目的山城文工团文艺兵,早早就在下台后仗着宿舍近回去了。 这会儿后台留下的人,算上柳棉都还没超过五个。 并且她们要不是在闲聊,就是在整理一些桌子东西,总的来说,周邵明勉强能进来一观。 陈秀梅话音里还带着欣慰笑意,她朝里提声喊道:“小棉,绵绵,你家家属周营长过来看你了。” 有陈秀梅的这一句话,在后台仅剩的几个山城文艺兵的视线全部都好奇地看过来。 ——绵绵,家属周营长,这明显亲密的关系。 她们早就知道柳棉是从云城过来的人,只是没想到,云城的人还挺好玩,来个交流团,竟然把小夫妻也齐整带过来了。 “……”柳棉脸颊红晕浮现,她连忙站起身往门口看,“哎。” 门口也有道沉沉的黑眸,听到了柳棉的声音,顺着被挑开的布帘,偏头朝这边看过来。 这边是山城文工团的后台休息处,一会儿场中表演的人回来,也要在这里休息。 周邵明一个云城交流团什么都不懂的兵进来,算什么回事。 陈秀梅听到柳棉的回音,重新把帘子放在,“周营长,小棉很快就出来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她的目光顺着在周邵明用布巾包起来,像是拿着什么的手上略停了停。 “我先撤了。”说着,她体贴离开,给两小夫妻腾出个地儿。 周邵明:“……嗯。” “找我什么事啊?”柳棉一出来,门口静静等待着的男人就倏然望过来,在夜色下更显深邃的黑色眼眸深处弥漫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朝柳棉招招手,笑道:“过来,是有些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柳棉好奇歪头凑过去。 两人本来就是夫妻,有时候根本就没讲究那么多。 周邵明把自己手心的白色布巾打开一角,里面的东西刚从火堆里拿出来不久,还散发着香软可口的热浪香气。 “好香啊!”柳棉脚下步子立马加快速度,她立马猜到周邵明拿来的是什么。 刚才她还可惜自己这次吃不到呢! 周邵明勾唇轻笑,台上的表演开始在谢幕进行中,距离柳棉上台表演时间不到十分钟。 但是吃一个小红薯和几个小板栗的时间还是有的。 “本来就是给你做的,没道理最后你还吃不上。” 周邵明用布巾包着红薯的下边,为柳棉脏手,他先帮柳棉把混着黑灰,焦黑碳化的外壳剥开,露出里面软糯金黄的甜心。 “来,时间不着急,慢慢吃。” 说着,周邵明腾出手,又开始给柳棉剥栗子,还冒着热气的栗子软乎乎的,还有些烫手。 不过周邵明这么多年训练,皮糙肉厚的,根本感觉不出来多少烫意。 一颗颗软栗被从壳里剥出来,柳棉接过栗子,然后从中间掰开成两半。 她吹了吹,一口炫半个栗子。 甜糯的以为好吃的让她不自觉眯起眼。 柳棉:“好吃!” 周邵明还在给她剥着,“板栗这些不容易消化,晚上不能多吃,你吃几个就行。” 柳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从火堆里炸开的栗子也太好吃了,她一口半个,吃的愣是没时间说话。 两人都没看到,在后台不远的地方,叶岫忙完自己的事,回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立马往后退一步,将自己成功掩藏在一片阴影之下。 这么看过去,周邵明高大年轻俊美,本身还是个营长,简直不能再符合她的择偶条件。 眼下对那个叫柳棉的,还这么体贴。 她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第75章 上门切磋 “柳棉同志,下场表演快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吧?” 等看到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叶岫低头从阴影处走出来,笑着上前问道。 柳棉听到声音,一下子松开拽着周邵明袖子的手,扭头一看。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嘴唇勾起,她不好意思地点头笑道:“差不多了,还要谢谢你的雪花膏。” “没有,柳棉同志到了我们山城,这是该做的。”叶岫说着,目光顺着柳棉的视线瞄到她旁边的男人,“这位是……” 周邵明没说话,柳棉想着这边是山城,之后几天自己和周邵明肯定也有亲密举动的,被人误会也不好。 柳棉看了她一眼,索性伸手挽住周邵明,她笑了下,主动大大方方地跟叶岫介绍,说:“哦对,忘了说,我结婚了,这位是我的爱人,周邵明同志。” 至于为什么周邵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他,”柳棉看了男人一眼,怕叶岫误会,她主动解释说:“是邵明知道我晚上吃的不多,怕我饿着,特意来送些吃的。” 然后她又指着叶岫,转头对周邵明说道:“这位是叶岫,刚才改抽的事,就是她主动帮了我们。” 周邵明一回去就听说了张珍珍的事,上回张珍珍有事,是柳棉替了她,没想到这次她临阵脱逃,事情最后还是落到柳棉头上。 就像磁场相斥一样。 他在心底暗暗皱眉,还是觉得等回去后得跟柳棉提一提,例如张珍珍这样的,以后能远离就远离。 空的那只手抬起来,轻轻拍了拍柳棉的手背。 “原来柳棉同志已经结婚了啊。”叶岫惊讶说。 她看了眼柳棉和周邵明之间已经习以为常的互动,两人之间的亲密气氛并不是假的。 不过等嘴里多念叨了几遍周邵明的名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恍然大悟:“我听人说,这次云城来的交流团,里头还有一对感情关系很好的夫妻,听说男人还是年轻有为的营长,不会就是在说你们吧?” “唔,差不多吧。”柳棉唔了声说。 她还没听过这些事,也不知道现在,叶岫口中这些人是怎么传他们的,但这次过来的交流团,确实只有柳棉和周邵明他们一对夫妻。 “这可真是太巧了,”叶岫眉眼弯弯,她朝周邵明伸出手,“周营长,初次见面,我叫叶岫,是山城文工团的组长。” “你好,周邵明,我是柳棉的丈夫。”周邵明闻言也看了她一眼,礼貌点头说道。 态度妥帖有礼,就是一点要和女人握手的意思都没有。 周邵明:“还要感谢你对小棉的照顾。” 这也是周邵明一直以来的态度, 哪怕在云城,陈秀梅跟柳棉的关系那么好,男人平时也没跟人多聊一句话。 在除了柳棉和亲近一些人的面前,周邵明向来坚决维持着活阎王的位置稳固不动摇。 “……”男人除了嘴上说一句,显然丝毫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叶岫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脸色快速沉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很快,她又调整好了表情,叶岫把脸颊上的碎发顺手别耳后,重新扬起笑,道:“你们大老远过来,碰见了顺手就帮个忙而已,都是小事。” 台上传来这场话剧表演正式谢幕的声音。 柳棉还没反应过来,周邵明已经主动把柳棉手里吃剩剥的红薯皮接过来。 “我先回去了,”说着,他咳了一声,低头一眼看到了柳棉刚才抓过烤红薯的手指。 “手上沾了不少灰,别直接就上台,”周邵明说:”这边应该有水可以洗掉。” “嘶,还真是,我都没注意。”柳棉闻言,立马低头查看,然后就看见了自己惨不忍睹,被弄的脏兮兮的爪子。 柳棉:“……” 虽然是隔着布巾吃的,也仍有一些红薯肉,还有碳灰沾到手上,还黏糊糊的。 就算柳棉没有洁癖,这时也觉得不舒服。 她手指轻搓了搓,眉头极快地皱了下。 后台大多都是女兵,就算是门口也不是他久待的地方,周邵明说完。 “表演加油。”他说着。 有外人在,周邵明没像以往一样拍柳棉的发顶,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边走去。 高大的身影渐渐隐在黑沉的角落。 叶岫视线不自觉尾随过来,知道男人隐入战士的人群中,终于看不见。 她若无其事地说:“看来周同志还挺关心你的。” “他确实对我挺好的。”柳棉无意对外人说太多自己感情上的事,只随口敷衍了一句。 并且现在时间紧。 柳也没功夫再跟叶岫聊天棉急着去洗手,再者,等外头的主持讲完话后,就是她的表演,,柳棉对叶岫点了下头,说:“我去洗个手。” 叶岫道:“那你快去吧,马上表演快要开始了。” 身后,叶岫看了她一眼,慢悠悠晃到表演台子前,那里同文工团的朋友在前排给她留了位置。 一看到她,钱倩倩立马惊喜招手喊她,“小岫,这里!” 等叶岫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挤过好几个人来到前面,钱倩倩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一条长板凳上空出个能供一人坐下的空位。 她拍拍空出的凳子位,“快坐快坐,你早说要过来看表演,结果那么长时间都没见人影,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钱倩倩家里条件不错,父母双方都是军区医院的医生,本人性格开朗活泼,一直把叶岫当好朋友。 叶岫依言坐下。 钱倩倩又把自己偷偷带过来的炒瓜子跟她分享,说:“我听说这场是云城过来的交流团的人表演罢?不知道她们那边的水平怎么样。” “欸,你说是比我们强,还是弱啊?” “哦对了,你知道昨天我跟你说的云城那个特别厉害,这次还跟交流团一起过来的那个周营长吧?”钱倩倩一副发现了小秘密的表情,说:“我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好像下一场表演的人换人,变成那个周营长的爱人来跳了,也不知道她跳的好不好。” 