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 1. 娇雏 一场絮雨方歇,正值春风骀荡之时。谢府绮檐之下,只见满园如花似锦,葳蕤繁茂。 芬芳入香闺,透过翠屏罗帷重重,此时绣榻上娇卧着的女郎缓缓睁开眼皮。玉颜好若池水秋色,乌睫犹挂水露,欲坠不坠。 虞缈刚从梦魇中惊醒,眸子还沁着泪。 梦中具象已模糊不清,可那种像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冷与无助,仍在心头萦绕不去,让她醒来后也依旧惶恐不安。 婢女灵犀才刚迈过门槛,一眼就瞧见她们家小娘子那幅教人心疼的姿容—— 檀发雪肤,瑰姿丽质,满头乌云迤逦及腰,一看就是绮绣丛中娇养出的明珠。 美人愁时也是美的。桃花眼像是蕴着一汪清水,滟滟楚楚的动人。绛红檀唇一抿,便无端教人酥了心魂,柔态堪怜。 虞缈甫一见她,便忍不住委屈低声道:“灵犀姐姐,我做了场噩梦。” 灵犀长她几岁,纵是惯来清冷的性子,被自家小女娘这声一唤,心肠也柔了几分。“女郎究竟梦见了什么?不妨与奴婢说说。” “我只记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条幽暗的小径上。起初身边有很多熟人亲朋,可渐渐都抛下我而去。” “路上还有许多过客的影子,他们都对我冷眼视之,嘲笑我独自一人。我害怕地往前走,那路却越走越黑。后来,我就像忽然从高处跌落下来……” 梦境凌乱,毫无逻辑可言,虞缈却越说越觉难过。 少女渐渐拢紧了自己的手臂,乌发散落披肩,更衬得她身姿单薄:“最后我望着洞口,忽然意识到,就只剩我孤零零一人了。” “不过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梦罢了,女郎别怕。”灵犀用着轻哄的口吻:“如今您可在谢府之中,安安稳稳的,待会儿还得同长公主一起用早膳呢。” “您是天之贵女,又怎会有人会丢下您?不要您?不如奴婢先给您打盆热水来,擦擦脸,先醒一醒神。” 灵犀性子利落,转头就去端水了。虞缈却依旧抱着膝,乌濛濛的瞳孔没有焦点。 那梦太真了,让她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失去感,心中仿佛也掐着什么不安的预兆。 直到用朝食见衡阳长公主的时候,虞缈依旧萎靡不振。 沧浪堂中,描金檀木的冷翠云屏之后,婢女正在为衡阳长公主捶着肩膀。宗媛半阖着眼,鬓边已添了银丝,却不见沧桑,依旧精神矍铄,雍容得体。 衡阳长公主宗媛,乃赫赫有名的异姓王淮南王宗律之女。 宗律与先帝共打天下,昔日南征北战,患难情深,互以兄弟相称,隆恩尊荣无比。虎父无犬女,宗媛亦是个英姿飒爽的奇女子,有乃父之风,也曾随军征伐,率千骑亲迎救帝。 先帝褒奖不已,膝下又既无女,遂赐宗媛公主之位。当今亦视其如亲姊,即位后又加封为衡阳长公主,厚赐万金汤邑。宗媛后嫁浔阳郡公谢麟,可谓极尽尊荣。 长公主一生戎马繁华,及至亡夫这些年,才渐渐归隐鲜少露面,只一心含饴弄孙。 可哪怕是向来面冷心硬,如今仍威仪不减的衡阳长公主,在虞缈这儿也要软和三分。见到外孙女这副憔悴样子,更是心疼坏了。 “心肝儿,来我坐这儿。”长公主皱着眉,关心不已:“告诉外祖母,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虞缈被长公主牵着手,才被哄着又说了一遍昨夜的梦魇。她看起来像是只羽毛被打湿,蔫哒哒的雀儿。 “无稽之谈。怎会有人舍得丢下我们阿鸾?” 长公主声振如钟,听了更是护短得紧:“准是什么魍魉魑魅犯了阿鸾晦气。鹤霜,你今日且替我去龙华寺拜见释慧长老,请一尊白玉菩萨相和几个平安符回来。” “再从库房取那前朝的遗梦香来,给阿鸾屋中点上。” 前朝遗梦香一斛万金,有安神之效,长公主也毫不吝惜。侍奉长公主的鹤霜道了声是。 虞缈心中泛暖,她知道外祖母一向待她极好。 她可以说是被长公主看着长大的。虞缈六岁稚龄时,外祖父谢麟去世,此后长公主对谢府触景伤情,便回到了祖籍淮南。 彼时刚好虞缈之父虞烈远征柔然,于是她也随阿娘至淮南陪伴外祖母,几年后方归洛。 长公主在淮南住了这么些年,才终于愿意重返洛阳,居住在谢府。由于思念外孙女,虞缈不时从将军府过来陪她小住。 “外祖母不用让姑姑替阿鸾做这些的。外祖母抱抱阿鸾,阿鸾立刻就好了。”虞缈撒娇似的半倚长公主怀中,轻轻枕在她的肩上,声音软糯: “外祖母这样宠我,我总觉得受之有愧。” 长公主搂着她,笑道:“可我膝下就你这么个娇娇,你阿娘都没有你娇气。我不疼你,疼谁?” 她嫁给谢家的前任家主谢麟后,先诞下一子早夭,又怀一女,便是虞缈的母亲谢庄南。除此外还有一个义子,则是如今的谢家家主谢晖英。 故而宗媛膝下唯有一女,也唯有这么一个亲外孙女——也就是虞缈这么个独苗花朵骨儿。 “那阿鸾也要心疼祖母。”虞缈黏黏娇娇道:“我昨日为外祖母抄了篇心经,也请鹤霜姑姑替我供去菩萨前吧。” “瞧,我们阿鸾真是个宝贝。”宗媛乐开了怀,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还是不放心:“这才第一天回谢府,也不知是被什么冲撞了。鹤霜,让谢府的人多警醒一些,仔细伺候。” “外祖母别怪旁人,没准就是我择床,没睡好才梦到这些。” 长公主哄她:“那阿鸾来陪我用早膳,多吃一些你喜欢的。那些伤心的就不必再想了啊,噩梦都是反的。” “是,祖母。” 一顿朝食用毕,长公主便让灵犀灵芝二婢仔细伺候着,又点了些人看顾,让虞缈去府内园子逛逛,遇着同辈也好说说话。虞缈听话,便起身出了沧浪堂。 少女如春棠初开,已是出落不俗,身影嬛嬛,微步动瑶瑛。 宗媛望着小娘子离去的背影,却忽感岁月蹉跎,怅然道:“一转眼,阿鸾就这么长大了……” “我有时总忍不住担心,阿鸾被我养得太娇。她如今这般天真,又不谙世事,若是以后遇着什么,会不会不堪挫折。” 谢庄南怀胎生子前夜,宗媛梦见一只黄鸟,长羽斑斓,煌煌盛美。她初次将玉润可爱的外孙女抱于怀时,窗外又恰好有稚鸟啼鸣。于是她给外孙女取了小字,阿鸾。 虞缈在宗媛眼里,仍如幼鸟稚嫩。可她一向把这眼珠子捧在手心惯了,又舍不得放手。 鹤霜姑姑安慰道:“公主何必杞人忧天,有您在,娘子怎会有事?” 衡阳长公主一叹:“我只是怕我百岁之后。” “您莫说这些不吉利的,那便也还有鸾娘的爹娘在。虞谢两家,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娘子么?况且如今还多了位燕王殿下。” 长公主缓缓舒眉,想起彼时所见燕王府中那个仪表堂堂的少年人,这才展颜几分: “我本意是想再留阿鸾几年,在京中再给她细细挑选,多掌掌眼。没想到这妮子,竟一声不吭自己挑好了……不过,也是后生可畏。姬策虽出身不佳,如今能力也算配得上阿鸾。” 姬策心性沉稳,也的确英姿不俗,非池中之物。但最为重要的,还是阿鸾喜欢。长公主明白,唯有两情相悦,方能安定长久。 只是宗媛心中隐隐又有些纳闷,此前也未曾怎么留意过这个后生。老燕王姬璋成事不足,没想到竟生了块璞玉。 鹤霜姑姑笑笑,知道她这话已是满意:“燕王殿下一表人才,是个妥帖稳重的人,又待鸾娘向来如珠似宝。也是您亲自掌过眼的,您且放心罢。” - 谢家乃是门阀大族,府中金塘水碧,十步一景。 陪外祖母用过一顿早膳后,虞缈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漫步少许,便坐在画亭中听鸟叫,品茗歇息。抬眸,恰好见遥遥一道倩影。 女子曲眉素颊,姿态款款,一看便是秀外慧中的名门闺秀,只是双眉似有轻愁。 虞缈颇为意外,又有些惊喜:“芬表姐?” 谢芬抬首也看见了她:“阿鸾?” 虞缈已迫不及待,像只鸟雀般飞出亭子。她幼时与谢芬关系最亲,一直十分想念对方。 谢芬温柔娴静,从来说话细细声,待她极为关照。 只是归长安后,谢芬已然出嫁,彼此才渐渐疏少见面。 谢芬似强颜欢笑,随表妹缓步入亭中,“阿鸾,你也回来了?是了,你是来见长公主的罢。” 虞缈高兴之余,还是注意到了她的面色有异。她拉着谢芬坐下,将灵芝斟的新茶递给她,轻声道:“表姐,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谢芬三年前出嫁,夫君乃是陈郡袁氏的袁三郎。彼此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乃一段佳话。自出嫁后,谢芬就一心侍奉公婆,深居简出。 她并不清楚为何谢芬会突然归谢家,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谢芬低垂雪颈,声音艰涩:“阿鸾,我实不瞒你,实际上,我快在袁家快待不下去了。” “怎会如此?可是袁家有人欺负了表姐?” 谢芬苦笑道:“夫君他在外面,已有了新人。” 虞缈错愕,乌柔的瞳孔都睁圆了。她也见过袁敬,印象中却是个端正有礼的君子:“表姐夫他,他当真做这等事?” 谢芬面色苍白,抚着小腹伤神道:“成婚几载我无所出,婆母对我早有不满。子悦起先还为我周旋于其间,也渐渐失了耐心。他如今新擢卫尉少卿,说是公务忙碌,甚少归家……我却在他衣衫上嗅见新香,看见旖旎痕迹。” “我与他相识数年,如何不知道他从来不染这样的香。”谢芬苦笑一声:“如今府中人看出势头,连仆婢都敢轻易怠慢于我。” 周遭长辈一向和睦,虞缈也不曾见过此类事情。她听了心中忿忿,又十分心疼表姐:“袁家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如此亏待于你,表姐,你一定要和离才是。” “和离?”谢芬启唇轻轻一念,却有些恍惚似的:“阿鸾,和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有何不可呢?”虞缈飞快在脑内过了一遍,舅父谢恽并非迂腐之人,她也曾听说王氏女郎因不睦而和离,世俗人言并非不容。 且表姐是谢家嫡女,和离后也有安身立命之本,不愁儿郎改嫁。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若此事确凿无疑,袁三郎负于你。袁家又咄咄相逼,待你薄情如此,表姐还不如趁早离开袁家。” 虞缈话音诚恳,轻轻握住谢芬的手,“表姐且好好想想,无论如何,阿鸾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谢芬看向眼前的女孩,她久未谋面的表妹。还是那样明净娇气、不谙世事,心如琉璃干净无暇—— 也依旧洞无城府,待人真挚无比。 她还知道,那是如何的金堆玉沏、千娇百宠,才养出的天真与底气。可是,自己也可以如此恣意随性么? 谢芬垂下长睫,眼底如清雾笼暗,终究是忍着泪意道:“阿鸾,我需要你帮我。” - 燕王府气魄恢弘,府外白玉座上立着两只石狮瑞兽,威严睥睨。府内更是一片博敞宏丽,可见规格之高。 虞缈才被扶下马车,王府的婢女已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王爷现下还在澄心堂内呢,奴婢为您带路吧。” 她柔声道谢:“有劳。” 一路穿花拂柳抵达堂前,婢女便止了步,在外等候。虞缈迈过门槛,抬眸就见堂中正手捧卷录,面容沉静的那人。 男人穿乌金玉带长袍,身躯劲瘦,好似月华之下,林间飒飒孤竹高映。他生得剑眉削鬓,漆目薄唇,更给人一种冷冽矜贵的感觉。 正是她的未婚夫,姬策。 多日未见,虞缈还是忍不住绽开笑颜:“二哥——”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1. 娇雏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姬策 姬策清冽的眸光投来,如风吹湖水泛起縠纹微澜。 “阿鸾,你怎么会在……” 话音刚落,却见那娇小的影子像只兴冲冲的幼鹿,已一头扑到他的跟前。又如一片柔软白云,从九天云端坠入他怀。 女郎鬢边发梢,轻扫过姬策的锁骨,令他心尖一酥,泛开几分痒意。 在她裙摆旋开的那一霎,姬策已下意识张臂,将这软玉温香接了个满怀,手臂环过她的腰肢。 姬策动容几分,冷峻的眉目也变得柔软。 堂中才与燕王商议完朝廷之事的长史丁奉,刚欲往堂外走去,见此不由脚步一顿。 见那方才还冷面沉肃的王爷,此时在虞娘子面前柔情万丈的样子,丁奉还是不免擦了把汗。虽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他还是没习惯燕王这副瞬间变脸的模样。 “呀,没注意到丁大人也在。”虞缈才侧眸,立刻脸颊微红地从姬策怀中直起身。“您,您可还要在王府中多坐一会儿?” “不必劳烦了。”丁奉拱手,笑笑:“仆刚与王爷议事结束,正惦记着去东街曹记吃烧饼呢,就不打扰准王妃与王爷了。” 说罢,便趁燕王嫌他多余的眼神瞥来之前,先脚底抹油出了堂外。 姬策摸了摸又害羞埋入怀中的少女发顶,低声哄她:“无事,他惯是个知趣的人。” 虞缈继续鸵鸟,只是闷声揪着他的袖口。 姬策顺势为她捋顺满头乌发,动作轻柔,只是语气却变得微肃:“方才怎冒冒失失,像只野麋鹿一般。若是不小心跌了该怎么办。” 虞缈总觉得,自己的未婚夫总是有些过于沉稳持重。 明明只长她三岁,生得薄情风流的一张俊脸,少年眉眼似春雨打湿后的苍翠竹柏。可若是紧锁眉心目沉如水时,总是不怒而威,让人噤若寒潭。 虽则,她不会怕他—— 她轻抬眼帘,撞进对方眼底,那对她的思念与关心溢于言表。只因他明白她这具身躯究竟有多易伤脆弱,所以姬策向来待她十分紧张小心。 虞缈心知肚明,却用理直气壮,又微微娇懒的语调道:“有二哥在,二哥会接住我啊。” 窗外暖日斜斜映入,照出一高一低两个影子。一双璧人,皆像金光中的神仙似的。在对方的眼睛里,皆看见彼此的倒影。 高的影子先动了。 多日不见的思念片刻如潮水涌来,姬策忍不住俯身,将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拥入臂间,抱入怀中。似无奈,又带着疏浅笑音:“好,二哥接住了。” 温香软玉入怀,又让他喉结一滚:“阿鸾,你就是吃准了我。” 虞缈顺势软软偎在他的怀中。少女鸦色长睫似结香花垂下,也不闹腾了,只软声:“……好想你啊。” 他都有段时间,没空抱她了。 暖玉馨香入怀,姬策的下颔轻抵在少女肩上,贴着她的细颈,手掌则拢着后脑勺的满头乌发。此时也不禁放松下来,声音带着些倦累的沙哑: “这些天少陪阿鸾了,是我不对。” 他才承袭爵位不到一年,军队事务诸事,都需要他一一接手处理。不久前往虎牢缮甲练兵数日方归,的确疏于陪伴她。 “阿鸾,改日我就陪你去放纸鸢。还有上次我们去过的天一阁,听说也来了批新的书画,去看看好不好?” 