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她千娇百媚》 第1章 你...快点 “这不是新科状元小沈大人么?啧,你这是...被人下药了?” 耳边响起一声嗤笑,令昏昏沉沉的沈初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上挑,泛着潋滟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泛着嘲弄的意味。 这俊美如妖孽的脸,满京城只有一张:六皇子裴渊。 沈初暗叹冤家路窄,偏偏在她中迷情药的时候撞上裴渊。 她努力将身子靠在柱子上,冰凉的柱子令她清醒两分,心中升起的恐惧暂时压过翻腾的热意。 因为她,新科状元,新晋督察院御史沈初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儿郎。 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是欺君大罪,若是被裴渊发现,她必死无疑。 沈初死死掐着手心,努力扯出一贯温润如玉的笑容掩饰心底的紧张, “六殿下假借恒王的名义引微臣来这里,是为了报复微臣月前弹劾你为争花魁,打伤昌平伯长子?” 裴渊摩挲着下巴,对她的询问不置可否,“恒王?啧,原来小沈大人弹劾本皇子是为了向恒王交投名状。” 沈初眼中闪过一抹懊恼,这男人比她想象中敏锐,只一句话就猜到她试图靠近恒王。 事实上,她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是为了调查十年前父亲通敌叛国一案的真相。 她的父亲沈知行是凉州知府,十年前北戎犯边,凉州一夜被屠城,事后朝廷宣布是她父亲将凉州布防图出卖给北戎导致北戎一夜屠尽凉州。 当年的卷宗都在大理寺,恒王管着大理寺,她要进入大理寺拿到卷宗必须取得恒王的信任。 今日是秋猎最后一天,陛下在行宫举办秋猎宴,她喝了两杯酒出来透气,恒王身边的内侍告诉她,说恒王在秋水阁等她。 她没有犹豫便直奔秋水阁,进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中了迷情药,随后裴渊进来了。 应该是裴渊买通了恒王身边的内侍,故意引她来秋水阁的。 “陛下今晚还要微臣整理行宫周围的土地丈量折子,六殿下若是不放微臣离开......” 她话只点到一半,就被裴渊嗤笑打断了,“本皇子今日发一回善心,带小沈大人去找解药,如何? 嗯,是去晓月居还是清风楼呢?小沈大人喜欢妩媚多情的还是小意温柔的?” 沈初闭了闭眼,报复,明目张胆地报复。 她弹劾裴渊流连青楼,裴渊就给她下药,让她也成为眠花宿柳之辈。 她不能被丢进花楼,那样全京城都会知道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沈初咬牙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奔,却发现门从外面锁死了。 她颓然地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碎玉般的眸子瞪向裴渊,“你让人锁了门?” 裴渊眉头微蹙,上前拉了一下,房门巍然不动。 收回手的时候,略带凉意的大手不小心擦过沈初的脖子。 沈初瑟缩一下,本能地发出一声嘤咛,无意识地噌了下他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不断涌来的热意让她头脑发昏,她此刻只想找个男人。 面前恰好就有一个! 她无意识呢喃,“救我。” 说出的话软绵无力,带着轻颤的尾音,十分勾人。 裴渊脸色一变,倏然将她丢回地上,将手在身上反复噌着,仿佛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沈初被重重摔在地上,杵到了左臂,疼得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偏偏这呻吟又低又媚,令人遐想。 她既难堪又狼狈,左臂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两分,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她刚才没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懊恼,后怕,狼狈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难受得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裴渊。 可她没有力气,只能咬牙撑着身子坐起来,却看到裴渊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脸色一片潮红。 “该死的,我也中药了。” 沈初双眼迷蒙,“不是你给我下的药?” “我会蠢到下药害自己?” 第2章 纯粹因为他技术差 裴渊想转身离开,但看着沈初半趴在窗户上,冷白的小脸又惊又恐,嫣红的嘴唇咬出了血,泛着说不出的昳丽。 他一时间竟然迈不开腿,黑着脸低咒一声,一把将她拽出了窗外。 沈初重重摔在地上,心里很想问候裴渊。 “你能不能轻点?” “闭嘴,不然将你再丢进去?” 沈初...... 裴渊轻嗤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呔,跑这么快,肯定是急着回去找女人当解药。 “不好,人跳窗跑了,快追。” 沈初心一颤,咬牙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她记得行宫北面有一座人工湖。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她勉力支撑着跑到湖边,却看到四周有鬼鬼祟祟搜查的身影。 她本能觉得这些人是在找自己。 眼看着一群人向自己隐身的草丛追来,她扭头就跑,慌不择路跑进一处偏僻的房子里。 推门而入,她浑身瘫软地靠在门框上剧烈喘息着。 “谁?” 黑暗中传来一声充满戒备的声音。 这声音?怎么又是裴渊? 他不是回自己的院子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都说冤家路窄,她的路是不是窄得有些过分了? “是谁?说话。”裴渊的声音似乎十分暴躁。 沈初往前挪了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裴渊正靠在床边喘息,衣衫半开,露出一片光洁壮硕的胸膛。 但他的双眼却泛着茫然,即便是朝着自己的方向,但却仿佛看不到自己一样。 她观察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裴渊这厮在晚上竟然不能视物。 这个发现让她颇为惊讶,以前曾听大师兄说过,有的人白日里视线正常,到了晚上便看不到任何东西。 没想到裴渊竟然有这种病。 那边裴渊等不来回应,身体已经完全被药力控制,凭着感觉一下抓住了沈初的手。 光洁柔软的触感令他几乎疯狂,一把将人扯上了床。 炙热的吻狠狠压了下来,他一边亲一边咕哝,“我不知道你是谁,别害怕,我会负责的。” 沈初心里想反抗,但身体却很诚实,她已经无法再对抗迷情药了。 反正裴渊也看不到自己,现成的解药总比被湖边那些人抓走好。 她咬牙尽量不发出声音,抖着手扯开了裴渊的衣裳。 湖边起了风,吹开了岸上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 天光微亮,沈初扶着腰坐起来,浑身疼的她再次想问候裴渊。 好在她也不吃亏,她转头看着床上沉睡的裴渊,目光落在他裸露的后背上。 第3章 我睡的人是谁 沈初灵活侧身一闪,扇子擦着耳垂飞过,耳尖火辣辣的疼。 她倒吸一口气,传言六皇子就是个风流浪荡子,没想到竟然会这般警觉。 传言误我。 她扶着横梁跳下来,却因为身上太疼,腿太软,直接摔趴在地上。 五体投地的那种趴。 裴渊接住扇子,挑眉淡笑,“小沈大人行如此大礼,是求本皇子原谅你?” 沈初......原谅你大爷。 “打扰了。”她撑着发颤的腿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身后传来裴渊凉凉的声音。 沈初转过身来。 裴渊微凉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又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小沈大人不解释一下么?你为何会在本皇子的房梁上?” 沈初心头微跳,脸上的笑看起来依旧温文尔雅,“六殿下的房梁?下官不知,湖边小屋什么时候成了六殿下的?” 裴渊起身,随意扯了下腰带,外袍松松垮垮的,露出精壮的胸膛,以及上面泛红的抓痕,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沈初脸有些发烫,连忙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肩膀上一沉,一柄冰凉的玉骨扇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沈初,其实你是太子一派的人吧?昨天是你故意引我到秋水阁的吧? 你们想借此做实我和叶清霜的亲事,让我为太子所用,对吗?” 冰凉的玉扇压着她颈间的大血管,沈初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杀意,脊背有些发麻。 这一刻她清楚地认知到:裴渊绝对不是传说中只会留恋青楼的浪荡皇子。 她笑着摇头,“微臣不是任何人的人,六殿下难道忘记了,微臣昨日也是受害者。” 裴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扇柄,声音微凉,“新科状元小沈大人才华横溢,颇得圣心,太子和恒王都在拉拢你。 你要是谁的阵营都没加入,怎么会来算计我这个爹不疼,没亲娘,风流浪荡的六皇子?” 沈初眉头微挑。 当今皇帝年迈昏聩,太子和恒王在朝堂上的争夺日益明显。 两个月前皇帝突然想起裴渊这个小透明六儿子,几次三番夸赞裴渊,让他领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 叶清霜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太子妃的庶妹,若裴渊娶了叶清霜,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了。 难怪他会怀疑自己是太子一党。 她不敢说自己去秋水阁是想见恒王,只能徒劳解释,“沈初行事只问本心,不想更不会参与任何人的争斗。” 裴渊转到她面前,眸中泛着深沉的冷意,手腕一沉,玉扇紧紧贴住了沈初的脖子。 “是吗?那你为何会在我的房梁上?” 沈初暗叹,这个还真的不好解释。 “沈初不知六殿下在此,误入此屋,绝无任何窥探的意思,若殿下不信我,可以直接杀了我。”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裴渊,袖子里的手却紧张的攥在了一起。 她在赌,赌裴渊不会随意诛杀她这个新科状元。 裴渊冷冷的看着她,眸若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大拇指摩挲着玉扇的骨柄,上面有个按钮,只要他轻轻摁下,沈初的血管瞬间就能被割断。 面前的沈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随时能取她性命之人。 但裴渊却看到她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抖,面色泛着冷白,小巧挺直的鼻翼因为紧张微微翕动。 呵,分明还是害怕的。 他微微嗤笑,摩挲着玉骨扇上的按钮,却怎么也摁不下去。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令人十分讨厌?” 沈初茫然一瞬,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紧张,她脸上的笑就越灿烂。 “六殿下是第一个,京城人都说下官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裴渊嗤笑,突然目光微凝,轻轻用扇子挑了下沈初脖颈上的衣襟,“啧,倒是挺热情的,你昨夜不会也在这屋里一起....?” 沈清欢睁开眼,见裴渊笑得恣意又轻佻,与刚才杀意弥漫的他判若两人。 裴渊下巴点了点,歪头打量着她,扇子已经挑开她的衣领,“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宫女被你抓住了。” 沈初后退一步,躲开玉骨扇,默默扫了裴渊一眼,“倒霉宫女”就是你,你信吗? “下官福薄,不比殿下有艳福。”她一语双关。 裴渊悻悻地收了玉扇,“本皇子都没嫌弃你和本皇子用一间房,你还遮遮掩掩,不像个男人。” 她本来就不是男人,沈初轻哼。 “六殿下若是无事,下官告辞。” “本皇子准许你离开了吗?”裴渊用玉扇轻轻敲打着掌心,长腿却往前一迈,挡住了她。 “六殿下还有何事?” “昨夜你既然在这里,这么说你看到我睡的人是谁了?” “六殿下真有意思,昨晚和你同赴巫山的人是谁,你应该更清楚,为何要问我?” 裴渊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到任何东西,同盲人无异。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病症,但他掩饰得很好,除了贴身的内侍金宝和护卫孙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摸了下胸前裸在外的抓痕,“我依稀记得昨夜和我纠缠的是个热情如火的野猫,小爪子利着呢。 这些抓痕可不像沉闷无趣的高门贵女抓出来的。” 沈初...... 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热情的抓痕了? 这明明是她不满的报复。 耳边又响起裴渊不着调的声音,“不过我应该也没吃亏,我在她脖子上也留了记号......” 她下意识扯紧自己的衣领,觉得脖颈泛起热意,幸好她穿的是交领袍子,上面的印记被完全遮掩住了。 “六殿下的私事,无需对微臣讲得那么清楚,微臣是今日清晨误入此地,为避免皇后娘娘误会,才爬上了房梁。” 不想听裴渊吊儿郎当的回忆,她连忙出言打断,却又不愿他认定叶清霜,故意含糊其辞。 昨夜的事只是个意外,她没想过会和裴渊发生亲密的纠缠。 既然已经发生,她也无意后悔,只是她不能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是吗?”裴渊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难道真是叶清霜?” 他有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深情又专注,加上他此刻衣衫不整,引人采摘的模样,看起来撩人极了。 沈清欢暗骂了一声妖孽,却忍不住问:“此刻整个行宫应该都知道你和叶姑娘的事了,六殿下要娶她么?” 裴渊扯过外裳,套在身上,动作有些漫不经心,“本皇子是个负责的人,既然已经睡了,自然该给个名分。 倒是小沈大人你,不考虑将昨夜的宫女娶回家?你说出名字来,本殿愿意发回善心,将人赏给你,如何?” 沈初淡笑,“下官的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裴渊冷哼,“所以本殿娶不娶叶姑娘,又与你何干?你不会以为咱们一起中过药,交情就能好到能和你讨论本皇子的终身大事吧?” 沈初脱口而出,“如果你昨夜睡的人不是叶清霜呢?” 第4章 小沈大人可以和殿下相媲美 裴渊脚步微顿,满脸嘲弄的扫了她一眼,“不是叶清霜,难道本皇子睡得是你?” 啧,还真是。 沈初有些牙疼,却听到裴渊冷笑,“本皇子对男人没有兴趣,你就是脱光了,本皇子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的。” 沈初脸上笑容皲裂,“彼此彼此,微臣对殿下同样不敢兴趣,告辞。” 裴渊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收起脸上的笑意。 贴身内侍金宝气喘吁吁的捧着干净衣裳跑进来,“殿下,陛下派人通知启程回京呢。” 裴渊脱下外衫,一样东西却从衣裳里掉落出来。 金宝捡起来,“咦,殿下,你什么时候有这么破旧的荷包了?” “不是我的。”裴渊扫了一眼,被金宝举在手里的红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丝线已经磨得没有了光泽。 凑到鼻尖轻轻一嗅,一股幽幽的冷香传来,十分好闻。 他昨夜和小野猫纠缠的时候,好似就闻到了这种香味。 “所以这荷包是叶姑娘的?”金宝小声问,“殿下,如今外面都在传,说你唐突了叶二姑娘,你真的要娶叶姑娘做六皇子妃吗?” 裴渊系腰带的手顿了下,吩咐:“想办法将我昨夜和叶清霜共宿的事情透露给三皇子。” 金宝目光微亮,“三皇子是恒王一派的人,恒王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搅乱了这件事,殿下英明。”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小声问:“可是殿下,你不是已经将叶姑娘给那什么了?你要不娶人家,是不是有点太....?” “不负责任?”裴渊淡笑。 “殿下自己说的,可不是奴才说的。”金宝连忙后退一步,却仍旧没躲开裴渊的脚。 裴渊没解释,丢下一句吩咐离开了,“赶紧去安排。” “殿下,这荷包.....”金宝举着荷包追出去,却只看到裴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连忙将荷包踹进怀里,追了上去。 回到京城,沈初立刻泡了个热水澡,感觉到浑身的酸痛缓解不少,才有心情听贴身丫鬟红袖说话。 “公子,二姑娘已经查到了,诸位皇子中,唯有三皇子裴济好男风。” 沈初蹙眉,三皇子是恒王的支持者,难怪他能让恒王身边的内侍来诓骗自己,看来给自己下迷情药的是三皇子。 红袖气得一拳拍碎外间的桌子,“听说三皇子背地里的花样可多了,敢算计我家公子,奴婢去废了他。” 沈初听到桌椅破碎的声音,忍不住扶额,“这是你这个月拍碎的第八张桌子吧?下次我把家里的桌椅都换成石头的。” 红袖干笑,“公子,石头的我也能拍碎。” 沈初......有个天生神力的丫鬟感觉不要太妙。 外间却响起红袖的惊呼声,“公子,你贴身带着的荷包怎么不见了?” “你再好好找找?” “你脱下来的衣裳奴婢已经找了三遍,确实没有。” 沈初顿时没了泡澡的心情,披了衣裳出来。 红袖从桌椅的残尸中扒拉出一把唯一没被拍碎的椅子,“公子快想想荷包能掉在哪里。” 沈初揉了揉脸,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突然惊得坐直了身子。 她的荷包用红绳绑着,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身放在怀里的,除了洗澡,从不摘下。 唯一有可能丢的地方就是..... 行宫湖边的小屋里! 应该是昨夜与裴渊纠缠的时候,荷包被扯掉了。 她一直担心自己身份被撞破,竟没有发现荷包丢了。 “你赶紧去趟秋猎行宫,尤其是行宫湖边的小屋四周,仔细找找。” “公子放心,只要荷包掉在了行宫里,我一定给你找到。” 红袖拍拍身上的木屑,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探头回来。 “公子,二姑娘搜集到的三皇子的信息我放桌子上了.....啊,桌子碎了,公子自己找吧。” 她干笑着离开,声音消失在门外,“你先想想如何废了三皇子,免得他以后还打你的主意,动手的事情交给奴婢,但动脑子还得公子你。” 沈初却满心懊恼,一想到荷包里藏着的东西,更是满心焦灼,心中对于始作俑者三皇子也更加恼恨。 甩开头发,她弯腰从废木头中抠出两张纸来。 上面列的全是三皇子的一些习惯和个人喜好。 她双眸微眯,目光定在了其中三个字上:清风楼。 沈初摩挲着手里的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日后,月上柳梢头,清风楼内红灯高挂,热闹非凡。 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内布置清雅,檀香缕缕,琴声袅袅。 清风楼的花魁谢清秋素手拨弄着琴弦,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向对面的男子,“六殿下去秋猎半月,看起来清瘦不少。 听说陛下要为殿下赐婚了,以后有了皇子妃精心照顾,殿下估计很少来清风楼了。” 裴渊斜斜坐在对面的桌案后,一条腿恣意地支着,长臂搭在膝盖上,仿佛没注意到她眸中的哀怨,“三皇子今晚会不会去玉书的院子?” 谢清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微微低头,没了拨弄琴弦的心思。 听到他要被赐婚的消息,她一颗心百转千回,一心盼着他能过来。 谁知道他人是来了,却根本不解释任何一句。 谢清秋心里十分难受,外人都说他是自己唯一的入幕之宾,自己是他真心疼爱的红颜知己。 可谁又知道真正的事实呢。 “清秋?” 见她低头不说话,裴渊放下酒杯看了过来。 谢清秋回过神来,低声道:“三皇子觊觎玉书很久了,一直没得手,只怕今晚还是要过来的。 殿下,玉书今天还过来问,是不是今晚让他从了三皇子? 他说拖的时间有些久了,三皇子最近对他似乎没有那么上心了。” 裴渊冷笑,“我的这位好三哥最近盯上了新科状元。” 谢清秋好奇,“小沈大人?唔,京城人人都说小沈大人俊雅端方,芝兰玉树,是唯一可以和殿下相提并论的俊美公子呢。 上个月小沈大人跨马游街的时候,我也去看了一眼,确实俊美非凡,也难怪三皇子看上了。 啧,可惜了,好好的一个新科状元。” 裴渊轻哼,脑海中突然闪过沈初冷白的脸,温润的笑,微颤的鸦羽..... “殿下?” 裴渊回神,对上谢清秋奇怪的眼神,连忙晃去脑海里的身影,“你刚才说什么?” 谢清秋道:“您还没指示,是不是让玉书今晚从了三皇子?往三皇子府安插眼线不容易,他怕夜长梦多,万一不能顺利进入三皇子府.....” 裴渊点头,“让他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本皇子答应了帮他报仇,但他不能操之过急。” 话音一落,门外响起敲门声。 谢清秋起身出门,片刻后又进来,神色微凝,“殿下,三皇子在门口被一位公子吸引,追着人离开了,没进咱们清风楼。” 裴渊坐直了身子,“谁敢在清风楼门口抢生意?” “说是带着头纱,没看清楚模样,但风姿和身段很引人注目。” 裴渊起身,“我出去看看。” 第5章 小沈大人很识趣 清风楼外,三皇子满脸急切地盯着前面的人影,眼中闪过浓烈的垂涎之色。 这窈窕身段,这走路的风姿,不用看脸都知道是个人间尤物。 他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公子留步。” 前方的人影听到他的叫声,非但没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三皇子双眸微眯,前方是宫城外的暗河,草木茂盛,倒不失为一个打野战的地方。 他背着手笑眯眯地跟了上去,待看到河边站着的苗条身影时,双眸微亮。 “公子可不要做傻事,有事可以和我说。” 站在河边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后,突然间直直往河里栽了下去。 “小心。” 三皇子脚尖一点,伸手去捞人,谁知眼前一黑,一只麻袋从天而降,精准地将他套了进去。 原本已经掉落在河面上的人脚尖轻轻一点,身子腾空而起,一脚狠狠地揣在三皇子的后腰上。 三皇子狼狈跌入河中。 深秋冰凉的河水瞬间透过麻袋浸湿了他的口鼻,灌入口中,呛得他赶紧闭上嘴,手忙脚乱地一边划水,一边试图将麻袋取下来。 头顶却有棍子狠狠地甩下来,打得他晕头转向。 沈初站在岸上,望着在水里浮浮沉沉的三皇子,眼神冰冷,手里的长棍甩得虎虎生风。 直到三皇子渐渐沉下去,她才停下手,丢开长棍,“把他捞上来。” 旁边站着的红袖揭开头纱,露出古灵精怪的小脸。 她脚尖一点,单手提着麻袋飞上岸,满脸嫌弃地摔在地上,狠狠踹了两下。 “照我说直接阉了他最好,咱们费尽心思勾他过来,就是为了丢进水里打一顿?” 沈初弯腰扯下三皇子身上的麻袋,“丢进水里打,身上疼痛感强烈但淤青泛出得慢,若是直接阉了他,事情闹大了,反而不易脱身。” 她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晃了晃,“吃了这颗药丸,和阉了他一样,相信我。” 红袖兴奋地竖起大拇指,“果然,算计人还得是公子你,等一下,再让我再狠狠踹他几脚。” 沈初扯住她,“别,以你的力道,两脚下去,他就废了。” 红袖悻悻,有些遗憾地收回脚。 沈初捏开三皇子的嘴,将药丸塞进去。 “不好,有人往这边来了,公子,快撤。” 红袖低呼一声,蹭一下不见了人影。 沈初...... 三皇子的药还没咽下去,不能功亏一篑。 她捏着三皇子的嘴确定他将药咽了下去,连忙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沈大人,你喂三皇子吃的什么?” 沈初后背一凉,倒霉玩意儿,怎么又遇上了裴渊。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到裴渊一身玄色长袍,背着手慢吞吞地走过来。 不对,这家伙不是夜里瞎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沈初? 沈初抬头,看到裴渊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护卫,心下了然。 敢情有护卫给他当眼睛用。 她脸上故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六殿下来得正好,微臣才下值路过此地,恰好遇到三殿下被人袭击。 微臣担心三殿下受伤,先喂了他一颗人参丸。” 她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到的,是否看到了什么。 路线是事先规划好的,她也提前踩过点,裴渊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裴渊站定,“贼人偷袭?这么巧被小沈大人遇上了?” 沈初镇定自若,“微臣也觉得很巧。” 裴渊扫了她一眼,吩咐孙严将三皇子扶起来。 “真是喂了人参丸?” 沈初点头,“六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让太医来检查,我身上还有一颗人参丸,六殿下要吗?”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瓶子,倒出一颗黑色的丸药,递了过去。 裴渊眸光微闪,轻笑一声,“不用了。” 沈初微笑着将药丸装了回去,“既然六殿下来了,就烦请您将三殿下带回去吧,微臣告辞。” 她顿了顿,见裴渊没有任何动作,心下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身后却传来裴渊漫不经心的声音,“倒也不用麻烦太医,三哥既然才吃下去,想必药效还没发作,我一掌将药丸打出来便是。” 沈初脚步微顿,转身看到裴渊一掌重重地拍向三皇子的后背。 她的瞳孔不由猛烈地缩了下。 若是让他把药打出来,她今晚的谋划岂不是白费功夫。 “怎么?心虚了?”裴渊眼尾上挑,掌心轻轻地落在三皇子后背上,泛着讥笑的桃花眼笃定的看过来,“你喂的不是人参丸。” 沈初掌心狠狠攥了下,该死的,这男人敏锐的跟狼一样。 她收敛心神,轻笑,“微臣不知道六殿下这是何意,殿下不信,尽管将药打出来便是。” 裴渊松开手,任三皇子重新滑落在地上。 “本皇子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信不信。” “六殿下在威胁微臣?” 裴渊笑了,“这怎么能是威胁呢?三皇子遭贼人夜袭,恰巧被小沈大人遇到救了三皇子, 还给三皇子喂了人参丸,陛下知道了,说不定会重重嘉奖小沈大人呢。” 沈初捻了捻手指,在心里狠狠问候了裴渊祖宗十八代。 “六殿下想怎么样?” 裴渊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桃花眼中泛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不装了?” 因为他的陡然靠近,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瞬间袭入鼻息,沈初蓦然想起两人曾纠缠的那一夜,脸一热,往后退了两步,方才站定。 “六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才能忘记这件事。” 裴渊用下巴朝三皇子的方向点了点,“说什么呢?地上躺着的是本皇子的三哥。” 沈初轻笑,“六殿下若是真顾念兄弟情,这会儿已经将三皇子背回太医院了。” 就他刚才随手将三皇子丢在地上的动作,只能说有点兄弟情,但不多。 “六殿下开门见山吧。” 裴渊伸手摩挲着下巴,笑了,“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不如你帮本皇子完成一件事,本皇子就当做今日没见过你。” “什么事?” “想办法阻止陛下为我和叶清霜赐婚。” 沈初惊讶,“六殿下不想娶叶姑娘?” 她还以为裴渊将那夜的女子当成了叶清霜,会答应给叶清霜一个名分呢。 “六殿下是不想负责任,还是不想因此被拉入太子一党?”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说能不能做到吧?” 沈初无意识的捻着食指,“皇后娘娘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想要阻拦很难,沈初恐怕.....” 裴渊转身,“那你就到陛下面前解释人参丸的事吧。” 他吩咐孙严背起三皇子,转身朝宫城的方向走去。 沈初咬牙,“我答应你。” 裴渊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笑意,“小沈大人很识趣,本皇子很满意。” 沈初望着他脸上恣意的笑,忍了又忍,才没将怀里的药瓶摔他脸上。 裴渊:“本皇子等你的好消息。” 沈初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沈初眼尖的看到裴渊怀里露出一截红色。 那是.....看颜色好像是她的荷包。 第6章 小沈大人只有两日时间 沈初浑身一颤,下意识追上去。 “小沈大人再往前走,本皇子可不保证你不被其他人看到。” 沈初皱眉,停下脚步。 裴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边上。 沈初心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便平定心神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夜深了,裴渊在书房里听贴身护卫孙严禀报。 “太医院那边说三皇子还没醒来,但身上没有重伤,也没有中毒,其他要等三皇子醒来再仔细检查。 陛下那边已经得了信,让殿下明日进宫回话。” 裴渊点头,“我让你调查的其他事呢?” “属下去督察院问过,小沈大人平日十分勤勉,每日都忙到戌时三刻才下值,今天下午也一直在督察院整理卷宗,一直忙到亥时才离开。” 裴渊若有所思地笑了。 将人丢进水中打晕,水会延迟淤青泛出的时间,三皇子若是在那里躺一夜,根本没有人推算出他被打伤的具体时间。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遇上,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沈初暗算了三皇子,因为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好一出精密的谋划! 裴渊摩挲着下巴笑了,“明明是只小狐狸,却偏要装成一只羊,沈初,有点意思。” 孙严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殿下,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前日有人潜入行宫,好似找什么东西,重点在搜索湖边。” 湖边...小屋? 裴渊挑眉,“人抓到了吗?” 孙严摇头,“没有,那人功夫很好,轻功更是一绝,行宫的护卫根本不是对手,只知道对方是个女的,连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人逃了。 殿下,你说行宫里能有什么东西,需要偷偷摸摸地进去找?” 裴渊想了片刻,亦不明白,“这件事与咱们无关,你盯紧太子和恒王的动静就好。” “是。”孙严拱手,“金宝已经照您的吩咐,将殿下和叶姑娘共宿的事情传给了三皇子,本指望三皇子能搅黄此事,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了事。 若是要恒王出面,也不知道会采取什么阴狠手段。” 裴渊随意地靠坐在椅背上,习惯性摩挲着手上的玉骨扇。 恒王肯定不会让他和叶家结亲,看着他成为太子一党。 如果三皇子不能出面搅黄这门婚事,恒王亲自出马,以他对恒王的了解,他会直接让人杀了叶清霜,然后嫁祸给自己。 小沈大人心思如此缜密,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帮他解决这门亲事。 他很期待。 孙严等了片刻,见裴渊没有任何动静,抬起头就看到自家殿下嘴角微勾,笑得极为荡漾。 跟在殿下身边六年,他十分清楚,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就意味着他心里又在算计别人呢。 通常被六皇子算计的人,怎么说呢。 就...下场都不咋好。 孙严抖了抖肩膀,默默退了出去。 门外,探头探脑的金宝看到孙严出来,跟着他一路往外走,低声道:“殿下真不愿意娶叶二姑娘啊?他们都已经那什么了呀。 不娶人家岂不是对叶二姑娘不公平?再说殿下已经十八岁了,身边也该有个女人贴身照顾了。” 孙严打断他的滔滔不绝,“笨,眼下不娶叶二姑娘才是对她的保护。” 金宝一脸茫然,看着飞身离开的孙严,这意思是说六殿下以后还是愿意娶叶姑娘的? 沈宅,红袖正一边帮沈初收衣裳,一边破口大骂裴渊:“果然天下男人皆薄幸,六皇子这几年没少留恋清风楼,整日与谢清秋眉来眼去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看吧,眼下他睡了叶家二姑娘,不想负责就算了,竟然还让公子想办法为他拒绝这门亲事。” 沈初本来正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闻言有些心虚。 出事之后,她告诉师姐和红袖自己被人下了迷情药,泡了一晚上湖水才解了药性,没敢提自己和裴渊那一夜的纠缠。 所以红袖以为裴渊睡的人是叶清霜。 “公子,你打算怎么帮六皇子拒绝这门亲事?” 沈初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没想好,见机行事吧。” 太子一党自然是要极力促进这门亲事,恒王一党肯定想阻拦,估计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个时候她若是出面阻拦了这门亲事,固然可以获得恒王的欣赏,但同时也会被太子一党恨上。 裴渊真是出了一个大难题给她。 “你找到我的荷包了?”沈初转头看向红袖。 红袖放下手里的衣裳,摇头,“公子,我把湖边还有小屋都找遍了,就差把那里的草薅秃了,根本没看到荷包的影子。 你再好好想想,你还去过什么地方?会不会掉在了别的地方?” 沈初神色有些凝重,她很确定荷包没有掉落在其他地方。 湖边小屋若是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想起从裴渊怀里露出的那一截红线,心中越发肯定:她的荷包被裴渊捡走了。 怎么才能在不引起裴渊怀疑的情况下拿回荷包? 红袖不知她心中纠结,捧着一碟花生糖在旁边吃得开心,十分乐天地安慰她:“虽然没找到荷包,但至少今晚教训了三皇子,也不枉奴婢束腰束胸地折腾一回。 公子,你是不知道啊,我为了达成你说的细腰平胸,我硬生生缠了十圈白布。 我的胸和腰都快被勒断了,我真怕自己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女扮男装被勒断气的女人。” 沈初望着红袖一边大口嚼着花生糖,一边感慨的模样,忍不住被逗笑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都勒两年多了,也没断气。” 红袖撇撇嘴,往她胸前扫了一眼,“咱们俩能一样?就您哪,跑起来都不晃荡。” 被鄙视了。 她没好气地敲红袖的脑袋,“少吃点花生糖吧,小心吃多了变成大胖子。” 红袖捧着花生糖十分淡定,“那我也是个胸大的胖子,公子你别嘲笑我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应付六皇子吧,别让他真的把你供出去,咱们就惨了。” 沈初...... 这一夜,沈初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是两个画面。 一会儿是裴渊满脸讥笑地看着她,“小沈大人,本皇子等你的好消息。” 一会儿是裴渊捏着她的荷包,挑眉打量着她,“小沈大人不解释一下吗?” 两幅画面来回交织,令她几乎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来去了督察院当值。 督察院今日格外热闹,沈初一进门就听到有不少同僚在议论。 “三皇子昨夜在宫城外被人打伤了,幸好被巡逻的六皇子给救了,陛下震怒,责令六皇子两日内必须捉到贼人,不然就要责罚六皇子。” “六皇子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京城治安防卫,若是抓不到人,陛下肯定要罚呢。” “也不知道贼人是谁,哎,小沈大人,你昨夜走得晚,正好路过宫城外的暗河,可曾看到什么?” 沈初笑着摇头,“下官昨夜是亥时一刻离开督察院的,路过宫城外的暗河处时,什么也没看到,三皇子是什么时辰受伤的?” 同僚道:“好像是亥时末,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沈初松了口气,只要六皇子不将她供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查到她头上。 “小沈大人,你将这封奏折送到宫里去。”上封贺正祥将一封奏折递给沈初。 沈初揣着折子一进宫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裴渊。 她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果然,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到裴渊带着萧意的提醒:“小沈大人,记住,你只有两日的时间。” 沈初浑身一僵。 第7章 贼人踢了六皇子的裆 两日的时间一闪而过,沈初被叫进了龙泉宫。 “微臣沈初参加陛下。” “沈爱卿平身。”隆庆帝抬手,“今日叫你过来是因为三皇子被打伤一事。 六皇子说三皇子出事时,你也恰好在现场,朕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可看到了贼人的样貌?” 沈初心头微颤,下意识看向裴渊。 裴渊漫不经心地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两条腿交叠,右脚随意地点着地,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又有些不着调。 没想到他在陛下面前也如此放荡不羁。 似乎察觉到自己打量的目光,裴渊眼尾上挑,嘴角勾了勾,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沈初读懂了他的嘴型,他说的是时间到了。 如果她今日不帮他拒绝叶家的亲事,他就要把自己供出去了。 这个男人。 “沈爱卿?” 沈初回神,对上隆庆帝不悦的眼神,连忙跪地,“陛下恕罪,微臣刚才在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 隆庆帝神色稍缓,“你说说看。” 她攥了攥手心,斟酌着该如何回答,就看到三皇子坐着轮椅被人推了进来。 隆庆帝皱眉,“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三皇子坐着轮椅,一条胳膊吊在胸前,原本俊美的脸此刻一片青紫,肿如猪头,惨不忍睹。 沈初看得心情愉悦,自己亲手打的呢。 三皇子满脸激动,“父皇,儿臣也想过来听听到底是谁害得我?若是抓到那个贼人,本皇子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满脸愤恨,重重拍了一下轮椅,却不小心碰到吊着的胳膊,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隆庆帝望着肿成猪头一般的三儿子,轻哼,“既然来了,那就听听小沈爱卿说说。” 沈初道:“陛下,说来惭愧,臣那天夜里还没来得及看到贼人的样子,就被人给打晕了。” 隆庆帝有些失望,“真的没有任何记忆?哪怕记起任何一个特征都行。” 三皇子情绪激动,“沈初,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提供出来有效线索,等抓到贼人,本皇子重重赏你。” 沈初一口咬定,“那天夜里天色黑暗,臣胆子小,走夜路本就有些害怕。 后来听到有人喊叫,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晕了过去,所以并未见到贼人的样貌。” 三皇子十分不满。 隆庆帝皱眉看向裴渊,“这就是你调查两日的成果?你之前就没找沈爱卿问过话?” 裴渊并没有因为隆庆帝的责备而惶恐,“父皇知道儿臣和小沈大人之间有些龃龉,儿臣担心自己问,小沈大人会有所顾忌。” 隆庆帝目光在裴渊和沈初之间扫了一圈,想起沈初弹劾裴渊的事,轻轻哼了一声,却没了刚才的怒气。 裴渊不阴不阳地轻笑,“说到贼人的样貌,儿臣赶到的时候似乎看到.....” 他故意顿住,转头看着沈初淡笑。 三皇子的猪头脸往前一凑,迫不及待地问:“看到什么了?你快说啊。” “看到那贼人和小沈大人.....” 沈初脊背一凉,立刻高声打断裴渊的话。 “陛下,臣晕倒前,好像看到贼人与六皇子缠斗,那贼人身形高大勇猛,狠狠一脚踹在了六皇子身上。” 隆庆帝一脸错愕,看向裴渊,“你受伤了?怎么没听你说?” 裴渊双眸微眯,慢吞吞站直了身子,目光盯着沈初的后背。 “儿臣也很意外呢,小沈大人和陛下说说,贼人伤到了本皇子哪里?” 沈初以头触地,声音恰到好处的带了点颤栗,“贼人.....踢了六皇子的裆。” 踢了六皇子的裆? 隆庆帝和三皇子不约而同地看向裴渊.....的裆部。 裴渊被两道突如其来的关爱目光吓得下意识两腿夹紧,“沈初!” 沈初一脸一正言辞,“六殿下,兹事体大,恕微臣不能再顾及您的颜面。 微臣幼时练过几年功夫,懂些皮毛,贼人那一脚踢得极为精准有力,只怕.....只怕会让六皇子以后....” 三皇子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老六,你不行了?” 你才不行了,裴渊没好气地轻哼。 沈初却忽然扑过来,抱住裴渊的腿,颤声道:“六皇子,臣不是故意揭穿这件事的,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啊。” 裴渊浑身一僵,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松开。” “六皇子你让太医检查没?那一脚下去,你恐怕以后就真的不行了。” 裴渊垂眸看着沈初头顶黑色的官帽一晃一晃,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道:“本皇子根本就没有.....” 沈初抬头,眼里哪有半点泪意与惶恐,反而笑眯眯地无声提醒他:“拒婚。” 裴渊同样读懂了她的口型,桃花眼微眯,有凛冽的风暴开始凝聚。 让他用不行的借口拒婚? 这就是他为自己想的办法? 好,真好。 裴渊冷着脸笑了,抬脚踹向沈初的心口。 谁料沈初却倏然松开了他的腿,转身扑回隆庆帝脚下,“陛下,事关六皇子身体,请您宣太医为六皇子检查一番。” 隆庆帝头疼。 一个儿子被打残的事还没解决,另外一个儿子又要被打废了? “来人,宣太医。” 因为三皇子一身伤,太医本就侯在门外,听到动静躬身进来。 隆庆帝吩咐:“带着六皇子去隔壁检查一下。” 裴渊脸都绿了。 让太医检查自己行不行?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侮辱。 沈初好言相劝,“六皇子,您不能讳疾忌医。” 裴渊......我可谢谢你。 “本皇子没有不行。” “老六,这可是关系到后嗣的大事,赶紧让太医检查。”隆庆帝发话。 裴渊看向沈初的目光恨不得捏死她。 沈初言笑晏晏,再次无声提醒他:拒婚。 裴渊冷笑着一把将她扯进内室,咬牙切齿:“小沈大人进来陪着本皇子检查,告诉太医,本皇子到底被贼人踢到了哪里?”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初听到他磨牙霍霍的声音,挣开他的手,微微一笑,“微臣自当尽力。” 裴渊笑意不达眼底,趁着太医转身洗手,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这就是你想的拒婚办法?本皇子行与不行,太医一查便知。 本皇子很好奇,如何让太医把一个勇猛神武的人检查成不行?” 沈初.....就那一夜缠绵认知,这家伙倒也算得上英明神武。 她脸上泛起一丝热气,冷白的脸挂起一贯和煦温润的笑,“臣已经安排好了,六皇子无需担忧。” 裴渊双眸微眯,眼底闪过一道狐疑。 这个沈初,行事总是不按常理,他又做了什么? 第8章 沈初,我有的你都有 太医洗完手过来。 裴渊伸手解开身上的衣裳。 沈初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裴渊桃花眼半眯,闪着一抹讥笑,“本皇子受的可是外伤,不脱裤子,太医怎么检查?” 脱...脱裤子? 沈初脑海中突然闪过诸多热气腾腾的画面,一张脸泛起热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裴渊已经解开了外袍,坐在了榻上,抬眼看到沈初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嗤笑。 “啧,都是男人,我有的你都有,小沈大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来,详细告诉太医,贼人到底踢在我哪里了?” 沈初深吸一口气,垂眸,声音恭谨,“六殿下觉得哪里疼,便是踢到哪里了,如实告诉太医就是了。” 嗤,裴渊淡笑,抬手将外衫丢向沈初。 沈初刚接过,紧接着裴渊的外裤又兜头砸了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连忙转过身去。 手上的衣裳触感温热,泛着一股男人身上清洌的气息。 沈初抿了抿嘴角,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的荷包! 她正想知道荷包是不是被裴渊捡到了,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般来说,荷包不是挂在腰间,就是放在怀里。 她刚才注意过,裴渊腰间只有一枚玉佩,荷包很可能在他怀里。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害羞,连忙转过身去。 刚刚要退下亵裤的裴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一把扯紧亵裤的带子,满脸戒备,“你做什么?” 沈初脸上的笑更加温润,“臣伺候六殿下更衣?” 裴渊一脸莫名其妙。 明明刚才还一副难为情的模样,为何瞬间就变得如此殷勤? 沈初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转过身去,敢多看一眼,本皇子宰了你。” 沈初...... 她无奈转过身,听着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悄悄转过身来。 入目先是一双修长有力的大长腿,再往上..... 哦,不该看的地方,略过.... 再往上,结实平坦的腰腹..... 再往上是半敞开的胸怀。 没有看到自己的荷包。 “沈初,你在看什么?” 裴渊的怒吼声几乎掀翻房顶,“滚出去。” 被抓包了,沈初连忙丢下裴渊的衣裳,红着脸夺门而出。 她拍拍心口处,平复一下有些剧烈的心跳,才弓着腰走到外殿。 很快,太医就出来了。 隆庆帝连忙问:“怎么样?” 太医道:“六皇子身体上看不到外伤,但舌质淡胖,舌苔白花,脉象沉细无力,从脉象上确实是肾阳虚的表现。” 隆庆帝皱眉,“也就是说真的不行?” 三皇子驱着轮椅,走向刚刚出来的裴渊,一脸感动,“六弟,你是为了救我才被贼人所伤,你放心,三哥找尽天下名医,也会为你治好的。” 裴渊木着一张脸,已经摆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感谢三哥。” 他明明勇猛过人,怎么会不行了呢? 他双眸如箭一般射向沈初,他是怎么做到让自己不行的? 沈初默默后退,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三皇子还在赌咒发誓要为裴渊寻找名医呢。 唔,倒也用得上,等三皇子伤好了,她那颗药丸就开始发挥药效了,到时候三皇子就会突然发现不行的是自己。 殿内的氛围有些沉重。 隆庆帝不甘心追问太医,“没有治愈的希望吗?” 太医答得十分圆滑,“若是认真调理,还是能治好的,臣以前也见过这种病例,有些病人花个一年半载就调理好了。” 