恰好台上的主持人介绍着下一场表演的人,和她要表演的节目。 正是柳棉。 除了远处的篝火光外,台子上的灯光暗了下去,一瞬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这是表演要开始了的节奏。 叶岫偏头看她一眼,“你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而她的目光悄悄移向云城过来的交流团那边——高大的男人没有再出去跟人切磋,而是规整周正地坐在座位上,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表演台上。 钱倩倩:“也是。” …… 音乐是提前跟文工团的乐队提前交流过的,表演者还没上台,台子两边或坐或站的乐团人已经开始缓缓拉起了调子。 柳棉没骗人,她是真的简简单单一身军装直接上台的。 肤色白皙,棕色的腰带箍出好一把细腰,双腿直挺修长好看,只简单站在台上。 柳棉的风格从最开始已经改变了很多,或者单纯说是多变。 一个起势动作,带着无限飒爽,在军队中向来得好感,台下不知谁已经率先带领着鼓起了掌。 哗啦哗啦之中,要不是军中纪律存在,叶岫甚至怀疑台下他们这些人会直接野蛮叫好。 “不就是一张脸。”她小声咬牙。 “小岫你说什么?”周围掌声太大,钱倩倩也在跟着鼓掌,一时没听清叶岫的话。 叶岫:“没什么,你听错了。” 或许是柳棉的舞蹈,又或许单纯是她的一张脸,整场表演中,台下的鼓掌声都没断过。 柳棉跳完,呼吸比平时重了很多,她穿着粗气下来,全身都在发热。 舞蹈也是实打实的运动,柳棉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热汗,经此一表演,整个山城部队都知道云城交流团过来了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同志。 长得漂亮,跳舞也好看,听说还会吹一手竹笛。 唯一不好的点就是已经名花有主,对方领证结婚了,婚姻对象还是他们都想跟着打一架比试比试的前几年的大比头名周邵明。 不管怎么说,柳棉一夜成名。 柳棉跟着交流团一起跟山城文工团对接时候,本来周邵明和他领的队伍该是最清闲的。 在宋知的想象里,他应该是除了每天的基础训练外,闲的有大把时间去陪着,去看文工团的女同志们建议表演。 他可以去买好吃的给她们献献殷勤,还可以在旁边,她们有需要的时候跑个腿。 等相互熟悉了解了后,自然也就会对他产生好感,这样一来,对象不就来了? 再不济,他也不拘云城文工团的。 对象也可以是山城这边的人,山城算起来也不是很远,异地他也可以接受。 况且文工团可以选择同级调人,从山城调到云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他作为副营,天天都要跟着老大一起应付特地上门,指名道姓的挑衅打架吧? 训练场上,好不容易把对面冲过来的人一个过肩摔倒在地,他也跟着一把仰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生无可恋。 宋知大喘着气,感觉喉咙里都是血腥气味。 “老大,他们山城的这些人是全都发了疯了吗,今儿一天都是过来打架切磋的。” 他说着,翻身坐起来间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伤处,一个没忍住咧挖嘶了一声。 “老子快被打无了。” 第76章 比赛 “呵。” 面对宋知的控诉,周邵明呵气,回答简明清晰。 他的心思明明白白。 宋知控诉?他还不高兴呢。周邵明瞥了眼远处堪称忙碌的表演台子,心里哼了一声。 交流团集体在食堂吃饭,柳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再像平时一样,借厨房给周邵明做个零嘴糕点什么的。 晚上睡不到一起,白天还有一堆人过来找打。 山城这边风景不错,好不容易等晚饭后,本想找个借口约人散步看夜景,也有一群单身看不懂脸色的过来找他切磋。 周邵明利落把面前忽然冒出的拳头偏脸一把擒住,那人反应过来,又是一记绊脚腿,又被他抬脚回踢稳住,手上一用力往旁边一甩。 沙地,最多是磨破层油皮,根本不存在有什么大伤。 之前脱下来给柳棉防寒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绿色的军装,手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小麦色的,肌肉线条几近完美的小臂。 一滴细小的汗珠子从下巴滴落,说着小臂流下,徒留下一道蜿蜒暧昧的痕迹。 力量感十足,男性荷尔蒙一瞬爆棚。 周围围观的人又是一阵热闹的叫好声。 理所当然赢了一次的周邵明抬手活动筋骨。 然后身体各处传来的比宋知还严重的疼痛踊跃全身。 周邵明:“……” 偏偏周围叫好后,反而没有把人吓退,更多人跃跃欲试。 周邵明的目光落在远处能看到表演台子上几道隐隐绰绰的身影,柳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宋知好不容易嘶着气,从地上爬起来,双方进入中途临场休息。 日头太大,他跟猴子一样窜出去,率先占了个树荫位置,然后使劲招手喊周邵明过去,“老大,快过来,这边!” 宋知大声跟周邵明炫耀:“他们说晚上食堂有新菜,到时我没抢到,可以分我一半!”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老子看中你了,吃饭都愿意分个菜,哪怕是好吃的也舍得。 闻言,其他人也在喊他,“周哥,那就约好了啊!” 过去挤树荫的,大多也是一群单身汉子,一上午的挥洒汗水,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实实在在认可了男人的实力。 长得勉强算不错,实力勉强也算不错,他们叫一声周哥。 对方也就勉勉强强配得上他们的女神吧。 是的,短短一夜过去,柳棉成功晋升部队无数汉子的女神白月光。漂亮是真的漂亮,看过一眼都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因为不好意思。 “嘿嘿,”宋知笑的像村长家的二傻子,他说:“老大,反正嫂子也没时间陪你么。” “……“周邵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淡淡看他一眼。 别人不知道看了什么感觉,反正宋知吓得立马噤声。 不过他性子里还是有一点不羁在里头的,凑近一些,还能听到他极小声的嘀咕:“本来就是嫂子不陪,我又没说错。” 周邵明俊脸一黑——别人领证结婚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再看她——老婆老婆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孩子托其他人照顾着,待遇直线下降,心情能美妙才怪。 他一抬脚踹过去,“滚滚滚,离我远点。” “哎呦我去!” 宋知一扭身躲开了去,还是不小心被踹到小腿,他嘀咕着拍拍被踹的灰:“怪不得嫂子不理你。” 周邵明:“……”白痴。 …… 表演台这头,又不是同一个地方,两处文工团的人待一块。 不能像战士那样——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一架不行就两架。 哦不,准确来说是切磋。 在部队里,实力才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拜服。 周邵明在短短两天内,以他至今几乎没有败绩的实力,让山城这些同样心高气傲的战士们,认可了他。 文工团这边却有点为难。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逮住最中心的一点,两个团的文艺兵亲如一家也不是不可以。 两个团,云城觉得自己这边的水平高,自己人厉害,而山城相反。 山城的文艺兵们也觉得她们才是最厉害的,哪怕昨晚有柳棉的惊鸿一瞥,她们也觉得纯粹是术有专攻。 一时显得厉害而已。 关键是,两边的人心里都是这么觉得,有没有人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相反,还都自觉维持着大面上的和平。 心里有什么想法却不说出来,陈秀梅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苦笑。 别人表面笑脸相迎,她们总不好自信自大地直接告诉挑衅她们:你们一个个都比不上我,我们云城才是最厉害的!? 不说会反效果挑起两方对立吧,想想都尴尬。 偏偏继续维持着目前状态的话,她们也根本不能够彻底融入进去,那还讲什么融洽交流? 原本陈秀梅和季婷聊天时,还有些忧愁交流一事几天了还没半点进展。 没想到才一上午功夫,山城文工团这边就主动给她们递了梯子。 起因是山城的一个女同志好奇两方的水平,才提出一对一的比试。 提出这一点的,自然是一直都大大咧咧的钱倩倩,她兴奋说:“除了昨晚一场舞蹈,我们还都不知道各自的水平,大家都是文工团的,不如比一场怎么样?” 很多人都说倩倩跟钱喊一起,总觉得格外喜庆可乐,再加上她本人性格开朗活泼,交流团这边也有不少人跟她关系不错。 对她提出这一点,双方都接受良好。 “那具体要怎么比?”同样是交流团过来的一位女同志问,“是出最厉害的,还是每个人都比比,或者随机抽选人?” 这两天,她跟钱倩倩玩的还不错,眼见着她提出建议,也连忙问规则,“要是让我抽到柳棉姐,岂不是得头一个认输啊。” 毕竟,哪怕进了同一个文工团,能力也有高有低。 