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 1. 海妖之歌01 “他就是那个和殿下精神力匹配度99.9%的人类？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吧。” “普通人？他可是人族最优秀的‘海洋生物研究学家’，金贵着呢，王上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抓来。那些人类发疯一样地到处找他，可他们死也想不到，他已经被我们带回了涅普努斯。” “他好像醒了，要再给他打一针吗？” “不必了，王上吩咐，现在就让他去侍奉殿下。” 说话声唤醒了洛以秋的神志，他睁开眼，模糊的视野当中，面前那两道人影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唯独一行行小字清晰地跳至眼前—— [世界：海妖之歌 世界构建中……构建进度100%……构建已完成 本世界通关条件：达成HE结局 通关失败条件：达成BE/OE结局 本世界游玩次数：4,830,227,396,961 本世界通关次数：0 您的登入ID：叶洛知秋 您的游玩次数：1（当前） 检测到您是第一次游玩本世界，给您一个小小的通关提示 本世界核心角色：虞戎] 文字在眼前停留了几秒，在他看完的瞬间，如同镜面般破碎。 洛以秋缓缓勾起唇角。 这里是《专属恋人》的游戏世界。 这款游戏于一百天前上线公测，在这个人们早已厌弃恋爱游戏的星际时代，它却像一匹势不可挡的黑马，以蛮横的姿态闯进大众视野，公测即爆火，凭借其独特的游戏方式、沉浸式的恋爱体验和高自由度红遍全网，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恋爱游戏狂潮。 短短一百天，《专属恋人》的玩家已经突破十亿，游戏发行厂商蓝鲸互娱为答谢玩家，特意举办百日庆典活动，开放了数个高难世界供玩家游玩，每个世界第一个通关的玩家，将得到蓝鲸互娱提供的终极大奖——“专属恋人”。 这里，便是人气最高的游戏世界——【海妖之歌】。 延续了《专属恋人》一贯的游戏模式，世界内容会根据玩家自身经历自动构建生成，虽然他们玩的都是“海妖之歌”，内容却天差地别，每一个被构建出的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 “海妖之歌”被挑战了四亿多次却没有一人通关，可见难度确实很高。 作为游戏区知名up，恋爱游戏大神榜top1【叶洛知秋】，洛以秋受邀参加此次活动。 镇定剂在渐渐失效，感官开始恢复，鼻端闻到了腥咸的海水味道。 这里是人鱼族的地盘，坐落于深海之底的王国，涅普努斯。 紧接着，剧烈的拉扯感从颈间传来——他被面前这条看不清样貌的人鱼抓住锁在颈间的铁链，硬从床铺上拽了起来。 人类脆弱的脖颈被如此粗暴对待，洛以秋只感到一阵剧痛，他皱起眉头，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因为看不清，他的眼神有些失焦，漆黑眼眸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雾气，原本俊俏漂亮的脸庞因连续数日水米不进而消瘦得脱了型，他明明看上去如此孱弱无力，可被他盯住的人鱼却无端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脆弱人族，而是什么暗藏于深海的美丽毒物。 “……看什么看？”人鱼呵斥了一声，驱散掉如芒在背的寒意，他又拽了一下铁链，牵着洛以秋向囚室外走去，“侍奉殿下是你的荣幸，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至少给殿下用上一次，别像之前那些人类一样，还没近身就被撕碎了。” 洛以秋唇角的弧度渐冷。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够记住声音。 他听到有三个人的脚步声，除了他自己，另外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也是用脚走路的。 明明是人鱼却用着人类的双腿，可笑。 他一路被人鱼牵着往前走，手腕和脚腕的铁链坠得他生疼，视野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加上镇定剂的干扰，他浑身乏力，恶心到几乎想吐。 这个世界的主角，也即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刚刚人鱼口中的“海洋生物学家”，他因为多年前一次实验事故，被剧毒水母提取液溅到双眼，视力严重受损，至今未能治愈，如果没有眼镜，他就是半个瞎子。 越往前，海水的味道就越重，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终于，押着他的人鱼停下脚步，用力将他往前一推：“进去！” 洛以秋踉跄了一步，大门在身后无声滑上。 视野变得极为开阔，纵然看不清细节，也能发现面前是蔚蓝色的海水。 但一抹突兀的红色破坏了这份美感，就像是油画画布上多余的颜料，在模糊如马赛克的视野当中，更显得不伦不类。 同时，鼻端闻到了血的味道。 人鱼的血。 洛以秋扬起唇角，感叹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双脚触碰到一片潮湿，冰冷的海水舔过脚趾，他用脚尖随意地探了探，探到水池的边缘。 于是他蹲下身，用池水沾湿指腹，涂抹在自己的眼皮上。 视野渐渐清明起来。 人鱼的血肉有很强的治愈功效，能够治疗除精神力损伤以外的任何伤势，仅仅是被稀释过的人鱼血，就能让他的视力短暂地恢复正常。 他环顾四周，终于看清这里的全貌。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直径超过三十米，通过特殊材质的玻璃和外界分隔开，玻璃以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有游鱼从外面经过。 这个空间的地面几乎被水池填满，水池的中央，一尾银白色的人鱼正在水底游曳，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飘散出来，将蔚蓝的海水染成红色。 [滴滴！检测到核心角色〈虞戎〉已出现！ 新手引导到此结束，祝您游戏愉快*^_^*] 熟悉的小字再一次跳至眼前，和水中那条人鱼的身影重叠起来，又迅速“阅后即焚”了。 核心角色，换个通俗易懂点的说法，就是“攻略对象”，达成和核心角色的HE结局，即视为游戏通关。 清晰的破水声传入耳中，原本深潜在水底的人鱼感知到外来者，迅速游上水面，直朝着洛以秋的方向而来。 清澈的海水当中，他看到这条人鱼算上鱼尾在内，体长超过三米，银白色的鱼尾用力一摆，像是一道于水面划过的流光，眨眼已到洛以秋面前。 人鱼大半身体都跃出水面，直朝着洛以秋扑去，他双目沁着狂乱的猩红，连蹼的五指张开，指甲锋利如刀，口中有着长而尖锐的犬齿，无论哪一样，都能轻易撕穿人类脆弱的皮肤和骨骼，咬断他们纤细的脖子。 这条名为虞戎的人鱼，是人鱼族最优秀的王嗣，天生的战斗机器，他拥有无与伦比的矫健体魄，强悍凶猛的精神力，仅靠歌声就能震碎敌人的神智，但同时，他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精神力过于强悍，难以控制，一旦使用过度，极易崩溃暴走。 精神力暴走的人鱼，将沦为毫无理智的野兽。 他曾在精神力暴走状态下，以一己之力覆灭过人类的一整座城市，“虞戎”这个名字在人类社会，危险系数评级是极为罕见的三个S。 想要安抚他狂暴的精神力，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是让他与人类交尾。 在洛以秋之前，人鱼族已经尝试过数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那些人类无一例外全部被虞戎撕碎——发狂的人鱼不接受任何人类闯入他的领地。 此时，洛以秋并没有选择逃跑，人类的速度不可能快得过一条人鱼，他双手拽直垂在腕间的锁链，用力勒进向他扑咬过来的人鱼口中。 粗重的锁链由材质特殊的金属制成，是专门用来绑缚人鱼的，给人类使用纯粹大材小用。牙齿锋利如虞戎，也无法将这条锁链咬断，只在上面制造出大大小小的白痕与凹陷。 人鱼的力气大得惊人，洛以秋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拽紧那条锁链，才能不让他的牙齿撕烂自己的脖子，失控的人鱼宛如一条发疯的野狗，湿透的银色长发淌下水珠，顺着身侧不断滴落到洛以秋身上，带来腥咸的海水味道。 由于力量差距悬殊，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人鱼尖锐的指甲已经刺入洛以秋的肩膀，他被水打湿的衣服又被血染红，咸涩的海水流进伤口，带来剧烈的刺痛。 手臂快要难以坚持，他就要被这条人鱼撕成碎片，可他非但没有慌张，反而笑了起来，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人鱼族未来的王，原来是个连自己的精神力都无法控制的废物、见人就咬的疯狗，这样的东西在我们人族，只配关在笼子里，当做宠物供人取乐。” 无形的精神力随着他的话语溢散而出，人鱼用来感知声波的耳鳍微微颤动，他的动作忽然缓了下来，眼中的猩红褪去少许。 他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眼神变得清明，他松开已经被咬变形的锁链，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面前的人：“我不需要人类的帮助，请你出去。” 他放开洛以秋的肩膀，神色厌恶。 那群家伙又在多管闲事了。 人类这种狡诈又虚伪的种族，单单是触碰都让他恶心，一想到自己刚刚失控时将他扑倒，浑身就像有小虫子在爬，他看到自己指尖沾着人类的血，忍不住在水池中清洗双手。 洛以秋坐起身，摸了一把被海水蜇得生疼的肩膀，摸到一手的血。 把他伤成这样，却想随便打发他走？开什么玩笑。 他不悦地眯起双眼：“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虞戎正在洗手的背影一顿，没有理会他。 “精神力暴走让你非常痛苦，你的脑子疼得像是被刀子插进头颅，搅出脑髓。你浑身燥痒难耐，仿佛被扔到了缺水的沙漠经受暴晒炙烤，灼热的气浪在你的鳞片间穿行，让它们干燥得快要炸开。” 虞戎不想听他说话，可他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灌进耳中，他仿佛真的随着他的话音身临其境，他感到干渴，开始吞咽唾沫，浑身痛痒，痛苦得快要发狂。 “你暴躁不已，想要撕碎所有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活物——” 虞戎猛地转身向洛以秋扑去，喉咙里发出暴怒的嘶吼。 “听话的好狗，”洛以秋赶在脖子被刺穿前续上了自己的话音，“如果你杀了我，将再也没有人能为你安抚精神力。” 虞戎已经掐住他脖颈的指尖停住，尖锐的指甲在他脆弱的皮肤上刺出一滴血珠，他愤怒地盯着对方，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需要！” “是吗？”洛以秋视线下移，轻蔑地挑起眉梢，“可你的身体却告诉我，你想要和我交尾。” 虞戎浑身燥热难忍，这股燥热窜行至腹腔，原本紧紧贴合在腹部的一对鱼鳍竟违背了他的意志，自顾自地张开。 坚硬的鳍骨支起，每一根鳍骨间都连结着半透明的皮膜，轻薄如纱。 银色的鱼鳍泛着神圣而冰冷的光泽，下面却暗藏着鲜为人知的狰狞，虞戎好悬才忍住没有张开鳞片，将这狰狞之物放出。 他居然对一个人类做出了求偶的动作。 为什么？这不可能，这不应该。 明明所有人类的声音都难听到令人作呕，可偏偏这个人类一开口，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倾听，他的嗓音是如此动人，像是大海深处最温暖的洋流，轻轻抚摸过他的鳞片，湿润又温柔。 洛以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用脚尖踩上他的肩膀：“求|我，我就帮你。”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 海妖之歌01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海妖之歌02 角落里的监视探头记录下这一切。 监控的那一端，之前押送洛以秋的两条人鱼站在屏幕前，其中一条面容愤怒而扭曲，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居然敢侮辱殿下……人类果然该死！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等、请等一下！” 屏幕前的第三人浑身颤抖地拦在了他们面前，他明显是个人类，身形相比健壮的人鱼堪称瘦小，他身上穿着和洛以秋相似的研究员制服，腕上铐着手铐，冷汗不断顺着鬓边滑下。 “听我说……99%的匹配度是很难得的！再观察一下，再观察一下好吗？人鱼……不，你们的殿下没有伤害他，说不定可以接纳他！他可以帮助殿下抚平狂躁的精神力！求你们相信我，我们的仪器不会出错！” “你们看！”另一条人鱼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话，他指向屏幕，镜头之内，不可思议的一幕正在上演。 * 虞戎浑身剧烈颤抖，屈辱和愤怒让他的背鳍根根竖起，他想要立刻撕碎这个践踏他尊严的人类，可失控的精神力刀子一样折磨着他，他头痛欲裂，浑身痛苦得像被架在火上烤，只有当那个人类开口说话时，才能得到安抚，获得片刻喘|息。 他呼吸急促，胸腔不断起伏，手臂上青筋暴起，竖起的背鳍终于一根一根落下，像是放下了高傲，低头向人类乞怜：“……求你。” “很好，”洛以秋嘴角上扬，“我喜欢乖狗，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会给你奖励。” 他的脚趾顺着他的肩颈下滑，经过他坚实柔韧的胸肌，划过他的腹线，最终停在那对张开的腹鳍上。 半透明的鱼鳍长度超过他小腿，他用脚掌将那些支起的鳍骨一根一根踏落回去，像在驯服一条桀骜的野狗。 银白色的身躯兼具神异与邪性，鳞片泛出的光圣洁如天使的辉芒，可那藏于鳞片之下的狰狞之物，又邪恶如古神话中诡谲莫测的妖魔，腰腹处冷白的人类皮肤与银色鳞片完美衔接，强健有力的鱼尾延伸出去，华丽的尾鳍逐渐泛出海水般深邃汹涌的蓝色。 洛以秋肆无忌惮地践踏着这具不容冒犯的躯体，在死亡的边缘恣意游走，这样的感觉让他兴奋，只有在游戏世界，他才能摆脱孱弱身体的桎梏，无所顾忌地追寻自我。 他伸手挑起虞戎的下巴，用掌心贴紧他的下颌，人鱼眼中的猩红完全消褪，露出一双浅蓝色的眼眸。 很浅的蓝色，像是浮于海面的冰川，又不断加深，成为吞没冰川的深海。 作为最出色的海洋生物学家，洛以秋熟知每一条人鱼的习性，这样的颜色变化，说明这条人鱼正处在盛怒之中。 他却对此视若无睹，用指尖擦过对方眼睛周围半透明的细小鳞片，掌心缓缓捋过耳鳍，那动作懒散又轻挑，不像是对待一条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的人鱼，更像是在爱抚一只称心合意的宠物。 虞戎冰蓝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愤怒与屈辱。 这个人类的眼神是如此轻慢，逗弄他犹如逗弄一件可以随时取用的玩物，可他的手却又这样温暖柔软，让他莫名觉得耳鳍痒痒的，像是有电流在鳞片间窜行，电得他难受又舒服。 就连他的羞辱一般的践踏，也像是亲昵的爱抚，肆虐已久的精神力在他脚下变得温顺无比。 洛以秋笑着将五指插进他潮湿的发间，抚摸着他丝绸般柔顺的银发：“你这张脸长得真是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实验室？我会为你准备最大号的水族箱——我养的那些小宝贝们，一定会很喜欢你。” 虞戎怒视着他。 洛以秋抚摸他的脸颊：“我还从来没有养过人鱼，尤其是漂亮的人鱼，长得这样好看，就该在我的水族箱里为我歌唱。” 虞戎用力咬紧牙关，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不去咬断他的脖子，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凸起青筋。 洛以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一只不错的宠物。 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驯化一条人鱼，那一定非常有趣。 他指尖贴着他绷紧的下颌：“我已经帮你安抚了精神力，现在，该轮到你为我做一件事了。” “给我你的血。” 虞戎眼中起了杀意。 又在千方百计地骗取他们的血肉，人类这种伪善的种族就该灭绝。 他微微地抬起了手，这样近的距离，只需要稍一用力就能掏出对方的心脏，而洛以秋似乎全无所觉，冲他耸了耸染血的肩膀。 “怎么，把我伤成这样，却不肯给我治疗？”他凑到虞戎耳边，“你要知道，人类可是很脆弱的，你今天不为我治疗，明天我就可能因为感染而死——我相信你们涅普努斯，没有人类可以使用的药物。” 虞戎冷笑：“那最好不过。” 洛以秋漆黑的眼眸与他对视，非但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笑了起来，无所谓地一摊手：“好吧，那么祝你好运，希望你从今往后，永远不会再需要我。”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虞戎注视着他瘦削的背影，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和饮水，肩膀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如果不进行治疗，他应该活不过48小时。 这正是他想要的。 虚伪而狡诈的种族，每死掉一只，都是值得庆贺的事。 可他竟高兴不起来。 他脑中想起那个人类温暖的手掌，柔软的足心，悦耳的嗓音，无论哪一样，都比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更有吸引力。 他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洛以秋停下脚步。 “我可以给你治伤，但仅限于你。” 洛以秋唇角扬起笑意，他回过身：“放心，我对用你的血肉做研究并没有兴趣，我喜欢的课题，是饲养一条人鱼需要多大的水族箱。” 虞戎假装没听见后半句话，他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指腹，洛以秋在他面前蹲身，视线扫向他的尾鳍。 他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虞戎的鱼尾在流血，但现在血已经止住了，甚至看不到任何伤痕。 虞戎将指尖的血滴在他肩膀伤口处，人鱼浑身冰凉，竟连血也是冷的，肩头的刺痛迅速平息，洛以秋顺着被撕破的衣服摸进去，摸到平整光滑的皮肤。 效果立竿见影。 另一边肩头也滴过血，虞戎指腹的小伤口已经快愈合了，洛以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住他的指尖向自己眼皮上抹去。 稀释过的人鱼血作用时间太短，他又开始看不清了。 虞戎脸上露出错愕，下意识要抽回手，却看到洛以秋微阖的眼中渐渐泛起雾气，原本明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珠正在失去光泽。 这个人类的眼睛受过伤？ 人鱼血迅速融进皮肤，很快就失去了痕迹，洛以秋重新睁眼，视野已是一片清明，比之前用稀释血液短暂治疗时还要清晰。 他太久没有拥有过这样清晰的视野了，忍不住凑到水边——青年苍白而俊美的面容倒映在清澈的海水中，这张脸和他本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现在的他是黑发黑眸。 在现实世界当中，由于罹患基因病，他天生头发纯白，虹膜也呈现出罕见的粉红色，视力曾一度差到接近失明。 因此，他对黑发黑眸有种近乎偏执的执念。 在游戏中构建的一切是玩家内心世界的投射，包括自身以及核心角色的样貌。 洛以秋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唇边笑意不断扩大，现在的一切都堪称完美，不论是容貌还是视力，这让他愉快地勾起眼尾：“做得不错，乖狗。” 他伸手捧住虞戎的脸，轻轻吻住他眼睑边冰凉的鳞片。 虞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人类独有的气息和热度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降临下来，坚硬的鳞片被柔软覆盖，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好像顺着鳞片的缝隙痒进他心里，过电似的感觉从面颊一直窜行至尾椎，让他的鱼尾神经质般抽搐了几下。 洛以秋的唇瓣在他眼尾处辗转，将那冰冷的鳞片变成和他一样的温度，随后缓缓撤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这是给你的奖励。” 虞戎眼中的蓝色再一次加深，耳鳍边缘却泛出一抹可疑的红，他脸上的表情愤怒极了，但在洛以秋看来，那应该被定义为“恼羞成怒”。 洛以秋站起身，恶劣又愉快地大笑起来。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监控探头。 人类倨傲又挑衅的笑容在监控画面中放大，将负责监视的人鱼气得火冒三丈，不出半分钟，他们就重新出现在洛以秋面前。 其中一条人鱼粗暴地拽住他脖子上的锁链：“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滚了。” 洛以秋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正是之前在囚室里虐待他的那一条。 他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 虽然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鱼都长得好看，但面前这一条未免也丑得过头了，像是某种没有进化完全的生物，再配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海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洛以秋被押着离开，虞戎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那条攥在人鱼下属手中的锁链，眼中的蓝色再次加深。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2. 海妖之歌02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海妖之歌03 洛以秋被推搡回囚室。 负责押送他的人鱼一把将他按到了墙上：“谁准你侮辱殿下！” “侮辱？”洛以秋表情无辜地一歪头，“你是指我亲了他？还是我用脚帮他安抚精神力，又或者是——” 他故意向对方凑近，语调暧|昧：“我叫他‘乖狗’？” 人鱼顿时怒不可遏，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下贱的东西，小心我撕烂你这张贱嘴！” 洛以秋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嘴角被人鱼手上的鳞片刮掉一块皮肉，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等等！”另外一条人鱼想要阻止，“这个人类已经受伤了，你再这样，他会死的。” “死就死了，区区一个人类，真以为我不敢杀他？”人鱼手上加力，紧紧掐住洛以秋的脖子，“反正他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干脆弄死他，我们再找新的。” “可他和殿下是99.9%……” “什么99.9%！”人鱼愤怒地看向同伴，“人类的鬼话你也相信？” “但他刚才的确为殿下安抚了精神力，之前我们送去的人类，都没能做到。” “闭嘴！” 洛以秋被掐着脖子，压迫感自颈间传来，他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出了声。 人鱼竖起眉头，厉声呵斥：“你笑什么？！” “我笑你……”洛以秋抬起脸，鲜血淋漓的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塔纳托斯已经降临在你身后，而你却没有任何察觉。” 人鱼再次被他的挑衅激怒，手臂上青筋根根凸起，洛以秋双脚离开了地面，他彻底不能呼吸了，意识被强烈的窒息感一点点剥离。 可他依然没有求饶，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减少一丝，面前人鱼丑陋狰狞的面容变得模糊，视野逐渐陷入黑暗。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囚室门口响起：“放开他。” 人鱼身体一僵，手中登时卸力，回身道：“殿下。” 洛以秋被他放开，身体失去支撑，踉跄一步险些摔倒，空气重新涌入肺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重新站直。 虞戎看着他唇边的鲜血，眼中的蓝色已变得极深，他看向造成这伤口的罪魁祸首，嗓音冷得像结了冰：“谁准你对他动用私刑？” 人鱼下属试图辩解：“是他侮辱您……” “我让你狡辩了吗？” 人鱼下属立刻闭上嘴，他低下头，和刚才张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滚出去，”虞戎神色厌恶，“你应该明白，他现在是我的东西，你没有权力对他进行任何处置。” 人鱼下属不敢再说一个字，径直离开了囚室。 赶走了碍眼的家伙，这间屋子里的平均颜值都提升不少，虞戎看向洛以秋身上沉重的锁链，命令另一个下属道：“赫莱，给他解开。” 被唤作赫莱的人鱼点了点头，掏出钥匙，给洛以秋打开了链子上的锁。 终于摆脱了一身累赘，洛以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觉到阵阵刺痛，人类脆弱的皮肤早已被锁链磨破，白皙的皮肤红肿不堪，甚至渗出血迹。 虞戎皱起眉头，面露不悦。 涅普努斯没有人类能够使用的药物，如果不及时医治，这个人类很可能因为感染而死。 他划破自己的指腹，将人鱼血涂抹在洛以秋唇角，指甲盖大的伤口迅速停止流血，开始愈合。 洛以秋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方——虞戎已将鱼尾幻化为人类的双腿，他人鱼形态时体长超过三米，变作人形，身高也超过一米九，穿上衣服也难以掩饰强健柔韧的胸肌轮廓，却将腰线掐得更为劲瘦细窄。 他凑上前时，投下的阴影足以将洛以秋完全笼罩，这样的身形对于人族有着致命的压迫力，洛以秋不得不仰视着他。 可惜他素来不喜欢仰视别人。 脖颈的伤口也被治好，他故意不主动抬起手腕，虞戎只得半蹲下来，帮他治疗双手和双脚。 他轻轻捧住对方的脚，伤口愈合后，皮肤呈现出原本的样子。 这个人类的脚腕是如此细腻漂亮，精美犹如脆弱的玉器，微微拱起的足弓呈现出完美的弧度，白皙的脚趾因为寒冷而泛出粉色，圆润的趾甲上还挂着水珠。 他抬起头，视线顺着洛以秋笔直的小腿上移——这个人类明明瘦弱不堪，又浑身湿透，形容却不见半分狼狈，他唇边的笑意慵懒又从容，漆黑的眼珠像是会蛊惑人心。 虞戎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耳鳍，他站起身，对赫莱道：“去给他找一身干净衣服，再准备一些食物，还有……” 他看向头顶的通风口：“去控制室，将这里的湿度下调一些。” 涅普努斯环境湿润，是适合人鱼居住的地方，对人类来说却过于潮湿。 赫莱离开了囚室，虞戎将视线重新投向洛以秋，直勾勾地看着他。 洛以秋从他眼中看出了某种期待，挑挑眉道：“什么？” “你应该给我奖励。” 奖励？ 洛以秋瞬间明白了这条人鱼在想什么，不禁轻笑出声，他抬手缓缓擦去唇角残余的血迹，又用染血的指尖攥住虞戎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来：“我可没让你帮我治伤，你自作主张，还想从我这里讨要奖励？” 虞戎才化冻的神情又结了冰，眉宇间浮现出愠色。 “给你奖励也不是不行，”洛以秋话风一转，“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去杀了那个伤我的人，我就给你奖励。” 虞戎沉默下来。 洛以秋轻易不记仇，有仇都是现报，这充其量不过是个恋爱游戏，身为主角，他可受不了这种委屈。 他静观着虞戎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怎么，不愿意？” “他是父亲的人。” 洛以秋笑了：“那更该杀，不是吗？” 他早就猜到那条丑陋的人鱼不是真心为了虞戎，作为下属，不关心殿下失控的精神力是否得到安抚，反而更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对他这个“匹配度99.9%”的人类满不在乎，甚至想杀掉他。 原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安插在儿子身边的眼线，这样就很合理了，结合那些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他也能猜到“王上”和“殿下”之间正在上演一场怎样的父慈子孝。 虞戎是他的攻略目标，是他准备驯养的狗，这条狗再野再烈，也只能由他亲手调|教，容不得其他人指手画脚。 虞戎听着他的声音，明明这个人类的每一句话都像在逆着他的鳞，可真正落在耳中，又变得如此动听，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涌现出杀意：“我会处理掉他。” “那就等你处理完的时候，再来找我要你的奖励。” 话音刚落，之前出去的赫莱回来了，他把干净衣服递给洛以秋，又将一份食物摆在桌上，将一只手按在胸前，冲他行了个人鱼族的礼。 洛以秋现在不想换衣服，不洗澡只换衣服等于耍流氓，随手把衣物放在一边，看向餐盘里的食物。 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生鲍鱼、生牡蛎、生扇贝、生海胆，甚至还有刚刚宰杀，身首分离但腕足还在扭动的章鱼。 这盘食物没有任何香气，只有浓浓的海腥味。 就算他再饿，也无法接受这样的食物，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我讨厌海鲜。” 赫莱——这位相貌端正的人鱼下属露出疑惑的神情：“洛……先生不是海洋生物学家吗，怎么会讨厌海鲜？” “喜欢研究海洋生物，和爱吃海鲜是两码事，”洛以秋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松地搭着膝盖，“当你把它们放在培育箱里培育过一万次，放在解剖台上解剖过一万次，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过一万次，熟悉到连它们的生殖构造都能如数家珍，你也不会想吃它们的。” 赫莱莫名感觉身下一痛，他将已经扭出盘子的章鱼腕足捡回去，问道：“那洛先生想吃什么？” “除了海鲜，什么都行，”洛以秋表示自己不挑，“但最好有肉，要热的，熟食。” 赫莱看向虞戎，见殿下冲他点头，便端起那盘海鲜离开了房间。 洛以秋借着这时间去洗了个澡，这间囚室能满足他日常生活，但水只有冷水，而且是海水。 洗完了澡，他只感觉浑身都是咸涩的海水味，这让他很不舒服，但也总比不洗强。 他换好干净衣服，从浴室出来时，赫莱也回来了。 这次端上来的是一份刚刚煎好的牛排，甚至还配了一瓶红酒。 牛肉并不在人鱼的食谱当中，很显然，这不是涅普努斯该有的东西，洛以秋又瞄了一眼红酒，一眼就认出了酒瓶上的英文标识。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刀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想这种时候，水比酒对我更有益处。” 赫莱看了自家殿下一眼，斟酌着说：“这里没有淡水。”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洛以秋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牛排有点熟过头了，但至少比全生的海鲜要强。 他将红酒倒进杯子：“如果没有淡水，人类最多只能活三天，但我隐约记得，我已经被你们关在这里半个月了，这期间你们是拿什么来维持我的生命的？” “我们每天都会给你注射一支营养针剂，”赫莱说，“不过，针剂也不太多了，最多还能坚持十天。” 虞戎皱了皱眉。 人类这个物种是如此脆弱，食物要吃熟食，水要喝淡水，哪怕受了一丁点伤也必须及时医治，不然就会死。 毫无优势的种族，为什么还没灭绝？ “在针剂用完之前，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到淡水。”他道。 “怎么弄，去人类社会买吗？”洛以秋泰然自若地吃着牛排，“如果我没猜错，外面现在正在疯狂找我，这个时候有人鱼进入人类的地盘，还要购买淡水……” 他扬起唇角，漆黑的眼眸充满戏谑：“这和不打自招有区别吗？相信你们的王，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吧，殿下？” “那你的意思？” “既然你们能拿到营养针剂，那就一定是搜了我们的船，”洛以秋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红酒，“包括这牛排和红酒，也是‘玄冥号’上的东西。难道你们就没发现，玄冥号上有一台海水淡化装置？” “玄冥号”是一艘科考深潜舰，三个月前，他乘着玄冥号进行深海采集实验，即将结束任务准备返航时，却意外遭到了人鱼族的袭击。 玄冥号能抵抗深海两万米的巨大水压，却抵抗不了人鱼族的声波，声波干扰致使他们在海底迷失航向，鱼雷失灵，船员死伤惨重，幸存的人全部被人鱼族俘虏。 不过，虞戎应该没有参与袭击玄冥号，否则以他的战力，船上的人应该一个也活不下来才对。 果不其然，虞戎向视线转向赫莱，用眼神向他询问玄冥号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台装置。 赫莱为难道：“有是有，但……那台装置已经损坏了。” 这个消息洛以秋毫不意外，毕竟玄冥号上大部分设备都损坏了，没道理海水淡化装置还完好。 “太遗憾了，”他嘴里说着遗憾，神色却十分轻松，甚至举起酒杯，冲着空气碰杯，“那就只能麻烦你们，十天以后为我收尸了。”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3. 海妖之歌03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海妖之歌04 虞戎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命令赫莱：“去给我把那台装置修好。” “……殿下，您在开玩笑吧，那是人类的东西，我们哪里会修，就算放眼整个涅普努斯，也找不出一个擅长修理人族设备的技师。” 洛以秋深以为然——毕竟这些人鱼连牛排都不会煎。 一千年前两族决裂时，人类收回了所有予以人鱼族的技术支持，带走了一切能够带走的仪器和设备，人鱼族的科技发展就此停滞，目前，涅普努斯最先进的东西，恐怕是这座城市的建筑本身。 这座人类为人鱼族建造的海底之城，历经千年依然屹立不倒，成了昔日两族友谊最后的见证。 赫莱的辩解换来虞戎的怒视，他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虞戎来到洛以秋面前。 洛以秋手里的叉子一停，他用餐巾抿了一下嘴角，笑着说：“殿下该不会想让我自己修吧？真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研究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使用那些仪器我在行，修理……未免太看得起我。” 虞戎眉头紧锁：“你不会修，你的同伴当中总有人会修，不然你们平常遇到设备故障，要怎么处理？” 洛以秋扬起眉梢。 这位人鱼殿下倒是还不算笨。 他吃掉了牛排里作为点缀用的西兰花，在这深海之底，蔬菜比肉更难得：“确实，玄冥号上配备有专业技师，负责修理出现故障的设备——不过，我的船员早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告诉我他的名字。” “名字么……没记住，我们平常都是直接叫他卢叔的。” “去找到这个人，”虞戎对赫莱说，命令下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改口道，“不，我亲自去。” 他说着走向门口：“你在这里看好他。” 囚室的门重新关闭，赫莱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家殿下离去的背影，犹豫要不要把门锁上。 洛以秋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放心，我不会跑的，在这样的深海，我一旦走出这些建筑，就会立刻被水压挤爆，我可不会愚蠢到自寻死路。” 赫莱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涅普努斯位于三千米的深海，人鱼族很适应这样的水压，但对于人类来说，是致命的。 于是他放下心来，依照殿下的吩咐对这个人类进行物理“看好”，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正在这时，囚室外传来争吵声。 “殿下，您为什么要答应那个人类的要求？我们凭什么要帮他修理那台机器？” 赫莱听出了他的声音，是他的同伴奥多，就是之前打了洛以秋，又被殿下逐出去的那条人鱼。 他和奥多都是被王上派到虞戎身边的，但他和奥多不同，他是去年才被选拔上来的侍卫长，奥多则是王上的亲信。 “殿下！您忘了王上怎么吩咐的吗？”奥多的声音激动起来，“玄冥号上的人类，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就地处决！这个姓洛的明显不在可控范围内，您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甚至是帮他？您难道想要违逆王上的旨令吗？！” “你话太多了，”虞戎语调森冷，“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族生存法则的优先级要比王上的旨令更高，法则规定，不得以任何方式擅动他人的猎物——既然你们已经把洛以秋送进了我的领地，就是在为我献上猎物，我没有追究你私自带走他，你反倒来向我问罪？” “这……”奥多尝试辩解，“他是人族的俘虏，不仅仅是猎物那么简单……” “人族的俘虏又怎样？”虞戎咄咄逼人，“低贱的种族，和餐盘里的食物没有任何区别，你要为区区一个人类冲撞我，无视生存法则？” 奥多开始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违背生存法则，我有权对你进行处置——该被处决的不是那个人类，而是你。” “……殿下！” 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肢体碰撞声，赫莱浑身一抖，他听到奥多变了调的嘶吼：“你不能杀我！我是王的……” 他的话被虞戎硬生生掐断，鲜血喷溅在囚室的玻璃上，一滴一滴慢慢滑下。 赫莱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并不是虞戎第一次处决族人，因为精神力过于强大，虞戎一直有很强的攻击性，他无疑是人鱼族最强大的王嗣，是战争与杀戮的代名词，人鱼族借他的力量稳固了种族地位，却也常常深受其扰。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把双刃剑，伤敌也会伤己，可他们没法不用他。 就连王上也会对他暴怒伤人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还需要他为族群征战。 囚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虞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当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而腥涩的血气。 虞戎单手拖拽着奥多的鱼尾，这条人鱼已经因死亡而化回原形，他的鱼尾被虞戎攥在手中，胸腔破开一个大洞，而胸腔里消失了的心脏正在虞戎手中跳动，血迹沥沥落落地洒在地板上。 虞戎一步步走向洛以秋，尸首在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他眼中的蓝色已经深得像是泼墨，无形的精神力带来极强烈的压迫感，让赫莱大气都不敢出。 殿下暴起杀人之后，往往会陷入精神力失控的境地，不分敌我地撕碎面前所有人，现在他的精神力已经开始紊乱，又有失控的迹象了。 如果他现在逃命，应该还来得及，但是这个人类…… 赫莱转头看向洛以秋，发现他居然还坐在那里吃饭，银色的叉子被他捏在指间，叉起盘中最后一块牛排，慢慢送进嘴里，再细细咀嚼。 仿佛他面前没有一具刚刚惨死的人鱼尸体，仿佛空气中没有弥漫着血腥味，只有牛排的焦香。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这顿午餐，优雅从容地放下刀叉，又端起酒杯，仪式感十足地品尝红酒。 赫莱咽了口唾沫。 这个人类…… 虞戎停在洛以秋面前，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本就冷厉的声线更加低沉嘶哑：“你应该给我奖励。” 洛以秋听到他开口，终于抬起眼帘，他看了看奥多的尸体，挑眉道：“死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的视线又扫向虞戎手里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人鱼生命力格外顽强，据说只要不被砍下脑袋，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但很遗憾没有这方面的实验数据支持。你手里的这条，确定死了吗？” 他的声音是这样悦耳，虞戎的耳鳍微微震颤起来，眼中浓郁的蓝色渐渐淡去，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鲜血，似乎也觉得这样残暴又肮脏，便松开五指，任由那颗滑溜溜的心脏掉在地上。 “死了，”他说，“除了砍下脑袋，掏出心脏或者是腰斩，也能彻底杀死一条人鱼。” “原来如此，”洛以秋露出满意的表情，“这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 他抿了一口红酒，将酒液含在嘴里，起身一把揪住虞戎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来。 他倏然凑近的面庞带来微微暖意，虞戎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覆上他的唇瓣，紧接着这力量加重，强行将一口酒液渡了过来。 酸甜微苦的红酒带着洛以秋的温度，漫进他的口腔，带来难以形容的温热和刺激。 他本能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红酒吞咽入腹，因为从没喝过酒，奇怪的口感让他呛咳起来。 洛以秋早已一触即收，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原本苍白的唇被红酒润出些红艳水色，扬起优雅完美的弧度：“这次也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 他从不吝啬夸赞与褒奖，也乐意给乖狗兑现奖励。 虞戎被呛得直咳，呛进喉管的酒液带来灼烧感，让他难受得皱起眉头。 他应该因此而生气，可脑子却只顾回想唇瓣上那柔软的触感，甚至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洛以秋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所有的冒犯都像是亲昵的爱语，微小的奖励也仿佛天大的恩赏，就连让人鱼讨厌的酒水，也因是他渡来的，而在口腔里弥漫出新奇又甘甜的滋味。 酒的刺激让他的脸颊烫了起来，耳鳍轻微抖动，边缘泛出粉色。 他居然从这挑逗一般的奖赏当中感受到了愉悦，灵魂都为此而兴奋颤栗，他不明白这古怪的情绪从何而来，浑身戒备，又满心渴望。 他后退了一步，语调变得干涩而僵硬：“我……去给你找人。” 虞戎匆匆转身往外走，经过赫莱身边时，叮嘱道：“把这里清理干净。” 赫莱向他看来，两人视线相对，正是这短暂的一眼，他看到虞戎完全恢复冰蓝色的眼眸，以及眼中一抹没能来得及掩饰的慌乱。 赫莱将错愕的视线转向洛以秋。 虽然他在监控里已经看过洛以秋安抚虞戎，但亲眼所见时，依然觉得非常震撼。 这个人类不光能在三言两语间让殿下平静下来，甚至敢于强吻他，那样一条强大的人鱼，却被这孱弱的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道99.9%的匹配度真的所言非虚，人类研究员没有骗他？ 感受到赫莱的目光，洛以秋扭头向他看去，心情很好地冲他举起酒杯：“你也尝尝？” “……不了。”赫莱不敢跟这个人类过多接触，径直上前收敛奥多的尸体。 那些人鱼血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变淡，乃至完全挥发，一片狼藉的囚室重新变得整洁干净，没人能想到刚刚有一条人鱼凄惨地死在了这里。 赫莱又收拾了餐盘，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洛以秋说：“你应该和你死去的同伴一样，都是‘王’的人吧。” 赫莱停下脚步，警惕地竖起耳鳍。 洛以秋看着他紧绷的样子，不禁轻笑起来：“放心，我只是个柔弱的人类，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问问你——今天的事，你要怎么跟王上汇报？” 赫莱预感他话里有坑，闭嘴不答。 洛以秋再次将酒杯倒满，一瓶红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两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似是微醺：“我们人类最优秀的品质之一，就是识时务，人鱼族也应该有同样的觉悟才对。王权更替是必然，是因循守旧追随旧主，还是革故鼎新另立新王，我想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对吗？” 在听到他说“王权更替”时，赫莱心中就已经警铃大作，迫不及待想到逃走，可不知道为什么，双脚却像牢牢焊死在了地面上，直到他把话说完，都没能迈出一步。 另立新王…… 他和奥多都知道，王上其实对虞戎并不完全信任，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把王位传给他，在王上看来，虞戎虽然是战斗力最强的王嗣，可控性却并不高，一旦他失控，将给人鱼族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因此，王上一直对他充满忌惮，将部下安插在虞戎身边，就是为了时刻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但如果他们拥有了一个能够安抚虞戎精神力的人类，将洛以秋留在涅普努斯，一个不再失控的殿下，无疑要比年事已高的王上强百倍。 赫莱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原本迷茫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他冲洛以秋点头：“我明白了。” 他是王上派来的，监视虞戎是他的职责，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应该第一时间向王上汇报。 将一切罪责都推给奥多。 这样就算王上怀疑虞戎，也没法惩罚他，因为奥多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洛以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喝光杯中最后一口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床上躺了下来。 酒意上涌，加上精神力消耗过度，他已经非常疲劳，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4. 海妖之歌04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海妖之歌05 第二天一早，赫莱送来了早饭。 依然是从玄冥号上得来的食物，不过这一次没有再拿来红酒，而是换成了牛奶。 洛以秋喝完牛奶，还是觉得很渴，嘴唇已经干燥得开始起皮，他舔了舔下唇，看到赫莱将一个眼熟的密封箱放在了桌上。 箱子里是一支支固定插放的营养针剂，洛以秋粗略一扫，估算有四十支。 “这是在玄冥号上找到的，”赫莱说，“因为遭受攻击，船上很多东西都被声波震坏了，这是仅剩的一箱还保存完好的针剂。” 四十支，乍一看不算少，但之前赫莱说这些针剂只能坚持十天，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以外，还有人需要它。 至少还有三个船员活了下来。 果然，下一刻一起过来的虞戎道：“我找到了你说的人，他还活着。” 这条人鱼似乎不了解和人类交流的正确方式，说完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赫莱只好接过话头：“其实我们刚登上玄冥号的时候，船上有一半的人都还活着，但他们伤得太重，大多不治而亡了。” 玄冥号上总共三十三名船员，现在只剩下四个。 但也好在只剩下四个，不然的话，营养针剂不够分，导致的结果是所有人都会死。 洛以秋向来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他并不认为玄冥号出事是自己的错，要怪就去怪那些袭击他们的人鱼。 他感谢队友的牺牲给他争取到活下来的机会，但不会为他们的死负责。 他抬头看向虞戎：“他现在在哪儿？” “跟我走。” 两鱼一人离开囚室，奥多死了，再没人敢给洛以秋佩戴枷锁。 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走廊一侧有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蔚蓝色的海水。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囚室外停下脚步。 赫莱打开门，站在门口把守，洛以秋则跟着虞戎进了屋。 囚室里的两人见到他们来，立刻站起身，其中一人箭步冲到洛以秋跟前，激动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老师！” 洛以秋抬眸，看到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满脸惊喜，几乎喜极而泣，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年憔悴得有些脱形，看得出来他们这些天过得也并不好，但洛以秋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这年轻人是海洋生物专业的研究生，名叫顾阳，他的导师很看中他，想尽办法才把他塞上玄冥号，让他跟着洛以秋学习，给他打打杂。 能成为洛以秋的学生，在整个海洋生物学界都是值得羡慕的事，顾阳也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一口一个老师恭恭敬敬地叫着，玄冥号出事的时候，船身剧烈倾斜，还是他用身体护住了洛以秋，让他毫发无损。 虽然是走后门硬塞进来的，但洛以秋对这个小徒弟印象还不错，至少他很有天赋，也卖力肯学，极有求知精神。 玄冥号上三十三人，基本都是海洋生物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这些人几乎全部牺牲，给人类社会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能保住一个顾阳，已经值得庆贺。 顾阳眼泪汪汪地攥着他的手，丝毫没发觉一旁虞戎陡然阴沉下来的视线，他将洛以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担忧道：“老师，你瘦了好多，他们是不是虐待你了？” 洛以秋微弯唇角，把他的手从自己腕子上摘下：“你也差不多，就不用关心我了——身上有伤吗？” “之前在船上撞到了后背，不过已经好了。”顾阳说着，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老师，他们全都……” 洛以秋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船上的其他人，他轻轻拍了拍顾阳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在就好。” 虞戎不悦地看着顾阳，觉得他们之间的肢体触碰是如此碍眼，人类果然是讨厌的物种，毫无界限感，一点没有身为囚犯的自觉。 “对了，”顾阳突然想起什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老师，这个还给你，在船上的时候被撞掉了，被我捡到。” 洛以秋接过，发现那是一副眼镜，用一块临时找来的布包着。 顾阳还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痊愈了，他也不打算告诉他，他不想对任何人吹嘘人鱼血肉的功效。 洛以秋将那副金丝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视野变得模糊，又慢慢清晰——特殊材质的镜片可以根据佩戴者的视力自动调节度数，而外观几乎没有差别，顾阳不会看出任何破绽。 虞戎看着他，感觉他周身气质在戴上眼镜的那一刻变了，一切恶劣与轻慢都掩饰在了那副精致脆弱的皮囊之下，他似乎是个友善又谦和的学者，单看外表，几乎称得上人畜无害。 任何不了解洛以秋本性的人都会被这样的外表骗去，这个一口一口“老师”喊着他的人类青年，很明显也是其中之一。 虞戎攥紧五指。 受害者有他一个还不够？ 他语调生涩地开口：“要走就快点，别浪费时间。” 洛以秋回过头。 他感觉到了这条人鱼身上的低气压，看到他眼中稍微加深了一点的蓝色。 他若无其事般转身，率先走出囚室：“那就走吧。” 虞戎伸手拦在他身后，截住了准备跟他一起出去的顾阳：“你不能去。” “……为什么？” “我允许登上玄冥号的，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你不算在内。” 虞戎语气冷硬，他身高压了顾阳半个头，健壮的身躯更显气势惊人，顾阳一下子怂了，后退两步，向洛以秋投去求助的眼神。 “这样啊，”洛以秋失望地说，“我还想让他给卢叔打打下手呢，这孩子在修东西上的天赋可比我强多了。既然殿下不同意，那就麻烦你们去找个稍微懂一点器械修理的人鱼来吧，不用太多，一点就行。” 虞戎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个人类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对除他以外的人说出夸赞的话，为什么可以对除他以外的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仿佛昨天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只是小事，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在人鱼族，只有伴侣才会亲吻彼此，一旦确定结为伴侣，他们将终生忠贞不渝，绝不会再和其他人亲密接触。 洛以秋究竟把他当做什么，可以随时取用又随时抛弃的玩物吗？ 他内心愤怒，却不愿表现出来，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因一个低贱人族的奖赏而心动，只得转身就走。 “殿下，”守在门口的赫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理智建议道，“要么我们还是把他带上吧，真的找不到擅长修理人类设备的族人。” 虞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赫莱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 最终顾阳还是跟上了他们，洛以秋偏过头，看到与他们比邻的另一间囚室里还关着一个人。 他穿着和他们相似的研究员制服，也是玄冥号上的船员。 洛以秋看向他，他也看到了洛以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拍了拍窗玻璃，隔着玻璃想跟他说些什么。 隔音良好的囚室漏不出一丝声音，洛以秋没听见他的话，也没去看他的口型，收回视线，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顾阳和卢叔也同样保持了沉默。 涅普努斯很大，关押人类的囚室自然不会和存放玄冥号的基地建在一起，他们徒步走过去，路程相当远。 如果是人鱼，大概会选择直接从海里游过去，但很显然人类不行。 走了半个小时，他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虞戎将连蹼的五指放在掌纹识别处，绿灯亮起，三米高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是一片巨大的空间，大到能同时容纳十艘玄冥号，千年之前，这里是人类舰船与涅普努斯对接的地方，自从人类撤出，这里就完全废弃了。 玄冥号被人鱼停放在这里，舱门大开，周围有不少人鱼侍卫把守。 洛以秋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泰然自若地上了船，看到船舱之内一片狼藉。 不用检查也知道船内设备损毁严重，这些花大价钱研制出来的科考仪器，人类社会数百年科技的结晶，就这样被人鱼族毁于一旦。 他们本次科考作业所采集的海洋生物样本估计也死透了，三个月的辛苦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洛以秋镜片后的黑眸透出一丝冷意——纵然这些东西不过是游戏数据，可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胆敢破坏他的研究成果，这些人鱼一定会付出代价。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修好海水淡化装置是当务之急，卢叔直奔装置所在的船舱，洛以秋和顾阳也紧随其后。 因为深潜时难免导致船体晃动，这些大型设备都是固定在船体上的，凭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拆解，他们只能在船上修理这台装置，无法将它搬走。 也亏得装置不能拆走，否则的话，人鱼族一定不会允许他们登上玄冥号。 卢叔开始检查装置损坏情况，洛以秋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余光看到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鱼侍卫，对赫莱说了些什么。 赫莱的脸色微微变了，他走到虞戎身边，低声道：“殿下，王上有事找您，请您现在过去。”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5. 海妖之歌05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海妖之歌06 虞戎听了这话，表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他沉默许久，才吩咐赫莱道：“你看好他们，我过去一趟。” 赫莱点点头。 虞戎很快离开了，赫莱将两个人鱼侍卫带到舱门外把守，将玄冥号船舱里的空间留给三个人类。 几条人鱼一走，顾阳立刻松了口气，他抹一把额头冷汗，压低声音道：“这些人鱼真是吓人，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吓人？ 洛以秋挑了挑眉。 再吓人的人鱼少主，也迟早要在他的水族箱里冲他摇尾乞怜。 这时，埋头检查装置的卢叔开口道：“洛领队。” 洛以秋走到他跟前。 卢叔已经拆掉了装置的外壳，从储水仓里拿出一个水箱，他脸上难掩惊喜：“里面有水。” 水箱晃动时，里面的水也发出声音，三个十几天没有喝到淡水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向它看去，开始生理性地分泌唾液。 顾阳吞咽了两下：“不过这水放了十多天了，还能喝吗？” “应该可以，我刚检查过，过滤和储水装置都还完好，虽然是之前剩下来的水，但应该没被污染。” 这个节骨眼上，能找到半箱淡水已经十分宝贵，谁还顾得上管这水到底剩了多少天，顾阳立刻去找来三个干净杯子，把水箱里的水分给三人。 他自己率先尝了一口，确定没有异味，兴奋地对洛以秋说：“老师，能喝！” 洛以秋接过杯子。 他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或许因为渴了太久，他竟觉得这平平无奇的淡水格外甘甜，从喉咙冲进胃里时，浑身都涌起难以形容的清凉舒爽。 他仿佛一株渴水的植物终于得到浇灌，所有的叶片都要舒展开来，这让他愉悦地眯起眼睛。 另外两人也是和他同样的反应，顾阳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还想再来一杯。” 水箱里剩的水不少，足够他们暂时挥霍一下，三人又各自喝了一杯淡水，这些天缺水带来的口渴总算得到缓解。 喝够了水，顾阳长舒一口气，问道：“卢叔，这机器能修好吗？” “我刚检查过了，问题不大，核心结构都还完好，只是几个零件损坏导致无法正常运转，玄冥号上有不少备用的，更换一下就行。”卢叔说，“如果小顾留下来帮忙，不出三天就能修好。” 没有比这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了，顾阳欢欣雀跃：“那太好了！” “不过……”卢叔突然话风一转，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玄冥号上的能源不多了，修好装置是不难，但以目前的能源储备，最多只够它再运行十五天。” 顾阳震惊道：“什么？！” 短暂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浇灭，三个人重新冷静下来，洛以秋想了想道：“这次出海任务为期三个月，按照往常，会多携带一两个月的能源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会只剩下十五天？” 卢叔：“玄冥号遇袭的时候，被迫和人鱼族交战，耗费了太多能源，又被他们扔在这里搁置这么多天，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洛以秋沉下脸来。 这些该死的人鱼。 “完了，”顾阳一屁股跌坐在地，“这种地方，我们要去哪里找能源啊，本来以为修好海水淡化装置就能活下去，现在看来，还是早晚逃不过一死吗……” “少说这种灭自己志气的话，”洛以秋瞥他一眼，站起身来，“虽然是在深海之底，但涅普努斯是由人类修建的，不一定就找不到匹配玄冥号的能源。” 听他这样说，顾阳又燃起了一些希望，好像只要有洛以秋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他凑到对方身边：“那我们去哪里找呢？” 洛以秋没答。 他在船舱里环顾四周，看到损坏的架子下压着一个箱子，他试图把架子搬开，却推不动：“你不去帮卢叔修装置，就过来帮我找些吃的，我可不想再在我的餐盘里看到海鲜。” 顾阳一愣：“啊，好。” 两人合力拖出了那个箱子，金属的箱体上已有凹痕，但内部尚且完好，一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半成品食物，简单加工一下就能食用。 连续吃了好多天生冷海鲜的顾阳馋得直咽口水，洛以秋交给他一包速食肉干让他打开来吃，又道：“吃完了就把这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找出来。” 这些食物人鱼族居然没有全部搜走，也不知道是他们不认识还是不感兴趣。 顾阳又找出了几箱类似的食品，足够他们三人吃上一阵子了，找着找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师，如果我们把这些吃的给宋学长分一些，能不能拜托他偷偷帮我们弄些能源？” 洛以秋抬起眼来：“谁？” “宋雨，就是关在我们隔壁的那位，老师不记得了？” 宋雨…… 洛以秋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记起了这个人。 这人也是海洋生物系的研究生，比顾阳高一届，顾阳总是恭敬地叫他“宋学长”，但宋雨却瞧不上顾阳，认为他是走后门成为洛以秋的学生，自该低人一等，只有他这种真才实学才配得到洛以秋的赏识。 在玄冥号上的三个月，宋雨没少巴结洛以秋，但洛以秋不喜欢他，觉得他眼高于顶，难成大事。 “你为什么觉得他能为我们弄来能源？”洛以秋问。 顾阳：“他不是经常被人鱼叫走，去给他们‘帮忙’吗，既然他能接触到涅普努斯的设备，帮我们弄些能源也不是太难吧。” 这话说得委婉，洛以秋却瞬间听懂了，更明白了为什么宋雨没有和顾阳他们关在同一间囚室，他眼神很冷：“宋雨都帮他们做些什么？” “精神力匹配……那些吧，”顾阳垂眼，“他们拿走了精神力匹配装置，宋学长擅长这方面的研究。” 洛以秋了然——难怪那些人鱼会说他和虞戎精神力匹配99.9%，这样的精确度，只有人类的仪器才能检测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叛徒肯帮我们？”他冷笑道，“通过出卖我们向人鱼族换取活下来的机会，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个人认为，他直接向人鱼族告密的可能性要比冒着风险偷偷帮我们大得多。” 顾阳沉默下来。 他好像还不愿意接受宋雨真的背叛了他们的实事，毕竟玄冥号的幸存者已经所剩无几。 洛以秋没有去纠正他的看法，而是拿起一台还能使用的平板电脑：“更何况……” 他在电脑上输入文字：【想要拿到足够重启玄冥号的能源，这座建筑里的能源储备远远不够。】 顾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不禁瞪大眼睛：“什……” 洛以秋将手指竖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人鱼的感官比他们灵敏百倍，即便是小声交谈，守在外面的人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阳往舱门方向看了一眼，紧张得吞咽了好几下，才颤抖着接过平板电脑，在上面输入：【老师想重启玄冥号？】 洛以秋：【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涅普努斯？还是指望壁垒那群废物真能找到我们？】 顾阳攥了攥拳。 的确，他们已经在这里困了半个多月，“壁垒”的人依然没有找到他们，因为人鱼族的声波干扰，他们的定位装置和通讯设备全部失灵了。 现在他们指望不上外面的人，只能自救。 他冷静下来，冲洛以秋点点头。 “算了，能源的事，我会想办法，”洛以秋故意说给人鱼们听，“我再去和那位殿下交涉交涉，我想殿下总不至于吝啬一点能源，让我们守着修好的设备却喝不到淡水吧。” 他将电脑上的文字全部删除，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几支营养针剂，分给其他两人，又从玄冥号的试剂箱里翻找出几支尚且能用的药剂塞进兜里：“顾阳，这两天你就帮卢叔在这修设备，食物和水你们自行分配，不用节省。” “那老师你呢？” “我去找那位人鱼殿下，不过在那之前……”他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 虞戎走进王上的宫殿。 在充满现代化气息的涅普努斯，唯独这里与周遭格格不入，复古的殿宇带着中世纪王宫独有的风格，恢宏奢华的建筑之内，仿佛封印着一位腐朽的帝王千年不灭的幻梦。 巨大的王座矗立在水中，虞戎走进水里，人类的双腿也幻化成鱼尾，银白色的鱼尾在清澈的池水中舒展开来，尾鳍划过水面，抵达王座之前。 王座里是一条苍老的人鱼，他须发皆白，原本漆黑的鱼尾因历经风霜而蒙上一层白翳，污浊衰败犹如行将就木。 单凭肉眼，无法判断这条人鱼究竟活了几千岁，他抬起头，对虞戎道：“过来。” 虞戎来到他面前。 年轻鲜活的人鱼殿下身姿挺拔矫健，与风烛残年的王上形成鲜明对比，虞戎低下头，将手放在胸前冲他行礼：“父亲。” “听说你杀了奥多，”虞诺伦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是吗，虞戎？” 虞戎抬起眼帘与他对视，并不打算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任何掩饰：“是，父亲。” “谁允许你杀他？！” 陡然抬高的音量带来极强烈的压迫感，磅礴的精神力在上空回荡，虞戎冰蓝的眼眸并未显出一丝慌乱，语调平静如常：“他违背了法则，擅动我的猎物，所以我杀了他。” “就为了那个人类？”虞诺伦愠怒道，“为了一个人类，你杀了我培养多年的亲信，虞戎，我该如何处置你？！” “您无权处置我，”虞戎道，“是奥多挑衅在先，我所做的一切皆符合法则规定，如果父亲处置了我，就是在向所有族人宣布，您要亲手破坏法则的效力。” 虞诺伦五指收紧，尖锐的指甲抠进王座扶手，他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你真是翅膀硬了，敢当面顶撞我。” “我并未顶撞父亲，只是在为自己做出辩解。” 虞诺伦沉默下来，终于他叹口气，像是还想要维系这份只存在于表面的父子关系，语气缓和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个叫洛以秋的人类，我说过，玄冥号上的人类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要及时清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非但不处理他们，反而放他们上了船——虞戎，你到底想干什么？” 虞戎皱了皱眉。 他没忍住纠正对方的措辞：“他不叫‘那个人类’，他是我的猎物。”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6. 海妖之歌06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海妖之歌07 “猎物？”虞诺伦苍老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真以为你能控制得了他？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人族最杰出的海洋生物学家，”虞戎道，“玄冥号是一艘科考舰，此番出海，是为了执行为期三个月的科考任务，即将返航时，却被你派出族人截杀——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然后呢？”虞诺伦用混浊的墨绿色眼睛注视着他，“你就仅仅知道这些？那你知不知道玄冥号上的人怎么称呼他？他们叫他——‘领队’。” 虞诺伦身体前倾，鱼尾在水中划出波纹：“玄冥号是人族最先进的科考舰，上面搭载了最精密的科研仪器，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这样一艘舰船的‘领队’，你想过吗？海洋生物学家遍地都是，为什么偏偏是洛以秋？玄冥号上有头有脸的海洋学家多达十二人，为什么被袭击时，只有洛以秋一个人得到了保护？” “父亲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要告诉你，这个人类远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是不可控的，我把他带回涅普努斯就是为了处决掉他，让他永远消失在深海，让人类无法找到他的尸体，如果不慎被他逃走，又或被人类找到，将给我们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你明白吗？” “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要做精神力匹配？” “精神力匹配？”虞诺伦笑了，“那当然是在他死前，挖空他身上最后一点价值，顺便测试人类的仪器好不好用而已，毕竟这次袭击玄冥号，我的族人也受伤惨重，让这位人族伟大的海洋生物学家亲自献身抚慰我的族人，没什么大不了吧？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匹配上你。” 虞戎眼角微微地抽动起来，他攥紧五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沉在水中的鱼尾边缘开始泛出蓝色。 “你是我的继承者，为了我族的未来，你应该懂得决断。我会帮你寻找新的匹配者，有了人族的仪器，相信不需要太长时间。” 虞戎额角青筋凸起，他终于忍无可忍，鱼尾一甩，身形在瞬间游到了十米开外。 “杀了洛以秋，”虞诺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就把王位传给你。” 虞戎停了下来。 王位…… 他已经当了快一千年的殿下，他不得不承认，虞诺伦提出的条件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独独不该以洛以秋的性命作为筹码。 虞戎眼中蓝色深如泼墨，他背对着虞诺伦，嗓音冷得像要结冰：“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得到王位。” 虞诺伦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听到虞戎服软，他心情很好地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对了，这个月的‘样本’还没有交齐，不要忘了。” 