虞缈像是一只被顺好了毛的猫咪,软软任他搂着哄着,方才还为表姐而感到不平的心情,也一下抚平许多。她有些乖巧而又黏黏糊糊道:“那,一言为定。” “嗯,不骗你。”姬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少女闭眼的瞬间,他的眼底却浓如化不开的稠墨,带着隐隐的占有欲与沉暗之色。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到时,我想与你说。” 虞缈仍低阖着眼,轻颤鸦睫。以为是他要准备一桩惊喜,也没意外,只莞尔道:“好呀。” 看着她的笑靥,姬策心中又是一阵柔软似水,黑瞳如晦,念头也更加笃定。 无论后果如何,他都会尽力留住她。 午后日光浅淡,徐徐微风吹入南牗。又抱了一会,姬策才舍得松开。 “说吧,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祖宗……这次主动来寻我,又为何事?” 小姑娘生得娇气,外出不是嫌日晒落雨便是容易疲累,鲜少主动出门登临王府。在一起后,往往是姬策主动去寻她接她。 虞缈弯唇:“二哥当真聪明——我想借二哥的隐卫一用。” 姬策能承袭爵位,本身实力自然毋庸置疑。他培养了一支忠心耿耿,且能力不俗的隐卫,里面人才济济,这件事并没有瞒着虞缈。 姬策没有拒绝,“阿鸾,你准备做些什么?” 虞缈字斟句酌,挑着和姬策透露了一些表姐的事情。 她决定要帮谢芬和离。 只有提前掌握袁敬蓄养外室的证据,才能让谢芬顺理成章提出和离,占据有利一方。而按谢芬所说,已有不少蛛丝马迹,可以搜查下去。 或许是觉得赧颜,或许难以启齿,谢芬并不愿意让长辈知晓此事。 虞缈自然尊重表姐的选择。只是如此,她也不能借助长公主的力量,去向外祖母借人了。于是她想了想,就想到了这支隐卫。 毕竟是谢家之事,姬策不好插手,所以她只想从姬策这里借些人来调查此事。拿到证据后,再去找大表哥谢樘,商量该如何出面与袁敬对质。 捏着把柄,也不愁袁家不妥协,更不会有损谢芬的名誉。 虞缈向来是家中娇惯的小女娘,却因为谢芬第一次用心谋划这些,煞费苦心。 “……二哥,就是如此,你借我几个人,但不用你帮忙部署插手。这件事,我想亲自帮表姐,你说好不好?” 少女仰着一张细腻雪颜,眼神干净,又含着认真。 姬策轻笑,那一笑似春江潮水平,话语温沉:“好,既你想做成这件事,那便去做吧。” 阿鸾是长公主给她取的小字,唯有身边最亲近之人才能如此称呼。虞缈却也很喜欢姬策称呼自己缈缈时的声音,那也是他最开始对她的称谓。 姬策唤她‘缈缈’时的口吻总是很温柔。薄唇轻启之间,话音好似流水潺湲。 “二哥相信缈缈,若想做成一件事,定能成功顺遂。” 虞缈忍不住在一声声‘缈缈’和夸赞之中,不由自主地扬了唇,脸也透出几分薄红。 姬策又有种吾家娇娇初长成的复杂滋味。“缈缈长大了。” “但唯有一点,千万不可鲁莽行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二哥担心。” 姬策爽快地答应她后,思忖少许,随即招来一队隐卫,给她逐个介绍: “这是无影,擅匿形追踪;无形,擅识人记人,誊录面目。他们其下各自还有几人,你可任意驱使,让他们轮岗交替。” “切记注意暗中行事,勿让他人觉察。”后一句话是对着几人说的。 姬策招手又唤来一名男子。“我再多派一人。无咎,你只需要盯着一件事:那就是负责她的安全,护着她毫发无伤。” 无咎点头。他看起来是个沉默精干,身手利落的人。 虞缈不解:“可我只是帮表姐搜集证据,并不会涉及安危呀。” 姬策低头看她,目如潭水:“但若有任何闪失意外,二哥怕自己承受不起。乖,这件事听我的,好不好?” 虞缈想了想,也没拒绝,毕竟多一人也就多个把手。 姬策目光含锐,又投向几人:“你们切记,凡事以准王妃为先。最为关键,乃务必护好她的安全。” 无影等人低头:“是,我等自不负主上吩咐。” 虞缈心满意足,遂命几名隐卫,按照寻常下人打扮,先领回了虞府。她又对管家吩咐一番,这行人只需安排吃住,其余不必多管。 虞府朱墙之外,凤轸香车驶过时,刚好与两名女子擦肩而过。 “女郎,那好像是谢家的徽记。” 陆南筝轻轻抬眼,望向那辆油壁香车,白玉鞍头,刻金镂凤,极尽奢华。乃是世家大族的贵女,方有如此规格。 可想而知,马车中的会是谁——唯有虞家二家的明珠。 与她这样的卑贱之人,乃是云泥之别。 陆南筝只是轻轻一笑,也登上了一辆青帐马车。“我们走罢。” - 虞缈回到谢府后,与谢芬说了此事的顺利进展。 谢芬毕竟是外嫁女,不方便长久归家,引人非议。于是谢芬与她说了一些详细线索后,就回了袁府。 虞缈细细思量,给无影几人分派了任务。没几日,隐卫就有了捷报,让她十分惊喜。 姬策的人果不负虚名,十分好用。 无影负责领人监视袁敬的行踪,得知其常在金肆里往来,又按图索骥找到了那藏外室的宅子。 而无形擅认人,对生人面貌过目不忘,也能够摹出行人画像。便蹲守宅外,在那外室出门之时,临下了那外室和出入往来之人的样貌。 如此一来,宅中情况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无影手下隐卫,正在汇报收集来的情报:“此女名叫兰娆,本是风月楼花魁出身。宅子位于金肆里内,一年半前尚为袁敬同母姊袁淑名下所有,后田契转于袁敬。宅内共有两名仆妇,女婢与小厮数十人。” “袁敬对此女甚为宠爱,每月都会来此小住,持续已有两年多。还曾在大小市花费千金,购置家具,皆是送往此宅。” 知道这些后,虞缈更加替谢芬感到不值。 表姐温柔敦厚,嫁入袁家多年,也一向珠规玉矩,勤俭持家。却唯独因未怀子嗣就受到袁家上下刁难,表姐夫也暗中觅新欢,另置家宅。 虞缈更坚定了替谢芬和离的念头。她以别的名头约谢芬在茶馆见面,狠了狠心,还是将一副画像递给了谢芬:“表姐,你且看吧。” 谢芬接过画轴,只看了一眼,手都在颤抖。其中一幅乃无形亲眼所见而绘,正是袁三郎与外室兰娆在外同进同出。袁三郎揽着美人腰肢,意态甚遐。 谢芬瞬间痛彻心扉。她紧紧地攥着那张画像,看了许久。 一双泪眼涟涟,射出几分恨意:“果然是个从花柳烟巷出来的贱妇,妖艳媚俗,怪不得这样会勾男人心。” 虞缈忽被她言语中流露出的尖戾之气,吓了一小跳。 谢芬也是世族贵女,她从未见过惯来温柔的谢芬大声说话过,更别提如此口出恶言。 谢芬掏出手帕擦拭眼泪,捂着脸,声音哽咽:“阿鸾,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让你见到了这些丑事。” 袁敬曾与她誓盟山海,如今却新欢另抱,让她如何不悲,如何不恨。 虞缈听着谢芬的哭声,心里又闷又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抚上她的手,轻声安慰:“不怪表姐。” 她心底想,还是要尽快带表姐离开袁家。这一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婚事,把谢芬折磨得都有些变了。 “我还是想去亲眼看看。”谢芬低头:“只是我一个人,到底不敢独自前去。” “阿鸾,你陪我去好不好?你作我的人证,我与袁敬如何,你亲眼所见——才可替我向家中长辈证明他的为人态度。”谢芬那双含泪的眼睛,向她望来。 虞缈一愣。她毕竟是虞氏女,本不好出面。但表姐年幼丧母,无旁人可依靠,同辈中也待她最好。她看到谢芬这样伤心,还是忍不住心软。 她彼时初来谢府,也是谢芬处处带着她,长姐那般耐心温柔。她又怎能在谢芬最黯然无助的时候,弃她不顾? 虞缈点头,笃定道:“好,我陪阿姊去。”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2. 姬策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惊险 不过最后,虞缈想起姬策的话,以防万一,这次出门这次还是额外带上了无咎。 …… 临春阁位于金肆里内,此地常有达官显贵来此宴乐逍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根据隐卫消息,袁敬今日会出门赴此宴饮。无影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利于观察的位置,位于高楼隔间,隔着一层薄纱可以俯瞰全楼,而不使人发现。 果然巳时,临春阁外,遂见袁敬揽着兰娆下了马车。 袁敬生了张端正刚毅的宽脸,浓眉薄唇,穿一身朱衣衫袍,身量不高,是武人体格。才入临春阁,就有眼熟的小厮上来招待,热切地称兰娆为‘夫人’。 兰娆打扮得款款淑仪,温柔小意地挽着男人,只从身段眉眼中才透出几分艳色。 袁敬上楼时,不时侧首与美人说话,直到走入了无影所安排包厢下首的宽台位置。谢芬见到底下二人亲昵的一幕,下意识抓紧了虞缈的手。 虞缈被抓得有些疼,但却更心疼表姐。 须臾后,只见几个男子也入了那台上,又有几名曼妙女子陪伴侍奉在侧。几人杯盏相推,好不快活。 谢芬认出来人,喃喃:“顾兴思,李歙……那都是他的友人。”原来袁敬的周边人也皆知晓他另有所爱,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中。 虞缈:“表姐,不若我们现在就装作偶遇,出面痛斥袁三郎。” 临春阁宾客繁多,若谢芬突然出面揭发,口耳相传,此事必会难以遮掩。袁敬私下蓄养外室,此乃伤风败俗之丑闻,定对谢芬和离有利。 或许袁敬的新任职务还会受到影响,被政敌以此攻讦。如今魏朝虽世风开放,但对无媒无聘的外室还是鄙夷不容。 谢芬沉默一会,却摇了摇头。“阿鸾,再等等。” 虞缈有些不解,但毕竟谢芬乃当事人,她没再劝。直到底下酒席结束,袁敬与兰娆将要归去,谢芬方吸了一口气:“走吧。” “我想去他金屋藏娇的宅子看看……他究竟,能待我有多心狠。” 马车之上,虞缈心中莫名忐忑。但最令她不安的,却是谢芬忽然缄默不明的态度,好像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两人终于到了那安置外室的宅外。 谢芬看着这处碧瓦朱檐的宅院,便知晓袁敬如何用心,更是冷笑。她声音颤抖,扬声:“袁子悦。” 方过门槛的男人背影微僵,袁敬转头,没有松开兰娆的手。眼神乱了一瞬,却又很快复归于冷寂无情。“夫人,你怎会在此。” 他也看到了虞缈,自然知道这是谢芬的表妹。“有什么话,你们还是进来说吧。” - “夫人,请喝茶。” 兰娆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盏茶来。女子弯腰,更显一段水蛇似的腰身,眼角妩媚,又惹人垂怜。 谢芬见她那副软骨妖娆模样,却愈觉得刺眼,心绞生痛,她抬手就将那茶掀泼在地。 “啪”地一声白瓷碎裂,瓷片与冒着热气的茶水落地四溅,兰娆害怕地惊叫一声,闪身躲开。 袁敬按桌低喝一声:“谢芬!” 兰娆眼角微红,含着委屈:“是妾身不得夫人喜欢,可夫人若有哪里不满,直与妾身说便是,何苦泼了这上好的西山白露……” 谢芬更是冷笑:“若非这茶滚烫,她躲什么?奉一盏热茶来,也不知是存心怠慢,还是有意膈应我。” 兰娆楚楚弱声:“妾身不知这些,是妾的万分不是。” “不怪你。你没做过这等活计,自然不熟。”袁敬皱眉,看着谢芬:“你究竟想如何?” 谢芬见他袒护那外室模样,眼眶更是红了一圈。“袁子悦,你将她送走!” 虞缈从进屋之后,便一直无话。她也没想到谢芬会突然泼茶发作,听着二人争执,心中更是心惊肉跳。她从小被家中护得极好,不曾见过这种争执景象。 但袁敬的负心之举,和兰娆的故意矫揉,还是让她心生反感,站在谢芬这边。 “我不想同你吵,也不会送走兰娆。” 谢芬:“我已容忍过你婚前有通房。如今连区区一个不入流的花魁,也配与我共事一夫么?”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局面,绝非是我之错。”袁敬话音冷漠:“谢芬,你给怀袖灌绝子汤时,就早应该想到今日。兰娆之事,我不会再让步。其他,你好自为之。” 怀袖正是曾经伺候他的通房。 谢芬一抹泪水,忽自嘲:“你还不是仗着如今谢家无人,我无依恃。昔日我祖父在时,你对我百依百顺,如今你欺我谢家无人,便如此薄待我么?!” 昔日谢麟为家主时,正是谢家最为鼎盛之时,门生繁茂。然而谢麟逝后,谢家却激流勇退,逐渐朝隐,不复当日之景。袁家以袁敬作为朝廷新贵,却蒸蒸日上。 袁敬起身在厅堂来回踱步,神情更加不耐:“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男子本就三妻四妾。我不让兰娆入府,只是不想多生是非,就像现在——” “谢芬,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妒妇!” 虞缈不知内情,虽诧异于表姐之举也没做声。但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袁三郎,是你昔日求娶我表姐时口口声声,说愿得佳人,唯此一人心,无令她伤怀。” 她对袁敬也失望透顶,更坚定了助谢芬和离的决心,连表姐夫也不愿再叫了。 袁敬这才看她一眼,心知她是谁家女儿,听着此言只是青白着脸,一言不发。 谢芬:“我表妹说得没错。” “因为彼时你只能仰人鼻息,想我陈郡谢氏做你的垫脚石,故而才虚伪娶我。如今一夕升官,便违誓负我……我真是看透了你。袁敬,你不过就是个诡计下作的庶子。” 被妻子揭短,袁敬额上青筋尽露:“你真是疯了!泼妇!满口胡言,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够了,你爱如何便如何罢。”他拂袖欲离。 “你、你当真要如此?” 袁敬听而不闻,只道:“兰儿,随我回去。” 谢芬骤然起身,忽然含泪抬起手,扇了袁敬一巴掌,怒声:“袁敬,你这个负心汉!” 袁敬扭回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打我?” 兰娆反应过来后急忙凑过来,掐着娇滴滴的嗓音道:“郎君,您疼不疼?夫人再气,也不能打您呀。” 虞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失声。 袁敬眼神阴鸷,大步上前揪起谢芬的领子,因为谢家婿这个身份而积压许久的怒气,也终于在这一掌中迸发。谢芬踮足微悬,一边面红咳个不停。 虞缈见状心急,赶忙去抓袁敬的手臂,“你放开我表姐!” “滚开!”袁敬甩开她的手,谢芬却也趁他另只手使力微松之时,立刻挣脱开来。 虞缈被往后一推,纤细的身躯晃了晃,差点跌倒。 谢芬此时却仍未离开,声声讥讽:“袁敬,你恼羞成怒,不过是因为你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袁敬自觉在妾室和外人面前丢了脸面,越发冷怒,只想好好教训这个妻子。