像队长陈秀梅,副队季婷,她们两人的实力有目共睹,就连似乎因为上次的事和队长起了龌龊的张珍珍,唱歌跳舞也是一把好手。 更别提顶头领导杨团长特别请来,当编外成员的柳棉。 练习室经常看到她在指点她们的队长练舞。 柳棉要是没有实力的话,她们整个云城文工团都可以直接原地解散了! 而她不一样,她的水平在文工团中等偏上,同水平还能耍一耍。要是运气不好,抽到个厉害的,她不就是在丢云城文工团的脸面? 陈秀梅思考一番:“要比就比个大的,”只不过考虑大家的水平,比如柳棉在这里就是完全吊打的存在,她道:“把水平一定的分一分,一对一地比。” 不存在以大欺小。 文工团这边,水平能力最高的,早在几个月前柳棉指点台柱子陈秀梅跳舞时,已经公认了。 陈秀梅,张珍珍,季婷的能力也数一数二,算在水平较高的一类。 对面,山城也没什么异议,很快把人分成了三队,柳棉看见,昨天聊过天的叶岫赫然就站在厉害的那一波队伍。 钱倩倩很有自知之明,把手里的瓜子往兜里一放,颠颠跑到中等水平的队伍后头站着。 叶岫一直朝这边的柳棉看着。 陈秀梅也看到了,靠近她轻声说:“毕竟是文工团组长。” 就是不知道具体实力怎么样。 “欸,我记得她性格特别好啊,还主动帮忙呢,”陈秀梅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不觉得同样是组长,对方就没有挑中她,而是笑呵呵地说:“怎么看样子,特别想跟你比一场?” ”我们当初又不是比少了,”柳棉又去练自己的劈叉,头也不抬。她本身实力在这里,也不怕被人挑,也笑了声,说:“都说了这次得看运气。” 她和叶岫两个人比不比什么的,得抽到才行。 陈秀梅挑眉,“说的也是。” 不过最终表明,人是经不住念叨的。 柳棉也上去抽签,然后和叶岫抽到了同一种颜色。 陈秀梅“嚯”了一声。 叶岫则还是昨晚落落大方,笑盈盈的模样,她看着柳棉说:“好巧啊,昨天才刚在台下看了你的表演,表现的太好了。” 柳棉自然谦虚几句,“哪里哪里,恰好是我擅长的。” 然后众人共同决定她们跳什么舞。 讨论结束后,钱倩倩把讨论结果说出来,是柳棉听过,但只看之前团里有人跳过一回,她自己还没跳过。 叶岫整理了下衣服,率先说:“还是我先来吧,毕竟,”她歪头说:“我还挺熟的。” 柳棉巴不得这样,她只记得这个舞大概怎么跳,细节早忘光了:“那你先跳,正好我多歇会儿。” 山城人听出这是自家组长最擅长的舞蹈,云城人是对柳棉有绝对细心,两边人都觉得自己这方赢定了。 可万万没想到,等叶岫轻喘着气从台子上下来,换柳棉上去,会看到一场完全不输她的复刻。 对,就是复刻。 柳棉刚在众人的吆喝声中,完完全全地复刻了叶岫的举手投足,可偏偏整体感觉更加丝滑顺畅,甚至跳舞时最容易忽视的眉眼间的表现情态,也远比叶岫要出彩太多。 这…… 云城过来的交流团不出意外地鼓掌惊呼,而山城这边也就是惊讶,不可置信,但最后的一片轰然。 原来,云城过来的人,跳舞这么厉害的! 那,她们关系亲近点,也没什么关系的吧,虽然不是山城的,但对方厉害啊! 第77章 水 很快钱倩倩也比完了。 对手是交流团一位跟她水平相当的女孩子,温温柔柔的,一跳起舞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不见外地问了人名字,决定以后就是好朋友了。然后又哒哒哒跑到柳棉这边。 对于厉害的人,她向来钦佩的很,没想到柳棉会这么厉害。 她下意识有些忽略了那个被柳棉模仿复刻了全程,偏偏对此惨烈的叶岫。 叶岫虽然是山城文工团的组长,实际上本人的能力并不是最好的。 团里至少还有几个人,能力水平都比叶岫高。 再说了,钱倩倩想了想昨天柳棉上台表演,她还和自己一起使劲鼓掌,应该是很喜欢柳棉才对。 那自己也喜欢亲近一点,也不过分吧。 张珍珍今天难得没有再掉链子。 她的基础功不差,本身在云城文工团也是数一数二,在山城的地盘上对上山城的文艺兵,也很快险而又险地获得了胜利。 交流团,还有无聊过来观看的战士一时都在起哄鼓掌。 陈秀梅看见后,偷偷跟柳棉咬耳朵:“这不搞事时看着不是挺好的?本身实力不错的,搞不懂怎么天天那么多小心思。” 在陈秀梅看来,张珍珍能力有,天赋和聪明劲头也有,偏偏没一样用到正途。 她的那个性子,但凡把小心思多放一点练舞唱歌上,也不会比不上实际天赋还没有她好的自己。 柳棉也跟着看一眼,旁人怎么决定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拿手里的蒲扇拍了拍旁边的木凳子,让陈秀梅也坐过来,跟她说话:“倩倩刚才说,她们没事的时候,会去附近山上摘野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到活兔子!” 这边山林比她们那边更密,开垦要比云城麻烦一些,但山上的野物会更多。 “……倩倩是谁?”陈秀梅意外地问。 她可知道,不是关系亲近的人,哪怕是她们交流团的,柳棉还在正正经经叫着同志呢。 柳棉恍然拍了下脑门,她跟着指了下不远处,脸上就没落下过笑的倩倩本人,说:“喏,就是那位,山城的钱倩倩同志。” 陈秀梅提起来,柳棉才琢磨出点她的意思,虽然才刚意识到,但是柳棉也不算意外,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手中的蒲扇,说:“她还挺好玩的。” 世上从不缺聪明人,聪明的见多了,偏偏钱倩倩不一样。 她是聪明又通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人就像是向日葵一样追着太阳。 “你看,不仅是山城,就连我们交流团的人也喜欢她。” 陈秀梅若有所思地盯了阵,始终欢欢乐乐在女孩子堆游走的钱倩倩,心里把她的年纪念叨了好几遍。 然后她转过头,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也挺喜欢的。”特别是她的名字。 钱倩倩,钱钱钱。 钱倩倩的父母是个内心通透童趣的,她可太喜欢了。 …… 中午陈秀梅原本打算跟柳棉一起吃饭的。 不过这个打算只持续到几人一起走到部队食堂,然后一眼看到了靠窗边坐着腰背挺直的男人——此时男人身边空了个座位,然后面前还摆着明显两人份的吃食。 听到动静,男人朝这边偏头,黑漆的眸色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原本搭在柳棉臂弯间的手立马松开了来。 柳棉:“……?” 陈秀梅面上保持微笑不变,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小绵,我觉得我们还是明天一起约吃饭吧。” “今天不急。” 然后,柳棉也看到了窗边的男人。 “好吧,那秀梅姐,我们晚上再一起吃。” “好好好。”陈秀梅摆摆手。 食堂每天的饭都是有定量的,就这么一会儿,已经不少人跑去挤在了窗口。 柳棉有爱人把饭打好了,她们这群单身狗可没有,她推柳棉过去:“好了好了,你快去吃饭吧,我们也要去打饭了。” 然后柳棉就被往周邵明的方向推了好几步:“??!” 她一回头。 陈秀梅还有后头一群女兵,还在挤眉弄眼地看她。 柳棉:“……” 周邵明显然早就看到了她,黑色的眼眸笑了下,当即抬手招她过去。 柳棉没法,磨磨蹭蹭地摸了过去。 周邵明把桌子上还温着的饭推向她,柳棉低头看了眼,是这两天一直没出现的菜色,周邵明嘴角含笑地轻声说:“是师傅的新菜,一天只有几十份,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周邵明跟战友过来吃饭时,柳棉她们还没过来,眼看着新菜已经快被周围一群人抢疯了,当即也跟着抢了两份。 正好他自己一份,柳棉一份。 柳棉不清楚这些,看见不一样的菜色也是眼睛一亮,感慨一句是没吃过的菜! 然后拿起来筷子,夹菜的手都没停过。 周邵明身上各处还有点酸痛,是切磋的后遗症,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在旁边一边扒着自己盘子里的大白米饭,一边看柳棉喜欢什么,把自己盘子里的那份菜也夹给她。 “给,喜欢就多吃点。”然后又问柳棉下午的计划。 柳棉咽下嘴里一口鸡蛋紫菜汤,她想了想,这才说:“今天主要是互相认识,上午都差不多了,下午应该就是留在训练师跟这边的人一起练习训练吧。” 不过柳棉也不挑,不管吹笛子还是跳舞,能打发时间就行。 周邵明说:“我们下午打算去山上打猎,这边说山上也有群野猪,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逮到。” 运气不好的话,他去寻摸个兔子窝,逮窝兔子回来也不亏。 柳棉听得眼睛一亮,旋即眼神又暗了下来,“你们去逮野猪,我就不能去了啊。” “这有什么,我们是去深山,你要是喜欢,我听说这边的军嫂下去要去临近的这两片山摘野柿子。”周邵明说:“你跟着去呗。” “我也能去?!” 柳棉这次是真的来了兴趣,要是能上山玩儿,谁乐意待在训练师枯燥无味地跳舞啊。 周邵明看着美人脸上终于露出兴味的笑容,他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勾起唇角笑着说:“既然你们下午没什么事,或许可以跟文工团的人一起去,我听说山城这边的文工团,她们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往山上跑。” 也就是说,柳棉会往山上跑,一点都不突兀。 深山不能过去,这边深山还挺危险,他们打算去的人都是人手武器拿在手上,还有抓野猪少不了的砍刀麻绳,总之装备齐全。 要是和野猪正面碰上了,危险时刻还能爬上树去。 要是换了柳棉她们过去,周邵明不自觉拧着眉,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可柳棉并不会爬树。 