虞戎冷冷道：“我当然记得。” * 洛以秋走下玄冥号。 他在船舱里和顾阳卢叔一起简单吃了顿饭，这次是顾阳负责做的饭，和之前那份煎过头的牛排相比，简直像是人间珍馐。 “洛先生，殿下不在，我负责保护您的安全，您现在要去哪儿？”赫莱问。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洛以秋心知肚明，也没打算甩掉他，直言道：“我要见宋雨。” 赫莱之前听到了他们在船舱里的对话，大致能够猜到他的意图，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阻止洛以秋，宋雨是个已经投诚的人类，他应该保证他的安全，王上还需要宋雨帮他们操纵那台精神力匹配装置，帮族人找到更多可供使用的人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拒绝洛以秋，就像之前他为殿下开脱，将一切过错都栽赃给奥多一样，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类时，他心中的天平发生了诡异的倾斜。 赫莱回身对其他人鱼侍卫道：“你们留在这里看好那两个人类，没有我或者殿下的命令，禁止他们离开这里，如果有任何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吩咐完手下们，赫莱冲洛以秋比了个“请”的手势：“我为您带路。” 其实洛以秋已经记住了来时的路，一个人也能走回去，但安全起见，他不会独自行动。 他跟在赫莱身后，穿过这漫长又单调的走廊，两人一路无话，安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走廊一侧，每隔五米就有一个圆形窗户，玻璃外是蔚蓝的海水，被莹白色的光芒照亮。 涅普努斯并不是一片漆黑的，相反，这里亮如白昼。 无论身在建筑里的任何角落，只要望向窗外，都能看到那颗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巨大球体，它散发着莹润的白色光芒，在白天熄灭，在夜晚亮起，犹如昼隐夜升的月亮。 事实上，它也的确是一颗月亮。 一颗“人造月亮”。 这是两千年前人类送给人鱼族的礼物，和整座涅普努斯一起。 人鱼有种习性，他们需要定期从深海游向海面，让月光照耀周身，以促进鳞片的生长，晒过月光的鳞片会变得更加坚硬强韧，普通武器难以伤到它们。 在人类与人鱼族结成同盟之前，人鱼和海洋中的其他动物一样，难免遭到人类的捕捉，他们的血肉有着很强的治愈功效，甚至可以延长寿命，在人类社会具有极高的价值，一些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选择在月光充足的夜晚捕捉人鱼。 雄性人鱼有着强烈的攻击性，负责保护雌性人鱼和幼崽，他们发出的声波足以击毁人类舰船，而雌性人鱼会为伴侣安抚精神力，她们的歌声能让雄性人鱼平静下来。 雌雄人鱼会选择在夜晚结伴出行，一旦遇上成对出现的人鱼伴侣，人类捕捞船一定会船毁人亡。 但总能被他们抓到空子。 偶尔遇到落单的雌性或者幼崽，这些人鱼就会成为人类的战利品，被高价出售给需要他们的买家。 人类甚至捕到过一条雄性人鱼，但这条人鱼最终因为得不到雌性人鱼的安抚，精神力失控发狂而死。 在两族结盟之后，人类便严禁捕捉人鱼，但各种严苛律法依然无法完全杜绝这种现象的发生，后来，一批人类研究员利用当时最先进的技术，为人鱼族制造了一颗人造月亮，它可以完全模拟月亮光线，人鱼族依靠它散发出的光芒就能完成鳞片生长，不需要再冒着风险游向海面。 自从人造月亮建成，再没有一条人鱼遭到人类的捕捉。 而这颗月亮不仅仅是人鱼族赖以为生的光源，也是整个涅普努斯的能源核心，所有由洋流产生的能源会被储存在那颗巨大的球体内，如果能从这充沛的能源中取得一毫，就足够他们重启玄冥号。 洛以秋微微眯起眼睛。 很显然，以人类之躯抵达不了人造月亮。 他需要一条人鱼帮他取得能源。 “洛先生，我们到了，”赫莱停在关押宋雨的囚室前，挥了挥手，让原本守在这里的侍卫离开，问洛以秋道，“需要我陪您一起进去吗？” “不必。” “那我在这里等您。” 洛以秋走进囚室，并关上了门。 宋雨见到他来，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走向他：“洛前辈！” “不用叫我前辈，”洛以秋不屑跟一个叛徒浪费口舌，也懒得听他奉承，“你已经足够自信，觉得自己在海洋生物，尤其是人鱼族的精神力研究方面颇有建树，称得上一声专家，优秀如你，何必叫我前辈呢。” 宋雨听出他话里的刺，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前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你不已经是人鱼族的‘特聘’研究员了吗？”洛以秋冲他一挑眉梢，语调轻蔑又揶揄，“你帮他们匹配了我和人鱼殿下的精神力，把我送进那位殿下的领地，让我和他交尾，没错吧？” 宋雨心头的雀跃一点点冷却下来。 起初他看到洛以秋没死，心中还有些高兴，毕竟洛以秋是他们的领队，他还要指望他带着他们逃出生天。 可洛以秋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维持着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辈，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是人鱼逼我帮他们做匹配，不然就杀了我……” 洛以秋打断他：“如果你不说，人鱼根本不会知道那台仪器的用途。” 宋雨鬓角开始滑下冷汗。 他嗓音颤抖起来，委屈又害怕地红了眼眶：“是，是我告诉他们的，可我只是想要活命！前辈，玄冥号三十三人总共只剩下四个活口，你有顾阳保护，有卢叔保护，可我呢？我只是想活，这也有错吗！” “想活没有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交出精神力匹配装置，”洛以秋向他逼近一步，镜片后的乌黑眼珠紧紧盯着他，眼神冰冷又锋利，“你知道你的行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会给整个人类社会带来什么？” “之前人鱼只是随机地捕捉人类，为他们安抚精神力，一旦他们学会使用这台仪器，他们就会为所有族人找到匹配度高的人类，不论他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老人或者孩子，他们都会将他们抓到涅普努斯，幸运的会在这里被囚禁一辈子，不幸的会直接在交尾过程中殒命——我问你，究竟哪个人类能承受得住人鱼的交尾？” 他说着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宋雨的衣领，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怒不可遏：“因为你想活，就将千千万万无辜人的性命葬送出去，有多少人会因为这台装置死于非命，你想过吗？” 宋雨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至极，他从未考虑过这一点，求生的本能盖过一切，之前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活着离开这里，他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无尽的荣耀，他无论如何不能死。 可现在，他却好像突然被洛以秋点醒，用千千万万人的死换他一个人活，真的值得吗？ 他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平生第一次感到羞愧，羞愧得无地自容。 “在玄冥号出发前，我跟你们每个人反复强调了此次任务的风险，给够了你们反悔的机会。还记得你签下的承诺书里是怎么写的吗？如果遇到人鱼族的威胁，不幸成为俘虏，不得向他们透露任何我们的研究成果，宁死也要守口如瓶。” 洛以秋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样子，却没有停下这场残酷的审判：“我没有阻拦你们任何人退出，你完全有机会下船，但你没有，既渴望得到这次任务带来的成就和荣誉，又不愿意承担风险，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别说了，”宋雨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十指用力插进发间，“求你别说了……”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洛以秋冷冷地说，“过失已不可挽回，但你尚且能够选择是成为英雄，还是成为罪人。”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之前从玄冥号上取得的针剂，递到宋雨面前。 宋雨抬起头来。 那支粉色的针剂静静躺在洛以秋手心，很小的一管，是能够迅速置人于死地的剧毒液体，一旦注射进人体，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只需要短短几十秒。 宋雨死死地盯着那管粉色液体，这一刻，那仿佛不是什么致命的剧毒针剂，而是一管能让他得到救赎的良药。 他一点点伸出手，将针剂握在手中。 宋雨毫不犹豫地它按在自己颈侧，针头弹出刺穿了皮肉，冰冷的液体注射进他的身体。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7. 海妖之歌07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海妖之歌08 宋雨缓缓在他面前倒下，年轻的身体很快失去了生机。 洛以秋愿意以领队的身份给予他最后的尊重，他伸手扶了宋雨一把，没有让他倒地的姿势太过难看。 随即他合了合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太阳穴有些发胀，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表现，他和宋雨的匹配度太低，强行对他进行精神力干涉，果然还是有些困难。 好在他还有一丝良心尚存。 宋雨已经犯下的错无可弥补，他只能尽量让事态不再扩大——他得想办法收回那台匹配仪，并处理掉接触过它的人鱼。 洛以秋捏了捏眉心，又把眼镜重新架好，推门而出。 赫莱在门口听完了全程，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惊疑不定，他不明白这个人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之前宋雨求生欲那么强烈，哭着喊着求他们放他一命，甚至跪下来求他们，说只要不杀他，让他干什么都行。 可仅仅是跟洛以秋说了一会儿话，他的心里防线就好像全线崩塌，那痛苦绝望又羞耻万分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个洛以秋……到底有什么能力，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转变一个人的心境？ 难道他也是人族那稀少的“觉醒者”之一？ 可他们得到的资料上明明显示洛以秋只是个普通人。 和人鱼一样，人类也拥有精神力，但人类的精神力往往非常薄弱，除了能影响自身情绪，干扰不了任何人。 在所有人类当中，约有1%的人先天或后天拥有比其他人更强大的精神力，并可以主动控制它们，这样的人被称为“觉醒者”，他们肩负着戍卫整个人族的重大责任。 为了对抗人鱼族，人类建立了海上基地“壁垒”，兼具防卫和科研双重作用，玄冥号就是服役于“壁垒”的舰船，洛以秋也在壁垒从事海洋生物研究工作。 壁垒里80%的人类都是觉醒者，但洛以秋的资料却显示他是个普通人。 赫莱也曾怀疑过这份资料的真实性，但他只是个新上任的侍卫长，不敢去询问王上资料是不是有假。 洛以秋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将手指抵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还请你替我保密。” 他语调很轻，像是最温柔的低语，姣好的面容不知为什么有些苍白，更显得柔弱无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赫莱根本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脆弱的人类可以在谈笑间取人性命。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点头。 “谢谢，”洛以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就知道你和你的殿下一样通情达理。” 赫莱：“……” 殿下……通情达理？ 这条正直的人鱼侍卫长神情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时，他看到洛以秋已然从面前经过，回到自己的囚室里。 一墙之隔，队友的尸体还停在原位，洛以秋却已经若无其事地聊起了晚饭吃什么：“我让顾阳帮我准备了晚餐，还麻烦你到时候派人送来。” 赫莱：“……好的。” 看来这位柔弱的海洋学家是嫌他们人鱼族烹制的食物难吃。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洛以秋敲了敲太阳穴，“宋雨交给你们的那台精神力匹配仪，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不太清楚，”赫莱坦诚道，“那个东西并没经过我的手，是由王上的亲信保管的，我偶然路过过一次，那里守卫森严，没有王上的命令，谁也进不去。” “连你们殿下也进不去吗？” 赫莱摇了摇头。 洛以秋心说果然，这位王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防，难怪虞戎是那种待遇。 他又捏了捏眉心，眉宇间疲态更甚：“我知道了，今天多谢你。” 赫莱感觉到他的失望，竟因没能帮上他而心怀愧意，忍不住向他透露更多的情报以弥补自己的无能：“据我所知，他们已经用那台匹配仪，给族里没有雌性伴侣的族人匹配上了一些人类。” 洛以秋猛地抬头，心说最坏的情况果然还是发生了，他脸色发沉：“他们打算去捕捉那些人类？” 赫莱：“暂时没有，因为之前袭击了玄冥号，人类正在怀疑我们，这个时候去捕捉人类无异于自投罗网，王上的意思应该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再说。” 洛以秋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还有时间。 他冲对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待赫莱离开，他才拿出一支营养针剂，注射进自己的手臂。 现在宋雨死了，剩下的针剂外加食物和淡水，应该够他们撑到逃出涅普努斯。 洛以秋将眼镜摘下放到桌上，在床上和衣躺下。 * 赫莱帮忙处理了宋雨的尸体，在这样的深海，抹除一个人如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只需要将尸体扔进海中，巨大的水压会将尸体压成一摊烂泥，血肉被鱼类分食殆尽。 玄冥号上所有牺牲的船员都被人鱼族这样处理，无论他们生前有多么声名显赫，此刻也不过化为一堆残渣，连完整的骨骸都不复存在。 洛以秋吃过晚饭就休息了，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第二天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待在囚室里什么也没做。 等到第三天下午，他又给自己打了一针营养针，草草吃了点饭，终于感觉好受了些。 他正打算去顾阳他们那边看看淡化装置修好了没，赫莱却先一步过来找他：“洛先生，您现在有空吗？” 洛以秋把眼镜架在鼻梁上，抬头看他：“怎么？” 赫莱压低声音，表情出奇严肃：“殿下他……可能需要您。” 洛以秋皱眉：“他又发狂了？” 赫莱纠正他：“是精神力失控。” 洛以秋沉默。 虽然知道虞戎容易发狂，但这发狂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些。 他站起身：“走吧。” 赫莱把他带到了第一次和虞戎见面的地方，还是那个半球形的巨大空间，还是那片蔚蓝色的水池，银白色的人鱼在水中游曳，鲜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冒出。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画面，让洛以秋几乎以为自己不小心回了档。 他微微眯起眼睛，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 他看了一眼赫莱，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监视探头。 赫莱秒懂，冲对方点头。 他离开后，洛以秋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只见监视器上的红点熄灭，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消失了。 建筑里的通风系统也停止了运作。 洛以秋猜测赫莱应该是制造了一起线路故障，以人鱼的技术水平，修好恐怕需要很久，这会为他争取到不少时间。 他走到水池边，蹲下身来。 银白色的人鱼察觉到他的气息，迅速向他靠近，这一次洛以秋看清楚了，虞戎尾巴上有一道醒目的伤口——不，应该说“缺口”更为合适。 就像是被人用剪刀剪去了一角，很像他做实验时从海洋生物身上提取样本那样。 伤口足有十厘米长，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将一小片海水都染成红色。 这一次虞戎没有再攻击他，只是游到岸边，将上身探出水面，他冰蓝色的眼睛有些失神，似乎正处于神志混乱的状态。 他看了洛以秋一会儿，忽然耳鳍颤动，嘴唇微微开合，发出高亢的、类似海豚一般的婉转叫声。 作为优秀的海洋生物学家，洛以秋通晓人鱼族的语言，能够分辨出人鱼每一种叫声所表达的含义。 这条人鱼正在呼唤他的伴侣。 洛以秋笑了，颇有些轻蔑地说：“谁是你的伴侣？” 这句话没有使用任何精神力，因此也没能让虞戎清醒，这条神志不清的人鱼继续用人鱼族语言和他交流：「你。」 洛以秋笑出声来。 他挑了挑眉：“凭你也配？” 虞戎皱起眉头。 他听出了洛以秋的嘲讽，并有些不服，想要证明自己，他一转身游离岸边，潜入水中。 鱼尾流出的血变少了，伤口正在愈合，银色的人鱼快速在水底穿梭，忽然他跃出水面，矫健的身形在空中翻转，鱼尾划出完美的弧线，银白色的鳞片被光线一照，焕发出珍珠般华美的色泽。 入水时鱼尾拍打出巨大的浪花，溅了洛以秋满脸满身。 洛以秋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人鱼族的一种求偶仪式，雄性人鱼会向雌性人鱼展示他们的身姿，以博得雌性人鱼的芳心，鱼尾越漂亮、拍水的力度越大，就越能加分。 但很显然他是个人类，没有人类喜欢衣服被水打湿。 洛以秋抹了一把脸，感觉咸涩的海水差点流进嘴里，这让他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没兴趣再陪这条失智人鱼玩扮演伴侣的游戏了，声音冷了几分：“虞戎。” 正准备给他表演第二场的人鱼身形顿住。 虞戎再度从水里探头，这回他的眼神完全清醒了，他看起来十分生气，眼里的蓝色深得要命，但耳鳍却红得厉害。 他这恼羞成怒的样子让洛以秋心情又好了，可以暂时不计较被他弄湿衣服的事，冲他招招手：“过来。” 虞戎不肯过来。 “这里的监控已经关了，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 虞戎这才不情不愿地游到他面前：“赫莱让你来的？多管闲事。” 洛以秋没回答他，反问道：“你难道不想解释什么？为什么短时间内两次发狂，还都受了伤？” “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 “哦，”洛以秋无所谓地一耸肩，当即站起身来，“那随你，你的侍卫长煞费苦心帮你搞坏了监控，给你说话的机会，看来也是多此一举。” 他说完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眼看着他的身形就要消失在门口，虞戎用力咬牙，终于叫住他：“等等！”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8. 海妖之歌08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海妖之歌09 洛以秋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那个宋雨，”虞戎道，“你的同伴，我信不过。” “宋雨？”洛以秋笑，他回过身，“宋雨已经被我杀了，还是你的小侍卫长帮忙处理的尸体，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虞戎眼中浮现出错愕，虽然他知道洛以秋面对尸体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却还是不太相信他会亲手杀人，这个人类是如此美丽又脆弱，仿佛那双手拿不起除了餐刀以外的任何武器。 “你怎么杀的他？”他问。 “当然是用人类该用的手段，人类是兵不血刃的优雅种族，才不会像你们那样动不动就挖心掏肺，太残暴了。” 虞戎：“……” 他好像又被嘲讽了。 “我讨厌叛徒，这一点同你一样，”洛以秋走近他，在池边蹲身，“我们是一类人，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也正因为这点，我才会在你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希望你的确拥有足够的价值。” 这句听不出是挖苦还是褒奖的话让虞戎轻轻抖了抖耳鳍，直觉告诉他洛以秋所说的“价值”并非单单是作为被研究的海洋生命，又或是水族箱里的宠物那么简单，他回想起了王上所说的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重要吗？”洛以秋笑得恶劣，“你都已经叫我‘伴侣’了，还在乎这个？” 虞戎又有些恼羞成怒了。 这个人类总是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惹恼他，总是才说了两句好话又对他展开羞辱，可他那令人生厌的高高在上掩饰在这样一副好看的皮囊之下，竟有着诡异又致命的吸引力，仿佛他生来就拥有傲慢的资本，叫人心甘情愿被他踩在脚下。 虞戎恼怒于自己居然会被这样一个恶劣的人类吸引，气恼到背鳍根根竖起，浑身鳞片都要炸了，可那人类却依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叫人看了就讨厌。 洛以秋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条观赏鱼。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反应只会给这个人类带来更多的乐趣，虞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根根支起的背鳍重新落下，他呼出一口气：“这不是伤，是王上要采集我的样本。”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鱼尾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样本？”洛以秋蹲得累了，索性改蹲为坐，还蹬了鞋子，把双脚浸入水中，“你们的王，在拿你做研究？” 虞戎眉头跳了跳，这个人类竟敢肆无忌惮地用他生活的水洗脚。 他恶狠狠地盯着对方那截白皙的小腿，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会给我注射一种药，这种药是人类对抗人鱼族的武器，它会让我们的精神力紊乱，但我的身体和其他族人不同，我很容易对这种药物产生耐受性，注射得次数越多，耐受程度越强，精神力紊乱的时间会一次比一次短，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完全耐受这种药物，人类将再没有任何手段能奈何得了我。” 洛以秋皱起眉头。 虞戎继续道：“至于样本，是在我精神力紊乱状态下收集我的身体数据，评估我对药物的耐受性，进一步提高药物浓度。” 这个回答多少让洛以秋感到匪夷所思：“所以上次我看到你发狂，也是因为注射了这种药物？” 虞戎点头。 “这才过去几天？你接受实验的频率是多久？” “一个月三次。” 洛以秋沉默下来。 他知道虞戎说的药物是什么，在人类社会，它的名字叫做“精神力干扰素”，是人类研制出来用以对抗人鱼的终极武器。 精神力紊乱的人鱼会不分敌我自相残杀，如果得不到解药，或者缺少能够安抚他们的雌性，这些人鱼将无差别地疯狂攻击下去，直到力竭而死。 因为带来的后果过于严重，一次投放干扰素就有可能全灭人鱼的一个族群，甚至危害到其他物种，所以即便是在两族不共戴天的今天，人类对于干扰素的使用依然非常谨慎，需要层层审批才能下放一支，连玄冥号都不具备携带这样杀伤性武器的资格。 干扰素的半衰期非常之长，最低也需要三个月才能代谢完全，虞戎却说他每个月要被注射三次…… 洛以秋的神色渐渐凝重：“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这种研究的？” 虞戎犹豫了一下说：“记不太清了，从我记事起就在做了，不过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频繁。” 洛以秋的眼皮轻微抽动起来。 虞诺伦这个疯子。 对自己亲儿子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实验，他根本没有把虞戎当做一条活生生的人鱼来看待，而是当做一件试验品，他想要把虞戎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变成对抗人类的武器，丝毫不顾他的个人意愿，哪怕他第一次接受实验时还只是一条人鱼幼崽。 洛以秋内心的愤怒开始蔓延，虞戎是他的攻略目标，是他养的狗，该在他的水族箱里游曳，而不是在这里接受什么实验。 他眼神冷得可怕：“虞诺伦给你注射的药物，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说，是之前劫掠人类舰船，收缴的战利品。” 洛以秋冷笑：“你被骗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说的药物在我们那里叫做‘精神力干扰素’，属于严格管制类药剂，普通人根本弄不到，到目前为止，配备过它的人类舰船总共只有三艘，皆有备案，而这三艘舰船，没有一艘遭受过人鱼族的袭击，更没有物品遗失。” 虞戎猛地抬头。 “你的年纪已经接近千岁，在这近千年的时间里消耗的干扰素量不可小觑，即便是稀释过的，这么多年累积下来……”洛以秋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够装满一颗鱼雷，把你们整个人鱼族都灭了吧。”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对人鱼使用过干扰素，干扰素却一直在更新换代，闹了半天，是因为有实验数据支持。” 洛以秋看着水里的人鱼，那眼神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怜悯：“虞诺伦不是一直对人类恨之入骨吗，你从幼崽时期就被他灌输这样的观念，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你们提供这些药物的恰恰是人类？你的父亲，你的王上，一直在跟人类合作。” “……这不可能！”虞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是人鱼族的王，怎么可能和人类串通一气？！” “恰恰相反，他们不是串通一气，而是在较量鹿死谁手，研究干扰素的人类想要将人鱼赶尽杀绝，虞诺伦则想要颠覆人类。虞诺伦可能会在你的数据上造假，人类也不见得给了你们最先进的干扰素，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和野心，只有你是那个牺牲品。” 只有你是那个牺牲品…… 虞戎瞳孔微微收缩，耳鳍向后撇去，五指用力攥紧，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背鳍紧紧贴伏在脊背上，沉于水面之下的鱼尾绞成了被拉到极致的弓。 他忽然回想起小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从没见过她，按照人鱼族的传统，一对人鱼伴侣会共同养育幼崽直到他成年，可他的母亲从没出现过，父亲对他也根本谈不上养育。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只有一次次被注射药物，一次次精神力紊乱，没有人来安抚他，只能靠他自己缓解，他甚至快要习惯头痛欲裂的感觉，在反反复复的紊乱和缓解当中，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强，他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够抵抗住药物，是不是这一切就会结束。 但是没有。 每当药物对他的影响变得微乎其微，虞诺伦就会给他更换新的药物，新药往往让他痛苦百倍，只能进行新一轮的适应。 就这样日复一日，居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千年。 这一千年中他极少跟人类接触，甚至很少跟同族接触，一开始他并不知道他的体魄和精神力比同族强上多少，直到他三百岁时，被父亲派去袭击人类，不小心精神力暴走，等清醒过来，才发现整座城市已经毁于一旦，身边到处是人类的尸体，以及人鱼的尸体。 而他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那之后，人类修建起了“壁垒”。 现在想来，那也许是虞诺伦的一次尝试。 尝试他能够给人类带来多大的威胁，距离给人族造成毁灭性打击还有多远，到今天，又过去了七百年。 虽然壁垒的建立让他们再无法轻易接近人类城市，但以他现在的实力，是否能将这座海上基地彻底摧毁？ 可就算他摧毁了壁垒，摧毁了整个人族，又能为他带来什么？他憎恨人类，那是虞诺伦给他灌输的想法，他在袭击人类城市前甚至没有接触过任何人类，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种族，他为什么要憎恨他们，杀死他们？ 如果两族真的交战，就算他有摧毁人族的力量，人类也一定会拼死反扑，他可能会实现父亲的野心，可那个时候，他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洛以秋说的没错。 只有他是那个牺牲品。 他只是虞诺伦手里的刀，是用来针对人类的武器，所以即便虞诺伦已经苍老到无法动弹，也依然不愿将王位传给他。 一把武器需要什么权力。 说什么杀了洛以秋就给他王位，多半也只是在哄骗他而已。 洛以秋坐在池边，观察着这条人鱼的反应，看到他咬紧牙关，眼中的蓝色不断加深，甚至整条尾巴都是蓝的了。 随后，他居然红了眼眶。 洛以秋研究了这么多年人鱼，却还从没见过人鱼哭，人鱼是一种极为坚韧的种族，哪怕是被人类捕捉的雌性乃至幼崽，也绝不会在临死前哭泣。 所以他一直无法验证“人鱼眼泪会变成珍珠”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他看着虞戎气到眼眶通红的样子，没忍住道：“哭两颗珍珠给我看看。”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9. 海妖之歌09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海妖之歌10 虞戎错愕抬头：“什么？” “我说，哭两颗珍珠给我看看，”洛以秋难得有耐心地把一句话重复了第二遍，“不是都说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我还没亲眼见过。” 虞戎眉头跳了跳：“没有那种东西。” “是吗，”洛以秋十分失望地一耸肩，“那真是太可惜了。” 被他一番戏弄，虞戎竟觉得内心的怒火消退了不少，这个人类时常令人生厌，十句话有八句是挖苦，可有的时候，又好像是真的在关心他。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 “你的立场究竟是什么？”虞戎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按照你的说法，人类想将人鱼赶尽杀绝，所以才研制了干扰素，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怎么能够确定你不是故意骗我，挑唆我和王上的关系，趁我们内讧时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条人鱼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这到让洛以秋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挑挑眉：“你倒还不算傻，不过我需要纠正你，不是‘人类想将人鱼赶尽杀绝’，而是‘研制干扰素的人类想将人鱼赶尽杀绝’——我刚刚说的很清楚吧？断章取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用脚尖踢了踢虞戎的胸口：“请不要把个别人类的过错强加在整个人族头上，人类对于人鱼的态度永远是求同存异，关于两族现状，我们也很遗憾，再多的我不便多说，这属于机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个人立场，”洛以秋俯身凑近他，“我的身份你清楚，我研究海洋生物，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了解和保护。至于你……” 他伸手捧住虞戎的下颌，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耳鳍：“我不是说过了，我要你在我的水族箱里，心甘情愿地为我歌唱，如果我欺骗你，总会有败露的一天，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手不算热，对于人鱼来说却温暖无比，虞戎再一次听到这句刺耳的话，心里却没有半分怒意，反倒是一阵没由来的心悸席卷了他，他竟可耻地因一句羞辱心跳加快，甚至开始幻想所谓的水族箱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浑身躁动难耐，耳鳍不断翕动，鱼尾在水中不安地翻搅，可他却没有从洛以秋手中挣脱，身体贪恋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胜过他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垂下眼帘：“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做？” “首先，暂停实验，”洛以秋松开了他，“你不该做无谓的牺牲，没有义务配合你们的王，现在我要求你等我的消息，我会想办法帮你摆脱现状，在那之前，不准再接受注射。” 虞戎微微皱眉，他犹豫了一会儿：“好。” “我还需要取一管你的血，以评估你的身体状况。” 虞戎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割尾巴吗？” 洛以秋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割尾巴？” “他们每次采集我的样本，都要从我尾巴上割走一块。” 洛以秋沉默了一会儿：“我想，那大概不单单是为了研究，血样是最能反应你身体状况的东西，除此以外，应该是鳞片。” 虞戎很快想明白了什么，冰蓝色的眼眸再次染上怒意。 人类取走他的血肉，除了做研究外还能干什么，即便洛以秋没有明说他也能猜到，他无法容忍自己一千来都在做着最讨厌的事，一千年被蒙在鼓里。 虞诺伦知道这件事吗？ 他一定知道。 他知道，却还是跟人类合作了，为了他那伟大又狂妄的梦，宁可牺牲自己的至亲。 虞戎咬紧牙关，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又在失控边缘了，这一切都是拜虞诺伦所赐，如果不是那荒唐的实验，他根本无需忍受这些痛苦。 曾经他一无所知，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并非不能忍受，可一旦被洛以秋戳破，他便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久居的牢笼中去。 “不管你现在想做什么，都先放一放，”洛以秋道，“把手给我。” 虞戎回过神，松开攥紧的五指，掌心被指甲刺出的伤口开始愈合，在他将手递给洛以秋之前，已经完全痊愈了。 洛以秋手里拿着一个两指粗细的采血器，外形很像针管，他将虞戎的手翻过来，把采血器按在他的手腕上。 虞戎只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口，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疼吗？”洛以秋察觉到他的反应，解释道，“实在抱歉，人鱼的皮肤异常坚韧，但玄冥号上没有配备人鱼专用采血器，我只好找了一只鲸类用的，可能会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小小一支采血器很快装满，鲜红的血液充满透明的容器，针头回弹的瞬间，虞戎再次感觉到刺痛。 他苍白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针眼，渗出殷红的血珠。 人鱼的自愈能力惊人，血只渗出很小的一滴就不再流，虞戎想把血洗掉，手腕却被洛以秋紧紧扣着。 他不明所以，以为对方还要在他身上采集什么样本，却见他低下头，将嘴唇凑近他的手腕。 温热的舌尖轻轻在他皮肤上扫过，带走了血珠，虞戎手腕上伤口已然愈合，针眼完全看不到了。 人鱼的血和体温一样冰冷，味道和人类的血不完全一样，带着咸涩的海水味儿。 他轻轻亲吻虞戎的手腕，潮湿的吻一路滑向掌心，唇瓣从他指间半透明的蹼膜上擦过，用牙齿用力咬住，再慢慢松开。 洛以秋抬头，他扬起唇角，嗓音暧|昧：“这是给乖狗的奖励。” 虞戎瞬间浑身紧绷。 洛以秋的亲吻永远让他猝不及防，那触感是如此温暖又柔软，鼻息打在他皮肤上，带来羽毛般的瘙痒与酥|麻。 他浑身像触了电，水中鱼尾神经质地抖动起来，他紧紧盯着洛以秋那形状优美的唇，只感觉喉头干涩，心底升起异样的悸动。 明明是个讨厌的人类。 明明用那样嘲讽的语气叫他“乖狗”。 可他却没再感受到屈辱的怒意，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洛以秋的羞辱，习惯这挑逗一般的奖励，甚至还想要更多。 在以前，从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从不会有人顾及他的意愿，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即便他一切按照父亲说的去做，严格执行他的命令，也从没得到过任何奖励。 仿佛因为他是“殿下”，就生来该承受这一切。 第一个在意他的人，居然是洛以秋。 只有这个讨厌的人类，偏偏是这个讨厌的人类。 恶意与在意同时出现在这具孱弱的躯体上，竟捏和得恰到好处。 虞戎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那条“乖狗”，身体甚至远比思想更加诚实，鱼尾违背他的意愿向洛以秋靠近，在水中贴上他的小腿。 洛以秋感觉到被冰凉的东西触碰，不禁挑了挑眉，他没有动，那条鱼尾便更加大胆起来，用力将他的小腿缠住、绞紧，水面浮现出一圈圈水波。 人鱼求偶时，如果雄性人鱼的表演得到了雌性的认可，他们就会用尾巴缠住雌性的尾巴，两条鱼尾紧紧绞在一起，难舍难分。 雄性人鱼的体型要比雌性大一些，鱼尾也更加华丽，他们会带着雌性一同在水中游动，交尾的过程像是一场表演，优雅而漫长。 但洛以秋是个人类。 因为生理结构的不同，人类不可能代替雌性人鱼和这些雄性人鱼交尾，如果来硬的，那场面一定血腥无比，凶残异常。 洛以秋却完全不畏惧这样美丽又残暴的生命，再可怕的生物在他手中也如家犬一般乖巧，他伸手捧住虞戎的脸，俯身亲吻了他的嘴唇。 缠住他小腿的鱼尾再次收紧，坚硬的鳞片摩擦他的皮肤，将他绞得生疼，他好像全无所觉，柔软舌尖在虞戎冰冷的唇瓣上肆意游走。 虞戎的耳鳍剧烈震颤起来，洛以秋的气息太近了，和上次强行给他灌酒戏弄他不同，这一次的亲吻温和到像是恋人间的缠绵，他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味道是这样的，是热的，是甜的，柔软到仿佛能在口中含化，像是蚌壳里最鲜嫩的那块蚌肉。 他屏住了呼吸，脑中一片空白，他居然在和一个人类做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厌恶和欢喜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紧绷，全然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只出于本能地将鱼尾绞紧。 洛以秋在他唇瓣上索取完毕，又往他通红的耳鳍上吹了口气。 虞戎用力抖了抖耳鳍，银白色的耳鳍边缘已经红得要烧起来了，不止是耳鳍，就连他颊边苍白的皮肤和眼尾半透明的鳞片也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洛以秋看着他这耻辱又享受的模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感觉今日份的逗鱼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活动了一下小腿，让缠在腿上的鱼尾松开，随即站起身来：“你的血样我拿走了，记得明天的这个时候，来玄冥号找我。” 他赤脚向门口走去，虞戎看到他白皙的小腿上满是被鱼尾勒出的红痕，有水渍顺着那些痕迹蜿蜒而下。 虞戎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刚刚……竟不想松开他。 想就这样紧紧地用尾巴缠住他，想将他拖进水里，想让他彻底成为自己的猎物，亦或是……伴侣。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0. 海妖之歌10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海妖之歌11 洛以秋回到玄冥号。 因为玄冥号停放的位置和囚室相距太远，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搬到玄冥号住，省去往返时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刚一进船舱，顾阳就热切地迎了上来：“老师！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都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担心死我了。” “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洛以秋轻挑眉梢，看向跟在他身后护送他回来的赫莱，“侍卫长亲自护送我，我还能出什么事？” 赫莱将右手按在胸前，冲他行了个人鱼族的礼，退出了船舱。 “老师老师，”顾阳兴冲冲地抓住洛以秋的胳膊，激动地说，“有个好消息！” “海水淡化装置修好了？” “……老师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一下就猜出来了让我多尴尬。”顾阳脸上的失落停留了一秒，又被更大的笑容取代，他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杯子，从淡化装置的取水口接了一杯水，递给洛以秋，“老师快尝尝。” 洛以秋离开的这两天时间里，一直没能喝到淡水，靠注射营养针剂维持，现在已经十分口渴了，他将那杯水一饮而尽：“不错，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那当然，卢叔的手艺老师你知道的，以后咱们又有取之不尽的淡水喝了。”顾阳道。 洛以秋环顾四周：“怎么只有你在，卢叔人呢？” “啊对了，差点忘了说，今天下午那些人鱼突然过来，说他们的监控和通风系统坏了，他们自己排查不出问题，叫我们过去帮他们修，卢叔就跟他们走了。” 洛以秋猜测损坏的监控应该就是赫莱弄坏的那些，毕竟涅普努斯的监控探头并不算多，大部分都集中在囚室和虞戎生活的地方。 能把监控损坏得人鱼自己修不了，赫莱下手够狠的。 看来他可以对这位侍卫长多一些信任。 “你没跟卢叔一起去？”洛以秋问。 顾阳：“去了，卢叔检查后发现，通风系统只是因为跳电停止了工作，已经帮他们重新打开了，但这地方的监控都是一千多年前的款式，在咱们那儿早就停产了，有几个配件烧了要更换，可我们玄冥号上根本没有能匹配上型号的零件，他得好好研究研究该怎么修，我暂时帮不上忙，就先回来准备晚饭。” 洛以秋唇边浮现出一抹冷笑。 修不好最好，没有监控，他的行动还能方便些。 “那你可得准备点好的，好好犒劳犒劳我们的大功臣，”洛以秋笑着说，“顺便我也跟着沾沾光，蹭口吃的。” “那当然了，老师回来我更要做点好的，”顾阳拍着胸脯保证，“我已经想好晚上吃什么了，你们就瞧好我的手艺吧。” 曾经洛以秋一度以为玄冥号上的食物都是半成品，就算加工的人厨艺再差也难吃不到哪去，直到被那些人鱼霍霍过。 顾阳去储存室里找晚上要用的食材，洛以秋则走到一台机器前，从兜里掏出虞戎的血样。 这是一台血液分析仪，是玄冥号上难得没有损坏的几台仪器之一，他打开仪器试运行，确定无误，把虞戎的血样放了进去。 隔壁顾阳听到仪器运行的声音，又探头回来：“老师，你这是……？” “我拿到了那位人鱼殿下的血，”洛以秋给仪器设定好程序，“现在要分析他的血样。” “人鱼的血？”顾阳露出惊讶的表情，“人鱼殿下居然会提供血样，这是珍贵的研究素材啊！不不不，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我们的能源已经不多了，再启动其他仪器的话……” “放心，”洛以秋笑得高深，“很快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去帮我们寻找能源的。” 顾阳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他一向信任老师，唯老师马首是瞻，洛以秋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他十分放心地继续准备晚饭去了。 涅普努斯的人造月亮亮起时，卢叔回到了玄冥号。 顾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还拿出仅剩的啤酒给三人分了：“只剩三听了，咱们今天就奢侈一把，感谢卢叔修好了淡化装置，给卢叔庆功。” 卢叔笑着摆手：“可别说什么庆功不庆功，修理这些设备就是我的职责嘛，再说了，还得多亏小顾帮忙，不然的话，再给我三天我也修不好啊。” “卢叔你就别捧杀我了，”顾阳双手合十冲他拜拜，一副“你行行好”的模样，“我就是递个工具打个下手，不值一提，主要都是卢叔你的功劳。” 卢叔看了看顾阳，又看了看洛以秋，突然话风一转：“依我看，还是咱们领队指导有方，你说对不对？来，敬领队！” 顾阳恍然大悟，笑逐颜开：“对对对，敬老师！” 两人同时朝洛以秋举起啤酒，洛以秋挑挑眉，也举杯回应：“干！” * 玄冥号里的交谈声和欢笑声传出舱外，落进听力极佳的人鱼耳中。 “殿下，咱们来这儿是干什么，不进去吗？” 虞戎不说话。 半小时前，赫莱护送卢叔回玄冥号，碰上正在附近徘徊的虞戎，他见殿下神色有些异常，就上前询问他是不是来找洛以秋。 但虞戎什么都没说。 他就保持这个沉默的样子，躲在玄冥号外面偷听起了他们的谈话，一听就是半个小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赫莱完全摸不着头脑，说实话，里面的人类在说些什么他有些听不懂，貌似是在进行什么游戏，十分热闹，那个叫顾阳的小年轻叫得最大声，一会儿哀嚎一会儿大笑，吵得人鱼耳朵疼。 姓卢的中年人时不时说上两句什么，洛以秋则最沉默，但根据顾阳的实时播报，似乎是洛以秋赢的最多。 人鱼族没有这样的游戏，连赫莱都听不懂，虞戎更不可能听懂。 所以殿下到底在听什么？ 赫莱看着殿下的侧脸掩映在阴影中，脑子里没由来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人类古籍上见过的一句话，下意识便说了出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虞戎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赫莱连忙闭嘴。 船舱内，三人一边喝酒一边打扑克，一直玩到很晚，结束以后，卢叔说明天还要去给人鱼修监控，第一个睡下了。 顾阳则兴奋得有些睡不着，他清洗完碗筷，发现洛以秋站在那台血液分析仪前，皱眉看着显示屏上给出的数据。 洛以秋轻轻按住快要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眉目显得有些阴沉。 虞戎血液中干的扰素含量出奇的高。 这样高的干扰素含量，他毫不怀疑，人类目前持有的干扰素武器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就好比一个每天都在忍受十级疼痛的人被针扎了一下，针扎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因为他的疼痛阈值已经到了可怕的高度，低于阈值的疼痛完全影响不到他。 如果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说，虞诺伦的实验已经接近于成功，他真的造出了一把能够对抗人类的武器，除非…… 除非那个和虞诺伦合作的人，手里掌握着更高级的干扰素，依然能对虞戎产生影响。 根据虞戎近两次发狂来看，这种可能性很高。 这样的干扰素完全超出人类所能掌控的范畴，人类社会一定对其全面禁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偷偷研发升级干扰素，洛以秋几乎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壁垒……本该是一颗丰硕的果实，可惜被蛀虫咬了一口。 洛以秋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有价值的证据，看来这趟涅普努斯之行不虚。 “老师，”顾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这是人鱼血的数据报告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洛以秋迅速回神，他点了点头，让开身位的同时，手指不着痕迹地触碰了机器上某个按键。 顾阳兴致勃勃地投去视线，却看到屏幕突然闪烁了两下，上面的文字全变成了乱码。 “这……这怎么回事？”顾阳吓得连连后退，“我什么都没碰啊！老师它怎么乱码了？” “我看看，”洛以秋再次上前，尝试调试仪器，可鼓捣了半天也没弄好，“应该是哪里出故障了，明天让卢叔来看一下。” “连这台仪器也坏了吗？”顾阳十分扫兴，“还一行字都没看完……这么宝贵的数据，怎么说坏就坏……” 洛以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虽然血样报告暂时看不了，不过我这还有一件人鱼的样本，你想不想看看？” 顾阳脸上的失落瞬间一扫而空，他期待地看向洛以秋：“是什么？我想看我想看！” 洛以秋故意卖关子：“等我找给你。” 他回到宿舍——这里是玄冥号的生活区，其他人都是上下铺，而他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不会被打扰。 之前玄冥号遇袭，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打碎了，这两天被顾阳收拾干净，重新恢复了整齐。 洛以秋从床下取出一个盒子，质地坚硬的金属能抵抗绝大多数外力的冲击，保护里面的东西。 “老师，你不是说是样本吗，怎么还……放在床底下？” 洛以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将盒子里层层包裹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片人鱼的鳞。 鳞片足有人的半个手掌大，通体银白，放在灯光下时，表面呈现出梦幻般的蓝紫色。 顾阳惊喜地瞪大了眼，将那枚人鱼鳞片捧在手心里，如获至宝：“老师，你这是从哪弄来的？我之前去过好多次人鱼标本馆，也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完整的人鱼鳞。”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没在数据库登记，你可别说出去。”洛以秋道，“走，拿到显微镜底下仔细看看。” 船舱外，偷听了全程的虞戎脸色逐渐难看。 在人鱼族，只有伴侣之间才会互换鳞片，挑选自己身上最大最漂亮的鳞片赠予对方，作为彼此结誓的见证。 洛以秋为什么会收藏其他人鱼的鳞片？还专门放在床底下？ 明明他才是那个99.9%的完美匹配，他才该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1. 海妖之歌11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海妖之歌12 洛以秋将那片人鱼鳞放在显微镜下。 顾阳凑近去看，透过显微镜，可以清晰地看到鳞片上一圈一圈的纹路，像是树木的年轮。 “人鱼的鳞片上会留下充足的生物信息，和大多数鱼类一样，他们的鳞片上也会形成‘年轮’，通过这些纹路的排布、疏密、形态，可以较为准确地判断出一条人鱼的年龄。” 洛以秋声调沉稳地说着，此时他表情几近于严肃，敛去了平日里那些倨傲与恶劣，倒真像个渊博良善的老师了。 “这枚鳞片来自于一条517岁的人鱼，雌性，根据其年轮环排布来看，她在220岁时经历过一次孕育——人鱼族两百岁生殖结构成熟，也就是说，她曾是一位相当年轻的母亲。” 顾阳还在数鳞片上有多少年轮环，洛以秋已经把这条人鱼的年龄说出来了，顾阳抬起头，震惊又崇拜地看向他：“老师连她孕育过都能看出来？就通过这么小小一片鱼鳞？” 洛以秋点点头：“这枚鳞片是我一次外出考察，途径一个小渔村，从一户渔民家里收来的，他说这鳞片是他家祖传的东西，已经有近七百年的历史，那时他的祖辈捕鱼归来，意外在海边发现了一条搁浅的人鱼，他们用渔船将人鱼运回大海放归，可第二天，再经过那片海滩时，发现这条人鱼又搁浅在了岸上。” “怎么会这样？”顾阳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人鱼应该不会轻易搁浅的吧？自从涅普努斯有了人造月亮，他们根本不来浅海，怎么会搁浅呢？” “渔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再次将她放归，第三天，她又原封不动地出现在那里，于是渔民只好选择上报。” “结果怎样了？”顾阳问。 “结果……”洛以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作为海洋生物专业的学生，你应该记得七百年前那场空前的劫难，当时人鱼族摧毁了人类一整座城市，两族关系恶化到了极点。” 他看着显微镜镜头下闪闪发光的人鱼鳞：“渔民发现人鱼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当时人类社会正忙着平息人鱼带来的劫难，忙得焦头烂额，等他们终于派人来处理搁浅人鱼的时候，人鱼早已经死了。” 顾阳一颗心沉了下去：“是那些渔民没抢救成功？” “不，是被村民杀死的，”洛以秋道，“当时村长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条人鱼，上面的人又迟迟不来，只好让全村人投票表决，最终，80%的人选择了‘处死人鱼’。” “他们憎恨人鱼，憎恨人鱼对人类的伤害，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了这条无辜的雌性人鱼身上，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参与了那场行刑，他们往人鱼身上扔石头、丢鱼叉，将人鱼活活打死在海滩上，人鱼的鳞片散落一地，人鱼的血浸红了金色的沙滩，她死后，人们又一把火焚烧了她的尸体。”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顾阳气得抬高了音量，“他们难道不知道，袭击人类的都是雄性人鱼吗？雌性人鱼生性温和，根本没有很强的战斗力，就算他们恨人鱼，也不能把气撒在无辜者身上啊！” 洛以秋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赞成：“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但让我在意的其实不是村民如何，而是这条人鱼的反应，据卖给我鳞片的渔民说，他的祖辈没有参与处死人鱼，又无力阻止，只能站在旁边看，他看到人鱼被杀死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顾阳呆住：“什么？” “笑容，”洛以秋又重复了一遍，“发自内心的笑容，似乎得到了解脱的笑容，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地死在了海滩上，仿佛她一开始就是在一心求死。” “那之后，渔民的祖辈在处死人鱼的海滩上发现了这片鱼鳞，因为深深插进沙土之中，竟保存得非常完好，他将鳞片收了起来，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就这样一代代传下去，连同这个关于人鱼的故事一起，直到今天。” “我提出想买走鳞片的时候，渔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以很低的价格把鳞片卖给了我，他说他的祖辈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那条人鱼究竟为什么笑，他可以把鳞片给我，但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给予他一个答案。” “于是我收下了鳞片，且没有上报，”洛以秋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偷偷调查关于那条人鱼的事，却一无所获，毕竟已经过去了七百年，没有任何文献记载，目击者也早已离世，想查清楚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顾阳看着那片华美无比的人鱼鳞，单看它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到它的主人生前经历过什么。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洛以秋把鳞片从显微镜上取下，“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啊？这就收了？我还没看仔细呢，老师再给我看看嘛，就一会儿……” “不行。” * 虞戎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下来。 赫莱站在他身边，目睹了殿下从愤怒，到疑惑，到沉默，再到神色复杂……等等一系列精彩的情绪变化。 直到洛以秋说要去休息，船舱里安静了很久以后，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赫莱又陪他站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殿下，洛以秋好像睡了，我们还进去吗？” “我原本也没说要进去。” “……那您在这偷听半天是为了什么？” 虞戎瞥他一眼，似乎因他的多嘴而不满，不耐烦道：“他让我明天去找他，走了。” 赫莱：“……” 所以说，既然约好了明天见面，为什么非要现在过来蹲点呢？ 开始搞不懂殿下了。 虞戎没有理会满头雾水的下属，径自离开了玄冥号。 刚刚，他居然误会洛以秋了。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对人类抱有偏见，才会在听到洛以秋收藏着其他人鱼的鳞片时，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被“赠予”的。 现在想想，洛以秋身为海洋生物学家，能得到人鱼鳞片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事。 虞戎为自己的无端猜想而懊恼，当然，这不是他心情沉郁的全部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洛以秋提起了七百年前。 他正是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罪魁祸首。 这些年来他憎恨人类，从不为自己当年屠害人族而羞愧，包括那些因他发狂而被无差别杀死的同族，他也不认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受了虞诺伦的指示，和他一起袭击人类。对于人鱼来说，死在人类手里还是死在同族手里，并没有任何差别。 人鱼本没有群居的习性，只是因为人造月亮才聚集在涅普努斯，在人类为人鱼建起这座城市之前，厮杀在好斗的雄性人鱼之间司空见惯。 但现在他才知道，似乎因为他的过错，害死了一条无辜的雌性。 虽然他不明白那条雌性人鱼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但他有种奇怪的直觉，她的死或许与他有关。 虞戎皱着眉，他离开建筑的庇护回归大海，在一望无际的海水中漫无目的地游曳。 远处，人造月亮高悬在城市上方，皎洁的光辉将他周身鳞片映出珍珠般的柔光，他看到有族人在月光下嬉戏，此刻的他们是那样无忧无虑，海水中回荡着只有伴侣间才会互相呼唤的悠扬旋律。 他忽然很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拥有伴侣，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洛以秋的到来打破了他千年如一日的无聊生活，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正在被这个人类深深吸引。 他始终认为人类伪善，洛以秋更是跟“善良”二字毫不沾边，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倨傲和恶劣，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竟显得他出奇真诚。 虞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居然在为他种种冒犯的举动开脱，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以羞辱他为乐的人类。 可想起他时，他又不自觉地喉头发紧，他想起那个人类精致脆弱的容颜，想起他吻上来时柔软的唇，想起鱼尾所触及的细腻纤瘦的小腿…… 他就像是眼前这轮月亮，皎洁又高高在上，让人鱼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将他视为神明，视为不可或缺的命之所需。 虞戎下意识地绞紧了尾巴，就像之前他绞紧洛以秋的小腿，心脏传来一阵异样的鼓动，他听着远处同族们呼唤伴侣的歌声，不禁开始幻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对洛以秋做这样的事吗？就像他描述的那样，在他的水族箱里为他歌唱。 光是想想，已经让他难受得浑身鳞片都要炸起来，向人类低头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可身体却偏在这种屈辱当中萌生出渴望，令人厌恶的渴求让他浑身燥痒难耐，不得不用力摆动鱼尾，快速游动来发泄。 不稳定的精神力在水中飘散，很快惊扰到了那些正在嬉闹的人鱼，谁都知道殿下是个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没人敢招惹他，瞬间惊恐地一哄而散。 直到第二天，都没有人鱼敢接近那片虞戎游巡过的海域。 下午，到了和洛以秋约定的时间，虞戎再次登上了玄冥号。 卢叔早被叫走修监控去了，不在船上，第一个发现虞戎来的是顾阳，他被这位突然造访的人鱼殿下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却一下子撞在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洛以秋身上。 洛以秋把差点被他撞掉的眼镜扶正，顾阳连连道歉，只感觉虞戎看自己的眼神格外阴沉，搞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明明没惹过这条人鱼啊，为什么每次都被针对…… 虞戎看到他撞上洛以秋，只感觉这个人类愈发碍眼，愚笨又聒噪，不明白洛以秋怎么会收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当学生。 他冷冷道：“滚出去。” 顾阳表情僵住。 洛以秋拍了拍顾阳的肩膀：“你先出去吧，我和殿下有些话要聊。” “啊？哦……” 顾阳下了船，又不敢走太远，只得在附近徘徊，虞戎又看向木头一样戳在船舱外守门的赫莱，阴沉着脸道：“还有你。” 赫莱：“？” 虞戎：“你不去保护那个愚蠢的人类，让他滚远点，杵在这里干什么？” 赫莱：“……”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2. 海妖之歌12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海妖之歌13 赶走了闲杂人等和闲杂鱼等，船舱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 “你的血样我已经分析完了，”洛以秋言简意赅地切入正题，将一份打印好的血样报告递给他，“你血液里的干扰素浓度，是正常人鱼能够忍受的最大浓度的120倍，而人类目前批准的干扰素武器，最多只能达到40倍左右，也就是说，你完全不受现有的干扰素武器影响。” 洛以秋说着在一旁坐了下来：“你可以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的王，告诉他，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成功把自己的儿子塑造成了一台不畏惧人类手段的杀戮机器，他可以拿着这把武器大肆屠杀人类，再重演一遍当年的‘辉煌’。” 虞戎看不懂报告里的专业术语，但此刻看懂看不懂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他将血样报告放在一边：“我不会告诉他的，我和他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在虞诺伦提出用杀死洛以秋当做换取王位的筹码时，他们就注定要分道扬镳。 洛以秋挑了挑眉：“哦？” “我不会再配合他的实验，也不会再遵从他的命令，他已经足够衰老，该从这个他坐了一千年的王位上滚下去了。” “你想代替他成为新王？”这个说法让洛以秋来了些兴致，就算虞戎是他养的狗，也该是条有血性的烈犬，而不是一辈子对王唯唯诺诺的窝囊废。 驯化烈犬才有趣，他可没兴趣把一条唯命是从的哈巴狗当成攻略目标。 虞戎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告诉洛以秋，他已经非常坚决。 洛以秋将血样报告扔进了碎纸机，看着它变成一堆碎屑：“既然你认可这份报告，那就把费用结一下吧。” 虞戎皱眉：“什么费用？” “当然是为你分析血样的费用，”洛以秋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撑着头，“我们的能源本就不多了，昨天为了给你分析血样，又额外消耗了不少能源，导致仅剩的能源仅够支持海水淡化装置再运行七天，也就是说，七天以后我们就要没有淡水喝了——你难道不该支付这部分费用，赔偿我们的损失？” “……血样检测是你主动提出的，我从没要求过，你之前也没提过分析血样需要消耗能源，我凭什么要为此负责？” “怎么，你都已经拿到了血样报告，却不愿意支付这一点点的能源？你们人鱼，还兴吃霸王餐吗？” “我没有拿到血样报告。” 洛以秋指了指碎纸机：“是你自己不想看的。” 虞戎差点被他气死，耳鳍剧烈抖动：“现在我想看了，你再打一份给我。” “那需要花费更多的能源。” 虞戎：“……” 洛以秋看着这条人鱼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恶劣地放声大笑起来。 虞戎怒视着他。 真是狡诈又卑劣的种族，居然用这种方式算计他。 “涅普努斯还有人类能够使用的能源？”他冷冷地问。 “毕竟是人类建造的城市，”洛以秋笑够了，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用软布轻轻擦拭，“只不过，这里的设备已经是千年前的型号，和我们的机器匹配不上，所以我需要你拿着我们的能源核心接近人造月亮——在那颗巨大的球体当中，储存着非常充沛的能源，你只需要取来一点，就足够我们度过危机。” 他一提到人造月亮，虞戎立刻变了脸色，他冰川般的眼睛颜色加深：“不行，我可以考虑帮你寻找能源，但绝对不能是塞勒涅。” “塞勒涅”是人鱼族对于月亮的叫法，两千年前，它指天上那颗真正的月亮，现在却指人造月亮。 洛以秋当然知道人造月亮对于人鱼族的重要性，他也没指望虞戎会立刻答应，他不慌不忙地擦着眼镜，似笑非笑地说：“塞勒涅……你们还真把那东西当做神明？” 他的神情轻蔑又戏谑，仿佛人鱼族赖以为生的月亮在他眼中不值一文，虞戎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几乎想要掐住这个大放厥词的人类，让他把刚刚吐出的字句全部吞回去。 他可以忍受洛以秋羞辱他，却不能忍受洛以秋侮辱人造月亮。 他眼睑周围细小的鳞片重新浮现出来，这是即将恢复成人鱼原形的征兆，也是发怒的征兆。 这个人类总是在他好不容易对他产生好感时又做出令他讨厌的事，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对他的关照，接踵而至的却又是更大的恶意。 可即便这样，他刚刚竟也没有杀死他的念头，他只是想让洛以秋为他无礼的行为道歉。 他是不是真的被这个人类驯化了？ 洛以秋终于擦好了镜片，将一尘不染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语调讥诮到近乎刺耳：“‘塞勒涅’是人类为你们创造的神明，它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你们降下恩赐，而是执行人类的计划。” 他站起身来，伸手贴住虞戎的面颊，感觉到他两腮的咬肌因用力而变得坚硬：“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和一个人类完美匹配？人类这种低贱又卑劣的种族，像是餐盘里挑剩的食物，却成了稳定你精神力的关键，这真的合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人类交尾可以稳定精神力，这样的传言究竟从何而来？”洛以秋抚摸着他冰冷的耳鳍，享受着他愤怒又隐忍的模样，“从涅普努斯，到人造月亮，这本身就是人类为你们精心编造的谎言，这座城市是一座巨大的囚笼，人造月亮将从不群居的人鱼吸引到此，让他们心甘情愿被困于这方寸之地，如同关进笼子的野兽。” “至于你的塞勒涅，它不是什么赐予你们新生的神，而是一台巨大的能源存储装置，在为涅普努斯供应能源的同时，也会发射一种特定的精神力信号，这种信号人鱼察觉不到，是人类专门为你们设计的，信号的频率与人类的精神力非常相似，长时间出于这种信号影响下的你们，精神力会渐渐向人类同化，致使人鱼的后代当中出现了一批必须依靠人类精神力的子嗣，你就是其中之一。” 虞戎身体僵住，眼中流露出错愕。 “而所谓的‘和人类交尾能平息你们狂乱的精神力’，只是因为大部分人类的精神力都非常微弱，只有在危及生命的极端情况下才会爆发，而人类的精神力又大多能起到安抚作用，就像雌性人鱼的歌声那样，在即将死亡时爆发出的那一点点精神力，成了你们口中可以治疗你们的良药——可惜是一次性的。” 洛以秋松开了手，欣赏着这位人鱼殿下愕然如同雕像的模样：“人类最初的构想，就是将人鱼这种危害性极强的种族困在涅普努斯，再慢慢用人造月亮完成同化，人鱼会依赖上人类的精神力，他们又对伴侣极其忠诚，久而久之，人鱼就会遵循本能放下对人类的敌意，需要人类，融入人类，而人类也会因精神力接近对人鱼产生亲和，减少伤害人鱼的事情发生。” “人类是热爱和平的种族，早已经放弃了野蛮的厮杀，兵不血刃才符合人类的智慧。对待一只桀骜不驯的野兽，将它关进笼子，剪去它的利爪，磨平它的血性，让它成为一只乖巧可人的家犬——这才是人类对于人鱼的驯化。” 洛以秋微笑着看他：“只不过这中间出了些岔子，人类当中总有一些极端仇视人鱼的异类，无法忍受和人鱼和平共处的未来，破坏了人类原本的计划，他将人类的阴谋透露给一条同样极端仇视人类的人鱼——你应该猜到是谁了吧？” 虞戎本就僵硬的脊线绷得更紧。 “两个极端仇视彼此的人，为了不让两族和平共处而联手了，但虞诺伦没有揭露人类的阴谋，因为他发现人造月亮带给他的益处比弊端更多，他在族中散布‘和人类交尾可以安抚精神力’的消息，怂恿族人袭击并捕捉人类，并因此获得了一大批追随者，他借人类之手发展自己的势力，成功推翻旧王，自己登上了王位。” “人类那边，他们发现人鱼的动向没有按照他们的期望发展，却不能说出真相，否则阴谋就会败露，于是他们只好将错就错，以人鱼袭击人类为由，结束了两族之间长达千年的友谊，再次回归到势如水火的局面。” “虞诺伦在位的一千年中，虽然人造月亮始终在运作，但他给族人植入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随着人鱼对人类精神力的需求增强，他们会捕捉更多的人类，两族矛盾日益加重，这完全偏离了人类的初衷，不过，也算是咎由自取。” 