他想起谢芬昔日一幅清高面孔,心中就一股暴虐欲升腾而起,不禁抽出了腰间皮鞭。 电光火石之间,眼看那鞭就要落在身上。谢芬面色一白,却躲身藏到了虞缈身后,扯住了她的手臂。 虞缈弱步踉跄着,还未站稳,就被谢芬半推到身前,面对着袁敬的鞭子躲无可躲。 桃花眸微微睁大,一片迷茫惶然。“阿姊……” 对着那迅疾而来的利鞭,少女如雨中海棠一般,浑身颤抖。一瞬的无助与心凉,把她钉死在了原地。 虞缈吓得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隐卫却忽闪身出现。是无咎,护在虞缈面前,出手迅疾地截下了那鞭。 袁敬的气似乎也因这一甩鞭散了个大半,只是面色依旧铁青。而谢芬看见有了帮手,也舒了一口气。 只剩下虞缈仍怔怔立在原地。 灵犀赶紧围了过来,紧张道:“娘子,你方才可有受伤?” 虞缈咬着唇,已隐约有了泪音:“灵犀,我想回家。” 她没有再看谢芬一眼,转头就走。才步至庭外,不禁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快碎步小跑起来。少女失落地低着头,却差点撞上一个熟悉的怀抱。 虞缈抬起濛濛的眸子,只看见男人精致的下颔,微冷而沉肃的容颜。又撞入那双剔透如天青的眼睛,里面满是关心。 是姬策。 他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感觉像是被一阵暖阳所笼罩。 虞缈喃喃:“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面色苍白,眼角似被桃花泅红,隐约有莹光闪烁。薄肩微颤,整个人就像是朵枯萎的花。 姬策掌下的肩翼还在微微颤抖。他眼底如黑云压暗,含怒转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疼。 “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 显然,方才谢芬的举动狠狠伤到了她,而他也猜到了几分。 无咎是他额外派遣之人,并不参与行事,只唯独负责她的周全。但除此外还有一桩暗中的任务,就是实时向姬策汇报虞缈的动向与安全。 姬策虽答应让虞缈放手去做,但不免还是会在背后默默盯着护着。 今日他预感将起冲突,遂暗中随行,在宅外马车中停留。方才无咎吹响暗哨,他闻声心一紧,立刻就闯了进来。 虞缈自己捱着情绪还好,可若有人在面前对她呵护关心,便忍不住了。少女眼眶泛起酸涩,却仍抿着唇,没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口就露出哽咽之音。 姬策剑眉深攒,掷地有声:“走,二哥带你去讨回公道。” 姬策牵着虞缈的手,回到了宅内。他将方才的一片狼藉尽收眼底,想着无咎方才禀报的种种细节,更加面沉如水。 燕王的出现,出乎了这对夫妻的预料。 虞缈有些低落地半躲在姬策身后,娇娇一小只。雪颈若枝折,云鬓低垂,像是只受伤折了翼的雀儿。 姬策牵着她的手,就像是见到自家小孩被欺负了,忍无可忍来为之出头的大人。 他没有告知来意,只是寒目扫过谢芬:“她是你的亲表妹,一心一意为你出谋划策,帮你和离。你作为长姐,却只是存心想利用她。” “缈缈有不易凝血之症,不能受伤,否则恐有危险。” 虞缈低着头,不去看表姐的神色,却听身侧男人的声音又冷然道:“谢芬,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如此回报她的好意。” 姬策此言一出,虞缈眼前就忍不住蒙上了层水雾,心上涌上浓浓的委屈。 是啊。 谢芬明明也是清楚的。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3. 惊险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心疼 她有个很奇怪的毛病,一旦流血,就极其难愈。年幼时,她曾在谢家与同龄孩子翻绳玩耍时,不小心被绊了一跤,膝上伤口血流不止,吓了所有人一跳。 后面养了许多天,才恢复了元气。自此后,亲族中人皆知此禁忌,待她十分小心。 虞缈每次出行的护卫从来只多不少。谢芬也清楚,若她受伤,会是多么危险棘手。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把她推倒了袁敬的面前。 又或许,表姐本就是如此打算。 少女颊如水中白玉,乌瞳黑曜,也像浸在水中似的,泛着层薄薄的粼光。 她忍着泪意看向谢芬,希望她能解释什么。 谢芬却只是神情惨淡,别开了眼:“阿鸾,对不起。我,我当时只是想,若是你在前面,子悦不会敢向你动手的……” 可那鞭有多快,任谁都再清楚不过。而谢芬也不知道还有无咎的存在。虞缈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人之下意识,最能体现人心最深处的想法。 袁敬见此情形,也想到了虞缈的家世背景,瞬间如头顶冷水倾盆,冷静下来。 谢芬好歹还是他袁家妇,但虞缈却不一样。无论是衡阳长公主,还是大将军虞烈,都不是好惹的。他也曾听人说过这两家对这个女孩有多珍若明珠,如今连燕王也出了面。 他怎就被谢芬一激,竟差点向虞缈动了手? 袁敬目露凶色,望向昔日的枕边人:“谢芬,都是你这个毒妇设计于我!” 谢芬的眼神更加躲闪,隐隐有惶色。 “袁敬,只会对弱小与女子动手,非君子所为。”姬策神情如冰,欲要离开:“你差点伤了我的未婚妻,这件事本王记下了。” “王爷等等,此乃误会——” 姬策本不想再理这对虚伪的夫妇,只想先把小姑娘带回去好好哄着安慰。 但谢芬的狡辩再苍白不过,而袁敬仍存泄愤之心,虞缈却还是定定站着,没有丝毫离开之意。 他看了眼身边垂头静默的虞缈,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姬策心中低叹一声。又看向袁敬:“谢家多年根基,你若与谢家起龃龉,那是你的事。我只想另提醒你一句:你与晋王暗自结交,谋划多年之事,并非无人不知。” “你的好外室,也是晋王送给你的吧。” 袁敬这下终于彻底变了脸色,乍然煞白:“你如何知道这些?” - 姬策的话似乎让袁敬有所收敛。而一段时日过去后,袁家依旧风平浪静。 虞缈只听婢女说,谢芬前日才与袁敬共赴同僚王中丞的升官宴。夫妻二人看起来依旧举案齐眉,恩爱如初。仍是那段门当户对的佳话,外头也没有传出任何风言风语。 虞缈已不像那日冲动伤心,她细想了许多。 只是那日的争执、谢芬的变化,仍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衡阳长公主不知她心中所思,怕她闷着,就让她去参加旧识荀夫人的莳花宴,虞缈这才出了门。没想到,竟在席上看见了谢芬。 她像是见了生人,面色冷淡,立刻掉头往别处走去。 “阿鸾,阿鸾!”谢芬却追上来,急急叫住她。“那日的事,你听我解释——” 虞缈缓缓止步,回眸望她,双眸如明镜雪亮:“表姐要解释些什么呢。难道,表姐是想真心和离,而不是欲借我身后之人,以势压人?” 谢芬一噎,心中隐隐惊诧。 “其实,表姐不愿让长辈知晓与插手此事,因为根本就没打算过真正和离。不过是我提出了,才索性顺手推舟。” 虞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表姐一次又一次激怒袁敬,就是为了让他把矛头指向我,得罪我,最好伤了我……这样,虞谢两家便会因我而出头。袁敬也会迫于压力对此事妥协,送走兰娆。” 一句句就像是利刃,剖开了谢芬内心最深处见不得人的想法,谢芬脸色渐白,竟感觉在小几岁的表妹面前,自己无地自容。 谢芬却仍想挽留她,眼神凄楚道:“阿鸾,我没有选择,也是无可奈何。我并不是想真的伤你。我知道……知道你身边定会有人护着的。” “不要再叫我阿鸾。”虞缈想冷静,可还是忍不住越说,鼻音越重:“表姐明知我会难过伤心,但在与我的情谊与这段婚姻之间,还是选择了继续做袁家妇。” “表姐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如今表姐想要的已经达到。既帮过表姐这一次,昔日情分就此一刀两断。” “表姐,以后还是称呼我为表妹或缈缈吧。” 阿鸾,是她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才能唤的小字。虞缈这样说,无疑是将谢芬从自己亲近之人的范畴中划分了出来。 “表妹……”谢芬哑口无言,只能苦笑一声:“可嫁娶婚姻之事,从来如此。” “你还年轻,不曾听过这些肮脏龌龊之事,但不代表没有。这个世道,惯来就待女子不公,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他昔日就曾有通房,没有兰娆,以后也会有别人。” 虞缈有些失望,轻声:“表姐就没有想过另寻明路?难道如今这一桩貌合神离的婚姻,就是表姐所想要的么?” 谢芬被这话刺伤了几分,或许是她压抑太久,或许是别的。 她终究忍不住吐露出真正的心声,也红了眼眶,口不择言道:“表妹,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么?” 虞缈一愣,秋水眸透着微微惘然。 谢芬道:“你是长公主唯一的外孙女,长公主疼你,宠你。你阿耶又是大将军,掌有实权,如日中天。若是你受委屈,不必你说,自然会有无数人为你撑腰。” “可我祖父已不在,阿娘早逝,阿耶也终日流连山水,不理俗务。又有谁会为我出头?” 她又有什么资格任性?昔日她也是人人艳羡,嫁了好夫婿的贵女。可如今已不是那个豆蔻年华的天真少女了。 或许是这个表妹往日过于耀眼。 谢芬心中早已无形积压的失衡,此时连同婚事的不幸,忿忿与悲郁,也一起发泄了出来。 虞缈神色怔忡,她从未想过,谢芬竟会在背后如此想她。一时之间,她觉得谢芬无比的陌生,心中也生出巨大的落寞与空洞感。 她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黯然摇头:“可还有大表哥在,还有谢家,都不会对表姐置之不理。” 谢芬沉默。可她若和离,昔日那些相识的高门贵女,又会如何看她? 她虽是谢氏女,但母族不兴,父亲也资质平庸。她如今已非娉婷花期,反观袁敬正值壮年,日后只会步步高升,不愁还有名门淑秀想嫁做继室。 自己已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又为何要为一时之气,把这位置让出来便宜给他人? “不,缈缈,是你不懂。婚姻嫁娶,需得考虑方方面面,权衡利弊。不是凭你一己喜欢就能决定,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自上次之后,谢芬就已经明白,她和表妹的关系已产生了裂隙,如何都回不到曾经了。 如今一番话,也不过是说了所想已久的心里话。谢芬说完,如吐尽了压抑许久的郁气,畅快许多。 谢芬复又心平气和下来。对这不谙世事,还懵懂的表妹,忍不住带着些怜悯的意味,苦口婆心掷下一言: “人心善变。更何况男子朝秦暮楚,本就是世间常态,无论嫁谁都一样。” 谢芬越说越坦然,看向虞缈那张显然不赞同的娇艳脸蛋:“姬策是皇室中人,身边不缺美人,以后若有一日易心纳妾,我也不会奇怪。” “到那一日,或许表妹就可以理解我了。” - 筵席未散,虞缈却已忍不住想要提前离去。 她心中不认可,反驳了谢芬。但谢芬却不以为意,看她的眼神带着微微戏谑,就像听孩童戏言那般的天真可笑。好似她说的都是天方夜谭。 虞缈知道已无法沟通,霎间感到一种说不清的惘然与无力,也不再辩驳。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眼前一片芳林春英,虞缈却没有心思观赏。直到看见眼前杏花落两道,不禁更加失落。此景恰如她和谢芬。明明花开一枝,却已是分道扬镳。 似乎从谢芬出嫁之后,她们就已经开始渐行渐远。 女郎长睫垂着,有些魂不守舍。 她也没注意自己是往何处走去。就这么眼睁睁,差点撞上一个高挺的身影。 “缈缈。” 头顶传来熟悉如玉石碰撞的嗓音。 虞缈颤着乌睫,一仰头,正看见姬策那张熟悉的面孔。剑眉削鬓,眼瞳黑白分明。 “路都不看,你在找谁?” 她默默想,还能找谁呢,她曾经最亲的表姐也没有了。虞缈也不知该往哪去,只觉得内心空荡荡的。 虞缈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不知该说些什么。 姬策似乎也没打算等她的答案,他朝她伸出手——男人指节分明如竹骨,手掌宽厚而温暖,声音温沉:“要不要同我走?” 他是来接她走的。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4. 心疼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哄她 金銮马车四平八稳,之内别有天地。榻上放置着几个绫缎圆枕,地上也铺了厚厚软和的毛毯,茶几内里抽屉放满茶叶香料。五脏六腑,一应俱全。 虞缈正低眸出神,抱着一只斑丝隐囊,垂首若木雕。 姬策亦一言不发,低眉在用茶具沏茶。他眉骨清隽,眼窝凹处如新月弯折,衔接鼻梁挺拔如山峦冷峰,薄唇微抿。泡茶的动作一丝不苟,甚至十分熟稔。 茶烟袅袅之间,姬策又净了手,慢条斯理地掰了只蜜橘。他颇有耐心,连白色的筋膜也剥得一干二净。 剥好了,顺势将橘肉递到身边人跟前:“啊。” 少女瓷白小脸闻声微仰,一副乖巧模样。桃花眸中空空如也,好似神魂出了窍。 虞缈虽心不在焉,却也还是下意识张了口。蜜橘酸甜沁舌,让她稍清醒了一些。然而被喂着吃了半只,腹中又渐渐觉出一股空虚来。 如今已是晌午之后,她方才在筵席上毫无心思,什么饮食都没用。 虞缈刚觉出饿意,轻轻拢起烟眉。姬策又恰好斟了杯新沏好的暖茶,递到女郎微凉掌心中。 她低头,看着琥珀色茶面,倒映出自己满脸失落。又忍不住微微走神,想起谢芬待她的漠然,对比往昔的温柔可亲,已是判若两人。 不禁眼眶凝着红,一滴清泪坠入此间,盏中泛开涟漪。 虞缈发了会呆,热度徐徐隔着传入手心,才终于如鸟雀般浅啄了几口,又饮一大口。清淡的暖意入喉,恰好驱散了几分腹中空空的落寞。 仿佛有了暖意与力气,虞缈也稍稍有些回过神来,只是还有些憔悴不足。恰好此时,马车也驶到了目的地。外头繁华鼎沸,正于洛阳城内最人烟埠盛的天街之上。 虞缈也没问姬策准备带她去哪,早已习惯了任由他来安排。 姬策利落下了马车,又转身张臂,轻轻将女郎抱了下来。顺便将柔荑牵在掌心:“我们去翠华楼用膳。” 翠华楼?虞缈眨了眨眸,好友陆时微似乎和她提过,是当下时兴新开的食肆酒楼。 