他想,就在边上挺好的。 近山的这边经常有军嫂过来摘野菜,秋天一来,山上的野果相继熟了,她们三两成群地背着筐去摘。 还有人在山边地头种了才,有人拿着锄头在地头挖土豆。 第78章 你小心点! 又忍不住想:这边的山,柳棉一次都没上过,又跟这边的军嫂不熟,上山后跑不见了,对方都不一定发现队伍里少个人。 到时,万一某人一不小心迷路拐进深山林子,树高林深的,出都不出来。 周邵明想找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半晌,他沉吟了一阵,还是道:“不行,你要是想去,下午我在宿舍楼底下等着,到时跟着,我带你去山上。”一边说,周邵明一边心里暗骂自己嘴快。 原本柳棉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上山的事。 他大可以等从山上下来,再在心脏加速的跳动中,过来告诉柳棉,他今天耍了几分的力气。然后在山上又猎到了哪些猎物。 周邵明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失策失策。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么不去,要么柳棉还是放在他的身边最安全。 柳棉:“……” 柳棉不干了,说好的事,这还带反悔的? 这怎么能行?! 生怕周邵明说着说着,连她上山放松的机会也抹去了,柳棉快速思考了一秒。 是跟着互相不熟悉的军嫂,最后只能在山脚下晃悠几圈,还是跟着周邵明,能在山里晃悠——这还需要思考? 她一秒变得体贴乖巧:“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周邵明不出意外地轻笑了声:“那行,你先吃饭,吃完饭回去睡一觉,等下午出发的时候,我喊你。” “哦,好。”知道周邵明这么说,就是不会反悔了,柳棉心花怒放地应了声,又问用不用她带背筐和砍刀之类的。 上次看他和韩营长他们上山,就带了这几样。 周邵明说:“背个小筐就行。”他还不确定山上有些什么,下午跟柳棉出去,主要是上山放松心情看风景。 柳棉点头。 下午,柳棉一觉睡到自然醒,刚睁开眼睛时,脸上还带着中午午休时在枕头上压出的印子。 宿舍里陈秀梅已经起床,这会儿应该在训练室,残留的困意还在侵蚀着刚升起几分的清醒,柳棉没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然后就忽然想起了上午和周邵明约好了的事。 所以,实际情况就是,她因为太能睡,而一觉睡到了这个点,完美忘记了和周邵明的约定,“……?” 柳棉看着钟表上的时间沉默不语半天,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顿时哈欠也不打了,她赶忙从宿舍床上手忙脚乱地爬下来。 等噼里啪啦一阵洗漱换衣服,收拾好再一看,表上的分针指针正好挪到了三十的位置。 柳棉从山城安排的宿舍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宿舍楼树荫下安静背着大筐等着的高个儿男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柳棉连忙跑过去,神色懊恼地解释:“我睡到两点才醒。” 温柔自持的人,也就这时候才有一点符合她年龄的活泼生动。 周邵明挑眉,远远看的几分好笑。 “不着急,”等近了,他伸手把柳棉额边的碎发往耳后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就我们两个人,想什么时候上山都行。” 这个点,要上山的大部队早就出发了,周邵明还在楼下等着柳棉,显然也不打算跟着大部队。 柳棉左看右看,只看见周邵明一个人,又问宋知他们。 周邵明面色不变地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水壶递给她,“之前接我们过来的连长邀请,想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山上找野猪,就过去了。”然后说着,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顶草帽给柳棉戴上。 “干什么,太阳又不大,戴草帽子挡视线。”感觉头顶一重,视野立马就被挡住了一半。 这还怎么看路走路。 周邵明眼睛一眯,抬手又把过低的帽檐往脑后推推,不容拒绝地说:“小瑾临走前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别晒着了。” 天地君亲师,不管是亲,还是师,周瑾是真的把她当做最重要的亲人看待。 柳棉感动:“这小子,果然没白养。” “……” 周邵明呵笑,并对此嗤之以鼻。 想到临走前被向来安静的大侄子拦住了路,结果没一句体贴话。 全程都在说,让他照顾他的小婶婶,他这个亲的小叔叔倒是光明正大地忘得一干二净。 这小子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更重要的是,柳棉是他的爱人,他再体贴照顾都是应该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还没十岁的小子拜托他照顾了? “往这边走。”周邵明眯眼,领着柳棉走。 听人说这边有一棵老柿子树,之前一直没熟,所以还没多少人过去摘。这两天又是交流团的事,又是抓野猪的事在前头忙着,一时还没人顾得上。 也就是说,周邵明和柳棉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周邵明是一点都不想讨论有关他大侄子多么孝顺的话题了。 他转头就牵住柳棉的手,然后往自己事先侦查过地形的方向走过去,强行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路上,柳棉看到不少已经长高老了的荠菜。 好像前两天下过雨,这时地上还带着隐隐的湿气,果然跟周邵明说的一样。 这边本来平时过来的人就少,一条隐隐约约被杂草埋了大半的小路,四周连个人的脚印都没看见两个。 柳棉眼睛尖,还看见两棵松树中间长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灵芝。 灵芝什么的,她在这方面的知识面为零,看着是灵芝,到底能不能吃还另说。 柳棉只简单看了两眼后,默默把目光挪向了旁边半倒的树枝,着重放在了上头长势葱葱的黑木耳上。 等判断它确实能吃后。 柳棉是真的挺高兴——灵芝能不能吃还得打一个问号,但木耳是绝对没毒。 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野柿子? 柳棉连忙招呼周邵明过来先摘木耳。 可能是地势温度的原因,这边的木耳长势特别好,就算是秋耳普遍比春耳更小,每一朵也有小半个巴掌大。 柳棉一边摘一边高兴地说:“我们运气也太好了,秋耳比春耳明显肉质更厚,营养也更高一些。” 周邵明见状,也忙绕过来跟着柳棉一起摘,说:“正好,我记得文嫂子好像也喜欢吃木耳,摘回去晒一晒,回去让文嫂子包木耳包子,她包这个陷的包子最有一手。” 这几年周邵明跟韩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文嫂子亲手包的木耳包子,他也吃了不少。 柳棉一眼就看出男人应该很喜欢木耳包子,挑了下眉,说:“那感情好,等回去我们再送点其他什么吃的过去。”柳棉更是打着小算盘,到时候正好跟着文嫂子好好学一学。 摘着摘着,原本还在聊天的周邵明和柳棉都顾不上再说话。 两人手下动作不停,很快这棵大树桩上的木耳除了特别小的被留下后,其它的都被薅干净。 摘下来的木耳被垫了一层泡桐树叶后,全放在柳棉的背筐,直接堆了小半筐。 “好了,再看看路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好东西不嫌多,柳棉拍拍手,一双眼睛时不时瞄着四周。 生怕不小心错过了别处营养丰厚的秋木耳。 周邵明对此笑道:“刚才那应该是之前雨水冲倒下来的树,正好环境合了条件才长出这么多木耳,不然你以为到处都是呢?” 不过柳棉想,他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而是一手拿砍刀,利落砍去周围探到路中央的杂草树枝,而另一手则虚虚停在她后腰的位置,时刻护着。 周邵明双手不得闲,柳棉自己又闲得无聊,也找了根长棍子,在周边的膝盖高的长长杂草堆里敲着探着。 万一草丛里窝着什么等着过冬的蛇,还能提前把它吓走。 事情确实如周邵明所说,两人一直走到别人跟周邵明说的野柿子树下,柳棉都没看到第二处长势那么好的秋木耳。 不过因为过来的人少,一路上也摘了不少雨后冒头的菇子。 两人认识的都不多,生怕一不小心摘了哪朵有毒的回去,于是全程只敢逮着自己认识见过的摘。 有不确定是不是无毒的菇子,也全选择放弃。 这边太适合这种菌类的生长了。 柳棉说是出来游山玩水摘柿子,结果一出来,直接摘了结结实实一整筐木耳蘑菇回去。 柳棉的筐满了,自然没地方装什么野柿子。 她抬头看了眼果然已经挂了满树满枝的野柿子。 除了其中夹杂着几个半青不黄的,其它的都已经成熟变成了黄色。 走近一些,能闻到空中明显的柿子甜香。 周邵明没打算让柳棉上手。 原本哄她出来摘柿子,也是想让人多出来玩玩,放松放松心情。 柳棉高兴,他才觉得不枉此行。 摘个柿子而已,他一个人足够。