虞戎看向他，语调僵硬而生涩：“两千年前的事，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洛以秋笑得肆无忌惮，“不相信也没关系，只要你为我取得人造月亮的能源，我就可以帮你验证我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人鱼感应不到的精神力信号，人类的仪器却能检测。” 虞戎沉默下来。 虽然洛以秋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但以他对虞诺伦的了解，这的确是他能做出的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虞戎声音有些低哑，“你是人类，却说自己的同族咎由自取？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我的立场从未变过，我早就说过，我研究海洋生物是为了保护它们，现在人类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纠正千年前的谬误，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虞戎没再接话。 船舱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许久，洛以秋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取代虞诺伦成为人鱼族的新王，之后你该做些什么？你将带领你的族群走向何方？是还像现在一样，永远被一轮虚假的塞勒涅困在涅普努斯，自甘屈居于这幽暗一隅？” 虞戎望向他。 “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洛以秋的语调逐渐平和，却好像带着某种诱人的魔力，“你不知道人类的世界有多么繁华，大海又有多么广阔，涅普努斯的科技水平，在人类社会根本不值一提，无论是这座城市本身，又或是人造月亮，都不值得你们世代守护。”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句话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激起涟漪，就像是之前洛以秋让他不要再配合虞诺伦的实验一样，一旦在心中扎根，便再也无法抹去。 这个人类为什么可以如此诡计多端，总是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让他无所适从之后，又给予他新的希望。 而他竟可耻的真会为这三言两语心动，兴奋到浑身躁动难安，耳鳍翕张不止。 他输给了一个人类，输给了一个低贱的种族，一败涂地。 “我会为你取得能源。”他说。 “很好，”洛以秋微笑起来，“跟我过来拿能源核心吧。” 两人来到能源储存室，洛以秋走到一扇金属门前，解开了上面异常复杂的密码，然后冲虞戎一挑下巴，示意他开门。 虞戎皱眉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开？”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我拉不动。” 虞戎：“……” 为什么可以有人把孱弱无力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虞戎怒视他，只好伸手开门，发现这扇门的确沉重异常，门内放着数个黑色的正二十面体，应该就是洛以秋说的能源核心。 这些能源核心每个只有拳头大，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估计又是洛以秋“拿不动”的东西。 虞戎自己取了一个，听到洛以秋又说：“再拿一个吧，以防万一。” 虞戎拿走了两个能源核心，还贴心地帮孱弱人类关好了金属门。 “提醒你，不要擅自尝试毁掉人造月亮，那里面储存的能源过于充沛，贸然用外力破坏，会把你炸得死无全尸。”洛以秋叮嘱道。 虞戎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洛以秋准备去叫顾阳回来，却发现在虞戎刚刚经过的地方，桌上放着一枚银光闪闪的鳞片。 洛以秋捡起鳞片，冰冷的鱼鳞坚硬而锋利，比他之前收藏的那枚还要更大一些。 他意味不明地翘起唇角。 看样子，昨晚某位人鱼殿下偷听了他们的交谈。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3. 海妖之歌13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海妖之歌14 银白色的鳞片精美宛如艺术品，洛以秋将它放在手里把玩，鳞片冰冷且光滑，硌着他的掌心，带来诡异又奇妙的触感。 虽然虞戎的原形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但还没有真正触摸过他的鱼尾，接触最多的还是那对耳鳍，人鱼耳鳍的触感像是某种柔韧的纱，鳍骨和人类的耳朵一样是软骨，可以弯折，比腹鳍的骨骼柔软得多。 而这鳞片则又和鳍截然不同，它们像是古时人类的甲胄，锋利的鳞片边缘稍微用力就可以将他的皮肤割伤，须得要顺着鳞片的走向摸下去才能安然无恙，否则一定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洛以秋回想起被鱼尾缠住小腿的感觉，那些冰冷坚硬的鳞片贴着他的皮肤，银白色的鳞片泛着神圣的光，触感却只能用邪恶二字形容，用力绞紧时带来的压迫感，仿佛在被恶魔拉进深渊。 但这种感觉却不让他讨厌，相反，他的灵魂在因此兴奋。 许是个人杏癖使然，那些符合大众审美的毛茸茸总是让他索然无味，柔软身体有着和人类相近的体温，可爱，却也止步于可爱。 反倒是那些爬行动物更能吸引他的目光，蜥蜴，又或是蛇，它们身体冰冷，样貌可怖，常被人说是养不熟的冷血动物，可越是这样危险的东西，就越让他兴奋，他享受对他充满敌意的东西被一点点驯化的感觉，冷血动物也会在他的掌心撒娇，用冰冷分叉的舌舔舐他的手指。 洛以秋抚摸着这片鱼鳞，愉快地眯起眼睛，虽然他知道这只是虞戎在宣告所有权，告诉他“别收其他人鱼的鳞片拿我的”，但这件礼物意外地很符合他的喜好。 忽然，他指尖的动作一停。 银白色的鳞片…… 他之前收藏的那片人鱼鳞也是银白色的。 以他对人鱼族的研究和了解，这种颜色其实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相当稀罕，他记得虞诺伦是一条黑色的人鱼，那么虞戎只能是遗传了母亲。 鳞片在他手中反射出冷光，他收藏的雌性人鱼鳞片在阳光下会呈现出蓝紫色，而虞戎发怒时，鳞片也会变蓝。 按照年龄推算，虞戎袭击人类城市时是三百岁左右，如果雌性人鱼孕育过的幼崽平安长大，年龄恰好能对上。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洛以秋重新从床下翻出了昨晚给顾阳看过的那片人鱼鳞，拿起取样刀，从两枚鳞片的边缘处各自刮下一点粉末，放入检测仪器里。 匹配遗传信息需要花费的时间远比血样检测长得多，洛以秋在仪器旁边等待，没过一会儿，顾阳自己回来了。 这位年轻的研究生还在为被迫和人鱼独处而心有余悸，回来的第一件事是先关闭船舱门，靠在门上松了口气。 随后他走到洛以秋身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问道：“老师，你还好吧？那条人鱼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洛以秋抬头，轻挑眉梢，“他当然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顾阳放下心来，“你们刚才聊什么了，为什么要赶我走啊？” “也没聊什么，只是让他帮我们寻找能源，”洛以秋轻描淡写地掩饰了和虞戎的秘密交谈，“并且，他答应了。” 顾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 “当然。” “老师你也太厉害了吧！”顾阳惊喜万分，差点跳起来以表达自己的激动，“你居然能说服那条人鱼？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人鱼，还是人鱼族的殿下！” “倒也没什么难的，”洛以秋推了推眼镜，“不说这个，现在能源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只等虞戎回来，我们的仪器就能运行无阻。” 隔墙有耳，赫莱还守在外面，虽然洛以秋说的是“仪器运行”，但顾阳听懂了，他实际是指玄冥号。 这让顾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他们就快能逃离涅普努斯了。 被困在人鱼族的地盘这么久，他都快要忘记海面以上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忘记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他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顾阳激动不已，洛以秋却神色如常，对他道：“过来帮我看着机子。” “哦，好，”顾阳走到正在运行的仪器前，奇怪地问，“老师，这机子不是坏了吗？卢叔把它修好了？” “卢叔一早就被人鱼抓走了，哪有时间修，”洛以秋道，“是我刚才想试试看，结果一开机，发现它莫名其妙又自己好了。” “那之前的数据……” “之前的数据没找回来。” “那也太可惜了，”顾阳心痛万分，“那可是人鱼的血样啊，就这么没了，真是……老师，你还敢用它检测，不怕等下又吞数据？” “那也没有办法，”洛以秋道，“毕竟我们现在没东西可用。” 他并非有意要隐瞒顾阳，也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不想将其他人卷进来，参与进这件事的人越多，他的顾虑也就越多。 涉及到两族争端，不是一个在读的研究生该掺和的。 有顾阳帮忙看着仪器，洛以秋便去忙了些其他事，三个小时以后，顾阳来叫他：“老师，老师！出结果了！” 洛以秋来到检测仪前，看着电子屏幕显示出的匹配结果，上面赫然写着“符合遗传学规律，支持样本A与样本B存在亲缘关系”。 顾阳看着仪器给出的检验报告，疑惑地问：“老师，你给谁做了亲子鉴定啊？” 洛以秋微微眯眼，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两片人鱼鳞。 顾阳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枚：“这不是你昨天给我看的那个？” 洛以秋点头。 “那另外一片是？” “是虞戎给我的。” “人鱼殿下？”顾阳眨了眨眼，他很想问“为什么人鱼殿下会给老师鳞片在人鱼族不是只有伴侣之间才会互赠鳞片吗”，注意力却被另一件更令人震惊的事吸引去，他瞪大眼睛，“老师是说他和……” 洛以秋将手指竖在唇前，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阳急忙闭嘴，拿起平板电脑，在上面输入：【人鱼殿下和我们昨天说的那条雌性人鱼有亲缘关系？】 洛以秋点头。 顾阳：【那按照年龄算，他们是母子？】 洛以秋挑了挑眉。 看样子，他已经找到了关于虞戎的最后一块拼图。 * 离开玄冥号之后，虞戎一直在附近的海域徘徊。 按照洛以秋所说，等人造月亮启动后，拿着能源核心接近它，就能利用人造月亮逸散出的多余能量给能源核心充能。 虽然不明白运作原理，但他相信洛以秋的判断，人类建造的东西，人类一定比他清楚。 现在时间还早，没到人造月亮启动的时候，他得等到晚上。 深海之底不见阳光，只能依靠人造月亮的明灭来判断时间，现在还早，他便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虽然无事可做，却也不想再回到玄冥号上，洛以秋说过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他游到远处回望整个涅普努斯，庞大的建筑群坐落在这不见天日的海底，千年以来，他都认为这座城市是人鱼族的避难所，时至今日，才知道它真正的作用，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困住。 就像是人类置于水底的鱼笼，以人造月亮作为诱饵，引诱人鱼自投罗网。 这个他生活了千年的地方，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厌恶。 虞戎甩动鱼尾，向着人造月亮游去，这座巨大的“诱捕装置”不禁引诱了人鱼，还引诱了许许多多其他的海洋生命，它散发出的光线和温度让这一带的生态变得极为丰富，色彩艳丽的珊瑚群一层一层铺展开去，为一些小型鱼类提供了绝佳的庇护所。 人鱼们喜欢夜间在这里嬉戏，他却从没来过，族人怕他，他也没兴趣与他们混在一起。 洛以秋说的没错，人鱼以前从不群居，他本能地排斥这种属于人类的习性。 今天他来，也不过是在帮洛以秋收集能源而已。 银白色的人鱼在珊瑚丛中缓缓游动，他身上明明只有冰冷的银色，却好像比这些五彩斑斓的珊瑚更加夺目。 半透明的鱼尾从柔软的珊瑚间划过，带起的海浪惊扰到其间藏匿的鱼群，人鱼对其他鱼类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这些小鱼纷纷离开了藏身的珊瑚，追随他鱼尾搅出的水浪，环绕在他身边。 雄性人鱼常常用这种方式吸引雌性的注意——人鱼求偶的方式有很多，最常见的是在夜晚浮上海面，用鱼尾拍打水花，或用歌声吸引海鸟，在月光下邀请雌性共舞。 不过在人造月亮建成后，人鱼浮上海面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雄性人鱼想出了另外一种办法，他们会寻找珊瑚丛生处，搅出海浪吸引鱼群，身边环绕的鱼群越多，越有可能获得雌性的芳心。 更有一些人鱼别出心裁，还会用一些漂亮的东西点缀自己——就像他现在这样。 虞戎找到一株颜色鲜艳、已经骨化珊瑚枝，小心将它从礁石上掰下，别在自己发间。 他将这一片珊瑚海里色彩最丰富的几枝珊瑚都挑走了，还觉得不够，又在礁石缝里找到几只海星，翻出一些把自己埋进沙子的贝类，用指甲将贝壳撬开一点，夹在自己尾鳍边缘。 不知道洛以秋更愿意接受哪一种求偶方式，上次他好像嫌弃自己溅湿了他的衣服。 可如果像现在这样，又没办法邀请他近距离观赏。 虞戎在珊瑚海中忙碌着，身上的装饰物越来越多，他沉浸于装扮自己的求偶仪式，以至于没留意到提前蹲点来晒月亮的族人正在往这边汇聚。 直到海水中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虞戎抬起头，只见头顶高悬的人造月亮缓缓亮起，柔和光线一点点洒泄下来，将处于正中心的他照亮。 银白色的人鱼被月光照耀，周身鳞片闪闪发光，像是镀了一层皎洁的光晕，一时间他成了珊瑚海中最耀眼的存在，珊瑚在他身边摇曳，鱼群将他环绕，仿佛某种美丽神圣之物，与银月光辉一同升起。 人鱼们纷纷因这一幕驻足，虞戎回过神时，只见周围不知何时竟聚集了许多族人，全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虞戎：“……” 装饰物还挂在身上，他简直无从辩驳，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耳鳍剧烈扇动起来，无形的精神力向四周扩散，将所有人鱼吓得四散逃窜。 他愤怒地扯掉了尾巴上的贝壳，甩了甩脑袋，银色长发在海水中散开，发间的珊瑚枝纷纷掉落。 该怎么解释，他真的没在求偶。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4. 海妖之歌14 免费阅读.[.aishu55.cc] 15. 海妖之歌15 赶走了所有同族，四周变得出奇寂静。 虞戎深呼吸，耳后两鳃鼓动，从嘴里吐出一串气泡。 ……算了。 虽然过程不同，但好在达到了同样的结果，没有其他人鱼在，方便他完成洛以秋交给他的任务。 人造月亮已经完全启动了，光芒比之前更加耀眼，虞戎一摆鱼尾向上游去，越是接近人造月亮，周围的水温就越高。 但并不至于灼烫，而是一种令人鱼感到舒适的温暖。 深海寒冷，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鱼极为耐寒，但如果有条件，他们还是更愿意去追随温暖的洋流。 虞戎来到人造月亮下方，将手轻轻贴在这颗巨大球体的表面，掌心触及的温度接近于人类的体温，温暖的海水从他颊边流过，让他想起被洛以秋捧住面颊的感觉。 如果那个人类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洛以秋或许比这颗人造月亮更适合成为他的塞勒涅。 古怪的念头从心底升起，让虞戎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个人类蛊惑了，才会产生这么离奇的想法。 可平心而论，洛以秋的确是个美丽的人类，用月亮称赞他也并非不行，人鱼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像是这些色彩缤纷的珊瑚，又或贝壳里的珍珠。 虞戎将能源核心靠近人造月亮，只见这两颗漆黑的正二十面体缓缓亮起，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白光顺着棱脊游走，仿佛树木不断生长的枝杈。 能量在能源核心的底部汇聚，被充满的地方变得银白，其他地方依然是黑色的，黑白分明的界限让人很容易看清里面还剩多少能源。 在好奇心驱使下，虞戎将能源核心偏转，里面的能量竟也跟着偏转，依然沉淀在最底下，像是流动的水，又或是沙。 他甚至用力将它摇了摇，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黑白分明的界限一阵晃动，又回归到水平的一条直线。 人类的东西还真是神奇。 只不过充得有点太慢了，照这个速度，怕是要充到天亮。 时间渐渐晚了，虞戎在给能源核心充能，而玄冥号内，洛以秋也还没休息。 “老师还不睡觉吗？”顾阳凑到他跟前，“这是在做什么？” 洛以秋在实验台前摆弄着一堆药剂，眼皮也不抬地说：“想试试看能不能配出一支给人鱼用的精神力稳定剂。” “什么？”顾阳愣住，“稳定剂还能给人鱼用？” 玄冥号是来自“壁垒”的科考船，由壁垒的“觉醒者”负责驾驶、维护，因此，船上配备有觉醒者们的必备药物——精神力稳定剂。 顾名思义，和干扰素相反，它能够让精神力变得稳定，类似于镇定剂。 但只有人用的。 “不论是人还是人鱼，只要是针对精神力的药物，原理是相通的，”洛以秋道，“而且，虞戎能跟我匹配度达到99.9%，说明他的精神力已经和人类非常接近，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药物配比。” 但关键并不在于配制出人鱼能够使用的稳定剂，而是稳定剂要达到什么浓度才能压制住虞戎体内的干扰素，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实验数据支持，一切只能靠试。 虞戎已经去为他们取得能源，有了能源，卢叔就可以开始尝试重启玄冥号，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务必要在离开涅普努斯之前，把稳定剂调配出来。 “老师，你还懂药理？”顾阳震惊地看着他，“稳定剂不是那些觉醒者才会用的吗，老师怎么会对它这么了解？” 洛以秋笑了笑，没接话。 觉醒者…… 也对，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曾经他还是觉醒者的时候，打过的稳定剂恐怕比顾阳吃过的盐还多。 见他不解释，顾阳也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乖乖站在一边：“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现在不需要，你去歇着吧。” 虽然洛以秋让他休息，但顾阳还是不敢睡得比老师早，索性站在一边耐心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老师为什么要给人鱼殿下配稳定剂？” “我可不想再被抓去帮他稳定精神力，既然有药物，能源问题也马上能得到解决，为什么不用？” 洛以秋随口扯了个谎，将几管原料药剂放进仪器当中，设定好数值，机器将自动进行配比，不过因为玄冥号遇袭，船上用来配制稳定剂的药物原料也损毁了不少，并没有太多机会供他试错。 “说的也是，”顾阳表示赞同，“这些人鱼太可怕了，还是少跟他们接触比较好——老师，要不我帮你记录数据吧？虽然不太懂这些药，但记录数据还是没问题的。” 洛以秋点头：“好。” 两人分工合作，洛以秋来调整配比，顾阳负责记录，每一次调整，仪器都会自动计算出新配方和旧配方的差异，列出弊端与优势，洛以秋又导入了虞戎的各项数据，计算药物的匹配程度。 但这些只是理论，即便他真的试出了理论上最完美的配比，没有经过生物实验，也不能贸然投入使用。 更何况，虞戎的情况本就非常极端。 两人一直忙到后半夜，顾阳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开始频繁打哈欠，洛以秋看看他道：“今天就到这里，我也累了，去休息吧。” 顾阳如释重负：“老师，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你不说停，我都不敢去睡。” 洛以秋挑挑眉：“我又不真的是你导师，即便不按照我说的做，也不会影响你毕业吧。” “话是这么说……”顾阳挠了挠头，“可老师你比我导师厉害多了，遇到厉害的人，就会忍不住听他的话嘛。” “是吗？”洛以秋故意逗他，“你这样‘拉踩’，不怕我去告诉你导师？” “……别别别！”顾阳一下子慌张起来，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就当我没说！我真的去睡了，老师也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忙不迭跑了，洛以秋正准备把东西都恢复原位，却忽然动作一停，抬起头来。 “什么声音？”刚跑出去没几步的顾阳也停下脚步，“老师你听见了吗？是人鱼的叫声？” 洛以秋眯起眼睛：“是赫莱，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人鱼的叫声穿透力极强，即便玄冥号关着舱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除了赫莱以外还有其他人鱼在，陌生的声音对赫莱道：「请侍卫长让开，让我们进去。」 赫莱：「没有殿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你们还是回吧。」 陌生人鱼发出冷笑：「怎么，侍卫长守在这里，是要保护这些人类？」 赫莱：「我奉殿下之命看管他们，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陌生人鱼：「侍卫长一口一个殿下，是忘了自己是被王上派到殿下身边的，忘了你的职责？当初王上让我们袭击玄冥号，承诺过那些不肯投诚的人类可以让我们随意处置，侍卫长记性这么不好，连这话也忘记了？」 赫莱沉默了一会儿：「洛以秋是殿下的猎物，依照生存法则，你们没资格动他，即便是王上也不能跨过法则下令。」 「我们又没说要处置洛以秋，」陌生人鱼笑了起来，好像赫莱这句话正中他下怀似的，「除了姓洛的，船上还有两个人类吧？既然这两个家伙不肯投诚，还留着他们做什么？让他们帮我们修个监控都修不好，没用的废物，趁早杀了。」 洛以秋沉了脸色。 顾阳压低声音问：“老师，他们在说什么，你能听懂吗？” “外面来了几条鱼，说自己曾经参与过袭击玄冥号，”洛以秋唇角的弧度很冷，“并且，要处死玄冥号上幸存的船员。” “什么？”顾阳一惊，“那我们……” 赫莱语气不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处死两个没用的人类时不小心杀死了洛以秋』，即便是依照生存法则，最多也只能定你们一个无心之失，罚你们做些苦力对吧？」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对方的阴谋，命令道：「你们如果再往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看在我们曾经共事过的份上，奉劝你们快点离开。」 洛以秋心说这鱼看着不怎么聪明，关键时候还挺可靠的，他不惧怕敌人过于强大，只讨厌被自己人拖累。 这让他心情好了一些，眉宇间的阴云有些许缓和，拿起平板电脑，在上面输入：【去叫卢叔起来，你们找个地方藏好。】 顾阳张嘴想问“那老师你怎么办”，洛以秋冲他摇了摇头。 顾阳闭上嘴，意识到自己此时执意留下非但帮不到洛以秋，反而还会给他添麻烦，遵从他的指令是最好的选择。 洛以秋不仅仅是他的老师，更是玄冥号此次任务的领队，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领队的一切决策。 于是他立刻回到寝室去叫卢叔，两人一起寻找藏身的地方，洛以秋见他们藏好了，便抬高音量对外面道：“赫莱，让他们进来吧。” 下一秒就要动手的赫莱蓦地停住动作，有些惊讶于洛以秋竟能听懂人鱼族的语言，他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相信这个人类。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几条人鱼一眼，不情不愿地打开了舱门。 几条人鱼一拥而上，冲进船舱将洛以秋团团围住，领头的那个问：“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洛以秋还站在实验台前，清洗用过的器皿，漫不经心道：“什么其他人，卢叔和顾阳不是被你们叫走修监控去了吗，早上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胡说八道！”另一条人鱼冲到他面前，“刚刚我还听到你在跟人交谈！” “你听错了吧，”洛以秋眼皮也不抬一下，“那是我在自言自语，我做实验的时候喜欢对着数据说话——怎么，在人鱼族这也不被允许吗？” “别跟他废话了，”又一条人鱼道，“他们肯定还在这里，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逃出涅普努斯！” 人鱼们立刻开始在船舱里搜寻起来，虽然这些人鱼嗅觉很灵敏，但实验用的仪器还开着，药物原料的味道会削弱他们对人类气味的感知力。 顾阳他们躲进了存放能源核心的仓库，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可以隔绝一切，只要他们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并不容易被人鱼找到。 人鱼们在船舱里搜寻了一圈无果，又开始翻找第二遍，趁着他们忙碌，洛以秋冲赫莱递了个眼神。 赫莱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玄冥号。 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条人鱼兴奋地说：“你们看这个！” 洛以秋回过头，发现他手里拿的是刚刚自己用过的平板电脑。 他脸色一变，上去就想将平板夺下，被人鱼一把推开，人鱼像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样激动，命令他道：“你，把这个解开！” 洛以秋装没听见。 “我让你解开！”人鱼见他不从，索性来硬的，拽住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指往电脑屏幕上按。 洛以秋奋力挣扎，奈何力量差距悬殊，手指都要断了，还是被他们用指纹解开了平板。 只见屏幕上赫然有一行字：【他们估计要来搜船，你们先下船躲躲。】 “居然趁我们不注意偷偷下了船，”人鱼怒不可遏，一把将平板摔坏，“我们去外面搜！” 目送人鱼们离去，洛以秋十分失望地扯了下嘴角。 果然不是每一条鱼都有智商。 * 能源核心渐渐充满。 原本漆黑的正二十面体完全变成了银白色，光芒顺着棱脊不断流淌，将冰冷的科技感染上一丝鲜活灵动。 虞戎松了口气。 充了大半宿才把这东西充满，现在他可以回去向洛以秋复命了。 他一甩鱼尾转过身，正在这时，海水中突然传来熟悉的旋律。 虞戎耳鳍震颤，听出那是赫莱的声音。 向他传递的消息只有一句简短的呼唤：「殿下，洛以秋有危险，速回。」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5. 海妖之歌15 免费阅读.[.aishu55.cc] 16. 海妖之歌16 洛以秋打了个哈欠。 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造访，本该去睡觉的他却不得不在这里面对搜查，疲惫的身体已经非常困倦。 困倦会让人心情变差。 他慢吞吞地把所有实验用具都收好，以免等下人鱼们在这里打起来，损坏他仅剩不多的珍贵器材。 他刚把最后一瓶药剂锁进柜子，那几条人鱼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敢骗我们？！附近根本没有那两个人类的踪迹！” “是吗？”洛以秋抬起头，有点恶劣地笑了起来，模仿着人鱼的腔调说，“反正他们又逃不出涅普努斯，找到他们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你！”人鱼气得火冒三丈，差点被原地气回原形，他猛地冲到洛以秋跟前，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就动手啊，”洛以秋仰着脸与他对视，乌黑的眼珠里满是戏谑，明明身居下位，却好像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他握住了人鱼掐在他颈间的手，冰冷的鳞片硌着他的掌心，“怎么不用力呢，是不敢吗？” 人鱼面部肌肉一阵抽搐，脸上的鳞片不断隐现，更显得面目狰狞，仿佛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怒火，暴起伤人的野兽。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船舱里的气氛滞涩至极，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赫莱的声音：“殿下！” 虞戎来了。 控制着洛以秋的人鱼登时一惊，下意识就要松手，洛以秋镜片后的眼眸里却闪过一阵狠戾，他双手用力往旁侧推去，人鱼正抽回的手一偏，锋利的指甲直接划开了他颈侧皮肤。 人类脆弱的皮肤哪里经得住这般摧残，瞬间血流如注，洛以秋捂住脖子，身体顺势向后一歪，坐倒在地，眼镜也从鼻梁上滑落。 人鱼被他这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再一抬头，赫然发现虞戎已经站在了船舱门口。 虞戎收到赫莱的传信，匆匆赶回，登上玄冥号的第一眼就看到跌坐在角落里的洛以秋，他皱眉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染红他苍白的手指，又洇湿他领口的衣服。 看到洛以秋受伤，虞戎只感觉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浑身鳞片都要炸起来，他眼睛的颜色瞬间加深，浑身裹挟着潮湿的海水味道，径直冲到那条胆敢伤害洛以秋的人鱼跟前。 那条人鱼见他来势汹汹，慌忙要为自己辩解，可虞戎的五指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锋利的指甲深深刺穿了他颈间鳞片。 虞戎原本冰蓝色的眼睛已经深得像是被墨染过，他怒不可遏，厉声质问：“谁准你动他？！” “我……没……”被他掐住的人鱼想要解释，对方却完全不给他机会，他被掐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好拼命去扒虞戎的手，可那只手像铁一样冰冷坚硬，任凭他怎样撕扯，竟是纹丝不动。 人鱼有两套呼吸系统，被掐住脖子并不会窒息，可虞戎还在加力，族人同样坚实的身体在他手中却像是能轻易折断的芦苇，他双手用力一拧，竟生生将对方的脑袋拧了下来。 鲜血喷溅得船舱里到处都是，也溅了他满脸，身首分离的人鱼在他手中化回原形，鱼尾兀自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不动了。 虞戎松开手，任凭他的尸体滑落在地。 他转过身，看向船舱内外其他几个同族。 人鱼们只见他一步步逼近，他满身是血，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几条人鱼瞬间吓破了胆，再顾不上此行的目的，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 可虞戎连这最后的退路也不想给他们留，磅礴的精神力席卷而出，无形的威压重逾千斤，直接将他们压得跪在地上，抬不起头。 虞戎停在其中一条人鱼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问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对方浑身抖如筛糠，依然死咬牙关：“没……没谁，是我们自己……呃！” 不等一句话说完，他就感觉胸前一冷，低头看去，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虞戎将他的尸身推倒，走向下一个，又问：“是谁指使你来的？” 这条人鱼已经吓傻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虞戎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继续走向下一个，第三遍开口，他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说，是谁指使的？！” “是王上，是王上！”人鱼抱住他的腿，拼命求饶，“是王上指使的，殿下！求你别杀我，求你……” 虞戎依然没有放过他，尸体倒下时，脸上还保持着错愕的神情，竟是死不瞑目。 虞戎吐出一口气。 王上……王上……王上…… 为什么要一次次逼他，为什么一定要动他的猎物，他讨厌被挑战底线的感觉，既然是讨厌的东西，就该清除。 他眼前满是深重的血色，狂乱的精神力在空中乱窜，发出刺耳的尖啸，他不断往前走着，好像就要这样一步步走到王宫里去，将那个人从王位上揪下来，撕得七零八落。 直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殿下？”赫莱小心地唤他，声音都有点抖，刚刚他又一次亲眼目睹殿下残杀同族，即便是他，也不禁一阵胆寒。 虞戎回过头来。 浓重的血色当中，他有些看不清赫莱的脸，分辨不出他是谁，他眯起眼睛，只觉内心烦躁更甚。 为什么还没杀完。 为什么还有一只。 王到底安插了多少部下在他身边，碍眼的东西，全都该死。 赫莱叫了他两声，发现他眼中的杀意没有丝毫减少，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失控了，这让他瞬间感觉塔纳托斯已经朝自己挥出了宝剑，求生本能让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洛以秋跑去，大喊道：“洛先生！” 洛以秋抬起头，看到虞戎正要对赫莱下手，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他终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唤道：“虞戎。” 赫莱感到脖子后面的冷意顿住，虞戎站在他身后，抖了抖耳鳍。 “你做得很好，可以收手了，剩下那些无关紧要的杂鱼，不必理会。”洛以秋继续道。 赫莱：“……” 虽然知道洛先生是在救他，可他在洛以秋心目中的地位就是“无关紧要的杂鱼”吗……好伤心啊。 洛以秋的声音像是能唤醒人心的天籁，虞戎眼前的血色渐渐退去，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他寻着声音源头望去，看到洛以秋已经站起身，颈侧的伤口还在流血。 虞戎心中一惊，不禁责备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失控，他首先应该关注的明明是洛以秋的伤，而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杂鱼。 他冲到对方跟前，拿开他按在颈侧的手，只见那道伤口很深，皮肉被豁开，血一直流个不停，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虞戎瞳孔收缩，想也没想就划开了自己的指腹，将血滴在洛以秋的伤口上。 伤口在人鱼血的作用下迅速愈合，看着他破损的皮肤重新变得完好如初，虞戎松了口气。 看到洛以秋受伤，简直比被亲生父亲背叛利用还让他痛苦，一想到这个人类差点因为他一时疏忽被族人杀掉，他就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快要喘不过气。 他心跳很快，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那是人类的血，是温热的血，是洛以秋的血，他知道人类是脆弱的生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如果那道伤口再严重一些，割破更深处的血管，他是不是会在今天失去他的猎物？ 在这深海之底，人类一旦遭受重创，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虞戎越想越觉得后怕，他很少感觉到强烈的恐惧和忧虑，此刻竟是喉头发紧，呼吸困难，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用力攫住，传来压抑的痛楚和酸涩。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向洛以秋靠近，仿佛只要离他近一些，失去他的可能性就小一些，他将鼻尖抵在了对方颈侧，嗅闻他身上血的气味，那味道并不好闻，可因为是洛以秋的，竟让他有些着迷，有些上瘾。 就像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字句，明明每一句都在羞辱他、挖苦他，可偏偏是他救命的良药，是降临在这漆黑深海的仙音天籁。 血腥味的刺激下，大脑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忍不住探出舌尖，将残留在对方皮肤上的血轻轻舔去，他不喜欢这些血留在他身上的样子，不想他白皙的皮肤被脏污遮掩。 他将洛以秋身上的血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像是小动物在为同伴舔舐伤口，人鱼的舌头湿润又冰冷，让洛以秋起了一层生理性的鸡皮疙瘩。 “在我们人类的社交礼仪中，随便用舌头舔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洛以秋将手指探进虞戎发间，抚摸他潮湿的银发，“你明明长着一张酷似人类的脸，却保留着动物的习性，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究竟是什么。” 虞戎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他眼眶烧得通红，恢复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对方。 洛以秋见他这表情，不禁挑了挑眉：“明明受伤的是我，怎么你反倒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把在虞戎发间触碰到的硬物取下来，是一截断掉的珊瑚枝。 虞戎看到那截珊瑚，眼神变得有些躲闪：“经过珊瑚海的时候不小心挂到的。” “是吗？”洛以秋笑，“你是在珊瑚丛里打了滚，才能把这东西挂到头发上？据我所知，雄性人鱼喜欢珊瑚，因为它们鲜艳美丽，可以用来装点自己，以便在求偶时博得雌性的青睐。” 虞戎的耳鳍开始红了。 “为同伴舔舐伤口，也是只有伴侣间才会做的事，”洛以秋捏住他不断抖动的耳鳍，十分恶劣地掐住那一点发红的边缘，“你对我做这些，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伴侣？” 虞戎咬紧牙关，恼怒地看着他，他在这个人类手中好像是透明的，像是一条可以随意玩弄的小鱼，任何想法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更加离谱的是，他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他的确想成为洛以秋的伴侣。 虞戎用力咬牙，好悬才忍住没说一句“是”。 “好了，不说这个，”洛以秋大发慈悲地不再继续逗他，“我交给你的任务，办的怎么样了？” 赫莱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杀鱼的殿下在洛以秋三言两语间安静下来，乖乖掏出两个造型独特的金属块。 “在这，”虞戎把能源核心递给他，“很重，你要接吗？” 充满的能源核心完全变成了银白色，洛以秋看到它，唇边不禁浮现出笑意：“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这次我务必要好好地嘉奖你一下。” 虞戎听到“嘉奖”二字，耳鳍动了动，眼神中透出明晃晃的期待，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洛以秋有任何行动，忍不住问：“不是要给我奖励吗？” “嗯？”洛以秋随手拿了件干净衣服换上，将沾过血的那件扔在实验台上，拿起一瓶试剂往上倒，衣服上的血迹在接触到试剂的瞬间，溶解得无影无踪。 他把处理好的衣服丢进洗衣篮，对虞戎道：“你以为的奖励是什么，亲吻吗？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尝过两次也够了吧，你帮我们解决了能源危机，足够从我这里换取更好的奖励——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 更好的奖励…… 虞戎耳鳍张动了几下，开始在内心幻想“比亲吻更好的奖励”是什么，这让他有些心跳加速，浑身因为期待而躁动起来。 洛以秋……会答应成为他的伴侣吗？ “对了，”洛以秋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同伴，冲赫莱招招手，吩咐他道，“帮我把顾阳他们放出来。” 赫莱在他的指示下找到了能源仓库那道沉重的金属门，用力将门打开，两个屏住呼吸到快要把自己憋死的人类深吸一口气，顾阳赶紧冲向洛以秋：“老师你怎么……哎呦！” 话没说完，人先踉跄了一步，定睛向脚下看去，发现绊他的东西赫然是…… 一颗人鱼的头。 死去的人鱼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双目圆睁，本就骇人的面容显得愈发狰狞，顾阳被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船舱里到处是打斗痕迹，人鱼尸体七横八竖，有的头掉在两米开外，有的胸前破开大洞，内脏散落一地，虽然人鱼血已经淡到看不见了，依然难掩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顾阳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急忙冲向洗手间，扒着水池就呕吐起来。 卢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借着去关心顾阳，急忙离开了现场。 赫莱赶紧把同族的尸体拖下船，简单清理了船舱。 顾阳吐了五分钟才回来，脸白得像鬼，腿肚子打颤，他艰难看向站在一旁没事人一样的洛以秋，惊恐道：“老师你……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怕什么？”洛以秋眯着眼睛，朝他偏头，乌黑的眼珠却没什么焦距，“眼镜掉了，帮我找一下。” 顾阳：“……” 他倒忘了，老师眼睛受过伤，视力很差，没有眼镜看什么都是马赛克，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想必他根本没看清。 他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羡慕——还好老师没看见，他身体又不好，万一吓病了怎么办。 顾阳硬着头皮帮洛以秋找眼镜，找了半天，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它，他把眼镜递给对方，又问：“老师，他们刚刚没把你怎么样吧？” 洛以秋把眼镜架回鼻梁上，转头看向虞戎：“没有，还好殿下来得及时。” 虞戎保持沉默。 如果不是知道洛以秋眼睛早就好了，连他都要被这人类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看到洛以秋眉宇间隐隐的疲态，他知道自己该走了，这几个受到惊吓的人类需要休息，他也要去做自己的事。 今晚这个仇如果不报，难平他心中之恨。 虞戎向船舱外走去，洛以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最后道：“先别杀虞诺伦，他还有用。” 虞戎停下脚步。 洛以秋又补充：“哦，我的意思是，别真把他弄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6. 海妖之歌16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海妖之歌17 目送虞戎和赫莱离开，顾阳赶紧抓住洛以秋的胳膊，小声问道：“老师，你们刚刚说什么？什么杀虞诺伦？” 洛以秋似乎是发现眼镜掉在地上弄脏了，又把它摘下来擦拭镜片：“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知道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跟着玄冥号外出学习的研究生，一旦知道了……” 顾阳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深知小命要紧的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了，老师辛苦了一天一定累了，快去休息吧。” “的确，”洛以秋又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那这个，就麻烦你给卢叔送去了。” 他用指节在桌上敲了敲，然后径直回了寝室。 顾阳顺着他的指示看去，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的赫然是—— 两个充满的能源核心！ 顾阳瞬间睁大了眼睛，整个人被巨大的喜悦击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充满的能源核心就摆在眼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能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这两颗貌不惊人的小东西，足够玄冥号开足马力在海中航行十五天。 涅普努斯到“壁垒”的距离，十五天绰绰有余。 顾阳兴奋得直咽唾沫，激动到手都有点抖，他让卢叔过来把能源核心拿去仓库，转头扑向洛以秋的寝室，大喊道：“老师，你是神吧！” * 人造月亮渐渐熄灭，涅普努斯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虞戎的身影出现在王宫外。 王宫之内依然灯火通明，他的身形随着逐渐变亮的光线慢慢清晰，最终，他停在了王座前。 那条苍老的人鱼歪斜在王座里，合着眼，像是睡着了。 虞戎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虞诺伦要为自己建立这样一座王宫，在王宫里放置这样一个王座，据赫莱说，这是人类社会特有的款式。 人鱼本该居无定所，偌大的海洋没有一处不可为家，他们可以睡在贝壳里，睡在珊瑚间，睡在鲸鱼背上，唯独不该睡在人类的王宫中。 洛以秋告诉他真相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虞诺伦憎恨人类，又嫉妒人类。 他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力，渴望被族人簇拥，可他的体魄不够强健，不足以在人鱼的王位争夺中胜出。 于是他效仿了人类，依靠头脑，而不是依靠武力。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将自己变成最讨厌的模样。 虞戎只感到一阵厌恶，厌恶到与他同处一片水域都脏了自己的尾巴，他居然为了这样一个恶心的东西接受了长达一千年的实验，管这个罔顾鱼伦的家伙喊了一千年的父亲。 如果不是洛以秋，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他杀心渐起，生着锋利指甲的五指探向王座上的人鱼，他想要掏出他的心脏，又或拧下他的脑袋，再或者将他的鱼鳞一片片拔掉，将血肉一寸寸割下。 但洛以秋说他还有用。 虞戎眯起眼睛，眼睑边细小的鳞片不断隐现，整个人都处在暴怒的边缘。 忽然，王座上的人鱼动了动，醒了过来。 “虞戎，”虞诺伦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王宫里回荡，“没有事先通报就来见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通报？”虞戎冷冷笑了，“我进我未来的王宫，还要事先通报？” 虞诺伦抬起眼睛。 “怎么这种反应，不是说好的要把王位传给我？父亲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虞诺伦愠怒：“王位？我让你办的事你可有办好，还敢跟我提王位？” “父亲又怎么知道我没办？”虞戎再次向他逼近，“哦对了，父亲当然知道，父亲派了那么多人去偷袭我的猎物，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虞诺伦眼皮跳了跳：“该办的事你迟迟不办，非但不办，还私自接近人造月亮，今晚的事，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示和惩罚。” 人造月亮…… 虞诺伦没有称呼它为“塞勒涅”。 看来洛以秋说的没错，虞诺伦一定知道当年的真相，所以不屑将人造月亮信奉为神。 虞戎只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心从心底升起，连这的“父亲”二字也不想再唤他了，嗓音冷得像是掺了刀子：“你究竟要我重复几遍，他是我的猎物，你没资格动他。” 他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虞诺伦的脖子，将他用力按在了椅背上，墨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违背法则的东西就该死，即便你是‘王’。” 他用力掐紧了虞诺伦，致使他说不出一句话，对方奋力挣扎起来，鱼尾在水中不断拍打，溅起激烈的水花。 “警示，惩罚……凭你也配？”虞戎的指甲从对方鳞片间刺入，鲜血开始溢出，“该是我警告你才对——不准再动洛以秋，如果你敢杀他，我就炸了你的人造月亮，你和你的涅普努斯，一个也别想活。” 虞诺伦脸色剧变，不知是被掐的还是气的，他拼命挣扎，可他年老体衰，用尽全身力气，竟掰不开虞戎的一只手。 扼在他颈间的力气仿佛想将他活活掐死，这让他终于意识到，虞戎这把他培养了一千年的武器，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始终知道虞戎是把双刃剑，迟早有一天会反噬自己，可这些年来，他一直对他恭恭敬敬，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忤逆他的意图。 直到那个人类的到来。 洛以秋……全都是因为洛以秋！ 这个该死的人类到底有什么样的能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虞戎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过是个低贱的人类！ 虞诺伦出离愤怒了，他可以容忍虞戎弑父篡位，却不能接受他是为了一个人类，精神力随着愤怒一并泄出，瞬间笼罩了整片空间。 他与虞戎血脉相连，是他的父亲，精神力会给虞戎带去强烈的压迫感，可这也仅仅是让虞戎动作停滞了一瞬，耳鳍向后撇去，又重新张开。 一股更为强悍的精神力强硬地冲破了虞诺伦的压制，铺天盖地般释放出来，虞诺伦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插进一把刀，疼得快要被生生撕碎。 两股精神力的对冲惊动了守在王宫外面的侍卫，无数人鱼顶着强大的精神力威压冲进王宫，拯救他们的王，他们明明面容惊恐，明明浑身颤抖，却没有一个主动退缩。 虞戎心中发冷。 他再一次意识到，洛以秋说的是对的。 虞诺伦的确拥有一大批追随者——喜好独来独往的人鱼，即便是王，也不该有这么多忠诚的部下。 这些人鱼不要命地朝虞戎扑来，虞戎一尾巴抽飞了一片，同时松开手，对虞诺伦道：“你就留在这里，永远做你涅普努斯的王。” 他说着抓住虞诺伦的鱼尾，用力撕下了他的尾鳍。 * 刺耳的惨叫声在王宫中响起。 原本已经躺下的顾阳又被这声音惊动，担惊受怕地爬了起来。 他实在是怕了这些动不动就袭击他们的人鱼，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紧张不已，他下意识想去找老师，又想起老师回寝室的时候已经表现得非常疲惫，现在想必正睡得沉。 顾阳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先不去打扰洛以秋了，他又听了一会儿，惨叫声没再继续，紧接着是属于许多只不同人鱼的意味不明的叫声，此起彼伏叠加在一起，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不懂人鱼的语言，只能听出这些全都是雄性人鱼的声音。 得亏距离够远，这座建筑的隔音效果够好，不然这些人鱼的叫声足够震破人类的耳膜。 顾阳咽了口唾沫，觉得突然有这么多人鱼一起狂叫，绝对有大事发生，这让他紧张得没法入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赫莱问个清楚。 虽然他害怕人鱼，但这条人鱼侍卫长对他还算和善。 赫莱就守在玄冥号舱门口，顾阳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赫莱神色复杂，低声道：“他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谁和谁？” “殿下和王上的亲信们。” 虞戎的声音顾阳听过，显然不是那些叫声中的任何一道，也就是说所有声音都来自王上的亲信…… 顾阳头皮发麻，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那位人鱼殿下居然是一条鱼在和一群鱼缠斗。 这让他为他担忧起来，虽然虞戎处处针对他，可他毕竟也在处处维护他们，顾阳能分得清利弊，忙对赫莱道：“你不是他的侍卫长吗？你还不去帮他？” “我？”赫莱连连摇头，“算了吧，我比殿下差得远，殿下打得过他们，我可不行，我还不想白白送命。” 顾阳：“……” 不是都说人鱼好斗，怎么会有鱼贪生怕死啊？ 他震惊道：“那你这个侍卫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赫莱沉默了。 顾阳一时口快，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冲撞了一条人鱼，他登时吓得腿肚子发软，直接求饶：“对不起，我没资格说你，我比你更没用。” 一人一鱼面面相觑，赫莱叹口气，居然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可能因为我小时候看过不少人类书籍，深受人类的‘有自知之明是一种美好品德’观念影响。” 顾阳闭紧了嘴。 他觉得这条人鱼好像在讽刺他，但是不敢反驳。 顾阳不想去打扰洛以秋，却也不敢回去睡觉，理智让他留在赫莱身边，至少安全些。 又过了十分钟，外面的叫声还没有停歇，洛以秋却从船上下来了。 他身上随便披了一件外套，脸上还挂着没睡醒的困倦，皱起的眉头表示他心情不是太好。 顾阳忙凑上去：“老师，你怎么起来了？” “那些人鱼吵得很，”洛以秋推了下眼镜，“赫莱，能不能让他们闭嘴？” “这……”赫莱露出为难的表情，“殿下让我在这里保护你们，我不敢擅自离开。” 洛以秋啧了一声，转向顾阳：“去找找船上还有没有耳塞。” “哦……好。” 顾阳在船舱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一副没用过的耳塞，耳塞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能够阻挡大部分来自人鱼的声波，保护耳膜。 在玄冥号遇袭时，他们及时戴上了这种耳塞，不然就算他们活下来，也要变成聋子。 顾阳把仅剩的一副耳塞递给他，又问：“老师，赫莱说那位人鱼殿下在和王上的亲信们打斗……不要紧吗？” “他果然还是去了啊，”洛以秋戴上耳塞，重新在床上躺倒，“不要紧，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顾阳愣住。 他问的……难道不是人鱼殿下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吗？怎么在老师嘴里，好像那些围攻他的人鱼才是受害者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7. 海妖之歌17 免费阅读.[.aishu55.cc] 18. 海妖之歌18 顾阳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洛以秋已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戴着耳塞什么也听不见，顾阳放弃了叫他，战战兢兢地回到房间睡觉。 外面的叫声一直没有停歇，他实在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人造月亮再度亮起时。 洛以秋站在走廊里，透过玻璃望向大海。 这些人鱼厮斗了整整一天，涅普努斯周围的海域都快被染成红色，随处可见人鱼的断肢残骸，被人造月亮投下的光映成诡谲的惨白。 血腥味引来了许多鲨鱼，在附近撕咬吞食这些残骸，甚至有鲨鱼咬着只一条剩上半身的人鱼从洛以秋眼前经过，又遭到同类的争抢，血肉碎沫将海水搅得混浊不堪，掉落的鱼鳞不断闪出细碎的光点。 洛以秋镜片上反射着冷光，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切，静静看着满目狼藉的战场被鲨鱼打扫干净。 说也奇怪，人类明明不在鲨鱼的食谱中，可人鱼却会遭到鲨鱼的捕食——当然了，大多数时间它们打不过，只会趁机攻击一些重伤濒死的人鱼，又或是直接捡漏人鱼尸体。 混浊的海水重新变得清澈，鲨鱼也逐渐散去，洛以秋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顾阳。 “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啊？”顾阳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一起来发现你不见了，吓我一跳。” “在船上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口气。”洛以秋收回视线。 顾阳随他一起往玻璃外面看，幽蓝色的海水当中，涅普努斯的建筑群被人造月亮照亮，如果不是他们性命堪舆，眼前倒还真算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美景。 深海阴冷，走廊里的温度比船上低很多，再加上四下无人，更显得阴森恐怖。 顾阳搓了搓胳膊：“老师，要不我们还是回……啊！” 窗外突然出现的黑影把他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在地，定睛看去，才发现那黑影是一条人鱼，而且是一条相当眼熟的银白色人鱼。 虞戎游到窗外，隔着玻璃和洛以秋对视，他眼中兼具暴戾与迷离，洛以秋一见他，就觉得他此时不太清醒。 和那些人鱼厮斗了一整天，能清醒才怪。 洛以秋伸手贴住玻璃，窗外的人鱼看了他一会儿，居然主动凑近，隔着玻璃蹭了蹭他的手。 顾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印象中的人鱼殿下总是阴沉凶狠，动不动就对他露出仇视的表情，可他在洛以秋手中，却乖巧得像一只宠物。 刚才那举动，简直像是在蹭主人的手心对他撒娇。 外面的人鱼蹭了半天玻璃，却没得到期待中的触感，这让他有点迷茫，又有点生气地停了下来。 洛以秋收回手，对他说：“进来。” 虽然这栋建筑隔音很好，但这奈何不了听力极佳的人鱼，虞戎的身形明显一顿，他眼神变得清明起来，同时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 在他看到洛以秋身后还有人时，这种尴尬变成了某种恼羞成怒。 顾阳再次被针对，即便不明白为什么，但理智告诉他还是先跑为妙，虞戎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时，他也火速跑路了。 虞戎来到洛以秋身边时，没看到顾阳的踪迹，只好暂时放弃杀人灭口，他神色不太自在：“为什么要当着别人的面对我做那种事。” “什么事？”洛以秋一挑眉梢，表情十分无辜，“我只是把手贴到玻璃上，是你自己非要过来蹭的。” 虞戎：“……” 明明知道不可能说得过洛以秋，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 洛以秋打量着他，发现他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有不少伤，有几处深可见骨，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完全没有把这些伤势放在心上。 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想象不到这画面到底有多么神奇。 没过几分钟，虞戎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一点痕迹也看不见了。 洛以秋轻轻推了推眼镜，问道：“虞诺伦还活着吗？” 虞戎点了点头：“你说他还有用，我没杀他，但我割掉了他的尾鳍，以他的恢复能力，一个月之内是好不了的。” 洛以秋知道尾鳍对于人鱼的重要性，失去尾鳍会让人鱼在水中无法保持平衡，基本等于丧失了游泳能力。 虞诺伦原本就已经衰老得难以行动，失去尾鳍，会让他彻底变成一条什么都做不了的废鱼。 他当然可以让他的部下带他离开涅普努斯，但他不会。 这里是他努力多时才得到的王国，是他称王的梦实现之所，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地方，也是他的全部。 囚笼一般的涅普努斯，和它失去尾鳍寸步难行的王，也算是一种绝配。 洛以秋扬起唇角，莫名被虞戎报复虞诺伦的方法取悦到了，又问：“他派了那么多部下追杀你，要紧吗？” “不要紧，他们打不过我，”虞戎眼中浮现出冷意，“我杀了许多，但还有更多，我以前从不知道虞诺伦有这么多亲信。” 他看向洛以秋：“接下来他们肯定还会再袭击我，但我更担心他们会来袭击你们，这几天我会让赫莱一直跟在你们身边，我也尽量待在附近，如果有事……” 他说着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洛以秋：“你就吹这个，我肯定能听见。” 洛以秋接过，发现那是一个海螺。 他把海螺凑在唇边吹响，海螺发出了一阵高亢而熟悉的旋律。 “听着很耳熟，”洛以秋把玩着海螺，似笑非笑道，“这不是那天你呼唤伴侣时发出的曲调吗？” 虞戎：“……” 这人类为什么一下子就发现了。 “我可没答应当你的伴侣，正直如你，也学会了投机取巧？”洛以秋嘲笑他，“我是不会吹的。” 虞戎有些恼怒，他明明是为了洛以秋才拿出海螺，可对方居然不领情。 他瞬间不太想管这个人类的死活了，转身就要走，却又听洛以秋道：“哦对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虞戎十分气恼，这该死的人类刚拒绝了他的好意，居然还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他一点也不想帮这个忙，想直接走掉让他难堪，可双脚好像长在了地板上，耳鳍也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洛以秋：“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些海洋生物，鱼类、贝类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平时和你们最亲近的，找来几种，每种抓个三十只左右，要健壮的，拿来给我。” 虞戎皱眉：“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不是说要给你准备奖励？”洛以秋抛出诱饵，“怎么，不想要吗？” “……我没兴趣吃海鲜大餐。” 洛以秋顿了顿，突然大笑出声。 虞戎登时更生气了，气到耳鳍都开始泛红。 洛以秋好不容易止住笑，逗弄这条人鱼太过有趣，让他心情变得极好，勉为其难解释道：“当然不是用来做海鲜大餐，具体是什么容我保密，提前告诉你了，还算什么惊喜？” 虞戎有些不悦，却又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惊喜需要准备这么久，可洛以秋不肯说，他也只好把这份期待压回心里，装作若无其事道：“知道了，我会让赫莱给你送去。” 两人在走廊分别，洛以秋回到玄冥号。 因为虞戎和虞诺伦彻底决裂，卢叔也不用再去修监控了，多出的时间刚好用来重启玄冥号，两颗能源核心已经装入能源槽，船体处于待机状态，方便他对损坏的设备进行检修。 洛以秋走到卢叔身边，问他道：“卢叔，上次让你帮我修的那台仪器什么时候能修好，我还等着用呢。” 卢叔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想了想说：“差不多四五天吧，主体结构损坏得不是很严重，但小毛病挺多，领队要是想凑合用，五天左右我能赶工出来。” 翻译过来就是，船上大部分科研仪器修不好了，但船本身没大问题，凑合能开，够他们从涅普努斯开回壁垒。 洛以秋点点头：“那就麻烦卢叔了。” 五天，看样子他要抓紧时间了。 * 两小时后，赫莱送来了洛以秋需要的东西。 有了这些小东西帮忙，他就可以进行生物实验，会被人鱼吸引的海洋生物都具有一定的精神力，虽然这种精神力微乎其微，但足以支持他的实验。 精神力越强越不容易受到干扰素的干扰，他将注射给虞戎的干扰素按照比例进行稀释，注入进饲养海洋生物的水族箱当中。 干扰素一滴进去，里面的生物开始疯狂躁动，四处逃窜，他让顾阳从每个水族箱中挑出最不受干扰素影响的几只，进行下一轮实验。 *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几天里，人鱼的袭击一直没停，虞诺伦的部下像疯了一样攻击他们，在这样接连不断的进攻当中，涅普努斯的人鱼渐渐分裂成两拨。 一拨是誓死追随虞诺伦，要将虞戎这个叛徒处以极刑的亲卫们，另一拨则受够了虞诺伦的统治，他们投诚虞戎，想要另立新王。 两拨人鱼每天都打得不可开交，几天下来，胆小到看到尸体都会被吓吐的顾阳，也渐渐对外面时不时飘过的人鱼残肢见怪不怪了。 人鱼或愤怒或凄厉的叫声在涅普努斯上空盘旋，这座矗立千年的城市几乎被血色淹没，每一天都有人鱼突破虞戎设立的防线，杀到玄冥号周边来，又被赫莱带领卫队一次次击退。 而不管外面怎样喧闹，厮杀怎样激烈，船舱内都依然有条不紊，卢叔在专心致志地修理玄冥号，洛以秋则在继续他的实验。 即便是人鱼尸体拍上船身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也不能让他拿试管的手抖一下。 短短五天时间，顾阳竟也能对外面的动静见怪不怪了，他配合洛以秋帮他完成实验，有时甚至会忘了自己正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他看着洛以秋，觉得他身上有种超出常人的平静，像是曾经无数次游走在生死之间，才能临危不乱，视死亡于无物。 洛以秋将一滴稀释过的干扰素加入水族箱中。 事先他已经往里面加入了新研制的精神力稳定剂，水族箱里的小鱼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依然在安然自得地游动。 干扰素注入水族箱的瞬间，里面的鱼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惊慌乱窜了几下，但很快就又重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洛以秋眯起眼睛。 看样子，实验可以宣告结束了。 两人又守在水族箱边观察了一段时间，里面的鱼还是好好的，顾阳不禁兴奋道：“老师，是不是成功了？” 洛以秋点点头：“生物实验只能做到这里了，我已经尽可能把危险性降到了最低，接下来只能让虞戎自己来试。” 玄冥号上的仪器损坏了太多，修好无望，而且时间紧迫，按照专业角度来说他们的实验不能算严谨，但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太好了！”顾阳差点原地跳起来，他看着水族箱里依然活蹦乱跳的鱼，激动地搓了搓手，“那个……老师，我能不能把这次实验当成我的毕业课题啊？这么宝贵的实验数据，不拿来做毕设太可惜了。” “这么粗糙的实验，你不怕导师骂你？” “我还能活着都算不容易了好吧！”顾阳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他自己都没登上过玄冥号，都没见识过深海三千米的景色是什么样子，还敢挑我的毛病？” “行行行，”洛以秋道，“那你记得提前把数据拷贝一份，这些机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坏了。” 顾阳被他提醒，赶紧去拷贝数据，生怕仪器下一秒就要跳乱码似的。 洛以秋则回到水族箱边，往投喂口加了一些鱼食，温和善良地说：“小可爱们多吃点，吃饱了我们晚上好加餐——嗯，是红烧还是清蒸呢……” 顾阳手一抖，完全没想到洛以秋庆祝实验成功的方式是把珍贵的实验品拿去加餐。 他结巴道：“老师，这个……不能吃吧？而且你不是说你不爱吃海鲜……” 洛以秋笑了，他轻轻敲了敲水族箱的玻璃，看到吸在缸壁上的海星张开腕足上密密麻麻的触手，捕捉到一块飘到附近的鱼食，送进了自己的口器。 “当然是开玩笑的，”他说，“都是些可爱的小功臣，怎么能舍得吃呢，得好好养着才行。”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深海鱼不具备和人鱼一样强大的调节能力，离开加压缸就会死，少很多互动性。 他向船舱外走去，经过卢叔身边时，对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洛以秋点了点头。 玄冥号已经修理完毕，随时可以启程。 他下了船，对守在门口的赫莱道：“虞戎呢？让他过来见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18. 海妖之歌18 免费阅读.[.aishu55.cc] 海妖之歌19 虞戎来到玄冥号。 洛以秋看向他——今日的殿下身上一道伤口也没有。 几天下来，这位殿下是愈战越勇了，他受伤的频率越来越低，王的亲信被打退后修整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曾经的虞戎就像是一把蒙尘的宝剑，空有锋利无比的剑刃却无处使用，而今这把宝剑出鞘了，在鲜血的浇灌之下变得愈发寒光四射，光彩照人。 照这样下去，相信再过不了几天，虞诺伦的部下就会投降。 但洛以秋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不需要虞诺伦短暂的退缩，不需要一时胜利，他想要的是永绝后患。 “找我有什么事？”虞戎捋了捋潮湿的银发，今天他也厮杀了很长时间，但眼神依然清明，并没有要失控的迹象。 “之前答应给你的奖励，已经准备好了，”洛以秋道，“不过，要偷偷交给你，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 偷偷交给…… 虞戎眼睛微微亮了，他很难不去猜测究竟是什么奖励才需要“偷偷”交给他，这让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快速鼓动起来。 两人来到曾经那个虞戎的领地，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这里的监控已经彻底坏了，现在是个绝对安全的封闭场所。 水池里的水依然清澈，虞戎注视了一会儿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到底要给我什么奖励？” 洛以秋拿出带来的平板电脑，解开锁屏：“在那之前，先把欠你的东西补上。” “这是答应帮你做的检测，”洛以秋把平板上的检测报告展示给他看，“事实证明我没骗你，这是从你带回的能源核心里检测到的，人造月亮的能源当中，的确有属于人类的精神力信号。” 虞戎都快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虽然检测报告上的术语他看不懂，但直觉告诉他，洛以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说。 “不，这很重要，”洛以秋坚持，“可惜现在资源有限，我没法拿出一份你能看懂的检测报告来，等以后有机会，我会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向你证明。” 虞戎看着他。 他一直以来都不太理解，为什么洛以秋总是把他当做狗一样羞辱，可在某些事上，又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一个人。 帮他摆脱那荒谬的实验也好，支持他反抗虞诺伦也好，洛以秋从不把他当做一把只会杀人的武器，也从不将他视作异端。 在洛以秋身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和人鱼之间也可以不只有你死我活，他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共存。 这让他不禁开始期待，或许他不仅仅只能待在洛以秋的水族箱里，他也可以和他一起进入人类社会，成为令人类和人鱼都羡慕的爱侣。 