如今正是午后,已过了点,到处都难觅吃食,也不知姬策是何时预订好的位置。直入楼中后,便有僮仆引着他们上了顶楼的雅阁。 婢女递来单子,姬策已挑选好了几道主菜与招牌,所选的禁忌口味一应合她。 又递给虞缈,再让她瞧瞧还有什么想吃的。虞缈还有些飘忽,勉强聚了下神,看了好半会,才点了两道甜食。她嗜甜。 僮仆纷纷退去后,雅阁中徐徐燃淡香。此处位于高楼,僻静而遥离人烟,窗外可见一片枝叶扶疏,绿得苍翠欲滴。 日光如金箔流连,绮色光华,接连映入她的眼眸。 虞缈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方才的那些争执,伤心,一下都离她极远了。她又化成了树上的那只跳跃的云雀,悠哉悠哉。 少女心中不禁一暖,终于想起这都是谁的功劳。她喜安静处,喜吃什么,何时饿了累了,姬策都了如指掌。直到现在,这一路来姬策都在无声地哄她开心。 而她也的确缓了过来,心境渐渐舒展许多。 虞缈乌鸦鸦的长睫颤动,不由侧头看向姬策,声音娇软:“二哥……” 女郎终于声音微扬。方才还像只蔫哒哒的雀儿,此时眸中才有了几分灵动与精神气。姬策轻挑眉,忽莫名想摸摸她的头: “好一些了?” 虞缈点了点头。 “说吧,究竟发生何事。”姬策将她的小手拢入掌心,眼神深邃:“我在听。” 不知为何,在姬策的目光中,她总会莫名感到一阵心静安定。或许只需要打开一个话匣子,虞缈心中满腔的话,便全忍不住倾诉了出来。 她与他复述了谢芬的意思,除了最后提及他的那几句。 少女眼中似破碎的宝石:“我不懂,原来,我在表姐心中一直是这样的形象。” 她虽出身不凡,锦团花簇,但实际上却也如高处不胜寒。身边最亲之人姑且会如此想她,生出不平之心,又何谈其他人? 可她,明明也有站在谢芬的角度去想呀。 虞缈不禁怀疑起自己,攥紧了姬策的手,低喃:“是我做错了么?” “缈缈,”姬策捧着她的脸,眼底清明而笃定:“你没有做错。” “谢芬所想所为,不过是俗世中人的常情,人各有志罢了。你没有错,嫉妒,是她自己的业障。你身为她的亲人,已经做到最好了。” “这不怪你,知道么?反倒是她,辜负了你的信任与好意。” 虞缈抿着唇,双眸就像是盛了一湖秋水,里面映着月亮的影子,清清冷冷,却是一触就碎了。 姬策却认真看进她迷惘的眼眸,道:“日后若她泥潭深陷,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必再可怜。” 虞缈沉默半响,终于点一点尖尖的下巴,又不住一叹。 曾经同她一起自在无虑,情谊深厚的表姐,竟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或许是囿于世俗,又或是因为谢芬口中,她所不能理解的那些东西。终究,她们还是走散了,今后也只会愈走愈远,彻底陌路。 “二哥,有时候我真不想及笄长大……”虞缈有些怅然,又吸了吸鼻子。 姬策似笑非笑,“但若你不长大,那我也无法娶你了。” 虞缈睨他,又轻轻一嗔:“二哥。” 然而姬策一席话说来,她心中也像是堵塞的泉眼,豁然开朗,如清水明澈。 虞缈觉得,今天自己又更喜欢了姬策一点。 他是那样了解她,又始终陪伴着她。她可以在姬策这里肆意地一吐为快,所有高兴的,不高兴的。又无须顾忌他会嫌弃自己幼稚或天真。 刚好倾诉完,菜肴也陆续送来了。 虞缈虽还有一半心事未吐,但此时也已舒心许多。她饥肠辘辘,忍不住投奔起佳肴的抚慰。 婢女给她盛了汤,又细心布菜。姬策期间还给她弄剔骨的鲈鱼。虞缈享用得心安理得,碗中所有,都吃得干干净净。 可最后轮到她所点的酥酪点心,纵是喜欢,也吃不完了。 姬策又如往常那般自然地提筷,毫不介意地解决了剩下三两块。若是往日,哪怕虞缈还能下肚,他也不容许了。小姑娘嗜甜,却有齿痛的弊病。 虞缈餍足了,方才萎靡的精神也重振许多。 她忽想起一个细节,“二哥那日提及晋王,是因为袁敬和晋王有所勾连么?” 姬策点头。这是他命人额外查到的,本是打算作为袁敬的致命弱点,有备无患。 但谢芬这样算计她,他本不想说。若非那日虞缈执意留下,暗示想帮谢芬最后一次,他不会抛出这个杀手锏。 虞缈心中暗忖,袁敬看不上退隐的谢家。那么企图攀附皇室,找上如今炙手可热的晋王姬崇,也不难理解了。 她向来是被家中保护得极好的女郎,但身为世族贵女,这些事也从长辈亲族口中有所耳闻。虞缈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那二哥,你威胁了晋王的手下,会不会得罪晋王?” 虞缈长大后只回京三载,仅在宴会上见过晋王几面。她只记得,晋王是太子之后最为年长的皇子,模样生得憨厚方正,头方肩方,像是按着方形匣子的模子长出来似的。 如今皇帝日渐老迈,身体不佳,几个皇子也有意暗中培植起各方势力。 只是陛下三年前遇刺后,就更多疑敏感了。若得知朝臣与皇子结党营私,必定会降罪于晋王。 姬策淡然道:“晋王若明白,也该知道不过是后宅私事,且主要为袁谢两家儿女间的矛盾,牵涉不到他。” “至于晋王,我虽对他印象不深,但知道此人藏拙守中,一向谨慎,并非鲁莽之人。若他因此而与我们树敌,反倒更加不足为患。” 他手下领有几州兵权,晋王若不笨,只会想与他结交,不会与他为敌。 虞缈一向十分信任姬策的能力,又听他成竹在胸,便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又与未婚夫悄声咬耳朵:“晋王他,夺嫡的希望大么?” 毕竟晋王选择与袁敬这等人合作,她对对方的人品私德也多了一丝怀疑。 姬策看着身边越凑越近的娇颜,眼底不由漾起几分笑意。 他摇头:“如今时局尚不清晰。晋王虽得人心,也不能算是稳坐宝位。” 毕竟,宫中还有一个虽几年未有音讯,但却依旧坐在继承之位上的太子在。 “好了,无须多想。”姬策揉了揉少女乌鸦鸦的脑袋,抚慰道:“你未婚夫好歹也还是个燕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欺负到你的。”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嗓音透着年轻人的清澈:“阿鸾,不必担心我。” 虞缈听罢,便彻底收了心,继续闲闲吃了几筷。待侍女端来茶盅漱口和热帕,姬策又给她细致地擦了手。女郎此时,终于恢复了一贯那副娇矜光鲜的模样。 她来时已晚,吃得也慢吞,如今将近日暮黄昏之时了。 “二哥,我们回去了么?” 姬策:“不急,先带你去消消食。” 出了翠华楼,他与她踱过一条小巷,又步进一处雅苑。此地园林秀致,似也是平日供人宴饮娱玩之处。穿过其间,□□竟还有几丈层檐的华台。 青琐绮疏,梁柱高立,姬策牵着女郎的手,缓缓步上高台。 虞缈半日都跟着姬策走。他安排得妥当,她并不觉到累,直到此刻,依旧身心愉悦。 她登上高台时,恰好见霞光拂彩,落日天云一片蔚然。 “好美……” 姬策见她沉醉模样,又招了招手,从侧方来了个护卫,递来两杯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乌梅饮。 虞缈小心接过,浅酌一口,心中更觉畅快。 二人就这般赏了会儿景。 少女沉浸在晚风之中,灵台霎时清明。谢芬最后说的话,还让她有点萦绕在心,此时轻松了些,她也不禁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随口问了出来。 “二哥,你以后也会变心么?” 姬策:“咳、咳。” 他也在饮水,乍听她这么一问,竟就呛到了。 看到姬策这副模样,虞缈也慌了,转头忙给他抚背连连,“二哥,你怎么了?” 小没良心的。他用心安慰,陪了她大半天,如今她缓过劲来,竟第一句话就是怀疑他的真心。 姬策不由皱眉,更觉得袁敬可恨起来,当真是殃及池鱼。 心中又无形记上了一笔账。 然而姬策深吸一口气,深邃的黑眸牢牢盯着她。却是先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会。” 虞缈的动作一下僵住了。忍不住瞪圆了眼,手上也改抚为掐,像只气啾啾的小云雀。 却被姬策捉住了手,攥在掌心。 姬策眉目认真地看着她,又带着点笑意:“会变,是因为我的这颗心,每见缈缈一次,就觉更多爱缈缈多一些。日积月累,爱意自然益浓益深。”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5. 哄她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亲吻 男子身姿如青山耸峙,瞳中又似最明澈的山泉水。 此时姬策心中所想,无须任何矫饰,就这么轻易付诸于唇齿。 他话音坦荡,眼里更是一如既往的沉着与笃定。任何人见了,都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虞缈更清楚,姬策向来一言既出,从不违诺。 少女脸颊一下烧了起来,话音也变得含含糊糊:“我……你,你戏弄我……”他怎么可以这样逗她?当真可恶。 可明明是她自己先倒打一耙,质疑他的心意。 姬策眼窝深邃,蕴着缱绻长情。他捏着方才还嚣张得张牙舞爪的玉白手掌,抬起递到唇边,又在手心吻了一下。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哥不会骗缈缈。” 吻她手心时,姬策也始终在注视着她。他生了一双狭长的剑目,眸光清冽,五官似冷玉雕琢而成,殷红的薄唇也泛着寡情的弧度。 但此刻,虞缈却感觉到了他嘴唇的温度,温暖与柔软,从手背的肌肤传递到心尖。 虞缈忽没来由意识到,姬策对她,像是有一种克制不住的亲近欲。 姬策总是会突如其来地吻她,他会随意地亲她的眉心,眼睛,手指,如蜻蜓点水,处处轻吻。好像与她如何亲近,他也不能够满足。 而被那双看似凉薄,实则情浓的眼睛盯着,她更深地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他捧在了心尖上。 虞缈一下心湖极乱。美人红颜白面,全如宣纸染上了淡淡桃花色。眼眸更是笼了一场春雾,如那牡丹蕊噙了水,滟滟娇娇的滢润。 “二哥……” 从她拖着尾音的调子,姬策能听出几分快被哄好的意味。 可却听小美人又慢慢地问道:“那若是,我们争执吵架,闹了矛盾呢?” 虞缈还是忍不住多思。就像是天底下任何一个热恋中的小女娘,担心是否能感情顺遂,同时怀揣着甜蜜与不安。 且她心里还是拎着一丝清醒。姬策总不会说,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吵架吧?这也太假了。 如果吵了架,这爱意又能依旧如初么? 姬策望着眼前她鸦色的头顶,忽喜忽嗔的娇气模样,心中泛起一片涟漪,又不由失笑。 毕竟过去哪次,不是小姑娘自己先闹起来。他哄她哄得多,又或是闹了一场误会…… 姬策却仿佛一顿,稍作了思索的模样:“那么,或许会抵扣一点。” 虞缈又朱唇一抿,不满地觑他。 “但若是如此,爱意此消彼长。二哥再多见缈缈几面,就又涨回来了。” “更何况,若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缈缈也可给我扣分。”姬策眼神耐心,笑着道:“若是扣得多了,缈缈便惩罚于二哥,直到我把你哄好了,你可以才愿意见我一面。” 虞缈这才又翘起了唇。 她忽而觉得,这个扣分的说法,还挺新鲜的。 “那我今日——就先给二哥加分。”她眉眼雀跃,划开一掌的距离:“喏,加了这么多。今日有二哥陪我哄我,我深受感动,好像也更喜欢二哥了。” 她生得明媚娇妩,又冁然一笑。却并不知自己这副好若春摇桃花的娇艳模样,落入旁人眼中,是如何勾魂摄魄。 姬策喜欢看她笑。 虞缈正抬头想看姬策的反应。却见眼前阴影覆下,是姬策忽掐着她的腰,忽把她抱了起来。 她低声:“呀——” 姬策一手环着她的细腰,手臂托着臀,直接把小姑娘抱着放到了阁内窗边的阑干上。他倾身下来,幽深的眼神如千尺深潭,喉结不住一阵滚动。 还是没忍住。她太可爱了。 虞缈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从这个角度看,漫天霞光就在姬策的身后,为他的面庞轮廓镀了一层金边。 而眼前姬策正注视着她,眼中如幽潭深邃。 他眼下有一颗极淡的小痣,不带任何情绪时,就让人觉如簌雪利风那般的冷。可若是眼里盈着她的模样,却霎时如浓稠而炽热的岩浆,情深不可见底。 他的气息迫近时,虞缈忽而失了声。 下一瞬间,还在微微失神的她,心跳又如鼓点骤快。因为她明白即将发生何事——他的吻要落下来了。 这次,姬策不再是隐忍地亲亲她的额头和手背,而是深入唇齿之间,更近一步的放纵。 此刻在男人身后,千端云团恰好幻化成一片昳丽瑰紫色,折射出惊人的美。少女就在这漫天霞光之下,被姬策毫无间隙地抱在怀中,纤细的手臂圈着他的脖颈,与他拥吻。 他生得高,虞缈坐在窗台上才几乎刚好可以与他平视。可她却闭着眼,长睫一直微微战栗。 她能感觉到,自己颊边扑来他灼热的呼吸。 姬策的手缓缓穿过了她的鬓发,捧着她的后脑勺,就这么低头与她亲吻。 而他的另只手则牢牢箍着她的细腰,稳稳当当,让她产生一股安全感,不必担心会后仰滑落。 情到深处,姬策又与她缓缓分开,将女郎拢到自己心口处。男人声音低沉,说不出来的勾人:“缈缈,喜欢我么?” 耳畔的声音像是透过一层纱,蒙蒙地抵达鼓膜,穿过心扉。夜色渐渐朦胧之间,虞缈指尖微蜷,轻攀上他的手臂, 少女害羞于启齿,只是如稚雀啄米般点了点头。 发顶上似又落下亲吻,姬策的声音喑哑:“我亦然十分喜欢缈缈。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分开时,虞缈看见他的眼尾有点微红,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她也有些轻喘,忍不住想,自己的未婚夫,果真是京师人人皆称道的英才俊杰。连亲起来认真的时候,都亲得点凶。 小娘子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只能绵软地伏在他胸前。任后背的手掌一下下落着抚过她的薄肩,像是在安抚。 天边,恰好遥遥有一群飞鸟驰掠而过。 虞缈休息了一会,半靠在他的胸膛上,一边赏着旷远景致,手上无聊揪着他的袖口:“二哥,你上次说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呀。” 姬策似是忽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才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温沉道:“你今日的情绪起伏太大,不适宜再听。下次再同你说,好么?” 