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柳棉才刚在树底下位置放下了筐,转头就见刚才还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把裤腿往上提了提。 他伸手抓住树,整个人像一只矫健有力的花豹子一样,柳棉还没看清他是怎么爬的。 双眼一眯的功夫,人已经在半树腰挂着了。 周邵明怎么说也是个健康的成年男人,身高还在一米八以上,再怎么瘦的人,体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他在上头爬一步,满枝头的柿子也跟着他摇晃起来。 都说柿木案板,槐木椽,桑木扁担用万年。 柿子树生长缓慢,虽然这棵也是靠柿子树,但看着还没周邵明大腿粗,让底下的人很是怀疑上树的人的安全保证。 柳棉在底下提着心看着,时不时喊他小心点。 第79章 做柿子饼 周邵明在树上头摘柿子,柳棉就在下头捡,把周邵明扔下来的还连着树枝的柿子小心放进竹筐里。 很快,没等周邵明多爬几个枝头,半人高的竹筐已经被装满大半,地上还有好多个还没捡,而他又去摘另一个枝头挂的好几个。 柳棉见状,三两下把地上剩的十来个捡起来,连忙招手阻止了周邵明还要往上爬,进一步去摘更高头的柿子。 “够了够了,不用再摘了,筐子已经满了装不下了。”柳棉急声道。 周邵明在树头上又掰了根树杈子,上头正正好有两个黄柿子挂在上头。 他顺手又把这串柿子,注意避让着柳棉的地方扔下去。 “这就够了?”闻言,周邵明够头朝下头看一眼,果然,他放在树下的竹筐子已经快堆出了个尖尖。 再放就要滚下来了。 他要是再往里放的话,绝对会背一路掉一路。 那也太亏了。 “啧。” 他缩回脑袋,终于不再打脑袋顶,那些还挂在柿子树尖尖上的果子的主意,聊赖地收回手:“行吧,不摘了。” 言语之中,好像还颇为遗憾。 “正好那些摘多的,回去送他们得了。” 周邵明和柳棉出来摘柿子,只为尝个乐趣,满足口腹。 在云城,山上柿子熟的时候他也扒拉回来不少,站在还有大半被柳棉削了皮,请楼下文嫂子教她做了柿子饼。 目前两人都不到十分渴求柿子的状态,相反,前段时间吃柿子吃的有点多,两人闻多了柿子味,久了还挺反胃的。 多的根本不想吃。 “好,”柳棉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她看了眼满筐的柿子,道:“我们拿几个就行。” 柳棉说着,空气中的柿子香实在勾人,她也伸手在底下够着摘下一个明显熟透偏红的软柿子捏了捏。 然后小心翼翼把柿子外头的皮撕开,露出里头软绵香甜的黄色柿子肉。 柿子的清香顿时在空气中更加浓郁。 她低头试探着尝了一口。 多水分的柿子肉软烂清甜,几乎在进口的瞬间,已在嘴里化开,哪怕快吃柿子吃伤了的柳棉,这一刻也依旧为这棵味道十分合口味的柿子赞美。 “嗯,甜!” 周邵明黑色的眸子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嘴角勾着笑,旋即又开始准备着下树。 等距离地面还有一两米高距离时,只见周邵明倏地一松手,手臂挺紧绷的整个人半蹲踩在地上,发出“砰”地一道声响。 “快,快尝尝,特别甜!”柳棉说。 周邵明还在拍爬树时,身上不小心沾到的枯树叶子,还有手心全是树干上蹭的灰,还有两根蜘蛛网。 这么脏,不洗的话哪里能再碰要入口的东西。 柳棉看见,干脆自己撕开手里柿子的另一半时,亲自递到嘴角,“喏,快尝尝,我感觉比我们那边更好吃一点。” 虽然是柳棉吃过的,但周邵明半点没迟疑,低头就是一口,然后柳棉手里的柿子直接没了一小半,“嗯。” 周邵明看了一阵,他点了下头,吐出两个扁扁的柿子籽,了然道:“可能这边常年温度合适,光照也比我们那边强。” 柳棉不懂光照跟柿子的甜度有什么区别,不过以前靠西北沙地,种植出来的葡萄会比其他地方更甜,那边常年大太阳。 照此类比,估摸着这边的柿子也有相同的原因。 于是,她点点头,坚决认同周邵明的观点,“你说的对。” 很快一个柿子就在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中,除了吐出来的籽和皮外,直接消灭干净。 周邵明下来后,又细致地在树下搜寻了一番。 他碰的时候,除了注意不尽量不会砸到柳棉外,都是随手往下一扔,有时还一扔好几个。 柿子掉下来随便哪个方向子滚,柳棉根本不会发现。 果然,周邵明拿出自己侦查的细致,很快看到地上枯草叶子堆里或多或少还有不少数目的柿子。 它们一个个都藏在枯叶堆,还有树边的小灌木丛,全部收拢起来,又是好大一堆柿子。 “……!”她都这么仔细了,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 柳棉震惊地看着周邵明越找越多,默默决定:等回去后,一部分周邵明拿去分给战友尝一口,另一半正好送新认识的文工团姐妹削皮做柿子饼。 至于剩下的,她要自己留下来,回去给小瑾尝尝这边的甜柿子。 周邵明闻言,见地上的一小堆柿子,生怕柳棉不够,打算又爬树上再多摘一些柿子。 然后立马被柳棉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哪里需要那么多,就算是给小瑾当零嘴,柿子是凉性的,他一个小孩子也不能吃多了。 周邵明背起满筐的柿子。 幸好他在摘柿子时,大部分都是直接连着枝一起掰下来,这时正好方便了周邵明和柳棉手上拿着。 只见周邵明宽大的手掌一出,地上大半柿子被他手掌一拢,细树枝全都全都抓在一起。 剩下几根大概挂了五六个柿子,然后被柳棉拿在手里。 周邵明:“回去吧?”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两人出来的晚,等走到这片山上时已经快三点多,之前又因为摘秋木耳和摘柿子耽误了一阵,这会儿时针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四的位置。 等他们两人慢慢走回去,再把自己一收拾,连食堂的晚饭都赶不上。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周邵明照例在前头开路。 等两人刚走过一个山头时,柳棉脚下步子微微一顿,她怎么听见刚才,好像有人在喊周邵明,也可能是她。 声音还挺熟的。 是错觉? 因为只喊了一声,柳棉还在想着到底是什么鬼,然后忽然那边又传来同样的呼喊声。 “老大,营长!” “营长,嫂子——” 另一个半山腰呼声不断。 周邵明眼皮子轻微一跳,而柳棉寻声偏头望过去,只见一个不知怎么搞的,一身齐整军装大老远看见袖子位置破了个大洞的年轻小战士正在朝着这边疯狂地招手。 并且眼看着,如果周邵明再不理的话,对方招的越快,颇有羊癫疯的状态。 再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个熟人,周邵明手下的副营长宋知。 柳棉:“……” 第80章 兔子 宋知原本正跟大部队拖野猪,这次运气不好,只逮到两头野猪,不过路上又抓了窝兔子。他路上随意一瞄,一眼就觉得对面山坡走出来的人还挺眼熟。 话说,那背着一筐柿子在前头开路的那个男人,看那个个子,看那个肩身,那大长腿! 妥妥他们家老大没跑了。 再仔细往后一看。 嚯,老大身后护着的那位戴着草帽的女同志,可不就是嫂子。 不知道是不是练舞的原因,宋知一直觉得嫂子走起路来,就那种,通身的气质就跟别人不一样,很轻易就能认出来。 所以,老大说是有事来不了,实际上是陪着嫂子,竟然偷偷瞒着他们,一起去摘柿子去了!? “老大!嫂子——!” 宋知眼睛一亮,立马试探着出声喊道。 路上走的两人停下来,他们相继回头抬头看,那见之不忘的脸和冷肃的视线,果然就是他嫂子和老大无疑。 “嘿,就说身影跟咱老大一模一样!”宋知笑呵呵的,嘴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时反而显得有些蠢。 他使劲朝两人更用力地挥了挥手,喊到:“老大,我们逮到了两头野猪,今天杀猪!” 他让周邵明别忘了过去看热闹。 旋即注意到周邵明和柳棉过分亲昵的气氛,就算是傻子也懂两人为什么单独出来:“嘿嘿,怪不得老大不跟我们一起去打野猪,原来是陪嫂子去了啊!” “那是……宋副营?” 柳棉嘴角勾着,“……宋副营这几天还挺活泼啊。”她抬头看了两眼,好笑地说。 同时心想,怪不得他们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早上山的其他人,敢情两方人走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要是能碰上才叫有鬼了。 周邵明:“……” 柳棉好奇道:“原来他们是去抓野猪了啊。” 周邵明前不久也跟着去抓过野猪,收获还不小,这回周邵明没参与,柳棉也没多大兴趣去听,随口问道。 不过她看到有些人,手上提着的猎物长条条的,跟野猪可没半点关系。 “有点像,兔子?” 周邵明抬头,屈尊降贵地远远看一眼,然后低低“嗯”了一声,应和柳棉的话。 他之前在云城部队也经常打猎,野鸡野鸭子也没少吃。 山上常见的什么猜也知道就那几样,看眼身影就知道什么猎物。 更何况宋知旁边那人手头上的猎物,耳朵那么长! 不过今天的狩猎周邵明没有参与,不过是野猪还是兔子,肯定不能拿回家的。 周邵明把柳棉肩头有点溜下去的竹筐肩往上扶扶,他偏头,问她:“你喜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这样随意就许出了承诺:“我刚才在林子的草丛边发现你兔子屎,这附近至少有两三个兔子洞,你要是喜欢,站在抓两只正好带回去?” 这个时候,兔子洞里说不定还有几只小兔子。 周邵明眸色透着沉思。 他想起还在之前的队伍的时候,听在队里老家已经结婚娶了媳妇的队友说过。 