他为自己得寸进尺的荒唐绮望而羞愧，却又不受控制地为它兴奋躁动，耳鳍微微开合起来。 直到洛以秋拿出了另一样东西，才将他从美好幻想中拉回现实。 “这是我花了几天功夫为你准备的，”洛以秋拿出改进过的精神力稳定剂，简单为对方介绍了用途，“注射过稳定剂后，一定时间内你不会陷入精神力失控的状态，且不受干扰素的影响——不过毕竟是改进过的药，只进行了生物实验，具体效果如果，还得你亲自来试试。” 虞戎看着他手里的针剂，充满躁动的内心慢慢冷静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研究这种东西？这几天我都没再失控，而且有你在，你叫我一声我就能平静下来，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我又不能一直在。” 虞戎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这话什么意思？” “人类的寿命相较于人鱼，不过是昙花一现，”洛以秋抬起头，“我总有不在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谁来帮你安抚精神力？” 虽然科技发展到今天，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延长到了三百岁，但和动辄能活几千年的人鱼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虞戎听了这话，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他从未想过这种事，从没想过人类和人鱼的寿命居然是不对等的，这让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无法接受失去洛以秋，即便他还没有真正拥有过他。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人鱼的血肉可以延长人类的寿命，我给你我的血肉，这样你就可以长生不老！” 洛以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笑得直弯下腰去，又捂着肚子重新站直，他毫不留情地嘲讽起了这条愚蠢的人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骗取你的血肉，故意这么说的？” 虞戎瞬间沉默了。 他用力攥紧五指，锋利的指甲刺进掌心。 在洛以秋面前他总是会失去理智，居然能够说出主动献出血肉这种蠢话，明明他最厌恶人类这一点，对人类千方百计骗取人鱼血肉的行为恨之入骨。 可如果那个人类是洛以秋…… 明明对方讥讽的话语是这样刺耳，可他却发现，他完全生气不起来。 他并不想收回刚刚说出的话。 如果献出一小块血肉就可以留下洛以秋，对他来说，这似乎是一桩异常划算的买卖。 “我对你的血肉不感兴趣，”洛以秋捏了捏他冰凉的耳鳍，“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又与那个和虞诺伦合作，迫害你一千年的人类有什么区别？又和那些高价收购人鱼，用他们的血肉驻颜延寿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人类对于人鱼血肉的贪婪是一切罪恶的开端，而我不会让它死灰复燃。” 他说着将精神力稳定剂塞进虞戎手中：“好了，快点来试试这支药，如果效果不佳，我还得回去继续调整。” “这就是你给我的奖励吗？”虞戎问，“我不喜欢。” 洛以秋一顿，他终于开始不耐烦了：“我给你什么奖励由我说了算，主人给狗买什么玩具居然还要征求狗的意见？” 虞戎有些气恼，但让他生气的并不是洛以秋管他叫狗，而是他强塞给狗它不喜欢的玩具还要逼它去玩。 但他即便生气，还是乖乖朝主人递出了手腕。 洛以秋将那支针注射进他的身体，虞戎只是感觉手腕有点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等了一会儿，洛以秋又拿出从赫莱那里拿到的干扰素，毫不怜惜地把三支干扰素全注射给了虞戎。 第一针下去，虞戎没什么感觉。 第二针下去，还是没什么感觉。 直到第三针注入体内，他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下，一股熟悉的剧痛直击灵魂，难以言喻的狂躁自心底蔓延开来，让他恨不得立刻去找点什么东西发泄怒火。 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失控了，可预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到来，剧痛迅速平息下去，那股愤怒和躁动也随之消失。 他只失神了一瞬，眼神便又重新恢复清明。 “看样子效果不错，”洛以秋将几支打空的针剂放在一边，又从兜里摸出另外一样东西，“看在你肯乖乖配合试药的份上，再给你一点奖励。” 虞戎支棱起耳鳍，他还以为洛以秋又要用惯用的手段，先让他失望又给他希望了，可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他瞬间被更大的失望席卷。 “……为什么是这个。”虞戎不满到了极点，他觉得今晚洛以秋一定是在耍他，根本没有什么奖励等着他，害他白白期待了这么多天。 他早知道这个人类恶劣非常，为什么还是一次又一次钻进他设下的圈套。 洛以秋将银白色的人鱼鳞塞到虞戎手中：“拿着。” 对于人鱼来说，把鳞片转赠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即便知道这片鱼鳞并不是“赠予”的，虞戎也还是本能地想缩回手，十分嫌弃地要把鳞片撇开。 洛以秋按住他的手，没头没尾地说：“这枚鳞片不该由我保管，现在，物归原主。” 虞戎一愣。 他又看了看那片鱼鳞，确定并不是自己送出去的那枚，而是洛以秋的“私人珍藏”，这让他十分不解：“什么意思？这是你的，为什么要给我？” “这是你母亲的鳞片。” 虞戎：“……” 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不由得露出错愕之色，语气也变得迟疑：“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你母亲的鳞片，”洛以秋又拿起平板电脑，给他展示那份“亲子鉴定”，“我私自刮取了两枚鳞片进行比对，结果显示你们存在亲缘关系——我记得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那么现在，我帮你找到了。” 找到了…… 虞戎死死地盯着那片鱼鳞，大脑一片空白，空白过后，是难以形容的痛苦和愤怒。 他一直以为母亲可能是因意外而离世，又或是还活着，被虞诺伦藏在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但他从没想过母亲死在了七百年前，死在海滩上，死在人类手中。 他用力攥紧了那枚鳞片，任凭它锋利的边缘割破自己的手掌，他看着它，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脸，看到她被活活打死在血泊中，看到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相比那些愚昧无知的渔民，他更恨那个始作俑者。 虞诺伦一定知道母亲去了人类城市。 人鱼伴侣之间会存在某种感应，他一定知道她在寻死，可他没有阻拦，没有干预，视若无睹地放任她死去。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抛弃了她，在虞戎的印象中，他从没在涅普努斯见过母亲。 是虞诺伦将她驱逐出了这座城市，让一条落单的雌性独自面对大海中所有未知的危险，他抛弃了她，抛弃了自己的伴侣。 虞戎怒不可遏，恨不得用手里这片鱼鳞将虞诺伦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抛弃伴侣是比人类骗取人鱼血肉更卑劣百倍的行为，他要让这个畜生为母亲偿命。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够成为引领他们的王？ 洛以秋注视着他，只见他眼中的蓝色骤然加深，额角青筋凸起，眼睑周围浮现出细密的鳞片，并迅速向颈侧蔓延。 再漂亮的人鱼在这种状态下都会显得格外狰狞，他身上属于人类的特征正在减退，仿佛下一秒就会因愤怒而失去理智，恢复成一条邪恶恐怖的海妖。 洛以秋胳膊上开始冒出鸡皮疙瘩，他眯起眼睛，内心深处涌起怪异的兴奋。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虞戎的变化，看到他脸上的鳞片不断浮出又隐去，看得出来，虞戎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以至于在人与非人的边缘徘徊不止。 精神力稳定剂的确很有效，在打了三支干扰素的情况下，虞戎居然还没有失控。 这个结果让洛以秋很是满意，他喉结微微滚动，压了压心中翻涌的兴奋。 他看着虞戎攥紧鳞片的手掌流出鲜血，那片皎洁如月光的鱼鳞渐渐被血染红。 那个母亲在临死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洛以秋得到亲缘检测结果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选择搁浅在海滩上，毫不反抗地被渔民虐杀，是在替自己罪孽深重的孩子赎罪。 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母亲，唯一能替孩子做下的事。 虞戎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如果不是那支稳定剂，他现在一定已经疯了，他一定会立刻将虞诺伦千刀万剐，回想起上次只是割断他的尾鳍，他开始后悔自己下手太轻。 可洛以秋还在看着他，他不想在未来的伴侣面前太过失态，硬生生将那股怒火压了下去。 他有一万种方法折磨虞诺伦，但现在，是属于洛以秋的时间。 虞戎眼睛的颜色慢慢恢复，他摊开手掌，拔出了那枚深深嵌进肉里的鳞片，弯腰将它在水里清洗干净，光线下，鳞片表面焕发美丽的蓝紫色光晕。 他失神地望着它，却忽然感到掌心一热——洛以秋竟扣住他连蹼的五指，用温热的手心贴住他伤口刚刚愈合的手掌。 虞戎错愕地偏过头，对方像是预料到他会这么做，顺势便吻住了他通红的眼角。 属于人类的吻毫无征兆地降临，落在他眼睑边冰冷的鳞片上，洛以秋肆无忌惮地亲吻他，甚至咬住他的耳鳍，那薄薄的银色鳍纱在他唇齿间一点点变红，被他的呼吸染上人类的温度。 “今晚你是优秀的小狗。”洛以秋在他耳边说。 他离得太近了，鼻息弄得他很痒，让他本能地震颤耳鳍。 他感觉到洛以秋声带的震动，贴着自己的面颊传来：“所以，我允许你和我交尾。” 为您提供大神 鹿拾 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快更新 海妖之歌19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0 章 海妖之歌20 虞戎怔住。 他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洛以秋：“你说什么？” “我说，我允许你和我交尾，”洛以秋重复道,“不过只能以人类的形态。” 虞戎艰难滚动了一下喉结。 或许是今晚被欺骗的次数太多,他已经不太敢相信洛以秋的话,这个人类诡计多端，他唯恐这一句也是在戏耍他。 可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他因为紧张和激动而不断吞咽，像是不死心,又抱有一丝侥幸地问：“你……没在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洛以秋的声音近在咫尺,落在耳畔的鼻息也仿佛带着蛊惑般的热度,“我可从没说过这几支破药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是你自己非要这么认为。” 虞戎仔细回想他的话——洛以秋的确没有亲口承认稳定剂就是奖励,他只是在提醒他，小狗没资格挑三拣四。 洛以秋…… 这个人类实在太懂该怎样拿捏他，让他失望至极,再给予他意料之外的奖赏,这才是真正的“惊喜”。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虞戎却出奇地没有感到愤怒,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被洛以秋这样对待,习惯了他的恶劣与高傲,习惯了向他低头，做他脚边摇尾乞怜的狗。 身体趋于本能向对方靠近，为了汲取那一丝温暖，得到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在意，他甘愿收起利爪，敛去血性，成为被人类驯服的温顺家犬。 洛以秋…… 洛以秋同意和他交尾,是答应做他的伴侣了吗？ 不，人类眼中伴侣的定义和人鱼不同，他或许不该去揣测“主人”的想法，他只需要做他该做的。 虞戎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亲近洛以秋，所有的动作都显得那样笨拙，他尽可能轻柔地将对方扑倒，按住他肩膀的手指不敢用力，生怕自己锋利的指甲割破人类脆弱的皮肤。 他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听到身体里冰冷的血液正在沸腾，他仿佛被神明降下恩赐的信徒，迫不及待想要向神明证明自己的虔诚。 他听到洛以秋亲昵宛如伴侣间缠绵的爱语，又充满戏弄般的恶意：“只准用人类的形态，你要是敢中途变成鱼，我就把你那东西割下来喂狗。” 虞戎用自己冰凉的唇瓣亲吻了他的神明，将他恩赦般的话语吞进腹中。 * 人造月亮投下的光透过玻璃，为两人交叠的身影镀上银边。 洛以秋推开压在他身上那条不省鱼事的鱼，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系上扣子。 他没有告诉虞戎，稳定剂会带来一点小小的副作用——嗜睡。 给虞戎注射的那支稳定剂的浓度，足够他在精神完全放松下来之后，人事不知地睡上两个小时。 系好的衣服遮住躯体上的痕迹，体内酸涩的钝痛让他有些行动困难，又休息了一会儿，才 勉强站起身来。 和人鱼交尾原来是这种体验…… 被那样一种冰冷狰狞的东西进入，那感觉实在怪异又刺激，让他回想起年少时第一次饲养爬宠，漆黑的小蛇从他掌心爬过，鳞片擦过他的皮肤，冰凉光滑，柔韧有力。 那并非仅仅是感官上的刺激，更多的是灵魂深处的欢愉，是隐秘的癖好得到满足的诡异快乐。 洛以秋眯了眯眼，他赤脚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条因为昏睡而变回原形的人鱼，修长有力的鱼尾正以一种放松的姿态舒展着，一对腹鳍与身体贴合，掩盖住其下些许突出的轮廓。 他用脚趾挑开一侧腹鳍，轻轻踩上去，用脚掌进行丈量，冰冷坚硬的鳞片硌着他的足心，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下次再写研究报告时，他或许可以把雄性人鱼生殖结构的数据也加进去。 洛以秋俯身在虞戎身边留下了一样东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一出门，就碰上守在门口的赫莱。 洛以秋抬头看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视线落向洛以秋颈边，看到一抹没能被衣领遮住的红痕。 ……他到底为什么要过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整个涅普努斯都找不出一条能打得过虞戎的人鱼，他们怎么可能遇到危险。 现在他来都来了，又不好什么都不说就走，只得问：“殿下呢？” “他睡着了，”洛以秋道，“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今天战况怎么样？” 赫莱愣住：“睡着了？” 洛先生还能站着出来，殿下却睡着了？ 殿下连个柔弱的人类都搞不定吗？ “可能是这几天一直没有休息，我让他睡一会儿，他就睡了，”洛以秋微笑，“怎么？” “啊，没什么，”赫莱不敢表现出自己太过八卦，急忙回归正题，“我来是想告诉殿下，今天王派来的部下已经被我们打退了，夜里应该不会再来。” “很好，辛苦你了。” 赫莱将一只手放在胸前，冲他行了个人鱼族的礼，直起身时又觉得哪里不对——洛以秋为什么这么自然地代替殿下说话办事，而自己为什么也这么自然地接了下去？ 一定是他被殿下的精神力干扰了。 一对人鱼交尾之后，会在彼此身上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精神力，以便告诉同族他们已有伴侣，现在，洛以秋身上就有属于虞戎的精神力，且非常新鲜强烈。 赫莱又看了看洛以秋，见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精神状态倒是还好，看得出殿下一定非常克制，否则以人鱼的强健程度，足够把人类活活折腾死。 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敢想象，极端仇视人类的殿下居然有朝一日会和人类结为伴侣，甚至在交尾时都小心翼翼，生怕弄 伤他。 洛先生当真是个神奇的人类。 有他在，或许真能帮助人鱼族走出现在的困境。 “既然你来了，那就顺便送我回去吧。”洛以秋顺理成章地对他发号施令。 赫莱回过神：“那殿下他……” “就让他在这里睡一会儿。” 殿下的伴侣都发话了，赫莱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冲洛以秋做了个“请”的手势，护送他回到玄冥号。 洛以秋走得不快，虽然精神还处在令人倦懒的快活当中，但身体实在是酸痛又疲乏。 这让他很难不想起那条罪魁祸首的鱼，明明说过让他差不多就得了，居然还是折腾了他这么久。 不听话的小狗就该被主人管教，如果不是时间仓促，他一定要狠狠惩罚他。 前面就是停放玄冥号的基地了，洛以秋忽然停下脚步，想起什么似的，对赫莱道：“我的平板电脑忘在虞戎那儿了，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赫莱：“那怎么办？” 洛以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走廊，缓口气道：“我不想回去了，麻烦你帮我取一趟吧。” 赫莱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这一路走下来，洛先生的脸色明显更苍白了，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果然还是被殿下折腾得不轻吧，人类是脆弱的生命，该好好爱护才行。 赫莱答应下来，又道：“我先送你上船？” “不用了，”洛以秋回绝了他的好意，“都到这里了，我自己走过去就是。你回去的时候看看虞戎醒没醒，如果他醒着，就告诉他我先回玄冥号休息了。” 前面已经能看到在此驻守的人鱼侍卫，这点距离不会出什么危险，赫莱便没再坚持，按洛以秋的要求去帮他取电脑。 洛以秋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眸透出一丝冷意。 虞戎正在昏睡，赫莱被他支开，现在是绝佳的时机。 他立刻回到玄冥号上，冲船舱里的两人点了点头。 顾阳和卢叔谁也没睡，他们都在等洛以秋的消息，现在洛以秋回来了，就意味着一切顺利。 顾阳火速关闭了舱门，用力将压力门把旋紧反锁，与此同时，卢叔启动了玄冥号。 船体启动会发出声响，但现在赫莱不在，其他人鱼应该不了解这声响意味着什么，他们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差，打人鱼们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用鱼雷炸开基地大门。 虞戎的部下不会轻易攻击玄冥号，而王的亲信们死伤惨重，就算发现他们逃离涅普努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玄冥号一旦入海，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一切都在洛以秋的计划之中。 卢叔的视线扫过驾驶舱内各种复杂的仪表，虽然他此前从没驾驶过玄冥号，但他在船上担任了几十年的修理师，对所有设备都了如指掌，这种时候由他来驾驶最为稳妥。 确定一切设备运转无误，船舱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鱼雷发射按钮。 虽然玄冥号只是一艘科考船，搭载的武器数量不多，但威力依然不容小觑，一颗鱼雷足以轰开前方这道沉重无比的金属门，打开通往外界的路。 顾阳捂住耳朵，紧张地等待着爆炸带来的轰鸣巨响，可等了半天，预想中的声音并没传来，反倒是驾驶舱内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显示屏上的红色警告醒目异常，卢叔面色凝重起来，他急忙让警报停下，神色焦急地尝试排除故障：“发射不成功……为什么发射不成功？！我明明排查了那么多次都说没有异常，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卢叔又急又气，脸色都发白了，玄冥号启动的声音一定会吸引人鱼们的注意，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宝贵，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风险，如果因为他的过错导致行动失败，他将成为永远的罪人。 卢叔额头冒汗，急得手都开始发抖：“领队，再给我五分钟，我马上把这东西修好！” 船舱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顾阳站在一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指节，试图通过疼痛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逃离失败被人鱼发现，他们会被人鱼们怎样对待，他想都不敢想，或许人鱼会直接杀了他们，又或许会将他们永远囚禁在涅普努斯，毁掉玄冥号，让他们再也逃不出这阴暗深海。 极度的紧张和焦虑让肾上腺素飙升，他用力闭上眼睛，拼命祈祷：“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话音未落，发射失败的警报再次响彻整个驾驶舱。 卢叔气得一拳砸在了自己腿上，饱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绝望，他不可能在五分钟内把发射装置修好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回过头，用哀恸的眼神看向洛以秋：“领队，对不起，我……” 洛以秋走到他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责怪对方，连语速都没有加快一毫：“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或许从一开始，‘壁垒’就没想让我们活着回去。” 顾阳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发现吗？我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壁垒的人始终没有找到我们，究竟是他们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洛以秋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单纯如顾阳，也终于意识到了这次任务不同寻常。 就算他们的定位和通讯装置全部损坏，可壁垒就真的找不到他们吗？那可是人类最重要的海上基地，拥有最先进的追踪设备，找到一艘玄冥号，真的有那么难？ 按照洛以秋说的才合理。 “壁垒”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去，所以才放任他们在涅普努斯自生自灭，这么多天过去，没有给他们一点消息。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宁可放弃玄冥号这样一艘造价高昂 的科考船，不惜牺牲船上众多对人类社会举足轻重的生物学家，也要让他们无法返航？ 顾阳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攀上脊椎，他忍不住抱住胳膊，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充满惊惧地看向电子显示屏，却看到更加可怕的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颤抖着伸手去指：“老师，人鱼……” 洛以秋看向屏幕，只见驻守在玄冥号周边的人鱼正在向他们聚拢，十几条人鱼将他们的船团团包围，随即传来了剧烈的拍门声。 顾阳被吓得一哆嗦，他死死盯着舱门方向，生怕下一秒人鱼们就会破门而入。 卢叔则一言不发，他好像从洛以秋那番话里得到了什么启发，整个人镇定下来，开始调整发射装置的各项数值，没过一会儿，他猛地眼前一亮：“领队，可以了！” 屏幕上跳出绿色的“故障排除”字样，他就要去按发射按钮，却被洛以秋按住了手腕：“等等。” “人鱼们已经过来了，现在发射鱼雷，会把他们一起炸死，”洛以秋说，“这些人鱼都是归顺新王的部下，如果他们死了，势必动摇新王的威信，我们不能这么做。” 这些新归顺的部下是他计划里至关重要的一环，是未来人鱼族发展不可或缺的鱼口，如果因为不小心杀死他们而动摇虞戎的地位，导致新王上位失败，那么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经他提醒，卢叔也反应过来这一点，他收回按在发射按钮上的手：“那怎么办？有了，我们可以用驱逐弹……” 他迅速查看起了剩余的武器配备，紧接着脸上笼罩起阴云：“为什么偏偏没有驱逐人鱼用的！”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激烈，催命一般。 历经重创的玄冥号已经禁不起人鱼的摧残，如果再被声波袭击，只怕要彻底报废在这里。 “……想办法引开他们，”顾阳突然开口，他直勾勾地望着舱门方向，眼里满是血丝，脸上却全无血色，“老师，我下去引开他们！” 他说着就往舱门处走，洛以秋皱眉道：“你不要命了？”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快点离开！”顾阳不敢回头，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可以留在涅普努斯，但你们一定要出去，只要你们逃出去了，总有机会回来救我，对吧老师？” “没有那种机会，”洛以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你现在下去，要么被人鱼杀死，要么等玄冥号入水时被海水挤爆——人鱼能抗住深海三千米的水压，你能吗？” 顾阳浑身剧烈颤抖，他内心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勇气被洛以秋一句话击溃，仿佛戳破的气球，双手失了力气，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沉重的舱门。 他还是这么懦弱，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明明他这么没用，帮不上老师一点忙，用他不值钱的性命换老师他们逃出生天是最划算的，可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迈不出最后一步。 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快要落下泪来，可洛以秋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温和平静的 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研究生还没读完，毕业论文也还没写，这么珍贵的实验数据，忍心放弃它吗？”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洛以秋将他拽回，“我们还没到非要牺牲谁不可的境地。” 顾阳抹了把脸，终于冷静下来：“那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 洛以秋回到驾驶舱，看到屏幕里那些情绪逐渐激动的人鱼当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被他支走的赫莱听到这边的动静，又中途折返，他示意吵嚷的人鱼部下们安静，自己站到玄冥号前。 洛以秋想了想道：“把扬声器打开。” 赫莱的声音通过收声装置传进舱内：“洛先生，你们不能离开涅普努斯。” 顾阳本来还指望赫莱能放他们一马，听到这句，顿时又心凉了半截。 洛以秋合了合眼，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有所掩饰，将精神力注入话音之中，透过扬声器传递给船外的人鱼：“赫莱，放我们走。” “不……” 一个“不行”还没说完，赫莱突然停下动作，洛以秋的声音在空旷的基地内回荡，仿佛是什么能涤荡人心的仙乐，他只感觉一切杂念被这声音洗刷殆尽，脑中只剩一尘不染的纯白。 在一望无际的纯白当中，那道声音成了唯一的指引，赫莱双目失神，机械地重复道：“放……走……是。” 他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弯腰，将一只手按在胸前，敬以人鱼族最高的礼节。 “赫莱，去开门。” “是。” 赫莱走向控制台，将手掌按在感应区内，掌纹感应通过，空旷基地内传来“滴”的一声，前方绿色的灯光亮起。 “带着你的部下离开这里。” 玄冥号周围所有的人鱼同赫莱一并转身，接连离开了基地，赫莱走在最后，他听到洛以秋说：“替我转告虞戎，我在‘壁垒’等他。” 基地与建筑内部连通的大门关闭，通往大海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海水顺着不断张开的门缝汹涌而入，很快就将整座基地淹没，船身被海水冲击得震颤起来，船舱里的人能明显感觉到，玄冥号入水了。 顾阳还没从之前那番奇景中回神，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洛以秋：“老师，你……” “嘘，”洛以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就要离开涅普努斯了。” 就要离开涅普努斯了…… 顾阳因这一句话收敛心神，精神为之振奋，他也向显示屏看去，翻涌而入的海浪搅起泥沙，视线之内一片混浊。 随着时间推移，激荡而起的泥沙重新沉淀，海水又变得清澈起来，大门也终于洞开，出现了一条可容舰船通行的通道。 通道尽头处 视线豁然开朗， 沉寂多时的玄冥号重新驶入大海， 人造月亮高悬头顶，漆黑的船身被银光照亮，从这深海之底悄然划过。 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顾阳一阵精神恍惚，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那座囚笼一样的建筑离他们越来越远，幽禁他们数日的涅普努斯就这样被甩在身后。 没有一条人鱼追上来，他们彻底摆脱了人鱼族的掌控。 顾阳呆呆地望着屏幕，感觉自己手脚发软，像是踩在云里，劫后余生的喜悦一点点从心头涌上鼻腔，让他傻笑出声，又涕泪横流。 他又哭又笑，却没有一个人嘲笑他，就连卢叔也眼眶发热，用手指抹了抹眼角。 在顾阳的哭笑声中，玄冥号经过一望无际的珊瑚海，色彩艳丽的珊瑚被水流分向两侧，其间躲藏的鱼群惊惶逃窜。 洛以秋看着船舱外的景色，忽然回想起虞戎发间的那支珊瑚，他微微眯起眼睛，大脑深处因过度使用精神力引发的刺痛因回想起人鱼殿下窘迫的模样而得到些许缓解。 他坐了下来，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对卢叔道：“投放驱逐弹。” 玄冥号配备了很多种型号的驱逐弹，可以驱逐大部分海洋生物，却独独没有驱逐人鱼的，让人很难不怀疑这又是“壁垒”的阴谋。 驱逐弹脱离船体，落入珊瑚海中——这种弹药没有什么杀伤力，也不会爆炸，但会释放一种特殊的生物信号，驱逐范围内所有除人鱼以外的海洋生物。 “为……为什么要投放驱逐弹？”顾阳止住哭泣，吸了吸鼻子，他把眼泪擦干，假装刚刚喜极而泣的丢人青年不是自己。 他不解地问：“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时效只有72小时？时间一过，它们还是会回来吧？” 洛以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珊瑚海，他似乎能看到银白色的人鱼在月下起舞，矫健的鱼尾划过柔软的珊瑚丛，他折下珊瑚枝插在发间，让海星吸在皮肤上，又用锋利的指甲撬开贝壳，将它们夹在尾鳍边缘。 月光将他的鳞片映得闪闪发光，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洛以秋眼中，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意味不明地说：“再看一眼吧，最后一眼。” 玄冥号很快驶离这片海域，巨大的人造月亮也离他们远去，白色光点渐渐被黑暗吞没，漆黑船身犹如幽灵，隐入不见天日的幽暗深海。 * “殿下，殿下！” 赫莱急切的呼唤吵醒了虞戎，昏睡已久的人鱼殿下终于清醒过来，睁开双眼。 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在梦里，他看到高悬天际的月亮坠入水中，他亲吻了月亮，亵渎了神明，将那具精致美丽的躯体据为己有，像每一对人鱼伴侣那样，紧紧嵌合而密不可分。 他第一次知道人类的身体是这样奇妙，温热和柔软包裹着他，像是大海深处最温暖的洋流，从他每一片冰冷的鳞片上轻轻抚过，身体因此颤栗，灵魂因此沉沦，愉快到鱼尾都微微蜷起。 精神在这片暖洋中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放任自己放下有关人类和人鱼族的一切，在这舒适的梦境中随波逐流。 偏偏有人叫醒了他。 虞戎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皱眉看向赫莱，被搅扰美梦让他很不愉快。 可没有眼力价的下属丝毫不顾及他的不悦，还在聒噪无比地冲他嚷嚷：“殿下！出大事了！洛先生他……” 听到洛以秋的名字，虞戎这才完全从美妙的幻梦中醒来，头脑逐渐清明，心底却蔓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 “他、他和另外两个人类，驾驶玄冥号离开涅普努斯了！” “……什么？”！ 第 21 章 海妖之歌21 赫莱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虞戎耳边炸响。 洛以秋……离开涅普努斯了？ 他不敢相信赫莱说的，忙闭上眼睛，去感应自己留在洛以秋身上的精神力。 没有…… 没有。 没有！ 偌大一个涅普努斯,捕捉不到半分洛以秋的踪迹,他居然就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了,消失得无比干脆，彻头彻尾。 仿佛他从没来过。 仿佛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所有的在意与缠绵都是精心编造的谎言,就连刚刚结束的交尾也只是那个人类计划中的一部分,将他捧到云端,又突然松手，让他重重跌落。 巨大的落差让他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剧烈的失重感让他无法呼吸，强烈的屈辱和绝望席卷了他，让他周身的鳞片片炸开,像有无数把刀子顺着鳞片的缝隙剜进肉里。 人类是狡诈又伪善的种族,他明明早就知道,可他为什么还是一次又一次走进他的圈套,心甘情愿跳下他布置的陷阱？ 洛以秋。 他甚至可以不在意他的捉弄,不计较他的欺骗,只是…… 为什么要抛弃他？ 头脑深处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精神力即将失控的征兆，他眼里的蓝色深得可怕，被指甲刺破的掌心溢出鲜血。 “殿、殿下？”赫莱感觉到虞戎身上快要凝成实质的怒意，不由开始心惊胆战，现在洛以秋不在，殿下要是发起疯来,没人能控制住他，首当其冲被撕碎的就是自己。 他急中生智，连忙冲虞戎喊道：“殿下！洛先生让我转告您，说他在‘壁垒’等您！” 虞戎粗重的喘|息声停滞了一瞬，他向赫莱看去：“你说什么？” 赫莱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殿下还没失控，能沟通就是好事。 他趁热打铁，又拿出了洛以秋留下的平板电脑：“洛先生临走前，让我帮他去取落下的电脑，说里面有重要东西，但他最后没把电脑带走，我猜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但这电脑我解不开。” 虞戎眉头紧锁，他深呼吸，勉强压制住了翻涌的怒意，伸手将平板电脑接了过去。 他没用过人类的电脑，但之前洛以秋给他演示过，于是他模仿洛以秋的样子将指腹贴在电脑屏幕上，屏幕亮起，锁屏界面随之消失。 “真的解开了？”赫莱惊讶道，“明明我之前怎么弄都解不开，是我的指纹不管用吗……” 指纹？ 虞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洛以秋偷偷录入了他的指纹？是之前趁他睡着的时候吗？ 只有他的指纹能解开屏幕锁，也就是说，电脑里的内容是给他一个人看的。 虞戎合了合眼，他情绪有些许平复，满是绝望的内心重新萌生出希望的种子。 但愿电脑里不是什么嘲讽他愚蠢的话。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 ， 才点开处于屏幕正中心的那个文档。 里面写着寥寥数语。 他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划过震惊。 他的手指紧紧捏住平板电脑，用力到按碎了屏幕一角，紧接着他转过头，看到放在身侧的东西。 是一支针剂，和一个造型古怪的小玩意。 针管里的药物他很熟悉，正是洛以秋给他的精神力稳定剂，但和之前的“试用装”不同，这支稳定剂明显剂量更大，能维持的时间也更长。 他将稳定剂拿在手中。 赫莱见他攥着那支针剂发呆，半天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有些拿不准他的意图，只好小心试探道：“殿下？” 虞戎回过神。 他内心的愤怒完全消退，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终于他呼出一口气，将针剂推进自己手腕。 * 玄冥号离开涅普努斯的一小时后。 卢叔从驾驶舱出来，对洛以秋道：“领队，我已经开启了自动巡航，预计32个小时之后，我们能抵达壁垒。” 洛以秋点头：“卢叔也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玄冥号在深海中平稳航行，三人也终于能缓口气。 顾阳去接了淡水，往水里加上几片速溶维生素，给三人一人分了一杯。 加过维生素片的水带着淡淡的酸甜味，洛以秋喝了两口，休息过后，感觉头痛又缓解了一些。 这时候卢叔问：“领队，我们现在还要不要尝试联络壁垒？” “不，”洛以秋摇头，“现在壁垒内部局势不明，可以肯定，玄冥号遇袭是一场阴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主动联络他们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好在拜人鱼族所赐，我们已经在壁垒的监测名单上失踪，现在的玄冥号就是一艘幽灵船，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 卢叔点点头表示理解，喝完水就回了驾驶舱。 生活舱里只剩下两人，顾阳捧着杯子偷偷打量洛以秋，他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似是船舱里太过安静的气氛让他无所适从，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老师，你……你还好吗？我看你脸色很差。” “不要紧，”洛以秋冲他微笑，“只是有点头疼，不用担心。” “头疼？船上有止疼药，我找给你？” 洛以秋拒绝了他的好意：“那东西对我没用。” 精神力引发的病症并不能用寻常药物治疗。 见他拒绝，顾阳更觉得自己的猜测被印证，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老师你……其实是可以使用精神力的对吧？” 洛以秋抬起眼帘。 “老师，你是不是觉醒者？” 说完这话，顾阳又有些后悔，洛以秋是不是觉醒者其实并不会影响什么，他也没有资格问这些，一直以来老师都没有提及，说明他并不想向外人透露。 就在他打算按住自己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直接道歉并发誓不再追问时，洛以秋却轻轻笑了。 他十分平静地看着他，像在对一个很有求知精神的学生循循善诱：“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觉醒者？” 发现洛以秋没有生气，这让顾阳大胆起来，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老师刚刚是用精神力控制了那些人鱼吧？不然他们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听话？” 洛以秋挑眉：“控制？” “我导师以前跟我说过，人类的精神力也分很多种，但在所有的觉醒者当中，90%都是安抚型的精神力，5%的人会像雄性人鱼那样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而控制型是最为罕见的，据统计，人类历史上有记录的控制型精神力者，只占到所有觉醒者总数的百万分之一。” 顾阳留意着洛以秋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往下说：“上一位拥有控制型精神力的觉醒者，是那位战功赫赫的叶知上将，他是近三百年来人族最优秀的指挥官，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在与异族的对抗中，由他指挥获胜的战役不计其数。” “由于他的特殊性，为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他的个人信息被当做机密，至今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甚至连‘叶知’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 顾阳说着又看看洛以秋，压低了声音：“所以老师你，真的不是叶知上将吗？” 洛以秋单手撑头，颇有闲心地听着这想象力丰富的青年给他编故事，还十分捧场地应和他：“证据呢？认为我是叶知的理由是什么？” “你看啊，‘叶知’和‘洛以秋’，凑在一起，不就是‘叶落知秋’吗？”顾阳认真分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且，据说那位叶知上将，因为在一次重大战役中精神力使用过度，不得不提前退役养伤，从此以后销声匿迹了，在他失去踪迹的十年后，老师你就来到了壁垒，这时间刚好能对上。” “你这故事编的还有模有样的，”洛以秋做出评价，“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叶知退役并不是去养伤，而是因为长时间过度使用精神力，不得不频繁注射稳定剂，药物过量造成精神力抑制，导致他再也无法使用精神力，不适合再上战场，只能退役。” “但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洛以秋又说，“否则，会引起其他觉醒者对于稳定剂的恐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阳没想到一不小心听到了这么震撼的真相，连连点头：“老师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可紧接着他又有了新的疑问：“不对啊……如果叶知退役不是去养伤，而是永远都不能再使用精神力的话，那刚刚老师你控制了那些人鱼，又是怎么做到的？” “你问我？”洛以秋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十分狡猾的笑，“我又不是叶知，我怎么会知道。” 顾阳：“……” 他呆了两秒，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老师你！” “好了，”洛以秋不想再陪他进行这个无聊的话题了，“与其在这里纠结这些，不如早点休息，养足精神——逃出涅普努斯，不代表万事大吉。” 他说着再不理会满头问号的顾阳，径自回到寝室。 他关上门，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这就是他轻易不肯动用精神力的原因。 如果使用得太过明显被人察觉，就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控制型精神力太特殊，一旦被发现势必会暴露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 玄冥号如幽灵般在海中航行，三十一个小时转瞬即逝。 洛以秋睡足了觉，起身来到驾驶舱。 “领队，”卢叔密切关注着仪表上的各项数据，“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壁垒的识别范围。” “很好，”洛以秋唇边笑意扩大，“那么，现在就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不知道人鱼殿下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第 22 章 海妖之歌22 壁垒,指挥中心。 “那是什么？”人类监测员看着雷达上出现的异常，突然警惕起来，“有不明船只正在靠近——等等,这个信号是……玄冥号？！”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快,快去通知总指挥！” * 玄冥号缓缓浮上海面。 它离奇消失的这一个月,所有人都以为它遭遇了海难，沉没在大海深处，再也不会回来了,壁垒派出的搜救队始终没有放弃搜寻,却没能找到任何船只残骸,又或求救信号。 人类社会几l乎就要宣布船上三十三名船员全部遇难，已经开始准备追悼会和家属安顿事宜,偏偏在这个时候，玄冥号回来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壁垒上下炸开了锅,指挥中心一片混乱。 玄冥号内。 洛以秋将一支针剂推进自己的手臂。 顾阳发现他的动作,惊讶道：“老师你……” “玄冥号的信号已经暴|露,”洛以秋打断他的话,“你和卢叔暂时躲在船上,等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再偷偷逃走——你的导师应该就在壁垒，想办法联系他。” “什……” “领队，”卢叔凑了过来，“这两天我尝试修理了一台个人终端，现在勉强能用。” “很好，用它联系顾阳的导师，让他带你们离开这里。”洛以秋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别再跟着我，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顾阳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洛以秋已经推开舱门，走下了船。 一瞬间，无数枪口对准了他。 指挥中心派出的戍卫官们将他团团包围，接引台、楼梯上，又或百米外的瞭望塔，到处是黑洞洞的枪口，密密麻麻。 “好大的阵仗，”洛以秋没忍住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排面，让你们派了这么多人迎接我？” 他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戍卫官，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伸手碰了碰那漆黑的枪管，确定枪已经上膛，才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来真的？不是吧，自己人也要用枪指着？” 没人回答他。 又或者说，没人敢回答他。 这些戍卫官没有接到指挥中心的命令就不会行动，此番他们倾巢而出，却没一个知道是为什么，他们接到的指令说，从玄冥号上下来的人极度危险，让他们万分小心。 可这个人他们都认识，他明明只是在壁垒从事研究工作的海洋生物学家，洛以秋。 一个海洋学家，弱不禁风的学者，能有什么威胁度？ 戍卫官们面面相觑，几l乎怀疑指挥中心下达的指令是不是出错了。 正在他们犹豫不定时，洛以秋却忽然抬头，视线越过他们，看向不远处正对着他的监控探头。 指挥室内。 “洛以秋……真的是洛以秋！”总指挥看着监控屏幕上那 张放大的脸， 突然感到一股寒意直窜脊椎， 他迅速拿起对讲机，命令道，“所有人！开……” 一个“开枪”还没说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屏幕里的男人露出微笑，而自己身边，指挥室内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齐刷刷站了起来。 他们像是一具具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僵硬地站起身，僵硬地转过头，一个接一个向他看来。 他们眼神空洞，行为怪异，却又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好像有无形的丝线将他们提在空中，牵引着他们行动。 这诡异的一幕任谁看了都要毛骨悚然，被无数道空洞的视线“注视”着，总指挥再不敢说一个字，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冷汗顺着鬓边滑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道道无形的精神力渐渐在空中凝成实质，是数不清的半透明触须，这些触须缠绕在每个人的颈间，不断向外延伸，穿过指挥室巨大剔透的玻璃，向湛蓝天空汇聚。 总指挥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监控屏幕里的男人正在微笑，而他身边的戍卫官全都放下了枪，和指挥室里的人一样，颈间也缠绕着半透明的触须。 触须延伸出几l十米长，最终汇聚向天空——巨大的箱水母笼罩在壁垒上空，活物一般缓缓游动，安静、美丽、迷人，又危险。 精神力具象化…… 这是最顶尖的觉醒者才能做到的事，而控制型精神力能够具象化，人类历史上，总共只有一人。 那位传奇一时，又遗憾隐退的上将，叶知。 看来……博士给他的消息并没有假。 监控里的男人随手从一个戍卫官身上搜出一部对讲机，紧接着，指挥室内响起他的声音。 洛以秋语调温和，脸上带着笑意，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就像那悠然飘荡在空中的精神体——半透明的箱水母看起来柔软又有弹性，甚至有点可爱，在触碰之前，谁也不知道它毒死一个人只需要短短几l十秒。 “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洛以秋正视着监控的方向，视线似乎透过屏幕落在总指挥脸上，“如果你不想和他们一样的话，就带我去见‘博士’。” 总指挥额头滑下更多的冷汗。 周遭出奇安静，透过监控，可以看到壁垒所有的指挥官和戍卫官，全都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成了被洛以秋控制的“木偶”。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只一瞬间，这个男人就完全瓦解了壁垒的防御。 他早就知道叶知上将的可怕，却从未亲眼见过，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听他的话。 不能反抗，无可匹敌，这是全方位的压制，没有一丝一毫可能翻盘的机会。 总指挥遍体生寒，他颤抖着拿起对讲机：“……我带你去。” “很好，”洛以秋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么，带路吧。” 总指挥颤巍巍地离开指挥室，而那些围在洛以秋 身边的戍卫官们，机械地向两侧让开，为他让出一条通路。 原本来杀他的人倒成了“夹道欢迎”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的实验室。 总指挥用掌纹解开了门禁，他不敢看洛以秋的脸，明明他也是觉醒者中的佼佼者，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只能感到强烈的精神力威压，压得他抬不起头。 博士说的没错，只有涅普努斯才能困住叶知，只有精神力异常强悍的人鱼才可与他匹敌，在人类社会，即便是坚不可摧的壁垒，在他面前也毫无一战之力。 “辛苦你了，”洛以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和久别重逢的老友说话，“你的任务已经结束，就送到这里吧。” 总指挥浑身一抖，他来不及反抗又或逃跑，意识已经被强行抽离，双眼迅速失焦，变成了和那些戍卫官们一样的空壳木偶。 水母的触须在他颈间收紧，洛以秋没再看他，只身进入实验室内。 原本整洁干净的实验室此时却显得有些凌乱，洛以秋出现的刹那，收拾东西的声响突然停了。 “别来无恙，西昂博士，”洛以秋冲里面的人打起了招呼，“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肯放弃你的样本，这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 躲在实验台后的男人站起身来。 他脚边放着一个用来装样本的密封箱，里面是一罐又一罐的玻璃器皿，每一个样本罐里都用防腐液封存着一小块东西，像是某种动物的肉。 柜子里还剩许多没来得及转移的样本，一个箱子恐怕都塞不下，也不知道是经过多少年的积累，才能攒下这么多。 洛以秋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笑吟吟道：“哦，我忘了，这是你延续生命的灵丹妙药，没了它们你就会死，当然和性命一样重要。” 博士脸色有些发白，他似乎没有料到洛以秋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后退一步，将手背在身后，试图通过个人终端进行呼救。 同时开口与洛以秋周旋：“你……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整理我的样本而已——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玄冥号失踪的这一个月，他们都说你们回不来了，我不相信，船上那么多我的同事和学生，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他说着居然有些哽咽了，脸上露出些逼真的担忧来：“所以，你们这些天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失联这么久？” “这一点，博士应该比我更清楚，”洛以秋歪了歪头，“或许这个称呼不太妥当，我是该叫你西昂博士，还是贾斯汀上校，又或是弗恩记者？” “你到底在说什么？”博士皱了皱眉，“洛以秋，虽然我们研究的领域不同，可都是在壁垒共事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说着用余光扫向洛以秋身后，似乎在焦躁于支援还不来。 “不用等了，他们不会 来救你的，也不用跟我演戏，我们都清楚彼此的底细。” “……” 洛以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腿翘到桌子上：“怎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你发现我在调查你，这让你非常恐惧，唯恐被我查出端倪，所以趁我这次外出执行任务，教唆人鱼族袭击了玄冥号，想要把我埋葬在涅普努斯，不惜让船上另外三十二名无辜的船员为我陪葬。” 他掀起眼帘，语调很冷：“这些人里有你的同事，你的学生，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一切是你策划的，一定会‘感动’到哭吧。” 博士沉下脸色。 洛以秋：“我承认你很谨慎，即便是我，也难以抓到你的证据。这一千多年间，你换了数个身份，变成许多个不同的人，甚至改变了遗传信息，以掩盖自己的寿命远超正常人类寿命的实事。” “你从人鱼身上榨取了太多的利益，你勾结虞诺伦，挑唆两族关系，又提出‘壁垒’的构想，让人类和人鱼族彻底回不到过去，你因此受到表彰，你的人生顺风顺水，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你获得了无数人无法想象的成功，不是因为你是个天才，只是因为你活得够久。” 洛以秋笑容戏谑：“你花费了数倍于他人的时间，才取得今天的成就，你坚韧的意志和持久的耐心确实值得称赞——西昂博士。” 这句话不知戳中对方什么痛点，博士眼角抽动，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他终于演不下去了，冲到洛以秋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懂什么，你们这些觉醒者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你们这些生来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天才，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嘲笑我们这些普通人！” 洛以秋瞄了一眼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指，轻蔑地一挑眉梢：“哦，我倒忘了，原来西昂博士是个觉醒不了精神力的普通人。” “精神力”三个字活像一把刀，割破了博士脸上最后一分尚能维持人样的画皮，他面目变得无比狰狞，似乎被气到难以自制，可气到极点，居然又笑出来。 他阴恻恻地看着洛以秋，咧开嘴角：“精神力？对，精神力……你应该体会到了吧，叶知？不能使用精神力的生活有多痛苦，你体会到了吧！这种日子我过了一千三百年，现在，也轮到你尝尝！” 洛以秋看着他，这个人满脸癫狂，已然精神不正常了。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洛以秋说，“刚刚我就提醒过你，不会有人来救你，我们聊了这么久，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思考我说这话的原因？” 博士的表情突然僵住。 他反应过来什么，冲到窗边，向外望去。 壁垒静悄悄的。 持枪的戍卫官们分列道路两侧，一动不动，画面静止仿佛被按下暂停。 博士僵硬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洛以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洛以秋笑而不语。 普通人看不到精神力，博士甚至看不见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 “……你控制 了他们？”博士面部肌肉开始抽搐，“你的精神力恢复了？不，这不可能！你明明被诊断永远都不能再使用精神力了，你就是一个废人，废人！你不可能恢复，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的确。”洛以秋没有反驳，只随意地抬了抬手。 总指挥走了进来。 博士看到他，不禁面色一喜，可这喜悦还没形成就又重新凝固——他看到总指挥眼神空洞，步伐僵硬，宛如一具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他停在洛以秋身边，机械地伸手，为他呈上一把枪。 洛以秋拿起了枪，随手给枪上膛：“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因为稳定剂注射过度不能再使用精神力，变成了一个废人，但那是曾经。” “从没有人说过失去精神力就不能再恢复，如此渴望精神力的你应该知道，人的大脑在受到强刺激时，觉醒精神力的概率会大大增加——剧烈的疼痛，或是濒死的感觉，是激发精神力的钥匙。” 他说着摘下眼镜，用指尖点了点眼尾，乌黑眼眸带笑：“眼睛，是离大脑最近的器官。” 博士瞬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如坠冰窟，嘴唇开始颤抖，脸色变得乌青：“那场实验事故……是你故意做的？” “实验事故？”洛以秋摊了摊手，“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做出‘不小心被水母提取液溅到眼睛’这种蠢事吗？” 博士浑身剧烈抖动，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这个疯子。” “彼此彼此，”洛以秋谦虚道，“能收集这么多人鱼肉为自己延寿，你也不遑多让——换作是我，我可吃不下在防腐液里泡过的东西，怪恶心的。” 博士一阵神情恍惚，似乎濒临崩溃，他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前来，用身体撞上枪口：“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他甚至抓住枪身，将它往自己心口上怼，他双目赤红，目眦欲裂，一副疯癫求死的模样。 洛以秋现在还不想杀他，持枪的手与他较力，便是这一瞬间的分神，他忽然感觉手臂一痛。 针头刺进他的皮肤，针管里透明的液体注射进来。 他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 博士脸上的绝望转为笑意，得逞的快|感让他面目扭曲，他猛地跳开一步，对着洛以秋大笑出声：“你完了，你完了！” 他兴奋到血液上涌，乌青的脸色泛出红光，他舔了舔嘴角，干渴地看着洛以秋，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这是我特别为你们这些觉醒者研制的干扰素，可以针对人类的干扰素！洛以秋，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你可以杀了我，但你马上就会失控，看到我的尸体，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洛以秋没有理会他的话，只轻轻拔下那支针管，拂去针眼处渗出的血珠，对着针管凝视许久，忽然克制不住般笑了出来。 他掩住嘴唇试图遮掩笑意，肩膀却还在不断耸动，这让博士一阵惊疑：“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好笑？！” “终于拿到能够判 你死罪的罪证，我怎么能不笑？”洛以秋收起针管，“毕竟，你针对人鱼的罪行只能让你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而研制出针对人类的干扰素，却可以当场对你执行死刑。” ⑦本作者鹿拾提醒您《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博士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圈套，他接连后退，眼中再一次露出惊恐：“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为什么没事，你为什么还没失控？！” “那当然是因为来之前，我给自己注射了稳定剂，”洛以秋一步步将他逼进墙角，“哦，不是市面上通用的任何一种，是我为虞戎准备的，高浓度的稳定剂，我给自己留了一支——虞戎这个名字，你还耳熟吗？” 博士面部肌肉乱跳，瞳孔收缩：“你疯了？那种高浓度的稳定剂，足够造成精神力永久性抑制！如果我没给你注射干扰素，你会再一次失去精神力！” “没错，所以呢？” “你在赌？你赌我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在用精神力赌……你怎么敢把精神力当成赌注？！” “为什么不呢？”洛以秋歪了一下头，十分费解的样子，“它对我来说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失去了可以轻易找回，找回了也能随意舍弃。” 博士穷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精神力，却被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地贬低践踏，这让他痛苦地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一些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另一些人却弃若敝屣。 博士跌坐在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千三百年来，从未变过。 他战胜不了叶知。 那个男人是疯子，是怪物，他没有他那样的决心和毅力，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和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一切表情从博士脸上退去，他眼神变得空洞，明明没有被控制，却比被控制的人更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洛以秋将枪口抵在他眉心，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 高压电流击穿颅骨，博士的尸体抽搐倒地，带着焦糊味的白烟自头顶冒出。 洛以秋将还在发烫的枪别回总指挥腰间，自言自语道：“活了一千多年，这具尸体应该很有解剖价值，总部会通过我的申请吧……” 他边说边往外走，带在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一阵呲呲的电流音，紧接着一个声音插入进来：“叶……洛以秋，你是不是又擅自行动了？不是说了让你回来第一时间联络总部，你就那么想杀那个博士？” “你们也太慢了，如果是对付人鱼，你们已经被一锅烩了——我离开这么多年，你们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洛以秋道。 “叶上将教训的是！啊不是……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对讲机那边的声音有些自暴自弃，“壁垒那边我们已经全权接管，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你的精神力可以收起来了。” 洛以秋“嗯”了一声。 对方又小声嘀咕：“新觉醒的精神体居然是水母……” “怎么，你有意见？” “回叶上将，不敢！” 洛以秋轻笑出声。 对方：“……” 刻在骨子里的反应让他自觉颜面尽失，对讲机里传来挂机声，连同这个仅使用过一次的频道一并消失不见了。 天空中的水母渐渐消散。 洛以秋回到指挥中心，所有的权限已经对他敞开，他接入加密频道：“特派指挥官洛以秋，现接管壁垒的指挥权限，请核对我的身份信息。”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答复，洛以秋唇角微弯：“那么，由未在执行任务的第101、102舰，第368舰，第711舰共同执行此次任务，你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集结。” “本次任务，目的地：涅普努斯。”！ 第 23 章 海妖之歌23 涅普努斯。 银白色的人鱼闯进王宫。 他不顾王的亲卫拼死抵抗、发疯一样的阻拦,硬生生从他们中间撕出一道缺口。 撕斗中脱落的人鱼鳞和人鱼血将干净整洁的王宫染得面目全非。 虞戎径直游向虞诺伦的藏身之处，硬将他从众多人鱼的保护下拖出。 虞诺伦面色灰败，他本就年事已高,上次被割断尾鳍后,伤口竟一直没能愈合,不断流出腐臭的血。 他已经完全丧失自保能力，放弃了挣扎。 虞戎冰蓝色的眼眸一片平静，得益于那支精神力稳定剂,他已经和这些人鱼缠斗了数十个小时,仍没有任何精神力失控的迹象。 王的亲卫已经疲惫不堪,而他却依然神采奕奕。 难以控制的精神力是他唯一的弱点，现在这弱点被洛以秋拴上了绳,便再没有什么能战胜他。 他挟持着虞诺伦向人造月亮游去。 无数人鱼在他身后穷追不舍，那场面堪称壮观。 虞戎没有理会他们，他神情专注,满心想的只有一件事。 他要完成洛以秋交给他的任务。 不,不止要完成,他要做得比对方要求得更好。 他要向洛以秋证明,他是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伴侣。 * “报告总指挥,101、102舰已抵达指定海域。” “368舰已就位。” “711舰已就位,请指示。” “很好，”洛以秋坐在指挥室内，显示屏上是卫星实时拍摄的海域画面，“现在，搜寻附近的精神力信号。” “报告指挥，搜寻到两种精神力信号……奇怪，这好像是我方设备发出的信号,信号源深度三千米，位置指向涅普努斯，请指示。” 雷达上的画面被同步到了指挥室，信号源在雷达上自动转换成两种颜色，清晰分明。 洛以秋眯起眼睛。 看来虞戎完成了他交给他的任务。 他临走时给虞戎留下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精神力稳定剂，另一样是一台精神力强化标记装置，被标记的人鱼即便在三千米外，也能被人类舰船侦测锁定。 雷达上密密麻麻的小点正在移动，红色信号代表虞诺伦和他的亲信，蓝色信号则是归顺虞戎的人鱼，以及愿意跟随他们转移的雌性和幼崽。 他给了虞戎72个小时完成标记，这是他返回壁垒，再派出舰队抵达涅普努斯所需要的时间，也是精神力稳定剂和驱逐弹生效的最长时间。 洛以秋拿着对讲机：“711舰，你们的任务是驱逐蓝色信号进入安全海域。” “收到。” “101、102舰，剿杀红色信号，不计代价。” “368舰，协助第一舰队完成围剿，结束以后，炸毁涅普努斯和人造月亮。” “报告总指挥，红色信号正在向人 造月亮移动。” 洛以秋皱了皱眉。 因为人造月亮蕴含巨大能量， 在雷达上也格外显眼， 红色信号源正在向人造月亮聚拢，并在那附近停留，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几乎将人造月亮的信号淹没。 这群人鱼在干什么？ “报告总指挥，这里是711舰，我们遇到了一点困难……蓝色信号跑得比我们还快，它们已经全部撤离进了安全海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请指示。” 洛以秋：“？” 虽然这的确是他交给虞戎的任务，却没想到这些人鱼会这么配合，按照他的设想，是留下虞诺伦一条命，只要他还活着，他和他的部下就会坚守涅普努斯，他派出两支舰队对这些人鱼进行围剿，最后炸毁人造月亮和整座城市。 虞戎的任务则是和赫莱一起，带着其他人鱼撤离。 而现在…… 如果虞诺伦的部下全部聚集在人造月亮附近，这样近的距离，如果引爆人造月亮，能源爆炸的威力足以将这群人鱼一网打尽。 洛以秋神色一凛，猛地站起身来。 “炸毁人造月亮，就现在！”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心里忽然一惊。 不对。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他从未打过这样顺利的战役，就好像他的对手根本没在反抗，一门心思自投罗网。 雷达上显示出鱼雷的轨迹，数个白点精准命中人造月亮，红色信号甚至来不及散开，就被爆炸产生的白光淹没。 能源爆炸带来的余威在海底掀起一场小型海啸。 所有的红色信号源全部熄灭。 洛以秋攥紧了对讲机，用力到指节泛白。 是虞戎。 是虞戎为他制造了这场胜利。 这条蠢鱼没有给自己标记可以保证他安全的蓝色信号，而是以自身为饵，挟持了虞诺伦，将虞诺伦所有的部下全部吸引到人造月亮附近。 他曾经跟他说过，不要试图破坏人造月亮，能源爆炸的威力会将他炸得死无全尸。 那本是一句警告，却没想到，反被这条蠢鱼利用了。 洛以秋又好气又好笑，他气得有些牙痒，他最讨厌不听话的小狗，不听话的小狗就该受到惩罚。 可现在，他又要去惩罚谁？ 这样近的距离，即便是人类舰船也无法承受，何况是一条鱼呢。 再强健的人鱼，也不过肉|体凡胎。 他用力闭眼，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深处传来刺痛，这是精神力稳定剂即将失效的征兆。 这股刺痛似乎随着血液一并流进心脏，奇怪的感觉让他一阵恍然，他回想起自己少年时候，饲养的宠物蛇死在手心的感觉。 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宠物蛇，从一颗蛇蛋养起，从不到手指粗细，到可以盘满他的手臂，他记得它死时，自己没有难过，只是心头有种细微的刺痛。 难以形容的 感觉，好像心里被挖走了什么，留下蛇蛋那么大的一个缺口。 “这里是101舰，人造月亮已炸毁，红色信号源清剿完毕，请指示。” “711?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对讲机里声音让洛以秋回过神，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追了，所有人……炸毁涅普努斯，继续搜寻红色信号，如果两小时内没有找到，全员返航。” 他顿了顿，又补充：“你们处于海啸波及范围内，注意安全。” 他坐回原位，揉了揉眉心。 头疼逐渐加剧，他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忽然他想到什么，抬起了头。 这个世界还没结束。 按照游戏规则，如果“核心角色”死亡，该世界会被判定为be，世界线立刻结束，玩家也会被弹出游戏，回到现实。 但现在他还在游戏当中。 也就是说……虞戎还活着？ 身处爆炸中心，正面鱼雷和人造月亮爆炸产生的冲击，他居然能活下来？ 到底是怎样一种强悍的体魄，才能硬抗住人类最先进的热武器，虞诺伦到底培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洛以秋深呼吸，虽然虞戎还活着这个结论让人匪夷所思，他的心情却平静下来。 