有些病人?也就是说也有治不好的。 隆庆帝心情十分复杂,“前几日皇后还和朕说,想将叶爱卿的次女许给你做皇子妃,朕考虑了两日,正准备下旨赐婚呢。” 裴渊跪在地上,一脸沉痛。 “父皇,儿臣如今这样,怎敢耽误叶家姑娘,婚事就算了吧,儿臣暂时也没有娶妻的打算。” 隆庆帝叹息,“罢了,暂且如此吧,你也是,受了伤怎么也不向朕禀报? 你好生配合太医,好好调理,打伤三皇子贼人一事.....” 裴渊躬身,“请父皇再宽限儿臣两日,儿臣一定能抓到人。” “好,朕准了。” 从宫里出来,沈初神清气爽。 三皇子解决了,目击证人裴渊也算被封口了。 完美。 回家的路上,她敏锐的发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沈初脚步一顿,“什么人?出来。” 裴渊面沉如水的走过来,一把将她带进旁边的暗巷中。 他手一甩,沈初便被摁在墙上,带着凉意的玉骨扇压在了她的脖子上。 “六皇子这是做什么?” 沈初眨眼,笑眯眯的道:“答应六皇子的事,微臣已经做到,希望六皇子也记得答应微臣的事。” 裴渊脸色冷沉,“让满朝文武都以为本皇子不能人道了,这就是你的妙计?” 沈初笑得一脸无辜,“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既没有得罪太子,也没有得罪恒王,两全其美。” 裴渊冷嗤,“但你让本皇子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沈初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六皇子放心,京城每日发生的大事多着呢,大家议论两句,很快就会被新的大事覆盖了。 再说,六皇子不也默许了微臣如此做吗? 不然您当时为何不揭穿微臣呢?” 裴渊手里的玉骨扇往下压了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不解释一下本皇子脉象的事?你事先收买了太医?” “你猜?” 裴渊脸色倏然一沉,将玉骨扇又往下压了两分,“本皇子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沈初感觉到一丝痛意,笑得犹如一只狡黠的狐狸,“六殿下,太快亮底牌,是蠢人的做法。” 裴渊打量着沈初,眼底泛起一抹玩味。 这个沈初,每次交锋,总能表现出不同的一面。 他就如同一只狡诈的千面小狐狸,让人忍不住好奇他的下一面又是什么模样。 他一只手摁在墙上,阻住沈初的退路,另外一只手啪嗒摁开了玉骨扇上的按钮。 轻薄如纸的玉骨扇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 冰凉的刀刃贴在了沈初的脖子上,她甚至能感觉到微微一动,利刃就能划破她的脖子。 “说。” 她抬眸看向裴渊,轻笑:“六殿下逼供只有这一招?” “招数不在多,好用就行。” 裴渊手指轻往下压,眼中冷意凛然,“没有收买太医,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你给我下药了。” 尾音上扬,带着两分笃定的气急。 “沈初,你给我下得什么药?什么时候下的?” 第9章 微臣单纯觊觎殿下的好身材 玉骨扇利刃划破表皮,沈初感觉到疼痛,有隐隐的血腥味散开。 她脸上仍旧挂着温润的笑,“六殿下觉得呢?” 裴渊双眸微眯,“你抱我腿的时候?” “六殿下英明。” 她并不惊讶裴渊能猜出事情原委,上次在行宫,她已经见识到裴渊的敏锐了。 裴渊将利刃再一次下压,声音冰凉,“解药呢?” 她嘴角微勾,勾了勾手,“殿下往前一点,我把解药给你。” 裴渊蹙了下眉头,才上前一步。 两个人几乎靠在了一起。 因为靠得太近,他这才注意到沈初五官小巧而精致,眉如墨画,眸若点漆,小巧挺拔的鼻梁,唇若施脂,皮肤冷白而无暇,竟然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 怪不得京城人都在传嫁人就嫁小沈郎之类的话。 裴渊神情恍惚一瞬,忽然脚被重重踩了一脚,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握着玉骨扇的手微松。 沈初身子一矮,瞬间就从他手臂下钻出去了。 她站在暗巷口,用帕子轻轻拭去脖子上的血,笑眯眯地道:“开个玩笑而已,殿下火气有点大呢。 放心,我用的药名叫“金枪倒”,只有两日的功效,六殿下暂且忍耐两日,两日后药效会自动散去。” 裴渊得到答案,活动了下被踩疼的脚,轻哼,“谅你也不敢欺骗本皇子。” “我答应六殿下的事已经完成,三皇子那边,六殿下打算怎么交差?” 裴渊将玉骨扇插在腰间,“这就不需要你过问了,放心,本皇子说话算数。” 沈初松了口气,“微臣告辞。” 她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裴渊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给我下药,是借机想在我身上找什么东西?” 沈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在墙上。 她扶着墙回头,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殿下多心了,微臣只是单纯觊觎殿下的好身材。” “沈初!” 快速转过墙角的沈初没理会裴渊的低吼,拍拍胸脯赶紧往家走。 这个男人敏锐得可怕!她的动作明明很隐晦,裴渊竟然察觉出自己在找东西。 回到家,红袖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公子,拿回荷包了吗?” 沈初颓然摆手,“别提了,人快脱光了也没找到荷包。” “脱光?”红袖瞠目结舌,半晌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惊飞了院子里的小鸟。 “公子,你脱光了六皇子?” 沈初捂住她的嘴,“小点声,不是我脱光他,是我趁着他脱衣裳的时候看了两眼,没看到荷包。” 红袖立刻两眼放光,“公子,那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六皇子的身材怎么样?是不是很健壮。” 沈初......重点不应该是她没找到荷包吗? “公子,你快和我说说。”红袖一把拉开她的手,不停地追问。 沈初坐在椅子上,闷闷地吐出三个字,“好,健壮,好用。” 红袖狐疑,“你怎么知道好用?” 沈初.....别问,问就是用过。 红袖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公子,你和六皇子之间很不对劲啊。” 沈初敲了敲她的脑袋,“没有不对劲,你有研究我的功夫,不如帮我想想怎么接近恒王,怎么进入大理寺吧。” 红袖挠着脑袋咕哝,“我这单纯的小脑袋怎么能想这么复杂的事? 公子你不是说这次帮六皇子拒了婚事,可能会引起恒王注意,说不定恒王明日就来找你了呢。” 沈初笑了,她先前弹劾裴渊,加上这一次破坏裴渊和叶家的亲事,估摸着恒王会派人来拉拢她。 “希望如此。” 不然她可真是白白得罪了裴渊。 六皇子府,裴渊吩咐孙严,“你去趟清风楼,告诉玉书,报仇的时候到了,他要做好受刑的准备。” 孙严道:“玉书早就说过,只要能为他哥哥报仇,他死也不怕。 如果不是有恒王护着,咱们早就能解决三皇子了,幸好这次小沈大人设计了这出戏,可以让咱们借题发挥。 说起来小沈大人虽然年轻,但却有勇有谋,殿下不妨考虑收为己用?” 将沈初收为己用?裴渊脑海中不期然闪现沈初温润如玉的笑脸。 精得像只小狐狸,恐怕不易收服。 裴渊轻笑一声,换了话题:“你听过有种药叫金枪倒吗?” “金枪倒?”孙严一脸茫然,“没听过,属下去打探一番?” “嗯,打探一下这种药是何人所制。” 孙严退下,裴渊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他的感觉不会有错,沈初应该是在他身上找东西,可她想找什么呢? 翌日,沈初被她的顶头上司,督察院左督御史贺正祥单独叫去谈话。 贺大人递给她厚厚一摞纸,“小沈,你看看这个。” 沈初惊讶地挑眉,纸上记录的全是有关三皇子好男风,暗地里抢掠少年,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 “大人让我弹劾三皇子?” 贺正祥点头,“没错,你回去赶紧准备一下,明日大朝会就上折子。” 沈初快速浏览一遍,上面的记录远比师姐给她的资料全面。 最早的记录是五年前,三皇子看上一个商户之子,十三岁的少年,被三皇子不择手段弄到手,折辱而死。 这样的事还不止一桩,林林总总几页纸下来,三皇子所作所为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沈初疑惑:“这些证据,大人收集很久了吧?为何不早点呈上去?” 督察院左右都御史中,就数这位左大人最刚正不阿,正直无私。 既然贺大人手上有三皇子作奸犯科的证据,竟然忍到现在? 不太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贺大人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又掩饰过去,“这些证据我也是才拿到手,先前有恒王护着,即便弹劾也无法动摇三皇子,顶多就是申斥或者禁足。 但眼下不一样了,三皇子很快要遭殃了。” 沈初眨眼,他不是已经遭殃了? 贺正祥见她一脸茫然,往外看了一眼,迅速关上房门,低声道: “我今天下午进宫,恰好碰到六皇子押送捉拿三皇子的贼人进宫。” 沈初惊讶,“六皇子已经捉到了贼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那贼人在宫门外做了什么?” 沈初心头微跳,“发生了什么事?” 第10章 好一只心机深沉的孤狼 贺正祥说得眉飞色舞,与他平日里的刻板判若两人。 “六皇子押着贼人刚走到宫门口,那“贼人”却冷不丁窜出去敲响了登闻鼓,口中声称三皇子在两年前将他的同胞哥哥抢走迫害致死。 他是为了替哥哥报仇,故意将三皇子引到偏僻之处,准备杀了三皇子,谁知却意外被六皇子撞上。 那人还拿出三皇子迫害他哥哥的证据,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听到陛下让六皇子将那人带到御前去,陛下要亲自审问呢。” 贺正祥叹息,“我估计此人是故意被六皇子抓住,目的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敲登闻鼓告御状。 眼下他哥哥的案子直达天听,咱们在此时弹劾三皇子,火上浇一盆油,陛下定然会重重发落三皇子。” 沈初听得直捻手指,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她都要相信贺大人所说的是真的了。 原来裴渊早就暗中布局收拾三皇子了,可恨她一番折腾反而为裴渊做了嫁衣裳,可那家伙竟然还面不改色威胁自己,让自己帮他拒绝婚事。 好一只心机深沉的孤狼。 “小沈大人?” 沈初回神,“贺大人你说。” 贺正祥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摩拳擦掌,“赶紧整理好折子,明日一早上奏,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三皇子拉下马来,让那些无辜冤死的灵魂得以安息。” 沈清欢心头微暖,贺大人是难得的好官。 回到值房,她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越看越愤怒。 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啊,青葱如玉的少年们,就这样毁在三皇子那个恶魔手里了。 她将一腔愤懑化在笔尖,一本慷慨陈词,铿锵有力的弹劾奏折很快就写好了。 看着上面的措辞,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本奏折呈上去,只怕三皇子要彻底废了。 三皇子毕竟是恒王的人,若是恒王知道她写的奏折..... 只怕她很难有机会进大理寺拿到父亲的卷宗了。 孝道与大义,该怎么选? 沈初握着奏折的手有些迟疑。 外面响起内侍尖锐的声音:“陛下让小沈大人进宫辨认六皇子捉拿的贼人。” 沈初心头微颤,整理好衣裳出门。 她犹豫一瞬,抓过奏折塞进怀里跟着内侍进宫了。 龙泉宫内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避开地上的碎瓷片,跪地行礼,“微臣沈初参见陛下。” 三皇子看到她激动地直起身子,“沈初,你快仔细看看,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夜伤害我的人,对不对?” 沈初转头看过去。 不远处有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听到动静,微微转头过来。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量不高,皮肤白皙羸弱,五官精致得仿若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只有一双乌木般的眸子闪着冷然而充满恨意的目光。 这应该是裴渊找来的人吧? 她抬头看向少年旁边跪着的裴渊。 裴渊眼眸低垂,并没有看她,声音淡淡,“小沈大人,你可要好好认认。” 他的声音低沉而凉薄,令人心头微颤。 沈初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哀求之色。 隆庆帝不耐烦地问:“沈初,到底是不是他?” 少年眼底哀求之色更浓,声音故作阴冷,“早知道你那天夜里看到了我,我就不应该心软放你一马。” 沈初被少年眼底的哀痛打动,攥了攥手,低声道:“是他。” 三皇子猛然跳起来,“你胡说,那天夜里的人根本没有玉书这样的身段,我记得很清楚,那人的身段......” “孽障,你给朕闭嘴。”隆庆帝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了下来。 三皇子的头被砸破了,鲜血瞬间流了满脸。 隆庆帝暴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满嘴胡咧咧?老六说是他,沈爱卿也说是他,难道他们两人同时看错人了? 朕且问你,这个玉书说的是不是属实?你是不是把他哥哥折辱而死,又打死了他的父母?” 三皇子摇头不肯承认,“儿臣冤枉,一定是他被人指使陷害儿臣。” 叫玉书的少年额头重重触地,声音悲切,“五年前,三皇子春游的时候恰好碰到我同胞兄长,让人用药迷晕了兄长,带回别院玩弄折辱。 我父母辗转打听到消息,去别院求三皇子放过兄长,三皇子却在我父母面前折辱兄长,兄长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三皇子一怒之下让人将我父母双双打死,可怜我家只是出身商户,求告无门,草民这几年藏身青楼才躲过了三皇子的追杀。 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求陛下为草民做主。” 隆庆帝怒气沉沉瞪着三皇子。 三皇子却咬牙不认,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老六,这件事你怎么看?”隆庆帝忽然转头看向裴渊。 裴渊两手一摊,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儿臣平日里不是在五城兵马司带兵巡逻,就是在青楼睡觉,三皇兄的事,所知实在不多。” 隆庆帝轻哼,“朕就多余问你。” 裴渊却忽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初,“儿臣虽然不知,但这里想必有人知道京城的大小事。” 隆庆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努力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的沈初,顿时恍然。 “朕都被气糊涂了,沈爱卿,你们督察院负责监察百官,京城的大小事都可以风闻奏事,说说看三皇子平日里风评如何?” 沈初心里暗骂了一声裴渊,这不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吗? 她犹豫着要不要这个时候将奏折拿出来。 还没等她拿定主意,腰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她身子往前一倾,下意识用手撑住地面,怀里的奏折就这样掉了出来,恰好滚落到了隆庆帝脚下。 沈初...... 她抬头,恰好撞上裴渊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裴渊,我问候你全家。 “这是什么?”隆庆帝皱眉盯着脚下的奏折。 沈初咬咬牙,捡起奏折双手呈上。 “陛下,这就是督察院才刚整理出来的关于三皇子的风评。” 隆庆帝奏折都没看完就摔了一套茶盏,“来人啊,把他给朕拖下去,杖责五十,贬为庶人,终身幽禁。” “父皇饶命,儿臣冤枉啊。” 三皇子惨叫着被拖了下去。 殿内一片安静。 许久,裴渊先开口道:“父皇,这人......” 隆庆帝有些烦躁,“你看着处置吧。” “儿臣遵旨。” 沈初跟着一同退出来。 长长的宫道上有风吹过,吹得人凉意阵阵。 沈初伸手拦住裴渊,手心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金稞子,“六皇子不解释一下吗?” 第11章 殿下腰上有只蚊子 裴渊笑得一脸无辜,“小沈大人这是要贿赂本皇子?这么点金子,侮辱本皇子呢?” 沈初想把金稞子甩他脸上。 便是这个金稞子打在了她的腰上,使得她怀里的奏折掉出来的。 不用怀疑,定然是裴渊所为。 “六皇子下得一手好棋,打金稞子的技术也不错。” “好说好说,小沈大人搭桥的技术深得我心。” 沈初后槽牙疼。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在裴渊算计之中,就连她,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如果她没猜错,贺正祥应该是裴渊的人,不然裴渊如何知道她怀里有奏折? “六皇子好心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彻底将三皇子弄废了。” 裴渊眼尾上挑,“说什么呢?彻底弄废三皇子的不是你吗? 如果本皇子猜得不错,你给三皇子下的药可以叫做“金枪永远倒”吧?” 沈初.......金枪永远倒,这个称呼倒也别致。 三皇子的金枪确实永远倒了。 “咱们一个废了他的身体,一个废了他的权势,说起心计,小沈大人也不遑多让。”裴渊轻笑,“咱们这算是合作愉快?” 沈初扯扯嘴角,“愉快个屁。” “啧,小沈大人这般是否有失文雅?” 沈初扭头就走,生怕慢一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她搭桥,裴渊借势除去三皇子,她还反而被威胁,帮他推拒了叶家的婚事。 这男人一举三得,竟然有脸说合作愉快? 裴渊不紧不慢地追上来,与她并肩而行,脸上的笑仍旧吊儿郎当。 “小沈大人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帮本皇子回绝婚事,又甘愿冒着得罪恒王的风险弹劾三皇子。 现在本皇子相信了,你果然不是任何一派的人。” 沈初目不斜视地前行,心里默念:旁边哔哔的是只苍蝇。 孙严从一侧角门进来,低声禀报,“殿下,玉书已经送进天牢了。” 裴渊笑容微敛,“嗯,交代人盯着点。” 孙严应声离开。 沈初顿步,忍不住低声问:“那个叫玉书的少年还好吗?” 裴渊挑眉,“看不出来小沈大人还挺善良。” 沈初扯了扯嘴角。 裴渊笑容淡了两分,“这世上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他想报仇,自然也得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 沈初默然,明白一切都是玉书自愿的。 他为替父母兄长报仇,甘愿成为裴渊计划中的一环。 贺正祥,玉书.... 裴渊能在太子与恒王对峙的朝局中安全周旋,不知道暗中还有哪些人是他的。 她深深看了裴渊一眼。 裴渊轻笑,“很意外?莫非本皇子在小沈大人心里是那种强横霸道,不讲情理之人?” 沈初没有回答他,忽然目光微凝,放低了声音,“六殿下别动。” 裴渊不明所以。 沈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腰间的芴板,又狠又准地敲在他后腰上。 裴渊疼得差点跳起来,“沈初!” 沈初吹了下芴板,笑得一脸无辜,“殿下腰上刚才有只蚊子。” “蚊子呢?” “哦,没拍中,真遗憾。” 沈初笑眯眯地将芴板插回腰间,慢悠悠踱步离开。 裴渊......报复,绝对是明目张胆的报复。 什么蚊子不长眼,停留的位置跟他打在沈初腰上的位置一样。 沈初此人,心计深,还睚眦必报。 裴渊轻哼,却看到前方沈初突然站住了脚步。 “小沈大人怎么不走了?” 沈初用下巴点了点前方,笑容灿烂,“殿下的艳福上门了,还好,没有因为我一番折腾搅乱了殿下的幸福。” 前方不远处,冯皇后领着叶清霜堵在路中间。 叶清霜双眸痴痴地看着裴渊。 裴渊桃花眼微微眯了下,沈初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低了一瞬。 “参见皇后娘娘,微臣还有公务处理,不打扰娘娘与六殿下了。” 沈初心情愉悦,立刻行礼准备走人。 身后传来冯皇后的声音,“老六,清霜这孩子死心眼,听到你受了伤,还是愿意尽心尽力照顾你。” 裴渊有些无奈,“皇后娘娘,你们也听说了,儿臣被贼人所伤,不想耽误叶姑娘的终身幸福。” “可是我不怕被耽误。”叶清霜喃喃,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六殿下,就让清霜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好不好?” “可是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呢,”裴渊一副为难的神情,“昨日小沈大人给我送了一幅画像,我被画中人吸引,已经当着小沈大人的面发过毒誓,非画中人不娶。 只要我身体调理好就立刻上门提亲,若违此誓,五雷轰顶。 小沈大人,你说是不是?” 裴渊扬声叫住快走出夹道的沈初。 沈初惊得左脚踩右脚,险些没跌倒。 见鬼的画像,见鬼的毒誓,这男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咒。 狗裴渊,又坑她。 “沈爱卿,真有此事?”冯皇后狐疑地看向沈初。 沈初看向裴渊,脸上温润的笑容皲裂,“有...吗?” “有。”裴渊一本正经点头,说得煞有其事,“小沈大人好好想想,我当时看到那幅画像的时候月飞风高,小沈大人是在宫外的暗.....” 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沈初一听到暗河两个字,头皮发麻,连忙打断,“确有此事。” 裴渊笑得一脸真诚,“皇后娘娘,儿臣毒誓都发了,您看.....” 冯皇后脸色难看一瞬,随后又笑了,“确实不好叫你违誓,既然如此,就让清霜入府做个侧妃吧,难得这孩子一片痴心,陛下也赞她有情有义。” 叶清霜眼圈泛红,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低头不语。 裴渊皱眉,“皇后娘娘,儿臣.....” 冯皇后冷着脸打断他,“老六,你几次三番推脱,是想公然打本宫的脸吗?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等着回府接本宫的赐婚懿旨吧。” 冯皇后说罢拂袖而去。 叶清霜向裴渊微微福身,柔声道:“清霜愿意做侧妃,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清霜就心满意足。” 裴渊嘴唇微抿,一言不发。 叶清霜眼底闪过一片黯然,追着冯皇后离开了。 沈初拱手,满脸笑容,“恭喜六殿下喜获佳人。” 让你坑我,活该! 裴渊睨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擦肩而过的时候丢下一句:“到时候请小沈大人喝喜酒。” 沈初正想借机查探自己的荷包,“微臣一定到。” 翌日,冯皇后下了懿旨,将叶清霜赐给裴渊做侧妃,十日后过门。 十日一闪而过,六皇子府张灯结彩,迎娶侧妃。 沈初登门道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恒王在与裴渊说话。 恒王皮笑肉不笑,“恭喜六弟要娶侧妃了,以后六弟和太子就是连襟了。” 裴渊闻言淡笑:“大家都是兄弟,难道连襟比兄弟亲近?” 恒王眸光微闪,转头看到角落里站着的沈初,笑着招手,“小沈大人也来了。” 沈初拱手,“微臣前来恭贺六皇子。” “今日六弟大喜,本王很高兴,来来,小沈大人陪本王多饮几杯。” 恒王不由分说,拉着沈初离开。 金宝在裴渊身后小声嘀咕:“三皇子因为小沈大人的奏折坐实了罪名,恒王肯定恨小沈大人,殿下,用不用帮小沈大人解围?” 第12章 裴狗真狡猾 裴渊没说话,望着沈初用巧劲挣脱恒王的手,然后躬身请恒王先入席。 金宝颇为忧虑,“咱们惩治了三皇子,等于折断恒王一只手臂,恒王憋了这么些天,今儿肯定不会放过小沈大人。 殿下,要不您过去帮一下小沈大人?” 三皇子的惩戒旨意前几日已经昭告天下:贬为庶人,终身幽禁。 听说圣旨下了之后,恒王在府里砸坏了好几套茶具。 裴渊收回目光,“不用,恒王精明得很,但凡我出面,他一定能猜到这件事背后有我的手笔。” 金宝小声道:“怎么说小沈大人这次也算是替咱们做事,咱们不管他的死活,是不是不太好? 殿下,你说恒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小沈大人毒死?” 裴渊笑了,“沈初那只小狐狸精着呢,等着看吧,他吃不了亏。” 门房通报太子和二皇子来了。 裴渊前去迎接,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金宝,“盯着点酒水,别让人动手脚。” 沈初此人睚眦必报,可以做他手中的剑,别真被毒死了。 金宝咧嘴笑了,他家殿下其实心中善良着呢。 叶清霜被一顶粉红小轿抬进后院,前院宴席开始时,沈初就已经被灌了不少酒。 “本王听说小沈大人是督察院一干御史中最有文采的,不愧为状元郎,众位大人可要多向小沈大人取取经。” 恒王一句话,周围不少官员纷纷过来向沈初敬酒。 太子,二皇子也带人加入进来。 “本宫听说小沈大人给六弟看了一幅美人画像,”太子一脸冷笑,“趁着今日大伙都在,小沈大人可否拿出画像一观,令本宫也开开眼, 不知是什么样的绝世佳人,令六弟见之难忘,思之断肠,见不到她宁愿不娶。” 沈初脸上微笑,心里骂娘。 狗裴渊信口胡诌的话,正好成了太子刁难她的把柄。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微臣不敢随便污浊太子殿下的眼。” 太子冷哼,“是不敢还是不愿?” 沈初头皮发麻,“微臣不敢,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沉着脸一言不发。 恒王轻笑,“本王也十分好奇,什么样的美人能令六弟连叶二姑娘都不想娶,要知道叶二姑娘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 太子:“不如本宫派人去小沈大人家里取画像?” 沈初心里暗暗叫苦,她去哪里造出一幅画像来。 她灵机一动,将压力给到裴渊,“微臣已经将画像赠与六皇子,太子殿下和王爷若是想看,不妨请六殿下拿出来一观。” 有人起哄,“六殿下快拿出来让我们一饱眼福。” 裴渊眉峰微挑,桃花眼中满是荡漾的笑意,“恐怕不能让太子和四哥如愿了,我心中已将她奉为绝世佳人,怎会愿意让别人多看她一眼? 同为男人,还请太子和四哥体谅弟弟的这点私心。” 三言两语化解此事。 沈初轻哼,裴狗狡猾。 太子脸色微沉,却也没再纠缠此事,目光仍旧停留在沈初身上。 “听闻状元郎才华洋溢,能文能武,不如小沈大人演习一番剑舞,恭贺六弟大喜。” 恒王笑着拍手,“太子殿下提议甚妙,小沈大人,请吧。” 太子和恒王的爪牙纷纷起哄。 “若是能观小沈大人一舞,能多饮一坛酒。” “小沈大人好好舞,说不定太子殿下看得高兴,就给小沈大人升官了。” 沈初眉头微蹙,没动地方。 “怎么?小沈大人不愿意?给本宫表演剑舞难道还侮辱你了?”太子见沈初不动,冷着脸摔了手里的酒杯。 恒王轻笑,“公然不敬太子,应当何罪来着?” 有人立刻回应,“轻者杖责三十,重者立即杖毙。” 沈初咬牙。 恒王恨她弹劾坐实三皇子的罪名,太子恨她搅黄了裴渊和叶清霜的婚事。 拜裴渊所赐,太子和恒王难得联手,竟是为了整她。 她下意识看向裴渊。 裴渊举着酒杯遥向她晃了晃,笑得如沐春风,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沈初暗骂一声裴狗。 她走到太子和恒王中间,脸上的笑容温润如玉,说出的话却直白惊人。 “敢问太子殿下与恒王爷,要沈初舞剑,是要折辱微臣吗?” 太子与恒王神色同时一僵。 还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和他们说过话呢。 就算是他们折辱别人,那些人也会咬牙受了,从没有人当面笑着问:“你要侮辱我吗?” “小沈大人此言何意?” 沈初笑着看向四周官员,“哪位大人愿意出来跳一支舞来取悦太子殿下,可以升官的那种舞,大家一起来啊。” 众官员... “殿下,你看大家都不愿意,就算是请来表演的乐伶,以殿下,王爷和众位大人的高洁心性,都不会这般当庭调笑。 沈初是六品督察院御史,职责是监察百官,纠正刑狱,以才能报效朝廷。 众位让沈初以剑舞取悦殿下和王爷,换取升官,这不是侮辱微臣吗?” 太子... 恒王... 他们能说什么,承认自己心性不高洁,还是承认自己就想侮辱沈初。 沈初不是状元郎吗?说话怎么这般直白?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裴渊把玩着杯中的酒,玩味地看向沈初。 沈初果然机敏,对付太子和恒王,就要简单直白地将话摆在台面上。 太子和恒王惯会耍弄心机,尤其是恒王,向来喜欢说话留三分,乍然遇到这般直白反问到脸上的话,只怕心里难受极了。 只是这一番话同时得罪了太子和恒王,不知这只小狐狸要如何化解? 沈初捧起一坛酒,冲着众人抱拳,微微一笑: “沈初言语冒犯,以酒向殿下和王爷赔罪,陛下常在微臣面前夸赞太子殿下心胸宽广,恒王殿下礼贤下士,都是诸位皇子的榜样。 沈初以此酒祝愿两位殿下所遇皆为良臣,所想皆能如愿。” 说罢,她揭开酒封,单手抱坛,醇香扑鼻的酒液哗哗流出。 她身材高挑,脖颈修长,头微微轻扬,大口喝酒的模样带着说不出的豪爽利落。 众人被她的举动震住了,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太子和恒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开了目光。 裴渊望着抱坛狂饮的沈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一句所想皆能如愿,精准挑中太子和恒王心头刺。 两人都想干掉对方,但谁也不愿帮助对方一点点。 沈初果然狡猾,可以考虑收为己用。 金宝在后面小声嘀咕:“小沈大人海量,这是第二坛酒了,再喝下去会不会醉死?” 裴渊眉头微蹙。 沈初一口气喝完整坛酒,放下后整个人踉跄了下。 裴渊的手下意识向前伸了下。 恒王已经扶住了沈初,“小沈大人喝醉了,来人,扶小沈大人下去休息。” 婢女扶着沈初下去了。 听着婢女离开的声音,原本闭眼沉睡的沈初利落地从床上弹起来,一双眸子一片清明,毫无醉意。 是时候好好找找她的荷包了。 第13章 定情信物是荷包 沈初来之前事先服下过解酒丸,不过今日喝得着实有些多,虽然没醉,但她有些头晕。 她忍着不适避开六皇子府中巡逻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潜进一处披红挂彩的院子。 此处应该是裴渊的住处了。 沈初脚尖轻点,悄悄翻进了卧房。 卧房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穿着粉红嫁衣,盖着粉色头盖的叶清霜。 听到动静,叶清霜含羞带怯地问:“是殿下回来了吗?妾身打发下人去为殿下煮醒酒汤.....” 话音未落,人就软软倒在了床上。 沈初收回手指,轻手轻脚地在屋里翻找起来。 床头柜子里没有,衣柜里没有,各个角落都翻遍了。 一无所获。 沈初有些气馁,难道她猜错了,荷包根本不在裴渊这里? 她试图寻找屋里有没有可以藏东西的暗格。 突然她耳尖微微一动,迅速闪进了衣柜里。 有人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透过衣柜的缝隙,她看到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婢女走到床前,轻轻叫了一声:“侧妃?” 叶清霜被她点了穴,此刻昏迷不醒,自然没有反应。 婢女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向叶清霜的心窝。 匕首触到叶清霜衣角的一瞬间,婢女感到后颈一痛,整个人砰然倒地。 沈初稳稳接住匕首,探头看了婢女一眼,又看看昏睡的叶清霜,“什么仇什么怨啊?” 耽误她找荷包。 她轻轻踢开婢女,准备继续翻找,外面忽然响起嘈杂的笑声。 是裴渊,太子以及恒王等人来了。 “咱们把窗户也堵住,免得一会儿六弟嫌咱们闹腾的厉害,从窗户跑了。” 恒王笑眯眯的声音一落,有人立刻起哄着站到了窗外。 “太子和恒王殿下放心,有咱们守着,保管六殿下出不了洞房。” 沈初暗骂一声,想从窗户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匕首,以及地上躺着的婢女,眼前这情形,要怎么解释? 她没有迟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婢女再次躲进衣柜里。 进去之前,还顺手解开了叶清霜的穴位。 裴渊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叶清霜恰好醒来。 粉色盖头已经掉在旁边,她揉了揉后颈,正疑惑自己为何突然昏睡时,听到裴渊的声音,连忙起身。 “殿下回来了,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恒王。” 众人是来闹洞房的,尤其以太子带来的几个世家子闹得最凶,各种花样层出不凶。 裴渊吊儿郎当,以不变应万变。 这可苦了躲在衣柜里的沈初。 衣柜里又黑又闷,她忍不住轻轻的将衣柜开了个细小的缝。 光线透进来,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裴渊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脸上挂着恣意的笑,接过叶清霜喂过来的酒。 呔。 “六殿下怎么能用手接新娘子的酒,必须得让新娘子喂进去啊。” 裴渊晃着酒杯一饮而尽,嗤笑一声:“这么喂有什趣味?清风楼里的女伶喂的法子才有意思呢,你们改日可以去看看。” 沈初撇嘴,果然风流。 她心里暗暗唾弃,却见裴渊忽然抬头朝着衣柜的方向看过来。 沈初心中一凛,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家伙不会发现自己了吧? 众人起哄:“六皇子给咱们演示一下,也让我等开开眼。” 叶清霜双颊绯红,满含期待的望着裴渊。 裴渊晃着酒杯挑眉淡笑,“本皇子可没有当众表演的爱好。” 恒王不满,“六弟既然不愿表演,不如就说说你和叶侧妃的定情经过。” 众人,“对啊,叶侧妃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六殿下是怎么获取才女芳心的?也教教我们。” 太子眉头微皱。 别人不知,他却知道裴渊娶叶清霜的经过。 恒王是在拐弯抹角提醒老六这桩婚事他是被人硬栽上去的。 他笑着阻拦,“咱们六弟一表人才,俊美非凡,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引得一众姑娘倾心。” 恒王摆手,“叶侧妃可不是肤浅之人,六弟就别藏私了,赶紧教教大家。 怎么?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我们不能听的事情?” 叶清霜脸色有些发白,生怕裴渊说出自己给他下药之事。 裴渊却笑了,“四哥说什么定不定情的?叶侧妃是皇后娘娘所赐,六弟我也是遵从皇后旨意。” 叶清霜松了口气。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笑。 裴渊却话锋一转:“真要说有什么,倒有个荷包是叶侧妃给我的。” 荷包? 正努力屏息的沈初瞬间破功,贴到衣柜缝隙处往外看去。 “金宝。” 裴渊叫了一声。 金宝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双手递给裴渊,“这就是叶侧妃送给我们殿下的荷包。” 裴渊将荷包举到眼前晃了晃。 荷包是红色的,颜色陈旧,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四周用淡金色的线勾边。 正是她苦苦寻找的荷包,果然被裴渊捡到了。 沈初惊得倏然手摁在了衣柜上。 衣柜门轻轻晃动了下,发出低不可闻的一声响。 裴渊再次抬头看了过来。 沈初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轻轻扣住险些被打开的衣柜门。 太惊险了,裴渊应该没听到动静吧? 她抿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安静了一瞬,太子和恒王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裴渊此举显然谁的面子都没给,偏偏他们还不好发作。 裴渊晃着荷包,“行了,各位的问题我都解答过了,今晚我在清风楼包了场,花销全算我账上。祝各位玩的开心。” 众人高呼,“六皇子慷慨大方,多谢六皇子。” 闹洞房的人瞬间散去大半。 太子,二皇子和恒王神色悻悻离开。 裴渊笑容微敛,将荷包递给叶清霜。 “你的荷包,收好吧。” 叶清霜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疑惑,这根本不是她的荷包啊。 她刚才还以为裴渊是为了应付太子和恒王,随意编出来的呢。 裴渊目光微凝,“这荷包不是你的?” 叶清霜回过神来,连忙接过荷包,“啊?不,当然是妾身的,妾身只是没想到荷包竟然会在王爷这里。” 裴渊定定看了她片刻,道:“是在湖边小屋那一夜掉的,恰好掉进了我的衣裳里。” 叶清霜眸光微闪。 湖边小屋那一夜和六皇子纠缠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所以这荷包是那个真正和殿下缠绵的人掉落的?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荷包,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六皇子知道此事。 她故作娇羞的低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妾身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多谢殿下替妾身保管了这么久。” 柜子里的沈初眼睁睁看着叶清霜将荷包放进怀里,心里五味杂陈。 那只荷包是她娘临终前留下的。 荷包式样简单,确实娘亲手绣给爹的,从外面看只是一只普通的荷包,其实里面有夹层。 夹层里放的是爹被砍头之前在狱中写的绝笔书。 娘临终前交代她一定贴身放好,直到能给父亲伸冤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 若是让裴渊或者叶清霜发现了荷包里的秘密,她的小命休矣。 沈初越想越急,外面响起叶清霜温柔似水的声音,“殿下今日饮了不少酒,喝点解酒汤吧。” 裴渊看着送到面前的碗,淡笑,“不用了。” 叶清霜咬着嫣红的嘴唇,伸手勾住了裴渊的腰带。 “殿下,今夜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时间不早了,清霜伺候你歇息吧。” 她伸手去解裴渊的外衣。 沈初头抵着柜子哀叹,荷包没拿到,不会还要亲眼目睹裴渊洞房吧? 她会长针眼的。 正在思索脱身之道,眼前却乍然一亮。 柜门被打开了。 头轻轻抵在柜门上的沈初没有防备,一头栽了出去,滚落在地上。 头顶随后响起裴渊充满戏谑的声音,“小沈大人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这里?” 沈初捂脸哀叹,不用思考如何脱身了。 先想想如何保命吧。 第14章 小沈大人喜欢吃罚酒 沈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干笑,“如果微臣说自己是被人引过来的,殿下信吗?” 裴渊双手抱臂,神色淡淡,“哦?展开说说。” 沈初连忙打开柜子,拖出刚才被打晕的婢女。 “诺,就是她,微臣出来更衣,恰巧遇见她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微臣便悄悄跟了过来,却看到她潜入房间,点了叶侧妃的穴位,试图刺死叶侧妃。 千钧一发之际,微臣冲进来,打晕了她。 这时恰好六殿下带着太子和几位皇子过来,微臣怕解释不清楚,所以就带人一起藏进了柜子里。” 沈初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六殿下,若是微臣晚来一会儿,您就得给叶侧妃收尸了。” 裴渊桃花眼微眯,上下打量沈初,“这么说,本皇子还得多谢小沈大人?” 沈初笑意晏晏,“确实该谢,如果不是微臣,殿下如今已经成了鳏夫。” 叶清霜脸色一白,满脸后怕地靠向裴渊怀里,“殿下,妾身好怕啊。” 裴渊却在这时往前一步,探身将地上的婢女翻过身来,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叶清霜的动作。 叶清霜靠了个空,踉跄一下才站稳脚,神色讪讪。 裴渊站起身,叫了孙严进来,“看看认不认识?” 孙严探头看了一眼,“是府里针线房的人。” “拖下去好好审问。” “是。” 孙严拖着人离开。 沈初暗暗松了口气,“微臣就不打扰六殿下的良宵一刻了。” “小沈大人难道不想知道她是谁派来的吗?” “微臣并不想。” “不,你想。” 裴渊扯住沈初的手臂,“本皇子和小沈大人去书房探讨一番,来人,送壶酒到书房。” “殿下。”叶清霜委屈地追到门口,却只看到裴渊拖着沈初离开的背影。 她扯着手里的帕子,既委屈又气愤。 沈初,又是这个沈初。 若不是沈初搅事送什么美人图,她又岂会成了六殿下的侧妃? 侧妃也就算了,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进了六皇子府,以她的美貌和才能,六皇子迟早会爱上她。 六皇子妃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但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沈初竟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衣柜里。 还说什么有人想刺杀她,呸,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害得殿下和她的大好良宵,她却只能一个人独守空房,实在可恨。 另外一边,沈初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裴渊的手,直到被拖进书房。 她揉了揉泛疼的手腕,“殿下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裴渊睨了她一眼。 沈初露出衣袖外面的一小截手腕细瘦莹白,上面一圈青色的手印。 他蹙眉轻嗤,“你这手臂怎么跟女人似的,本皇子还没使劲呢。” 沈初往下扯了扯袖子,“殿下不相信微臣刚才的话?” “本皇子应该信吗?” “哪里不可信?” 裴渊轻嗤,“起因,你不是喝醉了吗?小沈大人醒酒这么快?还是说小沈大人根本就是在装醉? 既然发现了婢女鬼鬼祟祟,为何不叫人而要自己追踪? 还是说小沈大人想在本皇子府里找什么东西?” 沈初暗叹,裴渊这厮果然不好哄骗。 这么片刻,竟然迅速找出她逻辑上的漏洞。 “微臣不懂殿下的意思。” 裴渊倏然上前一步,沈初无意识后退,这才发现裴渊身形高大,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暗影里。 身高上带来的压迫感令她有些不适,又往后退了一步,听到裴渊冷凝的声音。 “沈初,你到底在找什么?背后指使你的人又是谁? 本皇子没有耐心逼供,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你今日恐怕很难走出六皇子府。” 沈初抿嘴。 此刻的裴渊褪去外面风流浪荡的形象,面容沉肃,手里轻轻摩挲着玉骨扇,整个人看起来冷厉异常。 这才是真正的裴渊。 世人看到的都是他风流不羁的表象,也是,能在太子和恒王对峙的朝局中拿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还暗中拥有自己的支持力量,没有心计很难做到。 “殿下是想让微臣死在你府里?”沈初轻笑,扭头看向窗外,心里盘算着脱身之道。 秋日残阳如血,余晖即将散尽。 黑夜即将来临,裴渊双目不能视物,或许她能趁机脱身。 裴渊拍手,金宝送了一壶酒进来。 他放下玉骨扇,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尽,轻笑:“这个酒壶认识吧?人称阴阳壶,壶底有个小旋钮可以将里面的空间一分为二。 一边有毒,一边没毒,小沈大人尝尝另外一边的味道?” 他轻轻转了下壶底的按钮,倒了一杯酒,放在了沈初面前。 沈初心头微沉。 “放心,这酒发作的极慢,不会让你死在本皇子的府里。”裴渊冷哼,“你回去后可以睡一觉,然后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不疼不痒,本皇子够体贴吧?” 他端起酒杯走近沈初,“小沈大人若是愿意配合,说出你的目的,也免得本皇子亲自动手了。” 沈初已经退到了墙边。 “沈初说得都是实话,无奈六殿下不信,沈初愿意以死来证清白。” 她伸手去接酒杯,指尖微颤,弹出的一瞬间被裴渊一把抓住了手。 裴渊将她的手一反,看到她指缝里夹的白色粉末,不由冷笑:“还想下药?呵,本皇子从来不会在一个坑里栽两次。” 他轻轻弹落沈初手心里的药粉,捏住她的下巴,将酒杯送到嘴边。 “看来小沈大人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初眼中闪过一抹懊恼。 她下药的手法早就练得出神入化,没想到竟然会被裴渊识破。 “殿下这杯酒喂进去,微臣保证,今天夜里,恒王就会知道废了三皇子的事其实是殿下主谋,左都御史贺大人也是殿下的人吧?” 裴渊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沈初笑着将酒杯往外推了推。 谁还不会威胁人呢。 裴渊拿她殴打三皇子的事威胁自己,先前她不知道裴渊的暗中布局,现在她也可以用这件事反威胁裴渊。 大家都是一个坑里的萝卜,逼急了谁先被拔还不一定呢。 裴渊双眸微眯,“你敢威胁本皇子。” 沈初笑意盈盈,“微臣说实话殿下不信,微臣只能换个说法。 只要微臣今晚回不去,微臣的仆人就会将一切告诉恒王和太子。 想来殿下辛辛苦苦布局一切,也不希望被沈初破坏吧?” 裴渊双眸打量着她,似乎在掂量她的话。 沈初提着一颗心,肯考虑就好,再等等天就黑了。 谁知下一刻裴渊却冷笑一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杯酒倒进了沈初嘴里。 沈初..... 裴渊,我要弄死你。 第15章 小沈大人骂了殿下一夜 沈初被呛得眼泪都下来了,下意识去捏喉咙。 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她不由一顿。 咦,有点甜。 “这是什么毒药?” 裴渊轻哼,“砒霜。” “骗人,中了砒霜很疼的,你刚才不是说不痛不痒吗?” 裴渊嗤笑,“骗你的不行吗?” 沈初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裴渊丢开酒杯,坐回椅子上。 面前的沈初因为气愤双颊绯红,眉目如画,清澈的眸子中泛着委屈的水润,比起平时的沈初多了几分灵动与昳丽。 嗯,倒比平时总挂着一脸虚伪笑容的沈初顺眼多了。 裴渊扫了一眼窗外,暮色四合,夜幕即将来临。 “小沈大人既然不配合,那就回去等死吧。” 沈初攥了攥拳头,转身就往外走。 “且慢。” 沈初愤愤回头,“六殿下还想如何?” 一只小巧的瓷瓶飞过来。 沈初下意识接住。 “宫里最好的玉容膏,临死之前抹在手上,算是本皇子的恩赐。” 沈初恨不得将瓷瓶砸回裴渊的脸上。 但她时间不多了,必须赶紧回去找解药。 她捏着药瓶转身离开。 金宝进来收拾,小声问:“殿下,那明明就是解酒药,你为何要吓唬小沈大人,说是砒霜呢?” 这解酒药还是殿下散了席就吩咐自己为小沈大人准备的。 “听说小沈大人喝了两坛酒呢,殿下明明是爱惜小沈大人,干嘛要吓唬人家? 您没看到小沈大人跑出去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裴渊轻哼,沈初的脸不一直都挺白的吗? 这家伙倒是嘴挺硬,他用“毒药”威胁,沈初都没改口。 越是这般,他反而越发笃定沈初身上有秘密。 她一定是在府里寻找什么东西。 “让孙严今晚去盯一下沈初,看他今晚做了什么?” 沈初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公子你找什么?”红袖进来看到她翻得乱七八糟,连忙上前扶住她,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不是吃过解酒药了,怎么还醉了,你这是喝了多少?” 沈初眼泪汪汪,“该死的裴渊给我下毒了,红袖你快点找出大师兄配的解毒丸。” 