自然,那些话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与她解释清楚—— 魂魄异体,他连自己也觉得惊骇的秘密。 虞缈不明就里,但还是软软地点了点头,说好。 姬策将她鬓边的一绺碎发,撇到她耳后,又似漫谈道:“等之后有些事陆续收尾,我就不忙了,届时就带你去天一阁。纸鸢也让人提前安排好了……” 虞缈静静听着他与她说话,直到最后姬策将她抱了下来。 “走吧,我们慢慢回去,不赶宵禁。” 暮色四合,金乌已不见轮廓。 马车之上,虞缈正枕着姬策的肩膀,顺着马车轻轻地一摇一晃,眼皮半阖不阖,不觉已是睡眼朦胧。 她今日历经和谢芬的事情,心绪起伏极大。又未昼寝,饱后就觉得有些困了。 尤其一场散步与亲吻,更是耗费了许多体力。此时终于如倦鸟那般,忍不住靠着姬策眯眼睡了过去。 姬策没叫醒她,只是在那毛绒绒的头颅即将从他肩上滑落之际,又用掌心轻轻托住她的下颔。他替她调整了位置,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虞缈倚靠在他身边,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一般。姬策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只觉得心窝柔软一片。 缈缈,缈缈。 他无声地轻唤她的名字。 或许因为身侧是最为熟悉眷恋的人,虞缈便放心沉睡过去。最后连何时自己像抽了骨头,松松散散地被姬策笼在怀中,都不甚清晰了。 当马车缓缓停在了虞府外,此时已是夜色暝暝,虞府门外已点了灯笼,映着晕黄的光圈。 明灯曈曈,温暖地映亮归家的路。 石狮子旁守门的护卫,起先只看见一双长腿,乌金靴轻踏而来。紧接着才又注意到,那颀长劲落的男人怀中——竟还有一名乌发迤逦,睡颜安详的女郎。 再细看,可不就是他们家的六娘子么? 原是燕王殿下,亲自将自己的未婚妻送了回来。 姬策一路十分小心,将睡着的虞缈打横抱着下了马车。 灵犀在后头压低声道:“殿下,不如奴婢们来搀扶女郎进府吧。” 姬策却低头看了一眼睡得安宁的小娘子,摇了摇头,轻声:“不必了,本王直接抱她进去。你且带路吧。” 她若醒了,过一会就睡意跑了,待会又晚睡了。 可到底虞缈还是觉出一丝光亮,迷迷糊糊地,在朦胧灯色间睁开眼眸:“唔……到了?” 姬策低哄:“无事,你睡。” 虞缈娇哝了一声,惯来听他的话,又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皮。她枕靠在他的臂弯与胸膛间,很快坠入了梦。 她今日着实是累着了。 灵犀在背后跟随着,目睹眼前这一幕,都有些哭笑不得。毕竟连郎主和女君,都不曾这么纵容过娘子。 燕王殿下,还真是把她们娘子当小孩一样宠着。 也好在,二人婚期将近了,就定在明年,一切都快准备好了……也不算失了礼数罢。 姬策轻轻把虞缈放落在床榻上后,也不欲久留。“好好照顾你们女郎,盥漱完换身衣服,就让她直接歇下吧。” 灵犀敛目,低声道了声是。心中却暗想,恐怕成婚后,再无需顾忌逾矩时,这些事怕是燕王都无需假手于她们了。 看燕王的样子,若她们不在,亲自为女郎摘绣鞋伺候着换衣,都极有可能。 香阁中温暖晦暗,羽纹铜凤灯燃着一点豆大的烛火,绰绰约约,屏风上映出男人修长如竹的身姿。 姬策眼中,却只有帐里睡卧成一团的娇娇。 少女薄肩楚腰,云鬓散落在枕,长长睫羽也歇眠着,枕边双双垂落的红珊瑚,都尚不及她容颜光艳美丽。 可你会一直喜欢我么?缈缈,无论我是谁? 男子俊逸的脸庞半藏在烛光后阴翳之中。与日俱增的不安,眷恋,与患得患失,深深攥紧了他的心脏。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6. 亲吻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时微 虞缈才回到自己熟悉的榻枕,便如倦鸟归巢穴,蹭了蹭,很快兀自寻了最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姬策放下怀中少女之后,手指轻碰过她的侧颜,眼底藏起眷恋与克制。 “缈缈,好梦。” 姬策缓缓直起身,就转身利落地出了庭院。 燕王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他自己就记得出府的路径,无需旁人带领。这一路来颇有些掩人耳目的意味,除去几个守卫,谁也没有惊动。 就像他暮夜入谢府一趟,只是单纯为了抱虞缈进屋,而不惊醒她罢了。 翌日,朝时。 虞缈坐在铜镜前,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有些娇懒模样。少女面容却好似娇瑰濯了雨露,饮饱了水,正在徐徐盛开。 昨夜她睡得极好。 只是一觉睡醒,又如走马观花回忆昨日之事,想到筵席上谢芬的冷嘲热讽,渐渐凝住。 当回忆起与姬策的亲密时,心中才泛起甜意来。 如春解冰雪,融化几分。但虞缈又有些迷离困惑,问了声:“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灵犀还未开口,性子更活泼些的女婢灵芝,已忍不住打趣道:“女郎,昨夜您呐——可是一路被燕王殿下抱着回来的呢!” “从府门口,一直抱到我们拂华阁内,稳稳当当,您睡得可香了。” 虞缈闻言,耳朵有些红。她是被二哥抱回来的么?可她竟毫无意识,一点都想不起了…… 只记得在马车上时,她就渴睡不已,最后像被人拥在怀中,肩腰上似乎始终揽着一只结实熟悉的手臂。从马车到被抱着下来,晃也是被温柔地晃着,如在襁褓,就越发睡得安详了。 虞缈佯作镇定,过了一会儿方平复好羞意。又道: “灵犀,再帮我同外祖母递声消息吧。就说我也思念阿娘,先回虞府几日,下次再去陪她老人家。” 二哥既将她送回了虞家,她也不打算短期再回谢府了。毕竟若与外祖母朝夕相处,她难保自己的低落情绪不被外祖母觉察发现。 而衡阳长公主又一向待她如眼珠子般疼,若是知道谢芬的事,必然会迁怒旁人。 但若如此,倒显得她都长大了,受委屈还要同长辈告状似的。 虞缈摇摇头,吩咐好灵犀,又梳妆毕后,便先去见了阿娘。 小娘子容色如雪明净,款款穿过抄手游廊,正见到在那厢雅阁中端坐着的紫裳倩影。 这段时日,谢庄南都在府中调琴抄经。 她是名副其实的美人骨。身为谢公与长公主之女,年少时就有‘容德甚美’之名,冠绝洛阳。 是虞大将军在无数情敌中杀出重围,才最终抱得美人归。 “阿娘——” 闻声,谢庄南停拨琴弦,缓缓回头。 她婚后顺遂,如今虽为人妇,但依旧如兰如蕙,色淡气佳,几乎看不出丝毫被岁月风尘所蹉跎的痕迹。 谢庄南似也知道昨夜女儿归家,毫无惊讶,只是语调温柔道: “鸾儿,你回来了。” 虞缈眷恋地埋入她的怀中。“阿娘,你身上好香啊。我也好想阿娘。” 谢庄南笑了:“在外祖母那儿待得如何?与阿娘说说。” 阁中铺席,谢庄南曲跪其上,虞缈乖顺地伏在她的膝上,像是一只终于栖停在枝的雀鸟,忍不住抖擞羽毛。 “阿娘,我同你说……” 她惯来喜欢同阿娘说话,当下便如竹筒倒豆一般,说了许多在谢家的趣事,外祖母如今身子如何硬朗云云。 谢庄南耐心听着怀中的小女儿撒娇说话,边用篦子给她梳发。不时还同她认真讨论,谢府究竟是春景还是秋景色泽更佳,四堂舅谢愉家的那只橘色狸奴,又到底养了多少年。 谢庄南偶尔也会想起一桩往事,与女儿回忆起自己幼时的见闻故事。 母女二人聊了一会儿,谢庄南也为她梳好了发,又扎了个漂亮的辫子。轻声问:“除此之外,阿鸾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么?” 虞缈却摇摇头,清澄的眸眼看向她,软软道:“没有了。” 虽然她很想与阿娘说尽心事,从如何用心帮表姐筹划,到被利用辜负,最后与谢芬分道扬镳的伤心事。但她想了想,还是憋住了心里话。 谢庄南摸摸她的脸,依旧风轻云淡那般道:“阿鸾开心就好。但若有什么风浪,记住爹娘这里,永远都是你的港湾。” 虞缈依赖地蹭了蹭:“阿娘,我都明白的。” 谢庄南又另外提起一事,眼底不由含着一丝温柔:“对了,你阿耶来了信,约摸下月便可归家了。” 虞烈被陛下派去了并州理军务,已有一段时间了。 虞缈点点头,她忽想起从长辈口中听到的大人往事来。 长公主年轻时从军征战,落了病根,诞育子嗣向来不顺。谢庄南生下来便体弱些,怀虞缈时,更是如过鬼门关。辛苦生下女儿后,夫妻俩便不打算再要孩子了,主要还是虞烈的意思。 虞家是武将世家,虞缈的祖父乃是八柱国将军之一,只可惜因犯旧疾早逝。 而虞烈身经百战,身为骠骑大将军,又是这一任虞家家主,膝下却唯独虞缈一个独女。外人听了,多少会有可惜他后继无人,虞烈却不以为然。 爹娘的感情始终顺遂美满,待她也一向宠爱,都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虞缈心中又更定了定,觉得表姐谢芬的说辞也并非绝对。世上有百种人,也有如她爹娘这样的夫妻。 虞缈抱着谢庄南的手臂:“阿娘,你弹筝给我听吧。” 况且,谢庄南一向气质清冷,是仿佛不染俗尘那样的绝世美人。 她能想到若是说出来,这件事大概娘也是同她一样的态度,不会苟同。她又何必拿这些污糟事体,去玷污仙女的耳朵呢。 虞缈在雅阁中陪伴谢庄南许久,听了满耳朵的琴筝雅乐之音,才和阿娘分别。 而她回虞府后,又待了几日。只是谢芬那日最后的一番沉郁话语,虞缈和谁也没说,却仍旧在心中留下了一些痕迹。 不吐不快。于是没过几天,就和好友陆时微约在了茶楼。 恰好气候清和,天地清霁。 虞缈让婢女们带着礼物步入楼中时,正见到窗下翠埠竹影边那纤细而熟悉的清秀身姿。 女郎眉若春山,眼眸若柳叶狭长,单手半撑着脸侧,正斜睨窗外清光。 她穿杏色裙衫,姿态好似莲茎不蔓不枝,却又透出一分闲逸。衣襟微敞处,可见白颈上悬着一块青色玉坠。 虞缈立刻欢声唤道:“时微!我来了。” 陆时微是虞缈在洛阳相识最久,最最要好的小姐妹。 虞缈容貌过丽,家世才情皆不凡,常会让同龄人产生一种距离感。 贵女之间又常有暗生攀比之心,鲜有家世容貌更甚于她者,又无她这般得长辈疼宠,难免使人生失衡之心。 譬如谢芬,就是暗地生了龃龉。 其他同龄女郎,或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又或不敢轻易同她玩耍。毕竟虞缈身体敏感脆弱,还有个不易凝血之症。 因此种种原因,导致她身侧虽时时有同伴,去哪都会被奉为座上宾的处境,实则却大多皆泛泛之交,鲜有交心之人。 陆时微却是一个意外。 陆家本就与虞家同为武将门第。陆虞两家素有往来,子侄关系一向不错。因此虞烈带女儿登门作客的时候,虞缈就于幼时初识陆时微。 两人偏巧同年,虞缈于冬生,陆时微为春生。故而陆时微向来自诩为姐姐,对待虞缈,也多少有点关照怜爱的意味。 陆时微淡淡瞥她一眼,调侃道:“虞娇娇。听说你近日心情不顺,谁又惹你了。”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7. 时微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挚友 ‘听说’,自然是虞缈自己写信来说的。 虞缈鼓起雪腮:“陆时微!你又这么叫我。” 陆时微支颐觑来,忍不住逗她:“虞家小娘子,你不娇谁娇啊。” 非绫罗绸缎不穿,否则容易敏感起疹子。极易磕碰生病,天气热了冷了,累了晒了都会头疼。陆时微都看穿了,她就是个琉璃捏成的人儿。 虞缈也懒得搭理她,今天可不是来和她辩论的。 小姐妹两人向来无话不谈,要好得很。所以她才来找陆时微排遣郁闷。 她让婢女将带来的上好瓜果点心摆了一桌,又扯着陆时微给她看自己新搜罗来的器玩礼品,诉说自己可是如何想到她,才大费周章弄来这些。 黏了一会好友,虞缈才静了下来。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倾诉:“我跟你说件事,我和我表姐谢芬的事……” “时微,我实在五味陈杂。” 虞缈从开头说起。 陆时微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倚靠着窗边,顺手拿起虞缈带来的一只白桃。 女郎半倚阑干,手持一把锋芒如雪的匕首,唰唰削着那只大桃。她的手生得漂亮,指骨纤细,像是白玉扇柄。削桃时,果皮落下薄薄的一长段,不曾中断过分寸。 “……然后,表姐就把我拉到了身前。袁敬的鞭子嗖地一下,使得特别快。” 陆时微手中的果皮,“嚓”地一声断了。 她站起身,连果带刀一起掷到白瓷盘上,泛起清脆的‘珰’一声,面色微冷:“她推你?让你面对袁敬的鞭子?她怎么敢的?” 陆时微皱着眉,更急切道:“你受伤了?” 虞缈被惊到,呆了一呆。“没有。我从二哥那里带来的护卫,挡住了鞭子。” 少女无辜清澈的眼神,就像一只懵懵然的小雀,又软乎乎道:“我没受伤,时微,你别急。” 陆时微偏头按了按太阳穴,这才又坐回去,继续削桃。“你继续说。” 也是,她急什么,忘了还有姬策。 姬策才该急呢。 “……她后来与我说,我实在天真,是我不懂。”虞缈失神,又复述了一遍当时谢芬的原话。 她记性好,那日谢芬所说,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回忆完那一天,虞缈仍有些失神。 陆时微听罢,却是先把刚片好盛在白瓷碗中的桃子,插了根木签,推给她。“吃吧。” 虞缈黯然低头,下意识开口道:“多谢你,时微。”遂将一片红桃咬入口中。 美人垂首,下颔若瓜子尖,将桃瓣递到唇边同时,另只手悬袖轻托着。红玉般柔唇轻启,皓齿初露,不动声色,便是一副旖丽画卷。 虞缈尝了一口自己挑选的襄桃,既甘且脆,甜入心扉。她眼睫微动,乌滢滢的眸子就这么楚楚望来。 “陆时微,你真是天底下最贴心的女郎。只有你待我最好了。” 陆时微半撑着脸,欣赏好友才吃了口桃,就仿佛快要哭出来,这副又美又娇的模样。 她点头:“你不仅娇,还是个小甜话精。” “我道什么大事,原是如此。”陆时微极淡地笑了一声:“我向来最看不起这种喜欢自己打落了牙往肚里吞,还要劝你以后共沉沦的人。” “她既愿意演,就让她同那袁敬唱大戏去。风光都是给外人看,苦泪只能自己咽。她不识好歹,你也别多滥好心。” 陆时微的话十分干脆,不留情面,却也是实话。 她也算是洛阳城中最不忌人言的女郎了。快人快语,行事也向来利落不羁。对于冗杂俗事,从不会多费心思。 虞缈向来羡慕她的洒脱性情,更不会因谁而伤心。 但她不一样,尤其是谢芬是她曾最信赖的表姐。彼时她们有多要好,谢家处处皆曾留过姐妹俩的身影与笑音,彼此无话不谈,睡也睡在一块儿。 如今谢芬却不惜利用她,也不顾及她是否会受伤。虞缈更是终于听到了谢芬的心里话。 原来,她一直喜欢的表姐,却并非真心待她。 