这本该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交战，他甚至做好了人鱼族拼死抵抗，导致人类伤亡惨重的准备。 可因为某条人鱼的一意孤行，人类竟没有折损一兵一卒。 叶知上将厚厚的功勋簿上估计又要添上传奇般的一笔，却没有人知道，这功劳来自于一条人鱼。 洛以秋叹了口气。 虞戎在向他表达自己的忠诚。 * 在四艘战舰的轰炸之下，涅普努斯变成一片废墟。 这座由人类建起的城市，最终也由人类亲手摧毁。 包括那台被人鱼族夺走的精神力匹配装置，包括所有接触过它的人鱼，不论他们学没学会使用它，都随着人造月亮的爆炸永远葬身海底。 人族面临的危机彻底解除。 四艘战舰又在附近海域搜寻了两个小时，再没有发现任何精神力信号。 虞戎应该没给自己进行标记，继续寻找下去也没有意义，洛以秋站起身来，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全员返航。” 接下来就是对轰炸过的海域进行清理，不过这是总部的活儿，指挥官不负责操这个心。 洛以秋走出指挥室。 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他只觉得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目。 脑子已经疼得快要觉不出疼，他下意识抬手想挡住眼睛，可身体却变得不听使唤，在迈出大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失去了意识。 * 三天后。 洛以秋睁开双眼。 熟悉的摆设和布局让他反应过来，这里是他在壁垒的住所，隔壁连着实验室和办公室。 他翻身坐起，活动了一下因为久睡而酸涩的身体。 头已经不疼了，身上衣服也换过，看样子他昏睡期间有人在照顾他。 他简单洗了个澡，将自己打理干净，准备出去看看。 结果刚推开门，一抬头，就看到门口一左一右齐刷刷站着两排军官。 这些家伙也不知道在他门前站了多久，个个军装笔挺，肩宽腰细，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如果忽略他们全都红着眼眶的话。 洛以秋挑了挑眉，将他们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干什么？集体到我门前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一众军官齐齐立正，冲他敬了个军礼，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叶上将！” “……上什么将，”洛以秋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们，“我已经退役十五年了，我不叫叶知，我叫洛以秋，在壁垒从事海洋生物研究工作。你们的上将，在这儿呢。” 他说着拍了拍站在最前面的军官的肩膀，替他掸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陆爻有些尴尬道：“叶……洛前辈，你也太绝情了，我们好歹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这么多年没见，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你。” 听声音，正是之前在对讲机里跟他联络的那一个。 “那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洛以秋面无表情，“杵在门口守着我，你们都没事做的？需要我给你们安排点任务吗？” 一听到“安排任务”，众军官不知回想起什么痛苦经历，个个面如土色，陆爻忙道：“你们还在这戳着干什么？散了散了！” 一干人等迅速散去，只剩下陆爻一个，洛以秋跟他并肩走着，边走边聊：“这几天壁垒什么情况？” “和西昂博士勾结的那些人，我们都已经抓回总部审讯了，因为涉及到干扰素问题，会从重处理，新的总指挥已到壁垒任职。” 他说着看向洛以秋：“你昏倒之后，有个叫顾阳的小年轻找到我们，说有你落在玄冥号上的平板电脑，我打开看了看，都是你在涅普努斯收集的证据，就帮你把东西递交上去了。” 洛以秋“嗯”了一声。 “玄冥号上遇难船员的后续事宜，总部已经派了专人处理，你不用担心。” “博士的尸体还在吧？”洛以秋问。 “在，怎么了？” “我要申请解剖，制作标本。” 陆爻表情一阵扭曲，半天才道：“……我会帮你递交申请。” 陆爻又跟他汇报了一堆有的没的，事无巨细，洛以秋一一听完，最后道：“你不用跟我说的那么详细，我已经不是叶知了，我现在只关心和海洋生物有关的东西。” 陆爻压低声音：“你真的不打算回总部了？” “你觉得呢？” “好吧，”陆爻叹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失落，“那你在壁垒好好休养，医生说你这次太铤而走险，以后不准再这么干了，稳定剂那种东西，能不碰就不 碰。” “只要你们别再需要我上战场——跟人鱼调情可是不需要稳定剂的。” 陆爻呆住：“啊？” 洛以秋绕过这个话题：“这几天， ”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有，”陆爻回过神，也没敢去追究那句“和人鱼调情”是什么意思，“总部派出了船队在涅普努斯附近海域执行清理任务，中途曾发现过一个蓝色信号源，它只身返回涅普努斯，停留了一段时间，又离开了。” 洛以秋眯起眼睛。 是赫莱。 是赫莱带着剩下的人鱼撤离，将他们安顿好后，又返回涅普努斯寻找虞戎的下落。 “他待了多久？”洛以秋问。 “不是很久，大约一个小时，我们的船队不确定它是否具有攻击性，没敢贸然接近，等它离开以后才继续作业。强化标记的时间有限，那之后我们就没再发现信号源，不知道是它们都离开了，还是信号已经失效。” 洛以秋点头。 赫莱只待了一个小时就离开，说明他已经找到了虞戎，否则他会停留更长时间。 这让他放下心来：“你去忙吧。” 打发走了陆爻，洛以秋一个人来到瞭望台，倚着栏杆吹海风。 博士死了，毒瘤被连根拔起，壁垒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舒适，波光粼粼的海面有海鸟经过，站在这里，能听到呼啸的海声。 他享受了一会儿硝烟之后的安宁，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老师？”顾阳兴冲冲地向他跑来，“我看背影就觉得像你，还真是你！” 洛以秋回过头：“你还没走？” “去哪儿，回学校吗？”顾阳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靠着栏杆向远处眺望，“暂时不回吧，我导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宋雨学长的后事可能还需要他处理一下，虽然他跟我不是同一届，但都是一个学校的。” 之前洛以秋用精神力诱导宋雨，但没跟顾阳说那么详细，只说宋雨畏罪自杀了，并且让他和卢叔保密，不向外人透露宋雨背叛人族的事。 反正那台精神力匹配仪已经损毁，宋雨造成的危机被扼杀在摇篮里，没必要再让他的家人承担骂名。 只要他们几个不提，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是叛徒还是烈士，都由洛以秋一人抉择。 “我现在还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顾阳声音低了下去，“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在三千米的深海待了一个月，真的和那些人鱼共处一室，老师你又真的是……” “最后一句可以不提，”洛以秋知道他想说什么，“叶知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洛以秋。” “我明白，”顾阳收拾好了情绪，“哦对了，我导师已经通过我的论文课题了，还有咱们之前做实验用的那些深海鱼，我也让卢叔帮忙带下玄冥号，现在放在老师你实验室的加压缸里。” “你倒是有心。” 顾阳挠挠头：“嘿嘿。” 他傻笑了一会儿，又正色下来，他总觉得相比在船上时，现在的洛以秋有些冷淡。 他小心翼翼地问：“老师……在想那条人鱼吗？” 洛以秋瞥他一眼，没接话。 他不说话，顾阳也不敢再问，两人就这么安静站着，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洛以秋忽然伸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一枚小巧的海螺。 他还记得虞戎把这东西交给他时，对他说“如果有事就吹这个，我肯定能听见”。 能听见吗…… 他把海螺凑到唇边，用力吹响。 海螺发出高亢悠扬的曲调，宛如人鱼的歌声。 顾阳用震惊的眼神看他。 以他对人鱼语言浅薄的理解来看，这种声音应该是在呼唤伴侣吧……不，也许是他记错了。 洛以秋吹了几下海螺，海面平静如旧。 他眯起眼睛。 果然是个骗子。 失约的小狗就该被狠狠惩罚。 他随手把海螺揣回兜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瞭望台。 * 第二天。 洛以秋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里，旁边是被他抓来做苦力的顾阳——总部跟他要这次涅普努斯事件的汇总报告，他不想写，索性让顾阳代笔。 反正姓顾的小子不敢拒绝他，管他愿意不愿意呢。 他正随手翻看着海洋生物专业的书籍，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亮了，他随手接起，虚拟屏幕上浮现出陆爻的脸。 对方一脸凝重：“洛前辈，瞭望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海面上发现了人鱼的踪迹。” 洛以秋一下子合上了书。 “什么时候？”他问。 “现在。我一收到消息，立马就来通知你了。” “我马上过去，”洛以秋站起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没理会用眼神向他询问“我能不能一起去”的顾阳，快步离开实验室，乘电梯抵达瞭望塔。 陆爻已经在这里等他：“洛前辈。” 瞭望镜屏幕上的画面放大，能看到有人鱼正在海面上游动，看颜色，像是赫莱。 他游得不快，不像是人鱼正常的速度。 再仔细看，发现除了他，似乎还有另外一条人鱼，但这条人鱼并没在游动，而是被他拖拽前行。 不断闪烁的波光之中，隐约可见一抹银白色的鳞片。 洛以秋神色一凝。 他吩咐道：“派条船出去，打捞这两条人鱼。”！ 第 24 章 海妖之歌24 人鱼被打捞上岸。 但只捞到了一条——赫莱在看到洛以秋后就跳船逃跑了,临走前用人鱼族的语言跟他说：「殿下受了很重的伤，这两天一直昏迷不醒，我想人类应该有药物能治疗他,所以把他送到你这来。」 「我还要回去给族群寻找合适的栖息所,殿下不在,我不能再消失。」 「洛先生，拜托你了。」 赫莱逃得很快，打捞船上没一个人来得及阻拦他,他已经钻进海里没了影。 陆爻震惊道：“那天带着那群人鱼撤离的怕不就是他吧？” 洛以秋没理会他,蹲下身来查看虞戎的伤势。 人鱼被平放在甲板上,洛以秋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皱起了眉。 如果不是那身银白色的鳞片，他简直认不出这是虞戎。 这条鱼被爆炸炸得面目全非,身上伤痕累累，随便哪一处都深可见骨，鳞片崩落了大半,剩下的也被高温烤到边缘蜷曲,鱼尾撕裂,原本华丽宽大的尾鳍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人身的部分更是惨不忍睹,没有鳞片的保护,皮肉直接被撕开,露出森森白骨，甚至能透过骨骼的间隙看到内脏，有海水从泡白的伤口处流出，已经不见血色了。 洛以秋甚至无法凭肉眼判断这条鱼到底还活着没有，只得伸手按在他颈侧，按了好一会儿，终于捕捉到一点微弱的脉搏。 陆爻问：“死了吗？” “还没死,但离死不远了，”洛以秋道，“赶紧回航，记得给我调些药来。” 人类的药物能对人鱼起效，但疗效甚微，壁垒有专门的科室负责研制人鱼使用的药物，现在有陆爻上将坐镇，调药的流程快得不能再快。 洛以秋直接把奄奄一息的人鱼带回了自己的实验室，离开水的人鱼简直沉得要命，三个人合力才把他抬进水族箱。 洛以秋在他身上找到仅剩不多的一点还算完好的皮肤，给他打了一针，又往水里加了些药。 占据半面墙的水族箱足有一人高，人鱼安静地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 十五天后。 虞戎在水族箱里醒来。 看清周围环境的第一眼，他显得有些迷茫。 身下是柔软细腻的海沙，铺着些洁白的石子，水草在海水中摇曳，有几条小鱼被他惊动，躲进了假山底下。 原本埋在沙子里的扇贝大约也察觉到危险，猛地将自己从沙中“呸”出，贝壳一开一合地游远。 细碎的白沙落到他胳膊上，他耳后两鳃鼓动，过滤着海水。 这是什么水。 好怪的味道。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在海底，一甩鱼尾游动起来，游了一会儿，额头突然撞上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 ……这好像是个鱼缸。 一个很大的鱼缸，他可以在里面自如游动，但也终究存在边界。 他用手指 抵住玻璃，向外望去。 他说不上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切环境都是陌生的，他只能看出这里是一间屋子，里面摆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器械，和之前在玄冥号上看到的实验台有些相似。 他姑且把这里称作实验室。 屋子里没人，一格一格的柜子里放着许多瓶瓶罐罐，里面用不知名液体封着许多标本，是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 离他最近的这一排，罐子里的东西就更加让鱼毛骨悚然了，第一个罐子里封着的赫然是一颗大脑，人类的。 大脑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灼烧痕迹，不算特别完整。 第二个罐子里，是一对眼珠，也是人类的。 第三个罐子里是心脏……后面的罐子依次排开，是各种器官、皮肤、肌肉等等，貌似都是从一个人身上拆下的零件。 柜子旁边，还立着一副完整的人体骨架。 虞戎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打量自己。 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没缺胳膊也没少尾巴，在爆炸中撕裂的鳍都长好了，藏在鳞片底下的物件也没被挖走……唯一能看出异样的，是新长出的鳞片颜色浅了些，没什么光泽，硬度也差很多。 还好，看起来他没被洛以秋解剖。 屋子里的分析仪还在运行，看起来这间实验室的主人没离开太久，虞戎又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洛以秋回来了。 他走进实验室抬头看的第一眼，虞戎就跟他对上了视线，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又好像没发现他醒了似的，迅速将目光移开，自顾自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虞戎愣住。 洛以秋明明看他了，为什么不理他…… 他只好通过制造响动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敲了敲水族箱的玻璃，洛以秋没反应。 他又用鱼尾搅动水花，扬起的海沙将水族箱弄得一片混浊，小鱼吓得到处乱窜，洛以秋还是没理他。 他又发出叫声试图呼唤他，声波让洛以秋面前标本罐里的液体都震颤起来，可他依然装看不见。 虞戎急得在水族箱里不停游动，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在尝试了无数种方式无果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哗地一声跃上水面，用胳膊攀住鱼缸边缘。 这回洛以秋总算是向他看来——他看着被虞戎带出的海水顺着鱼缸玻璃缓缓流下，弄湿了实验室干净整洁的地面，眼皮跳了跳。 虞戎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他唯恐对方再不搭理自己，果断道：“对不起。” 洛以秋眉梢微扬。 能从这位人鱼殿下嘴里听到“对不起” 三个字，倒是挺稀罕的。 他放下手头正在忙的事，走向水族箱，刚好能够平视趴在缸壁上的虞戎：“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虞戎一时语塞，“我不知道你在气我什么，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气了？” 洛以秋眯了眯眼。 果然还是条蠢鱼。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抱着胳膊靠在鱼缸边上，“我交给你的任务，是让你和赫莱一起带领你的族群撤离，结果你去做了什么？把虞诺伦留在涅普努斯，我们自然会将他们剿杀干净，谁让你做多余的事了？” “我只是想让你们赢得轻松一点，”虞戎道，“如果我不那样做，从你们投下第一颗鱼雷开始，他们就会拼死抵抗，就算你们能赢，也一定会牺牲很多人。” 洛以秋一扯嘴角：“曾经毁灭过整座人类城市的你，这种时候倒是想起帮人类减少伤亡？” 虞戎抿了抿唇。 他似乎有些词穷，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对方的质问，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一次……并非我的本意，精神力失控时我没有意识，再醒过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洛以秋其实也没兴趣翻这些旧账，故意用这个压他，只是因为他的确找不到否定虞戎的理由。 他想要两族和平共处的结局，就一定要减少争端，零伤亡赢得这次战役，能让人族的愤怒降至最低。 他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那你呢，”虞戎说，“你又为什么要抛下我？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你的计划，如果不是赫莱给了我你的平板电脑，我就要以为你真的在欺骗我了。” “那只是在测验你的服从性和忠实度。” “……人鱼对伴侣绝对忠诚。”虞戎忽然将身体探出了更多，水花差点溅到洛以秋脸上。 “是吗？” “虞诺伦不算，”听出他的话外音，虞戎有些气恼，“他不配当人鱼族的王，他甚至不配当一条人鱼。” 像是怕对方不信，他又以更大的音量说：“我对伴侣绝对忠诚。” “你对伴侣绝对忠诚，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以秋转身就要走，虞戎忙叫住他：“我听到你吹海螺了！” 洛以秋停下脚步。 “我说过我会听到的，只要你吹，我就一定会听到，”虞戎趴在鱼缸边，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探出来，“所以，你承认我是你的伴侣了，对吧？” 洛以秋回过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伸手抚摸他的耳鳍：“我也说过，我喜欢乖狗，你虽忠诚，却不听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戎总感觉新生的耳鳍比之前敏感多了，被他一摸就红起来，他贪恋洛以秋掌心的温度，以至于鬼使神差地蹭了蹭他，像是讨好。 “我会听话的，”他说，“只要你别抛下我。” 人鱼一生只会拥有一位伴侣，在确定结为伴侣之后，他们会变得对彼此格外依赖，即便一方因意外死亡，另一方也不会再去寻找其他伴侣。 他听到海螺声响起时，就知道洛以秋接纳他了。 即便那时候他重伤垂死，可他还是听到了，他让赫莱带他来到人类基地，爬也要爬到洛以秋身边去。 他不想再被抛下。 纵然这个人类总是十分恶劣，可他能感觉到，他才是那个真心对他 好的人。 ?想看鹿拾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因为这次重伤，虞戎被他带回来时，全身血液几乎流干了，这也导致他体内干扰素含量大大降低，大概再过一些时日，就会完全代谢干净。 现在的虞戎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洛以秋神色有些复杂，如果没有虞诺伦，没有博士，虞戎大概也会像其他人鱼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而不是被随时会失控的精神力折磨一千年，过着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并非对人类抱有恶意，只因从未感受过善意。 洛以秋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忽然凑上前，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 虞戎浑身一僵，耳鳍瞬间红了个彻底，他本能地闭上眼睛，任凭洛以秋的气息将自己笼罩。 他还是那样温热又柔软，被他亲吻的感觉是这样舒适，舒适到让他全身心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他心脏剧烈鼓动，舌根却开始发酸，他好像一条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鱼，醒来时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死亡的感觉，他记得爆炸产生的强光将他淹没，那些光很烫，很烫，几乎在瞬间将他烫熟。 可他不想死，他还想活着，他还想见到洛以秋，告诉他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十分委屈，如果不是这个人类搅乱他的生活，他何至于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可他又清楚地知道洛以秋是在救他，他感激他，感谢一千年来第一次愿意有人对他伸手，将他拉出这深不见底的泥淖。 无数的讨厌与感激搅在一起，最终凝结为难以言说的欢喜。 他喜欢洛以秋。 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他被吻得忘乎所以，甚至搞不清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是生气还是委屈，他只知道自己的眼底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顺着眼尾跌了出去。 洛以秋的气息偏巧在此时抽离，虞戎眨了眨眼。 啪嗒一声轻响。 一人一鱼同时低头，只见一颗细小的珍珠落在洁净的白瓷砖上，跳了几下，滚动着停了下来。 虞戎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洛以秋弯腰将那颗珍珠捡起——这颗珍珠实在太小了，只有小指盖大，却格外圆润光滑，细腻洁白。 他盯着珍珠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了声。 虞戎缓缓松开手，让自己沉入水中。 “看来传闻偶尔也有真的，”洛以秋把珍珠放在灯光底下欣赏，“虽然小了点，但可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份，这种无价之宝，我可得好好珍藏。”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在考虑用什么容器盛装这颗珍珠才合适，找到一半忽然灵机一动，居然找出平常给贝壳打孔的机器，给珍珠打了孔，做成一个耳钉。 紧接着，他当场给自己穿了个耳洞，将耳钉戴了上去。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珍珠做成别的太小，做成耳钉倒是刚刚好。 他走到水族箱边，伸手敲了敲玻璃，对那条已经沉底的人鱼说：“起来，再哭一颗，给我做成一副。” 虞戎：“……”！ 第 25 章 海妖之歌·终 沉在缸底的人鱼吐出一串气泡,看样子是死都不肯再给他哭珍珠了。 洛以秋又敲了一会儿，没把他敲上来，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回到正在运行的分析仪前,查看了刚刚出结果的样本数据。 七天前总部通过了他的解剖申请,他又花了三天时间把博士拆卸完毕，制作标本的同时进行取样，再把这些样本一一送进仪器检测分析。 不得不说,从博士的各项数据来看,他已经不大像个人了,却也不像人鱼，处于一种半人不鱼的奇怪状态,并且，生殖器官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导致他失去了生殖能力。 也就是说,无论他和人发生关系,还是和人鱼发生关系,都不会产生后代。 用人鱼肉为自己延寿,所获得的长寿基因不可遗传。 洛以秋表情有些微妙,他把这批数据上传进数据库,从冷冻柜里取出另一批样本，放进机器继续检测。 余光扫到某条沉在缸底的鱼又慢慢浮上水面，虞戎趴在缸壁上，问他：“你这是……解剖了一个人？” “怎么？” “你不是研究海洋生物的吗，人……也算在内？” 洛以秋瞄他一眼：“不算，只是我单纯想解剖他——他就是那个和虞诺伦合作，给你们提供干扰素的人类。” 虞戎：“……” 洛以秋：“本来我还想等交战结束以后,把虞诺伦的尸体拉回来解剖的，可被你这么一搞，他连片鱼鳞都没剩下。” 虞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把我解剖掉吗？” “应该不会吧，”洛以秋想了想说，“我更倾向于把你完整地制作成标本，像你这么好看的人鱼，解剖掉太可惜了。” 像你这么好看的人鱼…… 虞戎突然被他夸奖，整条鱼都有些忘乎所以，他耳鳍不断张动，内心竟生出“即便是真的被他做成标本也值了”的诡异念头。 “哦还有，上次答应你，用你能理解的方式向你证明人造月亮的能源中的确存在人类的精神力，我已经有头绪了，我让顾阳去抓了一些水母，等下……” “我不关心那些，”虞戎打断他的话，“你说是就是，我相信你。” 洛以秋看他一眼，又道：“我从博士那里缴获了许多人鱼肉，大部分是你的，还有少量来自其他不明人鱼，你打算怎么处理？” 虞戎皱了皱眉，谈及“博士”的时候，他本能地感到恶心：“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我就全部销毁了。” 征求完当事鱼的意见，洛以秋继续在实验室里忙碌，今天的一切和往常貌似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屋子里多了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他。 他从下午忙到傍晚，暮色四合，那道视线还黏在他身上。 终于他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回头看向水族箱。 虞戎发现他向自己看 来，眼睛立刻亮了，垂在水中的鱼尾快速摆动，将鱼缸里的小鱼吓得四散逃窜。 洛以秋走到他跟前，看着那条不断摆动的鱼尾，冲他伸手。 虞戎没懂他的意思，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对方没反应。 他又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对方还是没反应。 虞戎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努力把鱼尾从鱼缸里探出来。 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挂在鱼缸边上，努力再三，总算把尾巴递到对方手中。 洛以秋眯起眼睛。 海水顺着鱼尾流到他掌心，又沿着手臂下滑。 这条鱼尾曾在爆炸中损毁殆尽，不过十五天，又完全长好了，人鱼的自愈能力实在惊人。 但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比如新生的鳞片没有晒过月光，颜色浅了一些，也没什么光泽，如果用力掐，甚至能掐出一点印子。 他的手在鱼尾上轻轻抚过，从鳞片，到尾鳍，这种冰冷的海洋生物触感十分独特，介于舒适与邪恶之间，是让人灵魂战栗的兴奋。 虞戎的反应比他更要激烈得多——新生的鱼尾敏感极了，洛以秋每碰他一下，都让他神经质地抖动，银白色的鱼尾开始泛红。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想在伴侣面前丢鱼，可洛以秋却故意捉弄他，改摸为抓，用指甲在他尾根处轻轻挠了挠。 虞戎触电似的浑身一抖，一不小心没扒住缸壁，直接从一人高的鱼缸上摔了下来。 洛以秋急忙退开一步。 人鱼没砸到他，溅出的水珠还是沾湿了他的衣服，他正要伸手掸去，却感觉身体一沉，径直被虞戎扑到在地。 鱼尾缠住了他的腿，断去他逃跑的退路，支开的腹鳍撑在他身体两侧，虞戎压在他身上，用脸颊轻轻蹭他。 “洛以秋，”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洛以秋衣服彻底湿了，他本想推开这条鱼，可听到他依恋般的尾音，终于还是没能动手。 他吻住他通红的耳鳍，轻声说：“你也一样。” *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屋子。 银白色的鱼尾摊开，在月光下泛出华美的色泽。 原本柔软的鱼鳞一点点变硬，鳞片表面变得光滑细腻，像是将月光镀在身上，如珍珠般温润美丽。 洛以秋艰难从这条鱼尾下挣扎出来。 他沉着眉头，面色冷峻。 痛死了。 这条鱼居然敢用原形跟他交尾，如果不是他实验室里有足够的药物和工具，他非要被他活活搞死。 衣服和鞋子已经不翼而飞，他随手拽了件外衣披上，赤脚踩上那条鱼尾，泄愤似的用力碾了碾。 被他踩了尾巴的人鱼却发出愉快的叫声，悠扬婉转。 洛以秋脸色更难看了。 他冷冷道：“起来。” 虞戎听出他的不快，乖乖起身， 将鱼尾幻化为人类的双腿。 洛以秋不想看见他，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命令道：“滚回你的鱼缸去。” 虞戎听话地爬回了水族箱，又将双腿变幻成鱼尾。 洛以秋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坐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些。 他看着水族箱里那条银光闪闪的人鱼，对他说：“你真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虞戎停止游动：“不留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洛以秋正处在不想说话的贤者时间，对他愚蠢的问题格外不耐烦：“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虞诺伦已死，你就是人鱼族的新王，你抛下你的族人跟一个人类纠缠不清，现在你伤也好了，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虞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语气有点委屈：“你又要抛下我吗？” 洛以秋皱眉。 “当初明明是你说的，要把我养在你的水族箱里，现在我在这里，你却又要赶我走？” 洛以秋看了他一会儿，欣赏够了他委屈的表情，忽然一弯唇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我可没说我的水族箱只有这么大。” 虞戎：“……？” 洛以秋伸手在个人终端上划了两下，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功能，虞戎只感到自己栖身的水族箱一阵细微震颤，缸底一侧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可供他通行的缺口。 海沙被涌上的海水顶起，散开又落下，他耳鳍后的两鳃不断开合，新鲜的海水扑面而来。 这水是…… 洛以秋站起身：“跟我来。” 说完直接进了电梯。 虞戎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变成人跟上去，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他感觉到洛以秋的气息在下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摆动鱼尾，从缸底新开出的缺口游了进去。 原来洛以秋的实验室不止一层。 水族箱挨着落地窗，每一层，他都能看到窗外和室内的景色。 他看到壁垒比涅普努斯更具科技感的设施，泛着冷光的金属矗立在海水当中，波光粼粼的海面有洁白的海鸟经过。 他又从海面沉入海中，蓝天离他远去，喧嚣止歇。 洛以秋停在负二层，走下了电梯。 这一层全是他饲养的海洋生物，四面墙壁和隔断都是水族箱，从涅普努斯带回的深海鱼赫然也在此列。 他隔着玻璃和跟着他下潜的人鱼对视，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蔚蓝色的海水，光影将室内也映成一片幽蓝。 “只要我想，整片大海都是我的水族箱，”他对那条人鱼说，“我从没打算限制你的自由，人鱼本就该是自由的生命，不该被困在涅普努斯，更不该被困在人类基地，广阔的大海才是你们的归宿。” “两千年过去，人类也早已经找到了和人鱼和平共处的办法，那颗人造月亮无需再亮起，你们可以尽情地游上海面，游向大海任何一处角落，大海本就该是你们的，人类从没有资 格约束你们。” “你回去吧，” 他说，“你的族人还在等你。” 虞戎游出了水族箱，在窗外徘徊，他银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眼中满是不舍。 最终，他用嘴唇轻轻在玻璃上贴了贴，像是在亲吻他心爱的伴侣。 随后一甩鱼尾，游向大海深处。 * 第二天，陆爻找上门来。 “你把那条人鱼放走了？”陆上将一脸震惊地问，“洛前辈，你都不打个报告吗？” “打不打报告有什么区别？”洛以秋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还在休息酸痛的身体，“那是我的鱼，我想抓就抓，想放就放，还要经过总部同意？” 陆爻被“我的鱼”三个字砸得表情都扭曲了，他抹一把脸：“好吧，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总部的意思是，隐瞒虞戎还活着的消息，就当他在清剿中死了，毕竟他七百年前做的那件事……如果被大众知道他当上了人鱼族的王，恐怕要激起民愤。” “我也是这么想的，”洛以秋道，“你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让总部帮忙压一压消息，就说人鱼族的新王是赫莱。” 见他不反对，陆爻松了口气，叶知的话语权不可谓不重，他要是不同意，他们还得连夜开会重新讨论。 他清了清嗓子：“再过两天我就要回总部了。” 洛以秋神色淡淡：“慢走不送。” 陆爻压低声音：“你可要管好你的鱼，虽然你说他现在不会再发狂了，但我还是不太放心，万一他哪天又失控了，只有你能控制住他。” “你是唯一能拴住他的绳，务必要牵紧了。” “你放心，”洛以秋道，“回去告诉总部，如果虞戎哪天又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我会承担一切罪名。” 陆爻点头：“那我走了，洛前辈，后会有期。” * 两个月后。 今夜的壁垒和往常一样平静。 但这平静忽然被一阵歌声打破——那歌声自海面之上遥遥飘来，像是大海深处的海妖惑人的绮语。 那是人鱼的歌声。 很少有人类能听到人鱼的歌声，因为他们只将歌声留给命中注定的伴侣，当雄性人鱼歌唱时，一定是在向他们的伴侣倾诉爱意。 壁垒还在忙碌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准备休息的也重新坐起，他们望向大海，聆听着这千年难遇的奇妙歌声。 瞭望镜里出现了人鱼的身影，他跃出水面，华丽的尾鳍拍打出浪花，月光为他镀上珍珠般柔和的光晕，细碎的银光与海中月影融为一体。 忽然，他的身影从海面上消失了。 洛以秋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 月亮倒悬海上，银白色的人鱼披月而来，他自投罗网地钻进洛以秋的水族箱，哗地一声自水面探头。 潮湿的银发淌下水珠，发间别着几支色彩艳丽的珊瑚，虞戎冰蓝色的眼中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他看向洛以秋，对他道： “我回来了，我的伴侣。”！ 第 26 章 现实世界 [正在结算中,请稍候…… 世界：海妖之歌 本世界游玩次数：1，376，897,566 本世界通关次数：1 您的登入ID：叶洛知秋 您的游玩次数：1（已结算） 恭喜您成为第一个通关本世界的玩家！您将获得终极大奖〈专属恋人〉 稍候将有工作人员与您联系,请保持联络畅通,感谢您对本游戏的支持，祝您生活愉快*^_^*] 洛以秋睁开眼睛。 苏醒的瞬间，他感到鼻腔一热。 头脑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他飞快地从床头拽了两张纸巾塞进鼻子,并捏住鼻翼。 然而这还不算完，鲜血很快将纸巾浸透,他起身冲向洗手间，将止血喷剂喷在皮肤上，再打湿毛巾开始冷敷。 折腾了好半天鼻血才终于止住,洗手池里全是被水稀释过的血迹,他一点点把血迹冲洗干净,只感觉头晕眼花,只好伸手撑住镜子,喘着气休息。 这个游戏给身体造成的负担比想象中大。 如果换作普通人,大概只是会觉得有种用脑过度的疲劳，如果是身体强健的人，多半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洛以秋和他们不同。 因为生来就患有基因病，他的身体用“千疮百孔”四个字足以概括，除了外貌与常人不同，视力极差外，还有形同虚设的免疫系统,以及凝血障碍。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人。 拨开略凌乱的白发，露出一张漂亮却苍白的脸，嘴唇缺乏血色，眉睫浅淡，更奇怪的，是他粉红色的虹膜。 他轻轻擦去脸上残余的血迹，洗净双手，离开洗手间。 视线不是十分清楚，但也还能凑合。 他来到书房，在写字台边坐了下来，打开电脑，登上自己的星网账号。 一瞬间，他的后台几l乎被评论和私信挤爆。 在他通关游戏世界的第一时间，蓝鲸互娱就公开了这个消息，“恭喜玩家〈叶洛知秋〉通关世界【海妖之歌】”的消息置顶在游戏首页，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都能看到。 看了一眼时间，他通关游戏总计耗时10小时23分，就是这短短十个小时的时间，【海妖之歌】被挑战的次数居然又翻了三番不止。 总计十三亿次的挑战，只有一人通关，而且还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就通关了，这让那些挑战了几l十次乃至几l百次的玩家情何以堪。 于是有许多人破防了，大骂这个【叶洛知秋】是不是作弊，是不是有后台，这时候终于有看不过眼的玩家跳了出来，在游戏交流论坛发帖，破口大骂： 【傻逼吧你们，知道叶洛知秋是谁吗？恋游区tp1的洛神你们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狗叫，专属恋人是你们人生第一款游戏？没玩过恋爱游戏，不知道洛神，看到别人通关就跳脚，一群酸 鸡】 底下很快有人跟帖：【草， ID∞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原来是洛神】 【洛神啊，那不奇怪了，有些人不会不知道现有的恋爱游戏攻略99%都是洛神出的吧，每出现一款恋游，第一个通关的永远是洛神，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连游戏厂家都得求洛神慢点出攻略】 【什么什么，洛神重出江湖了？闷声不响干大事啊】 【上次那个什么《你意想不到的be结局》，号称史上最难通关的恋爱游戏，发行之前厂家一通乱吹，说给你们一星期的时间，能有一个玩家打出he线算我输，结果呢，游戏上架后三个小时就被洛神通关了，299个be结局人家硬是一个都没踩中，厂家脸打得啪啪响，笑死我了】 【楼上笑死，我也记得这事，洛神通关还开的直播，官方当时脸都绿了，说洛神只是运气好，结果洛神二话不说，又花了五个小时，把另外两条he线也速通了】 【你洛神永远是你洛神，要是洛神再不能通关，天底下没人能通关了，都洗洗睡吧】 【啊啊啊啊啊洛神！是洛神！有没有通关实录啊，rwkk！rwkk！】 再往后就是洛神的粉丝们疯狂表白，刷屏速度之快，直接将质疑的声音淹没在了帖子里。 在这个人们早已厌弃恋爱游戏的星际时代，“洛神”可谓是一股清流，他从成为游戏区up的第一天就在玩恋爱游戏，几l十年过去，他依然在玩恋爱游戏。 因为恋爱游戏所带来的收益有限，许多up都选择了转行，或是把恋游当做副业，只有“洛神”一成不变，只玩恋游，不玩其他。 因此，他收获了许多忠实粉丝，虽然数量和其他游戏区的up没法比，黏度却出奇地高，战斗力极强，非常护短。 污蔑洛神作弊的玩家瞬间被粉丝们骂到不敢还嘴，同时，洛神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导致洛以秋的后台被私信刷爆。 在《专属恋人》上线之前，他已经整整半年没有任何动态，许多人怀疑是不是这最后一股清流也要弃他们而去了，现在洛神突然回归，且拿下了【海妖之歌】的首通，让无数粉丝们欢呼雀跃。 洛以秋轻轻咳嗽两声，调整好状态，打开了直播。 短短五分钟内，他直播间的人数飙到了惊人的3.7亿。 洛以秋直播从不露脸，今天他也不打算直播玩游戏，因此直播画面上是【海妖之歌】的通关结算界面。 代表他虚拟形象的l2d小人待在屏幕一角，黑发黑眸，和他本人的样貌截然不同。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粉丝们调侃起“洛神开直播是不是单纯为了晒自己通关了”，洛以秋也不回应——直到十分钟后。 腕上的个人终端亮起，他接到了一通来电。 洛以秋直接将通话连入直播间，接听了来电。 “您好，请问是玩家【叶洛知秋】吗？”甜美的女音响起，“这里是恋爱游戏《专属恋人》人工客服。” 洛 以秋语气淡淡：“是我。” “l??[]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客服这句话一说出来，直播间里瞬间沸腾。 谁都知道第一个通关世界的玩家可以得到厂家提供的终极大奖“专属恋人”，而专属恋人究竟是什么，到现在还众说纷纭。 游戏厂家说“专属恋人”是他们最新研发的仿生生命体，它们和真正的生命体几l乎没有任何区别，是血肉之躯，不依靠零件运行，甚至拥有自己的思维，但它们诞生之时是一张白纸，可以由玩家自行设定性别、性格、种族、样貌，它可以是人，可以是鱼，可以是猫猫狗狗，可以是你能想象出的任何东西，甚至是不可名状。 但这种设定只能进行一次，此后便不可更改，设定完成后，它们将遵循玩家的喜好诞生，成为陪伴其一生的“专属恋人”。 这番话说得十分好听，可大多数玩家依然对其持怀疑态度，他们不相信现在的技术真能制造出这种仿生程度的生命体，怀疑厂家夸大其词，所谓的生命体就是人造人而已。 争论从游戏宣发的第一天延续至今，而现在，洛以秋将是第一个得到“专属恋人”的玩家。 无数人蹲在直播间里等着洛神验证“专属恋人”究竟是真是假，而洛以秋坐在电脑前，神色依然平淡：“嗯。” 客服甜美的声音继续传来：“首先是应广大玩家要求，希望公开您的游戏录像，请问您是否接受？我们会帮您将重要信息模糊处理。” 重要信息包括可能涉及个人隐私的一些信息，比如真实姓名，在录像中会用玩家ID代替，比如可能因为玩家潜意识而出现的地名、住址，也会用随机生成的名称取代。 再就是一些不能播的内容，会被直接掐掉。 洛以秋想了想道：“可以。” “感谢您对《专属恋人》做出的贡献，您的宝贵经验将帮助到更多玩家。”客服说，“现在需要您确认您的奖励‘专属恋人’，我们会为您发放一张表格，请您按照您的喜好填写，并于七日内提交。” 这时，洛以秋忽然道：“我不需要。” 客服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不需要‘专属恋人’。” 客服沉默了更长时间：“您的意思是，自愿放弃奖励‘专属恋人’吗？” “奖励我当然会要，但你们的奖励不符合我的期待，”洛以秋平静地说，“我仔细过你们的游戏条款，上面并没有说‘专属恋人’不能折现，所以，请将这份奖励给我折现。” 客服：“……” 蹲在直播间的玩家们瞬间傻眼。 【啊？？？】 【？？？？？】 【啥？啥？啥？？】 【卧槽？折现？这玩意能折现？啊？】 【为什么不要专属恋人？ 多少人想要都没有，你居然要折现？疯了吧？你是不是蓝鲸互娱雇来的托啊？？】 【哪个傻逼说我洛神是托，你想要就代表所有人都想要？是我我也不要，什么恋人不恋人的，哪有钱来得实在】 【就是，想要你自己通关去啊，洛神爱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关你屁事】 【意料之外的操作，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你们在大惊小怪什么呢，洛神早说过他是纸性恋吧，他只喜欢跟虚拟人物谈恋爱，这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老粉】 客服陷入了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她从没想过玩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终于她硬着头皮道：“这个……我不能做决定，我需要请示我们领导。” 洛以秋：“可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通话进入待机状态，他扫了一眼直播间，气不过的玩家选择直接退出，剩下的则逐渐冷静。 半小时后，客服回来了。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刚刚领导们临时开了个小会，决定同意您的申请，我们的条款上的确没有说不能折现。” 洛以秋：“嗯。” 客服：“那么请问您，能接受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洛以秋直接把球踢回去：“那要看你们的‘专属恋人’究竟值多少。” 客服：“呃……” 直播间里开始笑了。 这个数字实在不太好拿捏，如果报得少了，玩家就能看出他们的东西其实不值钱，但报得多了，又会赔本。 最终，客服谨慎地给出了价格：“经初步估算，‘专属恋人’价值一亿启明币。” 启明币是星际时代的通用货币，一亿启明币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天文数字。 “好，那就给我一亿启明币。”洛以秋说。 客服强颜欢笑：“……好的，钱款将于三个工作日内到账，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祝您游戏和生活愉快。” 通话挂断。 洛以秋不再管直播间里如何热闹，直接关掉了直播。 头好疼…… 距离上次治疗已经过去一个月，再拿不到药，他怕是坚持不了几l天了。 这几l年基因病带来的痛苦日益加重，他注射药物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但这种病只有一种特效药能够治疗，且不能根治，只能抑制。 特效药的价格非常昂贵，因为这种基因病早已在两千年前就被人类彻底消灭，市面上根本没有药物在流通，他拜托了一位在医院工作的叔叔，对方几l经辗转，终于找到能够为他生产药物的药厂。 价格可想而知。 仅仅一支，就需要三百万。 起初一支药能管半年，现在，因为耐药性缩短到只剩一个月。 每月一支三百万，就算他是人尽皆知的“洛神”，就算他能赚到再多的钱，几l十年下来，也已经捉襟见肘。 洛以秋闭上眼睛。 * 第二天，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洛以秋就去购买了特效药，这次他一口气购买了十支，刚到账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花出去三分之一。 买到了药，他总算松一口气。 一小时后，快递上门了。 他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便呼唤了他的居家智能机器人：“小维，去收快递。” 小维亮起屏幕：“是，主人。” 它来到玄关，伸出机械臂打开门，门外是负责送货的无人机：“您的快递，请签收。” 两台机器互相扫码，快递签收完毕，无人机屏幕上转换成笑脸：“感谢使用顺风速运……” “不谢，五星好评，慢走不送。”小维接过快递箱，直接关上了门。 门外的无人机还在自顾自地执行程序：“……如果我的服务让您满意，可以给我五星好评吗？……好的，感谢您的评价，祝您生活愉快。” 小维把快递拿进屋子，第一件事是对它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消毒处理——这是主人给它设定好的程序。 消毒完毕，它将快递拆开，递给洛以秋。 洛以秋从药盒里拿出一支药，注射进自己的手臂。 特效药效果立竿见影。 半小时后，眼睛已经能看清楚了，身体的痛苦也在逐渐减退。 他回到卧室。 卧室床头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年轻女性正对着镜头展颜。 她身后是一排排的培养容器，她站在其中一个容器旁边，似乎正在开心地向拍照的人展示她的研究成果。 洛以秋拿起照片，轻轻抚摸照片上女人的脸。 细看，这位女研究员的眉眼与他十分相似。 他将照片放回原位，躺回床上，划亮个人终端，在虚拟面板上打开游戏《专属恋人》。 [是否挑战世界【机械之心】？] 手指划向“是”。 [游戏正在启动，请您闭上眼睛，默数十秒。 10 9 8 …… 3 2 1 0]！ 第 27 章 机械之心01 [世界：机械之心 世界构建已完成 本世界通关条件：达成HE结局 通关失败条件：达成BE/OE结局 本世界游玩次数：1,677，586，211 本世界通关次数：0 您的登入ID：叶洛知秋 您的游玩次数：1（当前） 本世界核心角色：洛维] 因为热度第一的世界被洛以秋通关,首通奖励已经没有了,玩家们纷纷放弃攻克这个世界,将目光投向排名第一的世界【机械之心】。 洛以秋休息的这两天，【机械之心】被挑战的次数飙升，超过【海妖之歌】,爬到了第一。 “主人,礼服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不太像是人声，有种奇妙的金属质感。 洛以秋回过头。 管家模样的青年站在身后,他英俊的眉眼低垂，神态顺从，张开的手臂上托着一件黑色的燕尾服,精心熨过,平整服帖。 [核心角色〈洛维〉已出现] 小字跳到眼前,又缓缓消失。 洛维……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他的居家智能机器人叫小维,而这个世界的核心角色是他的管家,大概算是另一种类型的“居家智能机器人”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笑意从他精致的眉眼间浮现，漾至唇边。 管家把头埋得更低了。 “帮我穿上。”洛以秋道。 他走到镜前，张开双臂，镜子里，低眉顺目的男人认真帮他穿衣，态度恭敬，神态虔诚,仿佛替主人更衣是某种神圣的使命。 这个世界，洛以秋的样子和上个世界几乎没什么变化，而洛维的样子有几分像虞戎，却比虞戎少了些高贵美艳，多了些谦卑与端庄。 洛维退开一步：“主人，穿好了。” 华贵的礼服与身体完美贴合，勾勒出挺拔劲瘦的腰身。 洛维不敢抬头，他的视线落在洛以秋的裤脚，看到那原本擦得一尘不染的鞋尖不知何时染上一小块污迹。 他皱了皱眉。 他在对方身前半跪下来，用袖子轻轻帮他擦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机械手指泛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直到再看不出任何脏污痕迹，他这才眉头一松，缓和了脸色。 他重新起身，低着头道：“可以出发了，主人，康恩小姐的车已经在庄园门口等您。” 洛以秋看了看他——自己身上是昂贵的定制礼服，而洛维身上是平平无奇的管家装，他们马上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晚宴，怎么看都不成体统。 于是他道：“去换身衣服，跟我一起走。” 洛维一惊，语气变得有些慌张：“主人，康恩小姐只邀请了您一个人，我去……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 洛以秋凑到他跟前，“康恩小姐的邀请函上写着，‘宴请洛先生及其眷属’，你的意思是，你不算我的眷属？” 洛维微微抿唇。 “眷属”一字让他忍不住喉结滚动，胸腔里仅剩的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快跳了两拍，很快他败下阵来：“是，主人。” 洛维去换了一身衣服，再回来时，洛以秋便觉得他顺眼多了，衣服虽然不及他身上的定制礼服庄重高贵，却也能够入眼，作为他的管家兼眷属出席，再合适不过。 洛以秋对他的品味感到满意，点点头道：“走吧。” 洛维从口袋里抽出一副手套戴上，遮掩住自己身上不属于人类的特征，随后走到玄关，为洛以秋开门。 机械鹦鹉停在门口的架子上，张开翅膀吐出人言：“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两人离开别墅，即将关门时，鹦鹉好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一歪机械脑袋：“洛维！洛维！为什么你也走了？我也要去！嘎！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它吵闹的声音被锁进屋内，一出门，洛以秋便远远看到庄园门口停着一辆造型别致的车。 说它复古却又新潮，说它新潮却又复古——古铜色的车身，夸张的造型，车头嘶嘶地喷着白气，车身两侧的齿轮正在运转。 最搞怪的，这辆车的后视镜竟是一对猫耳，车灯酷似一双瞪大的猫眼，甚至在中间漆了一道竖瞳。 见到他们来，“猫猫车”上的司机就要下来给他们开门，却被洛维抢先一步，他替洛以秋打开车门，用手护在他头顶，等他在车里坐好，自己才绕到另外一侧上车。 “两位请系好安全带，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司机提醒道。 猫猫车发出一声愉快的猫叫，车头快速喷气，丝滑且迅猛地窜了出去。 洛以秋看向身边的人。 管家先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专注地盯着脚下那块印有猫猫图案的脚垫。 洛以秋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的全貌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 这里是一个崇尚机械的国度，而他们脚下的土地，是远近闻名的机械之都，弥瑞什。 在弥瑞什，机械就是潮流，机械就是信仰，机械就是生命。人们可以不吃饭，可以不睡觉，可以身无分文，却不能有一刻离开机械。 他们从不认为机械是一种工具，而是将机械视为命之所需，他们把机械当成宠物，当成仆从，当成家人，当成伴侣，而扮演这些身份的机械，通通被称为——眷属。 一个合格的弥瑞什人理当拥有一个影形不离的眷属。 “两位先生，我们到了。” 司机的话打断了洛以秋的思路，一抬头，富丽堂皇的晚宴会场已经近在眼前，迎宾队伍夹道欢迎，仔细看，发现那是两队戴着金属面具、头顶机械狗耳的男侍。 狗耳男侍以最高的礼节迎接他们最尊贵的客人，而洛以秋他们乘坐的猫猫车却极端不满起来，不停冲他们喷出白气，引擎 轰鸣，发出敌视的喵喵声。 猫猫车是康恩家的小姐派来的，而这些狗耳男侍来自弥瑞什另一大家族，怀特家。 两大家族是弥瑞什的天潢贵胄，因立场不合而明争暗斗了几百年，今天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却是为了宴请同一个人。 洛以秋。 弥瑞什是机械之都，既然是机械就避免不了损坏，损坏就需要修理，因此在这里，修理师的地位非常之高，一个好的修理师，甚至能让贵族为他低头。 目前弥瑞什99.99%的修理师都归两大家族所有，唯独洛以秋是那个例外，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是野生的。 比野生修理师更加宝贵的是他独一无一的天赋，他分明是个纯人类，却比任何机器更加精准，他不需要机器的协助，仅凭肉眼就能判断出故障所在，仅靠双手就能完成机器都无法完成的维修。 因此，两大家族争相想要与他交好，将他收为己用，这次甚至针锋相对地在同一个地点宴请他，洛以秋拒绝了好几次，此番算是盛情难却。 两大家族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一点的。 他在众人簇拥下进入会场，走在他身后的洛维却显得有些局促，他从没来过人流这么密集的会场，只感觉到处都是会弄脏主人的脏东西。 无论是那辆动不动就喷气的猫车，还是这些借护送洛以秋跟他越贴越近的狗耳男侍。 眼看着最近的一个就要碰到洛以秋的胳膊，他急忙快走两步，强行插进两人中间。 被他挤开的狗耳男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用金属义眼回以冰冷的注视。 洛以秋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 洛维浑身一僵，迅速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宴还没开始，会场里却已经热闹非常，到处是成双入对的弥瑞什人和他们的眷属。 弥瑞什除了是机械之都，亦是自由之都，在这里，人们可以自由地释放杏癖，将“眷属”定制为任何自己喜欢的模样，身有缺陷的人会利用机械修补自身的残疾，正常人也会为自己加装机械兽耳，或者尾巴。 拖着机械蛇尾的男人从宴会厅中蜿蜒爬过，生着机械兔耳的女郎一蹦一跳，本是连体婴的双胞胎姐妹一分为一，身体缺失的部分被机械取代，像是两个镜像的人。 这里的一切荒谬、怪诞、颠倒，可对弥瑞什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洛先生！”突然响起的声音叫住了洛以秋，“洛先生，真的是您？” 洛以秋回过头。 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正颠着自己的啤酒肚向他跑来，不知是宴会厅太热还是他太胖，他跑两步就喘二喘，还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汗。 这位是弥瑞什最大的材料供应商，帕克，他的财富和他的肚子一样充盈，除了两大家族，他就是整个弥瑞什最富有的人。 在弥瑞什，没有人不知道洛以秋，此番两大家族争相邀请他，许多人得到风声，也想趁机分一杯羹，即便拉拢不到洛以秋，在宴会上扩展一下人脉也是好的。 说不定真能撞上狗屎运，交到洛先生这个朋友。 无数人闻风而至，无论贵族，亦或平民，甚至是帕克这种身家千亿的富豪也不能免俗。 帕克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这场宴会中第一个和洛以秋搭上话的人，紧张到浑身肥肉都颤个不止，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洛以秋面前，用力在裤腿上擦了擦自己汗津津的手心，冲对方伸出手去。 洛以秋微笑着跟他握了一下手，向他身侧看去，地上有一只小小的贵宾犬，被帕克用狗绳牵在手中。 他出于礼貌地问：“这是你的……” “对对，是我的爱犬。”帕克兴奋不已，甚至没等他问完就抢答了，一想到自己握着的是弥瑞什最富名望的修理师洛以秋的手，他就激动得不想撒开。 他又连续握了洛以秋好几下：“洛先生还记得我吗？上次我的爱犬坏了，还是您帮忙修理的。” “哦？是吗？但我怎么记得……” 洛维跟在洛以秋身后，他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好脏。 好油腻又肥胖的手。 这男人怎么敢……怎么敢用这样一只手碰他的主人。！ 第 28 章 机械之心02 洛维紧贴裤缝的手指接触不良般微微颤动,好悬才忍住没有冲上去把他们分开。 他将头埋得更低，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他只是一个管家，没资格干预主人的一举一动。 “但我怎么记得上次修的不是这条狗？”洛以秋缓缓挣出自己的手,蹲下身来,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洛先生好记性,上次的确不是这条，之前那条狗年纪大了，去年寿终正寝了,这给我伤心的,实在耐不住寂寞,又买了一条新的。” 洛以秋微笑：“原来是这样。” 可他却记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给帕克修狗是两年前,当时那条狗八岁，年纪的确不小了，但身体还算健康,怎么看也不像只能再活一年的样子。 帕克的狗不是纯机械,而是真狗加上部分机械身体,当时他说因为狗身有残疾,受过伤导致半身瘫痪,所以才为它更换了半个机械身体。 那时洛以秋没有怀疑他的说法,但现在看来…… 他摸着小狗的头，小狗的机械尾巴摇个不停，却没有主动蹭他，也没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小狗的眼神告诉他，它并不开心。 两只极为相似的狗，同样是白色贵宾，同样是半机械犬,乍一看几乎发现不了它们有什么分别。 很显然，这一只是上一只的“替代品”。 那么上一只是因为残疾才不得不更换机械身体，这一只也同样是吗？ 洛以秋站起身来。 他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他姑且相信上只狗残疾是意外，但这一只，只可能是人为的了。 因为是替代品，就必须要和上一只长得一模一样，不仅仅是品种，是毛色，就连身体的残缺程度也要完全一致。 洛以秋收回视线，微笑着结束了和帕克的交谈：“我还要去见康恩小姐，就先告辞了。” “哦！好的好的，洛先生您慢走，不打扰您了！” 帕克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洛以秋刚走，管家就追上了他，悄悄往他手里塞进一块手帕。 洛以秋用手帕仔细擦净了手，洛维始终盯着他的掌心，像是生怕他擦不干净，会留下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接过用完的手帕，直接丢进垃圾回收机器人嘴里。 两人准备先上楼拜见一下康恩小姐，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你走路不长眼睛的？！” 宴会上人多，鱼龙混杂，发生磕碰在所难免，洛以秋本不想回头，可好巧不巧，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刚刚和他们结束完聊天的那位帕克先生。 洛以秋停住脚步。 作为最大的材料供应商，帕克可以称得上是弥瑞什的地头蛇，在贵族面前奴颜媚骨，对普通民众却重拳出击。 他的肚量和他的肚子成反比，为人斤斤计较，吹毛求疵，可以说恶名昭著。 不小心撞到他的人连连道 歉：“对不起帕克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帕克怒气未消，他提高音量时，嗓音显得十分尖细，“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知道这身礼服多少钱吗？！” “……抱歉，我可以赔给您。” “赔？”帕克用他肥胖的小短手揪住对方的领子，“你赔得起？！这是我特意为了这场宴会定做的，弥瑞什最著名的设计师亲手给我设计，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做好，有市无价！” 洛以秋回过头。 被帕克刁难的男人有些局促，他比五短身材的帕克高太多，被他揪住领子，只能被迫弯下腰，眼镜就要从鼻梁上滑下来。 他想推眼镜，却被帕克误以为他要动手打人，当即先下手为强，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帕克虽身材短小，吨位却是实打实的，他这一推，直接将高瘦的男人推翻在地，撞上正从后面经过的垃圾回收机器人。 男人的眼镜掉在地上，眉骨磕到机器人金属的机械臂，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机器人红灯闪烁：“哔哔！哔哔！请勿斗殴！请勿斗殴！” 负责接待和维持秩序的狗耳男侍闻讯赶来，将受伤的男人从地上扶起，他捡起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居然还在回答帕克刚刚的质问：“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帕克先生，我知道您的礼服有多贵，但我说赔，就一定能赔得起。” “你……”帕克似乎从没遇到过这种软硬不吃的点子，自觉颜面丢尽，更加暴怒地破口大骂，“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少在这里装x，老子他妈牛x的时候你还在叼着你妈的xx喝奶呢！赔得起是吧，现在就给老子赔！赔不起你他妈给老子趴在地上学狗叫！”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让现场客人们纷纷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狗耳男侍迅速上前，制住了情绪激动的帕克。 帕卡奋力挣扎：“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开！草！我的狗……放开老子！” 他被狗耳男侍强行拉离现场，挣扎中狗绳从手中掉落。 “我的狗！我的狗！你们这群蠢狗，我的狗！” 医疗机器人来到受伤的男人身前，对他进行了一番扫描：“先生，您受伤了，请跟我来，我为您进行处理。” 男人抹一把快要流进眼里的血，对机器人道：“谢谢。” “不客气，先生，这是我应做的。” 机器人带着男人离开宴会厅，帕克也被押走，很快清洁机器人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大理石的地面重新变得一尘不染。 只有那只白色的贵宾犬被遗落在原地。 在弥瑞什，机械和人的地位一样高，康恩小姐最讨厌在宴会上闹事的人，帕克的行为多半会被定位有罪，十五天监|禁在等着他，那么这只小狗的去留就成了问题。 有罪的人在服刑期间不得和眷属接触，这只小狗会被送到专门的机械收容中心进行照顾。 但这只小狗的举动委实有些怪异，几个狗耳男侍围着 它，似乎在商量要不要请示上级，这时候，洛以秋走了过来。 狗耳男侍立刻让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洛以秋看着呆呆留在原地的小狗，它的眼睛里没有神采，即便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闹剧，即便它的主人被带走，它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像是对外界毫无感知一般。 “我想它可能出了故障，”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狗耳男侍将手按在胸前冲他行礼。 得到了许可，洛以秋冲洛维递了个眼色。 只有机械才能与机械沟通，洛维蹲下身，摘掉右手的手套，露出机械的手指。 围观人群里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叹，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哪里都像人类的家伙居然不是人类。 在弥瑞什，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让眷属隐藏身上机械的特征，因为机械才是潮流，人反而平平无奇。 洛维轻轻拨开小狗头顶的毛，那里有一道细细的伤疤，是被切除大脑植入芯片的特征。 ——半机械体究竟属于机械还是生命体，判断依据就是是否拥有生物的大脑，如果拥有大脑，就是生命体，以芯片取代大脑，则为机械。 人群里开始有人议论：“怎么回事……这小狗是死过吗？为什么不是大脑是芯片啊……” “不可能吧，它看上去也就一岁。” 在生命体因意外或衰老死亡时，人们会将它们的意识导入芯片，再为其制作机械身体，这样就可以为它们“延续生命”。 这是弥瑞什的主流做法。 但还有一些人，会手动让生命体死亡，又或者是在它们活着时直接手术摘除大脑，将意识存入芯片，再往芯片里编辑对主人绝对忠诚的指令，这样他们就会获得一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眷属。 受到指令约束的机械，总比活生生的动物或人来得可靠。 这种行为在弥瑞什虽然不算犯罪，却将受到极严重的道德谴责，人们会愤怒，机械亦会愤怒，在这个人们将机械视为生命的国度，对机械的亵渎就等于藐视人的生命。 帕克人品不佳，但他提供的材料质量过硬，这才让两大家族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做得太过火，两大家族不会终止跟他的合作。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一旦他亵渎机械的行为被发现，势必会引起两大家族的怒火，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一个材料供应商能应付得了的了。 人群里传出质疑的声音：“我记得上次见到帕克，他牵的也是这么一条狗，但……是现在这一条吗？当时他跟我说他的狗八岁多了，你们却说这条狗只有一岁……” “以我这么多年养狗经验，这条狗绝对只有一岁，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看它的牙齿。如果他没骗你，那就说明两条狗不是同一条。” “肯定不是同一条，刚才我离得近，听到他跟洛先生说不是同一条了。” “不是同一条狗，却长得一模一样？连机械的部分都一模 第 29 章 机械之心03 洛维一想到那条狗即将要成为他们的家庭成员,就浑身难受得快要短路。 得想个什么办法阻止主人…… 不。 他没有资格干预主人的决定，他应该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主人给的，是主人赐予了他第二次生命,如果不是主人，他早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 他还在奢求什么，还在幻想什么,他不该对现实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满，不该得寸进尺，他应该恪守自己的准则，做好分内的事。 他只是一个管家，仅此而已。 洛维低着头,将手套重新戴好，他听到人们在议论他：“不过那是谁啊？跟洛先生一起来的……我以前从没见过。” “我倒是见过一次,上次去洛先生家取我修好的老婆，看到过他,好像就是个管家吧？当时他也没说话,我还以为是个真人呢。” 洛维将手套整理得一丝不苟。 对,管家,他就是个管家。 “可这次洛先生带他来参加宴会了,不是说只有本人和其眷属才能参加吗，管家也能来？” “那怎么不能了，管家也算是家人啊,是家人就可以称为眷属。” “也对。” 家人…… 洛维垂下手臂，自然垂落的衣袖掩住了腕口露出的一圈金属。 主人肯带他来,应该是把他当做家人吧。 主人待他这般好，将他视作家人，而他内心却有肮脏的绮望,不仅仅想当“家人”。 他要把这荒唐的念头藏好，万一被主人发现，主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赶他走吧。 没人会愿意看到好心收养来的野狗其实是一只白眼狼。 又等了一会儿，之前离开的狗耳男侍回来了，他凑到洛以秋耳边，低声说：“已经询问过康恩小姐和怀特先生，他们的意思是，希望和洛先生当面谈谈。” “也好，”洛以秋站起身，“来了还没拜见他们，实在有些失礼——麻烦你带路了。” “洛先生这边请。” “这只小狗，还请你们先帮我看一会儿。” “洛先生请放心。” 狗耳男侍给小狗拴上一条新的狗绳，将它牵到不妨碍别人的地方看管，小狗好像怕洛以秋不要它了似的，又冲他叫了两声，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很快回来接你，”洛以秋温和地说，“你先自己待一会儿，要乖乖的。” 小狗听懂了，汪汪两声，听话地蹲坐下来等待。 洛以秋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大会议室，刚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房间左侧站着全副武装的猫耳女仆，头顶黑色猫耳的康恩家小姐正坐在白耳朵的猫男腿上，她体型小巧，颈间系着领结，尾巴上绑着蝴蝶结，模样十分俏皮。 她轻轻舔了舔猫男的耳朵，用鼻尖蹭他的鼻尖：“哥哥你说句话嘛， 从来了就一言不发，人家好寂寞的。”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与“狗派”。 猫狗相见必有一战，两大家族因立场不合争斗几百年，其缘由充分且合理。 两大家族的掌权人同时出现在这里，看样子是一定要他加入一边了。 但洛以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康恩家和怀特家同时注意到他进来，黑猫小姐立刻从哥哥腿上跳了下来，脚腕上无芯的铃铛轻轻一晃，轻巧落地。 “洛先生，”康恩瞬间到了他跟前，简直和猫一样无声又灵活，她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眸，“帕克那个混蛋居然敢动手打人，没伤到你吧？” 洛以秋回以微笑：“我倒是没事，但被他打的那个人好像伤得不轻。” 康恩轻哼一声，斜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怀特：“说起来，被打的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就说怀特家不靠谱，宴会上出这么大乱子，还不如把安保工作交给我们。” 怀特夫人抬起头：“康恩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帕克的邀请函是你们康恩家发的，你邀请的人打了你的朋友，这跟我们怀特家有什么关系？” 康恩冲她呲出两颗尖牙。 