红袖脸色一变,“公子你中毒了?你这气色看着不像中毒?” “不像吗?”沈初眨了眨眼。 她此刻整个人脑子都晕晕的,大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 “裴渊没有理由骗我,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头晕了,红袖,赶紧找药丸。” 红袖摸了摸沈初的脉象,脉象正常,哪里中毒了? “公子,有没有可能你是喝醉了才头晕?” “不可能,就是毒药,裴渊那只狗才没有那么好心,快找解毒药丸。” 红袖挠头,公子虽然酒量尚可,但她有一毛病,喝醉之后话多,还特别粘人,还特别固执。 “诺,解毒药在这里。” 沈初倒出一颗药丸吃了以后,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倒在床上,拉着红袖的手开始发挥她优秀的骂人才华: “红袖啊,裴渊就不是个人,他心思深沉,阴狠毒辣,风流浪荡,败家玩意儿.....” “裴渊就是一只狗。” “还是一只大狼狗,披着狐狸皮的大狼狗。” “如果我明天早上一命呜呼,你一定要给我报仇,杀了裴狗。” 沈初骂骂咧咧地睡着了。 趴在房顶的孙严揉了揉脸。 不是都说文人骂人不带脏字吗? 小沈大人骂起人来为何这般直白? 坐在书房喝茶的裴渊突然打了三个喷嚏。 孙严进书房禀报,“殿下,那个婢女已经交代了,是恒王府的人,她收到的命令是杀了叶清霜,然后嫁祸给小沈大人。” 裴渊点头,“人呢?” “咬舌自尽了。” 孙严顿了顿,轻声说:“殿下,看来小沈大人说的是实话,属下去监视了小沈大人半个晚上,没有任何发现。” 裴渊蹙眉,“他回去什么都没说?” “小沈大人说了很多很多话。” “都说了什么?” 孙严沉默片刻,“小沈大人说殿下不是个人,说你心思深沉,阴狠毒辣,风流浪荡,败家玩意儿.....” 裴渊.... “这些话可以不用复述,还有什么?” “小沈大人还说你是一只狗,还是披着狐狸皮的大狼狗。” 裴渊黑着脸一字一句:“还有没有别的?” “小沈大人还交代他的婢女,若是他死了,让他的婢女一定要杀了你这只狗.....” “滚出去。” 裴渊摩挲着玉骨扇,笑容森冷。 他真是多余给一管药膏,沈初,好样的。 “滚回来,去,把本皇子送的药膏从沈初那里拿回来。” 孙严出了门,向金宝抱怨,“殿下可真小气,送出去的药膏还让我取回来。” 金宝叹气,“其实有些话可以不用复述那么清晰的,咱们做下属的,有些时候还是要会说善意的谎言。” 孙严瘫着一张脸,“我不撒谎。” 金宝:带不动,活该你来回跑腿。 沈初第二日睡到天光大亮才醒来。 她眨眨眼,听到红袖的叫声,“公子你醒了?” 转头对上红袖惊喜的小脸,她呆呆地问:“我还活着?” 红袖翻了个白眼,“你根本就没中毒。” 沈初呆坐了一瞬,突然暴起。 “裴狗竟然又骗我。” 红袖翻了个白眼,“公子,人家六皇子给你喝的是解救药,根本不是毒药。 六皇子是好心,你昨晚还骂了人家一晚上,奴婢都为六皇子委屈。” 解酒药? 沈初揉着手腕上的淤青,神色有些复杂。 没想到裴渊竟然用解酒药诈她,果然狡诈。 她也就是昨晚喝多了,不然绝对不能被唬住。 等等。 “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喝的是解酒药?”沈初狐疑。 红袖轻哼,“六皇子的护卫上门来亲口说的,还要走了六皇子送的生肌膏。” 沈初...... 一瓶生肌膏而已,裴渊真小气。 “奴婢觉得六皇子人真心不错.....”红袖还在吹捧裴渊。 沈初揉了揉额头,立刻下定决心:珍爱生命,远离裴渊。 那厮实在是集深沉,野心,狡诈,狠辣与一体。 幸好她的荷包如今到了叶清霜手里,叶清霜比裴渊好对付多了。 这么一想,沈初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收拾一番,怀着愉悦的心情去了督察院。 恒王府的长史前来找她,“小沈大人,恒王殿下要查阅去年各行省土地丈量时,督察院收上来的折子,烦请你收拾出来送到恒王府。” 沈初抱着厚厚一摞折子去了恒王府,一进门,不由心里一咯噔。 第16章 顶着蓝皮毛的鹭鸶 一支缀着红色翎羽的箭划破长空,直直朝着沈初的面门射来。 沈初愣了一瞬,反应迅速地往左一闪,箭头擦着她的耳垂飞过。 耳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恒王将弓箭丢给侍卫,面带微笑,“小沈大人来了,本王刚才过于投入,竟没发现你进来了,没吓到你吧?” 沈初心知肚明,这是恒王给她的下马威。 她老老实实点头,“吓到了,微臣还以为王爷因微臣弹劾三皇子而迁怒,准备一箭射死微臣呢。” 恒王脸上笑容皲裂。 这熟悉的直白话风,让他如何往下接。 他只能哈哈一笑,“小沈大人职责在身,本王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说罢,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本王要的折子都收拾出来了?” 沈初上前,将奏折放在石桌上,“都在这里,王爷请过目。” 恒王摆手,“此事不急,眼下有件事,本王想听听小沈大人的意见。” “王爷请讲。” 恒王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初,“本王有件看好的宝贝,心心念念的想得到,就在我快要拿到手的时候,突然有人跳出来,将宝贝拿走了。 小沈大人,你说本王该如何对待抢走本王宝贝的人?” 沈初心里想翻白眼,抢了恒王宝贝的人是裴渊吧? 这话问得,直接挂上裴渊名字得了呗。 她故意装傻,“微臣不知,更不敢随意揣摩王爷的心思。” 恒王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小沈大人以十六岁的年龄高中状元,父皇都赞你才华卓著,堪当大任,怎么到了本王这里,就一副糊涂样子呢?” 沈初垂眸,“陛下盛赞,沈初惶恐。” 她入朝为官的时候就打定主意,绝不沾染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为父伸冤完就假死跑路。 砰。 恒王手里的茶盏一松,砸在了石桌上,上好的青花瓷茶盏瞬间碎成了三半。 沈初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长史循循善诱,“小沈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虽然才入督察院一个月,但一向勤恳,做的事情也颇受好评。 不说别的,就先前弹劾六皇子打伤昌平伯世子,我们王爷一直称赞小沈大人做事公正。” 沈初适时送上一顶高帽:“微臣弹劾三皇子也是出于公正,王爷大义英明,果然理解微臣的用心。” 长史.....油盐不进。 恒王撇了沈初一眼,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两眼,突然将奏折摔在了地上。 “好你个沈初,本王要的明明是去年秋收后各地收成的奏报,你竟然拿丈量土地的折子来糊弄本王。 你分明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沈初一愣,“可长史大人去督察院明明说的是要丈量土地的折子。” 长史满脸不悦,“我明明说的是秋收各地收成的奏报,小沈大人记错了吧?还是说小沈大人根本不将我们王爷的话放在心上?” “放肆,还不赶紧向王爷请罪?”恒王侍卫抬脚踢在沈初小腿上。 沈初一痛,跪在地上。 她心下了然,无论她拿什么奏折都是错的。 这是恒王故意折辱她,告诫她一个道理:他一个亲王,拿捏自己一个小御史还是手拿把掐的事。 “是微臣记错了,请王爷恕罪。” 恒王冷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仿佛没听到沈初的请罪。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沈初跪的两腿又麻又疼。 她暗暗咬牙,高声道:“沈初无心之过,请王爷恕罪。” 长史笑眯眯地道:“我们王爷向来是最仁善的,只要差事办得好,一些小错,王爷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闻陛下近日要重启全国土地丈量的事,重点核查皇亲贵族侵地之事。 小沈大人不妨好好调查一番,六皇子平日行事奢华,少不得也有侵地之事呢。” 话说得这么明,沈初想装傻都不行了。 她先前弹劾裴渊固然是为了吸引恒王注意,但前提是裴渊确实打伤了昌平伯世子。 沈初抿嘴,“御史的职责是监察百官,纠核刑狱,若六皇子确实有不法之事,沈初自当行使职责。” 恒王轻哼,突然笑着睨了沈初一眼,“和本王咬文嚼字呢?” 沈初默不作声。 “本王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小沈大人向大理寺提了申请,想去大理寺调阅旧年积压下来的案件卷宗?” 沈初心头微颤。 她确实提了申请,恒王管着大理寺,要进大理寺调阅档案,需要拿到恒王的批复令。 她想进大理寺查阅父亲一案的全部卷宗。 恒王笑了,“你若是能按照本王的心意行事,本王便准你进入大理寺随意调阅,如何?” 沈初心动了,也纠结了。 不想诬陷裴渊,但她好想进大理寺。 “时间还早,小沈大人若是做不了决断,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希望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初攥了攥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应付恒王。 “呦,四哥这里好热闹,忙什么呢?”院门口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沈初回头,看到裴渊身着一身淡紫绣云纹锦绣长袍,玉冠束发,逆着光大步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袅袅婷婷,身姿曼妙。 “四嫂昨日说想听清秋弹琵琶,今儿个我就把清秋送来了,四哥,一起赏美人弹琵琶呀。”裴渊笑眯眯地走过来,似乎没看到地上跪着的沈初一般。 沈初.....果然风流,昨日才娶了侧妃,今儿就光顾清风楼。 恒王皱眉,“本王一堆事情要忙,哪里有空什么琵琶?你四嫂在后院,你把人送去就行了。” “哦。”裴渊耸肩,转头看向谢清秋,言语温和,“我领着你去见四嫂,不用担心,四嫂是最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人。” 谢清秋双颊晕红,微微屈膝,“有劳六殿下。” 裴渊待转身离开,突然转头,目光定在沈初身上。 “呦,这不是小沈大人吗?本皇子刚才竟没认出来,从远处看,只看到一只蓝色的鹭鸶。 我还以为这里趴着一只顶着蓝皮毛的鹭鸶鸟呢。” 沈初是六品御史,按制官服是蓝色的,上面绣的是一只鹭鸶鸟。 沈初.....你才是鸟,你全家都不是什么好鸟。 等等,顶着蓝皮毛的鹭鸶鸟,这话好似有点耳熟。 裴渊笑眯眯地对恒王道:“这些御史牙尖嘴利,骂人张口就来,最让人厌烦。 四哥可是在为六弟我出气,哦,还有三弟的事,也是因为沈初。 早知道四哥如此仗义,六弟早就来看热闹了,就应该让沈初在大门口跪着方才解气。” 他也不走了,屈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恒王眉头微蹙。 父皇才废了老三,他可不能让人传出为老三出气的事,这不是摆明了对父皇的处置不满? 他摆摆手,笑道:“不过就是拿错了一份折子,小沈大人为何就吓得跪地请罪,不至于,快起来。” 沈初松了一口气,扶着腿起身。 两腿颤颤的厉害,她没站稳,一头栽进裴渊的怀里。 第17章 小沈大人不如投靠本皇子 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袭来,有股莫名的熟悉,裴渊鼻翼微动。 仿佛紫藤一般的淡雅清香。 待他再要捕捉时,沈初已经一把推开他,试图站起来。 但她跪得太久,血液循环不畅,身子再一次栽过来。 鼻梁直直撞在裴渊胸膛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气,眼里泛起了泪花。 这家伙的胸是石头做的吗? 头顶响起裴渊恶劣的笑声,“小沈大人这是在对本皇子投怀送抱?啧,可惜,本皇子对男人不感兴趣。” 说罢,单手提起她的衣领,将她丢在旁边。 她的脖颈一麻,原本酸疼的双腿却突然有了力气,稳稳站在了地上。 她看了裴渊一眼,是错觉吗? 刚才裴渊的手似乎捏到了她的大椎穴。 估计是巧合,裴渊才不会帮她。 沈初躬身作揖,“多谢王爷不怪之恩,微臣还有公务,先行告辞。” 恒王面带笑意,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本王改日请小沈大人喝茶。” 沈初客套一句,告辞离开。 裴渊无聊地打了个响指,“这就结束了?本皇子还想多看会热闹,没意思。 走了,清秋,本皇子送你去后院找四嫂,还是听美人弹琵琶赏心悦目。” 沈初撇嘴,快步离开。 出了恒王府,转进一条暗巷,她才长出一口气,倚在墙上活动腿脚。 幸好今日遇到了裴渊,不然想脱身必得费一番功夫。 但恒王既然知道了她想进大理寺,只怕还会以此来要挟自己弹劾裴渊。 偏偏她需要正大光明拿到父亲的卷宗,以御史的身份提出重新纠核此案。 “狗裴渊害我.....” 头顶忽然响起一声冷笑,“本皇子刚才就应该让你把地跪穿。” 沈初头皮一麻,抬头看去。 裴渊屈膝斜坐在对面墙头上,另一条腿随意地垂下来,正挑眉对着她冷笑。 这家伙不是去听美人谈琵琶了? “六殿下原来有跟踪人的癖好?” “本皇子属狗的,狗鼻子最灵,闻到哪里有狐狸的味道就来了。” 沈初笑眯眯装傻,“哪里有狐狸?六殿下骂自己就行了,攀扯狐狸可不太好。” 裴渊眯着眼打量她片刻,轻轻一跃,落在沈初面前。 他身形高大,瞬间就拢住巷子里大半的阳光。 沈初被完全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 “刚才在恒王府也是因为装傻被罚跪?” 沈初没说话。 裴渊又往前一步,“恒王让你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沈初又往墙上靠了靠,想了想,笑了。 “他让微臣弹劾你,微臣宁死不从。” “这么说本皇子该感谢你?” “倒也不必,六殿下若真心想感谢,请忽略微臣即可。” 她笑眯眯拱手,准备离开。 裴渊伸出玉骨扇挡住她的去路,微微前倾,声音含笑。 “小沈大人不如考虑投靠本皇子?” 沈初抬头,诧异看过来。 “投靠?六殿下在向微臣表露您不甘于只做一个皇子的野心?” “不可以吗?” “六殿下就不怕微臣不愿意,然后向太子或者恒王告密?” “你会吗?” 裴渊脸上仍旧是漫不经心的笑,仿佛并不在意她是否告密。 沈初默然。 当然不会,要告密刚才在恒王府就讲了。 “所以,小沈大人的答案是?” “沈初只是区区六品御史,为人愚钝,六殿下为何如此抬爱?” 裴渊用玉骨扇轻轻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能在殿试中当着皇帝和各位主考官的面,侃侃而谈天下大势,十六岁就摘下状元郎的桂冠,小沈大人怎会愚钝?” 顿了顿,他又恢复不正经的轻笑,“再说,咱们一起扳倒了三皇子,如今也算是拥有共同秘密的盟友了。 盟友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 沈初轻轻推开玉骨扇,呵呵,“殿下所谓的互相帮助是砒霜逼供?” “啧,本皇子不过试探一二,小沈大人小气了。” 小沈大人表示自己就是很小气,“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初告辞。” “别动。” 玉骨扇压在了她肩膀上。 沈初有些火了,“六殿下又想做什么?” “耳朵怎么了?” 沈初抬手摸了下耳垂,小声吸了口气。 “恒王射箭擦伤的,不要紧,小伤。” 裴渊多看了一眼。 沈初的耳形生得极好,像是刻刀雕刻出来的一般,白皙玲珑。 小小的耳垂泛着鲜红的血珠,看起来莫名有些刺眼。 裴渊转开目光,“接着。” 一个小巧的药瓶丢进沈初手里。 沈初认出是昨日裴渊送她的生肌膏。 不是要走了吗?怎么又送给她。 莫名其妙。 她抬头,裴渊已经走到了巷子口。 “这是殿下收买人心的手段?” 裴渊背对着她挥挥玉骨扇,“这么想也行,放心,里面没有砒霜,你也不用交代你的婢女让她为你报仇。” 沈初...... 怪不得这家伙今日说话总是含沙射影,一会儿骂自己是鹭鸶,一会儿骂自己是狐狸。 原来他听到了昨夜自己骂他的话。 这家伙竟然监视自己。 沈初捏着药瓶,后背瞬间生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酒后没有乱说别的。 巷子外响起裴渊与护卫说话的声音。 “殿下,咱们去哪里?” “去清风楼喝酒,听说有个新来的姑娘琴弹得不错。” 沈初撇嘴,风流鬼。 不过,今晚倒是个拿回荷包的好机会。 夜里起了风,沈初和红袖黑衣蒙面潜进了六皇子府。 裴渊平日里以风流浪荡的形象示人,他的府里防卫并不严谨。 从上次针线房的婢女被人收买就能看出,裴渊有意纵容太子和恒王在他府里安插眼线。 沈初交代红袖先将巡逻的护卫引开。 她悄悄潜入叶清霜的卧房,打晕了叶清霜。 转头却发现屋里多了不少陈设。 是叶清霜的嫁妆。 沈初头大,这么多东西,算了,从头翻吧。 将最有可能的梳妆台,床头柜以及箱笼里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荷包倒是翻出来不少,但没有她的那一只。 沈初只得弄醒叶清霜。 叶清霜一睁眼,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便抵住了她的脖子。 “别喊,”沈初声音压得很低,“拿出你所有的荷包。” 叶清霜吓得花容失色,抖着手指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边。 “荷包都在这里了,壮士如果要银子,在梳妆台下的匣子里。” 沈初匕首往前一送,“这里没有我要的荷包,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不属于你的荷包。 立刻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不属于她的荷包? 叶清霜眸光一闪。 她手上只有一只不属于自己的荷包,就是前日裴渊交给她的那只红色荷包。 她脸色微变,“那夜和殿下在一起的人是你?” 第18章 同样的香味,他在沈初身上闻到过 沈初匕首往下一压,“少废话,交出荷包,我不杀你。” 叶清霜疼得浑身一颤,“壮士别杀我,你说的是红色鸳鸯戏水的荷包吧?我...我一时想不起来收在哪里了。” “赶紧找。” 沈初押着她起身。 叶清霜抖着手打开床头的柜子,探身在里面翻腾了下,突然拿出一个木匣子狠狠朝沈初砸了过来。 “救命啊,快来人。” 沈初侧头一闪,木匣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精准地捏住叶清霜的下巴,“外面的人被我打晕了,不会有人救你。 你也不想让裴渊知道那夜的女人不是你吧?” 叶清霜惊得瞳孔圆睁。 眼前的人看身形听声音好像是个男人,那夜和六皇子纠缠的人肯定和他有关系。 谁知道他拿了荷包是不是想去六皇子面前戳穿自己。 沈初见她不动,匕首轻挑,划破叶清霜的皮肤,泛出鲜红的血丝。 “识相的话,就赶紧把我要的东西找出来,我拿了东西,立刻走人。” 叶清霜吓得呼吸急促,“别...别,我找。” 她爬到床里面,打开床头的暗格,拿出一个红木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初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荷包。 总算找到了,她连忙探手去拿。 耳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沈初警觉地翻身就地一滚,玉骨扇擦着她的后颈飞过。 裴渊回来了。 他不是去清风楼找什么新来的姑娘弹琴了吗?今晚没留在清风楼过夜? 裴渊从窗外跳进来,接住玉骨扇,抬脚踢向沈初。 沈初跃起,闪过他的攻击,轻轻一跃,径直扑向床上的木匣子。 今夜必须要拿回荷包。 然而木匣近在眼前,她却被裴渊从后面抓住了脚踝。 沈初暗恨,这家伙不是夜里不能视物吗?竟然能听声辨位抓住自己。 她只得在半空中旋转一圈,挣脱裴渊,挥拳砸向他的脸。 裴渊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臂,目光微闪,迅速伸手去扯沈初脸上的黑巾。 沈初一惊,猛然往后一闪,狠狠踢向裴渊的下腹。 裴渊双眼看不见,听觉更敏锐。 感觉到一股风力冲着自己的重点部位而来,他侧身一闪,堪堪避开后不由心生恼意,玉骨扇挥得虎虎生风。 沈初躲闪不及,玉骨扇上的利刃划破了她的小臂。 她踉跄着后退,伸手捂住了左臂,退到角落里,竭力屏住呼吸。 裴渊没听到动静,眉头微微一皱。 沈初提着一颗心,缓缓朝窗户移动。 她只擅长轻功,拳脚功夫稀松平常,根本不是裴渊的对手。 看来今夜拿不到荷包了,保命要紧。 她脚尖一点,准备翻窗离开。 “贼人哪里跑。” 这时,叶清霜突然捞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来。 裴渊瞬间识破沈初的位置,猛然扑过来,抓住了沈初的手臂。 恰好是他昨日抓过的位置,现在还有一圈青紫。 嘶。 沈初挥手撒出一把白色药粉,转头往窗外跳去。 哗,裴渊玉骨扇一开,完美挡住了药粉,一把将沈初又拽了回来。 沈初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反应太敏捷了,药粉竟然都挡得住。 这反应哪里像个夜里瞎? 怪不得没人发现他的破绽。 “呵,想走?”裴渊大步上前,完全阻住了沈初的逃跑路线。 砰。 整栋房子忽然抖了抖,房门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红袖以极其迅捷的速度闪进来,一把勾住沈初的腰,纵身跃向半空。 她半空中打出一掌。 砰. 哗啦..... 房顶硬生生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青砖木头稀里哗啦砸了下去。 下方响起叶清霜的尖叫声。 红袖趁机带着沈初从窟窿里钻了出去。 裴渊黑着脸跳出去,外面只有呼呼的北风和一路追着红袖而来的孙严。 “殿下,人跑了。” 裴渊皱了皱眉头,叶清霜哭得梨花带雨地扑过来。 “六殿下,妾身要吓死了。” “阿嚏。” 她尚未靠近,裴渊就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他后退两步,蹙眉看着叶清霜,“别过来,你身上是什么?” 叶清霜委屈又茫然,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啊。 裴渊神情微敛,“贼人进来找什么?你可有受伤?” 叶清霜眼底闪过一抹惊慌。 不能告诉殿下来人是找荷包的,不能让殿下知道那夜的人不是她。 她摇头低泣,“贼人进屋就用匕首抵着妾身,说要银子,让妾身把银子都拿出来。 后来还逼问殿下您平日都做什么,和什么人来往密切.....总之就是询问殿下的事。 妾身给他拿了银子,但关于殿下的事,妾身死也没说一个字。” 她一副为了裴渊可以去死的忠贞模样,指着脖子道:“贼人一怒之下就想杀了妾身,你看妾身脖子被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她哭啼地指着自己的脖子给裴渊看,可落下来的灰尘太多了,盖住了脖子上的伤口。 裴渊什么都看不到,淡淡干咳一声。 他身后的孙严瘫着一张脸实话实说,“侧妃,你脖子里只有灰,没有血,看来伤口不是很大。” 叶清霜..... 她伸手在脖子里摸了一下,果然看到一手的灰。 “定然是贼人打穿了房顶落下来的灰,殿下,妾身险些被掉下来的木头砸死,妾身好害怕啊。” 她呜呜哭泣,希望得到裴渊的安慰。 孙严:“看出来了,侧妃头上现在还顶着一片瓦呢。” 叶清霜一低头,头上顶着的瓦片滑落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想到自己顶着狼狈邋遢的模样在心上人面前哭了半晌,叶清霜承受不住打击掩面哭着跑了。 孙严板着脸,“殿下,属下说的都是实话。” 裴渊嗯了一声,嘴角勾了勾,“仓库的火灭了?” 孙严点头,“已经检查过,没有财物损失,贼人放火应该是为了给抢劫打掩护,幸好殿下机警,不然贼人就得逞了。” 裴渊抬头,冷风从房顶的大窟窿灌进来,“房顶的窟窿有多大?” 孙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尺左右,能够用掌力打出来这么大洞,可见对方力气很大。 属下明日就去调查京城力大无穷的高手。 和殿下交手的那人呢?有没有什么线索?” 裴渊捏着玉骨扇的手微顿。 他看不到和他交手之人,但触觉和嗅觉特别敏感。 抓住对方手臂的时候,他仿佛闻到了一股隐隐的清香。 紫藤一般的清香。 同样的香味,今日他在沈初身上闻到过。 难道今日潜入的人是沈初? 想到昨日沈初也曾躲进衣柜里,裴渊玩味地笑了。 看来他有必要找小沈大人好好聊聊。 第19章 测现场,裴渊试探沈初 翌日中午,恒王府的长史王均将沈初昨日送过去的奏折送回督察院。 “我们王爷还期待着小沈大人的回复,希望小沈大人不要令王爷失望。” 王均意有所指的看了沈初一眼,捻着胡须离开了。 沈初脸上笑容淡去,琢磨着该怎么应付恒王。 无论如何她都要光明正大的拿到父亲一案的卷宗。 她抱着奏折,心不在焉的往回走,转头差点撞上左督御史贺正祥。 别看贺大人是个年近五十的干瘪小老头,反应很是敏捷。 他伸手接住掉落的奏折,胡须微翘,“想什么呢?也不看路。” 沈初躬身道歉,“下官走神了,贺大人要出去?” 贺正祥嗯了一声,扫了一眼折子,“陛下今日下旨让各州府开始丈量核查土地,小沈就将历年丈量土地的折子整理出来了?” 沈初没提恒王的事,“下官今日正好有空,便想着提前熟悉一番。” “小沈果然勤勉。”贺大人满意捻着胡须夸赞,将奏折递还沈初,“本官要出门一趟,你.....”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看过来,“你刚才说今日正好有空?” 沈初点头。 “正好,你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协助我办点事情。” “好。” 沈初放下奏折,跟着贺正祥出门。 “大人,我们去哪里?” “去趟六皇子府,刚才六皇子派人过来,说府里昨夜潜入了贼人,咱们过去一趟,将实际情况记录下来。” 沈初...... 她现在说自己没空,是不是晚了? “大人,捉拿贼人不是京兆府衙门的事吗?再说六皇子领着五城兵马司,自己就可以带人搜查贼人,咱们督察院去凑什么热闹?” 贺正祥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教导她:“身为御史,要对京城大小事动向了然于心,六皇子府有贼人潜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京兆府衙门官员尸位素餐,咱们应该去六皇子府勘察实际情况,才能更好的整理奏折,弹劾京兆府。小沈啊,你要学会以小见大,窥一斑而见全豹。” 沈初.... “大人英明。” 跟着絮叨的贺大人进了六皇子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海棠树下的裴渊。 不同于平时的一身劲装,今日裴渊穿了一身白色镶银丝流云纹的宽袖长袍,腰间竖着一条青色宽边锦带,玉冠束发,浑身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撇开风流的性情不谈,裴渊的长相是一众皇子中的翘楚。 太子与恒王的长相与陛下有六分相似,裴渊的长相似乎更像他早逝的母妃玉妃娘娘。 贺正祥上前询问裴渊昨夜的情况,得知库房也被烧,他转头对沈初道: “小沈,我去库房那边看看,你留在这里.....” 沈初连忙道:“大人,还是下官去库房吧。” 裴渊背着手走过来,指着房顶的大洞道:“贺大人去库房吧,贼人将房顶打了个大洞,需要小沈大人上去实际勘测。” 沈初计策落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贺正祥跟着孙严离开。 “小沈大人不上去看看房顶的窟窿?”裴渊轻笑。 她扯了下嘴角,“下官眼力不错,目测也行。” “还是上去更准些。” 裴渊眉峰微挑,转身抓住沈初的手臂,脚尖一点,拉着沈初上了房顶。 沈初疼得险些叫出来。 该死的裴渊,恰好抓在了她手臂上的伤口处。 “小沈大人怎么了?怎么额头还流汗了?” 裴渊在房顶站定,转头看过来,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沈初望着捏住自己手臂的大手,再看向似笑非笑的裴渊,目光微闪。 裴渊能这么精准的抓住她的伤口,难道他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她昨夜应该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殿下,微臣要丈量此洞。” 沈初强忍着疼,示意裴渊松开自己 裴渊用的力气不小,她敢发誓,伤口绝对裂开了。 她已经感觉到有血开始往外渗了,好在今日穿的是深蓝官服,一时倒看不出血流出来。 裴渊似乎此刻才注意到自己拉着她的手臂,松开手,“小沈大人请。” 沈初掏出准绳开始测量。 裴渊随意的坐在她身侧,两条长腿伸展着放在屋顶上,一只手摁在屋脊上,微微侧头看过来。 “小沈大人就不问问本皇子关于贼人的信息?” 沈初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记录数据,“捉拿贼人是京兆府的事,不归我们督察院管,不过若六皇子想说,微臣洗耳恭听。” 裴渊轻笑,“贼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黑巾,本皇子也未看清其容貌。” 意料之中,沈初心中轻哼,你个夜里瞎,能看清才有鬼。 “不过叶侧妃倒是看清了贼人的眼睛。” 沈初心头微跳,握着准绳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下。 察觉到裴渊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连忙收敛心神,扯开绳子,继续测量。 “侧妃娘娘可以将她看到的眼睛画出来,殿下交给京兆府,也不失为一个有用的线索。” 裴渊摇头,“恐怕不行。” 沈初不解的抬头看过来。 “叶侧妃说贼人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眼白多,眼仁小,从来没见过那么丑陋的眼睛。” 沈初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准绳。 她分明是杏核大眼,好吗? “小沈大人,可见过这么丑陋的人?” 沈初.....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 她没好气的抖了下绳子,“殿下让一让,微臣要查看边缘的断痕。” 裴渊往旁边挪了下,状似不经意的问:“小沈大人,你说贼人闯入本皇子府中的目的是什么?” “微臣猜不到。” 裴渊有些失望,“你也猜不到?说来本皇子和那贼人交过手,那人不论是身高,还是身形,都和小沈大人有几分相似呢。” 沈初捻了捻准绳,笑着看过来,“殿下不会是怀疑微臣吧?” 裴渊神情淡淡,“如果我说是呢?毕竟小沈大人也曾躲进过这间房子的衣柜里,至今也没完全解释清楚,不是吗?” 沈初笑容微敛,“殿下这是在审问微臣吗?” 裴渊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臂上,嘴角微勾。 “昨夜我的玉骨扇划伤了贼人的手臂,小沈大人若是问心无愧,可敢让本皇子看看你的手臂?” 沈初左臂无意识抖了下。 裴渊笑容微凉,“小沈大人,你敢吗?” 第20章 帮沈初包扎,捉弄沈初 沈初慢条斯理的收起准绳,放入腰间。 “六殿下这是何意?若微臣手臂上有伤,殿下就要凭此断定昨夜潜入的贼人是我吗?” 裴渊不答反问,“所以,小沈大人你的手臂上有伤吗?。” 沈初捏着衣袖的手指有些泛白。 裴渊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小沈大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害怕?” 沈初深吸一口气,点头,“不敢欺瞒殿下,微臣确实害怕。” “怕从何来?是害怕还是心虚?” “微臣怕自己百口莫辩,因为微臣手臂上确实有伤。” 裴渊微愣,似乎没料到沈初这般坦白。 沈初将官服衣袖卷起,又卷起里面的亵衣,露出一截手臂。 裴渊目光上移,瞳孔微不可见的缩了下。 手臂靠近手肘的地方,缠着一圈白布,此刻白布已经血迹斑斑,红得刺眼。 他双眸微眯,“小沈大人手臂上的伤从何来?” “昨夜微臣在家中遭遇了刺客,微臣不慎被刺客所伤。” “这么巧?” 沈初两手一摊,笑得一脸无奈,“微臣也觉得好巧。” 裴渊的目光落在白布上,“小沈大人被何种武器所伤?” “一把长剑。” 沈初揭开白布,血淋淋的伤口袒露在阳光下。 伤口约有一寸半长,伤口很深,皮肉外翻。 裴渊眉峰微挑,这不是玉骨扇划破的伤口。 玉骨扇上的利刃约一寸长,划破的伤口会很深,但不会引起皮肉外翻。 沈初这个伤口,更像是匕首刺入又拔出带出的血肉外翻。 “殿下现在该如何断定呢?”沈初将手臂又往前送了送,“微臣手臂确实有伤,殿下要凭此伤口,抓我吗?” 裴渊的目光停留在沈初的手臂上。 她的手臂纤细冷白,看起来似乎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白两分。 伤口处的血迹看起来更为刺眼了些。 裴渊收回目光,“既然有人潜入刺杀,怎么没见你报官?” 沈初抬头睨了他一眼,“殿下又怎知微臣没去报官?” “小沈大人可知道刺客是什么人?” 沈初耸肩,故意引导裴渊。 “微臣一向与人和善,从未树敌,不过拜殿下所赐,近日倒是树了两尊大敌,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想让微臣死得更快一些。” 裴渊眉头微蹙,难道他怀疑错了?昨夜潜入的贼人不是沈初? “殿下,帮个忙呗。” 裴渊回神,“什么?” “刺啦。” 沈初快速掀开他的衣摆,撕下他一条亵衣。 “沈初!” 沈初笑眯眯的将手臂伸过来,“微臣自己包扎不好,殿下帮个忙。” 裴渊轻哼,“你撕我的亵衣,包扎你的伤口,还要请我帮忙?” 沈初瞪圆了眼睛,一脸无辜,“殿下不会这么小气吧?如果不是殿下,微臣的伤口也不会重新裂开。” “你在责怪本皇子?” “微臣不敢,微臣诚心请殿下帮忙。” “不帮。” “小气。”沈初小声嘀咕一句,一只手艰难的用白布裹住伤口,用嘴咬着一端,勉强系上了。 丑是丑了点,总算包上了不是。 她松了口气,正要放下衣袖,头顶响起一声嗤笑,“真丑。” 沈初......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将她费了牛劲包扎好的伤口一把扯开。 沈初正想反唇相讥,却见裴渊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将白布缠了两圈,然后利落的打了个结。 确实比她自己包扎的漂亮。 这家伙嘴是损了点,但做事还挺靠谱。 沈初活动下手臂,“多谢殿下。” 裴渊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刚才包扎的时候捏了下手臂,她的手臂上边留下两个青色的指印。 手腕上还有一圈尚未完全消失的青紫。 “皮肤怎么养得跟女人似的,还细胳膊细腿,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沈初心中才升起的丁点好感瞬间不翼而飞。 “微臣很好奇,殿下这般俊美的人,深受秦楼楚馆姑娘们的欢迎,身上的阳刚之气又剩多少呢?” “呵,嘲讽本皇子肾虚?就你这小身板,敢不敢脱衣裳咱们比比胸膛?” 沈初......她不敢! 男人总有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她笑眯眯的起身,“微臣天生细胳膊细腿,比不得殿下五大三粗。” 怼完裴渊,她脚尖一点,轻飘飘的落回地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昨夜回去后,出于多年养成的谨慎习惯,她忍着疼让红袖将手臂上的伤口又加工了一下。 否则今日裴渊可能会当场将她拿下。 “小沈,现场查看完了吗?”贺正祥背着手走过来。 “好了,大人,既然已经看完现场,咱们回督察院吧。” 裴渊纵身跃下,落在沈初身边。 “已经过午了,贺大人与小沈大人在府里用了饭再走吧。” 沈初一点都不想留下吃饭,只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贺正祥快她一步,先应下了,“这是下官们的荣幸。” 沈初忍不住斜眼看着贺正祥。 您不是一向正直刻板吗? “大人,您现在笑得真不值钱。” 贺正祥胡子微翘,瞪了他一眼,“混小子,你懂什么?六皇子府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全京城都知道,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沈初嘴角微抽,没想到您还是个吃货。 等到菜上来,看着贺大人口中所谓的“一手好菜”,沈初忍不住揉了揉肚子。 每一道菜都铺满了红彤彤的辣椒,麻辣味直往鼻子里钻。 小时候颠沛流离过,她的胃吃不了辣菜,一吃就疼。 裴渊夹了一片牛肉,放在了沈初面前的碟子上,“小沈大人尝尝这道水煮牛肉,最是辛辣地道,是我府上川菜厨子的拿手菜。” 沈初看着全被红油包围的牛肉,敬谢不敏。 她看向贺大人,目光幽幽,“这就是大人说的一手好菜?” 贺大人捻着胡须干笑,“老夫就好这口,今儿委屈你了,小沈。” 沈初没说话。 裴渊轻笑,“原来小沈大人不吃辣,啧,怪不得长的细皮嫩肉的,男人嘛,有几个不能吃辣的?吃辣才能增长阳刚之气。” 他说着又夹了两筷子辣椒过来,“小沈大人多吃点。” 这家伙没完没了啦。 沈初笑眯眯的将辣椒夹回去,“殿下客气了,辣椒味辛性热,最适合给殿下补身子。” 裴渊面不改色的夹起辣椒吃了,又一筷子牛肉片夹了过来。 “小沈大人就多吃些牛肉。” 沈初感觉自己的胃发出了抗议,轻轻将碟子往外推了推。 到底是自己的得力手下,贺大人不忍为难,亲自倒了杯水给沈初。 “小沈你用水涮一遍再吃,多少能减少些辣味。” 沈初......大人,我谢谢你。 “微臣喝水就好了。” 她将牛肉推得更远了一些,接过水杯,坚定的表示拒绝。 裴渊睨了她一眼,就在沈初以为他会为难自己的时候,他却嗤笑一声,“随便你。” 转头便和贺大人开始吃起来。 “下官吃遍了京城的川菜馆,还是六殿下府上的厨子做的最地道。” 裴渊吃的怡然自得,“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沈初看着两人很快就消灭了一道红彤彤的水煮牛肉,又转向铺满红辣椒的辣子鸡块,忍不住想:贺大人会投靠裴渊,不会是因为爱吃川菜吧? 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结论,因为她发现贺正祥和裴渊聊天,与贺正祥面对太子和恒王时的恭敬完全不同。 两个人就像长辈和晚辈日常聊天一样,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也不知道裴渊这厮身上有哪一点能让刻板正直的贺老头看上。 她的思绪恍惚了下,琢磨着裴渊留自己吃饭的用意。 莫非自己刚才的表现并没有打消他的怀疑? 第21章 请小沈大人喝双鞭汤 门外响起敲门声,叶清霜提着食盒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裴渊脸上笑容微敛。 叶清霜深情款款地将一碗汤端过来,“这是妾身亲手为殿下炖的双鞭复元汤。” 裴渊神情淡淡,“先放着吧,如果无事,你先退下吧。” 叶清霜扯着手里的帕子,有些委屈。 她嫁进来已经三日了,除了闹洞房那晚,之后裴渊连她的院门口都不踏足。 她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妾身问过太医了,双鞭复元汤趁热用效果最好,殿下趁热喝吧。” 裴渊皱眉看着面前的汤,眼底的拒绝犹如刚才沈初面对辣椒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沈初看得忍不住想笑。 双鞭复元汤,只听这名字就知道作用是什么。 她笑眯眯地起哄,“侧妃这汤炖了很长时间吧,我看侧妃手都烫红了呢,殿下莫要辜负侧妃的一片心意,补汤就要趁热喝。” 叶清霜故作慌乱地握了下手,露出手背上一小片红。 裴渊目光掠过叶清霜的手背,眉头微蹙。 叶清霜笑得一片温婉:“只是小伤,殿下不必在意。” 裴渊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沈初笑眯眯道:“侧妃对殿下一片关切,殿下赶紧喝吧。” 裴渊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本皇子需不需要喝这个,小沈大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嘛。” “咳咳....” 一只埋头狂吃做鹌鹑状的贺大人呛到了,不停地捶着胸口,眼神狐疑地看向沈初。 他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小沈大人会知道殿下那方面的情况? 沈初连忙解释,“正是因为微臣亲眼见到贼人伤到殿下的要害,才更清楚殿下需要喝补汤。” 她一本正经地望着裴渊,眼中难掩笑意。 有本事你就告诉叶侧妃,你根本就没事。 裴渊读懂了她眼中的挑衅,轻哼一声,将汤碗放到了沈初面前。 “说到补,本皇子看小沈大人细胳膊细腿,毫无阳刚之气,小沈大人才是最需要补的。 本皇子借花献佛,这碗汤赏给你了。 小沈大人趁热赶紧喝完吧。” 沈初.....她一个女人喝双鞭汤做什么? 她连忙将碗推了回去,“侧妃的心意,微臣不配,还是殿下喝吧。” 碗又被推了回来,“本皇子让你喝,你喝就是了。” “殿下喝。” “小沈大人喝。” 碗被推来推去,沈初没忍住,用力猛了些。 砰。 汤碗从桌边滑了下去,摔得粉碎,汤水洒了一地。 呃.... 沈初尴尬得咧嘴一笑,“对不住了,微臣没控制好力道。” 叶清霜脸色有些难看,看向沈初的目光带上了一层阴霾。 又是沈初几次三番坏她的好事。 裴渊撇了叶清霜一眼,淡淡道:“不是手烫伤了吗?我这里不用你费心,先回房擦药吧。” 叶清霜抿了抿嘴,福身离开。 出了院子,在外面等待的婢女见她空着手出来,开心地上前问:“侧妃,殿下是不是将汤都喝了?那今晚......” “啪。” 叶清霜狠狠打了婢女一巴掌,神色阴沉,“以后出主意之前先打听清楚殿下这边有什么人。” 婢女捂着肿胀的脸,不敢反驳。 叶清霜回头扫了一眼裴渊的院子,低声吩咐:“找殿下身边的人打听一下沈初和殿下的关系。” 婢女委屈地应了声是。 叶清霜沉着脸甩手离开了。 房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初默默地继续喝水,默念着不尴尬三个字。 孙严悄无声息地进来,附到裴渊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沈初耳尖微动,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报官”二字。 看来裴渊刚才让人去京兆府查证了。 他根本没相信自己先前的话,留他们吃饭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放下茶盏,起身问道:“殿下,微臣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裴渊伸手,“小沈大人随意。” 沈初拱拱手,径直离开了,甚至没招呼贺正祥。 贺正祥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菜,小声问:“殿下试探出什么了?” 裴渊摇头,“沈初手臂上的伤口不是我的玉骨扇所伤,孙严也去京兆府问过了,昨天夜里,沈家的下人确实京兆府报过官了,说沈宅有刺客潜入。 如果一切都是沈初故意安排,只能说她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 贺大人捋着胡须沉思,“这么说殿下打消了对小沈的怀疑?” 裴渊不置可否,“或许真的是本皇子怀疑错了,但凭一点相似的香味,确实不足以证明什么。” 贺大人双眼微亮,“殿下若不怀疑,可以考虑将小沈收为己用,殿下若能收服小沈,将会如虎添翼。” “贺大人怎知我没伸出橄榄枝?”裴渊挑眉,“沈初拒绝了。” 贺大人颇为惊讶,同时眼中赞赏更盛,“不愧是下官看中的人,小小年纪头脑清醒,心思缜密,机灵活变,活该人家中状元。” 顿了顿,他又安慰裴渊,“殿下也不要气馁,贤才本就要三顾茅庐,殿下多在小沈面前展示你的魅力,再施以恩惠,小沈总有一日会对殿下信服。” 裴渊哼了一声,换了话题,“恒王前几日逼着沈初弹劾我。” 贺大人倏然坐直,“小沈答应了?” 裴渊摇头,“暂时没有,你盯着点,看沈初后面如何应对。” 贺大人应下离开。 裴渊想了想,吩咐孙严,“去五城兵马司调拨人手,晚上加强沈宅一带的巡逻。” 沈宅位于城东的居贤坊,这一片居住的大多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 红袖探头看了一眼街上的人,关上房门对沈初道:“公子,外面怎么无端多了许多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逻?以前也没见他们巡逻这般频繁?” 沈初正在给自己换药,闻言顿了下,“裴渊大概是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红袖大吃一惊,“咱们安排得已经这般周密,他怎么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这一点,沈初也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暂时稳住了裴渊,令他抓不到实际的证据,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不能再出面了。” 裴渊实在太过敏锐了。 可荷包又必须得拿回来。 沈初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要启动计划二了,红袖,你这样......” 第22章 当说客,沈初被逼迫 翌日沈初去督察院的时候,贺正祥笑眯眯地凑上来。 “小沈,中午本官请你吃饭。” 沈初挑眉,“多谢大人好意,下官口味浅,只怕与微臣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她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贺正祥胡子微翘,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年轻人别思虑过重,饭菜嘛,总要多尝试,你不尝试永远不知道自己最爱吃的是什么。” 呦,看来小老头打定主意想为裴渊当说客。 沈初拒绝得更干脆了,“不知所谓的尝试就是找死,下官有自知之明。” 贺大人百折不挠,“小沈啊.....” “小沈大人,你过来一下。”外面有人喊沈初。 是督察院右都御史赵德文。 贺正祥和赵德文分别为督察院左右都御史,都是正二品,但贺大人太过刻板正直,认死理又犟,督察院的一众御史们平日里都害怕他。 反而是才四十出头的赵德文,待人温和有礼,十分受御史们爱戴。 沈初应着赵德文的话,借机摆脱贺大人,“下官马上来。” 她一溜烟进了赵德文的办公厅房,“赵大人有何事吩咐下官?” 赵德文探头看了眼门外,示意沈初走近,笑呵呵地问:“贺大人找你何事?” “贺大人约下官中午吃饭。” 赵德文打量了沈初一眼,突然转了话锋,“小沈,你是咱们督察院今年新进的人中最优秀,最有能力的人,本官一向很看重你,你知道吧?” 沈初心头一咯噔,呦,官场话术来了,看来接下来的话不简单。 “多谢赵大人器重。” 赵德文意有所指地笑了,“咱们督察院老人虽多,但心明眼净的却没几个,小沈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什么人的话都听,做人,还是要合群得好,你说呢?” 沈初微笑,回以万金油一般的官场套话,“大人说的是。” 赵大人这是在暗示她不要和贺大人走得太近? 赵德文似乎十分满意她的回答,招手示意沈初近前,“今儿叫你来,是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他拿出几张纸递给沈初,“这是本官近日收到的一些材料,你整理成奏折,递到宫里去,要快。” 沈初接过来一看,有些惊讶,“大人,这...大人要下官弹劾六皇子?” 赵德文点头。 沈初快速翻了一下,眉头紧皱,“大人,这上面说的六皇子滥用职权,接受贿赂,且常发狂悖之词,是否有确凿证据?” 赵德文脸色微沉,“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不用非得讲究证据。” 沈初不赞同,“前朝御史风闻奏事,造成诸多冤假错案,本朝建立之初,太祖曾说希望督察院不要学习前朝不良之风,所以督察院除了督察百官之外,还多了一条纠核刑狱的职责。 如果这上面的罪名没有证据,请恕下官不能弹劾六皇子。” 砰。 赵德文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沈初,你这是要违逆上官?” 沈初躬身,“请大人恕罪。” 赵德文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 “你看看这个。” 沈初瞳孔微缩,那是一张加盖了恒王印章的大理寺档案调阅令。 所以赵德文实际上是恒王的人? 赵德文将大理寺档案调阅令往前推了推,轻轻敲着桌子,“恒王殿下说了,这件事办完,小沈大人可以随时来拿调阅令。 有了这张调阅令,以后小沈大人可以自由出入大理寺。” 沈初攥紧了手里的纸,再一次懊恼不该操之过急地写了那张申请调阅令。 被恒王抓住了把柄。 恒王那边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复,便动用赵德文来逼迫她。 