虞缈心思细腻,还是会难过怅然:“我不知,我们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表姐,早已生了失衡不平之心;还是这一桩婚事,让她变得观念偏执…… “时微,和离,真的是那么不容易的事么?” “只是因你表姐顾全面子,又一向循规蹈矩。她已成了那类最是痴心,尊崇儒学礼教的世家大妇。”陆时微直接手拿着另外半只桃,又脆声啃了口。“所以谢芬会这样说,倒也不出意外。” “和离啊,要容易也容易。我三兄三嫂,一言不合就离了。” “三兄他暴躁冲动,两人打架时没收着手,弄伤了我嫂子。我前三嫂立刻回了娘家。” 她前三嫂也是出身虎门将女,为人爽快利落,其实很投她脾性,可惜。 陆时微摇摇头:“我前三嫂的阿耶手下,有个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竹马副将。听说她回去后,如今已在另商改嫁了。我三兄现下媳妇跑了,悔得肠青也没用。” 虞缈此前也略有耳闻,此事在洛阳闹得轰轰烈烈。如今添上细节与后续,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谢芬不和离,只是因为她不想,而不是不能。”陆时微一语中的:“你别揽责反思了。” “若你下次把我带在场,我一开始就能发现她不对劲。” 虞缈若有所思,她并非没有站在谢芬的角度考虑过。的确,表姐若是和离,处境并非她所说的那样糟糕。 谢家世代公卿,祖产丰厚,养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再绰绰有余不过。谢家人也大多温和明理,更不会对谢芬另有微词。 只是谢芬不愿,也不甘。 虞缈不知又想到何处,轻轻叹了一声。 陆时微擦好了手,又揉了揉她的脸:“你还小,叹什么气。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 掌心下的肌肤如牛乳滑腻,她又多摸了一把。 虞缈拿开她的手,幽幽:“陆时微,需要我提醒你么,你也就长我半岁。” 她静了一会,又道:“其实我还伤心的,还是曾经最为亲近,以为会始终要好下去的表姐,就这么生分走远了……恐怕自此之后,我们都不会再能静坐一室,言笑如初。” “我最可惜,是失去了这段亲情与友谊,终究物是人非。” 美人侧颜落寞,长睫似羽扇,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时微,我都明白,但还是会伤心。” 陆时微面色平淡,却拍了拍肩,示意她靠过来。 她没有说什么,只会静静陪着她。像是很久以前的很多时候那样。 女郎身姿比同龄人高挑些,虞缈轻轻靠在她的肩上。两人并肩坐着,望着茶楼窗外的景致。 春鸟喧鸣,绿叶扶摇。 虞缈在这令人安宁的氛围中,也渐渐变得心静。 除却,最后一点纷扰之思。 陆时微忽冷不丁道:“阿鸾,你是不是还在想,姬策日后也养了外室,你会怎么做?” “而你对于成婚这件事,也多了些不安?” ……果然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下子就戳到了她内心最深的另一处纠结犹疑。 虞缈微怔,又点头。 的确,她昔日也见袁三郎待表姐极好,为人严谨端正的模样,二人亦相敬如宾。却没想到袁敬早已左拥右抱,还会如此戾气翻脸。 而嫁入袁家后,表姐也像浑然变了个人,从前的温柔细声不再,言辞讥嘲冷淡。 她亲眼旁观了双方喜结连理的开头。也目睹了如今彼此针锋相对,视若仇人的一幕。甚至于互相动手。这是她不曾见过的画面。 对于自幼处在和顺门庭中的她而言,自然心生震撼。 “我有些说不清的迷茫,却又不知具体在怕些什么。” 可虞缈认真想象了一下姬策变心的样子,还是没想出来:“但我也不知换了我,我会怎么做。” 她好像暂时无法将一贯温柔的二哥,代入那副负心绝情的模样。 “很简单,你会踹了他。”陆时微笑眯眯道:“你向来是非黑即白的性子,虽然心肠软了点。但是如果触及底线,你也会从此与对方泾渭分明。” 虞缈犹疑了一下:“可我,会更舍不得吧?”失去表姐,都尚且让她伤心如此。 “不会。且你又不缺出色的郎君追求,届时红粉温柔儿郎天天环绕在侧,你自然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时微吹了口哨子,乌黑的细眉带着点打趣,道:“我今天来见你,我五哥还想让我顺便捎点礼物给你呢。” “但被我拒绝了。我让他自己拎清点,收收心。”毕竟人家燕王还没死呢。 虞缈低头喝茶,当做没听见的模样,沉默了一下。 陆时微又乜了她一眼,这朵去哪都会被惦记上的小牡丹花,显然毫无自知之明。 “不过显然,这种事,要急也是你未婚夫急。” “毕竟燕王那人,对你占有欲这么强。”陆时微嗤笑一声:“看我都像眼中钉。”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8. 挚友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回忆 虞缈轻轻睁大了眼:“啊?不会吧。时微,你是不是误会了二哥……” 陆时微却只是笑,也不打算同她解释。姬策虽是一副君子温润的面孔,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一点出于隐秘的嫉妒,与随之而来的冷淡提防。 不过是看她待阿鸾真心好,才维持着表面客气罢了。 只因她是虞缈最好的同龄挚友,少女的心思极容易受她影响。女孩间亲密起来,更是无人能及。 虞缈能和姬策说的话,也能和她说。而有些不能说的,或是不好意思和姬策说的,还是能和她陆时微说。因此如何不让姬策吃味。 “你只需要知道,”陆时微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继续拿了个李子吃,“你如今,没什么好担心的。” 姬策看她时,眼里那股浓郁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而虞缈这样的华族美人,从来不缺才俊年轻追求。 燕王尚且要防着她招蜂引蝶,看住她都要劳神费力,时刻盯着。哪还有别的精力去招惹红粉,多看别的野花。 虞缈眨了眨眼,还有些清澈懵懂地望着她。 “你啊,还是别胡思乱想了。”陆时微乐了,手上又不安分地捏了捏那张娇颜的脸蛋:“乖乖,你就安心待嫁,做你的燕王妃吧。” - 二人又絮絮地说了不少话,赌茶下棋作乐。和好友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直到快近晚膳,才舍得分离。 同小姐妹说话,或许的确有安慰人心的力量,虞缈终于彻底展颜。 她回到虞府,正与灵犀说话时,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华服,鹅蛋脸的纤瘦女郎,不由声音一顿。 而来人正是虞家的嫡四娘子,虞缈大伯虞琰的女儿,虞苒。 但虞缈既不喜欢大伯,也不喜欢堂姐虞苒。 虞苒见了虞缈,也眼神微变,面色有些不对。竟直接改道朝另个方向走去了,有些躲避的意味。 虞缈也没说什么,眸色淡淡。她一路穿过府中,又遇见了堂妹虞八娘虞恬。 虞恬是四伯的女儿,圆脸杏眼,丽质盈盈,惯来喜欢跟着她玩。 “六姐姐,你总算从谢家回来啦。前些日子我来找你玩,你都不在府中。” 虞缈轻笑:“阿恬,那我就陪你去荡秋千吧。” 虞恬遂高高兴兴地同她一起,去了府中烟草池塘边,作秋千戏。两个身影坐在秋千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漫聊。 虞恬似乎敏感觉察了什么:“阿鸾姐姐近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有,心中记着多日,但是如今也解决好了。” 谢芬的事情,虞缈起先被姬策哄着散了大半心,后面又被陆时微彻底解开了最后一团困惑结症。 只是具体事宜,当然不好和才豆蔻之龄的阿恬说。 虞恬笑她:“六姐,你还能有什么心事么?六姐姐,人人都羡慕你,我实在想不出你该有什么烦心事儿。” 虞缈模糊其词,打了个比方:“那若是你惯来信任之人,背叛了你的信任,从此与你生分。你伤不伤心?苦不苦恼?” 虞恬若有所思,点头:“那的确是挺苦恼的。” “唉,看来世人都一样,佛说众生皆苦,不是没有道理。哪怕是贵如堂姐,也不能免除烦扰。” “噗。”虞缈忍俊不禁,用陆时微的话来笑她:“你年纪轻轻,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 虞恬眼睛眯得跟月牙儿似的,振振有词:“我只是长大了。不过六姐就算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花钱解忧呀。总之,六姐会烦心的事,还是要比碌碌众生要少些。” “嘴甜又机灵的小丫头,净会哄我。” 虞恬做了个鬼脸,两人又嬉笑一番。虞恬歪歪头,忽又想到一件府中的见闻,捡了又同她道:“我看见四姐这几日都在绣婚服呢。” 四娘子就是虞苒。只是虞苒昔日和虞缈起过龃龉,阖府皆闻,如今虞苒处处避着虞缈这尊大佛。 虞缈也知道虞苒前年刚订下了卢家五郎,如今即将出嫁。 她只是点了点头。 而在虞恬心中,四姐惯来心高气傲不好相与,她的心还是向着会陪她玩的六姐。 “不过,我看还是六姐最慧眼识珠,六姐以后可是会做燕王妃的呢。” 当年,燕王殿下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府庶出子。甚至因为母不详的身份,几乎从未抛头露面,鲜有人知。 虞缈却在其未显名之时,就已与之两情相悦。 后来少年规谋宏远,渐渐也崭露头角,更是于涿鹿率军克敌时当身履锋,一战成名。最后更以燕王世子之位,万千厚礼来求娶虞缈。 虞恬想,燕王如今与六姐身份也算匹配,更是待六姐如掌上明珠。洛阳的女郎们,无不是道一声艳羡的。 谁不得说一句,虞缈的眼光好呢。 虞恬好奇,又不禁缠着她:“六姐姐,你也同我讲讲呗——你怎么和燕王殿下相识的呀?这么多贵族子弟绕着你,你又是怎么看上他的?” 小堂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你从来没说过,就说给一次给我听听呗。” 虞缈想着,虞恬过几年也该相看人家了,也不妨和小堂妹说一些。只是到底是最深处的女儿心事,只一想就不由雪腮微红。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法子。” 她抿着唇,“只是如果那个人,若非看你浮华的外表,而是真心待你很好……” 虞缈眼神柔软,不禁想起了往事。 第一次见姬策时,其实是她人生迄今最狼狈失态的模样。 - 天授七年。 外祖父谢麟在虞缈六岁这年溘然长逝。 谢麟一生为魏朝鞠躬尽瘁,德重勋高,为帝所倚重。后又位极人臣,拜尚书令,进太保,封浔阳郡公。 谢麟逝前,曾让人将虞缈抱到膝前。他坐在病榻之上,抚着尚且年幼的外孙女的发顶,突生感慨: “吾孙阿鸾,乃吾家宁馨儿。也不知日后,谁家有福气娶得。” “惜我老矣,不得见……” 只是可惜,他看不见阿鸾长大了。 老人手上青筋交错,犹如老树藤枝,枯槁毕显。他已年过半百,昔日一身伤病日夜折磨。 虞缈只知道外祖这些天身体都不好,听灵犀说神明有灵,便跑去宗祠跪了许久。祈求若有菩萨,保佑让外祖身体安康。 然而如今,她看见外祖母和阿娘阿耶,还有表哥们都齐聚一堂,面色凝重。听着外祖父的最后一句话,她还似懂非懂,心中却已生出一种茫然的害怕。 在预感到即将分离的不安中,小娘子漂亮而乌漉漉的眼眸,忽簌簌落下莹泪。 然后她就被阿娘搂入了怀中。紧接着,就是浩大的丧事。 皇帝悲痛,辍朝三日,在太极殿喝得大醉。他们差不多是一辈人,谢麟走了,他也心中苍凉。不仅如断一臂,更是失去了良师挚友。 后亲为其大肆操办丧仪,安葬规格无与伦比,哀荣极重,定谥为文献公。 而虞缈也终于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了外祖父。 可后来她却只能回想起一片白色。或许是因为年幼与巨大的悲伤,一齐冲淡了她的记忆。她长大后对于六岁前的事几乎是模糊的。 谢麟去世后,衡阳长公主也因触景伤情,不愿再居住在谢府。她离开洛阳回到了旧籍淮南。 趁一代贤相谢麟去世,北境伺机掀起动乱,虞烈不久后也领军出征,陷入鏖战。夫妻不得不分离两地,遂共同决定,让谢庄南与女儿也至淮南陪伴长公主。 最后虞缈被留在淮南慰藉外祖母,陪伴长公主待了六年。到天授十三年,才回到洛阳。 归洛阳时,她虽还稚幼,却已出落出美人的雏形,初显几分瑰骨艳魄。尤其小娘子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更是会说话那般的娇妍动人。 她一回到洛阳,便招致京中的许多目光。 会稽虞氏乃钟鸣鼎食之家。虞烈又因几年前降服蠕蠕的军功,命为三州刺史,加封骠骑大将军,愈加威风显赫,风头无两。 虞缈是虞烈唯一的嫡女。洛阳人人都知道,大将军有个视若明珠的爱女,时常提及在口。 而她又是谢庄南所生,外家是陈郡谢氏。也是文献公谢麟与长公主独此一个的外孙女。 衡阳长公主担忧外孙女回去不适应,甚至还派人送了几大车的奇珍异宝过来。关爱疼惜之心,可见一斑。 如此家世出身,自然成了许多人家眼中的香饽饽。虞缈又生得这般姣丽,常有年轻的贵族子弟喜欢来寻她说话。 虞缈回到虞府之后,同样受到诸多关注。 但在她未回虞家之前,原本虞家声名最响,最为光鲜靓丽的女郎,乃是虞四娘虞苒。 虞苒是大伯虞琰的嫡二女,长虞缈约摸三岁。她生一张清丽的鹅蛋脸,身段窈窕。只是一向心高气傲,平时并不怎么与宗族姐妹亲近。 但在虞缈回来之后,虞苒却一反常态,主动屡屡亲近照顾。虞缈心思单纯,于是两人很快玩到了一处。 某次午膳后,虞苒似闲谈道:“我听说,三伯父最近的处境很是糟糕。” 虞缈也缓缓放下了筷。她也隐约听见一些大人避着她的议论,皇宫中几月前似乎发生了某件大事,陛下一直心情不好,连她的阿耶似也因触犯禁忌而被迁怒降罪。 她愁眉不展,眉黛如柳枝弯垂。小娘子生得姽婳动人,轻愁时也惹人心疼怜惜。 “堂姐清楚是什么事么?” “听说是因太子遇刺后数月不醒。事关皇储,陛下就一直心情恶劣,猜忌左右朝臣。” 虞苒沉重道:“陛下这次可是雷霆大怒。若是迟迟不息怒,三伯怕是一直无法官复原职,甚至还可能会被陛下……” 她又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虞缈立刻如绷弦一般紧张,连表姐都不愿再细说,陛下又会做出什么事呢?她想起大人们的脸色也很是沉重,更是惴惴不安。 入牢,砍头,似乎都凭皇帝的一己喜怒…… 小娘子面色苍白:“堂姐,你别说了,我有些害怕。”大人什么都没同她讲。 虞苒心中却不禁笑了。