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一触即发，好像下一秒两拨人就会打起来，洛维已经将手挡在洛以秋身前，准备见势不妙立刻拉上主人跑路。 康恩留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禁轻笑出声，收起了敌视的姿态：“好了，怀特家的，我们的矛盾今天先到此为止，别吓到客人。” “你刚刚问能不能带走帕克的狗，”始终保持沉默的怀特先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却不像他的人一样高调，而是十分低沉好听，充满磁性，“我同意。” “我也同意，”康恩说，“真没想到帕克那混蛋能做出这种事，现在想想给哥哥新换的耳朵和尾巴是从他家进的材料，浑身难受呢。” 听到她这么说，白耳猫男小小声问：“要不……我再换换？” “不用啦哥哥，”康恩小姐火速冲到他面前，蹭了蹭他雪白的猫耳，“他的材料是干净的，换一次耳朵也不容易，我们以后不再用就好了，喵～” 猫男脸又红了个彻底。 洛以秋：“……” 还真是畸 形的恋爱关系啊。 他无意对别人的恋爱进行评价，更何况是两大家族的掌权人。 康恩很快结束了和哥哥的亲热，对怀特道：“让你的警卫队们好好查查，在弥瑞什，敢提供活体意识转存的地方可不多，我们上一次清扫行动才过去多久，居然这么快又卷土重来。” “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开始调查了。”怀特说。 “那就好，希望你的狗狗小队能靠谱一点，”康恩道，“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结束这个话题，她回到洛以秋面前：“走吧，洛先生，我陪你一起下去，顺便看看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洛以秋点头。 离开会议室，康恩小姐立刻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低声道：“洛先生真的没兴趣加入我们吗？我以妮维娅·康恩之名向你发出诚挚的邀请，只要洛先生答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康恩家的座上宾，无论你需要什么，康恩家都免费为你提供，就算你要整个弥瑞什，我也咬咬牙，把那群臭狗赶出去。” “康恩小姐说的太夸张了，”洛以秋笑，“小姐知道的，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不是不愿接受小姐的邀请，只是单纯懒得打理人际关系，加入康恩家，就等于跻身上流社会，对我来说，太麻烦了。” 他拒绝得已经十分明显，康恩叹口气，肉眼可见地失望，耳朵都耷拉下来：“好吧，洛先生还真是绝情，枉我费这么大功夫举办这次宴会，还是一点都没能打动你。” 她失落了一会儿，又重新抬头：“你拒绝我我不生气，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加入那群臭狗，否则的话……” 她冲对方亮出爪子，恶狠狠道：“挠你哦。” 洛以秋乐不可支。 猫小姐实在可爱，他差点没忍住去摸人家的耳朵，手抬起来，又放下。 跟在他身后的洛维紧紧盯着他即将抬起的手，看到他没摸，松了口气。 三人正走到一楼半的楼梯平台上，突然，楼下宴会厅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康恩脸色一变。 帕克的事已经让她非常不愉快，她不希望今天的宴会再出现任何岔子，可偏偏的，事与愿违。 连自己办的宴会都搞不好，这样驳她的面子，还让她有什么立场邀请洛以秋？ 黑猫小姐轻轻一跃，径直跳过十几级台阶，鬼魅一般杀进骚乱的人群，她抬起头，碧绿的眼眸寒意森然，怒道：“都给我站住！” 惊惶逃窜的人们被她呵斥，吓得就地蹲了下来，但也立刻压制住了混乱的局面。 洛以秋走下楼梯。 他抬眼，看到引发骚乱的根源。 “自爆了，小狗自爆了！” 人们声嘶力竭地大喊。 原本牵着白色贵宾的狗耳男侍一脸茫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脚边，手里牵着的狗绳还在，狗绳的另一端却空荡荡地吊在半空。 小狗原本待的地方只剩下半截烧坏的机械身体，狗身的部分已炸成一团烂肉，血迹向四周喷溅，深红色的地毯被肉糜濡湿，白色狗毛粘在上面，被风一吹，轻轻飘动。 洛以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不少人被吓傻了，离得很近的一位男士跌坐在地，便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有孩子在号啕大哭，有母亲在安慰，有狗在狂叫，有人搂着自己的机械伴侣，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不愿再抬起来。 康恩也被这震撼的一幕惊到，她脸色难看，尾巴上的毛炸起，问众人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跌倒在地的男人神情呆滞，喃喃重复着：“小狗……自爆了……” 洛维跟在洛以秋身后，来到事故的中心。 他看着那团已经辨不出形状的血肉和机械，瞳孔微微收缩。 那条狗……死了？！ 第 30 章 机械之心04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内心竟有些欢喜。 小狗死了，就不会再从主人身上分走目光，他素来知道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洛以秋身边的人越少，他的注视才能越集中。 小狗死了，潜在的隐患解除,再没有什么能长伴主人左右，主人身边的位置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为此感到高兴，同时却又嫌恶自己卑鄙，他竟然在和一只小狗争宠,竟会因它的死而幸灾乐祸。 他是个卑劣的既得利益者，内心充满肮脏又龌龊的心思,他妄图用这样肮脏的自己去玷污他明月般高洁的主人，这是何等的恶心,让人唾弃。 洛维低下头,甚至不敢看洛以秋一眼,他为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我……我不知道,”负责牵狗的狗耳男侍终于从错愕中回神，“我只是牵着它站在这等你们，刚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突然就……” 现场的人们看到康恩小姐亲自出现维持秩序，也逐渐冷静下来,有人反问道：“你离得最近，却说你什么都没看到？” 狗耳男侍百口莫辩：“我真的……” “我并不认为怀特家的人会做出伤害狗的事，”洛以秋道,“这不合理，也不合法。” 狗耳男侍听到他为自己辩解，感激地看向他，连连点头。 “难道伤害猫就合理吗……”康恩小声嘟囔了一句，清清嗓子，“你们刚刚有谁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个女孩颤抖着举起手，她带着哭腔，壮着胆子说，“就像那个叔叔说的……那只小狗突然就自爆了，没有人碰它。” 有几l个看到的人也跟着附和。 康恩已经派人去调监控，虽然还需要时间，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没在说谎。 那么这件事就更奇怪了，小狗怎么会无缘无故自爆呢，在弥瑞什，只有防卫型机器人才会设置自爆程序，它们只是单纯的机械，不具备任何生物感情，且统一由怀特家的警卫队管辖，其他人是弄不到这样的程序的。 每一枚芯片在出厂时都要经过严格把关，自爆程序这种危险的东西，不可能通过安全检测。 “我知道了，是‘自爆木马’，一定是自爆木马！”一个女士突然尖叫起来，“自爆木马渗透到弥瑞什来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自爆木马是什么东西？” “是说通过植入木马就能让机械自爆吗？真的假的？” “好可怕……” 康恩皱了皱眉，她走到女人面前：“这位女士，请你冷静点，你能不能详细说说，自爆木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经过受惊的女士断断续续的描述，洛以秋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早在几l十年前，这个国家就曾流行过一种木马病毒——起初它只是恶作剧，诞生于一个愚人节，被感染的机械会突然开始报警，进行十秒钟的自爆倒计时，但倒 计时结束以后并不会真的自爆， 而是播报语音“你被骗了， 愚人快乐”。 人们觉得这个恶作剧很好玩，竟主动让机械去感染木马，愚弄朋友，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在第三年的愚人节，早已经习惯这个恶作剧的人们对再次出现的自爆木马不以为意时，有一台被木马感染的机械竟然真的自爆了。 这件事引起了民众的恐慌，当时的掌权者下令对所有机械进行全面查杀，历时数月，终于将病毒彻底消灭。 但十年之后，病毒又出现了。 这一次它换了一座城市感染，且更新换代，不再进行自爆倒计时，被感染的机械毫无征兆地自爆，打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再之后就是重复上一轮的流程，被消灭，再换地方重来……几l十年过去，现在已经是第六轮了。 这一次，它来到了弥瑞什。 “我想起来了，”康恩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原来是那个自爆木马，那还是我小时候我爸爸给我讲的故事，闹了半天，原来是真的？” “所以说，这么多年了，那个研制病毒的人还没被抓住？都是一群什么废物。”她吐槽道。 洛以秋深以为然，不过也能够理解——自爆木马在每座城市只作案一起就消失，且引爆的都是一些没有感情的纯机械，比如垃圾回收机器人、清洁机器人、维修机器人等等，人们也就以为这种木马只会让纯机械自爆，危害不到他们的眷属机械。 正是人们的侥幸心理，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现在，自爆木马不光感染了眷属机械导致其自爆，还来到了弥瑞什。 “那它到底是通过什么感染的？”有人发出了疑问，“不会……不会是通过网络吧？这里的wifi安全吗？不会感染我的眷属吧？” 这话一出口，康恩登时皱起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首先，这家酒店用的是最安全的银鹰系统，如果连它都被攻破，那弥瑞什早就乱了。” “其次，我看你的眷属不像是连了我们的无线网的样子，或许你更应该担心你的手机会爆炸，而不是你的眷属。” 男人一听，差点把捏在手里的手机扔出去。 这番话给了洛以秋启发，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被感染的都是工作机器人了，因为工作机器人要执行指令，必然会联网，它们的程序也是批量生产，只要攻破一个，就等于攻破全部。 而眷属机械，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程序天差地别，被感染的难度更高。 现在，木马能够攻破眷属机械，就说明它已经被研究得相当成熟了。 “好了，结束你们无端的猜疑，”康恩道，“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希望在场的各位配合接下来的调查，在警卫队宣布调查结束之前，我不想看到有任何一个人离开弥瑞什，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跑，我会发动暗卫队把他抓回来——我想你们不会有人愿意被我盯上。” “今天的宴会提前结束，恕我招待不周，都请回吧。”她说。 经历过这种事，谁也没心思参加什么宴会了，客人们纷纷散去，反正他们都是受到两大家族的邀请函才来的，不怕后续找不到人。 “” ?鹿拾的作品《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众人向他看来。 “我说过今晚要带它回家，就一定要带它回家，”洛以秋走上前去，“不论它变成了什么样子。” 警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康恩叹气道：“让他带走吧，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警卫有些为难：“但我们要对它进行检查……” 洛以秋看了他一眼。 警卫立刻改口：“由洛先生来检查也可以，您比我们更擅长这个。” “明天早上来找我，我会给你们出具检查报告。”洛以秋道。 “非常感谢。” 洛以秋说完就要上前去收拾小狗的残骸，却被洛维拦住，后者道：“主人，还是我来吧。” 洛以秋点点头。 洛维小心翼翼地将面目全非的小狗收进盒子，此时才发现它是那么小，这个年仅一岁的小生命在历尽各种坎坷，终于要得到真正的善意时，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自爆病毒夺去生命，彻底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机会。 这让他又想起二十年前。 如果不是主人救他，他也会像这只小狗一样，死在那个没有爱意只有恶意的地方。 他们明明是同类。 他千不该万不该，嫉妒这样的一只小狗会得到主人的在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狗装好，换掉染血的手套，把盒子递给洛以秋，洛以秋伸手在上面摸了摸，丝毫没因它状貌可怖而嫌弃它。 他们正打算离开，忽然有个男人急匆匆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走了？宴会散场……哪来这么多血？” 洛以秋抬头，发现正是之前被帕克打伤，去医疗室包扎的男人。 “杨，你怎么现在才来？”康恩问，“处理个伤口这么久，脸色还这么差？” “别提了，”杨叹口气，“我对麻药过敏，就让那台医疗机器人不打麻药给我缝伤口，它却说它执行不了这样的指令，去找医生来给我缝，医生帮我缝完以后，看我流了不少血，太虚弱了，又让我吊水，刚刚吊完。” 他说着向康恩展示手背上的针眼：“实在抱歉，康恩小姐，缺席了这么久。” “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好事，”康恩看看他额头的纱布，感觉他半张脸都肿起来了，“你快回家吧，回去好好休息。” 杨点了点头，视线从洛维和洛以秋身上扫过，也冲他们点头，示意自己先失陪了。 洛以秋颔首回应，目送男人离开。 等他走了，他问康恩：“他是……” 康恩：“哦，他是一个机械收藏家，你可能不认识他，他平常特别低调，但其实挺有钱的，帕克说他赔不起那 件衣服，纯粹是在胡扯。” “机械收藏家，却不见他带着眷属？” 提到这个，康恩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以前有个人类妻子，因为身染重病，早早走了，他想把妻子的意识存进芯片，但妻子死的那天，他刚好有事外出，等回到家里，妻子已经……” “你知道的，人的身体死后，大脑还能再存活五到十分钟，一旦错过这个时间，就无法再进行意识转移。” “妻子的意识没了，他也就失去了制作机械眷属的动力，直到今天。” 洛以秋皱了皱眉：“妻子身患重病，却待在家里？” “是啊，因为是不治之症，待在医院也是浪费钱嘛，那时他家境不好，买不起护理机器人，白天出门也是去赚钱给妻子治病。”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他倒是有了足够的财富，可惜，妻子回不来了。唉，也是个可怜人。” 洛以秋听着康恩讲完，没有发表意见，只道：“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他，可以结交一下。” “嗯，洛先生也快点回家吧。” 洛以秋带着洛维离开了会场，依然是那辆猫猫车送他们回去。 回到家，他立刻把小狗的残骸放在工作台上，唤道：“工具箱。” “嘎？”机械鹦鹉从架子上飞下来，落在他旁边，冲他展开翅膀。 洛以秋从它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羽毛根部弹出刀头。 他用金属刀将小狗的残骸分割，又拔下一根镊子羽毛，成功从粘连的血肉里分离出了小狗的芯片。 芯片已经烧毁，只剩下很小的一块残渣，复原里面的东西是不可能了。 早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将残骸分离完，狗身的部分和机械的部分完全剥离开，尽可能完整地保留小狗的身体，哪怕它们已经是一团碎肉。 他处理得非常仔细，以至于终于结束时，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把小狗的身体放进盒子里收好，眯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去洗净双手，然后让洛维给他泡了杯茶。 算算时间，怀特家的警卫队该上门了。 果不其然，他刚把茶喝了两口，门铃便响了起来。 洛维前去开门，站在外面的人身穿警官制服，头顶一对狗耳，他戴的警官帽十分人性化，上面居然有两个洞，可供他把耳朵伸出来。 “你好，”狗耳警官冲他亮出警官证，“我是负责调查自爆案的警卫队长，请问洛先生在家吗？” 洛维看了看警官证上的名字，又看了看他的脸，皱眉道：“怎么是你？”！ 第 31 章 机械之心05 “怎么不能是我？”小狗警官莫名其妙,“洛先生在不在？我有重要的案情进展要跟他说。” 洛维这才不太情愿地放他进门：“跟我来吧，主人在工作间。” 小狗警官大概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两句,边走边道：“以前我也不是没来过，但每次见到你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沉默寡言的真人呢,昨天晚上才知道，原来你是机械。” 洛维脚步一停。 他略浅淡的唇微微抿了抿，下意识将手套拉高。 “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洛维继续往前走，“主人不喜欢废话太多的人,也许这是他之前拒绝你的原因。” 小狗警官：“……” 虽然是好心提醒，但他为什么觉得这位管家先生对他很有敌意,错觉吗？ 洛以秋早在工作间喝着茶等他们了，他笑着冲来人打起了招呼：“小周警官,几年不见,你已经混到警卫队长了啊。” 周警官名叫周秉忱,几年前他刚加入警卫队的时候,因为一次失窃案和洛以秋相识——洛以秋出门时不慎被偷走了东西,周秉忱抓住小偷，帮他追回了被盗物品。 失窃案在弥瑞什其实并不常见，因为人们出门基本都会选择带上眷属一起,机械很容易识别出偷窃行为，并提醒主人。 但洛以秋出门不带眷属,总是独自一人，这给了小偷可乘之机。 刚加入警卫队的小周警官一腔热血，以保护弥瑞什人民为己任,他认定出门不带眷属的洛先生很容易陷入危险之中，便自告奋勇地想要保护他。 如果他得知洛以秋的行程，就主动跑去所在的辖区执勤，一来二去，两人越走越近，他渐渐对洛以秋萌生出好感。 后来，周秉忱鼓起勇气跟洛以秋表白——可惜洛以秋没同意。 倒不是讨厌他，只是小周警官精力过于旺盛，一般人难以招架。 他还是喜欢安静一点的小狗。 “嘿嘿，”周秉忱有点不好意思，他摘下警官帽，一对精神抖擞的狗耳支棱在头顶，“你还是老样子嘛，这屋里的布局摆设，还和我几年前来的时候一样。” 他说着抽了抽鼻子：“你在喝什么茶，好香。” 转头对管家道：“给我也来一杯，谢谢。” 洛维：“……” 他只好给周秉忱也倒了一杯茶，看起来举止优雅，礼仪得体，可周秉忱却莫名觉得，他很不情愿的样子。 “这是主人最喜欢的红茶。”洛维道。 说完这句便退到一边，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发一言。 留下周秉忱一个人为这句话多心——到底为什么要强调“主人最喜欢的”呢，难道因为这茶特别稀少昂贵，他喝了一杯，洛以秋就没得喝了？ 可他看茶壶里明明还有一大壶啊。 还是想说“这是主人最喜欢的，是我专门给主人泡的，你个外人没资 格喝” ？ 这位管家好像总想暗示点他什么，又不肯说明白，让他好难受，好纠结。 刚刚还被提醒太吵会让洛以秋讨厌的小周警官有些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喝了不该喝的茶，也会被洛以秋讨厌，这让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尾巴都不会摇了。 最后反而是洛以秋先开口：“不是说有重要的案情进展，怎么不说话？” “啊？哦，”周秉忱回过神，尽可能把自己的长篇大论压缩再压缩，“我们连夜对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员进行了排查，包括走访和调取监控，结果发现——的确没有可疑的人。”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喽？” “倒、倒也不能这么说吧……”小周警官有些尴尬，抖了抖耳朵，“嗯，至少……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像昨晚那位女士说的，通过联网感染病毒是不可能的，酒店用的是最高级别的银鹰防火墙，并没有被陌生信号入侵，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安抚大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洛以秋点点头：“这倒还算是个有价值的信息。” 得到他的肯定，周秉忱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下一步，我们打算劝民众给自己的机械眷属安装银鹰防火墙，虽然价格是贵了一点，但能保证安全，没人希望自己的眷属机械被病毒感染吧。” “银鹰的价格可不止贵‘一点’，”洛以秋纠正他，“这是专门为贵族供应的网络安防系统，你认为平民能买得起吗？” “……我已经提交了申请，希望怀特先生出面，让银鹰推出一款平民能消费得起的版本，功能不需要像贵族用的那么全，只要能抵挡住自爆木马就可以了。” “怀特先生怎么说？” “还没给答复呢，申请刚交上去，哪有那么快啊。” 洛以秋笑了笑，他回想起那位长相很凶，声音却出奇温和，还把椅子让给夫人坐的怀特先生：“我认为，他会同意的。” “真的？” “真不真的那要看怀特先生的意思，我只是说我的直觉。”洛以秋道，“还有其他情报吗？” “暂时没了，对了，你这里有什么进展吗？” 洛以秋拿出从小狗身上分离出的芯片残片：“损毁得太严重，已经没办法还原出有价值的信息了，或许你可以拿回去，再找人试一试。” 周秉忱连连摆手：“你可是弥瑞什最顶尖的修理师，连你都说修不了，我们队里那几个三脚猫的家伙，更是无计可施了。” 洛以秋没再坚持，又将拆卸下来的机械部分递给他，这些机械已经清洗干净，被拆分得非常彻底，变成了一堆零件。 “据我辨认，制作机械的材料是帕克自己提供的，看这些加工痕迹，应该就是弥瑞什最大的那家加工厂，是正规产品，但给狗的手术一定不是正经医生做的，又或者是正经医生为了钱接私活。” 周秉忱接过零件，听到对方又说：“我看过了，手术做的不错，这条狗除了心理问题，身体没有任何疾病。一 个技术高超的医生，有非常专业的职业知识，却不见得有职业素养，一年前突然暴富……还需要我再提醒什么吗？”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周秉忱猛地站起身，“洛先生真是太厉害了，一晚上就总结出这么明确的调查方向，我们这就去调查活体意识转存的黑色交易，和自爆木马两手抓，一定给民众一个交代。” 干劲满满的小狗警官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洛以秋不紧不慢地喝完了红茶，对洛维道：“收拾吧，我去睡觉了。” 洛维把用过的茶具拿去清洗，还特意把周秉忱用过的杯子挑出来，反反复复刷了十遍，才勉强觉得它干净了，放进柜子。 放好了又觉得不妥，把它重新拿出来，在杯底做了个记号。 周秉忱肯定还会再来，不能让他把所有杯子都污染了，下次还让他用这个。 简单的清洗工作他硬是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弄完，终于擦干双手，准备离开时，一回头，却看到洛以秋正抱着胳膊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洛维一下子慌张起来，迅速低下头去：“主人刚不是说……去休息了。” “本来想交代你，昨晚忙了一宿，中午想吃点高热量的东西补充体力，结果就看到你在这里刷个没完——你要是觉得脏，直接扔掉换新的不就好了，难道我会在乎一套茶具钱？” 洛维不敢看他，生怕一抬头就会暴|露自己的心虚：“这套茶具……是主人最喜欢的一套，而且那位警官还会再来，总不能每次都扔。” 洛以秋一顿，随即轻笑出声。 洛维用力抿唇，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无措，他猜不透主人这笑声的意思，唯恐被他看出端倪。 多说多错，他不敢再开口，心跳得很快，身体却僵硬极了，他只好在内心默默祈祷，祈祷主人不要再继续问，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因CPU过载原地宕机。 终于，洛以秋打了个哈欠，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冲他摆了摆手：“这次真的去睡了，吃饭时记得叫我。” 目送他离去，洛维长舒一口气。 头脑因过度运转而隐隐发烫，狂跳不止的心脏好久才平复下来，他关上厨房门，开始准备午饭。 * 洛以秋回到房间。 这个世界的核心角色，和上个世界完全是两个极端。 虽然游戏并没有明确的好感度系统，但他可以自己假定一个——假设好感度上下限为±100，上个世界，虞戎对他的初始好感为-100，那么他只需要把好感拉到+100就算通关。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个世界却截然相反。 根据他多年恋爱游戏的经验，以及这两天对某人的观察，洛维对他的初始好感已经是+100了。 好感拉满却只是个开始，那么究竟要怎样做才算通关呢？ 洛以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虞戎一开始也不愿意表露自己，但那是因为他对人类的不信任，充分信任人类后，他 简直变得和小狗一样黏人，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闭口伴侣，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洛维就不同了。 在游戏给予的设定中，洛维是在二十年前被洛以秋救下的，那时洛以秋已经是名动弥瑞什的天才修理师，而洛维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年仅六岁的孩子。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洛以秋乘车回家，途中，车灯照亮了被抛弃在路边的一袋垃圾。 像是某种命定使然，洛以秋多扫了一眼，正是这一眼他看出那袋垃圾不同寻常，立刻让司机停车，冒着大雨将垃圾拆开，一探究竟。 袋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孩。 一个被残忍斩断四肢、毁掉面容、挖去双眼、割断声带的小孩，伤口在雨水里泡得发白，因为流了太多血，身体已经凉了。 但他居然还有一口气。 洛以秋当即断定他还想活，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带回了家，到家的同时，男孩也咽了气。 来不及再去找人，他自己为男孩进行了意识转存，但因为咽气之前就已经失血过多，脑细胞大量死亡，虽然意识转存成功，记忆却几乎没能保存下来。 男孩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是谁把他搞成这个样子。 唯一的印象，是他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听到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和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洛以秋给他换上机械的身体，让他能看见、能说话，并给他赐名“洛维”，可小洛维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跟他对视，总是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 一开始洛以秋以为他是害怕，便想尽办法哄他，可越这样洛维反而越躲闪，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孩子并不是害怕，而是自卑。 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就像是星月与尘泥，他给洛维越多，就越让他无所适从，于是他转变了思路，跟洛维说并不是在白养着他，而是他缺少一个信得过的管家，希望由他来担任。 那之后洛维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还是少年的他就一个人承担了整座庄园的打理工作，为洛以秋干活会让他觉得安心，慢慢地他能开口说些话了，可以进行正常的社交，但还是很少与他对视。 眼睛是最能透露心思的窗口，不敢看他，就是不想被他猜中心事。 这样的人，想要让他表露心意，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洛以秋猜测，这个世界通关的条件，大概就是让洛维亲口说出喜欢。 该怎么说，不愧是高难副本吗？ 洛以秋轻轻笑了，游戏还是要有点挑战性才好，不然这一亿启明币拿得太容易，会引起众怒的。 他翻了个身，很快睡着了。！ 第 32 章 机械之心06 洛以秋一直睡到中午才起。 管家应他的要求做了一桌子热量炸弹,吃饱喝足以后，洛先生心情愉快起来。 他在庭院里一棵大树下掩埋了小狗的尸骸，它生前没能得到一个真正的“家”,死后也该得到了。 洛以秋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回到屋里。 傍晚时，小周警官忽然又上门,他骑着机械摩托，把一件东西交给洛以秋，兴冲冲道：“怀特先生真的通过我的申请了！银鹰三天之内就会上线新版防火墙，哦对了，他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洛以秋接过,发现那是一个激活终端，黑色的小玩意上面有银鹰lg,是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背面还有怀特家的家徽,是侧面的狗头剪影。 有了这个,就可以给自己的设备安装银鹰防护系统。 “怀特先生让我送给你的！”周秉忱说,“这是银鹰最先进的防火墙,两大家族都用的它,先装先安心，快人一步！” 说完，他又火急火燎地走了,总共停留时间没超过一分钟。 真是急性子又精力旺盛的小狗。 洛以秋看了看那激活终端，知道这是怀特卖他的人情。 这东西贵虽贵,却也没到他负担不起的程度，既然怀特先生说送他，那就别浪费。 于是他叫来洛维：“坐。” 洛维在他面前坐下。 “手。” 洛维摘下手套,将左手递给他。 洛以秋将手指按在他掌心，那中间有一块指纹感应区，白光亮起，一个插槽在他手心打开。 他把激活终端插进插槽里。 插上的瞬间，洛维却皱起眉头，他有些痛苦地掐住了自己的手腕：“主人，它好像……跟我不兼容。” 不兼容？ “警告！来源未知的意识芯片！来源未知的机械零件！未获得安全证书！存在风险！” “警告！风险未排除！无法安装！请排除风险后重试！” 激活终端开始疯狂报错，洛以秋当机立断，直接将它拔了下来。 断开连接以后，洛维痛苦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你怎么样？”洛以秋问。 洛维摇了摇头。 机械体本不该有这样清晰的痛感，可激活终端插上来时，他只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要烧起来了。 那感觉就好像他是病毒，即将被杀毒软件查杀。 洛以秋摸了摸他的手心，原本冰冷的金属变得很烫。 “还能动吗？”他问。 洛维尝试活动手指，却发现手变得不太听使唤。 洛以秋有些无语：“短路了啊。” 这“银鹰”劲儿还真大。 要是再晚几秒拔下来，恐怕就不止这只手，而是整条胳膊都要废了。 他叹口气，他知道怀特先生是好心，送的礼物也是好礼物，可对方大概没想到，弥瑞什最 赫赫有名的修理师，家里的机械竟然是“三无产品” 。 洛以秋起身道：“跟我过来。” 两人来到工作间，他让洛维把手放在工作台上，自己找鹦鹉工具箱拿了工具，开始拆卸他短路的左手。 没能顺利装上防火墙，这让洛维有些懊恼，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刚刚自己不喊疼，强行忍住的话，结果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可他的确还不想死，他还想陪在主人身边。 “主人，我……是一定装不上银鹰系统吗？” “那倒也不一定，”洛以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你的芯片其实是我从正规厂家购买的白板芯片，只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我自己为你进行了意识转移，而我又没有这方面的资格证书。” 他顿了顿：“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再去更换一次芯片，搞个安全证书就行，至于零件嘛……” 他好看的眉微蹙：“就有点麻烦了，我给你用的零件都是我买来半成品再自己改进的，再加工后没有送检，也就没有安全证书，如果要拿到合格证明，得把它们全部拆下来一一送检。” 他平时也会接委托单子，给顾客修理的零件都是送检过的，没有安全隐患，但洛维就不一样了。 他不去送检，一来是他对洛维进行改装的次数过于频繁，他觉得哪个零件不合适或者太老旧了就会直接换新的，每次都要送检的话实在过于麻烦。 二来……洛维身上有一些“非法改装”。 比如，他给洛维安装了杀伤性武器，这在弥瑞什的法律中是不允许的，如果想装上银鹰系统，就得把这些非法改装全部拆掉，且以后也不能再装，否则还是会报警。 但洛以秋不想这么干。 “不，不要拆！”洛维瞳孔微微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拒绝的话，等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他不该替主人做决定。 他只是一台机械，没有资格自作主张。 洛以秋卸下了他故障的左手，从手肘关节处，和身体连接的地方拆开，拆下后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的线路竟有一些烧灼痕迹。 “坏得这么严重吗……”他嘟囔了一句，“你等一会儿，我去拿个新的。” 手部有很多精密的零件、关节，修理起来麻烦得很，与其一一检查哪里坏了，还不如直接换个新的。 洛以秋去拿零件，洛维坐在原地，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肘发呆。 好丑。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从六岁至今，他已经不记得更换过多少次零件了，身体在生长，但机械不会，身体长得最快的那几年，几乎是每个月都要例行更换，每当机械的手脚被拆卸下来，露出丑陋的残肢，他都会闭上眼睛。 他不想去看，也不想面对。 或许他就应该死在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如果没有被洛以秋救下就好了，如果没有来到这座庄园就好了。 这里太大， 太奢华，他低贱又丑陋，配不上这个家，配不上他耀眼夺目的主人。 可有时候，他又会产生一些肮脏而卑鄙的想法，他也想要那轮明月被他玷污，染上他的气味，他的痕迹，只要主人陪他一同堕落，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他。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他不配，更不敢，他不能恩将仇报，他尚且还有人类的理智和良知，并非真的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械。 洛以秋很快回来了，为他更换新的手臂，还继续之前那个话题：“不拆就不拆，你身上的零件可都是我多年的心血，在我手里好好的，万一送检反而弄坏了怎么办？” 听到他答应，洛维不禁松一口气，却又同时产生了新的担忧：“可不装防火墙，我会被自爆木马感染吧？”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有我看着你，还能让你被木马感染？” 洛以秋说着，动作忽然一顿。 不装防火墙会被木马感染…… 他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许昨晚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制作木马的人故意在宴会上制造骚乱，就是为了让全弥瑞什人都知道，“自爆木马”就在他们身边。 人人恐慌，人人自危，那么两大家族一定会做出应对，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让民众给自己的眷属机械安装防火墙，有了“银鹰”的保护，就不会被木马感染。 那么是什么样的机械装不上防火墙？ 像洛维这样的“三无产品”。 洛维这样的特例在弥瑞什仅此一份，所以木马应该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那些和他相似的，同样没有安全证书的眷属机械。 活体意识转存。 经过黑色交易进行的活体转存，一定不具备安全证书。 所以说……这个木马的制造者，其实和他们目的相同？ 等到弥瑞什所有的正规机械都装上防火墙，再进行大范围的木马感染，被感染的机械就一定是不合格产品，就能让这些经过活体转存的机械通通自爆。 他甚至能够遇见到这种病毒扩散的将来，不仅仅是弥瑞什，整个国家都将面临清洗。 足够彻底，足够有威慑力，但手段未免过于残忍。 说到底，被转存的机械是无辜的。 他们更有可能是受害者，就像帕克的小狗，小狗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它的主人。 这种通过消灭受害者来威慑加害者的行为，真的正确吗？ 洛以秋不这么认为。 自爆木马的制作者简直疯狂而极端，同时却又很有耐心，几十年如一日筹备这个计划，居然一直没有放弃。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有足够的财富支持他执行计划几十年，有足够的地位让他能混进宴会，接触到富豪帕克，有足够的头脑让他能研究出自爆木马，反向利用银鹰防火墙……这样一个人，明明是天之骄子，却为什么要报复社会？ 洛以秋猜不透他 的出发点，暂时也没心情继续猜，他立刻给周秉忱打了电话，问道：“昨天牵狗用的狗绳，你们检查过没有？”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周秉忱愣了一下，“检查是检查了，但没什么问题啊，不都是怀特家统一配的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洛以秋：“你们已经确定木马不会通过虚拟信号感染，那就是有什么东西直接接触了那条狗，而帕克又把他的狗看得很严，我想了想，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狗绳。” “可狗绳……” “我说的不是后来更换的那条，是帕克一开始用的那条。” “那条也检查了，没什么问题。” “拿过来给我。” “啊……哦！”周秉忱立刻改口，“你也信不过他们对吧，不瞒你说，我也是，你稍等一会儿啊，我正在执勤，半小时后给你送过去！” 洛以秋挂断电话。 洛维小声问：“狗绳……有什么问题？” “等拿来就知道了，”洛以秋继续给他安装手臂，“马上装好。” 很快他将电路接好：“试试看，怎么样？” 洛维尝试活动，手指抓握自如，他点点头：“没问题了，主人。” “那就好，”洛以秋把银鹰激活终端扔进抽屉，“这东西以后还是不要乱碰。” 洛维站起身，准备把手套重新戴好，却被洛以秋一把按住：“很早我就想问你了，为什么总要戴手套呢？” 洛维僵住。 他目光躲闪，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这样……比较干净。” “干净？”洛以秋看着那副洁白的手套，“你是真的认为这样干净，还是觉得戴上手套以后眼不见为净，只要看不见你的机械身体，它们就不存在？” 洛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直白的问题，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了，瞳孔微微地收缩起来。 “弥瑞什人都以露出身体的机械部分而自豪，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潮流，也许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甚至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可二十年过去，你还没有入乡随俗？” 洛维只感觉自己喉头干得发紧，吐字都变得十分困难：“主人……喜欢我露出机械的部分吗？” 洛以秋看他一眼。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是，洛维以后就不会再戴手套了，说不定还要把袖口挽高，多露一些给他看。 但很显然，这不是洛维自己的愿望。 他明明恨不得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却可以为了主人一句话，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于是洛以秋道：“其实我无所谓，你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即便隔着衣服，我也知道你身上哪一部分是机械，是几月几日为你更换的，我太了解你的内在结构，所以，你外表是什么样子，我反而并不在意。” 洛维看着自己的手。 是这样吗…… “别人家的眷属都会向主人表达自己的需求，”洛以秋逼近了一些，“可你不会 ，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洛维本能地往后躲：“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是吗？”洛以秋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我也想体验一下其他主人的日子，我也想听我的眷属说他想要什么。” 洛维用力抿唇，他有些恐惧，有些紧张，他唯恐自己不能满足主人的要求，那样的话，他连最后的价值也会失去。 “我是不是……让主人失望了？”他问。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你的诉求，的确会让我失望。” 洛维浑身僵硬，他绝对不能让主人失望，可又不敢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怕主人会嫌他烦，嫌他得到了这么多还不满足。 但他现在必须要做出选择。 洛维用力闭眼，终于，他还是决定遵从主人的命令：“我想……要人类的皮肤。” “嗯？” “就像脸上这样，”洛维用机械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他能够触摸得到，那是和金属截然不同的触感，“我想把手也变成这样，可以吗，主人？”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终于抬起眼睛看向对方，对视的瞬间，洛以秋在他眼中看到了紧张和祈求。 这的确是他内心所想。 “哦，你说仿真皮肤？”洛以秋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有这个，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洛维愣了一下。 这个要求……难道还不够无礼，不够奢侈吗？ 手部的使用频率比身上任何部位都高，维修的频率也是一样，将双手覆盖上仿真皮肤，是非常麻烦的事。 为什么主人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明明最讨厌麻烦，不知道这样会给他的修理工作带去很多困扰吗？ 见他不答，洛以秋又追问：“确定只要这个？” 洛维硬着头皮道：“确……确定。” “那好吧，”洛以秋轻描淡写地答应了，“不过，家里备用的仿真皮肤有点旧了，我记得上周还收到了皮肤厂的广告，说他们的仿真皮肤已经升级到第三代，比第二代更细腻，更耐磨……干脆我们去买新的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洛维呆呆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居然和洛以秋对视了足足五秒钟，才仓皇移开。 他嗓音有些颤抖：“……是，主人。”！ 第 33 章 机械之心07 周秉忱很快送来了洛以秋要的东西。 因为还要执勤,送完东西他就走了，让洛以秋如果有什么发现，电话告诉他。 两条狗绳都拿了过来,洛以秋先检查了怀特家的那一条，如小周警官所说，没什么问题。 再检查帕克自己的那条——果然发现了异常。 他把狗绳拆得稀碎,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放过，最终在狗绳和项圈的连接处发现了一个小装置。 可以确定，这就是自爆木马的感染源，它能发射一种特定的信号，感染附近没有安装防火墙的意识芯片,不过范围非常小，只能覆盖大约三十公分的范围。 也就是的,如果不把这东西贴在眷属机械的芯片附近，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威力不足,却胜在隐蔽。 至于它的工作原理就更加古怪了,洛以秋研究了半天,终于搞清楚——狗绳内部有一个识别器,如果识别到狗绳因为意外从帕克手中脱离,且超过一定时间没有被牵回去的话，病毒就会感染小狗的意识芯片。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怕自己的狗落到别人手中，宁可毁掉它,也不准它被别人带走。 但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帕克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把这条狗改造得和之前去世的小狗一模一样，真的会舍得让它死吗？ 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修理师该操心的事,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审讯帕克那是警卫队的活儿。 他将情况通知给周秉忱，用过晚饭,早早休息。 * 第二天，他带着洛维来到商店。 这里是弥瑞什最大的仿真皮肤售卖专区，在这里，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无论你是想要白皮、黑皮，人皮还是动物皮，他们都能为你提供。 当然了，这些皮肤都是人工合成的，并没有任何人类或者动物受到伤害。 洛以秋不算是皮肤店的常客，但他名声在外，又出手阔绰，没人不愿意做他的生意。 一进店，就受到了店铺老板的亲自招待，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人，激动地跟他打起了招呼：“洛先生！您真的来了，您昨晚说要来，给我高兴得一宿没睡着呢。” “老板也太夸张了，”洛以秋笑着说，“万一我挑挑选选，最后没买怎么办，你不是白高兴一场？” “不买也没关系，能见到洛先生本人，比我卖出十卷仿真皮肤都值！” 老板说着把他引向一侧展区：“洛先生请看，这就是我们新推出的第三代皮肤，上个礼拜刚上架，卖得可火爆了，才十天卖断货了三次，听说您要来，我连夜去库房给您调货，我保证，今天绝对不会脱销。” 洛以秋摸了摸展示用的样品，果然像老板说的，触感和人皮一模一样。 “您是要给这位先生购买吗？他应该是您的眷属吧？”老板比着洛维说。 洛以秋点头。 “如果是这位先生的话……我看看。”老板观 察了一下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不对啊，先生脸上这……应该也是仿生皮肤吧？还是二代，不能照着这个选，能不能麻烦您露出一点真的皮肤给我看看，身体不同部位都要看一点，这样方便我为您寻找肤质最接近的仿真皮肤。” 洛维皱了皱眉。 他身上现有的仿真皮肤都是洛以秋为他更换的，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一道流程，这让他有些后悔今天过来了，低声问：“主人，要不还是算了。” “来都来了，怎么能算了？” “先生没关系，这边有试衣间，如果您不想让我来选的话，让洛先生帮您选也是可以的。”老板又补充。 洛维呼出一口气，艰难答应：“好吧。” 两人进了试衣间，老板凭目测为他们初选了几款皮肤递进来。 洛维有些抗拒在这种公共场合脱衣服，或者说在家里他也穿得一丝不苟，扣子永远系到最顶上一颗，从不穿除了长袖长裤以外的任何服饰。 他现在很想临阵脱逃，赶紧回家，可偏偏更换仿真皮肤是他自己提出的，主人想要满足他的愿望，他又怎么敢让主人失望。 洛维将脸别向一边，慢慢解开衣服扣子，露出那具兼具血肉与机械的身体。 他其实身材很好，因为太害怕自己的丑陋伤害主人的眼睛，而格外注重自我管理，胸腹处的肌肉清晰又流畅，有力但不显夸张，稍微把裤子往下拉一点，就能看到明晃晃的人鱼线。 洛以秋拿起一款仿真皮肤，仔细摸了摸，又摸了摸洛维的皮肤。 不同于机械，人类躯体上的触感敏锐且清楚，洛维又把头往一侧别了别，视线乱瞟，慌乱地不知该落向何处。 “这款好像太细腻了点。”洛以秋做出评价，把不符合要求的仿真皮肤放在一边。 又拿起另一款，继续在洛神身上比对尝试。 “这款又太粗糙了。” “这款肤色差得有点多。” “这款倒是还行，但应该只适合面部。” “还有这款……” 洛以秋的手不断在他身上游走，从颈侧到肩膀，又到胸腹，洛维只感觉浑身都在发烫，酥酥的，好像哪里在漏电。 主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快要不堪忍受，只能在内心祈祷他快一点，可他越是祈求，洛以秋就越是不紧不慢，时间在狭小的试衣间里被无限拉长。 洛维心跳得很快，耳朵通红，浑身都在发热，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史上第一台被主人摸到晕倒的机械。 他嗓子很干，发出的声音变得格外低哑：“主人……” “怎么？” “差不多，就可以了。” 仿真皮肤是由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在和真正的皮肤接触以后，会逐渐向真皮肤的肤质靠拢，直到完全一致。 但这种变化有局限性，比如你让一款古铜色糙汉皮变成冷白细腻美人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 人们会尽可能选购和需要的肤质接近的仿真皮肤，洛以秋手上这一款，其实已经完全够用。 可他偏偏不肯到此为止。 他拿着刚刚选出来的两款皮肤离开试衣间，又让老板找了几款接近的，回来继续给洛维试。 洛维整个人被他逼近了墙角，身后贴着墙，再退无可退，他能感到主人的气息落在自己耳畔，主人温热的手掌贴着自己的皮肤。 对方凑得太近了，他的视线已经无处可避，余光总能扫到他红润又柔软的唇。 不要这样…… 请别离他这么近。 超过安全距离，会让他内心肮脏的绮念滋生，会让他管不住自己，成为爱|欲的俘虏。 洛以秋看到他闭上眼，紧皱的眉头几乎流露出痛苦，这才开恩似的放过他。 “就这两款了，”他没事人一样选定了仿真皮肤，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单纯在触摸对比，“我去找老板结账，回家以后给你更换。” 他离开试衣间，洛维总算松了口气。 头脑昏沉，像是缺氧，他深呼吸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整理好衣服，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了回去。 还好主人停下了，不然的话，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耳朵上的热度慢慢退去，他神色重新恢复正常，终于有勇气走出试衣间，去找洛以秋汇合。 外面，老板已经把他选好的仿真皮肤打包，正准备带他去结账，洛以秋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人，绕到另一边展区：“杨先生？” 杨向他看来，表情也很惊讶：“您是……修理师洛以秋？” “是我，那天在宴会上，都没好好跟你打个招呼。” 杨就是那天被帕克打的收藏家，他眉骨上的伤还没好，贴着纱布，因此洛以秋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不不，这话该我来说，”杨快步走到洛以秋跟前，“是我怠慢了你们，都怪我，那天实在是太狼狈，只想赶紧跑，什么都顾不上了。” 洛以秋冲他比了一下眉毛：“杨先生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逛街了？” “我这哪是逛街啊，”杨推了推眼镜，笑着摇头，“我是听说最近仿真皮肤升级成了第三代，第二代马上要下架了，就过来——哦，洛先生可能不知道，我是个收藏家，平常就喜欢收集一些有的没的，这第二代皮肤一下架，不就成绝版了吗？我趁它还没绝版，赶紧过来买点，免得以后想找都没地方找。” 洛以秋了然。 看来这位是个“图鉴党”。 买来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您要买第二代皮肤啊？”老板一听他的意图，登时乐了，“那可太好了，我这还剩了不少库存，您要的话，我便宜打包卖给您。” “真的？” “当然！”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想收藏，一个想清库存，交易十分愉快。 杨付了钱，见洛以秋也要结账，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抱歉抱歉，我是不是插队了？这样，洛先生今天的花销，我一起结了，好不好？就当给那天怠慢了洛先生赔罪。” 洛以秋笑：“杨先生不必这么客气。” “不不不，就我来付吧，不然我心里会过不去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洛以秋付了钱，站在他们身后的洛维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看着手里已经掏出的支付卡，皱起眉头。 这个杨为什么要抢他的活儿…… 帮主人付账，一直是由他来做的，杨凭什么代替他？ 他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见他们准备走了，便上前要去帮主人推门。 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握住门把，替他们推开了皮肤店沉重的玻璃门。 杨：“洛先生，请。” 洛维：“……”！ 第 34 章 机械之心08 这人好讨厌。 为什么总要抢他的活儿？ 洛维用他冰冷的金属义眼看了看杨,希望他能适可而止。 他率先走出店门，洛以秋走在他身后。 洛维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奶茶店。 主人喜欢茶类饮品,奶茶也算在其中。 于是他打算问主人想喝什么，可偏偏的，杨又先他一步开了口： “洛先生,选了这么久皮肤也口渴了，我请你喝奶茶吧？你要什么甜度，半糖还是正常？” 洛维皱紧眉头。 他机械的手指用力攥紧，视线定定地落在杨身上，一动不动。 杨感觉到他的注视,回过头，十分热情地问：“管家先生也来一杯？不过我不太了解,机械可以喝奶茶吗？” 洛以秋抬起眼帘，视线从他们脸上经过。 两人一个微笑,一个微愠,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洛以秋轻轻挑眉——洛维很少这样情绪外露,看得出来,杨连续三次抢了他的工作,让他感到了不适。 洛以秋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回答了杨的提问：“他可以喝，那就麻烦杨先生多买一杯吧——我要半糖的,他也一样。” “没问题，两位稍等,我现在就去。” 看着杨走进奶茶店，洛维的视线落在洛以秋背上，又慢慢垂落。 他攥紧的五指松开。 主人为什么要答应他,他们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就不怕他居心不良吗？ ……或许是他多心了。 主人早已经习惯这样的人际关系，作为弥瑞什最出名的修理师，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努力跟他沾亲带故，这个杨也不过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他们不可能伤害洛以秋，也不敢伤害洛以秋，如果他们敢做出那样的事，不光会引起所有弥瑞什人的愤怒，首先两大家族就不会放过他们。 他没什么立场担心主人的安危。 主人不会遇到危险，他又谈何保护他？ 甚至连最基本的工作也要有人代劳，付账不需要他，开门不需要他，买奶茶也不需要他……那究竟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他？ 洛维忽然感到一阵恐慌，那是自己的地位即将被他人代替的恐慌，他甚至能够想到这个名叫杨的男人换上他的衣服，代替他在主人的庄园里工作，和主人谈笑风生的样子。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他什么都可以忍让，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这个不可以。 留在主人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为他做一切他想要自己做的事，这是他活在世上的唯一意义。 他只是想要待在洛以秋身边。 他已经在洛以秋身边待了二十年，可杨不过才和主人见过两面，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可以代替他的工作，为什么 主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比落在自己身上还要多？ 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不能多看他一眼，为什么要对这个杨笑脸相迎？ 洛维只感到心口窒闷，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是气恼，是妒忌，还是憎恶，他只知道自己讨厌这个杨，讨厌一切觍着脸来巴结洛以秋的人。 他们是苍蝇，是臭虫，轰不走，杀不净，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 洛以秋是天上星，是水中月，他配不上，他们也一样配不上。 杨很快拎着三杯奶茶回来了，分给洛以秋和洛维一人一杯，洛维将奶茶拿在手里，却没有喝。 洛以秋尝了一口，赞叹道：“这家店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两人边聊边走，洛维跟在他们后面，一言不发。 时间还早，洛以秋不急着回家，便跟杨随意闲聊起来：“杨先生是个收藏家，收藏这么多东西，开销一定很大吧？这说明杨先生家境不错，那天帕克硬说你赔不起他的衣服，看样子纯属污蔑。” 杨无奈叹气：“我都说了会赔给他，他还依依不饶，那天确实是我不好，不小心撞到他，洒了红酒，弄脏了他的衣服，我向来不喜欢把事闹大，想着给他赔个礼道个歉也就过去了，谁成想……” “帕克那人的确混账，得理不饶人，杨先生也用不着跟他一般见识，现在他牵连进自爆木马一事，被当成嫌疑人逮捕，也算是罪有应得。”洛以秋道。 杨点了点头：“对了，自爆木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两天我听到许多人都在传，我打听了个大概，但还是没搞清楚这事和帕克有什么关系，他的狗自爆了，他不应该是受害者吗，怎么反而成了嫌疑人？” “杨先生还真是善良，”洛以秋笑了笑，“他的狗自爆了，和他是嫌疑人并不冲突，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再等等吧，估计再过几天，警方会给大众一个交代。” “也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还是不要参与这些事了，怀特家的警卫队办案向来靠谱，我们还是等官方解释吧。” 结束这个话题，洛以秋继续道：“杨先生平时也这么低调吗？我在弥瑞什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一位姓杨的收藏家，倒是康恩小姐和你认识，那天还向我介绍了你。” “原来康恩小姐跟您介绍我了？”杨有些惊讶，“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无趣得很，虽然是个收藏家，却没什么真正交心的朋友，康恩小姐算是其中之一吧。” “收藏……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我的喜好，只是为了花掉手头过多的积蓄，给自己找了个花销比较大的爱好，仅此而已。” “为了花钱而花钱？为什么？”洛以秋表示不解，“没人不喜欢钱，可一般人拿到钱，都喜欢把钱攥在手里，杨先生怎么还绞尽脑汁想要把它花掉？” 杨摇了摇头，他垂着眼帘，表现显得有些落寞：“康恩小姐跟您介绍过我，应该也提过我以前的事吧？” “是说你 亡故的妻子？” “嗯，我的妻子。我赚钱是为了她，花钱也是为了她。她活着的时候，我千方百计地赚钱，却换不回她的性命，她走了，我的钱反倒没了用处。” 杨苦笑：“我常常想，我积攒这么多的财富究竟有什么用？就算我有再多的钱，也不能让妻子回来，那我留着这些钱到底要干什么，我要花掉它们。” “起初我接济穷人，花钱给他们治病，送他们的孩子去上学。我投资开发护理机器人，免费将它们提供给需要的人，让它们代替忙碌的人们照顾他们重病的亲属，希望不要再有人重蹈我的覆辙。” “人们表面称赞我是个慈善家，歌颂我是个大善人，可背地里，他们又骂我虚伪，说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名声，为了更大的利益，小小的投入，就会有大大的回报。” “我免费投放的护理机器人，没有几台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它们成了人们泄愤的工具，人们总是因为它们出现一点很小的故障就投诉生产厂家，在网上大骂特骂，最后，再没有一家制造厂愿意与我合作，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免费的善意并不会得到人们的尊重，我所做的这一切，除了感动我自己，感动不了任何人。” 他呼出一口气，像是吐出了积攒多年的心事：“于是，我不再做慈善了，我离开了曾经生活的地方，来到弥瑞什，重新开始我的一切，这一次我成为了收藏家，我花钱只为取悦自己，即便我买回去的东西明天就把它们打碎，也不会有人责骂我。” “我不知道洛先生是否有同感，”杨看向洛以秋，“你好心帮助他们，他们反而觉得你别有所图，你对他们爱搭不理，他们又上赶着来求你——洛先生身为修理师，应该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吧？” “的确，”洛以秋表示赞成，“不过我没走过那些弯路，从一开始，我就是对他们爱搭不理的。” 杨笑了起来：“那洛先生比我通透得多，我的年纪应该比你大不少，却活得不如你明白，真是惭愧啊。”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洛以秋平视前方，“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因为遭受过他人的恶意，就要舍弃善良，这无异于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屠龙者终成恶龙——希望这种事不会出现在你我身上。” 杨停下脚步。 他镜片后的眼眸看向洛以秋。 洛以秋察觉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也停了下来，叼着吸管回头：“怎么不走了，杨先生？” “天色好像突然阴了，”杨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出门时，好像看到预报说会下雨，想着早去早回，结果碰上洛先生，聊得太投机，就把这事给忘了。” “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洛以秋回头问洛维，“今天有雨吗？” 洛维手里的奶茶已经被他攥得有点变形，他微微松开了手：“三十分钟以后会开始下雨，主人。” “那要赶紧回去了，”洛以秋冲杨握手道别，“杨先生，我们改天再见。” “改天见，洛先生，”杨依依不舍地跟他握了手，“有时间欢迎去我那里做客。” “一定。” 洛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一个没忍住，把手里的奶茶捏扁了，一口没喝的奶茶溢出来，沥沥落落洒了一地。 杨的背影走远，清洁机器人驶到洛维面前，埋头清理洒在地上的奶茶：“滴滴！请勿乱扔垃圾，保持城市整洁！共建美好弥瑞什，人人有责～” 洛维看了它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将捏扁的奶茶杯投进机器人的垃圾回收口。！ 第 35 章 机械之心09 两人赶在大雨落下前回到家中。 才刚进门换了件衣服,外面骤雨便倾盆而至，雷鸣乍起，狂风大作。 洛维及时关好了门窗。 洛以秋把他叫到工作间,将买回来的仿真皮肤在工作台上展开。 鹦鹉工具箱自觉飞到他手边。 他拔出刀子，先对仿真皮肤进行了一番裁剪。 他对洛维身上每一个零件的尺寸都如数家珍，甚至不需要再去测量,三下五除二已将仿真皮肤裁剪成了合适的大小。 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洛维乖乖坐下，脱掉了上衣。 机械的双臂暴|露在视野当中，即便看过一万次，依然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他默默移开了眼,透过窗玻璃望向外面的雨。 隐约记得，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洛以秋用专用的清洁液对洛维的手臂进行擦拭,动作耐心且认真，直到擦得一颗灰尘也不存在,这才揭开仿真皮肤后面的膜,将它覆盖在洛维的手臂上。 皮肤自动开始与金属贴合。 为了不影响性能,洛以秋挑选皮肤时选了比较轻薄的一款,外表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如果触摸上去，就会发现并不如人类的身体柔软，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能够摸到底下坚硬的金属。 机械想要接近人类，首先应该努力的方面是像人类一样灵活,如果为了外表更相像而覆盖一层厚厚的仿真皮肤，反而牺牲灵活性的话，就纯属本末倒置。 洛维忍不住回头。 皮肤已经将他的手臂完全覆盖,洛以秋正在进行最后的裁剪修理，这些皮肤实在太过逼真，连淡青色的血管和关节处的褶痕都清晰可见。 他的身体与机械手臂的分界线也被仿真皮肤覆盖，慢慢地二者融为一体，连他自己都再看不出任何区别。 洛以秋为他处理完了手部的细节，他慢慢握紧五指，再张开，关节处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自然牵拉，又恢复原样，就像人类的皮肤那样伸缩自如。 他摊开手掌，指纹、掌线、手背上血管与筋络的走向全都清晰分明，这分明就是一双人类的手，如果他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的事，那么，他应该就长成这个样子吧。 洛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的残缺在洛以秋的精心修理下变得完美无瑕，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没失去过，他本该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的。 那么完美无缺的他，是否能配得上洛以秋？ 可怕的念头野草一样疯长，砸在玻璃上的雨点喧嚣，和他的心跳一样杂乱无章。 他喉结滚了滚，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桎梏：“主人……” “嗯？” “主人还会去见那个杨吗？”他垂着眼，小心地问。 洛以秋微微挑眉：“也许吧，他不是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吗，如果有时间的话，我的确有兴趣去看看，什么东西他都会收藏， 想必家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还算不错，他说他古板无聊，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还挺有趣的。” 洛维的心又往下沉了一点，甚至有些焦急：“可我觉得他对您别有所图。” “弥瑞什有几个人不对我别有所图？”洛以秋拿起一瓶分离液，开始分离洛维脸上旧版的仿真皮肤，“一个收藏家而已，就算再有所图谋，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把我这里所有的机械零件都拉去收藏吗？都是些市面上常见的型号，又没什么值钱东西——闭眼。” 洛维闭上眼：“可我对他的感觉很不好，主人，您能不能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他一时心急，口无遮拦，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再想收回却已经晚了，不禁浑身僵住，心口发凉。 他居然试图干涉主人的决定……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收紧，他胸口发闷，心脏像被攫住一样难受，他用力闭着眼，不敢睁开。 主人会讨厌他吗…… “对他的感觉不好？”洛以秋的语调却没什么变化，“你指哪方面？” 主人……没有责怪他的无礼？ 洛维紧绷的身体稍微缓和了些，因为洛以秋的放纵，他变得大胆起来：“我……说不好，只是他今天总是无事献殷勤，明明那些事都是我该做的。” 洛以秋笑了，看来今天杨的确给够了洛维压力，一贯很能忍耐的管家先生终于退无可退，因为危机感而紧张起来。 “有吗？我倒是没觉得。”洛以秋道，“不过，下次还是不喝他的奶茶了，我最讨厌喝奶茶里的珍珠，以后还是你给我买。” 洛维慢慢放松下来。 看来，杨并不知道主人的喜好。 洛以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有他知道，在这一点上，没人可以取代他。 即便是和主人聊得投机的杨也不行。 他依然是不可替代的，是主人身边的“唯一”。 他微微仰起了脸，方便洛以秋帮他更换面部的皮肤，他沉浸在那“唯一”当中，全然忘了该为自己的容貌感到卑微。 他被洛以秋捡到的时候，面貌尽毁，甚至能看到骨头，洛以秋为了治好他，将他大半张脸都更换成了机械，除去覆盖在表面的那层皮肤，便露出下面冰冷的银色金属。 二十年前，仿真皮肤的技术还不像现在这样成熟，加上小孩子长得快，身上的机械都需要频繁更换，又何况是皮肤呢。 小时候的洛维从来不照镜子，远离一切有可能照出自己倒影的地方。 洛以秋的手指擦过他金属的面颊，将薄薄的仿真皮肤贴合上去，刚覆盖上来的皮肤还有些凉，但很快被他掌心的温度捂热。 覆盖了皮肤的金属有种奇妙的触感，似乎介于人类与机械之间，看上去是软的，仔细摸却是硬的，看上去是热的，实际却是冷的。 这样的触感奇怪又诡异，对常人来说恐怕难以接受，洛以秋却不这么认为。 对他而言，冷冰冰的非人之物，反倒比温暖柔软的人类更有吸引力。 他的手捋向洛维耳后，将最后一寸皮肤与金属完美贴合。 洛维面部的金属是他亲手打磨修饰，即便不覆盖皮肤，也依然是张英俊的脸。 身上所有机械部分都被仿真皮肤覆盖，洛以秋收起工具：“好了，看看怎么样。” 洛维起身走到镜前。 这些皮肤的仿真程度令人惊叹，乍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 “记得12个小时以后再沾水，”洛以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累了，我去睡了。” 洛维轻轻吞咽。 身体的残缺被完美掩饰，就像他肮脏的内心被覆盖在光鲜之下。 主人满足了他的愿望，且没有因为他的冒犯而生气。 他将手触上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否意味着，他有资格站在主人身边了？ 他是否可以……再得寸进尺一些？！ 第 36 章 机械之心10 呼啸的风雨被隔绝在外,洛以秋一夜无梦。 第二天下午，他接到周秉忱的电话，说有重要的案情进展要跟他面谈。 小周警官办事风风火火，电话挂断后不到半小时,人就已经到了洛以秋家门口。 洛维请他进来,给两人备好了下午茶。 “你这……不喝红茶,改喝奶茶了啊？”周秉忱看着桌上的奶茶和甜品,表情有点奇怪地挠了挠鬓角，“不至于吧，不就是那天喝了一杯‘你家主人最喜欢的红茶’,就记到现在……” 洛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将一碟甜品推到他面前。 洛以秋笑了笑：“小周警官误会了,这奶茶是我点的，我们昨天外出，无意中发现一家很不错的奶茶店,没喝尽兴,所以今天又点了一次,还特意给你也准备了一杯——查案辛苦,喝点甜的补充一下。” “啊……是这样啊……”周秉忱不好意思地说,捧起奶茶喝了一口,“还真的不错，好喝好喝。” “今天又有什么新进展要跟我说？” 周秉忱：“那天你从狗绳里发现的装置，我已经拿着它去找帕克质问过了，帕克死也不承认这个东西跟他有关，他说他的狗绳都是在城里一家加工厂定做的，材料是他自己提供的,找的设计师也是弥瑞什有名的设计师，厂家是正规厂家，我们查了一番，哪里也没查出端倪。” “一条狗绳……还要找设计师来设计？” “是啊，帕克这个人，家财万贯，铺张浪费，不管是他自己用的，还是给狗用的，所有东西都是独一无二，即便是一条狗绳，也价格不菲。” “我们查到了当年那位设计师的设计稿，以及送到加工厂的图纸，上面都没有那个装置的存在，很显然，它不是在生产时就安装进去的。” “不是生产时安装的，那就是后期人为加进去的。”