他曾在老家山上堵了兔子洞,最后好不容易抓了两只巴掌大的小兔子回去,然后他媳妇直接脸上带笑,高兴了好多天。 他还说,女同志就是喜欢这类脆弱的,可爱的,毛茸茸的生物。 像小兔子,简直是哄女同志的利器。 对上很多人哄对象,除了约对方逛街看电影吃饭外,都是这么干的。 他扭头看向柳棉。 柳棉也是女同志,性情温柔体贴,应该会比其她人更喜欢小动物吧? 柳棉还没说话,就见周邵明就要放下背筐,一副立马就要给柳棉逮小兔子的模样。 柳棉:“……欸?” 等反应过来周邵明什么意思后,她赶忙伸手拦住男人,“干什么去,马上天都快黑了,想吃兔子肉也不一定非要自己逮吧?”柳棉故意这么说。 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忍不住咬牙,这男人想一出是一出的,究竟什么毛病。 周邵明张口想反驳。 他分明不是想吃兔子肉,而是想抓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讨柳棉关心。 但柳棉现在不愿,再说时间确实有点晚了,逮兔子可不是随便半小时就够了。 “行吧,我们回去。”周邵明道。 柳棉点点头,两人都不自觉忽略了另一个山头还巴巴等着两人回应的宋知。 宋知:“……?” …… 柳棉和周邵明前脚回来,去山上抓野猪的大部队,后脚也跟着回来。 因为其中有云城的战士参与,不少交流团的女同志们吃完饭,都吆喝着去看热闹。 交流团的人过去,原本在训练师练习训练的山城文工团众人也不禁来了兴趣,纷纷要跟着一起去。 部队后勤也养了不少动物,其中猪养了十来头,除了三头母猪和配/种的公猪外,其它小猪都在小时候就被战士绑着去了势。 经过一代代驯养,家养的猪本来就比野猪更温驯一些,再加上去你势,哪怕好斗的公猪也十分好脾气。 不像山里的野猪,野性难驯,除了其中一头已经死了外,另一只晕后醒了过来,愣是生生从半路一直嚎到大家搭好了大锅和架子,烧好开水准备烫猪。 “嗷嗷——” 这年头都不富裕,就连山上的动物都少见肥硕宽胖的。 一百来斤的野猪,力气倒不小,被五六个战士一起压制着绑在长板凳上。 还有不少军人家的孩子过来偷看部队里杀猪,当锋利还透着白光的砍刀割进皮糙肉厚的野猪脖子,野猪叫一声,他们就捂着眼睛,从特意露出来的手指缝偷看着,和后头胆子小一点,不敢见血腥的一群文艺兵一起跟着惊吓又惊叹。 偏偏大的还知道伸手,顺便捂住年龄更小一点的弟妹的眼睛。 柳棉吃完饭,柿子还放在筐子里没动,听说陈秀梅她们都跑过去看杀猪了,也非要拉着周邵明一起过来看。 一头野猪去了皮毛和骨头,也根本出不了多少肉。 分出来的肉,除了一部分单独给去抓野猪的人,剩下的会直接归部队食堂这边,师傅第二天就会把这些肉全部做了菜。 一个部队那么多人,可能每个人还吃不了半块。 要是实在想吃,还可以另外花钱来买,不要肉票。 柳棉之前在云城部队时,也跟着凑过热闹,但谁会嫌热闹多? 周邵明确定柳棉站在这里不会乱跑后,他伸手拍拍她的肩,也跑到排队的人后头,这会儿排队的人少,他很快买了几斤回来。 第81章 钻牛角尖 在她们那时候,把娘家小侄子带到夫家养活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柳棉也不是完全把团子养着。 而是每年放假待一阵,一年最多三个月,但柳棉还是心虚。 周邵明和她领证,实际上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事,不仅是把每月的工资和存款都交给她取用。 就连家里的事情,也向来随她意愿。 还有工作的事情,如今柳棉领着两个地方的工资,再没有刚过来时没有银钱傍身的窘迫。 但这个老师的工作,也是周邵明给她介绍推荐的。 哪能…… 周邵明忽然笑了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什么?”柳棉惊愕地抬头。 周邵明抬手,食指屈起,敲了下柳棉的白净额头,因为没留力气,柳棉轻声“嘶”了声,她不自觉鼓起脸,一把紧捂住被敲打的痛处,抬眼瞪他,“干什么?” 周邵明则一手提着肉,声音淡淡,像是压着火气地说:“以后这句话别在小瑾面前说,不然他不知道多伤心。” 周瑾是真心把柳棉当亲人,不仅是当小婶婶,还是当如父如母的师父。 周瑾也不是周邵明的亲儿子,他同样是周邵明的侄子,虽然有一定的原因,但是也一样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柳棉如今想让团团过来三个月都这么忐忑,何不是对他们叔侄的不亲近? 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周邵明好一会儿没说话,也算是另类的留柳棉一个空间,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他的话。 周邵明虽然不是表面看不出来什么,但已经很熟悉他的柳棉一眼就看出来,周邵明应该是生气了。 虽然这时她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柳棉是从山上回来后,简单洗把脸,擦两下身子,又换过一身衣裳出来的。 原本为了躲太阳换的厚制长裤长袖,变成了轻薄的夏的确良衬衫,裤子是黑色系的同布料款。 太阳已经半困在不远处的山尖子上,余阳斜晖照过来,照在她的脸颊上的绒毛,泛着淡色的金光。 柳棉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垂在身侧,不自觉捏愿起裤腿料子。 她本来就是一个相当聪慧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那时几乎人吃人的楼里一直过得不错。 两人开始顺着来路往回走,天色昏沉了,周邵明打算先送柳棉回去。 相互沉默着走了一路,途中遇到认识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安静的继续走, 一路上只听到两人各自的呼吸声响。 慢慢地融合交错在一起。 走到柳棉暂住的宿舍楼下,周邵明跟柳棉打了声招呼,这边蚊虫多,蚊子比云城那边的毒多了。 这边也有供销社,花露水也有卖的。只不过是在山脚下的村供销社,周邵明昨天特意下了山去供销社给柳棉买了瓶花露水,然后回来就给柳棉送来了。 柳棉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沉浸在自己思想里没反应过来,点了下头,转头就打算往宿舍走。 周邵明:“……” 眼看着柳棉径直地就往里冲,周邵明嘴角抽了抽,忙伸手把人拉住。 柳棉:“……?” 她转头看过来。 周邵明忍着想伸手捏紧眉心的冲动,无奈又好气,只得开口说:“最近蚊子多,蚊帐记得掖紧了,别留着缝隙让蚊子飞进去了。” 还有,“洗漱后放蚊帐之前,先看看里头是不是有蚊子,有就直接赶出去或者拍死,宿舍有强光手电,拿它看容易。” 前天柳棉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就是因为她大意,发现床铺有蚊帐之后就松下心,放心闭眼睡大觉, 完全没想到蚊帐里头也停了几只蚊子,一晚上生生把柳棉当成了现成的血路,不仅是手臂,还有嫌热故意露在外面的小腿脚丫子都被咬了好几个包。 还是连着咬的。 第二天柳棉过来,一边忍不住抓着手臂挠痒,一边跟他说说控诉时,周邵明都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再一看柳棉的手臂。 原本白嫩嫩,俏生生,纤细的手腕子,还有小臂上已经变得以前红。 上面还有晚上柳棉睡着后,完全没控制力道,不小心挠出来的一道道刺目闭眼的红痕。 “……” 周邵明强自闭了闭眼。 好气。 他最过火时,都没把柳棉身上折腾成这样。 然后当天下午,周邵明就大老远跑了一趟山下的村供销社。 柳棉:“哦哦。” 她下意识接话说。 周邵明还在絮絮叨叨:“最后一点,花露水记得用上,一点不管用就多洒,用完了我给再给你买。” 周邵明在这里说,柳棉就站在原地安静地听。 原本想的事情也不再想了,或者说,看到眼前絮叨着始终放不下心的周邵明,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周邵明说话:“……今天来不及,等明天去拿艾叶给你宿舍熏一熏,晚上蚊子会少很多,可别再挠了——” 然后,他说话的声音忽然一停,没再出声说话,柳棉脑门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抬头看他,周邵明一胸膛的气忽然就这样散了。 他气笑,伸手狠狠捏住她的脸,磨牙道:“看我干什么,你说说,刚才讲了那么多,我都跟你说什么了。” 柳棉沉默一会儿。 周邵明哼笑一声,越发觉得这时候的柳棉就跟周瑾简直没什么两样,他刚想说话,就见柳棉忽然抬手攥住了他的衣服。 嗯,外套都扎进了裤腰带,柳棉揪的是他军装外套外头的扣子。 “干什么。”周邵明问。 心里则想,得好好让柳棉记住今天这件事,不然她以后说不定哪天又会脑子抽着转不过来弯。 到时他要是没反应过来,柳棉岂不是自己一个人谁也不说,瞎钻死胡同? “……今天,这事,你别跟小瑾说。”哪知他还没开口,就听柳棉开口滞声如此说道。 周邵明怔了怔。 万事开头难,既是已经开了口,剩下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再难说的, 柳棉开口道:“我知道刚才我想的不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但像你说的,小瑾要是知道了,又不敢过来跟我明说,背地里肯定会多想。” 