赵德文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小沈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官交代你的事若是你都做不好,年底的考绩你觉得自己能拿什么? 若是年终考绩不佳,即便你身为状元郎,也会被外放吧? 外放的官员,每个十年二十年的苦熬,很难回到京城吧? 小沈,你觉得是做一个穷乡僻壤之地的县令舒服,还是做京官舒服?” 沈初捻着纸的指甲有些泛白。 身为上封,赵德文确实有权力给自己的年底考绩打成差。 她不怕外放,可外放了她就没办法给父亲申冤了。 “本官给你两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 从厅房中走出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沈初站在廊下,望着雨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将天地间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令人无法挣脱。 她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过于单纯了。 小小一个督察院,左督御史是六皇子的人,右都御史是恒王的人,剩下的那些御史呢,又分别属于哪个派系? 如此错综复杂的朝局,她真的能顺利给父亲申冤,还能做到独善其身,不搅合到任何皇子的争斗中吗? “发什么呆呢?” 沈初回头,一个食盒朝她丢了过来。 她连忙伸手接住,“贺大人。” “嗯。”贺正祥板着脸走过来,点了点下巴,“给你带的饭。” 沈初眨眨眼,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贺正祥没好气地轻哼,“放心,没有辣菜,知道你和老夫吃不到一个锅里。” 沈初摸了摸鼻子,小老头还挺记仇。 “多谢贺大人。” 贺正祥背着手转身进了长廊连着的凉亭。 那里是供御史们中午吃完饭休息的地方,大概是今儿下雨,许多人吃饭还没回来,整个督察院一片安静。 沈初想了想,提着食盒跟了进去。 贺正祥听到脚步声,撇了他一眼,又闭上眼听雨。 沈初打开食盒,默默地吃饭。 耳畔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一顿饭吃完,她的情绪平稳下来。 “贺大人,能问个问题吗?” 贺正祥掀了下眼皮,“你问,我看心情回答。” 沈初放下筷子,轻声道:“您一向独来独往,正直无私,不知六皇子哪一点吸引到了您?” 贺正祥胡子微翘,“呦,愿意听老夫唠唠自己吃的这锅饭了?” 沈初干笑,小老头真小气。 “下官纯属好奇,您若是愿意说,出你口,进我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您若不想说,当我没问。” 贺正祥缓缓坐直了身子,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刚认识六殿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个皇子。 大概两年前,我还是大理寺卿,京城出了一桩十分轰动的杀人分尸案,我奉命调查,苦查数日,却一直没有证据。 直到有一日,突然有人将二皇子的小舅子丢到了大理寺门外,身上还附着他签字画押的认罪书。 轰动京城的一桩悬案就这么破了。” 沈初挑眉,“莫非暗中帮助你破案的人是六皇子?” 贺正祥点头,“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他,后来京城又陆续发生了一些权贵甚至皇室犯罪的案子,每一次都会有人将证据送到我门前。 我暗中观察许久,才知道暗中给我提供线索的人竟然是六皇子。 我问他为什么要提供线索给我,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沈初被勾起了好奇心,“说什么?” 第23章 是殿下的小沈 贺正祥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两年前。 他怎么也没想到暗中帮助自己破悬案的竟然会是风流浪荡的六皇子裴渊。 “殿下为何将证据交给微臣?” 十六岁的少年沐浴在晨光里,身姿挺拔,目光清正中带着一丝傲然,只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因为大理寺官员中只有大人一心追求案情的真相,我相信大人能还受害者公道,能让天理昭昭。” 贺正祥轻笑,“后来我才了解到,六皇子的生母玉妃娘娘早逝,那时候六皇子才八岁。 八岁的孩子没了生母庇护,陛下又不喜欢,宫里人人都能踩一脚,听说他过得很是艰难。 难为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竟然还有一颗天道昭昭之心。” 沈初心中有些触动。 原来裴渊同她一样,也是年少丧母,过得艰难。 “那之后,我又继续做了一年的大理寺卿,其中有不少涉及到权贵的案子,都是六皇子暗中帮忙。 但他却从来没对老夫提过要求,直到我调任督察院左都御史,一次偶然路过六皇子府,尝到六皇子府厨子的手艺。 在那之后,我们交集才逐渐多了。” 沈初....尽然被自己猜中了,小老头还真是因为吃的。 “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贺正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道:“我说真的,小沈,六殿下此人聪慧果断,有情有义,是个有大格局的人。 你不用急着否定,用心观察之后再给出判断。” 沈初有些怀疑。 贺大人口中的裴渊聪慧果断,有情有义。 她认识的裴渊心机深沉,善于伪装。 他们俩说的是同一人? 贺正祥叹气,突然压低声音道:“当今陛下沉迷于炼丹,太子和恒王争权,没有人在意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在意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权势和地位。 如今朝中乌烟瘴气,没有人真正在意百姓死活,若真有人能还世道一个清明,还朝局一个坦荡,老夫认为非六皇子莫属。 小沈,我们做官不应该只是为了权势,更应该为了兼济天下,为了生民立命,你好好想想老夫说的有没有道理。” 贺正祥说完转身离开。 沈初有些茫然。 她没想过那么深远的目的,她读书的目的很明确,为父亲平反昭雪。 可贺正祥的话又深深触动了她。 她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激活一般。 “贺大人且慢,下官还有一个疑问。” 她忽然开口叫住了贺正祥。 “敢问大人,身为御史,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是该听从上封指挥,风闻奏事还是该顺从本心,调查之后再做决断?” 贺正祥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小沈啊,这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官场的学问往深了说错综复杂,往浅了说就一条,问问自己的心。” 沈初..... 听君一席话,还是心茫然。 不过贺大人应该听懂了她的暗示吧? 贺正祥确实听懂了她的暗示,到了夜里就悄悄去见了裴渊。 “殿下,小沈估计要顶不住恒王的压力,准备弹劾你了,咱们怎么办?” 裴渊摩挲着玉骨扇,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赵德文竟然是恒王的人。” 贺正祥也意外,“赵德文平日一向惯会伪装,这点倒和恒王挺像的。” 裴渊笑了,“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威胁了沈初。” “还能有什么?”贺正祥不以为然,“不就是年底考评,将小沈外放,又或者用小沈的性命威胁呗。” 裴渊摇头,“不见的,你留意一番,看沈初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觉得沈初不是怕死的人,应该更不会害怕外放。 贺正祥点头,突然兴致勃勃地凑上前,“今儿微臣在小沈面前将殿下赞美了一番,微臣感觉小沈对殿下有所改观。” 裴渊嗤笑,“改观到都要弹劾我了?” 贺正祥嘿嘿,“人家小沈这不是也暗示我,让我给您提个醒。殿下,您可不能因此嫉恨小沈,微臣觉得小沈还是可以拉拢的。” “那得先看看你的小沈会不会把本皇子弹劾致死。” “不是我的小沈,殿下尽快把小沈收服了,就是殿下的小沈。” 裴渊轻哼,“行了,还是先商议怎么应付小沈的弹劾吧。” 小沈确实决定弹劾裴渊了。 外放和大理寺档案调阅令的双重压力,令她只能接下赵德文给的任务。 好在她已经暗示过贺正祥,贺老头那么精明,肯定会提前和裴渊说的。 她翻看着赵德文给的资料,越看心越沉。 资料上罗织的这些罪名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死罪都有可能。 恒王不想暴露赵德文是他的人,所以将她当枪使。 如今太子已经将裴渊视作自己人,她出面弹劾裴渊,成功了,裴渊削职戴罪,她也会成为太子的眼中钉。 太子必然不会放过她。 总之,这是恒王为她和裴渊定的一个死局。 她越想越心惊,在桌案前坐了一夜,涂涂改改,天色破晓之际,才写好奏折。 她揣着奏折去了督察院,将折子交给了赵德文。 赵德文看过奏折上的内容,满意地笑了,“小沈果然识相,我会安排人今日就将折子直接递到陛下面前。” 沈初垂眸,“赵大人,大理寺的档案调阅令.....” 赵德文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调阅令递过来,却在沈初伸手接的时候,又放了回去。 “陛下如果宣召你问话,知道该怎么回吗?” 沈初在心里问候了一圈赵德文的八代祖宗。 “下官明白。” 这一整日下来,沈初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没忍住跑去贺正祥的厅房中转悠了两圈。 第三次进去的时候,贺正祥翻着白眼叫住了她。 “再晃下去,本官厅房外的地砖都被你磨平了。” 沈初下意识往外瞅了一眼,小老头就是夸张。 “别看了,有事说事。” 沈初搓着手干笑,“没,就是想问问六皇子府......” 她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就响起内侍的声音,“小沈大人可在?陛下召小沈大人进宫问话。” 沈初提心吊胆进了龙泉宫侧殿。 殿内气氛沉沉,裴渊跪在殿中央,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他一向潋滟的桃花眼泛着凉意。 沈初心虚地收回目光,下跪行礼,“微臣沈初参见陛下。” “沈爱卿来得正好,朕问你,你弹劾六皇子的种种罪名,可有实证?” 沈初垂眸,“陛下可以让人调阅五城兵马司的账本,以及六皇子的一干下属,一查便知。” 隆庆帝立刻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监蔡冲,“立刻派人搜查六皇子府,另外让户部去查五城兵马司的账本。” “是。” 蔡冲带人退下,殿内只剩下跪在地上的沈初和裴渊。 沈初忍不住看了一眼裴渊,有些担忧,这家伙接到贺老头的通知,应该有所准备吧? 第24章 睡着了,沈初怎么知道他夜盲? 殿内只有更漏的滴滴答答声,听得人无端心烦。 沈初跪得两腿有些发麻,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腿脚。 裴渊撇了她一眼,抬头对隆庆帝道:“父皇,儿臣现在还未定罪吧?搜府和查阅账本都需要时间,不如儿臣先下去候着,免得碍着父皇的眼。” 隆庆帝大约没料到他会如此说话,怒气冲冲地瞪了裴渊一眼,摆摆手,“来人,将六皇子和沈初先带下去,待朕调查清楚后再行发落。” 禁卫军将沈初和裴渊带了下去。 两人被关进了同一个房间。 沈初.....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两个房间? 陛下气糊涂了不成,她又不是罪臣,为什么要把她和裴渊关在一起? 沈初靠在门上,试图同门外的禁卫军商量,“大人,可否另外给下官找个房间?” 把守的禁卫军铁面无私,“不如小沈大人自己去问陛下?” 沈初....算了,她怂。 “怎么?小沈大人心虚到不敢和本皇子共处一间房?” 身后响起裴渊不满的冷哼。 沈初回头,看到裴渊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抱臂,正凉凉地看着自己。 她扯了扯嘴角,“殿下说笑了。” 裴渊收回目光,轻嗤,“小沈大人不心虚就好。” 沈初没说话,刻意挑了张距离沈初最远的椅子坐下,抬头却看到裴渊正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可真沉得住气。 她没沉住,小声问:“贺大人这两日可和殿下说过什么?” 裴渊眼皮微掀,神情玩味,“贺大人应该和我说什么?” 沈初抿了抿嘴,不说算了。 她轻哼一声,也学着裴渊的样子闭目养神起来。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轻笑,低低的,“小沈大人在为本皇子担忧?今日的事情,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沈初倏然睁开眼,发现裴渊不知何时竟然坐到了旁边。 她倏然坐直身子,沉默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虽然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说到底还是做了恒王手里的刀,刻意诬陷了裴渊。 裴渊眉峰微挑,似乎有些惊讶她突如其来的道歉。 “干巴巴的一句道歉就完了?你可知道如果罪名坐实,我会有何下场?” 沈初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不是让贺大人通知你了?” 裴渊冷哼,“若是本皇子猜不到他们下手的方向呢?” “殿下聪明绝顶,足智多谋,怎么猜不到?” “这个时候知道奉承本皇子了?呵,晚了,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恒王为你我二人设的死局?” 沈初当然知道,可她不得不为。 “殿下既然看出来了,想必已有办法应对此局。” 裴渊轻哼一声,并不搭话。 沈初知道他有所准备,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害了裴渊。 “此事过后,沈初再当面向殿下请罪。” “呵,且等着。” 裴渊重新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沈初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她为了写奏折,昨夜一晚上都没睡,此刻提着的心一松,困劲就上来了。 小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没忍受住太公的召唤,头一歪,睡了过去。 裴渊感觉到肩膀上突然靠过来一个软软的东西,不由浑身一僵。 他侧目,看到沈初正枕在自己肩头,睡得香甜。 睡梦之中的沈初安静多了,他的目光滑过她蝴蝶般微卷的睫毛,高挺小巧的鼻梁,扫过如海棠般红润的嘴唇,不由微微皱眉。 这个沈初,若真的收为己用,得好好锻炼他一番,长得也太像女人了。 他伸手准备推开沈初的脑袋,听到一声咕哝:“红袖,别动,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一声又低又娇,竟然不像一个男人的声音。 裴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时间竟然拍不出去了。 不仅长得像女人,怎么咕哝起来也像女人? 而且这又低又娇的咕哝声,为何会让他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还有沈初身上如紫藤一般的淡雅香味,他也觉得莫名熟悉。 估计是前两日她倒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象。 裴渊抿嘴收回手,也缓缓合上了眼睛。 门口把守的禁卫军听着里面一片安静,不由好奇地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到了什么? 六皇子和小沈大人竟然头挨着头,肩并肩地睡过去了。 睡着了! 小沈大人弹劾六皇子,六皇子不应该视小沈大人为仇敌吗? 这年头仇敌都可以相处这么友好了? 禁卫军一脸懵逼地悄悄掩上了门。 沈初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一片漆黑。 竟然已经是夜里了。 她伸手揉着酸疼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裴渊肩上睡了过去。 她惊得连忙坐直身子,下意识看向裴渊。 发现裴渊双手抱臂,也正睡得很沉。 她松了口气,借着透进来的烛光,看到裴渊肩膀上一片湿漉漉的。 那个位置正好是自己刚才枕的。 是她的口水。 沈初连忙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却发现无济于事。 她不由小声嘀咕:还好他夜里看不见。 她的声音又细又小,却还是钻入了裴渊的耳朵。 在沈初睁眼的一瞬间,他就醒了。 沈初这句话却在他耳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向很会掩饰,这么多年下来,只有金宝和孙严两人知道他夜盲。 沈初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就在裴渊准备睁开眼时,禁卫军推门而入。 “六殿下,小沈大人,陛下召你们过去。” 沈初连忙起身,走了两步想起裴渊不能视物的事,下意识回头,却看到裴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多虑了,裴渊能在宫里掩藏这个秘密多年,必然有其独特的方法。 一路跟着禁卫军进了龙泉宫。 隆庆帝招手,“你们来得正好,蔡冲,说说你查到的事情。” “是。”蔡冲躬身,一挥手,“将人犯押上来。” 禁卫军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来,手一松,两人跪在地上纷纷哭喊起来。 “陛下饶命。” “陛下赎罪。” 靠近沈初这边的人哭得最凶,正是右都御史赵德文。 沈初不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赵德文怎么成了人犯? 第25章 将计就计,裴渊杖责沈初 蔡冲禀报,“陛下,奴才和户部侍郎一起搜查了六皇子府,六皇子府的账目收支清楚,库房的账册只有平日里陛下和宫里娘娘们的赏赐,一应账目皆对得上。 五城兵马司的账目有问题,有诸多银钱无法对上,奴才带人搜查了五城兵马司,在副指挥使裘刚的房间内找到了对不上的银钱数目。 另外,奴才还搜出了裘刚私藏的账本,上面记录了他和督察院右都御史赵德文的分赃记录。” 蔡冲躬身,呈上一应账目以及户部整理的奏折。 沈初的目光随着蔡冲的话,不停地在裴渊,赵德文和裘刚之间徘徊。 原来这就是裴渊的安排。 她暗示贺大人,赵德文逼迫自己弹劾裴渊。 裴渊将计就计,反手将赵德文装进了套子里。 不用说,这位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也是恒王一党,是恒王原本准备推上去做指挥使的人。 “好,好一出栽赃嫁祸,裘刚,赵德文,你们好大的胆子!” 隆庆帝看完奏陈,火冒三丈,将账本重重砸在了裘刚头上。 裘刚不停地跪地求饶。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银票他分明已经放在了六皇子房中,为何又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还有他和赵德文的分账记录,他藏得十分隐秘,怎么会被翻出来。 “陛下,臣是冤枉的,臣冤枉啊。” 赵德文也哭着喊冤。 隆庆帝一摆手,“证据确凿,难道朕还能冤枉你们不成? 裘刚,赵德文,削去原职,抄家流放岭南。” 裘刚吓得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 赵德文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禁卫军拖着下去的时候,突然奋力挣扎喊道: “是沈初,一定是沈初和六皇子勾结陷害微臣,陛下切勿被蒙蔽了。” 沈初.....活该你被抄家流放。 她以头触地,毫无心理负担地卖了赵德文:“陛下,微臣冤枉,弹劾六皇子的资料都是赵御史,不,赵德文给臣的。 他说臣若不听从他的安排,年底就将臣的考绩评为差,然后将臣下放到穷乡僻壤之地。 臣不怕下放,但臣怕不能再时时得见天威,聆听陛下教诲。” 旁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嗤笑。 沈初跪在地上,轻轻转了转眼珠看过去。 裴渊一脸嘲讽,轻轻吐出三个字:“马屁精。” 沈初..... 隆庆帝听了沈初的话,神色微微缓和,“沈爱卿是受人逼迫,虽有苦衷,也所作所为终究违反了督察院的行事规则。 来人,将沈初拖下去,杖责三十,闭门思过半月。” “多谢陛下隆恩。” 沈初松了口气,三十还好,咬牙受得住。 她在写弹劾奏折的时候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裴渊没被坐实罪名,她领诬陷之罪。 裴渊若是被坐实罪名,她也会被太子以别的罪名责罚。 “父皇,”裴渊却一脸不满地开口,“沈初虽然是被逼的,但其行为着实可恨,只打三十未免太轻了些。 依儿臣之见,应当杖责五十,重罚之后他才能记住教训。” 隆庆帝揉了揉额头,看在老六被冤枉的份上,痛快准了。 “那就杖责五十。” 沈初瞪圆了眼睛,狠狠瞪向裴渊。 好歹她事先让贺老头通过风,不求他帮着求情,竟然还加重他的惩罚。 狗男人果然小心眼。 沈初满心悲凉地被禁卫军带下去了。 被摁在冰凉的刑凳上的时候,天亮了,秋风犹如沈初的心一样凉。 五十大板啊,超出预算,疼死她算了。 “且慢。” 裴渊背着手从殿内走了出来。 “六皇子有何吩咐?”负责行刑的禁卫军连忙躬身。 裴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初,笑容恣意,“小沈大人,等待挨打的滋味如何?” 沈初仰着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趴了回去。 脖子疼。 “六殿下若是来看微臣的笑话,可以站远点,免得一会儿血溅你一脸。” 裴渊笑了,“沈初诬陷本皇子在先,父皇特许可以让本皇子亲自行刑。” 沈初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他亲自行刑,自己还能活命吗? 裴渊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刑杖,眸光微闪,转头问禁卫军,“这把刑杖不行,听说你们还有更重一号的,换一下。” 沈初..... 禁卫军担忧地撇了一眼沈初的小身板,不敢反驳,连忙换了粗一号的刑杖。 小沈大人自求多福吧。 沈初咬牙闭着眼等着预期的疼痛到来。 第一杖打下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疼得都要灵魂出窍了。 太特么的疼了,高估自己了,三十她都扛不住。 狗裴渊还想打她五十,果然要报复她。 “你们都远一点,你们这么多人盯着看,好像本皇子多凶狠似的,都起开,本皇子打完了再过来。” 裴渊不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围没了人,只有呼呼的风声在沈初耳边响起,伴随着裴渊高声的数数声。 “二,三,四.......” 陆续又有几杖落在后背上,但沈初明显地感觉到只是轻轻擦过。 她的精神稍稍恢复了些,就感觉到粗重的刑杖从耳边挥过,重重打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竟然和打在人身体上的声音有几分类似。 她困难地转头去看裴渊。 裴渊皱眉,“愣着干什么,叫啊,惨叫啊,快死的那种,不会?” 沈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艰难地嚎叫了两嗓子。 裴渊提起刑杖,一杖打在她后背上。 正中刚才第一仗的地方。 沈初没有防备,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裴渊满意了,又重新将刑杖拍在地上,“对嘛,这才是惨叫,刚才你的叫声太假了。” 沈初......竟不知原来裴渊最擅长的是演戏。 瞧这卖力的喊声,“二十五...三十....三十五...四十五...五十!” 裴渊收起刑杖,招手叫人。 禁卫军过来,看到沈初后背的衣裳都被血染透了,不由吓了一跳。 小沈大人被打得真惨,六皇子下死手啊。 裴渊丢开刑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初,“下次再诬陷本皇子,可就不止这五十刑杖了。” 沈初.... 她扶着凳子起身,扯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冷汗都下来了。 旁边的禁卫军忍不住问:“小沈大人,要不我送你出宫?” 沈初摆摆手,“多谢好意,沈初是受罚之人,不敢劳累大人。” 她撑着腰一步一步往外挪。 等艰难出了宫,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行了,这里没有人了,不用演戏了。” 裴渊背着手走过来,睨了她一眼,“本皇子以德报怨,小沈大人是不是很感动?” 沈初扯了扯嘴角,还以德报怨。 “殿下,戏子都没您的戏多。” 裴渊挑眉轻笑,“小沈大人的戏也不错,刚才起身的艰难劲,还有冷汗都下来了,挺逼真啊。” 沈初忍无可忍,咬牙切齿,“我是真的疼,好吗?” 裴渊错愕,“我就打了一杖,至于吗?” 沈初呵呵,“微臣天生细皮嫩肉,不行吗?” 裴渊扫了一眼她泛白的脸,一本正经地认同,“这倒是句实话,行了,回去上药吧。” 沈初抿了抿嘴,她还不能回去上药,眼下还有一件急事需要她去做。 后背的疼痛令她有些发晕,她十分敷衍地拱拱手,“微臣告退。” 裴渊嗯了一声。 两人出了承天门后便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裴渊没走几步,摸到怀里的金疮药,转头想丢给沈初,却发现沈初径直朝右拐了。 他双眸微眯,那不是回沈宅的方向,沈初去做什么? 第26章 晕倒!裴渊怀疑沈初 沈初确实没回家,而是去了督察院。 还没到卯时,督察院里一片安静,只有门房的小吏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她没有惊动小吏,悄悄地进了赵德文的厅房。 赵德文被抄家流放,督察院很快就会有新的右都御史上任。 谁知道新上任的右都御史又会是谁的人? 她不能总受制于人。 沈初拉开抽屉,找到赵德文收起来那张大理寺档案调阅令。 正准备收入怀中,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你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答应恒王弹劾我的?” 沈初浑身一颤,快速将调阅令塞回怀里才转过身来。 “殿下多心了,不过就是一份资料而已,与微臣弹劾殿下并无关系。” “是吗?” 裴渊斜斜靠在门框上,意味深长地笑笑,“沈初,我很好奇。” “殿下好奇什么?” “好奇你的嘴是什么制的,能做到这么硬?” 沈初.....看来裴渊看到了她拿的什么东西。 她轻哼一声,“微臣嘴再硬,也比不得殿下,殿下不仅嘴硬,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也高人一筹。 您明明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应对,在宫里的时候还故意装傻,让微臣频频向你道歉。 捉弄微臣,殿下觉得很好玩吗?” “捉弄你?”裴渊冷哼,“你无端弹劾构陷本皇子,难道不该道歉吗? 本皇子若是没有应对之策,今日被削职抄家的可能就是我。” 沈初沉默,理智上她知道裴渊所言有理。 但一想到自己在宫里满心愧疚地向裴渊请罪,跟个二傻子似的,她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怨气。 “微臣事先让贺大人向您通过气,殿下的安排也可以稍稍向微臣透露一二,至少微臣心中不会那么担忧。” “啧,你还担忧本皇子了?”裴渊睇着她,“本皇子应该感激?” 没等沈初回答,他又忍不住嗤笑。 “向你透露?你又没答应投靠本皇子,本皇子如何知道你是否可靠? 如果我透露给你,你转头将我的计划卖给恒王呢?” 沈初气结,“我若是要出卖殿下,又怎会暗示贺大人?殿下一出将计就计,同时拔掉恒王两颗牙,恒王如今只怕恨死微臣了。” 裴渊微笑表示赞同,“所以,小沈大人现在也算是变相和我绑在了一起,不如考虑一下投靠本皇子?” 沈初心中瞬间被激起一股逆反心理。 裴渊越是如此,她越不想与他合作。 她偏要特立独行,靠自己努力走出一条阳光道来。 她拒绝得毫不犹豫,“多谢殿下抬爱,沈初不愿。” 说罢,她径直离开了赵德文的厅房。 见裴渊没阻拦她,也没追究她从赵德文抽屉里拿的东西,她暗暗松了口气,回了自己和御史们共同的值房。 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和书,她捧着出了督察院。 后背的伤令她有些发晕,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扑去。 “小心。” 跟在身后的裴渊伸手扶住了她,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皱眉,“真这么疼?” 沈初蔫蔫地点头。 裴渊看她脸色苍白,小鹿般的眸子里泛着一抹水润,整个人看起来都可怜兮兮的,与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沈初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由努力回想了下自己打的那一杖,他已经很收着力道了。 “说到底还是你身体太虚弱,确实需要好好练练。” 他一脸嫌弃,伸手接过沈初手里的盒子,“等养好伤,本皇子亲自操练你。” 沈初扯了扯嘴角,一头栽了下去。 “哎。”裴渊伸手接住她,眉头皱得死紧,“真是太脆弱了,罢了,本皇子亲自送你回去。” “公子。”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裴渊抬头,看到一个身穿青色袄裙的大眼睛丫鬟满脸焦急地走过来。 “公子你怎么了?” “公子你受伤了?” 红袖看到沈初后背的血迹,惊呼,伸手将昏迷的沈初从裴渊手里接过。 裴渊松手,“你是沈初的婢女?正好,他在宫里受了刑杖,你......” 他正想说帮忙将沈初送回去,红袖却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盒子,另外一只手抱起沈初,径直走了。 走了! 裴渊双眸微眯,看着前方一手拖着盒子,单手抱着沈初还健步如飞的婢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沈初的婢女,力气很大嘛。 ...... 裴渊回到家中,叶清霜满脸惊喜地迎上来,“昨日殿下被留在宫里,妾身吓坏了,连忙去求太子和太子妃帮忙。 太子听说是沈初弹劾殿下,十分生气,当时就安排人去解救殿下。 好在殿下有惊无险回来了,佛祖保佑。” 裴渊勾了勾嘴角,“让太子担心了,侧妃辛苦了。” 叶清霜双眼晶亮,以为自己真的帮到了裴渊。 “妾身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在太子妃面前求了两句,殿下知道的,太子妃姐姐平日里最疼爱我。 太子说殿下回来后,请你和妾身一起去趟太子府,商量如何惩治沈初。 要妾身说,沈初一个区区六品御史,竟然敢弹劾殿下,简直是不知死活,殿下今日就应该杖杀了他才解气。” 裴渊眉心微蹙,本来要回房的脚顿了顿,又转了个方向,“不是要去太子府吗?走吧。” 叶清霜没想到他如此配合自己,虽然先前在太子面前满口承诺会带裴渊过去,但她心里其实没底。 当下又惊又喜地问:“殿下,妾身用不用换身衣裳?您看妾身今日这身装扮好看吗?” 裴渊扫了一眼,随口道:“嗯,怎么没见你带那只红色的荷包?” 叶清霜眸光微闪,下意识捏了下腰间挂着的湖蓝色绸面荷包,才扯了扯嘴角,“那只荷包是妾身的姨娘留给妾身的遗物,姨娘在妾身六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留下遗物不多。 小时候妾身每次遇到难处,都会将荷包拿出来想念姨娘,才能获得力量撑下去。 如今荷包旧了,妾身留着做个念想,怕弄坏了,所以不舍得带在身上。” 裴渊不过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走吧。” 与太子周旋一番,回来的时候,他借口还有事处理,拒绝了去叶清霜的院子,直接进了书房。 尽管十分疲惫,但他却没有睡意,总觉得许多凌乱的线索在脑海里打转。 他在纸上写下一些关键字。 金宝在旁边伺候笔墨,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零零碎碎的字,分别是秋猎行宫,闹洞房,夜里潜入,不能视物等,最中间写了两个大大的字:沈初。 “殿下写的这是什么?” 裴渊没说话,盯着纸上的字出神。 这些事中似乎都有沈初的影子,但要说清楚沈初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似乎又缺少重要的一环。 到底缺少什么呢? 他转头看向金宝,“沈初知道我夜里不能视物的事了。” 金宝哦了一声,随即瞪圆了眼睛,“啊?小沈大人怎么会知道?”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呢?”裴渊喃喃。 他向来掩饰得很好,沈初是如何发现的? 只能是夜里和他单独相处时才有机会发现。 可他并没有和沈初在夜里相处过。 除非是那一夜..... 裴渊心中微动,突然想到了秋猎行宫那一晚。 难道沈初撒谎了? 第27章 裴渊调查沈初 裴渊对那夜的记忆一直很模糊,模糊到他一度怀疑和自己缠绵的人不是叶清霜。 当时沈初说她凌晨才进的湖边小屋,什么都不知情。 莫非真实情况是她半夜就进去了? 不仅目睹了自己和叶清霜的缠绵,还发现了自己夜盲的秘密? 裴渊皱眉,“孙严。” “属下在。” “你去调查一下沈初的婢女,她的婢女力气很大,单手就可以扛起一个人。” 孙严目光微亮,他这几日一直在查京城力大无穷的高手,一点线索都没有。 “殿下怀疑那夜潜入打穿房顶的是小沈大人的婢女?这是否意味着闯入者就是小沈大人?” 裴渊不置可否。 当日沈初的伤口形状不对,令他打消了对沈初的怀疑。 但今日见到沈初的婢女,他又重新起了疑心。 必须查清楚沈初身上的所有秘密,他才能放心将沈初收为己用。 他揉了揉眉心,忽然打了一连串喷嚏。 谁在背后骂他? 骂他的是红袖。 红袖一边为沈初上药,一边骂:“六皇子真是心狠手辣,竟然将公子打得这么重。 公子,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六皇子亲自打了你五十杖呢。 不就是弹劾他一下嘛,他最后不也没事吗?” 沈初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听红袖骂裴渊。 其实她后背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也就是皮外伤。 若是真让禁卫军打,她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现在的结果已经比她当初预料的要好很多了。 但疼是真的疼啊。 “你再骂两句听听,解疼。” 红袖吸着鼻子,狠狠地道:“听说陛下都下旨杖责三十,他非要五十,依奴婢看,他就是想杀鸡给猴看,恐吓其他官员,让人以后不敢再弹劾他。” “红袖,你在骂我是鸡?” “哎呀,奴婢的意思是说六皇子心狠手辣,人面兽心,丧心病狂,衣冠禽兽....公子,这么听着解气不?” 沈初听爽了,“解气,上药别停啊,我问你,交代给你的计划二安排得怎么样了?” 说到计划二,红袖来了劲头。 “人我已经找好了,按照您的吩咐,就算是事发,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红袖一脸求夸赞的神情,“公子放心吧,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沈初十分满意,“明日我把荷包的样子画下来,你交出去,务必交代她,一定小心谨慎。” 她已经拿到大理寺调阅令,等拿到父亲一案的全部卷宗,找出其中的疑点,然后再拿出父亲的血书,要求陛下重审此案。 只要父亲沉冤得雪,她就立刻假死跑路。 去他的恒王,天杀的六皇子,谁也不能阻挡她奔赴自由的前程。 一想到此,沈初顿时后背也不疼了,浑身充满了干劲。 翌日就爬起来画好了荷包的样式,让红袖交出去,然后准备闭门在家养伤。 因着女扮男装的身份,她在督察院一向独来独往,和同僚交往不多,并不担心有人上门探病。 谁知第二日贺正祥就上门了。 彼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指挥红袖给她摘葡萄吃。 “都有闲心吃葡萄了,看来伤得不是很重嘛。”贺正祥背着手笑眯眯地走进来。 沈初有些惊讶,“您怎么来了?” 贺正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怎么说你也是咱们督察院的新晋之秀,老夫怎能不上门来探望?诺,上好的金疮药。” 沈初捻了一颗葡萄丢到半空中,张嘴接住,目光落在贺正祥递过来的药盒上,嗤笑。 盒子上有古朴的福字花纹,这是宫里御用的金疮药。 “您老有心了,只怕这心是从六皇子府带出来的吧?” “您给六皇子带句话,让他死了拉拢我的心吧,沈初只想做纯臣。” 贺正祥也不生气,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葡萄慢慢吃着,“你这葡萄挺甜啊,怎么?还真生六皇子的气了?” 沈初轻哼。 “六皇子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如今朝中都知道他亲手打了你五十杖,替自己出了气。 这样一来,太子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而且恒王那边应该也不会怀疑你事先通风报信。” 贺正祥苦口婆心,“六皇子这五十杖是打给所有人看的,况且他就轻轻打了你一杖而已.....” 头顶倏然响起一声惊呼。 红袖提着两串葡萄跳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初,“公子,六皇子只打了你一杖?那你怎么还让奴婢骂了他半个时辰? 奴婢就说嘛,你的伤口着实不像被打了五十下,早知道六皇子暗中放水,奴婢应该感谢他才是。” 沈初...... 感觉头顶有三只乌鸦飞过。 贺正祥呵呵笑了。 沈初轻哼,“打一杖就不疼吗?疼在我身上,骂骂他解疼不行吗?” 红袖歪着脑袋想了想,“公子说得有理,但这件事你不该瞒着奴婢,奴婢当时骂得词都穷了。” 沈初: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词语量太匮乏。 红袖撇嘴,“奴婢生气了,这葡萄不给你吃了。” 她捧着葡萄闪身走了。 沈初....这丫头纯粹是找理由黑了她的葡萄。 贺正祥又伸手过来,在沈初面前的碟子上抓了一把葡萄。 “啧,骂了半个时辰呢.....看来是挺生气的,别人不知,你应该能懂六皇子的苦心。 不说别的,昨日太子还叫嚷着要想办法把你削职呢,若不是殿下周旋一番,恐怕太子的人已经上门了。” 沈初嚼着葡萄,默不作声。 她明白裴渊这么做的缘由,也因为裴渊的维护心生感激。 但并不代表她要接受裴渊的拉拢。 朝堂的水太深,一脚插进去便再难拔出来。 “六皇子是真的欣赏你,小沈,你不妨认真考虑.....” 沈初一把拍开贺正祥又伸过来的手,将面前所剩无几的葡萄抱在怀里。 贺正祥气得胡子微翘,“这么小气?” “我的葡萄不给说客吃,再说一个也吃不上。” 贺正祥捻了捻胡须,沉默一瞬,果断转移话题,“小沈,来,咱们聊聊学问。” 沈初满意的将葡萄又放了回去。 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小老头吃货。 贺正祥吃饱喝足,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两串葡萄。 这两串葡萄很快就洗干净放进了裴渊的书房。 裴渊扫了一眼,问道:“金疮药送过去了?他的伤怎么样了?” 贺正祥伸手捻了一颗葡萄,“嗯,伤得不重,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应是无碍。” “还是不肯松口?” “小沈说了,他要做纯臣。” 裴渊挑眉,片刻嗤笑,吐出两个字:“单纯。” 贺正祥没说话,埋头吃葡萄。 裴渊看他吃的挺香,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哪里来的葡萄?” “小沈院子里种的,很甜,殿下尝尝?” 贺正祥虽如此说,但他却下意识将葡萄往自己面前拉了一下,摆明并不是很想让裴渊吃。 裴渊本不想吃,看到他的小动作,不由起了好奇心。 伸手捻了颗葡萄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清甜甘香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令人意外的好吃。 “是不是比集市上卖得好吃许多?”贺大人加快进食速度, “要不是小沈和他的丫鬟因为骂您起了争执,微臣还能多带点回来。” 裴渊双眸微眯,“骂我?沈初又骂我?” 第28章 偷荷包,沈初被抓 “又?”贺正祥敏感地捕捉到关键字。 “敢情不是第一次骂,怪不得骂到词穷....呃....小沈说骂你解疼。” 在裴渊越来越黑的面色中,贺御史再一次发挥他果断交代的优秀才华。 “词穷,骂我解疼.....”裴渊冷着脸捏爆了手里的葡萄。 为了保护他,自己苦心费力演一场戏,他竟然还不领情。 沈初,你可真是好样的。 “殿下,葡萄又不是小沈,您不吃也别捏啊。”贺正祥满脸可惜地看着被裴渊捏爆的葡萄。 裴渊哼了一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将一整盘葡萄都拿了过来。 “贺大人不是还要回督察院?本皇子就不留你了。” 贺正祥满脸遗憾地扫了一眼葡萄,小声咕哝一句:“殿下怎么和小沈一样小气。” 裴渊垂眸盯着一颗颗圆溜溜的葡萄,手指一捻,又捏碎了一颗。 金宝在外面禀报:“殿下,叶侧妃来了。” 裴渊背着手出了书房,交代金宝,“去,把我桌上那盘葡萄送去小沈大人家。” 金宝乐呵呵的应了,等看到桌上葡萄的惨状时,不由傻眼了。 他家殿下这是....给葡萄做皮肉分离? 沈初望着金宝送来的碟子,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气的。 原本一颗颗圆溜溜的葡萄都被捏爆了,一半整齐地放着葡萄皮,另外一半是捏爆的葡萄肉。 最上面的葡萄皮上,还特别醒目地用细小的狼毫写了两个字:沈初。 咋? 这是把葡萄当她的脑袋捏着玩? 亏她前两日还因为他的维护心生感激,呸。 她深吸一口气,“六殿下这是何意?” 金宝挠头,“奴才也不知是何意,殿下说小沈大人您一看便能明白。” 沈初.... 明白,不就是警告嘛。 警告自己若是不投靠他,就捏爆自己的脑袋? 呵,神经病,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吗? 金宝走后,沈初催促红袖,“去催一下你找的人,赶紧实施计划二。” 红袖数了数日子,“距离您解禁还有七八日呢,放心吧,您伤好的时候,荷包肯定就拿回来了。” 转眼就进了十月,天气开始冷了。 这日裴渊刚回府,金宝过来禀报,“叶侧妃院子里有个叫小夏的婢女,这两日有些反常。 她似乎在找机会试图进入叶侧妃的卧房。” 裴渊蹙眉,“是恒王新安插进来的人?” 上次蔡冲以及户部侍郎搜查过六皇子府后,他借机将府里清洗一遍,把太子和恒王安插进来的钉子都除去了。 金宝摇头,“不确定,殿下,要拿下她让孙严审问吗?” 裴渊闭眼想了想,“暂时不用,去查查她的底细。” 金宝不到半日就将小夏的底细摸清楚了。 “她是去年才买进府里的,家里只有一个病歪歪的老娘还有一个患了重病的弟弟。 她在府里的月钱,全都用来给她娘和弟弟买药了,大夫说他娘和弟弟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谁知道前些日子,她娘突然又能下地了,还有她弟弟的病,好像也有了起色,奇怪的是,却没有人见到她往家请大夫。 奴才猜测,应该是有人用药收买了她。” 裴渊交代:“留个空子给她钻,看看她进叶侧妃屋里想做什么,然后仔细盯着她的行动,揪出她背后的主子。” 翌日,叶清霜去赴太子妃举办的赏菊宴,金宝故意打发了院子里伺候的人。 叫小夏的婢女趁机潜入叶清霜卧房。 不到片刻,她就出来了。 早就埋伏在外面的孙严点了小夏的睡穴,在她身上搜索一番,只找到了一个半新不旧的荷包。 “殿下。” 裴渊看着孙严搜出来的荷包,不由双眸微眯。 这不是叶清霜的荷包吗? 这个婢女费尽心思就只是为了偷一个空的旧荷包? 他不由想起那夜潜入的人也翻了不少东西,其真实目的就是找这只荷包? “孙严,你去安排一下......” 半个时辰后,小夏醒来,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纳闷自己怎么会突然晕倒。 一定是这些日子照顾娘和弟弟太累了。 小夏看了一眼,见荷包还在自己身上,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她环顾四周,见没有人,连忙起身从角门出去了。 她并不知道身后一直有人盯着自己。 “殿下,小夏进了一壶春茶楼,将荷包留在了二号雅间,然后又出来了。 属下调查过,小夏的娘和弟弟突然好转的前两日,小夏也曾来过一壶春。 巧合的是小沈大人的婢女也曾来过这里。” 裴渊摩挲着下巴,玩味地笑了。 “沈初?有意思,咱们也去看看。” 一壶春茶楼对面的天然居二楼。 裴渊坐在窗前,从这个角度看去,恰好可以将进入对面一壶春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壶春的客人络绎不绝,却唯独没有他们想要看到的人。 孙严闪身进来,低声禀报: “殿下,过午了,二号雅间一直没进过人,荷包一直都在。” 裴渊蹙眉,倏然坐直身子,低头往下看去。 孙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一壶春门口。 “小沈大人?他不是在家闭门思过吗?怎么出来了?” 裴渊玩味地笑了,“走,下去看看。” 沈初今日本不想出来的,然而红袖因为贪嘴吃坏了肚子,简直无法离开茅房。 她只能自己前来取荷包了。 顺利进了二号雅间,她拿开看到桌子上的托盘,看到下面的荷包,不由双眼一亮。 刚一拿起荷包她的神情就变了。 不对,这不是她的荷包,虽然样子一样,但她一拿到手里就发现了不对劲。 糟糕。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看到门外进来的人,她心下一凛,捏着荷包的手有些发紧。 裴渊背着手迈步走进来,“小沈大人。” 沈初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好巧,殿下也来这里喝茶?” 裴渊伸脚勾了张椅子坐下,似笑非笑,“本皇子可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捉贼的。” “捉贼?”沈初笑眯眯地装傻,“殿下府里又进贼了吗?” “这次是内贼,内外勾结,本皇子丢了一只荷包,哦,就是小沈大人手里这只。” 裴渊的目光落在沈初手上,挑眉轻笑,“小沈大人,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吧?” 他拍了拍手。 孙严大步走进来,手里提着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小夏。 沈初......计划二完蛋,红袖保证的万无一失纯属扯淡。 第29章 试探,沈初承认荷包是她的 沈初故作惊讶,“原来这是殿下的荷包,微臣只是进来喝茶,意外惊扰了殿下的布局,真是抱歉,微臣告辞。” 她迅速放下荷包,转头走人。 “站住。” 裴渊修长的腿伸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还有什么指示?” “小沈大人既然碰上了,就听本皇子审一审内贼吧。” 裴渊扯了把椅子到沈初面前,以不容拒绝的姿态。 沈初镇定自若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啄饮。 裴渊扫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看向孙严。 孙严一脚将小夏踹在地上,“说,是谁指示你偷叶侧妃的东西?” 小夏被踢倒在地,疼得蜷缩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沈初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收紧。 裴渊的目光掠过他的手,对着小夏冷哼一声,“听说你有个病得快要不行的娘和弟弟?你若不坦白交代,不如本皇子将他们请来问问?” 小夏吓得浑身一抖,不停地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求殿下不要伤害奴婢的娘和弟弟,奴婢全都说。 大约十日前,有人来找奴婢,给了奴婢许多药,说那些药可以治我娘和弟弟的病。 那人要求奴婢去叶侧妃房里偷一只荷包,就...就是桌上那只荷包。 