洛以秋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周秉忱压低了声音，“帕克怕他的狗丢，让设计师给狗绳加了三重防盗设计，包括狗脖子上的项圈，和狗绳也有连锁感应，这个狗绳一旦加工成型，拆卸起来非常麻烦，别说是帕克自己，就是设计师本人，和负责加工的厂家，也做不到把它拆开，往里面增加一个装置，再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拆卸麻烦……难怪我从这狗绳上拆出了那么多零件，远超一个……”洛以秋说着忽然神色一凝，“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周秉忱垂了垂眼，似乎不太想说出接下来的话，但身为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卫队长，他又不得不说，“如果能够确定装置是后期加进去的，那么……全弥瑞什，恐怕找不到第二个能办成这件事的人。” 洛维也听懂了这话，他眉头一沉，伸手拦在了周秉忱面前：“周警官，你是在怀疑我主人？” “帕克交代，洛先生两年前为他修过狗，当时他牵狗用的就是这条狗绳，他把狗和狗绳放在洛先生家整整一夜，第二天修好才接走，如果真 的是洛以秋，那么他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作案。” 洛维：“你……” 洛以秋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退开。 “所以说，这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洛以秋一耸肩，“说不通吧，小周警官，狗绳有问题还是我帮你们检查出来的，如果真是我干的，我有什么必要自己暴|露自己？” “因为你要掩饰作案痕迹，”周秉忱道，“把狗绳二次拆开，新痕覆盖旧痕，我们便无法判断装置到底是什么时候安装进去的了——和侥幸不被发现相比，当然是被发现也无法定罪更让人安心。” 洛以秋脸上的表情淡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洛先生？” “主人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洛维冷冷地注视着周秉忱，“这些年我一直跟在主人身边，两年前帕克来送狗的那晚我也在，我根本没看见主人拆过什么狗绳。” “你是他的管家，当然向着他说话，你的证词并不可靠，管家先生。” 洛维眉头紧锁。 “好了，”洛以秋摆摆手，“我相信小周警官虽然怀疑我，但也还不至于把我当嫌疑人看待，不然今天来的就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警卫队了吧。” 周秉忱叹口气，他神色有些复杂：“当然，我个人肯定不相信你会干出这种事，也想不出你能有什么作案动机，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提醒你，你要小心了，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以及，”他掏出一张搜查证，“按照程序，我要对你的住处进行搜查。” 听到“搜查”二字，洛维忍不住又要阻拦，洛以秋却道：“让他搜吧。” “可是……” 洛以秋摇了摇头：“这种时候，越紧张越显得我们心虚，不是吗？你就在这待着，别乱动。” 周秉忱拿出之前拆下来的装置，凑在鼻端闻了闻，然后开始在洛以秋家里寻找起来。 “靠鼻子能闻出装置是什么型号？你还真是狗鼻子啊。”洛以秋打趣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正规厂家出产的零件，和三无小作坊生产的零件，原材料不同，加工程序不同，气味是不一样的，”周秉忱得瑟地说，“而这个，恰好是三无产品。” 洛以秋好整以暇地喝着奶茶，看着他进进出出到处搜寻的忙碌样子：“其实我觉得，如果我真是嫌疑人，不会傻到两年过去，还在家里留下一批同样的零件等你们来查吧？” 周秉忱无奈道：“这是程序，程序懂不懂啊，知道找不到也得找，你就别在这说风凉话了。” “哦，那小周警官辛苦。” 一杯奶茶喝完，周秉忱还是一无所获，正当他准备结束搜查，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 他看向洛以秋：“不对啊，你这工作间里还连着一个房间吧，那是什么地方？让我进去看看。” 洛以秋敛了神色。 他瞥一眼外面的洛维，伸手搭住周秉忱的肩膀，低声道：“你跟我来。”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㈥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又回身把门反锁。 “……你干什么？”周秉忱后退一步作警戒状，“我今天可没配枪，你别是在这私藏了什么枪支弹药，要杀人灭口吧？” “我在小周警官眼里就是这种形象？”洛以秋挑挑眉，“我只是个修理师，上哪搞什么枪支去。” “那谁说得准呢，以你的能力，自制枪支也不是不可能吧——你赶紧把门打开。” 洛以秋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这门隔音，我关上门，外面的人听不见。” 周秉忱懂了什么：“你防着你的管家？” “不是防着，是怕他听到以后想起伤心事。”洛以秋解开柜门上的密码锁，拉开柜门，“这里其实没什么东西，你要查就查吧，我也不怕你查。” 周秉忱看到柜子里的东西，不禁一愣，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全是义肢……” 这些义肢少说有几十套——是的，套，而不是件，每一套都有双臂双腿，但型号不同，从小到大逐一排开。 “这、这怎么还有脸啊？”即便是见过大场面的警卫队长，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毛骨悚然，“洛以秋，你弄这么多这玩意……等等。” 他觉得那一张张金属面容十分眼熟，意识到什么般咽了口唾沫：“是你那管家？” 洛以秋点点头。 “所以他不止双手是机械，这……”周秉忱只感觉匪夷所思，“这是他从小到大你为他更换的义肢？呃……还有眼珠子，我说你留着这些玩意干什么啊？用完还不扔？” 洛以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用完的当然回收了，这些都是新的，没用过——每个型号准备多套备用，有什么奇怪吗？” 周秉忱尾巴都夹到两腿中间了，嘀咕道：“怪吓人的……” 他清了清嗓子：“那不对啊，既然会成长，就说明他原本是个人吧？那他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身体缺陷，天生的？” “你觉得可能吗？”洛以秋搬了把椅子坐下，“自然是人为造成的。” 他简单跟周秉忱描述了二十年前的事，周秉忱听完只觉背后发凉：“这是一起严重的伤人案，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就靠你们？”洛以秋用怀疑的眼神看他，“你们警卫队也是近几年口碑才好起来，二十年前是什么样子不用我说了吧，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我自己，而且洛维什么都不记得，基本没办法给你们提供线索。” 周秉忱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今非昔比，今非昔比。” “二十年来，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始终也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唯一可能提供那个凶手身份信息的东西……” 他说着拿出一枚芯片：“这里面有洛维的一小段记忆，是我从他的记忆芯片里拷贝下来的，在这段记忆中，他听到一个人的笑声和咒骂，我猜应该就是凶手。” “但因为他当时失血过多，大脑缺氧导致脑损严重，仅剩的这段记 忆也变得非常模糊，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也听不出那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周秉忱接过芯片：“你想让我帮你分析还原这里面的内容？” 洛以秋点头：“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尝试过，但当时技术有限，没能办到，我想二十年过去，你们总该有点长进了吧？” “咳，”周秉忱被他看轻，表情不太自在，“先不说办不办得到……洛以秋，你现在嫌疑还没排除，这让我查我也不好办啊，要不还是等风头过去……” “那就晚了，”洛以秋道，“研究自爆木马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他能蛰伏这么久，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现在疑点已经转移到了我身上，接下来我一定会被多方盯着，想要行动更加困难，所以我只能拜托你。” 周秉忱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那好吧，我去怀特家借个好用的技术员来。” “借人可以，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东西跟我有关。” “为什么？”周秉忱不解，“两大家族这么想巴结你，知道是你有困难，不更要抢着帮你才对吗？” “正因为他们想巴结我，如果被他们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就给了他们掣肘我的机会。” “你想的还真多，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没被任何一方收买，”周秉忱露出怪异的眼神，“不过……你肯把这件事告诉我，是意味着特别信任我喽？” “我都快成嫌疑人了，你还向着我说话，我当然也要礼尚往来，回应你这份信任才对。”洛以秋笑说。 “嘿嘿……”周秉忱耳根有点红，尾巴飞快地摇了起来。 他检查完这间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异样，彻底放心下来：“那好，这芯片我拿走了，最近你少出门，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 洛以秋把柜门锁好，送他离开。 待他走了，洛维抿了抿唇，跟在洛以秋身后。 许久他才试探着开口：“主人……刚刚和周警官说了什么？”！ 第 37 章 机械之心11 “嗯？也没说什么,”洛以秋道，“他想从我这搜到能证明我和自爆案有关的证据，那就由他搜喽,反正我又没做过亏心事,不怕他搜。” “那……为什么要关门。”洛维低声。 洛以秋：“你应该知道那间屋子里放的都是什么吧？周秉忱既然要搜查，必然会问我这些东西的来历,我想你不会愿意听到我们谈论这些。” 洛维微微抿唇。 他低着头,声音很轻地问：“主人……是在关心我吗？” “我几时不关心你？”洛以秋反问,“能让我关心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洛维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连带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分明。 主人说关心他。 可他内心竟有卑劣的绮望,他不想做那“其中之一”,他想做那“唯一”。 洛维垂下眼帘，转移话题,不敢暴露心中所想：“那……就这样被怀疑，没关系吗？” “周秉忱自己都说了,‘被发现也无法定罪’，”洛以秋不是很在意,“随便他们去怀疑，随便他们去查好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拖我下水。” * 两天后,洛以秋收到了周秉忱的消息。 小周警官办事一如既往地迅速,短短两天就办完了他交代的活儿，并且告诉他，以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他和自爆案有关，但这两天不知为什么传出了一些流言，有人将狗绳的事透露出去,导致弥瑞什出现了一些怀疑洛以秋的声音。 对此，洛以秋毫不意外，这件事明显是有人想要嫁祸他，但又不可能真的嫁祸成功，那么对方的目的，多半就是诋毁他的名声了。 而名声恰恰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 自爆案还要继续查，银鹰推出的新版防火墙已经上市，两大家族自掏腰包，将防火墙压到了极低的价格，命令民众必须购买安装，如果实在买不起，可以去怀特家申请补助。 以七天为限，他们要求七天之内，弥瑞什所有的眷属机械都要安装银鹰防火墙，如果有人没装，那么产生的任何后果将由他们自行承担。 这条款霸道强横，但也切实有效。 洛以秋对这条命令视而不见。 洛维装不上防火墙，那就不装了，相比这个，他还是更关心周秉忱发给他的东西。 这天晚上，他关上房间门，戴好耳机，在电脑上播放了还原解析好的音频文件。 音频总共三分钟，里面是一段通过技术手段还原出来的人声，这一次洛以秋终于可以听清，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凭什么？”男人的声音有些远，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你们却能得到？凭你们也配？！”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倾倒摔碎的巨响，大概是被男人一脚踹翻，引发了一连串持续的杂音。 洛以秋声音开得太大，被震得耳朵疼，又 急忙把声音调小。 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到了近处：“小杂种，没人要的东西，不是我收留你，你早死在路边，尸体都被野狗啃食！你不报答我，反而想着逃跑？” “怎么，害怕？哈哈哈……你是不是怕变得和他们一样？” 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我就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不过你这张脸，实在不像他，我看了烦，不如毁掉吧！还有你这眼睛，总是盯着我看，小杂种也配看我？不如挖掉吧！” “只有你这手脚还算过得去，小孩子嘛，总是细皮嫩肉的，不错，那就切下来做我的藏品！哈哈哈哈……！” 接下来是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持续了几秒钟后，音频结束了。 这就是洛维仅剩的记忆里的全部内容，总共只有这短短的三分钟。 洛以秋摘下耳机，眉头紧锁。 这个男人口中的“他”和“他们”，指的是谁？ 还有“藏品”…… 这让他很难不联想起杨。 虽然这声音和杨完全不像，但毕竟是二十年前，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的记忆，失真是正常的，周秉忱也说，通过技术手段只能尽可能还原字句，做不到还原音色。 但他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正常，杨倒看起来是个特别正常的人。 如果男人口中的“他们”真实存在，也就意味着除了洛维以外，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会会这位杨先生了。 * 三天后，洛以秋收到了杨的邀请。 上次两人分别时，杨说有机会请他去家里做客，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客套话，洛以秋料定他会再次联系自己，果不其然被他猜中。 他很痛快地接受了杨的邀请，让洛维给他备车，洛维却不太情愿。 “主人不是答应我，不再和他接触了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洛以秋露出奇怪的表情，“杨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有什么不和他接触的道理？” 洛维咬了咬牙，他用力攥拳：“如果主人一定要去，请让我陪您一起。” “不必，”洛以秋拒绝了他，“你既然看他不顺眼，还非要去见他干什么？没这个必要，何况你没装防火墙，就别到处乱跑了，乖乖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洛维：“……” 他心头一点点冷了下去，垂下眼帘。 主人不需要他跟着。 不需要他保护，不需要他照顾。 他只是一个管家，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打扫屋子，修剪植物，他没资格替主人做决定，更不该妄图干涉他的自由。 可凭什么？ 明明那天主人还说关心他，为了这个杨，就要抛下他独自赴约？ 他素来知道自己不配，可他不配，杨也不配。 杨不配站在主人身边，不配成为主 人的朋友，不配做那个被他关照的“其中之一”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洛以秋乘车来到杨的住处。 这里已经算是城郊，豪宅面积不小，但相比洛以秋自己的那座庄园，就显得低调许多。 杨早已经在院门口等他，看到他的车，立刻迎上前来，主动为他打开车门：“洛先生真是守时，快请。” 洛以秋从车上下来，和他并肩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四下打量——这里的布局算不上有多亮眼，普普通通，中规中矩。 很像杨对自己的评价，无聊的人，平凡的住所。 杨把洛以秋请进了屋，亲自给他端茶倒水：“洛先生见笑，我平常过得随便，不怎么喝茶，这茶叶是我的一点收藏，茶是好茶，但冲泡方式不知道对不对，您就将就一下，实在抱歉。” 洛以秋端起茶杯闻了闻，上好的茶叶，却被他说“将就”，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太过谦虚。 他品了一口：“既然是藏品，就这么拿出来喝？杨先生太破费了。” “能请洛先生品尝，不算破费。” 洛以秋笑了笑：“你这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连个家用机器人也没有吗？” “嗐，”杨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来，“我用不惯那东西，也不喜欢请佣人照顾，就这样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 “杨先生真是节俭，”洛以秋放下茶杯，“明明坐拥家财万贯，却这么平易近人，帕克要是有你一半的低调，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洛先生快别抬举我了，”杨连连摆手，他压低声音，“这自爆案闹得满城风雨，这几天无论我去哪里，都能看到两大家族督促民众尽快安装防火墙的通知，搞得我也开始紧张了。” “杨先生装防火墙了吗？” 杨冲着周围一摊手：“您看我这屋里，连个机械都没有，我倒是想装，却也没地方装——洛先生你呢？” “我可装得比你们都早，”洛以秋说，“怀特家特意给我送了一份，我想不领这人情都不行啊。” “果然是两大家族抢着要的修理师，”杨开玩笑道，“洛先生受了怀特家的礼，让康恩小姐知道，不会生你的气？” “所以，还请杨先生替我保密，康恩小姐可记仇呢。” “哈哈……” 两人一番闲聊，相谈甚欢，气氛也十分轻松。 茶饮过半，杨忽然想起什么，推了推眼镜：“对了，洛先生来一趟不容易，我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如就请洛先生参观一下我的收藏室，你意下如何？” “好啊，”洛以秋欣然答应，“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的藏品，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越稀奇的，我越感兴趣。” “稀奇之物……我这里确有不少，洛先生请随我来。” 洛以秋跟着他来到负一层。 整整一层楼是一个巨大 的展厅，这里安装了相当先进的温控和通风系统，无论冬夏昼夜，展厅里都温湿恒定，可以很好地保护里面的藏品。 “洛先生既是修理师，一定对机械零件感兴趣，我这里收藏了所有已经绝版的零件，最早的一件，恐怕要追溯到几百年前了。” 玻璃展柜里的零件按照大小依次排开，每一件都仔细标明了时间和来源，金属的零件在灯光底下闪闪发亮，有的表面已生出锈迹，美丽又斑驳。 洛以秋一件一件看过来。 并没有和狗绳里信号发射装置类似的零件。 这些零件从小到大，从破碎，到完整，从单个零件，到零件组……最末尾的几个展柜里，甚至收藏有几台已经绝迹的工作机器人。 “杨先生不用机器人，倒是都放在了这里。” 洛以秋打趣道。 “这些机器人，都是上市的第一批，”杨解释说，“机器人淘汰得非常快，想必绝大部分弥瑞什人，都不记得第一批机器人长什么样子了，不夸张地说，只有我这里才能见到最完整的初代机器人。” “你这都快赶上一个博物馆了，”洛以秋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我是指……和机械无关的收藏？” “当然，这边。” 杨把他带到另一间展厅。 洛以秋目光微微一凝。 这间屋子里包含的，是数不清的动物标本。 从虫子，到鸟雀，到蛇鼠，到猫狗……到人。 洛以秋的视线落在展柜里的那个“人”身上。 “哦，洛先生别见怪，这是个蜡像，”杨怕他误会，主动解释，“我当然不可能放一个真人在这了，这是我多年前去参观一个蜡像馆，为那些蜡像的逼真程度折服，就花大价钱定做了一尊，当时为了说服馆长给我做一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洛以秋看向展柜上的铭牌，果然写着“xx年x月x日于xx蜡像馆”。 “还有我这些动物标本，都是正规途径买来的，我可没有违法偷猎，洛先生千万别举报我。” “那当然不会，我相信杨先生的人品。”洛以秋笑道。 他视线停留在那尊蜡像上。 一尊等身蜡像，做的是个男人。 蜡像闭着眼，眉目清秀，面容恬淡，皮肤白皙细腻，连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以及毛孔和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蜡像…… 未免也太逼真了些。！ 第 38 章 机械之心12 洛以秋的视线在蜡像上流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蜡像的眉眼和杨有些神似。 “这蜡像当真精美，我在弥瑞什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杨先生的收藏果然没让我失望。”他笑着对杨说,“就是不知道这蜡像还原的是谁？” “哈哈,不怕洛先生嘲笑，其实是我自己,”杨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蜡像馆制作它的时候，进行了一些美化,又过去这么多年,和我现在的样子出入有点大了。” “难怪,我就说它像你又不像你。” 杨摘下眼镜：“洛先生这样再看看，是不是更像我？” 洛以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蜡像，点头道：“的确。” 杨重新把眼镜架回鼻梁上：“洛先生喜欢这些东西就好,我还担心你见多识广，我的藏品不能让你满意,那我这个收藏家可就太丢人了。” 他带着洛以秋继续在展厅里参观，洛以秋忽然发现什么，伸手一指：“那间屋子是什么地方？” 杨顺着看去：“哦,那里面是我打包好准备送人或者卖掉的藏品,洛先生想参观一下吗？” “既是打包好的，那就算了，拆开再装也怪麻烦。不过……杨先生收藏这些东西，还会拿来卖吗？” “当然，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收藏的藏品，经过时间推移或市场变化，有些藏品的价格会翻上几l番，这种时候我就会把东西卖掉——希望洛先生别嫌我庸俗，毕竟我也是个商人。” “看来这才是杨先生发家致富的真相。”洛以秋笑。 “确实，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看东西的眼光准。” 两人在展厅里边逛边聊，洛以秋对哪一件藏品感兴趣，杨都很有耐心地进行解答，等聊得口渴，他又主动端来茶水。 喝茶休息的间隙里，杨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实不相瞒，这次请洛先生来做客，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洛以秋抬眼：“什么？” 杨把东西放在桌上，是一块怀表。 “这是我早年收到的藏品，刚买回来的时候，它还能走，但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就坏了，重新上弦也没用。我找了很多修理师想要把它修好，可他们都说这表年头太久远，修不了。” 洛以秋拿起怀表：“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修？” 杨点点头：“这是我收藏的第一件藏品，虽然不算太珍贵，但它对我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实在不想看它就这么坏了。” 洛以秋将怀表细细端详一番——这表少说有几l百年的历史了，铜壳已经磨得发旧，但总体来看保养得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太大的瑕疵。 这种老式怀表早已绝迹，除了收藏，没人会用这种东西，自然也鲜少有人会修。 “可以试试，”洛以秋说，“不过我今天没带工具。” “我这里有，”杨立刻找出工具箱，“因为之前找了太多修理师都修 不好，我又不死心，就自己配了一套工具……结果发现我果然不是这块料。” 工具箱里的工具一应俱全，甚至比洛以秋自己的工具还要多，说是“差生文具多” 丝毫也不为过。 他笑了笑：“好，那我就试试吧。” 杨把桌子收拾干净，给他当工作台，又把台灯搬来给他照亮。 洛以秋很快将表壳拆开，观察了一番内部结构：“有个零件坏了，得换个新的，不过这个型号的零件市面上可能买不到，你有没有比较接近的，我手动打磨一个给你。” 杨又给他找来一大堆零件，洛以秋从里面挑出一个最相似的，放在打磨石上进行打磨。 零件很小，打磨起来须得非常仔细，机械表对于零件的精密度要求很高，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能保证其正常运行。 仅凭肉眼和双手就能还原出一模一样的精密零件，全弥瑞什只有洛以秋有这种手艺。 他专注地打磨零件，杨站在一旁，注视着他的双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灯光下，那双手更显得洁白剔透，打磨石上的金属粉末将他沾染，在他粉白的指尖闪闪发光，手背上的筋因为用力而绷起，又为这双手增添了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真是一双完美的手。 他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手，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人。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那劲瘦挺拔的身形就深深镌刻进脑海当中，从第一次与他握手开始，触及到的细腻无暇就烙进他的灵魂。 心底沉寂的渴望正在蠢蠢欲动，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味，喉咙干渴发痒，他舔了舔嘴唇。 洛以秋。 漂亮的，精致的，绝无仅有的…… 完美的藏品。 想要得到，必须得到，恨不得现在就得到！ 做成标本，封进玻璃展柜，一定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碰破他的皮肤，不可弄掉他一根睫毛。 这样完美的人类，是艺术，是真谛，是无价之宝！ 杨不停地滚动喉结，他口舌生津，几l近饥不可耐。 这时，洛以秋抬起头来，轻轻吹了吹手中的零件，又拿起一块软布，把零件连同自己的手一并擦干净。 他将零件放在灯光下观察一番：“杨先生，可以了。” 杨惊讶道：“这么快？” 洛以秋用镊子夹住零件，小心地放进怀表里，它完美地嵌入零件组，严丝合缝，不差毫厘。 他将表壳扣好，给怀表上好发条。 表针重新开始转动，一格一格，发出机械运行特有的规律轻响。 “真修好了？！”杨惊喜万分，激动不已，接过怀表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爱不释手，“太好了，洛先生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今天亲眼所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先生过奖，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一块表而已，算不得什么太难的活儿——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洛先生请稍等，”杨急忙拦住他，“你帮我修好了表，我务必得表示感谢，我知道一般的报酬洛先生看不上……不如这样，你看我这展厅里，你喜欢什么，随便挑一件带走。” “随便挑？”洛以秋挑眉，“任何一件都可以吗？” “当然！” “那我要是想要那尊蜡像，你也肯忍痛割爱？” “蜡像……”杨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定做的时候写的我的名字，如果送人，得签转赠协议，这样洛先生，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打一份协议出来。” 他说着就要走，洛以秋忙拦住他：“杨先生可太客气了，我只是开玩笑的，不是真想要你的蜡像。” “那……？” “这些东西我虽感兴趣，却也并非要夺人所爱，何况杨先生是我朋友，帮朋友修块怀表，助手之劳而已，不收报酬。” “那怎么行，我……” “我真的该走了。” “那好吧，”杨只得放弃，“那我送洛先生。” 他给洛以秋叫了辆车，一直送他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说随时恭候他再来。 洛以秋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洛维守在门口等他回来，他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帮他换鞋。 主人身上沾满了讨厌的味道。 他熟悉的气味，来自于那个杨。 他帮主人换了衣服，又给他擦拭双手，不停地擦拭，一遍又一遍，甚至顺着手腕擦拭到手肘，恨不能将他全身都擦过一遍才甘心。 “好了，”洛以秋制止他，“知道你不喜欢杨，却也不至于讨厌到这种程度，我又没跟他肢体接触，不要这么夸张。” “主人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洛维垂着眼道。 洛以秋有些诧异，他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并没闻到有什么味儿。 “你说的味道，该不会是指杨的味道吧？”洛以秋眉梢微挑，“都说了别这么夸张。” “不是，”洛维摇头，“杨的味道是讨厌，不是难闻，我说的难闻，是指……” “指什么？” 洛维抿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洛以秋失笑，转身往餐厅走：“行了，先吃饭吧。” 洛维：“是一股人死以后，尸体被化学药品浸泡，又被大量的空气清新剂覆盖，再久经放置，被金属吸附过后残余的味道。” 洛以秋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你说的是人，还是动物？” “有人，也有动物，但动物的味道很淡。” 洛以秋皱了皱眉。 他记得在杨的展厅里，自己没闻到任何气味，现在回想起来，这有些不太正常。 那么多的标本，怎么可能一点气味都没有呢？ 就算处理得再好，通风时间再长，也架不住数量多。 金属吸附…… 原来如此。 他本以为杨的收藏分为动物标本和机械，仔细想想才明白，原来他真正的收藏只是标本，至于机械，不过是他放在那里，借由里面的金属来吸附空气当中的异味，同时给他不为人知的癖好打掩护。 他真正喜欢的东西只有标本而已。 在机械之都弥瑞什，居然会有一个收藏家不喜欢机械，而是痴迷于不含任何机械的纯生命体，痴迷到把它们的标本摆满整个展厅。 看来蜡像也并非蜡像，而是经过防腐处理的真人标本。 还有那间闭锁的房间，恐怕里面并没有什么打包好的藏品，而是装满了真人标本吧。 制作的时间还不够久，异味还没有散净，不能拿到展厅展出。 洛以秋唇边浮现出冷笑。 这个杨的身上……还真是充满了惊喜。 只是，如果不是蜡像而是真人，那么这个和杨有些相像的人，又究竟是谁呢？ “洛维，”洛以秋在卡片上写下一个名字，“去帮我查查这家蜡像馆。”！ 第 39 章 机械之心13 “是,主人。” “等等，”洛以秋又叫住他，“这事不急,先吃饭。”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坐。” 洛维微怔。 他平常极少和洛以秋一起吃饭，除非对方明确要求,二十年来，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洛维看来,仆从是不配和主人坐同一张桌子共进晚餐的，他一贯保持着他们之间应有的距离。 可现在主人却邀请他一起吃饭…… 今天他明确表现出了对杨的厌恶,主人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邀请他共进晚餐,这是否是一种肯定，是否是一种奖励？ 主人并不介意他的越界,甚至在鼓励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洛维就感觉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滚动喉结，拉开椅子,在洛以秋身边的位置坐下。 “养了你二十年,也不知道你究竟爱吃什么,”洛以秋把盘子往洛维这边推了推，“你到底是个人，不是个机械,没有人为设定的程序限制你,你该有自己的喜好。” 洛维看着他。 是人，不是机械…… 难道一直以来，主人都是把他当人看待的吗？ “我……”他感觉喉咙发痒，忙低下头,不敢再和洛以秋对视，“我没什么不喜欢吃的。” “没有不喜欢的，不等于所有的都喜欢，这一桌子菜，总能找到‘偏好’和‘厌恶’，就像你讨厌杨，也不怎么待见周秉忱，你有讨厌的人和喜欢的人，也该有讨厌的菜和喜欢的菜。” 洛以秋说着将筷子伸向离他最近的一道凉菜：“比如我呢，就最讨厌海鲜。” 他后面的话洛维全然没听进去。 喜欢的人…… 主人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心跳声更加躁动，他忙低下头，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以免它吐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直到晚饭结束，他都没敢开口说一个字。 吃完了饭，洛以秋便去洗澡——洛维说他身上沾了死人的味道，他虽然不怕这个，却不妨碍他觉得膈应。 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本该放着干净衣服的床上空无一物，这让他皱起眉头：“洛维，衣服呢？” 候在门口的洛维一惊，暗恼自己居然因为走神忘了帮主人准备衣物，慌乱中只好闯进房间：“抱歉主人，我忘记了。” 他匆匆打开衣柜，拿出一身干净的睡衣给他：“主人。” 洛以秋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他：“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我累了，罚你给我换上。” “……是。” 洛维想帮他换衣服，却发现他身上还没擦干，水珠顺着小腿下滑，淌过脚腕。 “我……先帮主人擦干。”他艰难道。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住洛以秋的脚，用毛巾轻轻擦拭水痕，主人脚腕纤瘦，皮肤白皙又细腻，他不敢用力，生怕弄疼 了他。 毛巾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捋过膝弯，洛维忽然手一抖，不敢再直视，将头撇向一侧。 “怎么？”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洛维眼神躲闪：“主人，我……” “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你身上的每一寸我都看过。”洛以秋解下披在身上的浴巾，“用这个擦。” 洛维咽了口唾沫。 他只好接过浴巾，帮洛以秋擦干头发，又闭上眼，为他擦拭身体。 好不容易全部擦完，他已经紧张得不能自已，给他穿衣服时手都有点抖，像是卑微的信徒不敢直视神明圣洁的身躯，多看一秒都是对神的亵渎。 换好衣服，洛以秋打了个哈欠：“出去吧，我要睡了，别忘了交代你的事。” 洛维像得到恩赦般退出房间，关好了门。 他站在门口深呼吸，激烈的心跳久久难以平静，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掌心。 他碰了主人的身体。 碰了除手与脚以外，那些本不该触碰的地方。 主人在默许他的冒犯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洛维紧紧地闭上眼。 * 第二天洛以秋一起床，就听到洛维说查到了那家蜡像馆。 像是为了弥补昨天的疏忽，管家先生办这件事办得格外迅速。 洛以秋看了看他收集来的资料，发现这家蜡像馆并不在弥瑞什。 “这家蜡像馆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当地很有名，在全国也开了不少分店。”洛维说，“不过也许因为弥瑞什不兴蜡像，他们没有把分店开到弥瑞什来。” 这话倒是不假，弥瑞什人对于机械的痴迷程度远超其他城市，而蜡像恰好是在模拟真人样貌，与机械完全相悖。 就算真把分店开到弥瑞什来，想必生意也不会太好。 “主人让我查的这家店是总店，离弥瑞什太远了，往返大概需要一整天，如果主人想去，我现在就订票，或者……我查到了馆长的联系方式。” 能在电话里搞定的事，自然好过亲自跑一趟，洛以秋看着那串电话号码，想了想道：“联系馆长不难，难在怎么能让他告诉我们关于杨的事，这应该算客户隐私，不可能轻易透露给别人的。” “那主人的意思？” “先找周秉忱。” 洛以秋电话联系了周秉忱，小周警官一听他的意图，不由得“啊”了一声：“洛先生，你也太过分了吧，自爆木马案你的嫌疑还没完全洗脱，这又让我帮忙……” “这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 “容易归容易，可我们也没道理无缘无故调查民众的隐私啊。” “这可不算无缘无故，我有理由怀疑杨身上背着命案，就算不是命案，也至少是侮辱尸体罪，小周警官正义感这么强，不会放任不管的吧？” “真的假的？”周秉忱将信将疑，“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该做的是过来报案。” “”“” ?鹿拾提醒您《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得到洛以秋的充分肯定，周秉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好吧，我联系一下那个馆长，就说……就说你是我同事，你可别穿帮了。” “放心。” “不过，你为什么对这些事这么关注？无论是自爆案，还是什么侮辱尸体案，本质都和你没关系吧？” 洛以秋微笑：“你就当我是热心市民。” 结束通话，洛以秋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得到周秉忱的消息，说已经和馆长沟通好，他会配合调查。 洛以秋拨通了馆长的电话。 因为有警方介入，那边接得很快，老馆长声音十分和蔼：“洛警官是吧？刚刚一位姓周的警官已经联系过我，说让我配合您的问话。” “算不上问话，只是随便聊聊，”洛以秋笑道，“我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有个姓杨的客人在您那里定做过一尊等身蜡像。” “姓杨……”老馆长回忆了一下，“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不是戴个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是个收藏家？” “是他。” “这个人啊，我记得可清楚了，”老馆长叹了口气，“当时他花大价钱想从我这定做一尊蜡像，我本来拒绝了他，可他二番五次地来找我，每一次都特别诚恳，我看他这么锲而不舍，最后还是一心软，答应了他。”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 “洛警官有所不知，在我这定做蜡像是有条件的，如果是活着的人，那么需要他亲自过来，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制作蜡像，以免引起纠纷。如果是已经故去的人，亲属为了纪念他为他制作蜡像，那么就需要出示他的死亡证明。” “倒也合理。” “可这位姓杨的客人，说是为他已故的弟弟制作蜡像，却又无论如何不肯拿出死亡证明，他说他不愿意相信弟弟死了，所以早就把死亡证明一把火烧掉，求我成全他，给他做一尊蜡像，伪装弟弟还活着。” “……弟弟？”这个消息让洛以秋意外，“不是他本人吗？” “要是他本人倒还好办了，”老馆长说，“洛警官是不是见过那尊蜡像，和他本人有些相像对吧？那但不是他本人，是他弟弟。” “您继续说。” “他再二恳求我，价格也一加再加，我只好答应了他，跟他说如果要为故去的人制作蜡像，要拿上那个人的照片，最好是视频，要不同角度的，能观察到的细节越多，蜡像就能做得越逼真。” “然后，杨就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视频。”老馆长又叹了一口气。 “大量视频，那不是好事吗？” “洛警官，您可能想象不到这个‘大量’的含义，他给我们提供 的视频多达几l百条， 短的有几l十秒， 长的有几l分钟，什么角度都有，清晰到连有几l根睫毛都数得清楚，并且视频里没有除了他弟弟以外的任何人。” 洛以秋皱起眉。 “怎么说呢，那些视频不像是正常亲人间拍摄留念，更像是……监视，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拿到视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位客人不简单，问他，他说他弟弟喜欢拍视频，所以才拍了这么多，可我看过那些视频，视频里的人从来没有看过镜头——哪个喜欢拍视频的人是不看镜头的呢？” “当时我一度想推掉这单生意，可我已经答应了他，如果再反悔，我怕这位不简单的客人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我不想惹祸上身，还是硬着头皮帮他把蜡像做了。” “二十年过去了啊，”老馆长不知是什么心情，“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却不敢和任何人说，终于……还是被警察找上了，刚刚你问我杨姓客人的时候，我甚至松了一口气，心想，我终于可以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您不用紧张，无论杨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会调查清楚，”洛以秋道，“对了，您有保留那尊蜡像的照片吗？” “当然，从我这里出去的蜡像，都会留一张照片存底。” “那麻烦您发给我。” “没问题，洛警官。” 老馆长很快把照片发了过来，洛以秋打开，发现是一张馆长、蜡像以及杨的合影。 一人高的等身蜡像静静站在两人中间，非常逼真，它的面容看上去清秀恬淡，和杨有些像，却又不是特别像。 洛以秋看了看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和杨展厅里“蜡像”铭牌上的时间一致。 但两尊蜡像并不完全相同。 照片里的蜡像睁着眼，而杨展厅里的那尊，眼睛是闭着的。！ 第 40 章 机械之心14 很明显,两尊蜡像并不是同一尊。 或者说， 只有一尊是蜡像， 另外一尊是真人标本。 所谓的蜡像只是幌子,杨的展厅里放的根本就不是蜡像，而是真人，他选择让标本闭眼，很有可能是不想看到他的眼睛,不想被他的眼神注视。 也难怪,对着不喜欢的人，怎么都不会露出让人期待的眼神，即便他已经变成了标本，即便以目前最先进的技术可以让标本的眼球也恢复到生前的样子，让涣散的瞳孔复原，却不能让它们流露出违背自身意志的情感。 一双看起来鲜活却木然的眼睛，会是这具完美无瑕的标本上最大的败笔。 杨想要让他笑，想让他露出恬淡安然的表情，就一定不能让这双眼睛睁着,就算洛以秋没有看过那些视频,也能够猜到，视频里的人一次也没有笑过。 一个长久活在监视中的人，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 想要让这样一个人微笑，就只有让他闭上双眼,由面部肌肉组合成完美的虚假。 估计杨口中所谓的“妻子”,也和蜡像一样，是幌子，没人规定妻子不能是男人，也没人规定妻子一定爱他,杨在用称谓模糊他和“他”的关系，因为“他”不光是个男人，还是他亲弟弟，这种罔顾人伦的事，为道德所不耻，他对“他”做出的种种行为，足够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可现在，他却靠几句话术将自己塑造成了痴情人，甚至骗过了康恩小姐，完美掩饰住自身种种劣迹，成功跻身上流社会。 洛以秋注视着那张照片，他看着杨的脸，觉得这东西怎么看怎么恶心，实属有碍观瞻。 他给老馆长回了句收到谢谢，正准备看看自家管家洗洗眼睛，电话却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周秉忱，他只好接起：“喂？” “你联系蜡像馆馆长了吗？他说什么？”小周警官开门见山。 “联系过了，他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我分析出很多信息，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们最好能当面聊。” “我现在可能没空，”周秉忱说，“其实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们的调查有了新进展——就在刚刚，之前调查过的那位给帕克设计狗绳的设计师突然联系我，说他这两天发现家里的设计稿复印件丢了一大批，一查才知道是家里雇的佣人贪财，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去卖了，里面就有狗绳的那一份。” “居然还有这种事，”洛以秋表示不理解，“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机械的好处，至少机器人不会因为贪财，私偷主人的东西拿去卖——伟大的设计师到现在还不用机械而是雇佣人力，是有什么特殊追求吗？” “他说他不用机器人是嫌市面上的机器人智力太低，他要自己开发，但他拖延症太厉害，一直没研制成功。”周秉忱成功被他带跑，“不是……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知道买家是谁吗？” “你别告诉我，是杨？” “就是杨，”周秉忱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叹了 口气，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个杨真的不简单，他买过设计稿复印件，还出现在自爆案现场，我现在充分怀疑他和这起案件有关。我要重新对他进行调查，你说他身上有命案，要不我去申请一张搜查证，查他住处吧？”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洛以秋语气没什么波动，“买过设计稿复印件，不能代表什么，即便你拿着证据当面质问他，他也可以说自己是个收藏家，什么都收藏，他看不懂这些稿件，只是买来压箱底的，如果警方需要，可以直接拿走，他完全配合调查。” “……你说的怎么跟真事似的？那万一我能查到他拿着这张图纸定做狗绳的记录呢？” “你大可去查，真查到了再找上门也不迟。不过在我看来，你不可能查到，如果他真的是自爆案的策划者，他谋划了五十年也没被捉拿归案，可见他有多谨慎，不可能给你们留下蛛丝马迹的。” “完了，”周秉忱发出哀嚎，“这回真遇上对手了，要是破不了这个案子，我刚当上的警卫队长不会丢吧！不要啊！” “你也不用那么着急认输，”洛以秋挑了挑眉，“别忘了，他在自爆案现场，和帕克接触过，这说明什么？说明木马很可能是由他亲自触发的，就算你们找不到证据也不用担心，因为接下来，他一定还会作案，每一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次数多了，难免露出狐狸尾巴。” “那更担心了好吗！如果他作案一百次我们才能找到证据抓人，那我们警卫队和废物有什么区别？他每作案一次，就会有一台眷属机械爆炸，那样弥瑞什早就乱翻天了！” “你难道忘了，人们已经给自己的眷属机械安装了防火墙，在七天之内，两大家族要求防火墙达到100%覆盖。”洛以秋提醒他道。 “小周警官，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自爆案策划者的真实目的吧？现在七天之期过半，我估摸着防火墙覆盖率已经达到了80%，而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如果他真的想对无辜的机械下手，就应该早点行动，否则等到防火墙覆盖完毕，他的自爆木马就彻底没有用武之地了，不是吗？” 周秉忱愣了一下：“对啊……他这么聪明，不可能一意识不到这点，可这几天真的安安静静，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难道防火墙有问题？” 洛以秋笑了：“要是银鹰有问题，那我觉得你也不用查了，整个弥瑞什都要完蛋，还垂死挣扎什么呢。”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卖关子了。” “之所以不行动，因为策划者等的就是防火墙覆盖完毕——他在等你们为他挑选受害者呢，能安装上银鹰防火墙的一定是正规机械，只有那些经过活体意识转存，拿不到安全证书的机械会不被银鹰认可，等到防火墙覆盖完成，那些隐藏在正规机械当中的‘非法产品’，就会成为活靶子，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周秉忱：“……”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甚至可以不查这起案子，自爆案策划者的目的与你们殊途同归，有他帮忙，可以减 轻你们很多压力，譬如查获了一桩活体转存交易，买卖双方可以送进监狱，但被转存的机械该如何处理，这一定让你们很头疼吧？自爆案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难题，还不用你们背锅，何乐不为呢？” 他嗓音带笑：“哦对了，上次你说去查给帕克的狗做活体转存的医生，查得怎么样了，抓到人没有？” “……洛以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秉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被他一番话激起火气，“什么叫帮我们解决问题？直接摧毁掉经过转存的机械就是解决问题了吗？是，我们的确为如何处理这些机械感到头疼，可这不代表我们可以随便处决他们！你明白什么叫活体意识转存？他们在被转存之前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人！他们也许是得益者，但更多的是受害者，你对待他们怎么可以是这种态度？洛以秋，我以前从没发现你是这么藐视生命！” 洛以秋表情渐渐淡了。 “我告诉你，我们处理非法机械有自己的一套程序，从不需要这种以暴制暴的家伙来帮忙，弥瑞什不需要这样的‘热心市民’，自爆案我一定会查到底，不论策划者是谁，心思有多缜密，我一定会抓到他的马脚。接下来的案情进展我不会再通知你了，洛以秋，既然嫌疑人已经锁定，你的嫌疑就算洗脱，好好地在家待着吧！” 周秉忱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洛以秋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什么也没说，放下手机，径自回了房间。 留下洛维对着桌上的手机皱紧眉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紧贴裤缝的指尖微微抽动，终于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了刚刚打来电话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电话那边是周秉忱火气未消的声音：“还有什么事？我现在很生气，就算你收回刚才的话，我也不会马上原谅你。”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主人？”洛维声音很冷，“你有什么资格说他藐视生命？” 周秉忱一顿：“你是……洛维？” “如果他藐视生命，就不会在二十年前救下奄奄一息的我，就不会在杨的展厅里看到那尊蜡像有问题时怀疑牵扯到命案，不会让你帮忙联系馆长求证当年的真相。” “如果他藐视生命，根本不会去留意帕克的狗，不会主动去帮你们检查狗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不会看到那条狗炸成一团烂肉还要信守诺言带它回家，狗身上的机械部分已经交给你们拿去取证了，那你知道狗的遗骸去哪儿了吗？它现在埋在我家院子里的树下，你要不要过来看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周秉忱一时语塞：“我……” “你凭什么对主人说那些话？”洛维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语速太快，他竟有些气喘，攥着手机的五指用力到手背上的仿真皮肤都绷紧，“给他道歉，现在就给他道歉！” 周秉忱的声音变得有些中气不足：“那个，对不……” “我要你亲自过来给主人道歉，不是在电话里，”洛维的语气冷硬不容置喙，“如果你不来，那你就永远都不要来了，主人不需要你分享案情，你也别想再踏进主人家门一步。”！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1 章 机械之心15 十分钟后,周秉忱火速赶到了洛以秋家。 洛以秋听说他来了，颇有些意外，好歹遵循待客之道从房间里出来,奇怪道：“不是说今天没空？” “我……我是专程过来给你道歉的。”周秉忱低着头,语气显得有些窘迫。 洛以秋莫名其妙：“道歉？道什么歉？” “你不是生我气了吗？” “什么时候？” 周秉忱呆住：“啊？” 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十分尴尬,终于周秉忱回过神来，看向洛维：“你不是打电话跟我说你主人生气了？” 洛以秋挑起眉梢，拿起手机看了眼，还真有一个给周秉忱的电话，不是他自己打的。 “对不起主人,是我自作主张，”洛维果断低头认错，“但我并没跟周警官说主人生气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周秉忱感觉自己被耍了，“合着洛以秋根本没生气,是你自己生气了,就让我放下工作过来道歉？” “你难道不该道歉吗？”洛维冷冷地注视他，“你就是没资格教训我主人,我让你给主人道歉，有什么问题？” “我没资格教训你主人，你就有资格教训我了？洛以秋都没生气，你急什么？” “我是他的管家,当然要急。” “亏你还知道自己是管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相好，生气你都能替他了，你这算不算越俎代庖？” “……” 洛以秋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吵架。 洛维从没像今天这样激烈地表达过自己，他倒是要感谢周秉忱的不礼貌了。 争执一番，洛维败下阵来，他到底是不擅长表达，刚刚在电话里那一番怒气上头积攒起的勇气，现在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又是在主人面前，他更加说不出来。 很快他被周秉忱质问得节节败退，迫不得已，向洛以秋投去求助的眼神。 “好了，”洛以秋拦在他们中间，打断他们的争吵，“吵得我头疼。周秉忱，你到底是不是来道歉的？” “……我当然是来道歉的！”周秉忱立刻抛下洛维，凑到洛以秋身边，“那个，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些话的，我一时口快，说话没过脑子，你没生气就好……你真的没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洛以秋神色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能遇到你这样认真负责，有正义感的警官，对弥瑞什人来说是一种幸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周秉忱顿时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他得意地看了洛维一眼，像只争宠得胜的小狗在耀武扬威。 洛维垂下眼帘。 “既然你来了，我顺便跟你说说关于杨的事，不耽误你工作吧？” “不耽误，来之前我已经把活儿交给同事了，”周秉忱正色道，“你细说，你到底从蜡像馆馆长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这件事说来非常复杂— —首先你知不知道杨有个妻子？” “知道啊， 他妻子不是死了吗， 我有同事跟他打过交道，还跟我说他好可怜，妻子死后一直没再娶，是个痴情人。”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 “这我还真不知道，”周秉忱挠了挠头，“上次他被帕克打伤，但没报警追责，我们又忙着查自爆案，就没调查他——有个弟弟又怎么了，这也很正常吧？” “但如果我说，他的弟弟，就是他口中的‘妻子’呢？” “呃……啊？”周秉忱一脸呆滞，“啊？啥？你再说一遍？” “如果我推断没出错，他的弟弟就是他的‘妻子’，”洛以秋冲洛维点了点指尖，示意他去沏壶茶过来，他要和周秉忱细聊，“当然，这个妻子应该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毕竟以国家目前的法律，严禁近亲婚配，只是他口头上的‘妻子’罢了。” “我的天，还有这种事？”周秉忱三观受到了冲击，他坐下来喝口水缓了缓，“我回去就调查他的身世背景，是否婚配，家里亲戚有谁，一查就知道。” “但他不是弥瑞什人，我让洛维帮我打听过，他是二十八年前来到弥瑞什的，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异乡人，但究竟来自哪里却没人知道，这应该是他刻意隐瞒，如果他来自一些僻远小城，身世可能没那么好查，你要查仔细了。” “放心吧，交给我，”周秉忱拍着胸脯保证，“你说他身上有命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洛以秋把杨的蜡像是真人标本的事告诉了他，周秉忱听完，表情都扭曲了：“你是说……他杀了他亲弟弟？然后把弟弟的尸体做成了标本，放在自家展厅里展览？啊这……对不起我想吐。” “出去吐，别吐我家门口。” 周秉忱抚了抚胸口，艰难把涌到喉头的吐意忍下去，端起洛维刚送来的茶水就喝：“烫烫烫！” “这个杨到底想干什么？”他给自己烫红的舌头扇了扇风，“他说弟弟是妻子，那应该是喜欢他，可喜欢就是把他的尸体做成标本吗？变态啊！” “喜欢，爱而不得，病态的占有欲。馆长跟我说，杨手上有大量弟弟生前的视频，你想办法去把这些视频要来，我怀疑杨可能对他的弟弟进行了囚禁监视，弟弟不喜欢他，却逃不出他的掌控，最后郁郁而终。” “还有……”洛以秋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洛维，对周秉忱道，“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书房。 洛以秋关上门，打开电脑。 “这是你之前发给我的，经过解析之后的洛维的记忆，”洛以秋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两段音频，“这个是我那天去杨家做客，偷偷录的音。” 他把两段音频都放给周秉忱听：“虽然这么听上去两个声音并不像，但‘我的藏品’这四个字，语气上有些相似，我想请你们帮我进行技术比对，看看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你怀疑当年伤害洛维的事是杨做的？”周秉忱感到匪夷所思，“这么一个危险人 物居然在弥瑞什潜伏了快三十年……我可以帮你， ◆， 洛维的记忆失真太严重了，就算是怀特家借给我最好的技术员，也不见得能比对成功。” “不要紧，尽力而为，”洛以秋把音频发给他，“说到底，不论是自爆案，还是杨的弟弟，其实都与我无关，这些事我都可以不管，但唯独洛维的事，我不能不管。” 周秉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把他绳之以法。” “在查到足够的证据之前，不要打草惊蛇，”洛以秋又叮嘱他道，“我已经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几天，但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不能定他死罪让他彻底消失，他迟早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周秉忱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担子好重啊……弥瑞什很久没有出过这么恶劣的案件了吧？自爆木马、被囚禁的弟弟、迫害无辜幼童……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洛以秋摇了摇头。 “先不说了，我赶紧回局里，要办的事太多，感觉要连续加班了，你要是又想到什么，记得告诉我。” 周秉忱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洛以秋坐在椅子上没动，皱眉思索。 究竟有什么关联？ 杨心思缜密，他能策划跨度五十年的自爆案，就一定不会是临时起意。 到底是什么促使他这样做？ 自爆案的目的是活体意识转存，那个时候杨的弟弟还活着……等等。 杨的弟弟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只是在三十年前定做了弟弟的蜡像，却并不代表他的弟弟也死在三十年前。 如果他开始策划自爆案之前，弟弟就已经去世了呢？ 康恩说过，杨的妻子因为重病在家里去世，杨想为他进行意识转存，却因为没能及时赶回家而错失良机。 那么，杨真的只是想在他死后再进行意识转存吗？ 一个不爱他的，甚至是不听话的“妻子”，必须要将他囚禁在家才能将他占有，这样的人类，比不过对他言听计从的机械。 他是否想过对弟弟进行活体转存，让他的意识刻进芯片，再在芯片里写入“绝对忠诚”的指令？这样，他就可以让不爱他的弟弟变得爱他，失去了人伦约束，弟弟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机械眷属。 可是他没有钱。 在弥瑞什，摄像头是最廉价的东西，而活体意识转存却无比昂贵，不是帕克这样家大业大的人，根本触碰不到这种黑色交易链条。 所以杨只能等弟弟死，再进行合法的意识转存，合法转存也需要缴纳一定费用，他拼命赚钱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却还是不小心错过了。 又或者说，是弟弟不想变成他的傀儡，故意选择在他无法赶回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于是杨就疯了。 他从来不曾站在他们这一边，从来不是憎恨那些做过活体转存的人，他只是嫉妒。 嫉妒他们拥有过，而自己没有。 洛维记忆中的那句话，以前不明所以，现在却明白了。 “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你们却能得到？” 他不是想为民除害，只是想杀掉每一个嫉妒的目标，以抚平自己内心的无能狂怒。 ——既然你们得到了我没得到的东西，那你们就去死吧。 原来如此。 洛以秋冷笑了一下，站起身，开门而出。 洛维却拦在他跟前：“主人。” “什么事？” “刚刚主人和周警官说的，我都听见了，”洛维低着头道，“门没有关严。” “……你倒是长本事了，都学会偷听了？” “对不起，”洛维紧张地用手指摩擦裤缝，“我不知道主人接近杨是为了查二十年前的旧案，我知道主人是为了我，但我能恳求主人，不要再继续了吗？” “为什么？” “他太危险了，比起惩处真凶，我更不想看到主人以身犯险。” 他说着轻轻拉住洛以秋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用乞求的眼神看他：“求主人到此为止吧，我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主人的安危最重要。”！ 第 42 章 机械之心16 “……你的一切都不重要？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我……”洛维语塞,“没有谁，我只是……” “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次，”洛以秋神色暗了下来,“你重不重要只有我能定义,我从没说过你不重要，我希望你有自己的意志,却没允许你自我贬低。” 洛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没说过他不重要……意思是他重要吗？ 他在主人心中很重要，能占据一席之地吗？ 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他低下头。 主人……不该说这种话。 不该给他一丝一毫的念想，即便只是小小的一粒种子,也会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垂落下无数枝条，将种树的人紧紧缠绕，困入怀中,据为己有。 他会得寸进尺,会贪妄更多，会因这纵容而滋长内心深处的阴暗,会越过那道不可逾越的红线，冒犯主人，对主人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请不要说这些话…… 洛维身心躁动，快要难以自制,视线垂落,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洛以秋的手腕，他指尖颤抖起来，却没有松开。 掌心的温度让他舍不得松手,他能感觉到主人的脉搏，平稳而有力，他不禁开始幻想这脉搏凌乱起来的样子，幻想永远淡定的主人因他的冒犯而露出错愕的表情，幻想主人身上由他洗净熨平的衣服又被他弄乱…… 他是管家，自该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可他不想止步于此，他贪心，贪心到想照顾到床上去，照顾到他身体里去，照顾他任何一点一滴的微末细节。 “还抓着？还不松手？” 洛以秋的声音打断了他，洛维浑身一颤，迅速缩回自己的手：“对不起，主人。”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我说要管的一定会管到底，你也不准私自行动。” 洛维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劝动主人：“……是。” * 转眼过去了数日。 周秉忱在三天内查清了杨的身世，得知他果然有个弟弟，但在五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弟弟小他几l岁，两人家境贫寒又父母早亡，只剩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但这止步于弟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一向和大哥交好的他，自然第一时间带女孩回来见他。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把哥哥当哥哥，哥哥却把他当恋人，杨想方设法拆散了弟弟和女孩，蒙在鼓里的弟弟十分伤心，向哥哥倾诉，却得到一句“跟她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这世上没有人比哥哥更爱你”。 弟弟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亲哥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禁怒火中烧想要离家出走，却被哥哥囚禁了起来。 这一关就是二十年。 逃不出去的弟弟整日郁郁寡欢，终于身染重病，杨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却还是挽救不了他的生命。 又或 许是弟弟早已对这个世界没有留念，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即便有再好的医疗手段，也只是保下他的躯壳，挽救不了他的灵魂。 ?鹿拾提醒您《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至于后来他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把尸体制作成了标本，不得而知。 关于蜡像的部分，他其实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偶然参观了一家蜡像馆，心血来潮想给弟弟制作蜡像，但最终的成品大概没让他满意。 蜡像，终归替代不了真人。 周秉忱查清这一切，就想上门抓杨，却被洛以秋拦住。 “现在我们可以知道，杨的弟弟的确是病死的，而非他杀，”洛以秋说，“你现在抓人，充其量判他一个侮辱尸体罪，判不了几l年的，等他出来，依然会兴风作浪。” 在人均寿命三百岁的年代，就算刑期相比旧世纪已经翻了三倍，但杨出来依然是中年，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还有不止一个五十年。 “那还有自爆案呢，他杀害机械眷属，就算杀的是狗，也足够他在牢里待一辈子。” “那你就拿出证据。” 周秉忱语塞。 他拿不出证据，就像洛以秋所说，杨这个人太过谨慎，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查到他家里有狗绳的设计稿，却查不到他使用设计稿定做过狗绳。 周秉忱几l乎磨破了嘴皮子，跑断了腿，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不能让证据链变得完整。 嫌疑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眼睁睁看着两大家族要求的七天过去，银鹰防火墙覆盖完毕，弥瑞什人开始为他们战胜了自爆木马欢呼雀跃，却没想到，太阳升起时，阴影才会出现。 就在两大家族宣告危机解除的第三天，又有一台眷属机械自爆了。 这位受害者更是重量级，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在文学界可以说是德高望重，他的书被选入青少年必读书目之一，只要是上过学的，没有几l个不知道他。 而自爆的眷属机械是他的女儿L。 事情发生后，老教授哭天喊地，说自己绝对装了银鹰防火墙，人们的焦点立刻从自爆惨案转移到防火墙上，他们怀疑防火墙存在漏洞，声讨银鹰网络安全公司，向他们讨要说法。 迫于压力，银鹰只得道出实情，安抚民众，说只要安装了银鹰防火墙，都会有一串特殊的识别码对应这台眷属机械，而银鹰公司没有查到老教授女儿L的识别码，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安装防火墙，是老教授在撒谎。 矛头重新回到老教授身上，无数记者蜂拥而至，不多时，就有人扒出老教授的女儿L根本不是亲生的，而是拐来的，老教授不能生育，就拐了个女孩当女儿L，怕她逃跑，所以偷偷对她进行了活体意识转存，将她变成永不背叛的眷属机械。 之所以没装防火墙，也是因为活体转存没有安全证书，不被银鹰系统认可，他怕事情败露，才 一再强调自己安装了防火墙， 栽赃银鹰公司。 合情合理， 吸睛又炸裂。 弥瑞什民众出离愤怒了。 但令他们愤怒的不是被自爆案本身，而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居然会做拐卖这种不齿勾当，会做活体转存这种违法行径。 他素来被称赞的书成了人们批判的对象，他的文章被从学生课本里删除，仅仅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进尘泥，等待他的不再是荣耀加身的晚年，而是不见天日的牢狱。 本该平静下来的弥瑞什再一次闹得满城风雨，人们对于自爆案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老教授的事恰恰说明银鹰防火墙切实有效，安装了防火墙的民众们不再害怕，有了底气的他们甚至扬言，谁的机械会被自爆木马感染，谁就做过活体转存。 一时间，自爆木马倒成了审判弥瑞什人是否进行过违法勾当的标准。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警卫队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周秉忱迫不得已，又给洛以秋打来电话。 “你之前不是说，杨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吗？我把现场及周边的监控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他的身影。” “那只是用来安抚你的话罢了，”洛以秋笑，“你还真相信了？” “……你什么意思？”