原来虞缈被衡阳长公主带去淮南,远离京邑之后,竟被娇教得如此天真。连自己是如何门第,朝政之事都一概不知。 不过这样也好,她说什么便信什么。 面上,虞苒却又用安抚的口吻道:“缈缈,你整日都待在府中,想不想为三伯父做些什么?” 虞缈有些迷茫:“可我能为阿耶做些什么呢?” 虞苒循循善诱道:“我们可以为伯父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我听说府上这些日子,正在安排于城外布棚施粥一事。不如下次我同你一起,代表虞府前去帮忙吧?” 虞缈不明其中道理,但还是继续听她说了下去: “陛下爱民如子,如今城外这批无处可去的灾民,我听说正为陛下所头疼。” “你是伯父唯一的嫡女,代表着虞将军。你亲自去施粥,是为善举,众人定皆有耳闻。若传到陛下耳中,知道虞将军之女也有一颗善心,说不定会因此动容,进而宽恕伯父呢?” “毕竟,太子是为护驾而受伤,陛下对待孝子最是嘉许。”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9. 回忆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初遇 “这样做,真的有用么?” “虽可能不过杯水车薪,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虞苒说得头头是道:“且这也是一件有益的善事。你行善积德,自然也可为家人积攒福荫。” 于情于理,似乎都是挺好的。虞缈不由心动:“那我给阿娘写一封信吧。” 这些日子,虞烈出府擒匪,谢庄南则回了谢家,似乎要与和舅父商议些事情。 “不必多此一举,我们去一日就回了。缈缈不如等伯母回来再说,正好给伯母一个惊喜。” 虞缈对虞苒毫无疑心,想想遂答应说好。 虞苒又叮嘱道:“对了,你后天去前,一定要先盛重打扮一下,这样才能显出你对他们的重视。” 虞缈由长公主教导过,见客需注重仪容,便也点点头。 出发那日,虞缈穿一身绣花云纱襦裙,衣裳薰了梅花暗香,发髻也梳得规整细致。她本就天生丽质,如今注意仪容,更衬得像尊娇贵漂亮的小瓷人。 因灵犀归乡不在,她就只带了年纪小些的灵芝出门。第一次前去救济施粥,心中也有些紧张与期待。 不过到底还是记得家人的吩咐,又带了一队护卫。 - 马车上,小娘子面容犹如细腻的白瓷,尖尖的下颔轻收,坐姿淑静,举手抬足之间自然流露出贵女的气质。 “堂姐,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帮我阿耶么?” 虞苒不假思索:“当然了,你听我说,等下再多关心些百姓。你是虞将军的女儿,你所作所为,自然能助虞家名声远扬,也能让陛下明白我们虞家为君分忧的心意。” 见是虞家令牌,守卫便例行开了城门。 几辆马车皆出了城外后,府卫有条不紊地运粮,搭棚,煮粥。米香阵阵,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在粥棚前排队的灾民。 此时从马车内,又缓缓走下两个形貌不俗的小娘子。 虞缈虽走在后头,却吸引了大半的目光。 小娘子虽青涩稚嫩,却已显出柔美瑰丽的美人坯子,一看便是高门世族的贵女。她像是一颗发光的珍珠,掉入灰扑扑的人群中,也还是格外显眼。 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身后的堂妹身上,虞苒却无声地攥紧了裙摆。 总是这般,虞缈去哪都会出尽风头,世人皆爱好颜色。权贵子弟如此,这些卑贱的流民也是。 连惯来待她温柔的王家哥哥,也…… 虞苒回头,却换了一张面孔,笑意盈盈道:“缈缈,你快来。我先示范给你看。” 虞苒走到粥铺,用长勺打了一碗粥,递给最前头的流民。 排在最前的是一个黑黝黝的男子。他用皲裂粗糙的手指,接过温烫的粥食,感激不尽低地重复道:“多谢贵人们,多谢贵人们。” 虞缈跟在虞缈身侧,因被对方异常恭敬的态度,有些受宠若惊。 虞苒把勺子递给她:“来,你试试。” 虞缈学着虞苒的动作,也开始打粥给人。她很快掌握了,一碗粥盛得四平八稳。 虞苒在她身边附耳悄声:“缈缈,你多努力些,阿姐先给你表现的机会。好让他们都记着,你是代表虞将军而来。” 说着虞苒便退到一边了,虞缈点点头,心领了堂姐的好意。 她来前,其实只是想替阿耶分忧,但是施了几碗粥后,目睹眼前一幕,却是情真意切地感到了同情与悲悯。 眼前流民的苦状触目惊心。 有佝偻的老妪,怀胎数月的妇人,也有瘦骨如柴的小孩。虞缈有生之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触目惊心的画面。 在皇都之外,竟真的有人会食不饱腹,衣衫褴褛—— 这都是实实切切发生在眼前的事。 她开始盛粥的动作并不麻利,流民们也没有催促。许多人在接过粥碗之后,还会诚恳地道上一声谢。 虞家用的好米,浓稠,她又尽力装满一大碗。 “真是仙女下凡啊……” “多谢,多谢你,小菩萨。” 其中那些淳朴的难民,只会用能想到最美好的词汇来赞美她。 虞缈不好意思地笑笑,心中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与感动。因此虽觉有些吃力,却还是乐此不疲地帮助他们。 也不知何时,虞苒已在她身后悄然溜走,不知所踪。 而排队的流民之中,也隐隐有了一些眼神不对的躁动目光。一群惯来作歹为非之人,正在蠢蠢欲动。 惊变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在虞缈给某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打粥时,她低头之际,对方却忽飞快地一伸长臂,猛然从她的鬓发上扯下一只玳瑁钗,立刻拔足跑开。 虞缈手中的粥勺掉了回去,她被扯到了发丝,吃疼地按住了头。 事情发生太快,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眸中仍因疼痛闪着泪花,还有几分错愕。 人群中一阵躁动,瞬间又从后头排队的几人中,闪出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男子,想上前夺走她腰间的荷包。 这一次,虞缈躲到了棚内,立刻大声直呼府卫。 “你们要做什么?来人——” 场面自此一下乱了,有人踹塌了棚帐,趁着烟尘飞滚。又有几人想上来抓她。 这些贼人像是提前组织好一样,从四面八方齐齐涌上来。更有些原先有贼心没贼胆的,看见前头已有人得了手,也想分得一杯羹。 城外的流民众多,其中竟掩藏着如此多的狂妄宵小,让场面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纵是虞缈被所有府卫护在中间,但还是不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不断有人想钻空子挤进来,张牙舞爪的手朝她伸来,企图捞得一点好处。 实则这群流民之中,除去无家可归的灾民,还有不少穷凶恶极的地痞流氓,甚至是一些散落的叛军。 他们皆是亡命之徒。眼见这个小娘子生得金贵,便生出了歹心。 这样的贵人,哪怕是她绣鞋上的一颗珍珠,也够他们逍遥小半辈子了。 毕竟是来施粥,虞缈的护卫没带太多。府卫也没拿什么兵器,更不能真的杀人,因此应对得十分勉强吃力。这些贼人手段辛辣,下作的招数也防不胜防,格外难缠棘手。 虞缈被各方力道推搡着,她从小到大都是日子安逸的贵女,从未见过这种阵势。 从空隙之中,那些怀着各种企图,脏兮兮的手还在不停地碰到她的裙角头发。 有的想抢走她脖子上的珠玉璎珞圈。甚至还有人想硬生生从她手上,撸下那个水盈盈的碧玉镯子…… 小娘子被吓得泪眼朦胧,心中惊恐交加。 - 此时,虞苒早已回到了城门。 她想给虞缈一个教训,但若她真的受伤,也不好交待。因此在预料到那些人准备动手之前,虞苒就已去搬救兵了。 虞苒还想着方才所见,那几个盯着虞缈窃窃私语的男子,心头不禁一阵如意。虞缈啊虞缈,谁让你天生漂亮招摇,又这么天真。 怀璧其罪,可不能怪她。 今日一遭,恐怕能让虞缈安生好一段时间,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她如今还待嫁闺中,欲寻一门珠联璧合的婚事。可万万不能让这个堂妹在洛阳抢了自己的风头…… 正想着,虞苒也在城门口看见了一名武将背影,对方身躯修长如剑挺。观其身上服饰,应该就是守城的将领。 她一掐手心,挤出一颗眼泪,直呼道:“校尉大人,救救我妹妹吧——” 姬策闻声回头。少年眉目似雪,清冽冷静。 虞苒却是一愣。 见眼前女郎方才还高声呼救,此时却一副明显不过的走神样子,姬策不由拢起眉心。又沉声追问道: “你妹妹在哪?” 虞苒才终于反应过来。她拿起帕子作掩泪状,声音焦急道:“我妹妹在城外施粥的时候,被流民们围攻了。” …… 虞缈被府卫护着,刚艰难地破过重围,正准备爬上马车。 人群中却有个瘦高男人,伸手拽着她的长发,把身娇体弱的小娘子又一把拉了下来。 “啊!” 虞缈头皮一阵刺痛,失去平衡,又跌落回了马车前。 护卫怒喝一声,双方冲突更加激烈。只是奈何这些贼人人多势众,他们也挂彩不少,招架得十分狼狈,不能完全护住自家女郎。 面对这些唯恐不乱的流民,只能派人速去通秉城卫,等待救援。此时也不过是苦熬勉撑。 如今这些流民,更是连这辆马车也一同盯上了。 虞缈背靠马车坐在地上,她正想着索性将身上的钗饰等等全部扔给他们,可心中却还有一丝委屈不甘,也不知这些人会不会就此停手。 一双桃花眸泛着隐隐水光,早已害怕极了。 却听从人群外,忽传来一道凛然冷声:“统统住手!” 一队人齐整的脚步声陡然接近,流民隐约有散开的趋势。虞缈眼角那滴欲坠的泪也凝住了。她透过略微散开的人群,看见了那张冷峻的脸。 男子身着银色甲胄,剑眉薄唇,眼底透着一种好若锋芒寒光的清冽少年气。 他是闻讯来救援的人么? 姬策率领了一队甲兵,匆匆赶到时,正目睹眼前混乱的一幕。 几个左支右绌的护卫护在马车前,仍旧有人不停地从漏洞中去够那个蹲坐在地的华服小娘子。他瞬间明白了前后状况。 随着姬策的那声清喝,从混乱的边缘隐约散开了一些贼心不重的人。而从那群流民的间隙中,露出一个狼狈的身影。 小娘子跌坐在马车前。妆被泪水花成一团,甚至脸上还有些脏兮兮的指痕,像只花猫一样。发髻也被人扯得乱了,头发乱糟糟散在肩上。 更别提那身绸裙上也染了尘土,披帛袖口都被撕破了,绣鞋也掉了一只。 “呜……” 围堵她的人中,甚至还有人趁机不怀好意,想浑水摸鱼地顺便摸一摸这仙女似的小娘子,试试贵人的脸蛋有多嫩滑。恶念甚至还不止于此…… 然而小娘子的那双眸子,就像是清泉水凝成的一样,又带着点小兽的倔强不甘。 她死死缩着身子,一边把企图接近她的手狠狠地拍开。 可那些外圈的人退去了,里头还有几个最为穷凶恶极的。没够着好处,又准备趁着人散去时多出的空隙,一咬牙准备最后再狠狠干一票。 如狼似虎的眼神盯准了虞缈那白皙颈子上的最后一圈璎珞,往里冲得也更加猛了。 姬策见状更加紧皱眉头,心底一股愠怒几乎化为实质。他拔剑上前,寒声: “若有人再上前一步者,杀无赦!” 这道声音像是振剑长鸣,锋利清锐,破开乱糟蜂拥的人群,令人心震荡。 姬策一路执剑而来,最后护在了马车之前。 连最后几个穷凶恶极的人,在看到姬策和那柄长剑的锐光之后,对视一眼,也放弃了最后的凶劲,一下就溜了个干净。 姬策给了属下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带兵去追捕最先包围在外面的那几个人。 他仍护在马车面前,背着身,没有回头。音线沉稳而令人心安: “小娘子且安心,已经无事了。”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10. 初遇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相视 少年的背影劲瘦如修竹,却颀长有力,足以让人安心。笼在那片阴影下,虞缈颤着的手臂终于缓缓垂落下来。 她终于彻底得救。也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般狼狈惨状。 虞缈才慢慢开始感到四肢细细碎碎的疼。回忆起方才的一场劫难,心底又泛起浓郁的委屈,水汽一层层朦上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 “我、我再也不要,不要帮他们了。凭什么,呜呜呜……” 马车之上,虞缈扑在堂姐虞苒的怀中,哭得花容失色,鼻音浓重而委屈。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出门时那副娇矜明艳的漂亮模样。 “我明明好心好意,嗝,那些人还、还欺负我……” 虞缈不能理解,起先那些人还在不断地感激赞美她,为何转头就翻了脸如土匪一般?难道他们全都在做戏么? 少女颤着双肩,第一次感到后背寒彻的心凉来。 她的一腔热情好意,就像被倾盆暴雨浇了个透心凉。 “好了好了缈缈。贱民就是如此,不识好歹。” 虞苒拍着她的背,缓声安抚道: “还好我及时去将守城的大人找了过来。你虽然受了不少惊吓,但也没受什么伤。” 不过是脚踝被划破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半天都止不住血,真是娇气麻烦。 虞缈初回洛阳这段时日,哪次不是娇艳矜贵的模样。 她这般狼狈,黯然失色的面孔,虞苒还是第一次看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隐秘的幸灾乐祸。 但背着伏在自己怀中小娘子的脸。虞苒的表情却漫不经心,似还有些出神:“你看,你还平平安安的,就已是万幸了。” 那个守城的男子看着英姿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出身如何? 虞苒正敷衍地安慰着虞缈,忽从马车窗外传来“叩叩”两声。 力道轻缓,似是有意为之。 “谁呀?” 虞苒心中一跳,抬手就掀开了帘子,正见着马车外一张眉骨清秀的面庞。她不禁脱口:“是你?” 姬策没想到帘子会突然掀开。 那一瞬间,足以让他看清偎在女郎怀中那狼狈的一小团。但随即他又非礼勿视地低眉,别开了眼。 他语气沉稳如静水:“打扰了。在下想与这位小娘子说些话。” 虞苒手捋了捋鬓发,又柔了嗓音:“大人可有何事?” 虞缈也没想到堂姐会掀开帘子,自己突然被外男看见,不禁有些难为情地从堂姐怀中直起了身。 她像是只毛乱糟糟的小猫,又畏光怕见人地蜷到了角落。 却听马车外姬策又道:“在下是想与这位险些遇害的小娘子,有事私下一议。” 虞缈突然被点名,眸子还闪着懵然:“我?” “对。