她交代奴婢,只要偷出荷包就送到一壶春的二号雅间,她还提前让奴婢来这里认过地方。” “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小夏摇头,“奴婢不知道,每次她来见奴婢都是晚上,还蒙着黑巾,奴婢只知道她是个女子,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求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背主,就是觉得只是一只空荷包,奴婢想着没有大碍,所以才...才答应下来。” 沈初一直神情淡淡地听着,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才笑盈盈地抬头,“啧,线索似乎断了呢,殿下。” 红袖从来没让人看到过她的模样,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小夏交代出什么。 裴渊挥手让孙严将小夏带下去,看向面前笑得狡黠的沈初,磨了磨牙。 小狐狸! 他早应该想到,沈初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从小夏口中问出有用的线索。 沈初起身,拱手:“微臣就不打扰殿下了。” 裴渊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把玩着,淡笑:“小沈大人好走不送。” 小沈大人却走不动了。 裴渊手里捏的正是她的荷包。 该死的,他放了一只假荷包,没抓住她的破绽,现在又拿真的来引诱她。 这是裴渊对她的试探,只要她现在扭头就走,裴渊就算怀疑依然抓不到他的把柄。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冷静,毅然决然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裴渊的轻笑,“这么旧的荷包,着实用不上了,烧了吧。” 沈初的毅然决然顿时土崩瓦解。 她转过身来,笑得一脸奉承,“既然王爷嫌弃荷包旧了,不如赏给微臣?” “那怎么行呢?这可是本王侧妃的荷包,给你一个外男算怎么回事?” 裴渊颇为不赞同,打开了火折子吹了下,幽蓝色的火苗燎向荷包。 沈初下意识扑了过来,“不要。” 裴渊侧身,避开她的手,荷包的红绳被点着了。 沈初急得泪都要下来了,脱口而出:“别烧,这不是叶侧妃的荷包,是我的。” 裴渊移开了火折子,吹灭了红绳上的火,似笑非笑,“你的荷包?” 沈初松了口气,沮丧地坐回来,“殿下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日你潜入本皇子的洞房,是为了找这只荷包?” “是。” “后来半夜闯入府中,被本皇子刺伤的人也是你吧?” 沈欢抿嘴,“是。” “打穿房顶的是你身边的婢女吧?” 她倏然抬头看过去。 裴渊嗤笑,“沈初,你以为本皇子真的什么都查不到?” 沈初主动坦白,“是我,也是为了找这只荷包。” “伤口的形状是你自己故意改变的?” “是,殿下的玉骨扇是特殊武器,伤口形状太过特殊,若是不处理,微臣怕露馅。” 裴渊轻嗤,“看不出来小沈大人是个狠人,对自己都能下狠手。” 沈初扯了扯嘴角。 裴渊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荷包怎么会到了本皇子的衣襟里?” 沈初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沈初,你最好不要编造谎言欺骗我。”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沈初,桃花眼泛着冷肃。 沈初攥了攥手心,脸上的笑带着一抹尴尬,“微臣说了,殿下可不许生气。” “你先说说看。” “微臣先前确实欺骗了殿下。” “哼。” “微臣并不是早晨进入到湖边小屋的,而是夜半,当时微臣被三皇子的人追得无处可逃,慌乱之中跑进了湖边小屋。 微臣进去后才发现殿下和叶侧妃已经在里面了,但微臣发誓,微臣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殿下也知道微臣当时中了迷药,神志不清,微臣就....就一时没忍住,想....想和殿下,叶侧妃一起玩。” 沈初扑通跪在地上,闭着脸一脸羞惭地大声说:“微臣当时竟然生出了那种龌龊的心思,还差点.....” “沈初!”裴渊的吼声几乎掀翻了房顶。 “噗嗤。”孙严没忍住笑出声来。 “滚出去。” “哦。”沈初点头,麻溜地起身走人。 “回来。”裴渊咬牙切齿,“没说让你滚,你继续说。” 沈初心下遗憾,抬头觑了一眼裴渊铁青的脸,一脸认真地保证,“殿下,微臣保证只是生了那种心思,没做其他的。 最....最多就是摸了殿下一把,荷...荷包就是那时候掉进殿下衣襟里的。” “你还摸了本皇子?” “啊!微臣有罪,微臣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裴渊揉了揉眉心,才按下心中想将沈初一脚踢飞的念头。 该死的沈初,他竟然....他竟然摸了自己。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叶清霜给他下的药,药力太过狠辣,导致他对于那天夜里的印象十分模糊。 只记得自己像个野兽一般在不停地索取,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是他记得沈初曾摸过自己,恐怕那天早上就把沈初打残了,哼! “你就是那时候发现本皇子夜里不能视物的?” 沈初心下一凛,眼中闪过一抹懊恼。 肯定是被关在宫里那夜,自己的嘀咕被他听到了,怪不得他怀疑自己。 “是,殿下放心,微臣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她一脸认真地举手发誓。 裴渊冷哼,看不出来是否相信她的话,却接着问道: “本皇子好像一直都没问过你,你那夜中的药,是谁给你解的?” 沈初心跳了下。 第30章 演戏,裴渊要沈初赔罪 “你可别说你是泡湖水解了迷情药的,沈初,本皇子当日看到过你脖子里的痕迹。” 沈初攥了攥手心,当日故意模糊过去的焦点,如今都被裴渊一一挑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莫非你刚才说的是假话?还是说你....” 裴渊神情一凛,“你真的和本皇子,叶侧妃一起.....” “没有,绝对没有。”沈初连忙摆手。 “微臣不敢,是微臣的婢女红袖。 微臣深感不能玷污殿下和叶侧妃,咬牙离开湖边小屋离开,恰好碰到了来找微臣的红袖。 微臣那天夜里是和红袖在一起的,天亮时微臣发觉荷包不见了,才又回到湖边小屋去找荷包。 微臣见殿下不记得昨夜的事,怕惹怒殿下被责罚,所以才隐瞒了此事。 后来也是因为那夜的事着实不好启齿,所以微臣才想着悄悄地把荷包拿回来。” 沈初一脸懊恼,“是微臣想左了,微臣就应该当面向殿下坦诚罪过,要回荷包。” 她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裴渊的神情,心下有些忐忑。 说得半真半假,不知道裴渊能否相信。 她不怕裴渊去调查,那天夜里湖边被三皇子提前清过场,巡逻的人都很少,根本没人发现她的踪迹。 而且红袖当时确实随她去了秋猎行宫,不过她嫌弃秋猎行宫没有好吃的,没过两天又偷偷跑回京城了。 红袖一个六品官的婢女,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裴渊垂眸看着她,桃花眼半眯着,看不出眼底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否相信她的话。 沈初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殿下,看在微臣这么坦诚的份上,能不能把荷包还给微臣?” “想要荷包?”裴渊晃了下手里的荷包,微微挑眉,“你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沈初立刻举起两根手指,“微臣对天发誓,若微臣有半句虚言,就让微臣英年早逝在六品御史这个位置上。” 反正她本来就打算为父申冤后就假死跑路的,老天爷懂她。 “殿下,微臣说得句句属实,可惜微臣进去的时候,叶侧妃已经昏睡过去,不然也能给微臣做个人证。” 沈初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树了个大拇指。 完美,她可真是个小机灵,把叶清霜这里的漏洞都堵上了。 “殿下,现在可以把荷包给微臣了吗?” 她满脸期盼地看着裴渊。 裴渊定定地看着她,捻了下荷包,轻轻一笑,“不过是一只旧荷包,本皇子很好奇,小沈大人为何如此紧张在意?” 沈初深深叹了口气,眼圈顿时红了。 “殿下有所不知,荷包虽然旧,但却是微臣亡母唯一留下的遗物。 微臣六岁的时候,亡母就追随亡父而去,临终前只留下了这只荷包。 后来微臣颠沛流离一年多,才被师父收养,得以过上有饭吃,有书读的日子。 这些年每次微臣遇到困难时,都是这只荷包陪着,才能获得力量,所以这些年来微臣一直贴身带着它,寄托对亡母的思念。” 裴渊摩挲着下巴,突然笑了,“唔,很熟悉的一番话。” 沈初...... 谁先说了她的词啊? 她自然不知道,叶清霜先前也在裴渊面前说过类似的话。 “这真的是微臣亡母的遗物,还请殿下还给微臣。” 她双手作揖,恭敬地行礼,然后眼睁睁看着裴渊将荷包收进了怀里。 沈初....就很想骂人。 裴渊径直起身,玉骨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声音微凉。 “沈初,你亵渎了本皇子,好好想想怎么向本皇子赔罪吧。 什么时候本皇子气消了,什么时候允你把荷包拿走。” 沈初眼睁睁看着裴渊施施然离去,只得干巴巴地喊了一句: “殿下你可一定要保管好啊,那真的是微臣亡母的遗物。” 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扶着腰从茅房出来的红袖有气无力的问:“公子,荷包是不是拿回来了?” “没有。”沈初闷闷地说,“还险些被裴渊抓包,幸好我机灵,否则你家公子今天都回不来了。” 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葡萄架下。 演戏真累,今日这一场戏耗尽了她前面休养数日的体力。 “怎么可能?”红袖惊呼,“奴婢找的人应该很可靠啊,怎么会被发现?” 事实就是被发现了,沈初已经没有心力研究裴渊是怎么发现的。 红袖凑上来,“公子你是怎么忽悠六皇子的?” 沈初扫了她一眼,想起裴渊当时犹如吃了一坨屎的模样,哼笑,“我说我觊觎他,摸了他,才把荷包掉在他那里了。” “啊?” “我还说我已经把你收房了,记住,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可别在外面说秃噜嘴了。” “啊啊!” 红袖的惊呼声一声比一声高,“这和奴婢有什么关系?公子,你是不是怕六皇子也对你起了觊觎之心,所以拉奴婢挡枪?” “呵呵,你说呢?” “奴婢觉得公子多虑了,六皇子长得比你还漂亮,不会觊觎你的啦....啊,奴婢又要去茅房了。” 沈初望着再次向茅房狂奔的红袖,心中的郁闷淡去不少。 唉,她要怎么向裴渊赔罪才能拿回荷包啊? 也不知道裴渊到底信没信自己的话。 差不多的对话也在裴渊书房里上演。 金宝正在听孙严转述,忍不住惊呼,“天啊,殿下,你真的被小沈大人给摸了?” 裴渊一个冷厉的眼神射过去。 金宝捂了下嘴,又忍不住笑嘻嘻的道: “小沈大人长得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说起来殿下也不算吃亏。” 裴渊眉心跳了跳,忍无可忍,“沈初他是个男人。” “那也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裴渊...... “殿下,你相信小沈大人说的话吗?”孙严小声问。 裴渊不置可否,“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孙严想了想,“属下觉得小沈大人没有欺骗殿下的理由,他说的严丝合缝,也都能解释的通。 如果荷包真的小沈大人的,那叶侧妃为何要骗殿下,说荷包是她的呢?” 裴渊眉心微蹙。 是啊,如果荷包是沈初的,叶清霜为何要撒谎? 她在隐瞒什么? “走,去叶清霜的院子。” 第31章 问叶清霜,沈初宴请裴渊 叶清霜今日去了太子妃的赏菊宴才回来,听到裴渊来了,又惊又喜地迎出来。 她伸手去挽裴渊的手臂,说起今日在太子府的见闻。 “殿下知道吗?太子妃又有身孕了呢,太子妃姐姐还问起咱们呢。” 她若有所指地看着裴渊,羞涩地说:“也不知道妾身什么时候能有这个福气,能为殿下生个一儿半女,妾身......” 裴渊躲开她的手臂,目光有些冷,“为什么要对本皇子撒谎?” 叶清霜脸上笑容微僵,“妾身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裴渊将怀里的荷包拍在了桌子上,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叶清霜故作惊讶,“咦,这不是妾身的荷包吗?怎么到了殿下那里?” “这真的是你的荷包吗?” 叶清霜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慌。 裴渊冷声问:“说,这到底是谁的荷包?” 叶清霜扯了扯手里的帕子,支支吾吾地道:“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 裴渊脸色一沉,“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隐瞒?如果不知,那就好好回想一下那夜的事情。” 叶清霜脸色白了一瞬,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确定六皇子到底知道了什么,但她决不能自己承认那夜的女人根本不是自己。 叶清霜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要落不落,犹如一朵风中坚强屹立的小白花。 她低声啜泣,“殿下这是在逼问妾身吗?妾身确实有一只相似的荷包,是妾身姨娘留下来的遗物。 后来在秋猎行宫不慎遗失了,妾身很是伤心,找了许久呢。 成亲那日,殿下递给妾身这只荷包的时候,妾身又惊又喜,一时将它错认成了自己的荷包。 翌日妾身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但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和殿下说这件事。 难道这也错了么?殿下若觉得错认了荷包是大罪,就尽管发落清霜吧。” 她委屈地掩面哭泣,娇躯轻轻颤抖,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裴渊定定的看着叶清霜。 只是错认吗? “我问你,秋猎行宫那一夜,还有没有其他人进过湖边小屋?” 叶清霜抽泣哽了一下,然后摇头: “那天夜里,妾身和殿下做了那样的事,妾身心里又慌又喜,情绪激动地晕了过去。 妾身根本不知道这荷包是怎么出现的,更不知道是何人的。” 裴渊微顿,竟然和沈初说得不谋而合。 难道沈初说的一切...是真的? 他扫了叶清霜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殿下。” 叶清霜的喊声委屈又柔弱。 感觉到身后有风声,裴渊玉骨扇一挥,叶清霜发出一声惊叫。 他回头,看到叶清霜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地看着自己。 “你做什么?” 叶清霜一脸委屈,“殿下为何要打妾身,妾身只是想抱抱殿下。” 裴渊皱眉,“你鬼鬼祟祟从后面扑过来,我以为你要刺杀我。” “噗嗤。”门外的金宝没忍住,笑出声来。 叶清霜..... 殿下不是常年混迹青楼吗?她不信没有女人从后面抱过他。 他这般分明就是给自己难堪。 她一脸心碎,“妾身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殿下为何总是冷待清霜? 难道殿下看不到清霜对你的一片痴心吗?” 裴渊默了默,冷声道:“采取下药那种龌龊的手段叫一片痴心? 呵,收起你的痴心,本皇子消受不起。” 他拂袖而去。 叶清霜望着裴渊决绝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伸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秋纹,进来。” 叫秋纹的丫鬟一进来就被叶清霜狠狠掴了一掌。 “贱婢,说,是不是你把荷包拿给殿下的?” 秋纹捂着脸,跪在地上小声啜泣,“不是奴婢。” “我贴身的衣物配饰都是你管着的,等闲人根本进不了屋子。 你是不是因为前几日我在书房外打你,怀恨在心,所以偷了荷包把我出卖了?” 秋纹吓得脸色苍白,“真的不是奴婢,侧妃明查。” 叶清霜冷冷盯着她看了会,冷哼,“不是你最好,去查一查到底是哪个贱婢偷了荷包,再仔细盯着殿下的动静,看看他把荷包给了谁。” 荷包一定是和六皇子缠绵的女人留下的。 只有秋纹知道荷包不是她的,如果秋纹没说,六皇子是怎么知道荷包这件事的? ...... 沈初翌日就往六皇子府递了帖子,在家中设宴,说要当面向裴渊赔罪。 裴渊背着手站在桌子前,看着一桌子的川菜,红彤彤,辣油油,桃花眼微眯: “这就是小沈大人向本皇子赔罪的诚意?” “赔罪嘛,自然是请殿下爱吃的菜,那日微臣见殿下颇为喜欢川菜,所以便准备了一桌子川菜,殿下可以尽情享用。” 裴渊挑眉吃掉,“所以你认为本皇子的身体就值这一桌子川菜?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同和楼的饭菜吧? 从酒楼要菜?看来小沈大人的诚意不过尔尔,早知道本皇子就不来了。” 沈初...... 她神色幽幽,“殿下说得好像微臣把你怎么样了,实际上微臣也就摸了殿下的腹部而已。” “摸了腹部....而已?”裴渊睇了她一眼,冷笑: “哪只手摸的?不如本皇子砍了它,你不过就是赔一只手而已。” 沈初干笑,两只手下意识背在了身后。 为了荷包,她忍。 却不知她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看得裴渊更为火大,敢情两只手都摸过他? 呵,好样的。 “殿下认为微臣该如何做才算有诚意?” 裴渊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下巴朝着桌上的饭菜点了点,“同和楼的饭菜不合本皇子口味,小沈大人如果诚心道歉,就亲自下厨烹制本皇子爱吃的菜。 哦,本皇子最爱吃麻婆豆腐,灯影牛肉,宫保鸡丁这几道菜。”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初。 沈初呵呵,我看你长得像豆腐! “殿下,君子远庖厨。” 虽然她不是君子,但庖厨之道,她只通了九窍。 “看来小沈大人并不是很想拿回荷包嘛。” 裴渊起身,作势要走。 沈初咬牙,伸手拉住他。 她仰头看着裴渊,换了个提议:“大不了我让殿下摸回来?也摸腹部?” “沈初!” 裴渊气急败坏低吼,“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本皇子向你一样龌龊,会对一个男人下手?” 沈初眨眨眼,两手一摊,直接摆烂。 “微臣不是不心诚,实在是怕微臣做出来的东西把殿下毒死,让殿下摸回来,殿下又不同意,不如殿下说怎么才能显示微臣心诚?” 裴渊眯着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冷地笑了。 “本皇子倒是有一个提议能印证小沈大人是否心诚。” 第32章 终于拿回荷包 沈初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殿下请讲。” 裴渊转身坐回去,将桌上十道菜,每一样就夹了两筷子,装了满满一碟,放在沈初面前。 “小沈大人将这些菜吃下去,我就能看出你的诚心了。” 沈初望着面前满是红油的菜肴,还没吃就开始觉得嗓子发痒。 后悔啊,早知道不叫这么多辣菜了。 “微臣把这些菜吃了,殿下就能把荷包还给微臣了?” 裴渊双手抱臂,下巴点了点碟子里的菜,冷哼: “沈初,你现在没有和本皇子谈条件的资格。” 沈初抿了抿嘴唇,为了拿回荷包,拼了。 她眼一闭,牙一咬,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入口中, 饭菜一入口,她立刻感觉到一股陌生辛辣味道直逼喉咙,刺激着她的舌根,呛得她干咳起来。 “咳咳...” 她几乎不敢嚼,强迫自己用力咽了下去。 裴渊看得直皱眉头,真不能吃辣? 川菜这么好吃的东西,沈初竟然跟吃毒药似的? 红袖捧着酒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公子,你怎么能吃辣菜?你忘记你上次误吃了一点辣椒,胃疼了一晚上吗?” 她惊呼着上前去夺沈初手里的碟子。 沈初转身躲过她,又夹起了一大筷子泛着红油的菜,边咳嗽边往嘴里塞。 “够了!” 裴渊起身,一把夺过筷子。 与此同时,红袖也将碟子拿了回去,不满的瞪着沈初:“公子你不要命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啊。” 沈初被辣味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强忍着泪意,笑眯眯地看着裴渊,“殿下,可以把荷包还给沈初了吗?” 她的脸色被辣得脸色泛红,嘴唇更是红艳艳的,泛着说不出的昳丽。 裴渊目光微闪,神色却有些冷。 他轻哼一声,“小沈大人这般倒弄的本皇子跟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罢了,本皇子看到你的诚心了。” “微臣的荷包.....” 裴渊从怀里摸出荷包,递了过来。 沈初双眼一亮,连忙伸手去接。 总算拿回来了,不枉她吃了那么一大口辣菜。 就在手要抓住荷包的一瞬间,裴渊倏然又把手收了回去。 “本皇子刚才有答应把荷包给你吗?” 沈初脸上的笑容倏然散去,“殿下骗我?” 裴渊轻哼,“就允许你撒谎欺骗我,我就不能还回去?” 沈初.....睚眦必报,小气鬼。 裴渊望着沈初一脸吃瘪的模样,心中的闷气一扫而空。 “看来小沈大人想要拿回荷包,还需要再努力一点。” 他背着手心情愉悦地迈出门槛。 沈初心里快速问候了一圈裴渊的祖宗。 此刻她整个人喉咙在烧、舌头在烧、嘴唇在烧,不只是愤怒,还是辣椒,将她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她迅速追到了院子里。 “殿下。” 听到身后的声音带着一抹尖厉,裴渊顿步,转过身来,不由皱眉。 “小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沈初将递过来一把刀,“殿下如果真的要砍了微臣的手方才能解气,请动手吧。” 裴渊没动,定定地看着沈初。 沈初下巴微抬,向来清澈如水的眸子红红的,像是随时要掉下眼泪一般。 挺翘的鼻头也红,双颊粉红,嘴唇更红,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涂了红胭脂一般。 简直娇艳得不像个男人。 他目光微闪,“小沈大人是在逼迫本皇子?” 沈初抿着嘴压抑着口腔中泛滥的辣意,眸中泛起泪光。 太特么的辣了。 “微臣不敢,荷包对微臣真的很重要,微臣愚笨,想不出如何能让殿下解气。 想来想去,只能用这招来让殿下解气,殿下若是不解气,再捅臣两刀也行。 还望殿下解气之后能将荷包归还。” 说罢,见裴渊一动不动,她突然发了狠,拿起刀狠狠的砍向自己的手腕。 “微臣自己动手。” 泛着银光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落在沈初手腕上。 裴渊瞳孔剧烈微缩,电光火石一瞬间,扬手打掉了沈初手里的刀。 “够了。” 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沈初抬头,眼中泪意更盛,“殿下,可以将荷包还给微臣了吗?” 裴渊薄唇微抿,冷哼一声,将荷包丢给沈初,“还给你。” 沈初接过荷包,确认是自己的无疑,整个人顿时松了口气。 “多谢殿下。” 裴渊唇角下压,漆黑如墨的眼中蕴藏着一抹寒意。 “沈初,你可真是好样的,为了一只荷包,不惜自残。 你的智谋呢?本皇子真是高看你了。” 他浑身泛着冷意,转身拂袖而去。 沈初摸索着荷包,眼中神色复杂。 裴渊好似十分生气? 就因为她用自残的手段逼他还回荷包? “哐当。” 大门被裴渊叮当甩上。 沈初眨眨眼,倏然跳起来。 管他生不生气,她的荷包拿回来了才是王道。 “红袖,快拿凉水来,公子我被辣透了。” 另外一边,裴渊冷着脸回了六皇子府。 金宝小声问:“谁惹殿下生气了?” 孙严一板一眼将沈宅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金宝忍不住感慨:“咱们殿下最讨厌不爱惜自己身体,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小沈大人这回是踩到殿下的雷区喽。 你说小沈大人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人,咋能做出自残的事? 就算是苦肉计也不能这么直白的使啊?” 孙严抱着剑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道:“我不知道。” 金宝翻了个白眼,他就多余问孙严这根木桩。 门内,裴渊听到金宝的话,不由双眸微眯,察觉出不对劲来。 不对,他上了沈初的当。 “孙严,去沈家听听沈初说了什么。” 沈初此刻正蜷缩在床上,抱着汤婆子一边呻吟,一边骂裴渊。 她的胃正向她发出激烈的抗议。 红袖给她喂了药,一点都不同情她,“活该,若是让大公子和三公子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一定会骂你的。” 沈初撇嘴,“大师兄才不会,顶多就是三师兄骂两句而已。” 红袖哼哼,“你今日可真是吓死奴婢了,为了拿回荷包也不能这么拼,不仅吃辣菜,还用刀子砍自己。 如果六皇子没有打落刀,你的手如今就没了。” 说到这个,沈初嘿嘿笑了,犹如一只奸诈的小狐狸。 “红袖,你家公子我是那种吃亏的人?” 红袖茫然,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沈初又拿起旁边的刀,迅速朝自己手臂看过去。 “啊!公子。” 刀在碰到手臂的一瞬间,发出一声轻巧的咔嚓声,随后整个刀刃都缩进了刀柄里。 红袖看得瞠目结舌。 沈初轻笑,“以前三师兄买给我玩的,今日正好用上了。” 红袖拍拍胸脯,“原来这刀有机括啊,吓死奴婢了。” 趴在房顶上的孙严:他家殿下又又又被骗了! 第33章 发现沈初的苦肉计 “公子,如果六皇子没打落刀呢,这把机括刀不就露馅了?” 沈初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闻言翻了个白眼。 “笨,他要是不伸手打落刀,我自然不会把刀落在手腕上。 不是还有你嘛?你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砍自己?” 红袖挠头,“是哦,当时奴婢打算出手来着,六皇子比奴婢快了一步。 可是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六皇子还是不肯把荷包还给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沈初笑眯眯摇头,“不会,裴渊这个人很骄傲,我在他面前故意这般,他反而觉得无趣,把荷包还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他真的不还,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再想别的办法呗。 嘶,胃疼,汤婆子凉了,你再换点热水。” “好。” 房顶上的孙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府里,裴渊还在书房等他。 “说说吧,沈初是不是又在家骂我?” 孙严摇头,“没有,小沈大人胃疼得厉害,正喝药暖胃呢。” 裴渊微愣。 还真是不能吃辣。 “然后呢?今日的事情是不是沈初的苦肉计?” 孙严看着裴渊的目光有些不忍。 裴渊眉头微跳,“说。” 孙严闭了闭眼,“小沈大人手里的那把刀是机括刀。” 机括刀? 裴渊眯着眼笑了,也就是说沈初从开始就打算用这招来骗他上当。 当时还整得满心悲壮,眼圈都红了,竟然成功骗过了他。 他自认看人很准,却没想到屡次在沈初这里栽了跟头。 好你个沈初,狡诈的骗子! 孙严问:“殿下,要不属下再去趟沈宅,亲自将小沈大人的手砍了带回来?” 裴渊摩挲着玉骨扇,笑得残冷,“不用,本皇子亲自动手。” 孙严觑了一眼自家殿下的神色,默默退了出去,跟金宝小声嘀咕:“殿下怒了,小沈大人要遭殃了。” 金宝却又不同看法,“小沈大人机警聪慧,我觉得殿下遇到了对手。”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竟不约而同升起了期待。 殿下再一次遭遇小沈大人,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 另外一边,叶清霜也在听婢女秋纹的汇报。 “奴婢已经查清楚了,是小夏趁着咱们去太子府的时候偷走了荷包,却又不慎被殿下的人发现了。 奴婢还打听到当日孙护卫抓着小夏去了一壶春茶楼,小沈大人那日也去了茶楼。” “沈初?”叶清霜疑惑皱眉,“他去茶楼做什么?确定是沈初吗?” 秋纹摇头,“奴婢找茶楼的人仔细确认过,从他们描述的形貌来看,应该是小沈大人。” 叶清霜神色阴沉不定。 小夏偷了荷包,裴渊却带着小夏去了茶楼,沈初也出现在茶楼里。 莫非荷包是沈初的? 不,这可不可能,沈初的荷包怎么会出现殿下的衣襟里? 叶清霜瞬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可曾打听到殿下把荷包如何处置了?这两日殿下都去了哪里,见了谁?” 秋纹轻声道:“奴婢塞了好些银子才从门房打听到,今日府里接到了小沈大人的帖子。 殿下出门了,应该是赴小沈大人的宴请,但回来的时候似乎很生气。 至于为何生气,奴婢没打听到。” 叶清霜十分不悦,“我给了你大把的银票,就打听出来这么点消息,一点用都没有。” 秋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府里的人嘴都太严了,奴婢实在问不出来。” “没用的东西。”叶清霜阴沉着脸,伸手狠狠掐了秋纹几下。 秋纹疼得跪在地上直掉泪,却不敢求饶。 “哭什么?”叶清霜不耐烦皱眉,“出去将自己收拾干净,别整得跟我虐待你一样。” “是。” 叶清霜沉着脸在屋里徘徊许久,越想越恨。 当初若不是沈初误闯秋水阁坏她好事,她也不用找了六殿下一晚上,最后还被别人捡漏。 沈初三番两次坏她好事,说不定荷包的事,就是沈初帮六殿下分析的。 叶清霜越想越怒,“来人,收拾一下,我要去趟太子府。” 太子妃听了叶清霜的抱怨,冷笑,“沈初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状元郎,一个六品御史,却三番两次险些坏了太子的计划。 上次若不是六弟先打了他五十杖,太子就让人动手了。 过两日本宫办个赏梅宴,你这样......” 两人耳语一番。 叶清霜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这一次定给沈初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以后不该说的话就憋回去。” 三日后,太子府举办赏梅宴,邀请了许多青年才俊以及贵女参加。 叶清霜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一出现四周便围了不少年轻少女以及世家子弟。 “叶侧妃近日可写了好诗?给我等分享一二?” 面对不少人的询问,叶清霜只怔怔望着梅花出神,清丽的面容黯然神伤。 秋纹向众人屈膝行礼,“对不住各位,我家侧妃近日神思倦怠,郁结于心,着手没心情写诗。” “秋纹姑娘,谁惹叶侧妃生气了?” 秋纹叹了口气,“你们想必听说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本是要我家姑娘做六皇子妃的,偏偏因为小沈大人从中作梗,害得我家姑娘硬生生成了侧妃。 我家姑娘对六殿下一片痴心,侧妃也就认了,谁知洞房花烛夜,小沈大人竟然跑去新房偷东西。 险些吓坏了我们姑娘,也害得我们姑娘与六殿下的洞房花烛夜成了泡影。 后来更是不知道在六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害得六殿下对我们姑娘生了嫌隙.....” “秋纹,别说了。”叶清霜皱眉打断秋纹,用帕子印了印眼角,“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相信小沈大人不是这种人。” 众人听得义愤填膺,纷纷责骂沈初。 “沈初一个男人,怎么能做那等搬弄口舌之事?” “竟然还跑去新房偷东西,简直有辱斯文。” “虽然才华洋溢,高中状元,但人品着实顽劣,斯文败类。” “听说沈初父母双亡,一个寒门出身的孤儿,才做了两个月的御史,只怕被皇子府的富贵迷了眼睛。” 沈初就是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进梅园的。 她一点都不想来。 但太子的人已经请到门上,她闭门思过的期限也到了,没有理由拒绝。 她进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准备静悄悄度过这一日。 刚一落座,有人就往她面前拍了一盘精致的菜肴。 “小沈大人可认识这道点心?你若能说出这点心的出处,本世子就将它赏给你了,如何?” 第34章 被六皇子追掉裤子打断腿的... 沈初抬眼看过去,对面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面容白净,可惜有一对大鼻孔。 此刻他鼻孔朝天,像两架炮口似的,令人有些反胃。 “这位公子是.....” 年轻人鼻孔更朝上了些,满脸骄傲地说:“我是昌平伯世子王尧,少废话,我告诉你,这点心可是我家厨子亲手做的,他早年在宫里做御厨的。 我可是三品伯爵府的世子,你一个六品御史,赏你盘点心是你的荣幸,不用太感谢我。” 沈初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哦,原来公子就是争花魁没争过六皇子,还被六皇子打得满街跑,跑掉裤子又被打断腿的昌平伯世子。” 扑哧。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王尧气得满脸通红。 两个月前,他被裴渊打得满街跑,不知怎么跑掉了裤子,他提裤子的空档就被裴渊踢断一条腿的事,当时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他借着养伤在家躲了两个月,今日第一次出门赴宴,谁知道上来就被沈初提及他丢人的事。 简直可恨。 王尧重重拍了下桌子,“你....你少给我打岔,本世子今日好心,这样,不用你说点心的典故了,你为你刚才的不礼貌向我道歉,我就将点心赏给你。” 旁边响起一声嗤笑,“王尧,你就别难为人家小沈大人了,满座的人谁不知道小沈大人出身寒门。 听说在进京考科举之前还在田里蹲着种地呢。” 王尧点头,笑得十分恶劣,“兴安你说得对,这点心咱们日日得见,只怕于小沈大人却是稀罕之物。”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吃这道招积鲍鱼盏,鲍鱼生在海里,往京城运送不易,等闲吃不上这道点心。 他今日也是特地让家中厨子做了,拿到这里来显摆的。 但这不妨碍他吹牛。 王尧:“一个六品御史,一个月只有十五石的俸禄吧?呵呵,十五石,还不到三十两银子吧? 这还没有你们长宁侯府逢年过节打赏下人的银钱多呢。” 长宁候世子张兴安点头,“所以啊,这人啊,光有皮相,有点才华有什么用,还是得有家世。 这身上的贵气和眼界啊,是需要家世底蕴熏陶出来的。 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呢,没见过世面,即使走狗屎运做了官,穿着一身官服,看着人模狗样的,但骨子里还是掩饰不住那种穷酸气。” 王尧笑得乐不可支,冲张兴安挤眼睛,“你猜小沈大人这件衣裳下面会不会是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哎呦,连我们家看大门的下人都不穿戴补丁的衣裳了呢。” 这话一出口,顿时有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沈初,恨不得双眼具备透视功能,一下能看清沈初里面的衣裳到底有没有补丁。 叶清霜用帕子压了压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即使沈初在六殿下面前挑唆又如何,寒门出身,想融入他们贵族圈子,哼,比登天都难。 沈初一直没说话,单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王尧与张兴安。 “两位世子话说完了吗?” 王尧还在嘲讽沈初:“小沈大人,穷酸不要紧,没见过这么名贵的点心也无妨,今日本世子心情好,可以赏你一些银两。 毕竟是新科状元,过得太寒酸了,让人笑话。” 沈初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点心,淡笑道: “我确实没见过这么精致,这么名贵的御膳房点心。” 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一阵嬉笑声。 原本有些小姑娘因为爱慕沈初的才华和相貌,此刻脸上都浮现出一抹黯然。 男人嘛,还是要有见识才好。 王尧和张兴安面带笑意,尤其是张兴安,下意识看向叶清霜。 他恋慕叶清霜许久了,此刻见心上人脸上有了笑意,顿时觉得找到了讨好心上人的方式,准备继续嘲讽沈初。 沈初却话锋一转,“只是沈初从小学习的是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然不如两位世子这般,见识都落在了这点心上。” 四周响起哄笑声。 王尧一脸气愤,“沈初,你敢说我们只知道吃喝玩乐?” 张兴安满脸不屑,“就算是吃喝玩乐,我们也有家族支撑,有吃喝玩乐的资本,呵,恐怕我们平日里剩了喂狗的点心,你估计都没吃过。 你书读那么多又什么用,说破天还不是连道点心都不认识。” 叶清霜目光含笑,见王,张二人挤兑得差不多了,柔声开口,“小沈大人,这道点心名为招积鲍鱼盏,是用海里的鲍鱼做的。 别看小小一块点心,用料却非常丰富,有松仁,青椒,萝卜,青瓜,粟米,再加上鲍鱼粒,香味扑鼻,味美爽口。 小沈大人不妨尝尝看。” 张兴安笑着恭维她,“哎呀,这道点心我吃过那么多回,还从来不知道里面竟然这么多学问,还是叶侧妃懂得多,不愧是才女。” 叶清霜面带微笑,眼底浮起浅浅的得意。 王尧撇嘴,“叶侧妃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别说这道点心小沈大人没见过,只怕鲍鱼长什么样,小沈大人也没见过吧?” 四周发出低低的哄笑声。 “哎呦,这么热闹啊,咱家打扰各位了。”一道略为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身穿暗红色内侍服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叶清霜率先起身,“蔡公公怎么来了?” 蔡冲提着一只木桶走上前来行礼,“给叶侧妃问安,东海国进贡的贡品来了,进的都是活物呢。 陛下看十分新鲜,让我送些过来给太子和太子妃补身体。 太子和太子妃正忙着,让奴才先送到梅园来让大家伙瞧瞧这东海国的稀罕物。” 他将木桶放在地上,众人都纷纷围了过去。 王尧率先道:“这种黑色的拇指大小的东西应该是海参吧?” 叶清霜点头,“不错,正是海参,就是个头比咱们吃的小了点。” 张兴安看了看,“旁边那个深绿褐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叶侧妃读的书多,见识也广,可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叶清霜神色有些僵硬,她也不认识。 “这...此物壳硬,上面还有斑点,清霜在书上看过,说海里最珍贵的就是黑斑鳕鱼,这或许就是.....” 扑哧。 沈初没忍住笑出声来。 叶清霜编不下去,涨得脸色通红,“小沈大人笑得这么开心,看来应该是认识此物,不如小沈大人给大家讲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初身上。 沈初往桶里撇了一眼,淡笑,“嗯,应该曾见过。” 王尧捧腹大笑,满脸不屑,“沈初你可真是吹牛不打草稿,这可是海里的东西,你怎么可能认识?” 张兴安鄙夷,“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就敢放话。” 沈初下巴微抬,故意露出一抹傲慢之色,“两位世子,有时候家世不能代表一切,我若是真的能讲出此物的名称以及生活环境,两位就为刚才的无礼向我道歉。” 张兴安撇嘴,“不可能。” 王尧脱口而出,“你若是能讲出来,我们俩就把这桶里的水都喝干。” 第35章 你们祖宗棺材板摁不住了 “一言为定。”沈初笑眯眯地向蔡冲拱手,“烦请蔡公公做个见证。” 蔡冲双手拢在腹前,微微躬身,“咱家就来凑个热闹。” 张兴安暗暗扯了下王尧,低声道:“话别说太满。” 王尧不以为然,“已经说出去了,放心吧,沈初一个乡下土包子,不可能认识东海国的贡品。” 沈初双手背在身后,围着桶转了一圈,伸手捞出一只来,笑眯眯的道: “此物壳硬,硬壳下面是宽大扁平的肉组,用来在海里吸附和爬行,它主要生活在海水清澈,水流湍急,海藻丛生的岩礁海域,以海藻和海里十分小的动物为食。”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目光从王尧和张兴安身上扫过,接着道: “此物名叫鲍鱼,哦,两位世子家日日都吃的招积鲍鱼盏,就是用此物所做。 只不过这是活着的鲍鱼,做成点心的是死了的鲍鱼。”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更多的人跟着纷纷笑出声来。 王尧和张兴安仿佛被重锤狠狠砸在了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他们平日里只知道鲍鱼珍贵,即便是吃到,也只是桌上做好的成品,哪里知道活鲍鱼竟然是这样的。 王尧不服气地叫嚷,“不可能,你说它是鲍鱼它就是鲍鱼吗?” 张兴安点头,“就是,说不定你是胡编乱造的呢。” 沈初笑盈盈看向蔡冲,“蔡公公应该认识此物吧?” 蔡冲:“据东海国来的使臣介绍,此物正是鲍鱼,小沈大人刚才说的与东海使臣介绍得完全一致。” 王,张二人哑口无言。 武安侯幼女李静萱不由噗嗤笑了,满脸不屑地说:“笑死人了,刚才有人还吹嘘天天吃招积鲍鱼盏,结果活生生的鲍鱼摆面前,他们却不认识。 王尧,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喝桶里的水吗?赶紧喝啊。” 王尧自然不想喝水,垂死挣扎,“沈初只是运气好而已,恰好认识这两样东西。” 张兴安连忙附和,“就是,认识这两样东西不代表他就有见识。” 沈初点头表示赞同,“两位世子的观点真是稀奇,沈初不认识一道点心,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呵呵,沈初认识的可不止这两样东西,海里的大黄鱼,鸦片鱼,多宝鱼,红里螺,牡蛎,海胆,各种海螺,沈初不仅见过,还吃过。 按照两位世子的逻辑,你们应该没吃过这些东西吧?两位岂不是更没有见识?”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李静萱指着王尧和张兴安,快人快语,“啰嗦什么?不是要喝光桶里的水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赶紧的。” 王尧看了一眼在桶里蠕动的海参和鲍鱼,满脸抗拒。 张兴安更是埋怨王尧,“你自己喝就喝吧,为啥要捎带上我?” 两人谁也不想喝,下意识抬头看向蔡冲。 蔡冲乐呵呵的,“这样吧,我替两位世子求个情,不如一人喝一瓢,意思到了就好。” 沈初:“蔡公公所言甚是。” 立刻有下人拿了两只瓢过来。 王尧和张兴安看着瓢里泛着绿色漂浮物的水,满心抗拒却不敢不喝,一咬牙一闭眼咕咚咕咚开始喝。 沈初突然道:“刚才有一点忘记说了,鲍鱼壳上面的点点不是黑斑,而是排气孔,你们仔细数数,应该能发现一共有九个排气孔,这个气孔是用来呼吸,排泄和生宝宝的。 唔,你们看这水里飘着的绿色漂浮物就是鲍鱼的排泄物。” 排,泄,物! 王尧和张兴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扔了瓢,吐了。 叶清霜脸色一僵,险些扯碎手里的帕子。 她刚才将鲍鱼错认成黑斑鱼,本来没人过分在意此事,偏偏沈初还要点出来。 实在可恨。 蔡冲冲眼底浮起一抹笑意,小沈大人挺有意思,去千元说给陛下听,定然能逗乐陛下。 没错,今日隆庆帝也来了,正在前院和太子商议事情。 “咱家也瞧过热闹了,告辞。” 蔡冲走后,李静萱望着沈初的目光满眼晶亮,“小沈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么些海里的东西?” 沈初微笑,“沈初早年从书里读到过,后来跟着师父四处游历,也曾亲眼见到过。” 说罢,他又若有所指地看向王尧和张兴安。 “人啊,确实不能只有皮相和才华,还得多读书,多读书才能有脑子。 有的人啊穿着华衣锦服,看着人模狗样的,但骨子里还是掩饰不住那种草包气息。” 完美将刚才张兴安的话还给了他。 刚刚吐完的张兴安大怒,“沈初,你是说我们是草包?” 沈初眨眼,“这么着急就对号入座了?” “你.....” 王尧扯住张兴安,“他说我们是草包,我们就是吗?咱们几代人家族底蕴熏陶出来的贵气,根本不是他这种土包子能理解的。” 沈初嗤笑,“是吗?你们的家族底蕴把你们熏陶成这幅模样,你们爹知道吗?你们祖宗知道吗?他们的棺材板会不会要摁不住了?”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张兴安黑着脸上前一步,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没等沈初动作,李静萱伸手拦在了她面前。 “张兴安,你要打架吗?这可是太子府,小沈大人也是御史,你敢动手试试?” 张兴安脸色铁青。 李静萱的父亲武安侯与他父亲长宁侯都在京西大营任职,武安侯恰恰职级比他父亲高一点。 他不敢动手,怕殃及李静萱,只得悻悻住了手。 叶清霜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赏梅的,咱们若是闹起来,岂不是叫太子和太子妃难堪? 此事误会一场,大家都别放在心上。” 众人暂时散开。 李静萱跟在沈初身边,好奇地问:“小沈大人都去过哪些地方?可否给我们讲讲有趣的见闻?” “唔,去过东海,到过苗疆,也走过沙漠,有趣的见闻嘛....” 沈初挑着有趣的事情讲了起来,她描述得绘声绘色,不到片刻身边就围了许多小姑娘。 “啊,小沈大人懂得可真多。” “小沈大人不愧是状元郎,才华洋溢。” 不少小姑娘看向沈初的眼光都泛着星星。 小沈大人不仅不是土包子,说话还好有趣,如此幽默风趣又才华洋溢的男人,世间少见呢。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围向沈初身边,叶清霜的脸色越来越沉。 第36章 你的圈子,我的圈子 张兴安见心上人难过,忍不住高声出言讽刺: “人啊,还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就别总想挤进这个圈子,即使进来了,也只是一只穿衣戴帽的猴子而已。” 沈初转头看过来,微微挑眉,“这个圈子?张世子说的是哪个圈子?” 张兴安满脸鄙视,他说的自然是高门贵族的圈子。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连圈子都理解不了。” 王尧在旁边满脸高傲地补充,“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能着锦衣华服,能吃名菜佳肴,能出入皆有仆从,能....哎,反正不是你这种连一道点心都没见过的人能理解的。” 沈初点头,“两位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原来我没见过这样的点心就不配为君分忧,不配在这个圈子里呢。 不如王世子和张世子两位去面见陛下,请陛下罢了我的官?” 张兴安:“你...你这是胡乱攀扯,我们什么时候说你不配为君分忧了?” 沈初十分无辜,“不是你说我不配在这个圈子里吗?” 张兴安气急败坏,“我说的不是这个圈子,我说的是.....是世....。” 沈初面带微笑打断他,“张世子说的不是朝中大臣的圈子吗?难道还有什么圈子比作为陛下臣子这样的圈子更荣耀? 两位既然认为我不在这个圈子里,那就说明两位认为陛下不该任我为御史呗。” 张兴安.....这话他没法接。 王尧冷哼,“你...你这是偷梁换柱。” 他们两人虽然纨绔,却也知道沈初这话,只要不是傻子,都没人敢接。 谁接谁就是在骂陛下识人不明。 沈初一脸严肃,“这怎么能算偷梁换柱?食君之禄,忠君之忧,难道我们大魏的臣子不应该只有一个圈子吗? 难道你们领的月俸不是陛下的恩典吗?点心小食而已,造而当食之,俸禄领则应分君忧。 大家不应该是齐心协力拱卫大魏江山,忠诚陛下吗?” “哈哈哈,好一句点心造而当食之,俸禄领而分君忧!” 梅园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道开怀大笑声。 沈初转头,看到隆庆帝正背着手大步走过来,身后跟着太子和太子妃,不由眸光微闪。 蔡冲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隆庆帝也出宫了。 只是没想到裴渊也在。 她目光落在太子身后那个身材高大,身穿鱼鳞甲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俊美,一身鱼鳞甲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越发衬得他身躯凛凛若高山之松,俊美之外又多了两分冷肃之气,看得许多小姑娘都红了脸。 