周秉忱的语气严肃下来，“你耍我？” “小周警官，你就不能动脑子认真想想？现在全弥瑞什的眷属机械都装上了防火墙，杨到底还有什么必要亲自去现场？他只需要远程设置一个信号发射装置，信号源里携带木马，进行广撒网，安装防火墙的机械自然免疫，没装的则会感染。” 周秉忱：“……” 周秉忱：“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洛以秋：“你也没问。” 周秉忱匆匆挂了电话，没过两个小时，又打回来：“信号源已经消失了，它不发出信号，我们找不到位置在哪。” “那就去找。” “这样怎么找啊？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应该是定时的，”洛以秋说，“定时开启，定时关闭——在防火墙完成覆盖后第三天，自爆案又发生了，那么三天也许就是时间间隔，距离下一个‘第三天’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我想到那时候，信号源会再次出现。” “这不就是预告杀人？！”周秉忱急得快要跳起来，“我们肯定不可能在一天半的时间内找到它，你的意思是等它出现我们再追踪？可那不就意味着会产生新的受害者？” “不行！”周秉忱怒道，“我现在就去把杨抓起来，问出信号源的位置！” 他就要挂电话，洛以秋却轻笑出声。 “你又笑什么？” “一个隐忍了五十年的疯子，会在乎你的审讯吗？他只需要拖，每多拖三天，就会产生新一轮的受害者，他可以近距离欣赏你们愤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高兴还来不及。” “……” “你总不能刑讯逼供吧，小周警官？你最多是不让他吃饭，不让他睡觉 ，但你真的认为这对他有用吗？” “”“” ②鹿拾的作品《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我只是在提醒你，做事之前要先考虑所有的可能性，而不是头脑一热，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许你所做的，正是对方想让你做的。”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眼睁睁看着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对付杨这样老谋深算的家伙，总避免不了一些牺牲，牺牲的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又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呢？” 电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半天周秉忱才道：“洛以秋，其实打心底里，你就没有同情过那些被活体转存的机械对吧？你压根不觉得他们是受害者，你觉得他们和他们的主人一样，应该从世界上消失，既然我们无法让他们消失，那就借自爆木马来让他们消失——是这样吗？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们固然是受害者，”洛以秋语调沉了下来，“我所不认同的，不是你们对于他们的定义，而是你们‘救助’他们的方式，你想没想过，被救下的他们，是否真的想活？” “他们想不想活，不是你说了算！” “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决定权在他们自己手里。” 周秉忱被气笑了：“决定权？他们都被木马感染自爆了，还哪来的什么决定权！” “我可真是信了你的邪，”他冲着手机嚷嚷，“上次你的管家跟我说那些话，我还以为我真的误会你了，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电话挂断了。 洛以秋放下手机。 洛维皱了皱眉：“主人，他……” “别管他，也别再让他给我道歉，”洛以秋平静地说，“周秉忱太年轻了，需要好好磨练，这几l年他一路顺风顺水，做到了警卫队长的位置，自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很有主见。” “是，”洛维想了想，又说，“主人……真不知道信号源的位置吗？” “有一些猜测，但还不能落实，怎么，你想让我提醒周秉忱？” “我……” “说到底我也只是普通民众，可没有义务帮他们警察破案，你别真把我当成热心市民了。”洛以秋挑了挑眉，“更何况猜测还没落实，我说了，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我……我没有。” “你这几l天先别联网，”洛以秋又说，“一切需要联网的功能都关掉，也别外出。” “是，主人。”！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3 章 机械之心17 这日洛以秋和周秉忱在电话里不欢而散,谁也没再联系谁，不过很快，周秉忱就顾不上向他问罪了。 因为下一个被木马感染自爆的,是警卫队的警犬。 如果是在警犬基地自爆，这事兴许还能压住,可偏偏的，自爆的是一条外出执行任务的警犬,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训导员手里，这件事一经发生，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警卫队本来就为自爆案焦头烂额，现在自爆的甚至是自己队里的警犬,一时间压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大到难以想象，许多民众对他们的公信力产生了质疑,说他们监守自盗，连带整个怀特家都受到牵连。 警卫队在第一时间查清了警犬自爆的缘由,原来是一位训导员无法接受陪伴自己多年的警犬退役，私自对它进行了活体转存，好让它继续陪在自己身边。 警卫队对这位严重违规的训导员进行停职处理,并承诺一定会严肃追究，却依然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得知这件事后,洛以秋也没打电话慰问一下小周警官,他还在自己家里悠然自得地喝着红茶。 “主人，”洛维来到他身边,“我们不帮帮周警官吗？” “你不是不喜欢他？看到他倒霉，你不该高兴才对？” 洛维抿了抿唇：“可不能联网，许多事都做不了,我甚至没办法帮主人预报明天的天气。” “我用手机也能——”洛以秋声音戛然而止。 天气。 他之前就在想，自爆木马究竟是通过什么感染这些机械的，那一定是绝大多数机械都会装载的模块，覆盖率无限接近于100%。 因为眷属机械的定位不同，所有者的身份千差万别，导致他们安装的功能、使用的网络也大不相同，那么就要在这些不同当中找到一个相同点，有什么东西，是每一台眷属机械都拥有的。 甚至不仅仅是眷属机械，还有曾经用来试验自爆木马的工作机械，它们也安装有这样的功能。 天气系统。 没有机械不需要天气系统。 工作机械需要天气系统来规划自己工作的时间，眷属机械需要天气系统来为主人提供生活上的便利，在每一台机械出厂时，关于天气的模块就已经安装在它们的芯片里了。 那么信号源的位置，应该就在气象局。 弥瑞什的气象工作基本都是由机械来完成，随时监测，随时上传，数据传输量很大，如果木马能骗过检测系统，倒是很有可能混入其中。 但入侵天气系统的难度相当高，杨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难怪需要五十年的铺垫才能成功。 有这毅力干点什么不行，偏偏要报复社会。 洛以秋放下茶杯，打开手机浏览今天的新闻。 洛维处于断网状态，他只能自食其力了。 警犬自爆的风波还未平息，到了晚上，又一起自爆案以足够炸裂的方式闯入公众视野。 这次的受害者 是一位远近闻名的音乐家，而他自爆的眷属机械……居然是他的钢琴。 钢琴明明是死物，怎么会和活体转存产生联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但很快就有人意识到——没人说意识转存不能把活人变成死物。 钢琴里封着一个活物的意识。 有人回想起，这位音乐家的钢琴曲格外富有感情，尤其是在演奏沉痛伤感的曲目时，从琴键里流淌出的悲伤几乎有如实质，曾经人们一度把这当成琴技高超的象征，现在想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还有人说曾听到过音乐家的钢琴没人弹奏却自己响了起来，音乐家还为此特意给钢琴上锁，不开锁，琴键就无法按下，钢琴就无法运转，而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这些年来，这位音乐家始终是独身一人，未曾娶妻，每次接受采访时，被问及他是否有结婚的打算，他都会说“钢琴就是我的恋人” 。 人们只把这当成他热爱艺术，一心只有音乐，不打算结婚的委婉说法，现在想想却发现这或许不是比喻，而是写实。 曾经接触过他的人开始疯狂爆料，说他的确有过女友，可多年前的某一天，他的女友突然消失了，那之后，他身边就多了这架钢琴，一直陪伴他到现在。 他借由这架钢琴名声大噪，却没想到他的罪孽会被自爆木马制裁，助他成名的钢琴亲手“杀死” 了他，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洛以秋放下手机。 “现在看来，这些受害者并不是随机选择的，自爆案策划者的目的十分明确。”他说，“第一起案件发生时，老教授正在一所大学上公开课，他的女儿也是他的助教，就在他的身边。” “第二起案件，执行任务的警犬和他的训导员，是在一辆地铁上。” “第三起案件，是音乐家正在剧院演出，演奏过程中钢琴突然爆炸，甚至炸断了他的手指。” “都是公众场合，”洛维接上他的话，“在公众场合发生自爆案，目击者太多，舆论会迅速发酵，难以被任何势力压下。” “不止，”洛以秋抬眼看他，“还都是当着主人的面发生的，都是在他们最辉煌的时刻，给予他们毁灭性的打击，给他们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的确很像是一场审判，不是吗？”洛以秋意味不明地笑了，“再细究，文化是一个国家的信仰，摧毁信仰，从摧毁学生课本上文章的撰写者开始。警卫队属于怀特家，而那位音乐家和康恩家交情颇深，据说自爆发生时，康恩小姐就坐在台下听音乐会。” 洛维皱眉：“降低两大家族的威信力，让人们怀疑自己受过的教育是否正确。”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洛以秋站起身，“一旦信仰动摇，想要根除它所带来的影响，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可我不明白，”洛维在思考什么，“如果说这些受害者是特意选择的，那么杨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进行过活体转存？主人之前说，杨在等银鹰为他筛选受害者，既然他自己能够筛选，又何必要等？” “活体转存的黑色链条非常庞大，仅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抓到全部，现在这些只是引子，等到时机成熟，他恐怕会让剩下的那些集体自爆。” “我明白了。” “不过，仅仅是这些，也足够证明一些事，”洛以秋又说，“连周秉忱都查不到的东西，杨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能认识这么多进行过活体交易的买家？” “主人是说……？” “他究竟是怎样发家致富的，他的启动资金从哪里来，为什么弟弟死后，他用极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财富的积累，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弟弟生前他又会赚不到钱吗？” 洛维一惊：“主人是说，他参与进了黑色交易，并从中获益？” “在我财力低微时，我打不过，所以我只能选择加入，等我拥有了足够的资本，再进行釜底抽薪——真是好手段啊。” 洛维只感觉浑身发冷，下意识滚动喉结：“那……” “你猜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洛以秋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话，“贵族，教育……这些其实都不能动摇弥瑞什的根本，在弥瑞什，真正的信仰是什么？是机械。” “对于机械而言，什么最重要？是材料，是零件，是芯片？不，这些都是可以更换的，但更换它们，需要谁来操作？” “是修理师。” “机械离不开修理师，就像鱼离不开水，人生病了总要看医生，机械损坏总要修理，如果医生不可靠，修理师不可靠，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他每说一句，洛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终于他瞳孔收缩：“主人！” “嗯？” “我已经断网了，不可能被木马感染！”洛维很少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说话，以至于让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他身体微微发抖，整个人表现出强烈的恐惧，“我……绝不会自爆，绝对不会！” 洛以秋笑了。 他拍了拍洛维的肩膀：“别那么紧张，我可没说只有被木马感染这个条件能成为受害者。” 洛维怔住：“什么？” “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话音才落下，他的手机就振动起来。 是一条来自“杨”的短信。 短信是这样写的：【洛先生，后天是我生日，明晚24点，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想邀请你一同观看，不知洛先生有没有兴趣，可否赏光莅临寒舍？】！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4 章 机械之心18 洛维瞄向他的手机,看到了短信内容，不禁倒吸冷气：“主人,您绝不能去！” 杨这个时候邀请他看什么烟火表演，其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揭。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但…… “我非去不可。”洛以秋道。 “主人！” “别叫那么大声，我又不聋，”洛以秋按了按耳朵，“你又忘了，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之前他让周秉忱帮忙做声纹比对,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没有结果，现在警卫队忙得不可开交,更没可能再管这事。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基本已经认定杨就是当年伤害洛维的人，他这次去,要向他讨要一个答案。 “不行,”洛维浑身都在抖,“我不准主人去冒这种险！主人不是已经猜到信号源的位置了吗，告诉周警官让他去抓人,这些是他该做的事！” “的确，”洛以秋点了点头，“但你应该明白，我为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自爆案，说到底，就算整个弥瑞什都炸了也与我无关，我接近杨是什么目的，你一直知道。” “我……” “别让我听到那句话，”洛以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洛维，这世上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你的所念所想，在我这里不算什么秘密。” 洛维屏住呼吸。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人是说，他内心想的那些肮脏事，他全都知道吗？ 心跳的频率开始加快。 “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回来，我会给你个机会。”洛以秋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就拿着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洛维一阵惊疑。 机会……什么机会？ 不过比那更重要的，是主人刚刚说……“我们”？ “提前两小时应该够了吧，”洛以秋自言自语，他编辑完了定时短信，把收信人设置成周秉忱，时间设定在明晚22点，“今天发生了两起自爆案，信号源怎么也出现了两次，就算一次只出现几l秒，他们也该能锁定大致方位……这个短信，就当最后保险吧。” “主人，”洛维内心忐忑，紧张开口，“主人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跟我一起去给杨庆祝生日的意思，怎么，你不想？” “我想！不是……我是说主人不该去……” 洛以秋打断他：“我有一个计划，非得要你的配合不可，你想不想听？” * 第二天晚上八点。 洛以秋带着洛维，乘车来到杨家。 第二次来，他已经轻车熟路了，杨非常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屋内：“快请进快请进，洛先生一天没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正伤心呢。” “当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洛以秋把礼物递给他，“朋友的生日我怎么能缺席？不过你告诉我告诉得太晚，时间来不及了，礼物准备得有些仓促，还望你 不要介意。” “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你不带礼物都没关系，只要你人过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洛以秋微笑，提醒他道：“哦对了，礼物过了零点再拆，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好好好，没问题，洛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杨把礼物收好，眉目间都洋溢着喜悦，“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邀请朋友来家里给我庆祝生日了。” 他把两人请进客厅，给他们倒了茶水：“弥瑞什人对自己的生日并不看重，反倒特别在意机械眷属的诞生日，我来弥瑞什这么多年，也就入乡随俗，慢慢习惯不过生日了。” “那今年怎么又突然想过了？”洛以秋问。 “当然是因为结识了洛先生，又碰上我认识的一个烟花商打算转行不干了，低价出售一批烟花，我就全买了过来。”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露出怀念的神情：“不瞒你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烟花，每到节日的时候，看着天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烟花，就感觉特别幸福。” 洛以秋喝了口茶，静静听着他说。 “有一次，我无意中撞上了一场烟火表演，那烟花简直太美了，我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后来才知道，原来烟火表演只是一对父母给孩子庆祝生日用的，那么多的烟花，只放给她一个人。” “我真的好羡慕，从那时起我就想，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一场属于自己的烟火表演呢？可我父母早亡，身上穷得有上顿没下顿，别说烟火表演了，连一根烟花棒都买不起。” “再后来，我到处打工，总算是有了一点积蓄，又遇到了我后来的妻子，我向她求婚那天，买了不少烟火棒，我们坐在夜空下燃放那些烟火，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跟她说，我现在只能买得起这些烟火棒，但总有一日，我会为她准备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让所有的烟花都为她一个人燃放。” 杨说着叹了口气：“可谁成想，还没等我兑现诺言，她就先病逝了，这些年我一直没忘记那个承诺，我结交了很多烟火商，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兑现这场烟火表演……一拖就是几l十年。” “杨先生别难过，”洛以秋安慰他道，“相信你夫人如果有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在天之灵……也许吧。”杨苦笑，“算了不说这个，你看我，明明请洛先生过来是陪我高兴的，结果又说这些没用的。” 他站起身：“两位还没吃饭吧？快来，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咱们一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来到餐厅，杨把菜肴一道道端上桌，非常丰盛的一桌子。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洛以秋问。 “哪能啊，洛先生也太看得起我了，”杨端上来最后一道汤，被烫得甩了甩手，“这都是我找厨师过来做的，你来之前厨师刚走。” 洛以秋让杨坐了主位，自己和洛维顺着往旁边坐。 杨又问：“洛先 生喝点什么，喝酒吗？” “这不是有汤？” “不冲突。” “那少喝一点。” “没问题，我酒量也不行，只能喝一点点，”杨说着拿了一瓶红酒，“喝这个吧，度数不高，等下还要看烟火表演，要是喝晕了眼睛重影就不好了。” 两人边吃边聊，杨跟他分享了很多自己的事，洛以秋就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 转眼到了晚上十点。 饭吃得差不多了，话匣子却才刚敞开，忽然，洛以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一条短信，随手便点了“已读”。 “有人找你？”杨问。 “没人，是提醒公民注意安全的短信——最近自爆案闹得沸沸扬扬，每天都要发个一两条。” 杨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分明看到发件人是“周秉忱”。 “说的是呢，我也总是收到，”他也掏出手机看了眼，“你看，还真有。” 洛以秋笑了笑。 “要我说，他们天天发这些短信也没什么用，这么久了，这个嫌疑人还没抓住，警卫队这次可是遇上了对手。” “弥瑞什很久没出过大案了，一时抓瞎也是正常，”洛以秋说，“就是没想到你偏偏在这两天过生日。” “嗐，”杨摆了摆手，“因为这个，本来我都不打算过生日了，可烟花早就买了，总不能再放一年吧？那么多烟花堆在那里，实在不安全。” “而且，明年我是不是还在弥瑞什也不确定，也许过了这次，就再没机会了。” 洛以秋抬头：“你要走？” “是啊，我在弥瑞什断断续续也待了快三十年，该走了，”杨说，“我在哪里都待不长久，在一座城市住得太久，就会对它产生太深的感情。” “二十八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弥瑞什，就感觉这里的风土人情很适合居住，后来在两地间辗转了一些年，到最后彻底定居……也算是和这里有缘吧。” 洛以秋接上他的话头：“弥瑞什流传着一句话——‘每一个来弥瑞什的外乡人都会觉得自己和这座城市有缘，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来，这里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杨先生已经找到了归宿，一定要走吗？” 杨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地方是我的归宿，我觉得有缘，也仅仅是认为它是可供旅鸟休憩之所。” 他冲洛以秋举起酒杯：“但旅鸟终究是旅鸟，不会因休憩所的温暖而终止旅程。” 洛以秋跟他轻轻碰杯。 杯里的红酒见底，两人都没有续杯的打算。 “对了洛先生，”杨放下筷子，“我最近新收了几l件藏品，你想不想看看？” “当然可以。” “洛先生跟我来。” 三人来到地下展厅，杨带着他们来到上次洛以秋没进去的房间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我新定制了一批展柜，还没到，就先把它们放在这里了，正好上次那几l件藏品卖出去，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打开门，里面是一个不算小的房间，各种家具和藏品都用防尘布罩着。 杨率先走进去，打开灯，拽掉沙发上的防尘布。 洛以秋跟在他身后进屋，站在门口向屋内张望，洛维则落在了最后。 “还没放进展柜就让我看，没问题吗？”洛以秋问。 “没问题，这些都是不怕摸的。”杨去另一边去摘防尘布。 绕到洛以秋身后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还落在门外的洛维，突然伸手关上了门。 沉重的大门关上，发出“砰”一声响。 洛以秋回过身。 “杨先生这是何意？”他疑惑地问，“这些藏品不能给我的管家看？” “当然，”杨笑着走到藏品前，摘下上面的防尘布，“毕竟，只有洛先生才是我认可的‘朋友’。”！ 第 45 章 机械之心19 防尘布落下,后面的藏品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具具人体标本。 从小到大，依次排开。 从胚胎,到婴孩，到儿童，到少年。 就到少年。 如果把展厅里那具也拉过来，那么，应该排在这一排标本的末尾，属于“青年”。 “上次看到你对这些标本感兴趣，我就知道,我们应该是同路人,”杨兴致勃勃地说，“怎么样洛先生,对我的私人珍藏还满意吗？” 外面传来拍门声。 “不用管你的管家，你只要告诉我,你满意吗？” 洛以秋神色渐冷。 “这些也是蜡像？”他问。 “蜡像？不不不,”杨连连摆手,“那种无聊的东西，可不配呆在我的展厅里,我收藏的都是有价值的，蜡像这种拙劣的仿品，一文不值。” “可惜，”洛以秋说，“我还是更喜欢蜡像。” 杨的神色阴沉下来。 “原来洛先生也不是我的朋友，我还以为你肯来为我庆祝生日，就是为了我的这些藏品。” 他语调沉痛，似乎真的在为失去一个朋友而难过：“我以为我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知音——洛以秋,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在这世上找到一个知音有多难？你真是白费我一片好意。” “你却没让我失望，”洛以秋笑起来，“虽然我不是你的知音，但我觉得你想找个知音也不难，我知道有个地方聚集了许多与你志同道合的人——弥瑞什的监狱里。” 杨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洛先生还真是幽默，可惜他们还没达到和我做朋友的标准，一些会被抓进监狱的蠢人，有什么资格欣赏我的藏品呢？” “哦？可杨先生你不是很快就要进去陪他们了吗？” 杨听了这话，顿时笑得乐不可支，他听着愈发激烈的拍门声，掏出手帕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 “洛以秋，到现在你还能有这样的自信，我是真的很佩服你，”杨发自内心地称赞，甚至拍了两下手，“你该不会觉得，你的小管家能救你吧？也对，怪我没提前说，这扇门就是用子弹也打不透，你的小管家，你那没用的机械眷属，该拿什么救你？” 他说着忽然弯腰，从茶几l底下摸出一把枪来，抵住洛以秋的太阳穴：“伟大的弥瑞什法律啊，禁止机械眷属安装杀伤性武器，为了防止伤害到其他人……哈哈哈，的确，它们的确伤害不了其他人，可连自己的主人都不能保护！被卸掉爪牙的老虎，和家猫有什么分别？” “哦，顺带一提，我已经封锁了这栋别墅所有的出口，还打开了信号屏蔽器，你就别做梦他能联系到警卫队了。” 杨命令道：“去那把椅子上坐下。”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 一把造型奇怪的椅子，像是某种用来处刑犯人的刑具——但应该比那舒服些。 冰冷的枪口紧挨他的皮肤，上膛声贴着 颅骨传来，洛以秋没有反抗，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上弹出的金属铐环束缚住他的手脚。 “我劝你老实一点，不要乱动。”杨用枪比着他的额头，伸手从他衣兜里摸出手机。 一条于晚上十点发出的定时短信，内容是“气象局”三个字，收件人是周秉忱。 周秉忱在22：05回复，内容是“知道了”。 杨捂住嘴，尽量让自己别笑得太大声。 “现在已经是23：08分了，”他说，“你猜你的小周警官，找到信号源了没有？找到了？哦——可是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不会以为毁掉信号源，就能阻止自爆木马的扩散吧？哈哈哈……” 洛以秋冷漠地看着他。 “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傻，”杨对自己的罪行津津乐道，似乎很享受和他分享的过程，“早在信号源第一次启动时，自爆木马就已经感染了弥瑞什所有没装防火墙的机械，后面的信号不过是在调整自爆程序设定的时间而已——注意，是推迟而不是提前。” “如果信号源被毁，那自爆时间自然就是按照最初设定，统一在今晚零点，真是的，我本来为了这场烟火表演准备了好久，既然是表演，那就要编排，原本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表演，你们给我搞成一瞬间就结束啦？” 他露出十分懊恼的表情，现在的模样与平日里谦虚随和的杨判若两人，显得很神经质。 “不过也没关系，”他脸上的懊恼又一秒转成笑意，“一起爆炸，那得多壮观，我都不敢想！洛以秋，你也太幸运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欣赏到这一幕，你该好好感谢我。” “你真的很喜欢自说自话，”洛以秋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你的自爆程序不会被终止？” 杨好像被他戳中笑点，放声大笑起来：“你说警卫队那些废物，破解我的程序？洛先生真会开玩笑，但凡警卫队有一点用，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不是吗？只剩不到一小时了，说真的，我很期待他们能破解我的程序，有变数才有乐趣，像现在这样一切按照我的设定进行，真的很没意思。” “太依赖机械，人就会变得一无是处，”杨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弥瑞什人感到惋惜，“明明人类才该站在一切的顶端，人类是最完美的生命体，居然要为一些拙劣的非生命体让位，机械不过是工具，是用腻了就扔的消耗品，却有人将它们视为眷属，真是荒谬。”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洛以秋唇边现出嘲弄，“曾经，你不也想把你弟弟变成机械？” 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变得愈发扭曲，他阴恻恻地看着洛以秋：“你真的很聪明，你是我这五十年来，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我们只接触了这么短暂的时间，你就能挖出那么多关于我的秘密，如果不是你一定要与我为敌，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承蒙厚爱，但还是免了。”洛以秋微微颔首，“其实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么多，我还知道——其实明天根本不 是你的生日，而是你弟弟的，对吧？” 洛以秋，我真的很欣赏你，杨不禁展颜，听到有人猜到明天是我弟弟的生日，我很开心，我非常开心，你没猜错，这场烟火表演就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⒓本作者鹿拾提醒您最全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尽在[]，域名[( “你对他还真是爱得很深，”洛以秋嘲笑道，“但可惜他不爱你，或许还觉得你很恶心，被亲兄弟喜欢，一定让他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 杨眼皮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五官正在发生诡异的扭曲，不知道那是愤怒，是怨恨，是嫉妒还是兴奋揉在一起的情绪，但很快这种表情重新被高兴取代。 “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会把他留下来，他不动不说话的时候，比平常更加惹人喜欢。” “你也一样，”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洛以秋，“即便做不了朋友，我也有办法让你留下来陪我，你这样优秀的人类，不该与那些肮脏的机械混在一起，我这里才该是你的归宿，才是属于人类的净土。”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管不明药剂，抽进针管，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进洛以秋的胳膊，将药液推进他的身体。 冰凉的药液注射进肌肉，洛以秋皱了皱眉。 “没关系，不会很痛的，很快你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我会把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你就留在这里，永远做我的藏品。” “你觉得两大家族会放过你？” “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收藏家，我不是说了，很快我就会离开弥瑞什。”杨拔出针管，有些痴迷地看着针头泛出的冷光，仿佛那上面存留有一个人类完美的遗传信息。 “我知道你是弥瑞什最伟大的修理师，所以才费尽心思，为你准备了一场完美的谢幕——‘畏罪潜逃’，你觉得怎么样？人们最敬仰的修理师是这一切的策划者，他将愚蠢的弥瑞什人民玩弄于股掌之间，将盛大的烟火表演送给他们当做饯别礼，自己则从此人间蒸发，只留下一个不朽的传奇。” “一个永不落网的罪犯，一场天衣无缝的犯罪，这才是属于伟大的修理师最伟大的结局。” 杨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面颊都因为激动而泛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洛以秋，欣赏这个人类走向死亡的全过程。 “……好吧，看来这一局是我输了，”洛以秋苦笑，“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至少死也要让我明白地死。” 杨不停地吞咽口水：“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聪明的你不知道的，但我知无不言。” “一十年前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嗯？”杨愣住，“一十年前？什么一十年前？” “在一十年前的某个雨夜，我捡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孩子，他被人砍去四肢，装在垃圾袋里，扔在路边。” “哦？哦……哦——！！”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时竟激动得语无伦次，“原来是那件事，原来是……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小管家，原来是他！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笑了起来 ，笑得捂住肚子，笑得跌坐在地，笑得流出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倒着气说：“对不起，太好笑了，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站到那具属于儿童的标本前：“当当当当！在这里，如你所见，我把他的四肢做成了标本，至于躯干嘛，我觉得不够完美，就扔掉了。” “现在这具躯干，是另一个孩子的，而头……又是另一个人，没办法，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找到一个像我弟弟的孩子太难了，要么是脸像，身体不像，要么是身体像，脸不像，我就只好把像的部分都收集起来，拼在一起，这样，他们就是我完美的弟弟了。” 他说着轻轻抚摸那具标本，像在爱抚一个真正的活人：“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仅凭肉眼，看不出任何拼凑的痕迹对不对？为了办到这点，我可是作废了好多标本，练习了很久呢！” 洛以秋艰难看向他。 眼皮开始发沉，心脏的跳动明显吃力起来。 但还可以坚持。 “所以，我也很像你的弟弟？” “不，不，绝不，”杨变得严肃起来，“请不要这样低估自己的价值，你知道的，我是个收藏家，有价值的东西我才会收藏，这些标本，是因为像我弟弟才有价值，而你不一样，你天生就是完美的人类，是独一无一的，是无价之宝，他们比不上你一根脚趾。” “药效开始发作了吗？不要紧，安心睡吧，我一定会好好地处理你，完美地保留住你的价值。” 他目光近乎贪婪地在洛以秋脸上刮索：“你知不知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意识到你有多完美，无论是身形，是脸，还是这双手——” “尤其是这双手，”他虔诚地捧起洛以秋的手，“漂亮，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这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对。 这只手为什么这么硬，为什么这么冰，这绝对不该是一个人类该有的体温，就算药效发作，温度也不会降得这么快。 兴奋和喜悦潮水般从他脸上退去。 “不对，你……不对！”他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的发现，急忙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术刀，在洛以秋手背上轻轻一划。 没有血流出。 薄薄的皮肤被划破，露出下面银色的金属。 杨后退一步。 “你……你不是……你不是洛以秋！”他抬手指向对方，浑身剧烈颤抖，“你……你是洛维？你们……” 坐在这里的是洛维，那被他关在外面的那个…… 他终于想起了已经很久没再响起的拍门声。 杨沉着脸走向门口，一把拉开紧闭的房门—— 真正的洛以秋正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向他看来。 “终于说完了啊，你真的很能说。”他赤着脚，甩掉了那双不合脚的增高鞋，摘了肩垫，身上的衣服因此显得有些宽大。 脸上的面具已经撕去，手上那一层用来伪装的金属皮也随意地丢在一边，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你们竟敢耍我……”杨气得双目赤红，他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是我小瞧你了，洛以秋，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举起枪，对准洛以秋的眉心直接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 第 46 章 机械之心20 子弹穿透了杨的手腕。 鲜血喷溅出来,沾到洛以秋脸上，他后退了一步,露出个有点惊讶的表情：“你还真想开枪？不是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完美的人类？你居然忍心开枪打伤我，破坏这份完美？” 杨腕骨尽碎，剧痛让他再也握不住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枪已从手中掉落。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洛维还被困在椅中，右手以一种人类无法办到的角度翻折，露出掌心黑洞洞的枪口。 杨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错愕,表情变得格外扭曲。 “你居然……”他面目狰狞地看向洛以秋,“你居然敢给他加装杀伤性武器！”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洛以秋一耸肩，“早就知道洛维没有安全证书,不然怎么会想到嫁祸我？” 他轻轻抹去脸上沾到的血迹：“都已经是非法改装了，那还不改装得彻底一点？有件事我得赞同你,你说得对,我也不太喜欢弥瑞什的法律,被卸掉爪牙的老虎和家猫有什么区别？我凭本事装上去的杀伤性武器，谁又能让我拆下来？” 杨阴恻恻地看着他,突然，他弯腰想去捡掉在地上的枪。 “砰！” 又是一声枪响，他的另一只手腕也被子弹打穿。 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洛以秋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你认为机械一文不值，可你又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反应速度、精准度永远比不上机械，完全不依靠机械，就会落得你这样的下场。” 他说着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找到遥控器，解开了困住洛维的锁。 “我这样的下场？哈哈……”杨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就算你能从我手中逃走，你也救不了那些机械！洛以秋，输给你不算什么，我心悦诚服。” “你错了，”洛以秋看向他，“你没有输给我，而是输给了洛维，输给了你最看不起的机械。” 他语调嘲弄：“他扮演我是不是扮演得惟妙惟肖？即便是你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洛以秋，你心目中的完美人类这样轻易被机械取代，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这是他和洛维的计划。 让洛维来扮演他，他来扮演洛维，他事先给洛维更换了皮肤和义肢，照着自己的容貌重做面部，再录制自己的声音，给他制作声线。 改变外观并不是什么难事。 最难的地方在于模仿。 洛维本身就沉默寡言，他来扮演洛维，直接不说话就可以了，但洛维扮演他，就要将他的一切习惯模仿到位。 二十年的相处，洛维对他了如指掌，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微表情，只要洛维开始扮演，没人能分清究竟谁才是洛以秋。 他知道杨一定会对他下死手，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不可估量，于是他问洛维，愿不愿意替他承担这份危险。 洛维毫不犹豫 地回答了是。 杨是个极端谨慎的人，只有确定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才会稍稍放下戒心。 他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松懈。 独自谋划了这许多年，杨一定迫切需要表达，他要他亲口说出二十年前的事，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果不其然。 杨不光说了，还交代了不止一件。 “住口，给我住口！”杨额头青筋凸起，面目狰狞，他恶狠狠地盯着洛以秋，下一秒，猛地向他扑去。 又是两声枪响，这次他两只脚腕也被打断了。 杨痛苦地在地上呻|吟，鲜血将洁净的地面染得斑驳不堪。 洛以秋摇了摇头，上前去扶洛维：“别再跟他耗了，走吧。” 药物的影响愈发严重，洛维已经难以站稳，身形微微地打着晃。 心脏跳动得十分艰难，胸腔里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体的痛苦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只是离开屋子这么几步路，他已经快要难以坚持，不得不伸手撑住墙，停下来喘气。 “再坚持一下，”洛以秋低声说，“周秉忱他们应该到了，就在外面。” “主人……”濒死的感觉压迫着他的神经，他快要看不清东西，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仿佛下一刻那个人就会离他远去，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强烈的失去感。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明明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还有许多话没有说，还该继续在主人身边陪伴他十年二十年……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拉住了洛以秋的手。 他想说，感谢主人救他。 他想说，他一直仰慕着主人，可一无是处如他，难望项背。 他想说…… 他想说，他喜欢主人。 他不想做他的家人，他想做他的恋人。 他肮脏又卑劣的私心，压抑多年，终于如野草般疯长，从这阴暗地底蔓生而出，膨胀成笼罩一切的阴影。 “我……我有些话想对主人说。” 如果再不说，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意识混乱当中，心底急切的声音催促着他开口：“我……呃！” 尖锐的疼痛突然在脑袋里炸开，他痛苦地按住太阳穴：“主人，快……快走！” 洛以秋神色微变。 他回过身，就看到手脚俱断的杨居然挣扎着从房间里爬出，他用嘴咬着遥控器，狼狈至极，神态癫狂。 遥控器掉在地上，涎水沾湿了上面的按键，他看着洛以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去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洛维捂着脑袋，身体贴墙滑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是自爆木马。 很显然，杨手里有不止一份。 “洛以秋，你不是在乎他吗，你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那我就让他自爆给你 看！”杨满脸都是报复的快意，甚至不顾这个距离连自己也会被自爆波及，“你们都去死吧，这些毫无价值的机械就该去死！这些破铜烂铁，就该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不可以……”洛维芯片被感染，脑子里的程序正在激烈挣扎，他只感觉烫得下一秒就要被烧坏，肢体变得不协调起来，义眼当中不断闪过一段又一段的代码。 “不可以伤害主人……”他咬着牙，缓缓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杨，抬起手臂，掌心枪口处的红圈再次亮了起来，那是即将开枪的预警，“你该死……” “洛维，”洛以秋按住他的胳膊，洛维手臂上的金属已经变得滚烫，他却没有松手，“这样死，太便宜他。” 洛维喘着粗气，瞳孔因为程序错乱而变红，手臂里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枪弹被换成了麻痹针。 他眼前满是重影，已经无法瞄准，但对付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类，依然绰绰有余。 麻痹针击中了杨。 这一针会让他彻底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意识还能保持清醒。 他要让他亲眼看着，看着自己五十年的计划如何落败。 杨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枪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为什么……还没自爆？” 洛维没有回应他。 开枪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举起的手臂缓缓垂落。 头脑一片昏沉，但和心脏的压抑相比，不知道哪个更痛苦。 他已经无法起身。 眼皮不住地往一起合，他控制不住。 他最后听到的是洛以秋的声音，他听到那声音低沉柔和，一如二十年前那个雨夜。 雨声淅淅沥沥，又或者是程序出错发出的杂音。 他听到洛以秋说：“睡吧。” 于是他就真的睡了。 他遵从主人的一切命令，从生到死。 洛以秋站起身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已经不会再动的洛维，眼底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洛维还没有卸去伪装，还顶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站着的洛以秋，一个跪着的洛以秋。 诡异又滑稽。 他却好像能透过那副躯壳，看到里面那与他相似的灵魂。 他掏出手机。 23：48，只剩最后的十二分钟。 他伸手摸向洛维的后脑，在发丛下面摸到开关，取出了他的芯片。 芯片上已经有了一些烧灼痕迹，但依然能够读取。 他又来到杨面前，拿走了掉在地上的遥控器。 别墅的门锁和信号屏蔽应声而解。 洛以秋走出大门，微风扑到他的脸上，警灯将附近映得亮如白昼。 无数枪口对准了他，也对准他的身后，可他身后却空无一人。 康恩小姐和怀特夫妇都在，他们神情复杂地打量着他。 所有人都充满戒备，洛以秋事先 没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计划，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立场，究竟是被陷害，还是杨的同伙。 那一条短信，可能是好心，也可能是挑衅。 “只剩十分钟了，”洛以秋在众目睽睽下开口，他举起了手里的芯片，这枚芯片可以解救所有被自爆木马感染的机械，如果你们还想要他们活——周秉忱，你亲自过来取。?_[(” 周秉忱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怀特夫妇，随即跑步上前。 洛以秋将芯片递给他：“这里面有阻止自爆的程序，去交给你们最好的技术员。” 周秉忱接过芯片，直接将它递到了怀特夫人手里。 怀特家最好的技术员，居然是怀特夫人本人。 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当场将芯片插入电脑，开始拷贝里面的程序。 拿到芯片，警卫队一拥而上冲进杨家，周秉忱一回头，就看到有个警员正要给洛以秋戴上手铐，他快步上前，训斥道：“你干什么？！” 小警员被吓得夹起尾巴：“队、队长，他不是嫌疑人的同伙吗？” “同伙你个头！快滚！” 小警员被他吓跑，洛以秋挑了挑眉：“你倒是教训起别人来了，你们到最后也没能破解杨的程序，还是要靠我。” “机械的程序哪有那么容易破解，要是你早点发短信，我们早找到信号源，兴许时间还够。” “所以说，如果不是我给你发消息，你还不知道信号源在气象局喽？” “当、当然不是！”周秉忱有些难堪，“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在那了，可我们之前只测出大致范围，总不能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派出几支小队分散搜索，收到你的信息，才把他们叫回来一起找。” “不管怎么说，输给罪犯就是输给罪犯。” 周秉忱不吭声了。 “成功了！”怀特夫人的声音传来。 周秉忱松一口气，他总算是能保住这个警卫队长的帽子，问洛以秋道：“你到底是怎么得到终止程序的，杨给你的？” 洛以秋神色淡了下来。 “这个程序，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7 章 机械之心21 “什么意思？” “有关眷属机械的程序之所以难破解,是因为他们和普通机械不一样，他们拥有人类的思维⑥_[(，拥有人类的感情,”洛以秋道,“自爆程序正是利用他们的感情，这是它的长处，亦是它的弱点。” “你是说……”周秉忱若有所思，“破除这个程序的关键,在于感情？” “没错，只要被感染的机械意志坚定，木马就不能强制他们自爆,相反,如果他们内心对主人充满恨意,自爆的威力会大大增加。” “可他们的程序里不是有绝对忠诚的指令吗？” “行为上忠诚,不代表内心也忠诚，就像人们遵守法律，心里却不一定认可。” 周秉忱皱眉：“所以,目前发生的几起自爆案里，受伤最重的是那位钢琴家,其次是老教授,我们队里的训导员几乎没受什么伤……不对啊,那帕克的狗呢？” 洛以秋没有接话。 “我知道了，”周秉忱恍然大悟，“当时你已经打算救那条狗，所以它内心的怨恨大大消减，可是……” “可是它还是没能活下来，”洛以秋将视线投向远处忙碌的人群,“大抵是陌生人的善意太过微茫，还不足以成为它的救赎，与其相信自己会找到真正的主人，不如早点解脱。” 周秉忱沉默下来。 这个说法太过沉重，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正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警卫队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这怎么还有一个洛以秋？！” 周秉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枪，对准洛以秋的脑袋。 “……喂，”洛以秋十分无语，“你的队员认不出我，连你也认不出我？另一个是洛维，我让他扮成了我的样子，不信你自己去看。” 周秉忱将信将疑，押着他找到了另一个“洛以秋”，只见那人跪坐在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呃，这个好像是假的，”之前叫嚷的警卫队员尴尬道，“这是个机械啊。” 周秉忱气得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儿去。” 洛以秋看向跪坐在地的洛维。 人造皮肤不会失血变色，因此他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一般，但洛以秋知道，这具身体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心脏停止跳动，其余的器官也会衰竭，即便进行抢救挽留住他的性命，也会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他并没有挽救这具身体的打算，他知道洛维自始至终不喜欢残缺的自己。 两个警卫队员架着杨往外走，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杨中了麻痹针，已经不能说话，经过洛以秋身边时，他转动眼珠看了洛以秋一眼。 洛以秋回以微笑。 “这个家伙，”周秉忱咬牙切齿，“搞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真想现在就把他枪毙。” “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洛以秋说。 “什么？” “向民众公开自爆木马的运作原理，就是我刚刚跟你说 的那些。” “这……” “如果你们不说，我会自己?[，我会买下机械大楼前的那块屏幕，在人流量最大的时间。” 洛以秋看着他道：“我不会让洛维白白牺牲，我要告诉所有弥瑞什人，救他们的究竟是谁。” “洛以秋，”周秉忱神色复杂，“你……好吧，我答应你，向民众解释清楚前因后果，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你别再乱来了。” 洛以秋走到窗边，看向夜空。 午夜的钟声响起，绚烂的烟花盛开在弥瑞什的夜幕之上。 杨并没有撒谎，他的确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只是本该夹杂在烟火中的爆炸被无形终止，只剩下这些货真价实的烟花。 弥瑞什人免于一场劫难。 那些差点自爆的机械亦免于一场劫难——只是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究竟算幸运还是不幸。 * 三天后。 洛以秋被叫到了怀特夫妇的办公室。 怀特先生像个保镖一样站在旁边，怀特夫人却坐在座椅里，她冲洛以秋比了个“请”的手势，开门见山道：“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向民众公开了自爆木马的细节。” 洛以秋点头。 事情一经公开，立刻激起轩然大波，想不知道都难。 “自爆木马的策划者杨已经被逮捕，他将面临弥瑞什有史以来最严肃的指控，如果不出意料，他会被执行死刑。” “这起案件牵连出的活体转存黑色交易，我们非常重视，那天晚上，我输入自爆终止指令的同时，也插入了强制报警指令，现在弥瑞什所有经历过活体转存的机械已经被我们看管，他们的主人也被捉拿归案。” “不愧是怀特夫人，”洛以秋笑了笑，“短短的十分钟做了这么多事，如果再多给你两三天的时间，想必不需要我，你就能破解杨研究了五十年的自爆程序。” “洛先生，”怀特夫人没有要跟他开玩笑的意思，“关于杨就说这么多，接下来，该聊你的事了。” “我有什么事？” “二十年前，你私自对你的眷属洛维进行了意识转存，你并没有这方面的资格证书，属于违规操作，并且在转存完成后，也未向专业机构申请鉴定，导致你的眷属洛维至今不具备安全证书，不被银鹰系统认可，无法安装防火墙而被自爆木马感染——你认可以上观点吗？” 洛以秋放松地坐在椅中，点了点头：“没错，你们的警卫队调查得非常清楚。” “那么，基于以上观点，我要告诉洛先生，您已经触犯了弥瑞什法律，非法进行意识转存，这是其一，不申请鉴定，这是其二，因为自身操作漏洞未能保证眷属的安全，这是其三。” 她拿起一枚子弹，那是遗留在现场的物证：“对机械眷属进行非法改装，安装杀伤性武器并伤人，这是其四。” 洛以秋“嗯”了一声，表示认可：“那么请问夫人，我要判几年？” 怀特夫人摇了摇头：“你安装杀伤性武器的事情，算情有可能，毕竟杨对你构成了生命威胁，你算正当反击，周秉忱警官也愿意为你作证，你们事先有过联系，他认可你是在帮助警方打击犯罪，所以我们对此不做追究。” 至于其他三点……洛先生，你需要为自己辩解吗？?_[(”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洛以秋一摊手，“正如你所说，一切违法行为都是我自愿，并没受他人胁迫，不去做安全鉴定，也是因为我在洛维身上装了杀伤性武器，肯定不能通过检测而已。” 怀特夫人似乎有些失望：“那么，如果你认可这些罪名，你将面临三年左右的刑期，但考虑到你对这次案件做出的贡献，我们愿意对你网开一面，即不对你执行刑罚，但需要你离开弥瑞什，且永不再回来。” “你有七天的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了，”洛以秋站起身，“驱逐出城嘛，我理解，毕竟现在的我是个危险人物，你们要保证民众安全。” 他微微一笑：“不瞒你说，就算你们不驱逐我，我也会走的，这三天，我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怀特夫人沉痛地说，“我们欣赏你的才华，但很遗憾，弥瑞什的法律不容冒犯。” 她将一个密封袋递给对方：“这是您的物品，现在归还给您。” 洛以秋伸手接过。 密封袋里是洛维的芯片。 “芯片有部分烧毁，但没有影响记忆存储区，我已经顺手帮你修复了，希望你有时间能够读取一下芯片里的内容。” 洛以秋微微欠身：“多谢。” 他离开怀特家，回到自己的庄园。 打开电脑，插入芯片。 芯片里的内容已经被怀特夫人翻译成了人类能读懂的字句，他看到了洛维休眠前最后执行的程序。 /执行自爆指令 /指令终止 /执行自爆指令 /指令终止 /执行自爆…… /指令终止指令终止终止终止 …… 无数个终止指令循环了整整一页，再往后面，才出现新的内容。 /我绝对不会伤害主人 /绝对不可以伤害主人 …… /喜欢主人 …… 洛以秋耳边回响起离开怀特夫妇的办公室时，临出门前怀特夫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从没见过把对主人的感情写进自己程序的机械，仅凭这一点，怀特家就愿意赦免你的一切罪行。”！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8 章 现实世界01 [正在结算中,请稍候…… 世界：机械之心 本世界游玩次数：2，853，784,976 本世界通关次数：0 您的登入ID：叶洛知秋 您的游玩次数：1（已结算） 您已达成：OE结局 很遗憾，您未能通关本世界,请再接再厉~] 弥瑞什的一切逐渐远去，洛以秋睁开眼睛。 他被强制登出了。 大概因为在洛维的程序里读取到了“喜欢主人”，又因为洛维已死,所以给他判定了OE结局。 倒也合理。 这一次登出游戏，身体没有上次那么痛苦,可能因为他注视了药物,现在只是感觉有些疲惫和脑胀。 [尊敬的玩家您好,请问您是否愿意公开游戏实录？我们会为您模糊重要信息。 是/否] 熟悉的请求弹出，洛以秋选择了是”。 按理说，没通关的玩家是不会收到这样的系统提示的，应该是因为他上次通关闹出了太大动静,所以即便这次没有通关,系统也依然询问了他。 随手接受以后，洛以秋直接退出游戏。 不管别的，先睡一觉。 * 第二天，睡饱了的洛以秋打开直播。 昨天他没通关，但公开了游戏实录，现在玩家们都知道他通关失败了。 上次恨他把奖励折现的玩家始终卯着劲儿，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骂他,直播一打开，弹幕就飘过无数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洛神吗】 【哈哈,洛神这次也挑战失败了啊，同喜同喜】 【失败了还能公开游戏实录？我怎么不行，你不会真是托吧？】 【老粉给我讲讲，你们洛神是不是特缺钱啊，怎么失败了还要开直播的，不嫌丢人吗】 【捞钱有什么丢人的，没准开场即巅峰，以后再没机会通关了，当然得趁着还有人气，能捞一点是一点，你们说是吧，老粉？】 洛以秋视线扫过弹幕，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坐着，任由直播间里气氛发酵。 l2d小人因为他长时间没有动作，开始闭眼打瞌睡，头顶冒出一串zzzZZ。 很快，他的粉丝们也赶到了直播间，开始和黑粉激情互喷。 【你们比我们这些老粉来得还快，不是我说，别太爱了】 【恨比爱长久，我现在相信这句话了】 【洛神好像也没惹你们，倒是你们一进来就骂人挺莫名其妙的，不是对家雇的水军吧】 【我洛神还有对家？恋游区不是只剩下洛神一个up了吗？】 【专属恋人一上线，有好多本来不做恋游的up跑过来了，别是这些家伙搞的鬼吧，谁也没拦着你们分一杯羹，砸别人饭碗就不地道了】 【开始了开始了，不支持你们就是对家，就是黑粉。纯路人，看你们洛神不顺眼，不行？】 【开始了开始了，正义路人开始了他的审判】 【看不顺眼就别看，讨厌还要留在这，抖M啊？】 【对洛神不满自己去通关喽，在这哔哔能帮你通关？无能狂怒说的就是你们吧】 【我就哔哔，你管的着吗？傻*，一群**还**在这****】 不知是谁先开始骂脏话，直播间里顿时变得污秽不堪，即便被和谐成一排排星号，也能感觉到他们骂得有多脏。 很快直播间的不和谐就惊动了直播平台，平台管理员介入进来，禁言了一些账号，“请维持直播间和谐”的字样在页面最上方不断飘动。 被封的有粉也有黑粉，这些人被禁言以后，气氛稍有缓和。 平台管理员也警告了洛以秋：【请主播遵守规则，进行言之有物的直播哦，如果五分钟内再没有任何内容，本次直播将强制关闭~】 洛以秋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基本已经不再增长，进进出出，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咳嗽一声。 【原来洛神在啊？我还以为他睡着了】 【没准真睡着了，被管理员叫醒的吧】 【开了直播又不直播，在这涮人玩呢？】 洛以秋什么也没说，打开了《专属恋人》的游戏界面。 【哈？这次要直播通关？这是可以直播的吗？】 【不能吧，我记得有主播试过，进入游戏的瞬间直播间就掉线了】 【直播不了为什么要开游戏？给我们展示失败界面？你们洛神也挺逗的哈】 【失败界面还用得着他展示，我这攒了一大堆呢，还是说咱们洛神的失败界面与众不同？】 洛以秋没管他们怎样嘲讽，他在虚拟屏幕上的操作同步到直播间里，点开了副本【机械之心】。 系统提示跳出。 [检测到您最近一次的游戏记录 登入ID：叶洛知秋 游玩次数：1 结局：OE 该记录尚有内容可以完成 继续游戏/开始新游戏 注：一旦选择开始新游戏，旧记录将无法找回，请慎重选择] 直播间里瞬间炸了。 【？？？？？】 【什么？？】 【不是？啊？真的与众不同啊？】 【我人傻了，怎么做到的】 【我也打出过OE结局，为什么不能继续游戏？】 【草，这是触发什么隐藏结局了吗？别的恋游的确有这种模式，但专属恋人没见过啊】 【我一直以为失败就是失败了，居然还能继续玩】 【还能这样，离大谱】 【我去看看我的OE结局有没有触发隐藏结局……】 【牛逼，你洛神永远是你洛神】 【刚刚那些骂洛神的咋不说话了？】 【哈哈，别cue人家啦，好尴尬的嘞】 洛以秋选择“继续游戏”。 [世界：机械之心 正在读取游戏记录，请稍候…… 读取已完成 游戏即将启动，请您默数十秒 ……3，2，1]！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9 章 机械之心·终 再次睁眼,洛以秋回到了游戏当中。 他还在他的庄园，但身边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先生，您的东西已经帮您装好车了,请问现在出发吗？” 洛以秋抬头。 面前的人有些眼熟，似乎是他初入这个世界时，康恩小姐派来接他的司机。 一切好像依然如故，一切又面目全非。 他站起身,礼貌冲对方微笑：“出发。” 机械鹦鹉飞过来,落在他肩头。 猫猫车停在庄园门口，他的行李已全部装车,包括这座庄园本身也已经卖掉,他带着家当，带着自己,离开弥瑞什。 还有,他带着洛维的芯片。 猫猫车经过城门时，道路两边聚满了弥瑞什民众。 警卫队在维持秩序，他的视线从周秉忱脸上扫过。 怀特家派出了警卫队,康恩小姐用专车送他，这是两大家族予以他最大的尊重,也为他保留最后的体面。 同时也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他看到围观的民众群情激动,有人想冲上来拦住他的车,被警卫队拦住,那可能是他的崇拜者。 有人在偷偷抹眼泪,那也许是委托他修理过眷属的顾客。 有人面露喜色，那大概是他的同行。 有人朝他吐唾沫，那估计是极端仇视活体转存的人。 有人神色复杂,或许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他。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即将离开这座机械之都，无论“洛以秋”这个名字曾经有多显赫，都将成为历史。 是名垂千古，还是当反面教材，他都不在意。 猫猫车驶离城门，喧闹远去。 * 一周后。 洛以秋在一座偏远的小城定居下来。 他买下了一栋小复式作为新家，一切安顿好后，开始选购材料。 一个月后。 给洛维打造的新身体已经初具雏形，他从骨骼开始做起，用仿真材料搭建筋腱与肌肉。 一年后。 一颗闪闪发光的机械心脏放置在洛以秋的工作台上，他将它放在手中把玩，放在灯光下端详。 金属做的心脏很沉，他认为这颗心脏应该有这样的重量。 心脏内部是互相咬合的齿轮，在外形上模拟了心脏的样子，像其他所有的器官一样。 但这些机械器官又不仅仅是模拟外形，他们也依照人类的器官担任相应的分工，譬如心脏是整个仿生身体运作的核心，如果心脏停止“跳动”，其他器官也将停摆。 机械器官各司其职，骨骼之间也由机栝连接，保持它们可以像人类的身体那样灵活。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打造了一副外形和结构无限逼真于人类，但完全依靠机械运转的躯体。 现在，他将机械心脏放进这具身体的 胸腔，所有零件吻合完毕，把胸口处打开的仿真皮肉复原。 而后将改进过的芯片置于脑后的插槽内。 做完这些，他去简单冲了个澡，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静静等待。 * 洛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好像不再是洛维，思想摆脱了这具残破身体的桎梏，飘在无边无际的海水当中，随波逐流。 海水是温暖的，和他的体温一样温暖，以至于让他感觉不到自身，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以什么样的形态存活于世，他好像也变成了一滴水，没有手脚，没有眼睛，与大海里的每一滴水都没有什么不同。 周围是那样安静，安静到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死去。 可突然地，他又听到了声音。 是机栝运行的声音，是风流动的声音，是细碎的静谧中的嘈杂。 是生命的声音。 洛维睁开双眼。 柔和的光线映亮了视野，为面前的人镀上银边。 “嘎？”机械鹦鹉冲他歪头，继而愉快地扑扇起翅膀，“醒了！醒了！欢迎回来！洛维！欢迎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茶杯碰到茶托，发出一声轻响，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洛维，好久不见。” 主人…… 是主人的声音。 洛以秋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懒散地坐在椅中，用勺子慢慢搅弄杯子里的红茶：“距离你休眠已经过去了一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弥瑞什有两千三百多公里，希望你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洛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又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还活着？ 他难道不应该已经死了？ 休眠……是主人保存了他的记忆芯片？ 只要芯片还在，机械就谈不上“死”，可以随时在新的身体内“复活”。 可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双手是如此逼真，用指甲掐一掐，甚至是软的，和人类的皮肤肌肉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胸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人。 但……不对。 心跳和呼吸都是由机械运转模拟出来的，血液应该是仿真血，但即便这样，他也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走向洛以秋。 有光线一晃，他看到一面穿衣镜立在一旁，镜中映出自己的样子。 肉眼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有触摸才能发现细节。 “主人。”他开口唤道。 嗓音也变了，机械感完全抹除，和人声无异。 “你的新身体是我给你做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洛以秋又说，“我因为触犯弥瑞什的法律被驱逐，还真挺不方便的，这座城市的繁华程度远远不及弥瑞什，有些材 料只能从弥瑞什购买，路上耽误了很多时间，不过，还要感谢两大家族没有下令让弥瑞什商铺拒接我的订单。” 洛维低下头：主人为我做了这些，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回报，我……愧对主人。 ⒁本作者鹿拾提醒您最全的《我的恋人非人类[快穿]》尽在[]，域名[( “是吗？我倒是觉得离开弥瑞什也没什么不好，那里虽然安逸，却没有自由，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既定程序执行，活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谁又能说得准，究竟人与机械有什么分别？” 他喝光杯子里最后一口红茶：“有时候，出来看看也不错，长久待在一个地方，就会以为外面的世界也和身边一样，只有亲自走出来，才知道原来井外的天空是这样广阔。” 洛维怔然望向他。 洛以秋笑了笑：“怎么样，对我们的新生活还满意吗？” 洛维回过神，有些哽咽：“谢谢主人。” “只是‘谢谢’？”洛以秋挑眉，“差点死在杨手里的那一天，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机会只有一次，你想好了再开口。” 洛维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他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 这具身体是如此精妙，甚至会因情绪变化而引起一系列的生理反应，他呼吸有些急促：“我……” “嗯？” 洛维来到他面前。 他在洛以秋身前蹲下，高大的身形跪伏在地。 义眼中晦暗情绪翻涌，掩在他投下的阴影的当中，像是将要挣脱而出的恶魔。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洛以秋的脚踝。 主人似乎瘦了些，脚腕比以前更加白皙纤细。 一只手便能环住。 “……请主人注视我。”他嗓音有些发抖，他终于不再与肮脏的自己抗衡，而是任由不可言说的绮念将自己吞没。 他低下头，轻轻亲吻洛以秋温暖的足尖，宛如卑劣的信徒在亵渎圣洁的神明。 “请主人……永远注视我。” “永远，只注视我。”！ 鹿拾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