柳棉心想,小瑾对她这么亲近,她之前跟周邵明说的这番话,是真的说错了。 第82章 宋知找到对象 几天时间很快溜过。 柳棉和交流团的一些人已经在收拾东西。 陈秀梅这会儿也在宿舍,她刚从外头回来,看见宿舍里的柳棉,忽然“欸”了一声,说好像是在训练场空地那边看到周邵明周营长在那边,不过山城文工团的组长好像也在旁边,两人看着应该在说话。 陈秀梅说着,觉得自己这么说太有歧义了,搞得像故意从中挑拨了,她顿你顿,又道:“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训练场在宿舍和食堂中间,路过也是有可能的。” 柳棉虽说是跟着交流团一起住的,但平时除了睡觉训练外,就连吃饭都是跟着周邵明一起吃。 就连跳舞,因为表演台子就在训练场另一边的缘故,两人抬头就能看见的关系。导致周邵明很厉害,很俊美,但平时往周邵明身边凑的女同志几乎没有。 柳棉愣了愣,叠衣服的动作顿了下,说:“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叶岫是组长,山城文工团这边有什么,叶岫代为传达也正常。” 陈秀梅原本只是心头隐隐有些怀疑,这还是鉴于她之前也喜欢过周邵明,如今看到叶岫,总感觉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这才有了猜测。 不过被柳棉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肯定不会看的多清白。 如今被柳棉这么一说,陈秀梅想起叶岫文工团组长的身份,说不定是文工团真的有事找周邵明商量呢。 再者说了,听说叶岫家里也有团长亲戚,周邵明周营长前几年出风头是真的出风头,好多军区都争着抢着想要周邵明去他们军区。 和几个团长交好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是让叶岫传话,只为叙旧。 “你说的也是。”陈秀梅发觉可能是自己多想后,就没再关注这些,她也打开木柜收拾自己的衣服,然后跟柳棉说起了另一件刚听来的八卦。 “对了绵绵,你听说没,周营长队里的副营长,长得特别精神,听说叫宋知的那个,这会儿大家伙都在说他。” 宋知柳棉当然熟,周邵明的朋友,副营长,之前他们摘了柿子,还让周邵明多送点回去。 当初她还暂时休息在云城基地外的部队招待所,有一天周邵明喝醉了酒,哦不,是假装喝醉了酒,也是宋知把人带回来的。 “他怎么了?”柳棉问。 陈秀梅这会儿反而不急着说了,她一边把叠好的换洗军装衣服整齐放在带来的行李箱里,抿着嘴噗嗤笑了几声,好笑道:“他啊,可厉害了,自己在山城这边找了个对象!” 哈? 柳棉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问:“确定是宋知?什么时候的事啊?” 柳棉想,宋知年龄跟她差不多,最多也就大个一二岁的样子。 热情开朗的一个大小伙子,她一直是把宋知当弟弟的。 之前还是周邵明队里有名的单身小伙,突如其来的,这就找到对象了?对象竟然还不是她们自家的。 陈秀梅眼也不抬,说:“是啊,宋知我还能不认识?”她道:“上午文工团有些事还在商量交流中,我就去了一趟,过去的时候听大家都这么说。” 那就是没跑了。 柳棉一边想周邵明知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作为老大和队长,宋知谈对象了,他们肯定是要表示表示的。 还有宋知这边,她好奇问:“那他是看上山城这边的谁了?” “钱倩倩啊。”陈秀梅三两下功夫,很快把衣服叠整齐放好,又开始收拾床铺,还有自己的一些小物品,她回想了下人,说:“你应该聊过,一挺开朗活泼的小姑娘,小脸圆圆的,眼睛也圆溜溜的,说起来跟宋知还挺般配的。” 钱倩倩这个名字太喜庆,她们过来过来交流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她。 陈秀梅比柳棉还个几岁,而之前听钱倩倩同志说的,她今年应该刚十八岁不久,还是个小妹妹呢。 陈秀梅说她小姑娘,也没错。 “她?”柳棉回忆起之前两个文工团比赛的那天,对方还过来给她加油,脸上一直都没断过笑,一看就是个性格特别好的孩子。 柳棉回想着,嘴角不自觉也带上了丝丝笑意,“他们两个,是挺搭的。” 要么性格相同,要么互补。 而宋知和钱倩倩两人,基于性格原因,感觉天生就能玩到一起。 陈秀梅:“说是原本还只是个苗头。周邵明不是总来这边看你?他也跟着来,来的多,见得多,两人就这样认识了。上次分猪肉,不是说宋知没要肉,他拿了钱,也学周营长,跑山下去给对方送了瓶花露水,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 “钱倩倩这边说了,觉得宋知细心,有爱心。” 柳棉:“……” 从没想过周邵明还能起这样的作用。 她笑道:“我记得他开始,还在说要找个对象带回去呢,没想到成真了。” 听周邵明说,宋知原本跟他做任务后也有几天休息时间。 不过在一听他要护着文工团的人去山城那边做交流后,奔着找对象的念头,也拼着过来的。 “得偿所愿,我这里还有几个柿子,下午出去正好送他,贺他心想事成,事事如意好了。”柳棉想着,开玩笑说。 陈秀梅听着,也一拍额头,怎么说也是专门护送她们过来的人,她作为交流团的组长,有点表示也是应该的。 “你说的对,我想想我也该送点什么才对。” 柳棉遂不再说话,安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留出空间让她慢慢想。 中午吃饭,周邵明风雨不断地找柳棉一起,而陈秀梅就猜到是这样,一早就吆喝了李婷她们一起。 今天食堂并没有出新菜的消息,而其他的菜不在抢手之列,去慢点也没什么。 两人慢慢地走着,柳棉问:“听说宋知找了对象,这是在你们队里也算是第二个找到对象的吧?” 第一个,还是柳棉出现前,人人都说不可能的,冷漠无情的周营长周邵明。 “你也听说了,”周邵明闻言,“嗯”了一声,他还挺镇定,淡笑道:“就是炫耀过了头,上午被队里其他人压在训练场好好揍了一顿。” 柳棉:“……” 柳棉沉默,想了下之前自己见过宋知那小子风风火火的样子,可以预见,全队里第二个找到对象的人,这次不知道会嘚瑟成什么样子。 挨打也是正常。 只能说,关于这小子,没一顿的是白挨的。 第83章 撕绿茶 今天来的早,部队食堂过来吃饭的人还不多。 宋知的话题告一段落,柳棉和周邵明安静排队,然后买好饭菜。 柳棉端着两人的碗筷等在那儿,见旁边战士打来的汤,今天的免费汤品是西红柿鸡蛋汤。 “喝汤吗,我去盛两碗。”周邵明跟柳棉小声说道,柳棉看了眼,发现是西红柿鸡蛋汤,遂轻轻点了下头。 周邵明笑了下,“很快。” 然后飞快转身跑到了部队食堂的免费汤品区,开始盛汤。 柳棉四处看了眼,先找了处靠窗位置坐下等。 周围还有几个空位置都没人坐。 部队的食堂桌子应该已经用了好长时间,桌椅凳子上都磨出来了不少包浆。 她拿出随身帕子把两人要坐的位置擦了擦,把自己的餐盘放好,又把周邵明的盘筷规规整整放在了正对面桌子上。 自己就先坐在座位上等着。 而食堂盛汤的地方,周邵明拿了两个粗竹筒看一眼,确定洗的干净后。 径直拿起大铁桶里的大勺子,在装着西红柿鸡蛋汤的大铁桶里舀了舀,盛出满满一大勺汤就往竹筒里倒。 一个竹筒正好装一大铁勺子汤。 等盛好汤出来,周邵明把头抬起来,目光在目前只坐了一半人数,大多桌椅都空着的食堂环视一圈。 柳棉看见,知道男人是在寻找她踪影,连忙招手让他看到。 然后周邵明一下子就在人群里注意到了柳棉,他似乎是笑了下,又很快抿起嘴角,手里稳当端着两份满当当的竹筒汤,大步流星地朝这边来。 周邵明在一边站定,目光在柳棉动还没动一下的饭盘上快速扫一眼,然后把柳棉一份的汤放在她手边,极快地皱了下眉,说:“不是说让你先吃?饭菜冷了再吃容易肚子疼,怎么又在等我。” 柳棉眨眨眼,她抬头看了周邵明一眼,男人还在紧抿着唇,脸色微沉,看着有点不高兴。 她忙说:“哎呀,哪里会凉的这么快啊,再说你盛得快,连分钟都没到呢,你看,饭还在冒气儿!” 怕周邵明不信,柳棉主动拿筷子在白花花的米饭堆里拨了拨。 果然时间还短,白米饭外头虽然温冷温冷的,里头却还是热气腾腾刚出锅的模样。 柳棉顿时来了精神。 “看,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她得意洋洋地说。 “……”周邵明抽了抽嘴角。 他开口刚想说什么,面前却忽然移来一片阴影牢牢挡住了面前的光线,周邵明抬头看一眼。 “周营长,我们又见面了。”叶岫微笑说话。 周邵明忽然看到叶岫,还没想起来他和面前这个人几时见过面。 这时说话的人已经把目光挪开。 叶岫的视线转了转,好像这才看见坐在周邵明对面的柳棉,两人之前还聊过天,关系还算不错,“柳棉同志。” 她先看了眼周邵明,目光又看了眼柳棉,两人面前俱放着饭菜餐盘,面色恍然了下,她垂头微红着脸颊,道:“……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 叶岫问:“柳棉同志,你和周营长在吃饭啊?” 这不是废话? 柳棉心想。 目前山城部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交流团的柳姓同志,和前几年的军部大比头名的周邵明是夫妻关系。 柳棉上午听到陈秀梅说起这件事时,就觉得这位叶岫同志应该是有点其他想法。 但是鉴于交流团今天就回去了,以后一个云城,一个山城,长期见不了面的小心思迟早会淡下去。 柳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也不至于这么找上门吧? 她沉默一瞬,觉得叶岫也不至于这么蠢吧? 