沈初也是第一次见裴渊穿五城兵马司的铠甲,不由多看了一眼。 众人见皇帝来了,慌忙起身下跪行礼。 沈初跪在地上,听到鱼鳞甲摩擦发出的声音过去,紧接着头顶响起一声冷哼:“挺能装。” 沈初.....你才装,你全家都装。 “都平身吧。”隆庆帝在上首坐下,笑呵呵地道:“沈爱卿前些日子虽然做了糊涂事,但刚才的话却甚得朕心,你们刚才聊什么话题呢?为何说到为君分忧了?” 沈初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回禀陛下,王世子和张世子在嘲笑臣没有见识,连宫里御膳房的点心都没见过。 哦,他们还嘲笑陛下给臣开的俸禄太低了,说臣连吃饭都不够呢。” 王尧和张兴安听到这话,吓得腿都软了。 是不是男人?咋还能告状呢? 隆庆帝捻了捻胡须,挑眉看向王尧和张兴安,“哦?不如你们来帮朕定一下,该给沈爱卿多少俸禄合适?” 王尧和张兴安的脸顿时就白了。 “陛...陛下饶命!” 二人两腿颤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陛下,臣...臣刚才不是这个意思。”王尧的脑子反应快些,连忙辩解,“臣是见小沈大人没吃过这道招积鲍鱼盏,想同小沈大人分享。 结果言语间提起了小沈大人的俸禄,就算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编排陛下的安排。” 隆庆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的问:“是这样吗?” 张兴安点头如捣蒜,“是...就是这样。” 沈初神色幽幽,“或许是臣误会了两位世子的意思吧。” 她本就生的十分好看,如今站在阳光下,身姿如玉般修长,偏偏神色却带着一股黯然神伤,令在场的许多小姑娘忍不住生出两分不忍。 有人倏然站了出来,“小沈大人没有误会,两位世子就是嘲笑小沈大人俸禄低。 陛下,他们甚至还肆无忌惮的猜测小沈大人的里衣是不是补丁摞补丁,还说要发善心,赏赐给小沈大人一些钱财。” “哦?”隆庆帝眯着眼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你是武安侯家的闺女。” 李静萱大大方方的躬身行礼,“臣女李静萱。” “好,你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朕听。” 李静萱口齿伶俐,将刚才发生的事不偏不倚说了一遍。 沈初叹了口气,“臣出身寒门,自是没有福气能像两位世子一样日日吃到御膳房的点心。 早知道刚才两位大人好心赏臣钱财的时候,臣就应该接着,说不定也能去街上买一道招积鲍鱼盏尝尝。” 隆庆帝轻哼,“招积鲍鱼盏可是御用点心,街上哪里能买得到?” “是吗?”沈初一脸震惊,“臣确实没见识,两位世子府说他们府上日日吃得到,臣还以为这点心满大街都能买到呢。” 隆庆帝眸光微闪,声音有些发冷,“朕倒是不知,这御用的点心,昌平伯府,长宁侯府日日都能吃到? 王尧,张兴安两人吓得浑身发软,瘫倒在地,只知道喃喃求饶。 隆庆帝沉着脸一言不发。 太子上前一步,笑着道:“父皇,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口舌,王尧,张兴安言语不当,叫人打一顿就是了,别气坏了龙体。” 隆庆帝摩挲着玉扳指,不发一言。 太子暗暗向裴渊使眼色。 裴渊轻笑,“太子殿下也听到了,刚才两位世子说御用的招积鲍鱼盏,他们日日都能吃到。 还嫌弃小沈大人太少,说要赏给小沈大人一些钱财,这可不是简单的言语不当了。” 太子脸色微沉。 隆庆帝幽冷的目光射向跟着一路过来的昌平伯与长宁侯。 “朕竟不知,两位爱卿平日里比朕过得还滋润?朕的臣子,竟然还需要你们的儿子赏钱才能过活? 朕竟然是这般无能的昏君么?还是说你们确实比朕有钱?” 第37章 你管这叫不计较? 昌平伯和长宁侯顿时汗如雨下,两腿一软,同时跪在地上。 谁敢比皇帝过得滋润,有钱?那是不要命了。 “陛下,逆子胡说八道,求陛下饶命。” “陛下,臣府上饮食都有定例,除了陛下赏赐的点心外,平日里从来没在府上做过御用点心啊。” “臣...臣也是,就前日臣的亲戚从海上回来,带了一些鲍鱼回来,厨子才做了这么一道点心,这是臣第一次吃啊,求陛下明查。” 一个伯爵,一个侯爵开始厚颜无耻地比谁更穷。 话音一落,人群中发出低低的哄笑声。 “原来王世子是吹牛啊。” “张世子家都没吃过,说得跟自己天天吃一样,切。” 王尧和张兴安耷拉着脑袋,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让两个人能钻进去。 张兴安满心后悔:自己吹出去的牛皮,如今糊在了自己脸上。 王尧只懊恼自己的腿为什么恢复这么快,要是还断着,今日就不用出来丢人了。 “行了,”隆庆帝等昌平伯和长宁侯说得口干舌燥了,才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家里过得怎么样,朕暂时不想听,但沈爱卿是朕钦点的状元郎,六品御史,难道是对朕的安排有意见?” 昌平伯和长宁侯磕头如捣蒜。 “臣不敢。” 长宁侯是急脾气,转头就狠狠踹了张兴安一脚,“混账,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向小沈大人道歉?” 昌平伯有样学样,暗恨自己慢了一步,狠狠踢了王尧一脚,“逆子,道歉。” 这一脚踢在王尧刚好的断腿上,疼得他差点原地骨折。 “小沈大人,对不起。” “小沈大人,我错了。” 沈初保持着一贯温润如玉的笑,“都是同朝为官,同为陛下效力,本官不计较这些小事。” 王尧和张兴安气得两眼发黑。 头头是道地挖坑给他们钻,你管这叫不计较? 就问你计较的时候啥样? “虽然小沈大人不计较,但你们两个以后要谨言慎行。”太子冷声训斥王,张二人。 王,张二人如丧考妣。 沈初却忽然无奈地叹气。 隆庆帝问:“沈爱卿为何叹气?” 沈初眨巴着大眼,一脸诚实地看着隆庆帝。 “微臣在想啊,微臣是不是得改善一下生活了,微臣俸禄一个月十五石,这个俸禄自然是和微臣目前发挥的能力相匹配。 但京城居大不易啊,微臣生活起来确实捉襟见肘。 陛下,您说微臣是不是真的该去向伯爷和侯爷借些钱财,改善一下生活,不然以后但凡有个宴会什么的,谁都可以嘲笑微臣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隆庆帝被他一脸苦恼的模样逗笑了。 今年选拔上来的年轻官员虽然不少,但他唯独偏爱沈初两分,不仅因为沈初有才华,还因为这小子说话办事总透着一股机灵劲,让人心情愉悦。 “你是朕钦点的状元郎,以后谁敢嘲笑你是土包子,朕来罚他。” 沈初连忙跪地,“多谢陛下隆恩。” 现场倏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看向沈初的目光都带了一抹艳羡。 皇帝亲自开口给撑腰啊,以后谁还敢嘲笑沈初。 本来等着看沈初笑话的叶清霜恨得差点撕碎手里的帕子。 隆庆帝给个甜枣,连忙补一巴掌,“不过你也不能骄傲,老老实实给朕办差,若再犯糊涂,朕可不饶你。” “沈初遵命。” 沈初笑眯眯准备起身,隆庆帝身后的裴渊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隆庆帝问:“老六你笑什么?” 裴渊笑得有些混不吝,“儿臣觉得父皇并没有完全解决小沈大人没钱的困境。” 隆庆帝挑眉,“你有什么好主意?” 裴渊的目光落在沈初身上,随后又移开了。 沈初心头微挑。 裴渊目光移开,落在了昌平伯和长宁侯身上。 “昌平伯,二品伯爵,岁禄一千石,世子三品,岁禄六百石,长宁侯,一品侯爵,岁禄一千六百石,世子二品,岁禄一千石。 不说府里的私产,只这些岁禄,确实比小沈大人岁俸一百八十石而多上许多。” 沈初眨了眨眼,裴渊这是在帮她说话? 还是这家伙另有别的谋划? 隆庆帝听了裴渊的话,眸中闪过一道光芒。 刚才险些被昌平伯和长宁侯哭穷的话给骗过去了。 裴渊轻笑:“所以小沈大人考虑向伯爷,侯爷借钱也是对的,只是不知道两位是否舍得?” 隆庆帝看向昌平伯和长宁侯。 两人被隆庆帝有些冷沉的目光扫得后背发凉。 可不能让陛下动心查他们的私产啊,不然他们就完蛋了。 昌平伯这次抢先一步,“舍得,啊,不,不是借钱,臣愿意从自己的岁俸里拿出三分之一,向小沈大人赔罪。 犬子无状,小沈大人还请务必收下。” 长宁侯连忙跟上,“臣愿意拿出自己岁俸的一半给小沈大人赔罪。” 人在地上跪,钱财天上来的小沈大人...... 一千石的三分之一是三百三十石,一千六百石的一半是八百石。 两者加起来是...... 隆庆帝摩挲着玉扳指,沉默片刻,问道:“沈爱卿可满意他们的赔罪方式?” 一千三百三十石! 有钱了! 刚刚计算出结果的沈初笑眯眯的道:“满意,满意。” 隆庆帝哼了一声,“既如此,你们换成银票给沈爱卿吧。” 昌平伯,长宁侯青着脸称是,连忙吩咐下人回家去取银票。 太子道:“父皇还是第一次来梅园呢,儿臣陪您四处逛逛?” 隆庆帝四处扫了一眼,“也好,正好中午把东海国进贡的海参和鲍鱼做了,朕就在你府上用膳了。” 太子大喜,“儿臣这就去安排。” 提到鲍鱼,王尧和张兴安就忍不住想起刚才喝进肚子里的鲍鱼水,忍不住又吐了。 隆庆帝一脸嫌弃。 太子连忙挥手,“御前失仪,成何体统,来人,把他们俩拖下去。” 吐得脸色发青的王尧,张兴安二人被禁卫军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隆庆帝往前走了几步,转头扫了一眼,“老六,小沈爱卿,你们也陪朕一起转转。” 被皇帝点名陪着赏梅,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一时间,无论男女,看向沈初的目光都带着一丝艳羡。 看来陛下十分宠信小沈大人,要多多结交啊。 沈初陪着隆庆帝逛了一圈梅园,又跟着吃了一顿海参鲍鱼宴,收到了昌平伯府和长宁侯府送来的三千两银票。 怀揣着银票,她心情美美地出了太子府。 没走多远,一把刀忽然从旁边伸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初抬眼看过去。 裴渊已经换下了鱼鳞甲,一身玄衣劲装,正靠在墙上,斜斜看着他。 “殿下这是....” 沈初望着裴渊手里的刀,莫名后背一凉。 第38章 你认为本皇子只值两千两银子? 裴渊晃了下刀,刀刃缓缓落在沈初的手臂上。 “本皇子近日细细想了下,觉得你那日的提议十分不错。 你既然承认摸了本皇子,砍了你的双手来向本皇子赔罪,这样确实能消解我心中的愤怒。” 沈初.....都过去五六日了,又抽风? 开玩笑,荷包都拿回来了,傻子才会让他砍手。 “殿下当时不是觉得这个提议十分无趣吗?而且殿下也不赞成微臣伤害自己的身体。” 裴渊轻笑,“本皇子现在后悔了。” 沈初呵呵,往后退一步,试图将手往背后藏,却一把被裴渊抓住了手臂,听到冷嗤一声,扬刀就砍了过来。 这家伙来真的? “停!” 刀停在了半空中。 裴渊冷冷看着她。 沈初咧嘴一笑,“微臣摸了殿下,殿下如今不也摸了微臣吗?” 裴渊皱眉,“我何时摸过你?” 沈初努嘴,“你摸了我的手。” 裴渊的目光下移。 为了更好的控制沈初,他一只手抓着沈初两只手,另外一只手用刀摁着她的手腕。 此刻才发觉沈初的手真是小,指甲修建的整齐漂亮,泛着淡淡透明的粉色。 竟然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又小又软又..... “殿下,你摸了我,我也摸了你,是不是可以扯平?”沈初笑眯眯的问。 裴渊回神府,仿佛触电一般甩开她的手,“谁要摸你。” 沈初迅速后退,脚尖一点,逃为上策。 可惜她还没跃出巷子呢,就被裴渊扯住脚拽了下来。 沈初在空中翻了下身子,踹向裴渊。 裴渊侧身轻松迎战,不过五六个回合,就将她困在了暗巷的角落里。 刀再次摁在了她的手腕上。 “想跑?呵呵,可惜你失败了呢。” 锋利的刀刃在手腕上轻轻摩挲,沈初头皮有些发麻。 她改换策略,试着同裴渊讲道理:“殿下若是砍了微臣的手,微臣身有残疾,便不能效忠陛下,为国出力了。” “呵,似你这般狡诈如狐,满口谎言的人,不在朝为官才是大魏的福气。” “殿下今日也看到了,陛下觉得微臣很好呢,若是真的砍了微臣,恐怕殿下对陛下也不好交代。” “用父皇威胁我?嗤,我在这条暗巷里砍了你,你以为会有人查到我身上?” 沈初抬头,看到孙严的影子在外面一闪而过。 暗巷外肯定被清过场了。 “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让你痛苦太久。” 裴渊说着,手起刀落。 “等一下!” 沈初连忙大喊,“殿下,我们再谈谈。” 裴渊桃花眼端着嘲蔑,“没什么可谈的,任你舌灿莲花也无法弥补你对本皇子的侮辱。” 沈初磨牙干笑,“世上万事都可以谈,不谈如何能找到解决之道?发生过的事已成事实,很难改变,即便砍了微臣的手,也于事无补。 若是能想办法弥补殿下一二,或许能让殿下好受些呢。” “哦?”裴渊眉峰微挑,“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弥补本皇子?” 沈初试探道:“微臣赔偿殿下一些银子?” “呵,你认为本皇子的身体可以用银子买得到?” 沈初摇头,“自然不是,但银钱可以让人心情变好,暂时忘却不开心的事嘛,殿下考虑考虑?”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尊严问题。” 沈初眼波微转。 师姐名言之一:有人告诉你“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什么什么问题”时,十有八九还是钱的问题。 “微臣愿赔偿殿下一千两。” 裴渊双眸微眯,翻出丝丝凉意,“多少?” “呃,两千两?” “你觉得本皇子只值两千两?” 沈初小声嘀咕,“微臣也就只摸了两下,一下一千两,很值了。” “还是砍手吧。” 沈初咬牙:“三千两,不能再多了。” 裴渊收刀,伸手过来,“拿来。” 沈初......早知道就喊价两千五了。 她从怀里摸出还没来得及捂热的三千两银票,依依不舍的递了过去。 裴渊伸手捻了下银票,“说起来若不是本皇子,你还拿不到三千两银票呢。” 沈初哼哼。 拿到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你要走了。 “殿下,微臣可以走了吗?” 裴渊睇了她一眼,突然轻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刀砍过来。 沈初惊得目瞪口呆。 拿了钱竟然还要砍手,狗裴渊不讲武德。 裴渊速度过快,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落在了手腕上。 她吓得倏然闭上了双眼。 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来临。 沈初悄悄睁开眼,看到砍在手腕上的刀只剩下了刀柄。 银光闪闪的刀身已经不见了。 头顶响起一声嗤笑,她抬头,对上裴渊似笑非笑的脸。 “沈初,下次再耍这等小把戏,本皇子就可要用真刀了。” 说罢,裴渊背着手,施施然的转身离开。 “孙严,本皇子新得了三千两银子,去清风楼听曲。” 沈初....她的银子啊。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机括刀,神色郁郁的回家了。 红袖兴致勃勃的问:“公子,外面都传开了,说陛下让昌平伯府和长宁侯府赔了你三千两银子,银票呢?” 提到银票,沈初的心头肉就抽抽。 她一头躺倒在床上,闷闷的道:“被六皇子坑走了。” “什么?”红袖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在听了沈初闷闷的转述后,又忍不住捧腹大笑。 沈初朝她翻白眼,“你哪头的,咱们银子被坑了,你还笑。” 红袖揉着肚子,“不能怪我笑,从小到大都是公子你坑别人,难得遇到六皇子这样能让你栽跟头的人。” 沈初轻哼,安慰自己:钱财是身外之物,她就当从来没拥有过。 而且用三千两安抚住了裴渊,以后他不来找自己麻烦,这很划算。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好多了。 “公子,六皇子怎么猜到你上次用机括刀糊弄他?” 这个问题令沈初愣了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裴渊这厮肯定又派人监视她了。 “红袖,你去买些猪油来.....” ...... 六皇子府,入夜了,叶清霜让人去请裴渊过来,去了几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殿下在清风楼,今夜多半不回来了。” 她又气又怒,冲着秋纹发作了一顿,才睡了过去。 秋纹从屋里出来,避开院子里的人,在园子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边哭边涂药膏。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说话声,“秋纹姐,你的脸怎么了?侧妃又打你了?” 秋纹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是秋月啊,没有的事,侧妃怎么会打我呢。 是我今日出门办事,不小心磕伤了脸,你看侧妃还给了我药膏让我抹呢。” 秋月撇撇嘴,上前接过药膏,一边帮她抹药,一边说话。 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高墙下刚刚翻墙而入的裴渊。 第39章 和殿下共度春宵的可能是小沈大人 今日在太子府,太子使眼色让裴渊帮着昌平伯和长宁侯求情。 裴渊没有理会,知道过后太子一定会找他,所以直接在清风楼躲到了夜里才翻墙回来。 脚步落下的一瞬间,听到两个婢女的动静,孙严正要上前查探,被他抬手制止。 他听到叫秋月的婢女轻声道:“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呢?咱们也不是头一年伺候侧妃了。 侧妃从小就拔尖要强,偏偏又是个庶女,少不得会受委屈。 她一受委屈就关起门来打你,只是她很少打你脸上,起初我们都没发现,直到有一次我半夜起来看你往身上摸药才知道。 原来在外面总是一副才女模样,温柔似水,知书达理,其实都是装的。 秋纹姐姐,这一次又为什么打你呢?怎么还打起脸了?” 秋纹沉默不语。 她已经习惯了,叶清霜稍有不顺心就会关起门来打骂自己,自己越求饶,她越是打得厉害。 以前只是掐她,用针扎她,不会把伤疤留在脸上。 这些日子却越来越暴躁,连脸面也不顾及了。 “好妹妹别问了,总归是我差事没办好。” 秋月叹了口气,义愤填膺道:“也就是姐姐你好性能忍住,换做是我,早就不伺候了。” 秋纹苦笑,“咱们做人奴婢的,能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需要银钱,便只能顺着侧妃。” “可那也不能就这么任打任骂,姐姐这些年兢兢业业地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说别的,她能嫁入六皇子府,不还多亏姐姐那天夜里机警,先一步发现.....” 秋纹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捂住秋月的嘴,气急败坏地道:“胡说什么呢?想要活命,就把这话咽进肚子里去。 那天晚上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我的话没有。” 大概是她的声色俱厉吓坏了秋月,小丫头惊慌地点点头。 “走,赶紧跟我回屋,再让我发现你乱说,把你嘴缝上。” 秋纹拉着她踉跄着窜出了亭子。 两人丝毫没有发觉背后树丛掩映下的墙根下,站着的裴渊和孙严。 裴渊双眸微眯,“那夜....先一步发现?发现什么?” 孙严双手抱剑,“殿下,属下把人绑来问话?” 裴渊点头。 孙严的动作很快,后半夜就撬开了秋纹的嘴。 他将秋纹拎到裴渊跟前,冷声道:“叫你来是为了问问你,今晚你和秋月说的话,有些不清不楚。 那个小丫头说叶侧妃能嫁给殿下,是因为率先发现了什么?” 秋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瞬间惨白。 “殿...殿下,奴婢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饶命。” 裴渊冷哼,“孙严没告诉你本皇子最不耐烦听别人废话?” 秋纹吓得浑身一哆嗦,“奴婢招,奴婢全都招。” 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道:“秋猎行宫那天,太子妃给了叶侧妃一种香,说这种香点燃以后,可以让人浑身血液沸腾,理智尽失,却在事后又不记得曾发生的事。 侧妃交代奴婢去秋水阁点上香之后在附近等着,她先让人去引殿下过来。 奴婢左等右等,没等到殿下,却等来了小沈大人,后来看殿下也进去了,奴婢担心出问题,就回去寻侧妃拿主意。 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秋水阁门窗大开,殿下和小沈大人都不见了。 侧妃很着急,连忙命奴婢带着太子妃的心腹悄悄寻找殿下。 奴婢找了整整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在湖边小屋找到了殿下,连忙跑回去禀报侧妃。 再....再之后的事情,殿下应该都知道了。” 裴渊捏着玉骨扇的手发紧,“你说天亮的时候,叶侧妃才进了湖边小屋?” “是。” 裴渊双眸微眯,“所以本皇子并没有和叶侧妃....那夜与本皇子在一起的女人到底是谁?” 秋纹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找殿下找得筋疲力尽,本是想进小屋休息一会儿,却从门缝里发现里面有人。 奴婢只看到了殿下的脸,另外一个人的脸被殿下挡住了,奴婢没有看到面容。 当时奴婢急着回去禀报侧妃,就没敢进去惊扰殿下。 等侧妃赶过来的时候,小屋的床上只剩下了殿下一人。” 秋纹的话犹如重鼓一般,狠狠在裴渊心中砸下,掀起了惊天骇浪。 如果他那夜睡的人不是叶清霜,又会是谁? 沈初说她半夜进来过,说他搂着昏睡的女人是叶清霜。 到底谁在撒谎? 裴渊冷冷盯着秋纹,“本皇子如何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话?” 秋纹磕头如捣蒜,“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让奴婢以及全家人都不得好死。” 裴渊唰一下合上玉骨扇,桃花眼中射出冰冷的寒意。 很好,看来撒谎的是沈初。 该死的沈初,他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他身上陡然散发出的冷意令秋纹吓得几乎晕厥过去,嘴里喃喃求饶: “殿下,奴婢不是故意欺瞒您,奴婢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叶侧妃手里,奴婢不敢不听她的命令,求殿下饶命。 殿下若是能饶过奴婢,奴婢以后可以随时向您汇报叶侧妃的举动,奴婢....” 裴渊摆手,秋纹被孙严带下去了。 金宝给裴渊换了一盏茶,“殿下,叶侧妃既然撒谎骗了您,要不要.....” 裴渊摇头,“暂时不用,没了她,太子一样会塞别的女人进来。” 金宝点头,“小沈大人为何坚持说那夜的女人是叶侧妃呢?” 听到沈初的名字,裴渊脸色一沉。 他也想知道沈初为何一口咬定是叶清霜。 孙严再次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裴渊撇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孙严默默往后一步,“没什么,白日里觉得殿下总算胜了小沈大人一次,现在发现.....” 现在发现自家殿下又又又被小沈大人骗了。 裴渊冷哼。 金宝却突发奇想,“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夜和你共度春宵的其实是小沈大人?” 裴渊的脸倏然黑了,想都不想就否决了金宝的话。 “不可能。” 金宝挠头,“殿下你拓开思路想想,毕竟你那时候意识不清醒,眼又看不到。而小沈大人也中药了。” “本皇子就算是意识不清醒,也绝不会对一个男人下手。” 裴渊斩钉截铁,“沈初说过,他把自己的婢女收房了。” “万一小沈大人又骗了你呢?” 裴渊皱眉,忽然有些不淡定了。 第59章 小沈大人甚是勇猛 裴渊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本皇子就算是意识不清醒,也绝不会对一个男人下手。 而且沈初说了,他把自己的婢女收房了。” “万一小沈大人又骗了你呢?” 裴渊皱眉,忽然有些不淡定了。 裴渊捏了捏眉心。 “沈初没理由用自己的婢女撒谎吧?再说他撒这种谎的动机是什么呢?” 金宝:“这么说殿下相信小沈大人的话了?” 裴渊没说话,理智上他没挑出沈初话中的可疑之处。 但心中却又莫名觉得沈初不可信。 “去,叫暗卫盯着沈初那边。” 金宝应声退下。 裴渊背着手徘徊片刻,心情莫名烦躁。 他应该,不,绝对,肯定不会和沈初一个男人有那方面的纠葛。 夜里,裴渊的暗卫刚落在沈初的房顶上,却不慎滑了一跤,以极其狼狈的姿态摔趴在房顶上。 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孙大人怎么没交代,小沈大人的房顶这么滑啊。 房顶的咔嚓声一响,屋里的沈初就轻轻睁开了眼。 黑暗中一双杏眼满是笑意。 知道醉酒那夜裴渊派人监视她,她就让红袖买了猪油,洒在了房顶上。 有备无患。 没想到今晚就用上了。 “公子?”对面榻上的红袖压低声音,用手往房顶指了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初摆手,回了一个接着睡的动作。 一夜过去了,暗卫抓着屋脊,在猪油上艰难匍匐了一夜,只收获一个信息: 小沈大人睡觉甚香,且不打呼噜。 裴渊...... 第二夜暗卫又来了,同样毫无所获。 裴渊开始有些焦躁。 第三夜暗卫又又落在了沈家房顶上。 沈初闭着眼思索许久。 她初入朝堂,并没有得罪什么人。 唯一能派人来监视她的人只有裴渊。 她心中微动,莫非那日她忽悠裴渊的话,令他起了疑心? 沈初不淡定了,黑暗中叫红袖:“过来为本公子侍寝。” 红袖一脸茫然地过来了,用眼神剜着沈初。 公子你确定自己具备被侍寝的硬件条件? 沈初嘿嘿一笑,一把将她扯进了被窝里。 不大一会儿,屋里就传来细碎的喊声。 “哎呦,公子轻点,奴婢疼。” “公子,别摸这儿。” “啊....公子快...停....” 暗卫听得面红耳赤,强忍着跳下房顶的冲动听了片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屋里,被窝掀开,红袖露出脑袋,满脸埋怨地瞪着沈初。 “大晚上抽什么风?你明知道奴婢腰间最怕痒,还可着劲挠。” “奴婢现在很生气,一只烧鸡都哄不好。” 沈初笑眯眯地拍了拍她,“两只烧鸡。” “成交。” 红袖喜笑颜开,揉着腰回到自己床上,才想起问沈初: “房顶上的人走了,公子知道是谁派来的?” 沈初神情复杂,“应该是六皇子。” 虽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以后还是尽量躲着裴渊一些。 她仔细叮嘱红袖,“记住几个重点,第一,我是在净国寺那天夜里将你收房的。 第二,那天夜里你是在暗房外遇到我的,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红袖虽然茫然,但见沈初如此郑重其事,便用心将此事记下。 另一边,暗卫红着脸回去向裴渊报告:“小沈大人今夜与婢女颠鸾倒凤,且小沈大人甚是勇猛。” 裴渊... 他一点关心沈初是否勇猛。 但证实沈初确实和婢女有一腿,令他松了口气。 看来沈初确实没有骗他。 那夜和他共度一夜的人绝对不是沈初。 萦绕心头几日的烦恼散去,他挥手令暗卫退下。 “暂时不用盯了。” 夜里,沈初见没有人再来房顶上,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暂时糊弄住了裴渊。 翌日是她休沐的日子,便往六皇子府递了帖子,在家中设宴,说要当面向裴渊赔罪。 裴渊来得很快,背着手看着一桌子的川菜,红彤彤,辣油油,桃花眼微眯: “这就是小沈大人向本皇子赔罪的诚意?” “赔罪嘛,自然是请殿下爱吃的菜。”沈初笑眯眯地道:“那日微臣见殿下颇为喜欢川菜,所以便准备了一桌子川菜,今日请殿下尽情享用。” 裴渊挑眉嗤笑,“所以你认为本皇子的身体就值这一桌子川菜? 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同和楼的饭菜吧? 从酒楼要菜?看来小沈大人的诚意不过尔尔,早知道本皇子就不来了。” 沈初...... 她神色幽幽,“殿下说得好像微臣把你怎么样了,实际上微臣也就摸了殿下的腹部而已。” “摸了腹部....而已?” 裴渊睇了她一眼,冷哼: “哪只手摸得?不如本皇子砍了,你也不过就是赔一只手而已。” 沈初干笑,两只手下意识背在了身后。 为了荷包,她忍。 却不知她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看得裴渊更为火大。 敢情两只手都摸过他? 呵,好样的。 他阴恻恻的目光令沈初后背发凉,硬着头皮拉开椅子,请裴渊入座。 “殿下认为微臣该如何做才算有诚意?” 裴渊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下巴朝着桌上的饭菜点了点,“同和楼的饭菜不合本皇子口味,小沈大人如果诚心道歉,可以考虑亲自下厨烹制本皇子爱吃的菜。 哦,本皇子最爱吃麻婆豆腐,灯影牛肉,宫保鸡丁这几道菜。 尤其是麻婆豆腐,本皇子最爱吃万福桥豆腐坊每日一早出的第一锅豆腐,色白如玉,鲜嫩可口。”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初。 沈初呵呵,我看你长得像豆腐! “殿下,君子远庖厨,而且微臣对庖厨之道,只通了九窍,还剩一窍未通。” 裴渊呵呵,“看来小沈大人并不是很想拿回荷包嘛。” 他起身作势要走。 沈初咬牙,伸手拉住他。 今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拿回荷包。 她仰头看着裴渊,换了个提议:“大不了我让殿下摸回来?也摸腹部?” “沈初!” 裴渊气急败坏低吼,“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本皇子向你一样龌龊,会对一个男人下手?” 沈初眨眨眼,两手一摊,直接摆烂。 “微臣不是不心诚,实在是怕微臣做出来的东西把殿下毒死。 让殿下摸回来,殿下又不同意,不如殿下说怎么才能显示微臣心诚?” 裴渊眯着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冷地笑了。 “本皇子倒是有一个提议能印证小沈大人是否心诚。” 第60章 终于拿回荷包 沈初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殿下请讲。” 裴渊转身坐回去,将桌上十道菜,每一样就夹了两筷子,装了满满一碟,放在沈初面前。 “小沈大人将这些菜吃下去,我就能看出你的诚心了。” 沈初望着面前满是红油的菜肴,还没吃就开始觉得嗓子发痒。 后悔啊,早知道不叫这么多辣菜了。 “微臣把这些菜吃了,殿下就能把荷包还给微臣了?” 裴渊双手抱臂,下巴点了点碟子里的菜,冷哼: “沈初,你现在没有和本皇子谈条件的资格。” 沈初抿了抿嘴唇,为了拿回荷包,拼了。 她眼一闭,牙一咬,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入口中, 饭菜一入口,她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味道直逼喉咙,刺激着她的舌根,呛得她干咳起来。 “咳咳...” 她几乎不敢嚼,强迫自己用力咽了下去。 裴渊看得直皱眉头,真不能吃辣? 川菜这么好吃的东西,沈初竟然跟吃毒药似的? 红袖捧着酒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公子,你怎么能吃辣菜?你忘记你上次误吃了一点辣椒,胃疼了一晚上吗?” 她惊呼着上前去夺沈初手里的碟子。 沈初转身躲过她,又夹起了一大筷子泛着红油的菜,边咳嗽边往嘴里塞。 “够了!” 裴渊起身,一把夺过筷子。 与此同时,红袖也将碟子拿了回去,不满地瞪着沈初: “公子你不要命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啊。” 沈初被辣味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强忍着泪意,笑眯眯地看着裴渊,“殿下,可以把荷包还给沈初了吗?” 她的脸色被辣得脸色泛红,嘴唇更是红艳艳的,泛着说不出的昳丽。 裴渊目光微闪,神色却有些冷。 他轻哼一声,“小沈大人这般倒弄的本皇子跟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罢了,本皇子看到你的诚心了。” “微臣的荷包.....” 裴渊从怀里摸出荷包,递了过来。 沈初双眼一亮,连忙伸手去接。 总算拿回来了,不枉她吃了那么一大口辣菜。 就在手要抓住荷包的一瞬间,裴渊倏然又把手收了回去。 “本皇子刚才有答应把荷包给你吗?” 沈初脸上的笑容倏然散去,“殿下骗我?” 裴渊轻哼,“就允许你撒谎欺骗我,我就不能还回去?” 沈初.....睚眦必报,小气鬼。 裴渊望着沈初一脸吃瘪的模样,心中的闷气淡了不少。 “看来小沈大人想要拿回荷包,还需要再努力一点。” 他背着手心情愉悦地迈出门槛。 沈初心里快速问候了一圈裴渊的祖宗。 此刻她整个人喉咙在烧、舌头在烧、嘴唇在烧。 不知是愤怒,还是辣椒,将她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她迅速追到了院子里。 “殿下。” 听到身后的声音带着一抹愤怒,裴渊顿步,转过身来,不由皱眉。 “小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沈初将递过来一把刀,“殿下如果真的要砍了微臣的手方才能解气,请动手吧。” 裴渊没动,定定地看着沈初。 沈初下巴微抬,向来清澈如水的眸子红红的,像是随时要掉下眼泪一般。 挺翘的鼻头也红,双颊粉红,嘴唇更红,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涂了红胭脂一般。 简直娇艳得不像个男人。 他目光微闪,“小沈大人是在逼迫本皇子?” 沈初抿着嘴压抑着口腔中泛滥的辣意,眸中泛起泪光。 太特么的辣了。 “微臣不敢,荷包对微臣真的很重要,微臣愚笨,想不出如何能让殿下解气。 想来想去,只能用这招来让殿下解气,殿下若是不解气,再捅臣两刀也行。 还望殿下解气之后能将荷包归还。” 说罢,见裴渊一动不动,她突然发了狠,拿起刀狠狠地砍向自己的手腕。 “微臣自己动手。” 泛着银光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落在沈初手腕上。 裴渊瞳孔剧烈微缩,电光火石一瞬间,扬手打掉了沈初手里的刀。 “够了。” 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沈初抬头,眼中泪意更盛,“殿下,可以将荷包还给微臣了吗?” 裴渊薄唇微抿,冷哼一声,将荷包丢给沈初,“还给你。” 沈初接过荷包,确认是自己的无疑,整个人顿时松了口气。 “多谢殿下。” 裴渊唇角下压,漆黑如墨的眼中蕴藏着一抹寒意。 “沈初,你可真是好样的,为了一只荷包,不惜自残。 你的智谋呢?本皇子真是高看你了。” 他浑身泛着冷意,转身拂袖而去。 沈初摸索着荷包,眼中神色复杂。 裴渊好似十分生气? 就因为她用自残的手段逼他还回荷包? “哐当。” 大门被裴渊叮当甩上。 沈初眨眨眼,倏然跳起来。 管他生不生气,她的荷包拿回来了才是王道。 “红袖,快拿凉水来,公子我被辣透了。” 另外一边,裴渊冷着脸出了夕照堂,周身的气压仿佛能冻死人。 “殿下。” 旁边忽然冲出来一道人影,直直地朝他倒过来,喊声委屈又柔弱。 裴渊玉骨扇一挥,将人挥了出去。 沈清霜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渊。 明明就是算计好的角度,她甚至都想好了自己倒在裴渊怀里要说的台词。 怎么也没想到裴渊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挥出去了。 “殿下为何要这般待清霜?清霜只是...只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裴渊皱眉,“你鬼鬼祟祟从旁边扑过来,我以为你要刺杀我。” “噗嗤。”孙严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清霜..... 殿下不是常年混迹青楼吗? 怎么可能不懂怜香惜玉? 他这般分明就是给自己难堪。 她一脸心碎,“殿下为何总是冷待清霜?难道殿下看不到清霜对你的一片痴心吗?” 裴渊默了默,冷声道:“呵,你们沈家人,还真是个个都诡计多端。” 他拂袖而去。 叶清霜皱眉,什么叫个个? 她沉着脸吩咐婢女,“去打听一下,沈初请六殿下过来做什么?” 裴渊回了六皇子府。 金宝小声问:“谁惹殿下生气了?” 孙严一板一眼将沈宅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金宝忍不住感慨:“咱们殿下最讨厌不爱惜自己身体,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小沈大人这回是踩到殿下的禁忌喽。 你说小沈大人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人,咋能做出自残的事? 就算是苦肉计也不能这么直白地使啊?” 孙严抱着剑守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道:“我不知道。” 金宝翻了个白眼,他就多余问孙严这根木桩。 门内,裴渊听到金宝的话,不由双眸微眯,察觉出不对劲来。 不对,他上了沈初的当。 第61章 殿下又又又被小沈大人骗了 沈初此刻正蜷缩在床上,抱着汤婆子一边呻吟,一边骂裴渊。 她的胃正在发出激烈的抗议。 红袖给她喂了药,一点都不同情她,“活该,若是让大公子和三公子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一定会骂你的。” 沈初撇嘴,“大师兄才不会,顶多就是三师兄骂两句而已。” 红袖哼哼,“你今日可真是吓死奴婢了,为了拿回荷包也不能这么拼,不仅吃辣菜,还用刀子砍自己。 如果六皇子没有打落刀,你的手如今就没了。” 说到这个,沈初嘿嘿笑了,犹如一只奸诈的小狐狸。 “红袖,你家公子我是那种吃亏的人?” 红袖茫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沈初又拿起旁边的刀,迅速朝自己手臂看过去。 “啊!公子。” 刀在碰到手臂的一瞬间,发出一声轻巧的咔嚓声,随后整个刀刃都缩进了刀柄里。 红袖看得瞠目结舌。 沈初轻笑,“以前三师兄买给我玩的,今日正好用上了。” 红袖拍拍胸脯,“原来这刀有机括啊,吓死奴婢了。” 吊在房檐下的孙严脚下发飘地离开了。 他家殿下又又又被小沈大人骗了! 沈初本以为吃了一盘辣菜会胃疼两日,谁知到了下午就好了。 不但好了,反而还食欲大开,又喝了一碗粥。 看得红袖啧啧称奇,“真是稀奇,若是往日,你定然要疼得在床上打滚。” 沈初笑眯眯地放下碗,揉了揉肚子。 “估计是拿回荷包心情好,所以身体恢复得也快。” 她摩挲着荷包,神色有些怅惘。 十年前事情发生时,她还不到七岁。 北戎攻打凉州之前,她被娘亲带着出去游玩,因而避开了北戎屠城。 后来父亲被押解进京,娘亲带着她一路进京,试图营救父亲。 但最终失败,父亲被斩首,只留下了一封绝笔书。 娘亲临终前交代她要好好保存,等到可以为父亲申冤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 之后她颠沛流浪一年多才被师父所救,并将她带进湖州药王谷,教她读书习武。 去年她救下意外跌落山谷的沈初,两人因此相识成为朋友。 后来长宁侯夫人派人刺杀沈初,并放火烧了道观。 她赶到的时候,沈初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临终前,沈初拿着乔姨娘送的玉佩请她帮忙照顾乔姨娘。 她思索再三,最后以沈初的身份进京参加科举考试,一来方便她接近照顾乔姨娘,二来侯府庶长子的身份,让她更容易行事。 红袖见她摩挲着荷包不说话,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督察院可有查到你爹的卷宗?” 沈初回神,摇头,“督察院有八个库房,卷宗分类又不详细,我正在按照检索目录将卷宗重新分类,想必很快就能把库房所有卷宗过一遍。” 父亲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年,要查起来并不容易。 ----- 陈氏的院子里。 沈清霜靠在陈氏怀里嘤嘤哭泣。 “娘,那个贱种不要脸,竟然勾引六皇子。” 陈氏眉头紧锁,“真有此事?” 沈清霜眼都哭红了,“有路过的下人看到他在院子里和六皇子拉拉扯扯,还让六皇子摸他的腹部。 他怎么能这般不知廉耻,娘,你帮我想办法教训他。” “你别哭,娘帮你想办法,一定会让那个贱种身败名裂。” 沈清霜破涕为笑,不忘叮嘱陈氏,“你可别把六皇子牵扯进去,女儿将来还要做六皇子妃呢。” “放心吧,娘心里有数。” 哄走沈清霜,陈氏叫了一声王妈妈,没有得到回应,才想起前几日宴席上出事后,王妈妈已经被杖毙了。 想到这里,她更恨沈初。 她默默盘算片刻,脸上不由露出一抹阴沉的笑。 “去宫里递张帖子,我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 既然她弄不死沈初,那就求助皇后表姐,这一次一定要让沈初身败名裂。 转眼便到了端午,朝廷每年都会在城东的莫愁湖上举办龙舟大赛,皇帝皇后携文武百官前来,世家子弟,年轻官员皆会参加龙舟赛,君臣同乐,十分热闹。 沈初对龙舟赛没兴趣,但李承宣非拉着他组队。 “今年的彩头是一万两银子呢,咱们十个人每人可以分一千两呢。”李承宣满脸兴奋地鼓动沈初。 沈初睨了他一眼,“堂堂小公爷,会缺一千两银子?” 李承宣搓着手,嘿嘿一笑,“我自然不缺银子,但我看上了另外一件彩头。” 沈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高高的看台上,竖立着一杆红缨枪,枪身细长,枪头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看起来就是一把锋利尖锐的一杆好枪。 李承宣盯着红缨枪,神色幽幽,“我们护国公府有一把祖传的红缨枪,祖父靠着一杆红缨枪威震沙场,可惜后来遗失在了南疆战场上。” 沈初还是第一次见李承宣露出这般神情,“你想练枪法?大长公主同意?” 李承宣可是护国公府仅存的独苗苗,城阳大长公主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虽然也让他学了骑射,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押着他读书,希望他做个文官。 哪怕做不了文官,一辈子开开心心做他的小公爷也行。 “如果是我赢来的彩头,祖母不同意也不会收走的,我可以偷偷练啊。 你自小在南方长大,肯定擅长这类活动,阿初拜托你了,一定帮我拿到第一名,好不好? 到时候我那份银子分给你,我只要那杆枪。” 李承宣抱拳,满脸哀求地看着沈初。 沈初不忍拒绝,“好,赛龙舟是需要合作的项目,我只能尽力一试,不见得能拿到第一。” 李承宣喜笑颜开,“我对你有信心,只要你愿意,肯定能拿到第一,阿初最棒。” 沈初无语,也不知道这家伙对她哪里来的自信。 “走,走,我带你去认识我的队友,待会儿你好好教教他们。” 李承宣拉着沈初热情地朝湖边走去。 那里有一群穿着短打的年轻人正聚在一处,激情四溢地聊着战术。 沈初刚过去,有一人拨开人群拦在了她面前。 “小沈大人来得正好,本皇子队里还缺一个人,小沈大人加入本皇子这一队吧。”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短打,五官俊美,是三皇子裴济。 沈初有些讶异。 她入京时间短,还从未和三皇子打过交道,不知三皇子为何会突然对她发出了邀请。 她婉言谢绝,“多谢三皇子,只是微臣已经加入了小公爷这一队,恐怕要辜负三皇子的盛情了。” 三皇子眉头微挑,眉眼之间泛着强烈的骄傲。 “承宣的船队年年倒数第一,你参加他的船队有什么意思?还是来本皇子的船队吧。” 沈初微笑,“微臣已经答应了,不好反悔。” 三皇子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上前拉住了沈初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初顿时浑身一震。 第62章 沈初给三皇子写情诗 三皇子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啧,原来小沈大人喜欢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两个人靠得很近,三皇子身上龙涎香的滑腻香味直冲鼻翼。 阿嚏! 沈初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石化了。 沈初借着告罪挣脱三皇子的手,后退两步。 “微臣有失礼仪,请殿下恕罪。” 本以为会生气,谁知三皇子却望着沈初邪魅一笑。 “小沈大人熏的什么香,本皇子很喜欢。” 沈初心中泛起莫名的恶心,总觉得三皇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微臣平日里没有熏香的习惯。” 恰好李承宣在另一边高声招呼她,沈初连忙借口离开了。 三皇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将手凑到鼻尖处闻了闻,指尖处隐隐有清新淡雅的香气,眼底不由闪过一抹莫名的兴奋。 他整了整衣襟,朝着湖边走去,没有注意到一张花笺从身上掉落下来,飘入了旁边的草丛里。 孙严伸手捡起来,看了一眼,不由咋舌。 “不知道谁写给三皇子的情诗,这写得也太露骨了。” 裴渊斜靠在柳树上,闻言淡淡撇过来。 目光落在孙严手中的花笺上时,桃花眼不由眯了起来。 他伸手接过花笺,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狂放有力的字迹上。 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唯愿与君红烛帐暖,共挚浓酒,夜夜与君住 这字迹是沈初的? 沈初给三皇子写情诗? 裴渊捏着纸张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向湖边。 沈初正在和李承宣说着什么,周围围着一群少年郎,目光全都集中在沈初身上。 不知道沈初说了什么,少年们纷纷叫好。 裴渊收回目光,再看看花笺上的字,不由冷哼一声。 呵,断袖之徒! 沈初察觉到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循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是她多心? 她收回视线,继续道:“....浆入水的角度一定要控制好,用右脚协助全身平衡,用全身的力量去划。 我来做舵手,承宣兄做鼓手,记得我刚才说的口号.....咱们的战术大概就是这样,你们先去练习一下。” 众人纷纷说了声好。 李承宣竖起大拇指夸赞,“阿初,听你讲战术我才知道原来划龙舟还有这么多的技巧,我们原来就是缺乏技巧,怪不得年年都输。” 沈初呵呵,毫不留情地道:“你们不光没有技巧,还没有力气,主打一个默契。” 划龙舟除了讲究基本技巧外,更重要的是动作一致,配速以及队员之间的默契。 李承宣这一队都是他自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世家公子哥,一个个看起来都苗条的跟竹竿似的,缺乏力气。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互相了解,彼此默契。 李承宣挠头干笑,“我们又不缺银子,组个船队每年来赛龙舟,就是为了开心嘛,这不是今年的彩头诱人,我才想拿第一的嘛。” 沈初想翻白眼:“力气不够,就需要你这个鼓手来激发大家的潜力了,你记得,敲鼓的节奏非常重要。 一定要两轻一重,还要根据大家的体能考虑敲鼓的节奏。” 李承宣苦着脸,“敲鼓还有这么多讲究?抡圆了胳膊使劲敲不就行了?” 沈初面无表情,“可以,如果你想和往年一样倒数第一的话。” 她一板着脸,李承宣顿时就怂了。 “别别,我现在就下去换衣裳练敲鼓去,阿初,你也赶紧去换队服。” 李承宣一溜烟的跑了。 沈初摇头失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组队和三皇子打对台,吸引他的注意力,小沈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沈初转身,看到裴渊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目光中满是嫌恶。 这又抽什么疯? 她微微蹙眉,“微臣不懂殿下的意思,这关三皇子什么事?” “还装?”裴渊目光更冷,“你那点心思,本皇子早就看透了,怎么? 占了本皇子的便宜还不够,又把目标放在了三皇子身上?” 沈初听明白了,这家伙竟然以为她和三皇子..... 他竟然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断袖。 她故意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是呢,殿下英明,一眼就看穿了微臣的心思。 微臣见三皇子英武不凡,想看看三殿下的腰腹是不是比殿下你更壮更顺滑呢。” 裴渊的脸顿时就黑了。 “沈初,怎么不把断袖两个字刻在脸上?” 沈初轻笑,下巴微点,“殿下和微臣看起来不相上下。” 她的目光越过裴渊,落在后面的少年身上。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皮肤雪白,眸色乌黑,白衣胜雪,仿佛一块华丽而脆弱的美玉一般,令人见之想好好护在身后。 似乎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少年白皙的脸浮起一抹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动人。 “流风见过小沈大人。” 沈初微笑点头示意。 她听说过流风。 传闻清风楼有两大招牌,清风楼的名字也是合二人之名。 花魁谢清秋以舞蹈和琴艺出名,令京城世家子弟为之疯,为之狂,为之框框砸金银。 另外一位小倌魁首便是流风,传言流风玉质金相,俊美柔弱,棋艺和画艺一绝,引得不少年轻人追捧,以与他下棋谈论诗画为荣。 没想到流风今日竟然跟着裴渊一起来了。 她斜睨着裴渊,轻声嗤笑,“这是殿下的新欢?啧,谢姑娘这么快就成旧爱了?” 裴渊顺着她的目光撇了一眼流风,脸色比刚才更冷。 “妄自接近三皇子,简直不知死活。” 丢下这句话,他拂袖而去。 流风匆匆朝着沈初拱手,迈步追了上去。 沈初望着裴渊离开的背影,微微撇嘴,“简直莫名其妙。” 裴渊冷着脸进了自己专属的休息房间。 流风跟进来,觑了一眼裴渊的神色,不由噗嗤笑了。 他本就长得俊美,这般一笑,不由更加令人移不开视线。 裴渊皱眉,“你笑什么?” 流风倒了杯茶递过去,“殿下,你和小沈大人刚才好像情侣吃醋吵架。” 裴渊满脸嫌恶。 “别来恶心本皇子,本皇子可不是断袖之徒。” “是,流风说错话了。”流风神色一暗,轻声道。 裴渊眉头微皱,“今日的事情你可想好了?你若不愿,本皇子不勉强你。” 第63章 一石二鸟的阴谋 流风跪在地上,乌木般的瞳孔满是坚定之色。 “流风是自愿的,只要能为爹娘和兄长报仇,流风死都愿意,何况是这具躯体。 殿下,流风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两年,流风日日节食,不敢让身体变得强壮,餐餐服药,只为了腰身柔软,身段好看。 今日流风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揭下三皇子的面皮,让他杀人抢掠,强抢民间少年,欺辱迫害的罪行昭告天下。” 裴渊点头,“好,一切按计划进行。” 孙严从门口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神色凝重。 “殿下,三皇子没回房,属下看到他去了小沈大人的房间,所以属下把流风的信又拿了回来。” 裴渊神色倏然一冷,捏在手里的茶盏顿时碎成了两半。 又是沈初! 他本来计划让流风以书信相邀三皇子相会,然后有意引诱,三皇子垂涎流风许久,必然会动手。 到时他会让陛下和文武百官亲自抓到,到时候流风再跪在陛下面前痛沉冤情。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纵然陛下有心偏袒,也不得不下令严查此事。 可现在这一切的计划都被沈初破坏了。 流风满脸不甘,“难道我们等待许久的机会就这样没了?这两年三皇子不知道背地里又迫害了多少少年郎,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看着他继续逍遥吗?” 孙严抱着剑,“要不属下让飞鹰卫把三皇子抓来?” 裴渊皱眉,“不可,父皇若察觉到这里面有飞鹰卫插手,绝不会轻易动三皇子。” 飞鹰卫虽然在他手上,可以不经上报直接逮捕任何官员,但却不包括皇子。 这是父皇防备他利用飞鹰卫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争斗。 皇子们的所有事,都必须父皇亲自裁断才行。 否则三皇子好男风的流言传了许久,父皇却装作未知,便是因为三皇子是恒王最有力的臂膀。 这些年恒王与太子分庭抗礼,势力均衡。 父皇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且恒王将三皇子那些恶心事处理得很干净,根本抓不到实际的证据。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流风亲自犯险。 “你们先等着,本皇子亲自去看看。” ------ 沈初衣裳换到一半,听到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吓了一跳,飞快捞过一旁的红色短打,套在身上。 堪堪套上,有人便从身后扑过来,将她抱个满怀。 “呵呵,看来本皇子来得正是时候。” 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龙涎香,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后颈,一只大手直接挑开了她的衣襟。 沈初吓一跳,抓住那只大手,肩膀微微前倾,直接一个过肩摔。 三皇子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神情微怒,“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三皇子从地上一跃而起,神情不见恼怒,反倒更加兴奋。 “没想到小沈大人这么野,呵呵,玩腻了那些文雅柔弱的,来点刺激的更好。” 他搓着手,看着沈初的目光满是掩饰不住的垂涎。 沈初被恶心坏了。 没想到在世人面前看起来英俊潇洒的三皇子竟然好男风。 她后退两步,飞快系好腰带,满脸警惕地看着三皇子。 “微臣没有特殊的爱好,三皇子若再这般,微臣可要喊人了。 微臣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若是让人看到三皇子这般欺辱,对三皇子的声誉也不好吧?” 三皇子闻言不但不怕,反而满脸兴味地走过来。 “小沈大人,欲擒故纵玩久了就没意思了? 你给本皇子写情诗邀约,不就是盼着本皇子宠幸你吗? 如今本皇子已经来了,你就别端着了。 距离父皇过来还有一个时辰,足够咱们俩好好玩玩了。” 他说着迫不及待地解开腰带,眼中泛起浓烈的欲.望之色。 沈初往旁边一闪,躲开三皇子伸过来的手。 “什么情诗?微臣从来没有给三皇子写过情诗。” 三皇子眉头一皱,压根不信他的话。 “沈初,你和本皇子玩这招就没意思了?你都说了想和本皇子红帐春暖,夜夜笙歌,现在又故作矜持? 呵呵,看来本皇子需要好好调教调教你,等你趴在本皇子身下的时候,看你承不承认自己写的诗。” 他丝毫不将沈初的辩解放在心上,调笑着再次扑了过来。 “放心,你若是把本皇子伺候高兴了,待会儿龙舟赛,本皇子疼你,会故意输给你的。 这样一来,你也能在李承宣卖个好。 不过,你以后成了本皇子的人,以后还是和李承宣保持距离。” 他自以为是的交代着,去拉沈初的手。 沈初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心里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外面文武百官都在,她若是正大光明的打伤三皇子,只怕会被三皇子反咬一口。 看来只能下药了。 偏巧她今日身上只有蒙汗药,不知道能不能一击即中。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骚动。 “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听说有人在这里白日宣淫,撞开门,给本宫把人抓出来。” 沈初脸色微变。 三皇子脸色更难看,满脸愤怒的压低声音,“沈初,你敢算计本皇子? 你故意写情诗引本皇子前来,就是为了让皇后来捉.奸?” 沈初摇头,却在一瞬间想清楚了来龙去脉。 显然有人故意用她来给三皇子下套。 三皇子是恒王的左膀右臂,是太子的眼中钉,太子是皇后的嫡子,若是让皇后抓住三皇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这个御史滚在一起,陛下定然会龙颜大怒。 皇室的声誉不容污蔑,到时候不仅她会被赐死,三皇子恐怕也会被处罚。 好一出一石二鸟的阴谋! 门外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房门摇晃着摇摇欲坠。 沈初攥了攥手,看向三皇子,“三皇子还不赶快把衣裳穿好?” 三皇子却恶劣一笑,径直脱下了里衣,露出一大片胸膛。 “怕什么?皇后娘娘进来,我就说你故意勾引本皇子,还扯破了本皇子的衣裳。 但本皇子没有断袖的癖好,对你厌恶至极,到时候我倒要看看皇后娘娘怎么办?” 沈初..... 真想杀了这家伙,可惜不能是现在。 若三皇子真如此说,皇后只怕立刻就会给她冠上一顶勾引侮辱皇子,断袖之徒的帽子。 她的仕途便彻底完了。 绝对不能让皇后抓到她和三皇子共处一室。 沈初收起蒙汗药,打开窗户,纵身跃了出去。 房间临水而建,窗外是莫愁湖清亮的湖水。 本以为跃出去就能掉进湖里,谁知意外却发生了。 窗外檐下竟然挂了一个人。 沈初直直的撞在那个人身上,两个人双双掉入了湖里。 落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裴渊铁青的脸。 这家伙怎么会在窗外? 第64章 露出裹胸,沈初身份要暴露? 清凉的湖水将沈初包围的时候,她听到了廊下嘈杂的喊声。 “小沈大人落水了,快,下去救人。” “在那边。” 扑通,扑通。 有人陆续跳进了湖里,朝着她游了过来。 是宫里的禁卫军。 沈初灵活地划着水,迅速向前游去。 她在药王谷长大,谷中有条河蜿蜒流过,她小时候时常和师兄师姐们在河里玩耍,水性极好。 突然有人从后面扯住她的脚。 她下意识用力一蹬,脚却被抓得更紧了。 回头一看,裴渊正捂着一只眼睛,用另外一只眼对她怒目而视。 他面前的湖水泛着丝丝缕缕的红,鲜红的血滴正从他鼻孔里往外冒,染红了面前的湖水。 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溺水的水鬼一般。 落水还会流鼻血? 沈初莫名其妙,流鼻血抓她做什么? 眼看着追过来的禁卫军越来越近。 沈初急了,用力甩着脚,试图甩开裴渊。 裴渊却抓得更紧。 她将身子调转过来去掰开裴渊的手,谁知却被他狠狠往下一扯。 挣扎间,两人直直往水底沉了下去。 沈初怒目而视,裴渊这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怕不是有大病吧。 “你....” 她气得想骂裴渊,一张嘴却呛进去了两口水,吓得她顿时闭上了嘴。 呛进去的水加上不停地下沉,无法换气,她的胸口越来越闷,眼前有些发黑。 她还没有替父亲申冤,还没有为沈初报仇,难道就要被裴渊拖死在水底了吗? 那不能够。 强烈的不甘让她愤怒地抓向裴渊,就在这时,裴渊却忽然松开他的脚,改为抓着她的手,扯着她往上游去。 哗啦! 两人同时冒出了水面。 沈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忍不住怒骂: “你有病吧?你想死也别拖着我啊?” 裴渊冷冷看着她,轻哼:“我刚才真应该将你摁在湖底。” “你!”沈初气呼呼地想骂回去,看到裴渊放下一直捂着眼的手,到了嘴边的气话忽然化成了一声扑哧。 裴渊的右眼一团乌青,看起来滑稽极了。 “很好笑吗?” 裴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撞的。” 她什么时候撞的? 沈初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 她从窗户里跃出来的时候,脑袋撞在了裴渊的眼睛和鼻子上。 活该。 她阴阳怪气地笑,“哎呦,微臣也没想到殿下有爱挂在房檐底下偷窥别人的爱好。 若知道殿下在外面挂着,微臣一定不会直接撞上去的。” 她会直接拿刀子捅上去,呵呵。 “殿下就因为这个,所以才报复微臣?” 裴渊冷哼一声,没理她,径直扒开面前高高的芦苇,往岸边游去。 沈初这才发现他们冒出水的地方竟然长着一片芦苇。 放眼望去,湖面光滑如鉴,只有他们所隐藏的地方有片芦苇,远处隐隐可见停留在湖面上的一排排龙舟。 刚才追着他们的禁卫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没看到他们,往前追去了。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已经上岸的裴渊,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难道这家伙刚才将她拖入湖底是在帮她躲避追来的禁卫军? 裴渊会这么好心? “还不上岸,难道要本皇子亲自拉你上来?” 裴渊站在岸边,满脸不耐的斜睨着她。 沈初回神,连忙爬上岸,抬头却见裴渊已经大步往前走了。 她不熟悉周围的地形,又怕皇后的人追过来,便默默跟在裴渊身后。 往前走了不远便有一片树林,林中有间小木屋,平日里供路人歇脚用的。 沈初抬脚进去,看到裴渊已经脱了外衫和里衣,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她惊呼一声,连忙背过身去,“你做什么?” “拧干水啊。”裴渊拧着湿漉漉的衣衫。 沈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站在门口没进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还是看到了水珠沿着裴渊古铜色的皮肤流下,滑过他精瘦壮实的腹部,顺着流了下去。 这令她瞬间又想起净国寺那夜的缠绵。 她的手也曾滑过裴渊壮实的腹部,那手感真的..... “你脸红什么?” 沈初回神,对上裴渊的眼神,目光忍不住往下撇了一眼,许多记忆滑过脑海,脸更红了。 “沈初,你在看哪里?” 裴渊神色冷冽,飞快地将拧得半干的外衫套在身上,连衣领都高高束起,不留一点春光。 “该死的,沈初,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试试?” 裴渊低吼,声音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 沈初觉得心跳莫名有些快,深吸一口气才迈进屋里。 “是殿下自己在我面前宽衣的,怎么能怪我看呢?” “非礼勿视,不懂?” “微臣觉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无耻断袖之徒。” 沈初笑眯眯地解开腰带,“要不微臣也让殿下占点便宜?” “本皇子才不像你那般无耻。” 裴渊满脸鄙夷,转身出了木屋,生怕慢一步,沈初就解开腰带一般。 沈初松了口气,飞快脱下短打队服,把水拧出来。 衣服都湿透了,又冷又沉,穿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 若裴渊一直在屋里,她根本不敢脱衣裳,又怕衣服湿透了,显露出自己的女儿身材。 幸好今日穿的是大红短打队服,即使湿透了,但不透色,暂时看不出白色里衣下的裹胸布。 但若一直湿着,裹胸布松了,她胸前的风光可就遮掩不住了。 沈初有些发愁,可又不敢把裹胸布解开拧水,只能将里衣和短打服拧干了又套回身上。 她思索着该怎么避开众人的视线回去换衣裳。 “沈初,接住。”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裴渊的声音。 一条滑溜溜,软腻腻的东西突然落入她的怀里。 她下意识伸手捏住。 低头却对上了一双小小的三角眼,血红色的信子正朝着她一伸一吐。 是蛇! 沈初整个人顿时石化了。 她生平有两怕,一怕吃辣椒,二怕蛇,超级怕的那种。 因为小时候被蛇咬过。 眼看着蛇吐着信子,直直地扑向她的脸。 心底的恐惧让她惊叫出声,无意识地甩开手,敏捷地往后跳了两步。 “蛇,蛇啊,救命!” 嗤。 头顶响起一抹嗤笑,“原来小沈大人怕蛇啊。” 沈初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裴渊正捏着那条蛇,站在她面前。 两个人距离很近,冰冷的蛇信子吞吞吐吐,看得沈初又抖了三抖。 她是真怕啊。 “看起来这条蛇很喜欢小沈大人呢。” 裴渊似笑非笑,将蛇往前一推,蛇信子几乎贴到了沈初的脸上。 沈初吓坏了,整个人紧紧贴着墙壁,“殿下,有事好商量。” 喜怒无常的家伙,又抽什么疯? 裴渊眼尾一挑,轻笑一声,松开了小蛇。 小蛇径直扑了过来。 沈初吓得神魂俱散,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管不顾地跳起来,狠狠地扑向裴渊。 裴渊伸手一挡,却不慎扯开了她红色的短打服。 刺啦。 连同白色的里衣都被撕裂,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裹胸。 沈初暗道不好,难道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要在此暴露? 第65章 殿下给臣一个痛快吧 决不能让裴渊看到她的裹胸布! 沈初反应极为迅速,一把扯住里衣,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头,又快又狠捶向裴渊的眼睛。 嘶! 裴渊猝不及防被捶中,下意识闭上双眼,倒吸一口气。 “沈初!” 怒吼声几乎能掀翻房顶。 沈初借着这个时机迅速系好短打服的腰带。 幸好短打服没被扯坏,不然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今日必然暴露无遗。 刚系好,耳边有劲风袭来。 她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裴渊挥过来的拳头。 抬眼对上裴渊的脸,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右眼被她撞青了,左眼被她捶青了。 一边一个青眼圈,十分对称。 “很好笑?”裴渊阴恻恻地看着她。 沈初倏然收住笑,十分无辜。 “是殿下先拿蛇来吓微臣的,微臣在恐惧之下难免做出一些应急反应,请殿下恕罪。” “一条不会攻击人的靛青蛇而已,就吓得你心神俱裂,胆小鬼。” 不,不会攻击人吗? 沈初眨眨眼,缓缓扭头看向被裴渊抓在手里的小蛇。 一对上血红的蛇信子,她忍不住又僵住了。 裴渊一松手,她下意识一抖。 只见那条小蛇落在地上,慢悠悠地往门外爬去。 真的不会攻击人。 她长出一口气,忍不住道:“微臣不知道它不会攻击人啊,是殿下先吓微臣的。” “呵,你还有理?本皇子真后悔刚才没把你摁死在湖底,湖底可没有什么机括,到时候看你怎么挣扎。”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机括? 沈初倏然瞪圆了眼睛。 原来这家伙知道了自己用机括刀忽悠他的事,所以才故意扔蛇吓唬她。 啧,睚眦必报。 “怎么?心虚了?” 裴渊上前一步,扯住沈初的衣领,“堂堂御史大人,没想到竟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本皇子现在怀疑,你先前说只摸了本皇子的腹部是不是糊弄我?” 沈初心头微跳,连忙露出一抹谄媚的笑。 “没有没有,微臣真的只是为了拿回荷包才用机括刀,殿下刚才也用蛇吓了微臣,你看是不是可以扯平了?” “扯平?”裴渊冷哼,“摸了我,又打了我,还想扯平?” “殿下想怎么样?” “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方能消本皇子心头之恨。” 裴渊潋滟的桃花眼中泛着冷怒,目光梭过沈初的脖子,似乎在衡量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沈初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唉,只是摸了腹部就气成这样,若是裴渊知道她不仅摸了腹部,还睡了他,怕不是得杀了她? 她咬咬牙,脖子一仰,满脸恳切地望着裴渊。 “微臣自知玷污殿下,难逃一死,今日就请殿下就给微臣一个痛快吧。” 说完,她两眼一闭,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 裴渊双眸微眯,眸中闪过一道狐疑。 沈初狡诈如狐,诡计多端,怎可能会直接放弃挣扎?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不怕死的。” “怕啊,所以殿下利索点,微臣怕疼。” 沈初羽睫轻颤,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却坚持抱着双臂,脖子又往前送了送,但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的紧张。 “呵,很好。” 他抬手狠狠劈向沈初的脖子。 沈初浑身都僵住了,不是吧,这家伙来真的? 不是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吗? 她这么真诚,裴渊竟然还要杀她,心狠手辣! 掌风贴着脖子滑过,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却见裴渊倏然松开她的衣领,手也收了回去。 这是不打算杀她了? “本皇子忽然改变主意了,直接拧下脑袋来未免让你太痛快了。” 裴渊收回手,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 沈初长出一口气,“殿下想怎么样?” 裴渊俯视着她,“本皇子要留着你慢慢折磨,什么时候本皇子心头这口恶气出了,什么时候再拧下你的脑袋。” 沈初.....够变态。 “殿下!” “公子!” 外面响起孙严和红袖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手里还拿着干净的衣裳。 沈初大喜,红袖来得真是及时啊。 她接过衣裳,不敢招惹裴渊,“殿下先换衣裳,微臣出去等着。” 裴渊冷哼,“敢偷看,本皇子挖了你的眼珠子。” 沈初.....你当我真稀罕看啊? 不过,这家伙的身材其实挺耐看。 她抱着衣裳老老实实出去等,顺便问红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和孙护卫一起找过来了。” 红袖道:“奴婢听说你落水了,就带着衣裳四处找你,后来听孙护卫说你在这里,就跟着过来了。” 沈初疑惑,孙严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莫非裴渊给他传信了? 想起裴渊刚才还想拧断自己的脑袋,沈初瞬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裴渊这厮,睚眦必报,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屋里传来孙严和裴渊的说话声。 “殿下,你的眼怎么了?” “被狐狸爪子捶了。” “啊?那这只狐狸挺会啊,两边打得挺....嗯,均匀。” “滚!” 门一开,孙严被踢了出来,看到门口大眼瞪小眼的沈初和红袖。 他挠挠头,“小沈大人一直和殿下在一起,看到打殿下的狐狸了吗?” 沈初面无表情,“本官只看到一只爱咬人的狗。” 孙严更迷惑了,又是狐狸又是狗,往年也没听说莫愁湖附近有这么多动物啊? 木屋门打开了,裴渊换了一身暗红色锦绣长袍出来,束发的玉冠拿了下来,只用黑色发圈束着,看起来倒比平时多了两分潇洒不羁。 他冷冷地撇向沈初,“爱咬人的狗?嗯?” 沈初嘿嘿一笑,怂了,抱着衣裳溜进了小木屋。 有红袖在外面守着,她放心地将身上的湿衣裳包括裹胸全都换了一遍。 再出来的时候,裴渊已经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带着红袖赶回龙舟赛的地方。 刚赶到,李承宣一脸焦急地跑过来,“你可算回来了,都在传你落水了,我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你,没受伤吧?” 沈初摇头,“没事,别担心。” 李承宣松了口气。 有内侍走过来,“陛下在沧浪亭呢,召小沈大人前去见驾。” 沈初拍拍李承宣,“我先去见驾,一会儿要比赛了,你再练练打鼓。” 沧浪亭建在莫愁湖上,中间有曲桥连着岸边用来休息的两层小楼,建得又大又宽敞,是专门用来观看龙舟赛的看台。 沈初走进沧浪亭的时候,三皇子正满脸委屈地跪在地上哭诉。 “父皇,儿臣收到沈初的情诗后觉得实在不妥,本想借着今日和沈初说清楚。 谁知道儿臣一进去,沈初就扑过来撕扯儿臣的衣裳。 儿臣自认平日里爱玩了些,但儿臣绝对没有那方面的爱好,自然是严词拒绝沈初。 沈初被儿臣骂得羞愧不已,自称无颜见人,便一头跳入水中。 谁知恰好这时皇后娘娘带人进来了,非说儿臣强迫侮辱沈初。 儿臣真是冤枉啊,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沈初听到这里,不由心一沉。 第66章 他早晚要把沈初弄到手 沈初的目光在人群中梭了一圈,目光微定。 陈氏站在一群女眷中间,对着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沈初忍不住捻了捻手指,陈氏是皇后的表妹,想来是陈氏进宫求了皇后,皇后才定下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 既能借着她毁了三皇子,帮太子解决一个政敌,还能借着三皇子毁了她,为陈氏解决一个障碍。 皇后在宫里,想拿到她写的东西,模仿她的笔迹并不难。 有一本现成的检索目录在宫里呢。 计策是好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跳了湖。 现在反而被三皇子倒打一耙,他刚才哭诉的意思分明是暗示陛下,自己与皇后娘娘合谋,陷害他。 她现在顶着长宁侯府庶子的名头,陈氏又是皇后的表妹,皇后一定会怀疑她成了太子一党。 果然,三皇子话音一落,隆庆帝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三皇子的哭诉还在继续,“儿臣去找沈初是临时起意,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进来,还认定是儿臣侮辱强迫沈初?” 隆庆帝脸色阴沉,若有所思地看向冯皇后。 “是啊,朕也很好奇,皇后怎么知道屋里的人是三皇子与沈初呢? 莫非皇后还会预测不成?还是说这件事皇后与沈初已经有了默契?” 冯皇后脸色微变,“陛下是怀疑臣妾与长宁侯府合谋,陷害三皇子不成?” 隆庆帝道:“朕没怀疑什么,现在朕想听皇后说。” 冯皇后叹了口气,“臣妾听说有人在这里白日宣淫,一时大怒,怕这等腌臜事污了陛下的眼。 所以才想在陛下来之前赶紧处置了,臣妾在进去之间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三皇子与沈初。 进去后看到三皇子衣衫不整,又看到沈初跳水,这才误会三皇子了。” 隆庆帝皱眉,“只是误会?” 冯皇后道:“陛下您想,臣妾若真的想陷害三皇子,随便找个人就可以,为何非得找沈初呢?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长宁侯府和臣妾的关系,沈初算是臣妾的表外甥,臣妾还盼着他能帮着太子呢。 臣妾何必要用这种计策毁了沈初的前程呢?” 隆庆帝觉得冯皇后说得不无道理。 她确实没必要毁了沈初的前程来陷害三皇子。 “那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皇后眸光微闪,“臣妾也不知道呢。” 她一脸为难的看向沈初,“你好好的怎么会想起写情诗给三皇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 沈初明白,冯皇后在暗示她借着这个机会反诬三皇子一把。 她抿了抿嘴,摇头道:“臣入京不过两月有余,从未和三皇子私下有过交情,更未写过情诗,所以也没有什么误会。” 冯皇后脸色顿时就阴了,“你这孩子,本宫好意问你几句,你竟不知好歹,本宫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等好色无耻之徒。” 这是眼见计划失败,索性将一切全都推在沈初头上。 三皇子那边虽然不甘自己倒打一耙的计策没有生效,但见冯皇后暗示沈初反诬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十几张花笺,递给了隆庆帝。 “儿臣所言句句是真,父皇请看,这些都是沈初写给儿臣的情诗,儿臣过去本想还给他的。” 他说着,转头阴恻恻地朝沈初一笑。 既然倒打一耙无效,索性坐实了沈初勾引他的罪名。 只要父皇将沈初罢官,他早晚能将沈初弄到手。 隆庆帝沉着脸扫过书信,皱眉看向沈初:“沈初,你来说说看这些情诗怎么回事?” 沈初跪在地上,声音沉静:“这些情诗不是臣写的。” “书信在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十几张纸砸在沈初头上,然后在空中散开,悠悠飘落在地上。 隆庆帝又气又急,“这上面可都是你的字迹,朕看你满腹诗书,才华洋溢,钦点你做状元,做御史,不是让你来勾引朕的儿子。” 这话几乎等于直接给沈初定了罪。 一时间凉亭里所有人看向沈初的目光都带了一抹异色。 “小沈大人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跨马游街的时候那么多姑娘朝他扔绢花帕子,他都不为所动,说不定真的有特殊癖好呢。” “啧,竟然敢肖想三皇子,胆子可够大的。” “竟然还用花里胡哨的纸,沈初可真够女气的。” 沈初垂眸,目光落在飘落到脚下的花笺上,缓缓捡起一张捻了捻。 上面写着:心去无人知,情来不自禁。 字迹峥嵘,可见风骨,乍一看确实是她的笔迹。 她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这上面的字迹乍一看确实和臣的字很像,但确实不是臣所写,还请陛下明鉴。” 隆庆帝:“你想说有人模仿你的笔迹,故意陷害你?是谁?” 沈初垂眸,“臣不知,但这花笺是上好的浣花笺,隐约可见侍女浣花图,低调华丽。 微臣平日里只用普通宣纸,从未用过浣花笺,陛下可以让人查问侯府下人,一问便知。” 隆庆帝看向长宁侯。 长宁侯连忙跪地,“启禀陛下,臣府里从未买过浣花笺,只买上好的宣纸。” 三皇子轻哼,“浣花笺而已,又不是多名贵的纸,哪里都可以买到。 侯爷也不是日日跟着沈初,又怎知他没让人偷偷买过浣花笺。” 长宁侯无法反驳。 陈氏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若不是人多眼杂,她都要高兴地笑出声来。 沈初的字迹是皇后拿到的,浣花笺是陈氏带进宫的,找人模仿了沈初的笔迹,然后打发长宁侯府的小厮用沈初的名义送给了三皇子。 特地选用浣花笺,是因为浣花笺常见,根本不可能查到来源。 她和皇后表姐商定的本就是双计划,若事情成了,三皇子与沈初俱毁,当然最好。 若计划失败,便全推到沈初身上,让沈初来平息陛下的怒火。 今日一定要让陛下恼了沈初,最好是罢官杖毙。 陈氏暗暗使了个眼色。 人群中有个小厮远远地跪下来,瑟瑟发抖,“陛下饶命,侯爷饶命,这些花笺是大公子逼着小的送去给三皇子的。” 人群一片哗然。 长宁侯大怒,抬脚就狠狠踢向沈初。 “逆子,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写这等艳诗侮辱三皇子?还不赶紧给三皇子磕头道歉?” 沈初注意力都在花笺身上,没有防备,后背重重挨了长宁侯一脚。 她撑着地直起身子,冷冷地看向长宁侯。 “陛下都愿意听儿子分辨,父亲就迫不及待地给儿子扣上断袖无耻的帽子了?” 长宁侯脸色铁青,“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如何分辨?” 第67章 小沈大人眼光不错 沈初捻了捻手指。 隆庆帝的怀疑,冯皇后的冷笑,陈氏的得意,长宁侯的怒视,以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都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她没想到陈氏能和皇后联手,设定如此周密的计划,一环扣一环,还有小厮出来指证,试图令她辩无可辩。 但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火气,高声道:“陛下,臣刚才的话还未说完。 这浣花笺虽然普通易得,但是这十几张浣花笺上都熏了一种香。 陛下可以让人鉴定一下,是不是伽南香?” 隆庆帝拧着眉头,朝心腹蔡冲使了个眼色。 蔡冲会意,上前接过沈初手上的花笺,放在鼻尖闻了闻。 “陛下,确实是伽南香。” 沈初暗暗松了口气,她对香味十分敏感,闻多了就会觉得不适,所以平日里从不熏香。 刚才她一拿到花笺就察觉到了上面的香味。 “陛下,听闻伽南香产自南疆,是香中极品,燃一点点就会芳香四溢,即使过很久仍会余香袅袅,沁人心脾。 这种香应该是南疆进贡,只供御用的吧? 臣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纵然出身侯府,但平日里也从来没用到过伽南香。 还请陛下派人以此香为线索调查下去,还臣一个清白。” 隆庆帝神色缓和两分,“你说的没错,伽南香确实只有宫里有,蔡冲,立刻让人去查后宫哪些嫔妃在用伽南香。” 蔡冲躬身,“是。” 冯皇后脸色微变。 她宫里常年燃的便是伽南香,那日表妹陈氏带浣花笺入宫,定然是在她宫里熏上了伽南香的气息。 百密一疏啊! 沈初接着说:“微臣从未进过后宫,而花笺来自宫里,可见花笺并不是臣所写,至于上面的字迹,陛下可以让人和臣的检索目录一一比对,这字迹纵然看上去很像,但绝不是臣所写。” 隆庆帝点头,“好,朕会让人不对,这送信的小厮,你又怎么解释?” 沈初略一沉吟。 不用想也知道小厮是陈氏指使的,但她不能在皇帝面前逼问小厮。 只能想办法套话让小厮露出马脚了。 “且让臣问这小厮几个问题。” 她的问题还没问出来,曲桥上便传来一道嗤笑声。 沈初转头,见裴渊一身暗红色的袍子,摇着玉骨扇,逆着光悠悠走来。 他脸上的黑眼圈已经不见了,此刻这副绝世郎君的模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 裴渊仿佛没看到一般,声音冷冽逼人。 “今日可是父皇与民同乐的好日子,什么下贱的玩意儿,都敢来父皇面前瞎闹腾。孙严,处理掉。” “是,殿下。” 孙严一鞭子卷起地上的小厮,甩到了空中。 沈初脸色微变,“且慢,臣还有话要问。” 她的清白还没自证完,小厮还不能死。 小厮被甩到空中,直直地追向湖面,不由吓得惊叫一声。 眼看着快要落入湖中的一刹那,孙严狠狠抽了他一鞭,再卷起来丢入空中。 掉落,抽打,卷起,再掉落。 众人看得下意识一抖,看向裴渊的目光都有些恐惧。 传言六皇子掌管的飞鹰卫逼供的手法阴狠毒辣,一般人被抓进飞鹰卫,撑不过一个时辰就得说:“我全招了。” 现在看来果然恐怖。 偏偏裴渊站在曲桥上,玉骨扇轻轻地敲打着手心,仿佛没注意到众人脸上的恐惧一般。 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半眯着,在空中与沈初的眼神交汇,轻嗤一声,随即又转过眼去。 沈初磨着牙瞪着裴渊,心里第三次无声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下一刻就听到小厮吓破胆的哀嚎:“是长宁侯夫人指使小的送信的。” 沈初...... 小厮被丢在曲桥上,吓晕过去。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陈氏。 不知道谁惊呼一句:“是侯夫人陷害小沈大人!” 陈氏花容失色,脸色惨白,“不,不是臣妾.....” 隆庆帝目光微转,冷冷看向长宁侯,“长宁侯府的家务事都闹到朕跟前了,长宁侯,你管得好家啊。” 长宁侯脸色铁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治家无方,请陛下责罚。” “既然知道就滚回去好好反省,罚俸半年,至于侯夫人,你看着处置吧。” “是,谢陛下开恩。” 长宁侯抖着手磕头,转身毫不怜惜地将陈氏拖了下去。 陈氏面无人色地看向冯皇后,试图向冯皇后求救。 冯皇后直接避开了她的视线。 陈氏绝望了。 沧浪亭内恢复了安静。 裴渊摇着扇子走进来,躬身道:“儿臣擅自做主审问了小厮,还请父皇责罚。” 隆庆帝摆手轻笑,“你这是快刀斩乱麻,何罪之有,反倒是小沈爱卿,你可要谢谢六皇子。 若不是他,你的清白可不会这么快被证明。” 沈初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料到裴渊竟然会出手相帮。 刚才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小厮露出马脚,裴渊这一招快刀斩乱麻,着实帮到了她。 “多谢六殿下。” 裴渊轻哼一声,“本皇子是怕扰了父皇雅兴,并不是为你。” 沈初相信了。 毕竟之前在小木屋还咬牙切齿想拧下她脑袋的人,怎么可能会帮她? 她扯了扯嘴角,道:“陛下,臣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三皇子写过情诗,反而是三皇子你不分青红皂白,进来就想对臣动手动脚,臣为了自保清白,不得不跳湖。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三皇子脸色大变,“胡说,分明就是你试图勾引本皇子,本皇子的衣裳难道是自己撕破的不成?” 虽然确实是他自己撕的,但没有人证明,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父皇,儿臣确实因为情诗的事情起了误会,但沈初确实也对臣动手动脚了,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 沈初被三皇子的无赖气到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别说臣没有龙阳之好,若真有,也是对六皇子动手动脚,三皇子你长得可没有六皇子好看。” 话一出口,她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在胡说什么?好好的扯裴渊做什么? 这家伙肯定又要生气了。 她转头看向裴渊。 裴渊摇着玉骨扇,扇上婀娜多姿的侍女纤腰款款,仿佛在随风摇摆一般。 他眼底有潋滟的笑意缓缓晕开,一本正经的道:“父皇,儿臣觉得小沈大人眼光不错,儿臣确实比三皇兄长得好看。” 沈初.....这家伙在说什么? 第68章 本皇子要留着他亲自折磨 三皇子气得脸都黑了。 隆庆帝却被逗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裴渊勾唇,“赏心悦目是好事,京城百姓们都是如此说的。” 隆庆帝被勾起了好奇心,转头问蔡冲,“百姓们真的夸六皇子好看?” 蔡冲掩嘴一笑,“百姓们都说京城有两位如玉公子,便是六殿下与小沈大人。 六殿下俊美不凡,风流倜傥,小沈大人俊雅端方,芝兰玉树。” 裴渊十分不屑,“儿臣觉得自己比沈初好看又有气概,将他与儿臣相提并论,着实贬低儿臣了。” 沈初...... 隆庆帝捋着胡须,目光扫过裴渊和沈初,见面前两人一个身穿红袍,俊美洒脱,一个身穿红色短打,俊逸出尘。 两人站在一处,竟一时分不出谁好看来。 再转头看看三皇子..... 嗯,都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三皇子长得也不丑,但有裴渊和沈初两人珠玉在前,顿时就觉得三皇子有些普通了。 这样好看的沈初,怎么会看上普通的三皇子? 再一联想到三皇子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隆庆帝心中便有了数。 他冷冷瞪了三皇子一眼,“行了,一场误会,还不赶快向小沈爱卿道歉,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再有下一次,朕绝对不轻饶你。” 三皇子满心不甘,却也知道今日讨不到好果子吃了。 他收起心中的不满,向沈初拱手道歉,“今日是本皇子误会了你,改日设宴向你赔罪。” 沈初并没错过三皇子眼底的冷光。 她捻了捻手指,心中有些愤懑。 明明是三皇子调戏他在前,但她没有证据,只能暂时先忍下。 今日的事,她会让三皇子付出代价。 “三皇子严重了,微臣不敢当,龙舟赛快开始了,微臣下去准备了。” 隆庆帝见令人言和,捋着胡须笑了。 “好,好,都下去准备龙舟赛吧,小沈爱卿,朕听说你也参赛了,好好表现,若赢了,朕重重有赏。” 他也知道今日是三皇子唐突了沈初,只能用这个法子弥补了。 沈初猜到了皇帝的心思,谢恩后退了出去。 裴渊收起扇子起身,“儿臣也过去凑凑热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沧浪亭,朝着放龙舟的码头走去。 沈初想了想,还是对裴渊道谢。 纵然裴渊不是特意帮她,但帮到她是事实。 “方才多谢六殿下解围。” 裴渊背着手与她擦肩而过,神色冷淡,“说了不是帮你,本皇子以后有机会随时都会折磨你。” 沈初.....小气男! 裴渊走远了,金宝凑过去小声问:“殿下之所以帮小沈大人,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了吧? 殿下十岁的时候,被冤枉偷了太子的东西,当时所有人都不相信殿下。 就连陛下都不肯信,还打了殿下二十大板,今日奴才看到小沈大人被围在中间,就想起了那时候的殿下。 小沈大人既聪明又沉得住气,面对这么多人的攻讦,竟然顶住压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说起来小沈大人和殿下有些同病相怜呢。” 裴渊脚步微顿,冷冷睨了金宝一眼。 “谁和他同病相怜了?还有,本皇子出手,是不想让他被别人折磨死了,我要留着他亲自折磨。” 金宝捂嘴笑,“奴才知道殿下嘴硬。” “滚。” 沈初走在后面,远远地看到裴渊踢了金宝一脚,不由撇嘴,喜怒无常! 她走到码头,李承宣正急得团团转呢。 “阿初,我们有个队员胳膊摔断了,咱们人数不够了,这怎么办啊?” 沈初皱眉,“不能再找一个人么?” 李承宣道:“现在大家都组队完成了,上哪里再找别人去?再说刚拉过来的人,没有默契不说,万一他给咱们捣乱怎么办呢?” 沈初也觉得有些棘手。 世家子弟或者朝中官员都有玩得好的圈子,更别说一年一度的龙舟赛了。 每个船队都有自己固定的队员,像他这种临时被李承宣拉进来,也是因为队友们都是李承宣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平日里又总是听李承宣提起他。 所以众人才不排斥他。 “你就没有替补的队友吗?” 李承宣挠头,“我们年年拿倒数第一,实在没人当我们的替补队友,这十个人还是我用断交威胁,才没退队的。” 沈初...... 确实,每年拿倒数第一挺丢人的,都是京城世家子弟,谁也不想丢人。 她没好气地道:“现在临时上哪儿找人去?” 李承宣眼前一亮,“有了,我知道找谁了。” 他指了指前方,“阿初,你去和六殿下说说,让他加入咱们这一队呗。” 沈初抬头,看到裴渊正站在码头旁,似乎在欣赏莫愁湖的风景。 似乎察觉到自己打量的目光,他转过头来,桃花眼冷冽地扫向沈初。 沈初倏然收回目光,“你怎么不自己去邀请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到六皇子就两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阿初,还是你去吧。” 沈初摇头,真心建议:“退赛吧。” 她才不去招惹裴渊。 “别啊,”李承宣急了,“我是真的想要那杆红缨枪,阿初,咱们是好兄弟,你不能不帮我啊。” “阿初,求你了,我没有这杆红缨枪,我会茶饭不思,我会日渐消瘦,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他双手合十,满脸祈求,就差抱着沈初哭了。 沈初被他磨得没办法,想想先前李承宣冒着风险帮自己打探皇帝的行踪,引皇帝到公主府去,只为了帮她谋官职。 她不忍心拒绝李承宣。 “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试试,如果他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 李承宣顿时笑了,“六殿下对你不一样,你去说,他说不定会同意呢。” 沈初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家伙哪只眼看到裴渊对她不同。 她拉着李承宣一起走过去,说了李承宣船队的情况。 “......不知殿下可愿加入承宣兄的船队?” 裴渊挑眉,神情淡淡地扫向李承宣,吓得李承宣两腿一哆嗦,差点就要跪下。 “沈初,你难道不知本皇子从来没参加过任何一场龙舟赛?” 沈初傻眼了,她今年才进京,哪里知道裴渊以前没参加过。 她以目光询问李承宣。 李承宣双手合十,朝他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沈初磨牙,硬着头皮对裴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殿下武功卓越,睿智不凡,区区龙舟,对殿下来说肯定不难。” 裴渊嗤笑,“自然不难,只是本皇子为何要帮你...你们?对本皇子有什么好处? 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之间还有账没算清楚呢?” 第69章 沈初想拿第一名?做梦! 李承宣小声嘀咕:“阿初,什么账没算清楚?你欠六皇子钱?” 沈初...... 她能说什么? 说她摸了裴渊,又用机括刀糊弄他,现在裴渊恨不得将自己头拧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看来殿下不愿意帮我们。” 裴渊挑眉,“小沈大人看起来不傻,又何必自讨没趣?” 沈初磨牙,用眼神示意李承宣,看吧,就知道是这样。 却又听到裴渊轻笑,“当然,你如果愿意答应本皇子的条件,也不是不能帮你们。” 李承宣两眼一亮,忙不迭地道:“殿下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沈初狠狠踩了他一脚,憨货! 李承宣跳着脚委屈,“阿初,你踩我干什么?” 沈初懒得理他,问裴渊:“殿下的条件是?” 裴渊摩挲着玉骨扇,目光在沈初身上梭过,“你那只荷包.....” 沈初以为他要自己的荷包,立刻断然拒绝。 “不可能,微臣说了,那是微臣很重要的东西,微臣不可能交给任何人。” “我是说荷包里的....” “荷包里什么也没有,殿下还回来的是一只空荷包。” 裴渊桃花眼敏锐地眯了起来,“你在紧张什么?” 沈初心头一跳,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反应过激了。 她连忙露出一抹笑容,“既然殿下不愿相帮,那就算了,承宣兄,我们走。” 她不由分说,强拖着李承宣离开了。 裴渊哗一下撑开了玉骨扇,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离开。 远远还能听到李承宣不解的声音,“什么荷包?阿初,你送给六殿下荷包了?”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六殿下为何提起荷包?” “谁知道他抽什么疯,走了,准备上船了。” 沈初拖着李承宣走到他们的登船处。 船队的人个个愁云惨雾。 工部尚书的小儿子:“咱们现在只有九个人,本来划得就不好,怎么给人家十个人比?” 威武将军的幼弟:“要不算了吧?咱们直接弃赛吧。” 李承宣急了,梗着脖子道:“比都没比呢,怎么能直接就认输?” 工部尚书的小儿子:“算了吧,咱们什么水平你心里没点数吗?” 威武将军的幼弟:“就是,上去了也是倒数第一,还不如直接弃赛呢,还能省点力气。” 一群人个个蔫巴巴的,连上船的兴趣都没了。 李承宣焦急地看向沈初,“阿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们赢?” 沈初蹙眉,就这士气,上去也是倒数第一。 她深吸一口气,“谁说咱们一定会输?我刚才讲的技巧你们都认真练过。 你们又有从小玩到大的默契,只要咱们同心合力,拿出最强的干劲来,不但不会输,说不定还能拿到第一名呢。” 队友们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有小沈大人这么强的信念。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哄笑。 沈初回头,看到三皇子穿着浅绿色的短打服,头上系着绿头巾,身后跟着他的队友们。 显然他们听到了沈初刚才的话。 三皇子满脸嘲讽,“刚才小沈大人说什么?要拿第一名?本皇子没听错吧?” “殿下没听错,小沈大人想打败咱们的船队呢。” 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哄堂大笑。 三皇子满脸鄙夷,“就凭你们?年年倒数第一的草包船队,也想赢本皇子?” “就是,我们三皇子的船队个个好手,年年第一。” “小沈大人好大的口气,吹这么大的牛皮,也不怕被闪了舌头。” “小沈大人这是故意想引起咱们三皇子的注意吧?哈哈....” 三皇子得意地看着沈初,“本皇子很好奇,小沈大人想靠什么赢了本皇子? 靠你那双握笔的手吗?还是你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含深意的目光从沈初的手上扫过,然后落在她的唇上。 沈初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想呕,忍不住捻了捻手指。 身后再次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李承宣气坏了,蹦起来挥拳就砸了出去。 “你嘴巴放干净点,说我可以,说阿初就不行,你再乱说阿初一句试试。” 他怕六皇子,可不怕三皇子。 三皇子险些被打中鼻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承宣,难道本皇子说得不对吗?你的船队哪年不是倒数第一。 现在更是连人都凑不够了,你以为加入一个沈初就能翻身不成?” 三皇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满脸鄙夷:“一群废物草包,你们不行啊!等会本皇子的船队会让你们见识什么叫真的行。 到了湖上,你们就只能远远地遥望本皇子的船尾。” “你!”李承宣气炸了。 沈初也生气,但她深知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三皇子这种人,就得用事实打他脸才能打压他的嚣张。 