柳棉抬头也跟着笑了下,点点头,抬手把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客气地说:“叶同志也过来吃饭啊?” 叶岫悄悄抬头,瞥了眼面容肃穆的周邵明,点头说:“是啊,上午训练饿的快,就想早点过来吃。” 她说着,目光又扫向了无声沉默的周邵明,没注意自己声音立即软了几个调:“就是没想到会遇上周营长聊了几句,早知道这么巧,上午就约着一起了啊。” 叶岫嘴角一勾,脸上带着几丝俏皮地说着话,仿佛丝毫没觉得自己此时说的话多么让人误会。 已经想到了是谁的周邵明:“……” 别说了,约是不可能的,这女人究竟是有什么病。 莫名其妙的人不需要留脸面,更何况周邵明敏锐觉得,刚才她跟柳棉说的话,总好像话下有话。 男人的某种直觉,让他认定此时最好直接不搭理她。 于是,男人冷着脸,全然不打算给女同志面子,“没时间,不可能。” 叶岫:“……” 柳棉已经看了半天两人的互动,或者说是叶岫一人的独角戏。 柳棉有些惊讶。 她真没想到陈秀梅猜测的都是真的,这位好像还真的对她家男人有想法。 又或者是,她才发现,原来这位叶岫同志,是真的有点没脑子。 柳棉默了默,忽地轻笑了声,她抬眼,目光已经是不一样。 她清亮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对面的周邵明俊脸上。 如此锐利明艳,叶岫一下子觉得面前的人好像一下子拂开遮脸的灰尘一样,明月温柔皎洁,可是近了的话也会引来迅猛潮汐。 美人如玫瑰,也是有刺的。 还是哪里不一样了。 柳棉意味不明地说:“邵明上午一直在训练呢,还是这会儿才腾出空来陪我吃饭。” 她好奇问:“原来叶同志上午和我家邵明还聊过天啊。” 听到柳棉这么说,叶岫好像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模样。 她一下子轻捂住自己的嘴,“啊,没什么呢,就是文工团的一些烦心事,就随便聊了两句,真的没怎么样,柳棉同志你可千万别误会。” “怎么会,”柳棉脸上笑盈盈地说:“心里有烦心事,及时找人倾诉开导是没错的,我家邵明经历的事多,很多方面都能给你一个恰当乐观的回答,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叶岫没想到柳棉会这么说,被噎了一噎。 这边柳棉还在说:“不知道叶岫同志还有什么困难,要是还没解决的话,还可以跟我说说。”她目光定定地轻声道:“我家周营长毕竟是男人,他们这群玩木仓的人,生活方面总是细腻不到哪里去,有些话还是我们女儿家更有共鸣。” 就像有些人的小心思,不就是仗着不懂风月的木头看不懂。 “叶岫同志,你说是不是?” 助人为乐,她简直太爱了。 “不过我们今天就要走了,可能没多少时间来开导,如果下次再有烦心事,或许叶同志可以去听听政委的意见?” 柳棉一本正经的忽悠,道:“当然,要是叶岫同志实在不好意思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跟政委提。” 当然,要是柳棉真把这件事告诉了政委,叶岫的小心思哪里还藏得住? 叶岫脸色一变:“……不不,不用了。” “我,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她快速说,然后径直离开了。 柳棉看过去,隐约见着急忙离开的人,脚步似乎踉跄了下? 第84章 火车睡觉 叶岫愤而怒走后,柳棉摇摇头,轻笑了一声,继续吃饭。 一群人赶着在上了火车后,回程路上,周邵明拿出厚外套让犯困的柳棉垫着睡觉,他长长注视着睡梦中的人恬静的睡容。 好半晌,回想起中午这件事,终于有些后知后觉意识到——叶岫居心不良。 周邵明眼眸微沉。 作为一个二十几岁,已经成了营长,不仅是几年前的大比新秀,还是二十多岁就要升副团的人物。 周邵明有才有颜,工资加奖金也比过至少百分之六十的人,会有女同志中意他,这一点也不奇怪。 哪怕是没见过柳棉之前,王团长也会牵线,让他和女同志约会见面。 在诸多女同志里。 有小心暗恋他的人,也有光明正大的跟他告白的,却没想到竟然他都结婚了,竟然还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还牵连到了柳棉。 偏偏他之前还一点都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个山城文工团的组长说话怪怪的。 最后还是靠柳棉自己亲自找场子。 柳棉是肯定早就看出这人的不对了。 这个肯定的猜测,让周邵明有些懊恼,还有一点后怕。 他确定他对柳棉之外的其她女性没有一点分外之想,但不知道柳棉会不会因此误会他。 他虽然跟那个叫叶岫的女同志聊了几句,但是,那是因为当时女同志过来说文工团的杨团长让她传几句话。 说的是正事,周邵明不可能拒绝。 想着,周邵明偏头,复杂难言的目光又落在了柳棉安静白皙的脸上。 他有心想跟柳棉解释这件事,伸手又不忍这时候吵醒,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人。 周邵明这几天只需要全心训练,而因为学习到新的技巧,作为交流团的人,回去后是要负责教其她人的。 而柳棉不仅是要学习交流,听说最近还在琢磨着练一个新舞,早上醒的早,晚上又睡的迟。 不知道比他努力多少。 沉睡中不自觉合起来的眼帘垂下,遮挡出一大片阴影,偏偏还是掩不住眼下因为一连几天的睡眠不足导致的淡淡青黑。 中途路过某个小站口,哐当哐当行驶中的火车发出长鸣笛示意,噪耳的声音让沉睡中的人眉头轻微皱起。 窗外的余阳斜晖照射进来,眼帘如碎金的蝶翅轻颤,眼看就要醒来。 周邵明赶忙伸手,手忙脚乱的动作,还没忘轻轻捂住她的耳朵,力图让柳棉听到的声音更小一点。 陈秀梅这次的座位就在后头,旋转身子活动泛懒筋骨时,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 她看了眼依旧睡得无知无觉的柳棉,无声给周邵明打着手势,唇语辅助:“她睡着了?” 现在虽然不到冷的时候,但身上连身衣服都没有披着,现在可能没什么,但是睡醒后绝对会着凉。 陈秀梅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事,继续比划:“我这里还有件外套,你给她披上?” 周邵明低头看了柳棉一眼,他的外套早就被她压在怀里充当软枕。 而其它衣裳都收在了行李箱里,柳棉也没多余的外套,导致他们确实没有多余的外套。 他轻轻点了下头。 陈秀梅当即缩回头,把自己这边多余的外套递了过去,周邵明也跟着伸手接来。 为了不吵醒某人,两人的动作都放的格外轻。 “谢谢。” 周邵明快速把外套给柳棉披上,他点了下头,郑重地轻声道谢。 陈秀梅疯狂摇头。 柳棉也是她朋友,就一件衣服的事,举手之劳,还需要什么道谢? 她使劲摆手,拒绝的明显。 下午,晚饭时候,火车上有卖饭的乘务员推着小推车,在车道走廊上扬声叫卖。 后头跟了另一个乘务员,上衣口袋还夹着一根笔,在说着火车已经到了哪哪地方站口,让已经到站的乘客抓紧时间拿上自己的行李,可以下车了。 柳棉还没醒,周邵明轻手轻脚的拿出两人的饭盒,还有一个热水杯子,自己先跑去食堂打饭回来。 走道叫卖的盒饭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盛起来有一段时间了,又不是用专门保温的器具装的,这么一会儿早就冷了。 虽说这年代,火车上的饭菜,其实味道不输有口碑的国营饭店,但是周邵明不可能叫柳棉吃冷饭冷菜。 回来后,柳棉还没醒来的动静,他也不急,怕饭菜凉得快,野外经验丰富的周邵明还用打来的开水放下来蒸着。 让它不至于凉的那么快。 期间,觉得有些吵的柳棉还无意识伸手,试图驱赶着某些杂物噪音。 就这,周邵明也没有一点不耐烦,“好了好了,没声音了,你继续睡。”他轻声说着,继续伸手帮她挡着噪音。 全程都小小勾着嘴角,眉目绻缱,眼神温和。 一点都看不出这人在军中时的严厉铁血。 陈秀梅:“……” 众人:“……” 晚上,没有娱乐活动,百无聊赖的交流团和护卫队众人都没什么事干,火车上又不好随意走动,昏暗的车厢里,于是都坐在各自的座位闭眼睡觉。 也有一些没什么瞌睡的,正跟旁边的朋友队友小声聊天说着话。 柳棉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一觉醒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酥透了。 感觉只需要小小的伸懒腰,就能听到身体四处骨头摩擦传来的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 周邵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柳棉的清醒。 他立马抬起头:“醒了,饿不饿?” 柳棉刚刚醒来,骨头都是懒的,她张嘴打了个哈欠,背上披着的外头早在她坐起来的时候,就顺着脊背滑落下来,周邵明捞起外头,又顺手披在她身上,“今晚有点冷,别着凉了。” 柳棉缓了好一会儿,看到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的安静车厢,她小声问:“几点了?” 又回答周邵明刚才的问题,道:“有点饿。” 柳棉这一次休息,很明显错过了晚饭,不饿才怪,她不好意思道:“我睡太久了,你怎么没喊醒我啊。” 刚醒睡的柳棉,嗓音都软绵绵的,还带着点沙哑,又因为周遭环境刻意放低了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周邵明心下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