她抬手拉住暴怒的李承宣,面色沉静地看向三皇子。 “是不是真的行,要到了湖上才能见真章,说不定是三皇子遥望我们的船尾呢。” 三皇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做梦!本皇子的船队大魏第一,天下无敌。” “那我们就上船比比,若赢了三皇子,还请你向我们所有人道歉。” “不可能!”三皇子气焰嚣张,“今儿本皇子就亲自教教你们什么叫赛龙舟。 等本皇子的船到达终点的时候,我要你们全都跪在船上,大喊三声:“我们不行,我们是草包。” 而你嘛,沈初,本皇子要你设宴亲自斟酒向本皇子道歉。” 他凑近沈初,用极低的声音道:“本皇子早晚会把你压在身子底下,看你求饶。” 沈初瞳孔微缩,勉强按下心头陡然升起的怒气,后退一步,“若我们赢了,三皇子的船队是不是也跪下喊自己不行呢?” 三皇子仰天大笑,“自然,不过你们想赢本皇子,门也没有。 你们先把人凑够吧,人都不够,在这儿和本皇子放什么大话?真是可笑至极!” 李承宣身后的队友们个个如丧考妣。 是啊,小沈大人话说得好听没用啊,他们人手还不够呢。 “谁说承宣的船队人手不够?”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引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第70章 裴渊竟然懂她的心思 裴渊分开众人,摇着玉骨扇缓缓走来,扇子上的侍女图在阳光下越发耀眼。 众人神情一肃,纷纷躬身,“六殿下!” 裴渊嗯了一声,站在沈初旁边。 三皇子皱眉,“六弟你要加入他们船队?” 裴渊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狭长的桃花眼斜睨着沈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的条件你不答应?本皇子其实也可以加入三皇子的队伍。” 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沈初咬牙,她虽然想到了办法赢三皇子,但终究需要承宣船队一众队友的配合。 比赛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紧急情况下控制住场上的形势。 若是裴渊再加入三皇子一队,他们这一队的胜算就更加渺茫了。 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场比赛她必须得赢,不仅是为了打压三皇子的嚣张气焰,更为了帮李承宣拿到他心心念念的红缨枪。 “本皇子帮你赢了比赛,你给我荷包?” 沈初捻了捻手指,痛快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她不知道裴渊为何总揪着荷包不放,大不了她先将荷包夹层里的绝笔书拿出来再给他。 三皇子见两人低声交谈,丝毫不理会自己,恼羞成怒地喊道:“老六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真要和我对着干?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做哥哥的不留情面。” 裴渊倏然将玉骨扇一合,神情淡淡。 “输赢尚未定,三皇兄别太自傲,到时候也可能是弟弟我不留情面。” “你!”三皇子脸色铁青,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等赢了再来教训你。” 他带着人径直上了船,向着比赛起点划去。 沈初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叫李承宣再最后商量一遍战术,一转头却傻眼了。 李承宣和其余七个队友,八个人排排站,缩着脖子抖着肩,犹如等待被宰的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了?” 李承宣小小声地道:“咱们怕呀。” 工部尚书的小儿子抖着嗓子:“我亲眼看到六皇子带着飞鹰卫当街砍下一个人的头。” 威武将军的幼弟结结巴巴,“上个月六皇子把我哥打得满脸血,亲爹都认不出的那种。” “还...还有我,六皇子让人直接拔了我爹的胡子....” 沈初看向抖得最厉害的那位,“说吧,他打了你家的谁?” 清河郡主的儿子红着眼圈:“他没打我家的谁,但我天生胆小,我害怕啊,嘤嘤嘤.....” 沈初......裴渊果然心狠手辣! 她没好气地瞪李承宣,“你们既然都害怕,为什么还让我去找他加入咱们队?” 李承宣挠头干笑,“那不是实在没有人,死马当活马医嘛,再说害怕六皇子是我们的共同点,说不定他一瞪眼,我们一哆嗦,说不定吓得我们划得更快。” 沈初呵呵,敢情找裴渊的作用是为了让恐吓激发他们的潜力? 不远处站着的裴渊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然转头看过来。 一群人惊呼一声,动作整齐划一地排成一纵队,全都缩在了沈初背后。 似乎沈初单薄的后背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哎呀,六殿下看过来了,他会不会要打我们?” 沈初无奈,就这样还怎么上船比? 她捏了捏鼻梁,犹豫着要不要把裴渊请走。 却听到裴渊冷哼一声,“本皇子负责打鼓,你们动作快一点。” 说罢,脚尖一点飞身上了龙舟,暗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引起岸边一众小姑娘尖叫连连。 沈初暗骂了一声风骚,转头看向小鸡仔队友们。 她冷着脸大声问:“你们年年倒数第一,被人嘲笑,你们就不想争口气吗?” 或许是裴渊离开了,鸡仔们没有那么紧张,面面相觑,有气无力地道:“想。” 沈初接着道:“人家骂咱们是废物草包,说咱们不行,你们能忍吗?” 鸡仔们想起三皇子的嘲讽,激起了怒气,“忍不了。” “忍不了怎么办?” 李承宣振臂一呼,“干他们!” 沈初点头,大声道“对,不服就干,拿出你们男人的血性来,只要赢了这场比赛,咱们就能一雪前耻。” 众人被沈初一番话激起了勇气,纷纷点头。 “对,干他们!” 眼看着士气提了起来,沈初松了口气,就听到裴渊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在嘲笑她一般。 鸡仔们鼓起的勇气顿时被这一声笑吓得散尽了。 “呜呜,小沈大人,看到六皇子,我们就忍不住发抖,怎么办?” 沈初...... 娘老子的,退赛吧! 却听到裴渊冷冷丢出一句话:“敢输了比赛,本皇子就把你们全都抓进飞鹰卫,让飞鹰卫好好伺候你们几天。” 鸡仔们默默抖了三抖,倏然挺直了身子,大声吼道:“我们能赢,我们肯定能赢!” 沈初...... 好吧,她苦口婆心废话半天,还不如裴渊一句话。 这帮人主打就是一个怂!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讲战术,小沈大人话说得那么满,难道没有赢的办法?”裴渊斜睨过来。 沈初看着个个被吓得犹如打了鸡血的队友们,麻了。 得,讲战术吧。 她本想叫裴渊一起来听听,谁知裴渊却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欣赏起湖上的风景来,似乎对她的战术不屑一顾。 旁边催促上船的号角声响起,时间紧迫,沈初只得飞快地将战术对所有队友们重新讲了一遍。 号角声停,所有龙舟都停在了出发点。 三皇子的龙舟就在他们隔壁,看到他们过来,三皇子用鼓槌比了一个击碎他们的动作,笑得恶劣又鄙视。 李承宣气得差点跳起来。 沈初握紧了船桨,沉声道:“不要理会他,记住我们的节奏。” 比赛的号角声起,三皇子的龙舟犹如离船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沈初作为舵手,在号角声起后,沉沉喊了一声:“注意角度,起!” 之前他们都已经练习过,所有队友按照她的口号整齐划一地划起船桨。 裴渊注视着沈初划桨的动作,不紧不慢地敲响了鼓。 划桨的动作不紧不慢,鼓声便也不紧不慢。 三皇子的龙舟已经甩了他们一条龙舟的距离,见他们被甩在后面,顿时哈哈大笑。 “你们这一路就看着我们的船尾划吧,本皇子在终点等你们。” 李承宣等人被气得面红耳赤。 沈初沉声道:“别理他们,收敛心神,听我号令,不然真输了比赛,六殿下的飞鹰卫饶不了你们。” 众人立刻被吓得收敛心神,动作整齐划一。 沈初见他们没受干扰,松了口气。 既然他们怕裴渊,那就用裴渊吓唬他们吧,也算是人尽其用。 她抬起头,看到正在打鼓的裴渊正挑眉斜睨着自己,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她连忙扯出一抹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殿下鼓打得真好。” 裴渊哼了一声,没再看她。 赛程已经过半,他们的龙舟始终落后三皇子的龙舟一船的距离,稳稳落在最后。 岸上的人看得议论纷纷。 “看来今年龙舟赛毫无悬念,三皇子稳居第一啊。” “小公爷的船队也很稳,稳居倒数第一。” “唉,还以为小沈大人和六皇子加入,能有什么改变呢,结果还是倒数第一。” 众人纷纷摇头,就在这时,场上的形势忽然有了变化。 察觉到有微风拂过她的发尾,沈初正要命令众人起浆,突然间裴渊的鼓声骤然加快了节奏。 鼓声又密又急,似万马奔腾,又似春雷滚滚,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奔涌而来。 沈初愣了一瞬,裴渊竟然懂她的心思?还是说他也想到了同样的战术? 第71章 那种感觉既爽又刺激! 沈初只愣了一瞬间,立刻就伴着鼓声大喝:“调整坐姿,起!” 众人立刻变换坐姿,左右臂上抬,往前推移动浆。 鼓声急,浆声疾! 伴随着鼓声,裴渊用鼓槌指向侧前方。 沈初点头,喊道:“左边起浆,右边落下。” 声音一落,只见他们的龙舟在沈初的带领下,顺利钻进了其他龙舟之间的空隙中,愣生生在一众龙舟中杀出了一条直线,直逼三皇子的龙舟。 三皇子本来正以为第一名稳操胜券,正满脸得意准备嘲笑他们。 却不想只一瞬间,沈初已经带着龙舟逼近他们,船身几乎与他们的龙舟齐平。 这怎么可能? 沈初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三皇子立刻收敛心神,加快打鼓的节奏。 但他被沈初的速度扰乱了心神,打鼓的节奏乱了。 鼓手的节奏一乱,舵手和划手的节奏也就不稳了,他们的速度落了下来。 沈初的龙舟瞬间超越了他们。 “我们超过他们了!” 李承宣激动地大喊一声,险些丢了手里的船桨。 其余众人也抑制不住激动,激动的又是吹口哨,又是大喊。 划了这么多年龙舟,他们第一次超越三皇子的龙舟。 这一喊,划桨的节奏顿时就乱了。 三皇子的龙舟趁机又追了上来。 三皇子甚至冲他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沈初蹙眉,沉声道:“别看,专心划。” 李承宣等人努力收敛心神,但却一时找不准鼓声的节奏了。 裴渊冷喝:“再不好好划就把你们丢下去喂鱼!” 李承宣等人浑身一抖,瞬间握紧了船桨。 沈初抬头,对上裴渊深邃沉冷的桃花眼。 她心跳莫名慢了一拍,连忙收敛心神,指挥众人调整方向。 果然六皇子的恐吓力是无穷的,众人心思归位,按照沈初的指示,他们的龙舟再一次追平了三皇子的龙舟。 谁也没料到年年倒数第一的小公爷船队竟然和三皇子的船队并驾齐驱了。 沧浪亭和曲桥以及岸上的观众看得热血沸腾。 就连隆庆帝都按捺不住,站起身来,不错眼地盯着前方。 “好,好啊,今年的龙舟赛尤其精彩,传令下去,赢了头名的船队,朕加赏一万两银子。” 蔡冲立刻让人传话下去。 得到皇帝加赏的消息,龙舟上的人划得更加卖力了。 眼看着终点在即,三皇子高声吆喝:“加把劲,冲过去。” 就在这时,湖上突然起了大风,吹得不少龙舟瞬间偏离了原本的航道。 有的龙舟甚至撞在了一起。 三皇子的龙舟也被吹偏了,直直地朝着沈初他们的龙舟撞去。 岸上的人纷纷发出惊呼。 李承宣也吓得慌了手脚,“阿初,怎么办啊?” 沈初的心也提了起来。 她注视着三皇子龙舟撞来的角度,提气道:“所有人,左浆不动,划右浆。” 话音一落,裴渊立刻调整了打鼓的节奏。 鼓声犹如磅礴大雨一般密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所有人在鼓声的提醒下,迅速按照沈初的命令调整动作。 在三皇子的龙舟船头撞上来的一瞬,他们的龙舟迅速偏离方向,避开了两艘龙舟撞在一起的命运。 “好,精彩!” “太厉害了。” 四周观看的观众们集体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叫喊声。 然后在一片尖叫声中,沈初率领船队甩开了三皇子的船队整整一条船的距离,顺利到达终点。 三皇子望着他们的船尾,狠狠摔了手里的鼓槌。 沈初怎么可能会赢了他的船队? 而沈初这边,一群人彻底傻了。 “我们赢了三皇子?” “我们是第一名?” 众人纷纷丢了手里的船桨,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我们赢了!” “哈哈哈,看谁还敢说我们不行。” 李承宣更是激动的鼻头都红了,跟个二傻子一般,一把抱住了沈初。 “阿初,我们是第一名啊,啊啊啊!赢的感觉太爽了。” 沈初一直提着的气松下来,忍不住也笑了。 她后退一步,伸手捶了下李承宣的肩膀,“你们都很棒!” 身后却响起一道冷哼。 她身子一僵,就见激动傻了的李承宣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狠狠抱住了裴渊。 三个人抱在了一起! 沈初无可避免和裴渊靠在了一起。 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裴渊衣裳下紧绷的肌肉。 李承宣还在哈哈大笑:“六殿下,幸亏有你和阿初。我的天啊,你和阿初简直太有默契了,仿佛合作很多年的鼓手和舵手一样!” 沈初微顿,下意识转头看向裴渊。 恰好裴渊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只见裴渊桃花眼中有浅浅的笑意晕开。 她心头莫名一跳。 她自知硬拼很难敌得过三皇子的龙舟,所以事先仔细观察过天象。 天上云黑白相间,半个时辰内必定起大风。 所以她叮嘱所有人,开始划龙舟的时候速度不必过快,匀速前进,保留体力。 赛程过半,察觉到刚刚有风的时候全力加速,这时候就会对三皇子造成心理上的威压,打乱他们的节奏。 等到大风起,龙舟前行阻力大,需要更用力去划时,三皇子的船员又慌又乱且体力耗尽,根本没有办法和他们相比。 这个战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地利都有了,裴渊做到了人和。 他似乎总能先一步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所有的鼓声都配合着她的计划进行。 龙舟赛中,鼓手是龙舟的灵魂,掌握着整条龙舟前行的方向和速度。 沈初不得不承认,没有裴渊的配合,她今日想赢下这场龙舟赛,很难。 也正是因为裴渊,才让她体验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 那种有人和你心意相通,共同奔赴同一个目标的感觉,实在是...... 既刺激又爽! 但这种浑身舒爽的感觉在她紧挨着裴渊身体时,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伸手推开揽着自己肩膀的李承宣,她提醒道:“承宣兄,你抱的是六殿下。” 只知道咧着傻笑的李承宣浑身一僵,瞬间灵魂归位。 天老爷啊,他刚才一激动竟然抱了自己最害怕的六皇子。 六皇子可是最讨厌别人碰触他的,不会因为这一抱把他抓进飞鹰卫吧? 李承宣浑身一哆嗦,连忙道:“六殿下,我...” 他正要撤回自己的手,谁知道裴渊却倏然抬起手臂一揽,反抱住了他和沈初。 李承宣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六殿下也高兴傻了? 沈初本以为自己提醒了李承宣,三人立刻就会分开。 哪知道她却被陡然搂进一个健壮宽阔的胸膛里。 猝不及防的她顿时傻眼了,耳畔却听到裴渊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耶?莫非他也爽到了? 第72章 少年人的情意,简单而热烈 鼻翼间再次萦绕过紫藤般的清香,萧绎眸底有不明的情绪翻涌而起。 先前让他安睡的,将他从梦魇中拉回的,似乎是这个味道? 他垂眸淡笑,“承宣说得没错,我和小沈大人确实有默契。” 李承宣虎躯一震,随之而来的是比赢了龙舟赛还激动的兴奋。 天啊,他在六皇子面前竟然有名字了。 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他的六皇子不仅叫了他的名字,还抱了他。 呜呜,一定是他在刚才比赛的时候表现得太过优秀了。 李承宣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伸手想再次抱住沈初和裴渊。 谁知还没等他的手臂碰到沈初,裴渊却一掌推开了他。 耶? 说好的三个人的拥抱,终究是他多余了么? 看着李承宣被推开,而自己还被抱着的沈初顿时急了,连忙后退一步,推开了裴渊。 这家伙不是最讨厌自己占他便宜吗? 怎么此刻还抱着不放了? 她正要反唇相讥,就见裴渊已经放下手臂,神色又恢复先前的面无表情。 仿佛刚才他从来没伸手抱过别人一样。 “别忘记你答应本皇子的条件,明天把荷包里的药材配方送到我府上。” 沈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要的是荷包里的药材配方。 虚惊一场,她还以为裴渊发现了荷包夹层里的秘密呢。 抬头却发现裴渊已经背着手离开了。 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原来是三皇子的龙舟靠岸了。 因为大风阻力的原因,龙舟偏离了方向,三皇子的龙舟成了倒数第一名。 三皇子甫一靠岸,李承宣就叉着腰牛气哄哄地迎了上去。 “遥望我们船尾的滋味如何啊?三皇子?” “不是说自己个个好手,年年第一吗?脸疼吗?” “现在我们赢了,三皇子,你是不是得兑现诺言,带着你的队友跪在地上,喊几声“我们是草包,我们不行”啊。” 三皇子脸色阴沉至极,“李承宣,你有几个脑袋,敢让一个皇子给你下跪? 本皇子若真给你们跪了,你们全都得死,呵呵。” 李承宣火冒三丈,“怪不得敢一口应下赌约,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三皇子是皇帝的儿子,他们在场所有人确实都承受不起皇子下跪。 三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哼,才赢了一场而已,别得意,咱们以后走着瞧。” 说罢,一摆手准备带着队友们得意地离开。 沈初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神情淡淡:“三皇子,赢一场也是赢,咱们既然有言在先,还请三皇子遵守。 三皇子是龙子,不能跪我们,那便站着喊呗,其他人跪着喊就是了。” 三皇子脸色一变,“放肆,沈初,你有几个脑袋,竟然敢折辱本皇子?” 沈初不卑不亢,“微臣不敢,赌约是三皇子自己许下的,微臣只是在请三皇子履行自己说过的话。 怎么?莫非三皇子输不起?或者您从一开始就不想遵守这个承诺? 如果是这样,咱们不妨到陛下面前说说理。” “你!”三皇子怒火中烧,挥拳就要砸过来。 李承宣一把将沈初拉在身后,握住了三皇子的拳头,得意洋洋地说: “对,咱们去找陛下评理,陛下若说你可以不遵守承诺,那我就不追究了。” 三皇子额头青筋微凸,却不敢真的将事情闹大。 父皇才刚命他向沈初道过歉,眼下再闹过去,父皇定然不会站在他这边。 看来今日无法糊弄过去了。 三皇子黑着脸,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们不行,我们是草包。” “什么?”李承宣侧了下耳朵,笑嘻嘻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李承宣,你别太过分。” “那还是去陛下面前吧。” 三皇子忍无可忍,只能选择忍。 他闭着眼咬牙切齿,又喊了一遍:“我们不行,我们是草包。” 李承宣得意地笑眯了眼。 三皇子恶狠狠的瞪了李承宣和沈初一眼,丢下一句“走着瞧”,气呼呼地离开了。 李承宣不以为意。 他才不怕三皇子,三皇子的爹是皇帝,他祖母还是皇帝的亲姑母呢,而且是辅佐皇帝上位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亲姑母。 真闹到陛下跟前,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三皇子都喊了,你们还等什么?” 他叉着腰神气十足地看着三皇子留下的队友们。 一众队友们个个如丧考妣,跪下闷声闷气地喊了几声:“我们不行,我们是草包。” 李承宣和队友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沈初用胳膊捣了下李承宣,“爽不爽?” 李承宣重重点头,“爽!” “那还愣着干什么?” 李承宣和队友们立刻站成一排,同时叉着腰,对着三皇子船队的人一抬下巴,“哈哈哈哈!” 三皇子的队友们又气又怒又不敢发作,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李承宣大喝一声,“爽!” 沈初被他这副得志便猖狂的模样逗笑了。 岸上的人纷纷涌过来向他们道喜。 恭贺声不绝于耳。 工部尚书的小儿子喃喃:“过去几年受的气今天都出了。” 威武将军的幼弟重重点头:“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赢,原来被人围着恭喜道贺的感觉这么好。” 清河郡主的儿子吸着鼻涕,“我好开心,好想哭,嘤嘤嘤....” 李承宣狠狠抹了一把眼睛,“今日若不是阿初,咱们根本赢不了。 幸好我眼光好,结识了阿初这么有本事的兄弟。” 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 沈初轻笑,“今日的荣光是靠你们自己挣来的,你们都很厉害。” 嗯,虽然是靠怂挣来的。 工部尚书的小儿子拍着胸脯:“小沈大人,你这个兄弟,我交了。” 威武将军的幼弟豪气干云:“小沈大人,以后有事就说话,兄弟有的是力气。” 清河郡主的儿子咧着嘴笑,“小沈兄弟,有事报我...我娘的名字,好使。”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围着沈初称兄道弟。 沈初被他们逗笑了,心中却暖暖的。 少年人的情谊,总是简单而热烈。 这场龙舟赛成为了他们友谊的起点,也让沈初正式在京城勋贵子弟中扬名,许多年后他们当中的人说起这场龙舟赛,仍然津津乐道。 “呦,这么热闹,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 隆庆帝过来看到一群少年郎围在一起说笑着,仿佛早上初升的太阳一般明亮,脸上不由也露出一抹笑意。 众人回过神,纷纷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承宣,你们的船队赢了第一,一会儿去领彩头吧。” 李承宣磕头谢恩。 隆庆帝的目光落在沈初身上。 “小沈爱卿今日表现尤为亮眼,朕说过,你若赢了,朕重重有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初身上。 有羡慕的,有激动的。 能让皇帝在龙舟赛上亲口允诺给赏赐的,沈初还是第一个。 羡慕疯了! 李承宣激动坏了,扯着沈初低声催促,“快,快,阿初,你想要什么赏赐,快告诉陛下。” 沈初心跳有些加速,她确实有想要的东西。 第73章 啊,这糟糕的姿势! 沈初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允准。” “哦?”隆庆帝淡淡一笑,“说来听听。” 沈初:“臣如今在督察院整理过往的卷宗,准备将一些有疑虑的,或者是旧年积压下来的案子整理成册。 臣想请陛下允准,允准臣重新复核这些卷宗。”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初。 李承宣被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扯扯沈初的袖子,“阿初,你知道什么叫赏赐吗?你可以让陛下赏银子,赏金银首饰,赏贵重文玩....甚至升官都可以。 你看你求了个啥?求陛下赏活给你干?你是不是傻啊?” 隆庆帝也十分意外,“你确定要这个赏赐?” 沈初甩开李承宣的小胖手,笑着点头,“臣只要这一个赏赐,请陛下允准。” 隆庆帝沉吟片刻,看向沈初的眼中满是赞赏。 “好,好,你能如此恪尽职守,朕心甚慰,就允了你所请。” 沈初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谢陛下隆恩。” 隆庆帝带着人离开了。 李承宣拉着沈初,恨铁不成钢地上下看着她,似乎想找到一个可以让他动手发泄的地方。 看来看去,阿初兄弟哪里也不舍得打下去。 最后只得狠狠跺脚,“你个傻子。” 沈初笑了笑,没有解释。 陛下答应给她赏赐,并不是真的因为她在龙舟赛上的表现,而是隐约猜到了三皇子陷害她的事。 这是想弥补她。 但她若真是狮子大开口要什么贵重赏赐,只怕陛下心里立刻就会不得劲。 她要陛下允准她重新复核有疑虑的卷宗,是为了将来给沈家平反用。 有了陛下这个承诺,等她找到父亲的卷宗,就可以申请重新核查当年的情况了。 这时内侍送来了龙舟赛第一名的赏赐。 李承宣作为队长,代领了所有赏赐。 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红缨枪,他顿时忘了刚才的事,笑眯眯地将自己分的银票塞给了沈初。 “说好了,我只要红缨枪,银子给阿初用。”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把银票都塞给了沈初。 “小沈兄弟,我们只要名声,银子给你。” “今日若不是小沈兄弟,我们还得被人嗤笑,有这个第一名的名头就够我做梦都要笑醒了,要银子干啥?” 沈初看着手上厚厚一叠银票,哭笑不得。 “这算怎么回事?我怎么能要当家辛苦挣来的彩头呢?” 李承宣一脸强势,“收着,你要不收就是看不起兄弟们。” 其他人纷纷附和:“小沈兄弟要不收就是不认我们这帮兄弟。” 沈初还能说什么? 只能认下这一堆视金钱如粪土的朋友喽。 但.... “这里面还有六殿下的两千两呢,承宣兄,你给他送去吧。” 她从两万两银票中拿出两千两递过去。 李承宣瞬间后退一丈远,“还是阿初你去送吧,我可不敢去。” 沈初不想去。 她看向一众队友们。 谁知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怂,退得比李承宣还远,还纷纷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沈初。 “小沈兄弟,你行,你上。” 沈初被气笑了,直接上前一步塞给李承宣。 谁知道李承宣别的时候反应迟钝,这个时候却反应贼快,反手又把银票塞回沈初手里。 “你要让我送,我就和你断绝兄弟情!” “阿初你最好了,赶紧送去给六殿下,咱们先去仙客来,今天我包场,咱们一起庆祝一番。 你记得邀请六殿下参加我们的庆功宴。” 说罢,李承宣就拉着队友们跑了。 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沈初无奈,只得去找裴渊。 她眼尖地看到了金宝,连忙过去打招呼说明来意,“不知六殿下此刻在何处?” 金宝指了下身后的屋子,压低声音道:“殿下在小憩。” 这个时候睡觉?莫不是打鼓就打累了? 啧,真虚。 不过睡了正好,还省得她面对裴渊了。 她笑眯眯地将银票塞给金宝,“烦请公公将龙舟赛的彩头交给殿下,小公爷在...” 话尚未说完,就听到屋里传来裴渊淡淡的声音,“让小沈大人进来。” 沈初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不进去。 推门而入,看到裴渊正斜斜倚在小榻上,以手支额,骨节分明的手正揉着眉心,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沉郁。 她立刻敏感地察觉到裴渊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生怕自己触了霉头,她准备将银票放下就走。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裴渊就点了点下巴,“写吧。” “啊?写什么?” 裴渊眉心微拢,神情不耐,“药方。” 沈初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她答应给裴渊荷包里安神药的方子。 见桌子上有笔墨纸砚,她便坐下提笔,开始默写药方。 这是大师兄专门为她研制的安神药方,有助眠安神,消除梦魇的功效。 刚被师父捡进药王谷的那一年,她总是很难入睡。 一闭上眼不是母亲带她赶回凉州,遍地尸体,血流成河的惨象,就是父亲被砍头,母亲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喊的情形。 那些噩梦一样的景象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成为无法安睡的梦魇。 多少次她在梦里哭醒,然后抱着被子哭泣到天亮。 大师兄发现后便研制了这个药方,按比例配制药材,放进荷包里和枕头下,助她安眠,她才逐渐摆脱了噩梦。 沈初想到这里,不由笔尖微顿,想起裴渊将她的荷包放在胸口处,还有上次在清风楼,裴渊深陷梦魇的事,不由奇怪。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么会被梦魇缠身? 莫非童年也有悲惨经历? 心神恍惚的沈初并没注意到原本在榻上斜斜坐着的裴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裴渊背着手,眼眸低垂,打量着埋头写药方的沈初。 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近期困扰他的梦魇越来越严重了。 只要闭上眼,眼前全是一片血红以及凄惨的叫声,似乎有无数的人在喊他。 有的让他快跑,有的让他藏起来,但他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看到一柄滴血的长刀在不停地逼近他,随时都能砍下他的脑袋。 每次到这里,他就会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先前谢清秋按照沈初荷包里的药材配比,配制出来一副类似的方子,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睡不着,便只能找回多年的爱好让自己累到筋疲力尽方才能勉强睡一两个时辰。 眼下沈初写的这个药方会有用吗? 或者真正有用的并不是荷包里的药材,而是药材以及上面沾染上的沈初的气息呢? 那种紫藤般淡雅清香的气息。 就在刚才龙舟赛胜利后,他抱住沈初后感染到的那股味道,竟然让他小憩了片刻。 裴渊桃花眼微眯,眼底隐隐有不明的情绪翻涌。 “好了。” 沈初捏着写好的药方转身,不妨身后有人,一头撞进裴渊怀里。 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却撞上身后的桌子,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摔到桌子上。 “小心。” 裴渊微微前倾,伸臂勾住了她的腰身。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沈初感受到托着自己腰身的铁臂,抬眼看着上方裴渊过分俊美的脸庞。 四目相对,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啊,这糟糕的姿势。 第74章 又小又软又细腻 裴渊伸手本是想拉住沈初的胳膊,谁料想沈初摔下去的时候,手臂张开下意识寻找支撑点。 他没抓住手臂,反而托住了沈初的腰身。 裴渊只觉得手掌下的腰纤细柔软,脑海里竟然莫名其妙浮现出幼时读过的一句诗:“樱桃攀素口,杨柳小蛮腰。” 再看身下的沈初,眉如翠羽,唇若丹朱,真真是合了这句诗。 “你在看什么?放开我。” 沈初羞恼的声音令裴渊瞬间回神。 他真的是疯了,竟然把一个男人与形容女子的诗句联合在一起。 裴渊连忙松开手。 沈初撑着桌子边缘迅速站稳,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生怕裴渊发现异样,连忙低头吸气,调整呼吸。 好不容易脸上红晕淡了些,就听到裴渊嫌弃的道: “你一个男人怎么还有小蛮腰?” 她心头一跳,险些把手里的药方撕烂。 她咬牙道:“殿下看错了,微臣的腰虽然算不上粗壮,但绝不是小蛮腰。” 裴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 “你在质疑本皇子的手感?小蛮腰就小蛮腰呗,反正你本来也没一点阳刚之气。” “你!” 沈初攥了攥拳头,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不能和狗一般见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方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两张银票。 “这是殿下龙舟赛分得的两千两,小公爷在仙客来包了场,殿下若是愿意,可以随时过去。” 说完,她立刻就想开溜。 身后传来裴渊的冷笑,“本皇子辛辛苦苦帮你们救场,两千两就想把我打发了?” 这是嫌钱少? 沈初下意识捂紧自己的钱袋子,“彩头一共两万两,十个人平分,一人两千两没错啊。” “呵,你觉得本皇子的付出就值两千两?”裴渊的目光在她的钱袋子上梭过。 沈初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反驳道:“殿下答应救场,是为了要我荷包里的安神药方。 既然是一场交易,自然是各取所需,殿下如今拿到了药方,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两清?呵,沈初,你和本皇子说两清?” 裴渊眉峰微挑,伸手扯住他冷哼,“看来你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笔没算清楚的账。” 沈初后背一僵,这家伙没完啦? 她气鼓鼓地瞪着裴渊,“微臣真的只是摸了你两下,你不也摸了微臣吗?” 裴渊皱眉,“我何时摸过你?” 沈初努嘴,理直气壮,“你刚才摸了我的腰,而且你现在正在摸我的手。” 裴渊的目光下移。 见沈初要走,他刚才下意识扯住了她,恰好拉住了她的手腕。 此刻才发觉沈初的手真是小,指甲修剪得整齐漂亮,泛着淡淡透明的粉色。 竟然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又小又软又细腻。 “殿下,你摸了我,我也摸了你,是不是可以扯平?”沈初笑眯眯地问。 裴渊回神,满脸嫌弃甩开她的手,“谁要摸你。” 沈初深吸一口气,“殿下到底怎么样才能彻底忘记这件事?” 不然以后见一次,这货就有借口折磨自己一次,怪烦的。 裴渊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本皇子突然改变主意了,觉得你那日的提议似乎也不错。 你既然摸了本皇子,砍了你的手来向本皇子赔罪,这样确实能消解我心中的愤怒。” 沈初..... 又开始抽风? 传言说裴渊喜怒无常,这哪是喜怒无常,这分明就是来回抽风啊。 “殿下当时不是觉得这个提议十分无趣吗?而且殿下也不赞成微臣自残。” 裴渊冷笑,“不让你自残,本皇子亲自弄残你。” 变态! 沈初后退一步,试图挣脱,却一把被裴渊摁住,听到他冷嗤一声,玉骨扇径直劈了过来。 这家伙来真的? “停!” 裴渊冷冷看着她,玉骨扇锋利的刀刃在手腕上轻轻摩挲,令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改变策略,“殿下,我们再谈谈条件。” 裴渊桃花眼端着嘲蔑,“没什么可谈的,本皇子心意已决。” 沈初磨牙干笑,“世上万事都可以谈,不谈如何能找到解决之道呢? 发生过的事已成事实,即便砍了微臣的手,也于事无补。 若是能想办法弥补殿下一二,或许能让殿下好受些呢。” “哦?”裴渊似乎将这话听了进去,“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弥补本皇子?用钱么?” 沈初眼一亮,试探道:“微臣赔偿殿下一些银子?” “呵,你认为本皇子的身体可以用银子买得到?” 沈初摇头,“自然不是,但银钱可以让人心情变好,暂时忘却不开心的事嘛,殿下考虑考虑?”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尊严问题。” 沈初眼波微转。 师姐说过,有人告诉你“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什么什么问题”时,十有八九还是钱的问题。 “微臣愿赔偿殿下两千两。” 裴渊双眸微眯,泛出丝丝凉意,“多少?” 沈初脖子一缩,“呃,三千两?” “你觉得本皇子只值三千两?” 沈初小声嘀咕,“微臣也就只摸了两下,一下一千五,很值了。” “还是砍手吧。” 沈初咬牙:“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你玷污的可是本皇子冰清玉润的身体,五千两就想弥补?” 沈初..... 你一个常年混迹清风楼的人,竟然说自己冰清玉润,脸呢? “殿下说个数吧。” 裴渊桃花眼半眯着,再次梭过她腰间的钱袋,伸手一勾,将钱袋扯了过去。 “本皇子今日心情好,你这钱袋里有多少便是多少吧。” 沈初气得想吐血。 她钱袋里可是有一万八千两银票呢。 这家伙真是无耻,他哪个地方值一万八千两? “怎么?觉得本皇子不值?” 沈初哼哼,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微臣心里,殿下无价。” 无价者,不配有价格。 裴渊眼尾上挑,眸中波光潋滟,“唔,本皇子也觉得自己无价。” 沈初...不要脸。 呜呜呜....她还没来得及捂热的一万八千两啊。 “说起来若不是本皇子,你还拿不到这么多银票呢。” 沈初已经不想多说一句话了。 破财免灾,就当这些银子喂狗了。 至少这家伙以后不会再拿净国寺那夜的事追着不放了。 “殿下,微臣可以走了吗?” “慢着!” 沈初怒,“殿下不会又要反悔了吧?” 裴渊斜睨了她一眼,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 “......如果你能做到,以前的事,本皇子既往不咎。” 沈初看着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殿下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75章 她戴过的荷包更香? 话音一落,沈初的下巴就被玉骨扇重重敲了一下。 “嗯?你再说一遍试试?”裴渊阴恻恻地看着她。 沈初忍了又忍,才望着被重新塞回手里的药方,“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辛苦默写出来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裴渊用玉骨扇轻轻敲着掌心,“就是刚才说的那样,你照方子配好药材,在身上佩戴半个月后再送到六皇子府。” 沈初觉得他简直有病。 照方子配药材也就算了,她能理解裴渊需要药方助眠安神。 可为什么还要让她随身佩戴半个月? 她戴过的荷包更香? “殿下就不怕微臣给你下毒?” 裴渊眉峰微挑,“你敢吗?” 沈初...... 逼急了她也不是不敢。 “就这么说定了,记得一定要佩戴半个月后送来,敢糊弄本皇子,那你脑袋拧下来。” 裴渊睥睨着她,丢下一句话,开门出去了。 “金宝,本皇子新得了一大笔银子,走,去清风楼听曲。” 沈初.... 花她的银子去青楼? 哼,祝他听曲听到耳聋。 她捏着药方,神色郁郁地出来。 红袖一脸兴奋地迎过来,“公子,听小公爷说你赢了一万八千两银子呢,银票呢?” 提到银票,沈初的心头肉就抽抽。 她闷闷地道:“被六皇子坑走了。” “什么?”红袖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在听了沈初闷闷的转述后,又忍不住捧腹大笑。 沈初朝她翻白眼,“你哪头的?咱们银子被坑了,你还笑。” 红袖揉着肚子,“不能怪我笑,从小到大都是你坑别人,难得遇到六皇子这样能让你栽跟头的人。” 沈初轻哼,安慰自己:钱财是身外之物,而且用银子安抚住裴渊,以后他不来找自己麻烦,这很划算。 可还是好心疼。 红袖笑够了也觉得心疼,“那可是一万八千两呢,能买多少好吃的啊,你说你为什么都装在钱袋子里?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经验,你忘了吗?” 仍在自我开导的沈初突然回过味来。 裴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怎么会说出钱袋子里有多少算多少的话?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知道钱袋子里有银票,而且不少。 她被裴渊骗了。 什么砍了她的手抵消愤怒,全都是幌子。 裴渊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的钱袋子,想把这些钱拿到手。 怪不得肯主动帮忙赛龙舟呢。 呵,整了好大一圈,她费心费力,又答应写药方,以后还得送荷包,最后便宜都让裴渊占了? 这家伙哪里是狗啊,分明就是披着狐狸皮的大野狼。 可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他一个皇子难道还缺银子花? “公子,你想什么呢?” 沈初回神,看到红袖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没什么,我要去仙客来,你去打听一下三皇子的行踪。” 她低声交代红袖一番。 龙舟赛结束了,该是三皇子为自己言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清风楼中,安息香袅袅燃起,谢清秋素手拨弄着琴弦,小意温柔道:“听说殿下今日下场赛龙舟了,想必累坏了吧? 清秋新学的安神曲,殿下试试看是否能入眠?” 这些日子裴渊几乎夜不能寐,便像往常一般时常来清风楼听她弹琴。 有时能小憩片刻,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睡不着。 她便用心学了一首安神曲,期盼能弹给裴渊听。 裴渊斜斜坐在对面的桌案后,一条腿恣意地支着,长臂搭在膝盖上,神情淡淡。 “不用了,这是两万两银票,你想办法换成普通的银票,尽快送到青州去。 入夏了,青州今年天旱,这笔银子可以缓解急用。” 谢清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微微说了一声:“是。” 裴渊接着问:“你确定三皇子今晚会来清风楼?” 谢清秋打起精神,“流风下午让人给三皇子送信约了他,听说三皇子今日输了比赛,心情很糟。 流风说他小意劝解,今晚应该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裴渊皱眉,“在清风楼动手,只怕流风的命要保不住了。” 谢清秋叹气,“咱们本想让陛下亲自撞破三皇子强迫他的场面,谁知道三皇子临时去了小沈大人的房间。” 她说着忽然掩嘴一笑,“小沈大人俊雅端方,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也难怪三皇子会看上了。 也不知道面对文弱精致的状元郎,三皇子舍不舍得让他在下面?” 砰。 裴渊手上的茶盏重重扣在桌子上,声音微凉。 “说正事,别扯其他的。” 谢清秋心头微跳。 跟在六皇子身边多年,她岂会看不出六皇子这般便是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她言语间侮辱了沈初? 谢清秋心头微酸,脸上却不敢表露,接着说道: “流风说他会装作顺从,让三皇子对他为所欲为,然后在关键的时候砍下三皇子的子孙根。 即便不能成功,他也要砍三皇子几刀。 到时候这件事自然会闹大,陛下应该会派殿下来负责这件案子。” 裴渊点头。 堂堂皇子被砍,这种事让刑部或者大理寺去追查都不合适,只能由飞鹰卫出面。 “好,后面的事本皇子会安排妥当,让流风按计划行事吧。 你事先安排人调走三皇子的护卫,清空流风院子附近的人,方便流风行事。” 此时,仙客来大酒楼中正是一片热闹的氛围。 李承宣和一众队友们一雪前耻,堵在胸口多年的闷气一散而空。 一群人简直高兴疯了,又是划拳,又是行酒令,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头。 李承宣抱着酒坛子,推了推旁边早就倒下的沈初。 “阿初,别..别睡啊,接着陪为兄喝...为兄高兴的想唱歌...浪哩个啷...” 李承宣抱着空酒坛子哼着浪哩个啷也倒了下去。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沈初悄无声息的抬起头,眼底一点酒意都没有。 有红袖在,早就把她坛子里的酒换成了水。 “公子,已经查清楚了,三皇子应了流风公子的约,去了清风楼。”红袖悄悄摸进来低声禀报。 沈初点头,“很好,一切按计划进行。” 与此同时,三皇子背着手踏进了清风楼。 三方“各怀心思”,“各有计划”的人就要在清风楼相聚了。 第76章 切几分厚好呢? 三皇子今日输了比赛,还被沈初逼着喊自己是草包,整个人几乎气炸了。 满腔邪火正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恰好这时接到了流风的邀约。 想起流风公子那绰约的风姿,对自己若有若无的勾搭,三皇子顿时邪火更甚。 流风吊了他许久,今晚一定把流风办了,方能一泄他心头的邪火。 于是一进流风的房间,他的眼中便闪过浓烈的垂涎之色。 “流风约本皇子,难道只想和我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三皇子看到窗前的小桌上摆着棋和酒,有些不乐意地勾住了流风的手。 他今晚可没心情像以往那般和流风谈诗论棋,附庸风雅。 流风抽出手,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夜正长呢,三皇子急什么?” 三皇子眼前一亮,接过酒杯直接扔了,不管不顾地将流风抱起来丢在了床上。 “本皇子当然急,喝酒有的是时间,先让我疼完你再喝也不迟。” 流风眼底闪过一抹强烈的仇恨,他闭上眼睛,压抑着要吐出来的冲动。 就是这个男人,在三年前强行掠走刚满十五岁的哥哥并凌辱致死,又让人打死了他的爹娘,害得他家破人亡。 今日他一定要为爹娘哥哥报仇。 流风的手悄悄探入枕头底下摸索着自己藏好的匕首。 突然却听到闷哼声。 三皇子趴到自己身上不动了。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同样瞪得溜圆的眸子。 “你....”话未说完,就见对方抬手狠狠敲在他的脖子上。 红袖毫无心理负担地收回手,看着被打晕的流风,小声道:“本姑娘日行一善,今日救你免于被畜生侮辱的命运,不用感谢我。” 可惜流风晕过去了,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红袖利索地拿出麻袋,将三皇子套进去,然后扛在肩上,脚尖一点,轻巧地跃出了清风楼。 一路疾驰,到了宫城外的暗河边。 夜已经深了,河边凉风习习,吹动着沈初的发梢。 听到有脚步声,她转头看到红袖疾奔而来。 “没有惊动什么人吧?” 红袖将三皇子丢在地上,笑眯眯的道:“公子,说出来你都不信,今夜出奇的顺利,没被任何人发现。 奴婢带在身上的蒙汗药都没派上用场,看来老天爷都希望我们收拾这种畜生。” 沈初眉头微挑,颇为意外。 转念一想,恐怕是三皇子色.欲熏心,特地遣散了周围的人,免得有人听到异常动静过去查看。 沈初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示意红袖将麻袋丢入水中。 河水透过麻袋灌入三皇子口中,把三皇子呛醒了,愤怒地大喊: “放了本皇子,不然本皇子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河水灌入口中,他在麻袋里蜷缩着又挣脱不开,愤怒的叫嚣逐渐变成了惊恐的求救声。 “救命!” 沈初站在岸上,望着在水里浮浮沉沉的三皇子,眼神冰冷,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狠狠打了下去。 她自幼习武,深知打在哪些部位最疼。 三皇子被打得惨叫连连,一张嘴喊叫就不停地有水呛进去。 濒死的恐惧吓坏了他,不住地哀求:“好汉饶命,别打了,求你放过我,只要能放过我,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沈初抡起木棍精准地敲在了三皇子的嘴上。 三皇子顿时没了声息。 麻袋逐渐往下沉去。 她丢开木棍,“把他捞上来。” 红袖脚尖一点,提着麻袋飞上岸,满脸嫌弃地摔在地上,又狠狠踹了两下。 “照我说直接弄死多好,干嘛丢进水里打一顿?” 沈初轻笑:“丢进水里打,身上疼痛感强烈,且水会加快淤青泛出的速度,谁也查不出他具体的受伤时辰。 就算有人调查,咱们也有不在场证据。” 红袖有些不甘心,“公子说的是,他毕竟是皇子,真要弄死了,事情闹大了,万一真有人查到我们身上,反而会坏了公子为父申冤的计划。” 沈初笑眯眯地点头,“放心,即便不能弄死他,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你知道对于一个色欲熏心的家伙,什么最让他痛苦?” 红袖双眼一亮,“那玩意再也硬不起来了?” 沈初打了个响指,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晃了晃,“没错,吃了这颗药,他那玩意儿以后就彻底成了摆设。” 如果不是怕事情闹得太大,她真想直接弄死三皇子。 但眼下只能用这种方法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