多有冒犯。” 虞缈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毕竟眼前男子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他也是最近一个目睹了她狼狈惨状的人,让她有些不想面对对方。 她披了条毯子,踟蹰地准备掀开帘子。 临下马车前,虞苒却拉住了她的手,磨磨蹭蹭道:“对了缈缈……你顺便也问一问那位大人的姓氏出身吧。 毕竟是搭救你的恩人,如此日后我们也好答谢人家。” 虞缈恍惚地点点头,下了马车。 如今马车已回了城内,就停在城卫驻扎的阵地不远处,十分安全。姬策又示意让闲杂人等退散离开。 因此冷清而安静的四周,唯有他们两人。 虞缈坐在长凳上,从仍端庄的坐姿看得出贵女的气质出身,只是显然精神萎靡了许多。小小一张瓜子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像是朵枯萎的小山茶花。 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眸,更是染了一圈胭脂色,似花色荼蘼。 虞缈身心俱疲,也没什么力气,只是细声道:“您要同我说些什么呢。” 姬策在墙边站着,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营帐上,声音令人安定:“我知道娘子十分害怕。但今日不测,实则情有可原。” “你的衣着打扮,一看便知是贵族出身。而此地本就是鱼龙杂混之地,流民中还混着叛军,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 还有些难民一路忍饥挨饿,也会恶向胆边生。” 只需扫过一眼,就能看出这位贵女年纪尚且稚幼,也出身娇贵。一看就是在家中被父兄保护得极好,才会这样天真懵懂。 姬策留意到细节,很快串通起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此时更难得恻隐与耐心,与她解释说明: “财不外露,哪怕有护卫,也不可轻易冒险。施粥行善自然可嘉。只是人心莫测,出门在外,有些事还是该有所提防。” 更别提是在这些困窘至极,不择手段的人面前。 何况,这群流民的成分本就极为复杂,连朝廷都尚未想出解决策略。 姬策想到此处,又更深攒起眉。 虞缈安安静静地听着,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这些。眼前人揉碎了讲,她不笨,一下就懂得了姬策的意思。 她就像是一块毫无自知且昂贵诱人的点心,掉进一群渴饿至极的人群中。 人心叵测,自然也不该期待旁人拾金不昧。 但是虞缈也想着:我再也不会来救济了。 姬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方才令姊来寻我时,毫无惊慌之色,也并不意外着急。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些话,或许是我多言冒犯了,见谅。” 他的话留有余地,但也给够了暗示。 姬策的多此一言,却让虞缈一愣。她咬了咬唇,不由想起出行之前,虞苒反复叮嘱她要盛重着装的话语来。 虞苒不知何时的离去,与衣衫完好毫无慌态回来时的画面,也纷纷浮过眼前。 虞缈咬着唇,玻璃珠似的眼眸又蒙上了一层灰翳。 姬策似也觉察到了,身侧小姑娘在沉默之中的失落。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鸾纹玉佩,偏首递去,掌心朝上: “这是从最先动手的人中找回来的。” 虞缈缓缓侧身抬眸,二人终于第一次正视彼此,看清了对方。 小姑娘披着层毯子,方才还有些脏兮兮的面孔已经被擦净了,露出一张姿色不俗的脸,靡颜腻理,朱唇贝齿。 是任如何被蒙尘黯淡,也掩不住令人惊艳的漂亮之色。 难怪会被那些下作低劣的人盯上,就像鬣狗嗅到甜美血味那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她这样的贵女,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姬策仍平托手掌,却垂下了眼皮,收敛目光。面色不起波澜,平淡一如既往。 虞缈看向对方掌心上,那枚原本悬在她的腰上的佩玉。 玉佩乃用上好的白玉制成,刻了鸾凤花纹,是她外祖母长公主命人所精心打造。她向来珍惜喜欢,却在方才的混乱之中被人扯断了串绳抢走了。 如今失而复得,虞缈眼眸闪过惊喜与意外。她立即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掌心拾起那块玉佩。 少女指尖如花瓣轻柔,在姬策的掌心上划过。似乎是觉得痒,他的手很快落回旁侧。 虞缈将玉佩拢在掌心。此时也终于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身旁人。 男子侧颜锐利,下颔好似锋刀勾勒而成,身姿笔挺如肃竹,眸光微淡。不卑不亢,似乎一切只是随手为之。 她心跳无端加快几分,又忍不住问: “你是怎么把它找回来的?” 虞缈没想到,竟还能重寻回这枚玉佩。而距离方才那场混乱,也才刚过去不久,她佩服又好奇。 “检举。能提供任何线索者,我就让其入城,重录洛阳户籍。人性经不起考验,如此亦然。”姬策坦白道。 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皆是一窝。不过入城后,也未必能顺利待下就是了。 虞缈听得十分惊奇,由衷暖声道:“多谢大人奇策。” “职责所在,不足挂齿。“姬策眼神掠过摇曳的树枝,微动。 “另外有些百姓,托我送了些东西来,如今放在营帐中。是那些人的一点心意。” 不过也无非是些零碎不值钱的物件,譬如吉祥如意结和小孩子喜欢的奇石之类。她又受了惊吓,估计也不会想要这些。 “还有一些流民让人帮写了些话,想让我转交给你。他们想向你表达感激与歉意,抱歉让你失望了。” 姬策将几张纸条轻轻放在长凳上。 他并非想要为那些只能袖手旁观的百姓辩白什么,只不过下意识觉得,这些她看了或许能好受一些。 纯善之心最是难能可贵,他也不想看见此破裂。 虞缈好奇地拾起来,看见了纸条上的字迹: “小娘子受惊了,是我们无能为力,多有得罪。”“贵人洪福齐天,善有善报,今日实在是对不住……” “仙女姐姐,对不起,那些人太凶了,阿娘不让我帮你。” 有的字迹大概是这位大人代写的。劲骨丰肌,如其人一般利落。 有的字迹却仿佛是孩童或老人所写,歪歪扭扭,白纸上还有着一些灰黑色的指痕。 虞缈一下怔住了。 她又想起方才施粥时,那些面黄肌瘦的妇女幼童,还有老叟老妪。他们身上苦难沧桑的痕迹无法作伪,眼里闪烁的感激也是发自内心。 流民们并非全是一丘之貉,其中也的确有着无辜之人。他们是真正历经颠沛流离,艰难窘迫的难民。 而这些人,也的确在真心感激着她所做的一切。 他们是衣食不饱的平民百姓,其中本就不少老弱病残。见到恶徒欺她,纵然有心也无力阻止。 虞缈的心莫名拧成一团,乱糟糟的,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进城?” 姬策眼底生出波澜。最为棘手的,其实还是流民的来源纷杂。其中有些窝藏祸心之人,是来自涿州薛稷起义溃败之后的残军余孽。 如今陛下为宫中之事发怒,无心顾及此事。各方将领也觉得棘手,各方推委,如今只是将流民统统一味拒之城外。 但他却没有告诉小姑娘实话。姬策眉眼镇定,安抚她道:“朝廷会很快解决的,放心。”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11. 相视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头球 虞缈心乱如麻,还是将那几张纸条攥在袖中,回到了马车上。却见虞苒立刻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怎么样,缈缈,你问到了么?” 虞缈却想起姬策的暗示,抬眸打量了眼堂姐。 果然,虞苒身上不过一件鹅黄素裳,头上也只用一根梨花木簪,干净朴素得完全不像虞苒平日的打扮作风。 就连第一句,问的也是不相干的旁人。 虞缈回过味来,素白如瓷的小脸变得冷淡。她掐紧了手心:“堂姐那日对我衣着的提醒……是有意为之么。” 虞苒眼神慌了一下,又笑了笑:“缈缈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企图岔开话题:“对了,你可谢过人家了?那位大人倒是身手敏捷,赶来得极快。” 只是她的话音明显带着几分心虚,垂下的眸子也有些闪烁。虞缈看得一清二楚,已是不必再问,她心中不由蒙上浓浓的失望。 “就为了让我今日被流民劫掠?堂姐,为什么?” 虞苒心急高声道:“堂妹,你休要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这种事。” 虞缈抿唇,忍着心里泛着的不解与委屈,面上凉薄如冰:“堂姐自己心里清楚。” 虞缈自小就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这些年又被长公主当做眼珠子一样疼,护得一丝不漏。她猜不出虞苒的心思,也不会想到连同宗同堂的亲姐妹,都会这么多心眼子。 果然,世间人心复杂。一时之间,虞缈又不由想起方才那人所说的话来…… “表姐若想问那人名姓,那就自己去问吧。我累了。” 虞缈说罢,就不再看她一眼,也不想听她狡辩。兀自拢着毯子缩回了马车另一角,把自己像蚕蛹一样蜷了起来。 小娘子方才的发髻乱了,如今只用红绳半扎着乌柔柔的长发。方才脸上沾上的污泥早已被擦净,露出的一张脸玉软花柔,肌肤如琼玉雪腻。 如今的一身虽看着素朴,但照旧能观出美人坯子来。 虞苒咬咬牙,心里又妒又急,却更慌起来。她试着又搭话几次,可无论如何虞缈都不再做声。 一路很快回到了虞府,虞缈立马下了马车。 谢庄南早已得了消息,等候在门口。见女儿这副样子,不禁更是心疼,忧心忡忡:“阿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有哪里伤着?” 她声音如流水温然,一下拂过虞缈的心头。 听着谢庄南的柔声关怀,若是不被关心还好,回到温暖的避风港湾,虞缈心中那股委屈就再也憋不住了。 小娘子路上还绷着的那张玉白小脸,立刻就皱成了一团。 那睁着的一双秋水明眸,也顷刻簌簌流下一串泪来,她声娇如莺啼,扑入了谢庄南的怀中:“阿娘,他们都欺负我……堂姐也是……” - 虞府这几日都不怎么太平。 谢庄南心疼得不行。好不容易问出来龙去脉后,惯来心境开阔,不染俗事的她,这回也真正生了气。 待虞烈回来之后,见到娇妻怨怼,女儿委屈,更大为茫然。后来得知虞缈本意是想为他被责罚之事出力,才被虞苒唆使,虞烈更加自责内疚。 他本来就是个女儿奴,明白前因后果后不由愤怒,立刻和大哥翻了脸。 虞缈本就是被偏爱的那一个,甚至此时无须她摆出什么证据。虞苒挑拨虞缈,又擅自带堂妹出城外。还有抛下对方这件事,就足以让她受罚了。 大伯虞琰也不得不给出个交代来,遂让虞苒罚跪宗祠三月,抄经书,期间禁足不得出门,再向堂妹好好赔礼道歉。 虞苒也自知无法反驳,但她如何也想不出虞缈这天真脑瓜,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而任她如何咬死不认,大人也偏袒年幼的堂妹。三伯更是强势护女,就算她是虞琰嫡女,也一点情面都不给。 自这件事后,虞府甚至洛阳中都有所耳闻,大将军的女儿娇贵得很,可是个不能惹的。再后来,虞苒更是见了虞缈就躲。 这次意外之后,虞缈在府中安安静静地养了两月,每日都被谢庄南盯着,她都快闷坏了。 少女缓过了劲,才总算出了府。第一个见的,便是好友陆时微。 陆时微此前也登门看过她,知道她这遭经历,如今想着法儿哄她开心:“京中子弟近日正时兴蹴鞠呢,走,我带你去看看。” 及至鞠场,马车缓缓趋停。陆时微先利落地跳了下来,她个子高挑,又伸手给虞缈扶了下来。 虞缈今日难得出门,谢庄南给女儿一番精心打扮,穿了身薄纱烟罗裙。 周遭许多人都屡屡侧目,看那从宝马香车上走下来的小美人。桃眸杏腮,娉娉袅袅,连女子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鞠场为东西向,殿内设有高台席位,陆南筝提前预定好了最佳的位置,领着虞缈往上走去。 虞缈被她牵着坐定后,便听小姐妹给她逐一介绍规则。 虞缈从小就四肢平衡不是很好,十分不擅此类。不过她初次来此,倒是有几分新奇兴趣。 陆时微更是兴致勃勃,说个不停。她是世代出武将的陆家女郎,自小就跟着父兄厮混,被当半个男儿那样教养。又生得苗条如鹤,身手十分敏捷。 若非今日专程陪虞缈观赏,恐怕她都要忍不住下场。 击鞠很快准备开始了,场中鼓声高鸣。 随即立刻一片高呼之声,多人驰突,喧阗热闹。虞缈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陆时微指着场中一个准备颠球的人,“你看那个蓝队末端的郎君,长得可俊。最近才新来的,却负责最关键的位置。” 最末击鞠一人为“球头”,需将球踢入风流眼中,过者为胜,因此十分重要。 虞缈顺着她所指望去,却一下怔住了。那一眼难忘的面容身姿,不正是她在城外遇劫时,救下她的那人吗? “他是燕王的第二子,名叫姬策,是匹黑马。我最近挺看好此人,心思敏捷,动作也利落。蓝队这次选他做队长,看来是想赌个出其不意……” 虞缈却在心中暗想,原来他叫姬策。 她脑海又一下浮过许多细枝末节,燕王乃是陛下胞弟,为人纨绔风流。府中姬妾无数,膝下也儿女众多,倒是王妃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燕王府中的宗亲子弟经常抛头露面,她也见过几个。但燕王的第二子,她倒是从未耳闻见过。 原来竟是他。 陆时微言语飞快,又跟她说了几句题外话: “他最近解决了流民之事,颇得陛下赏识,才被调回京中。” 蹴鞠本就是权贵子弟的游戏。姬策是名声不响的庶出,若非这次有功,展现出过人之资,也不会被那些眼高于顶的世族所接纳。 虞缈微讶:“流民?” 她还没同陆时微说,是谁救了她这件事。 “嗯,你不是觉得那些百姓挺可怜嘛。听说姬策想了个法子,将歹人和真正遇灾的百姓分辨出来。百姓都安置入城,还捉了几个叛军。” 得知是姬策解决了这件事,虞缈想到那些无辜的贫弱百姓能够有所安居,更加对他心生好感了。 她低头一笑,正胡思乱想间,听陆南筝又惊讶道:“诶唷,你堂兄也在这呢?” 虞缈一瞥,原来那绿队中的‘骁球’之人,正是她的五堂兄虞华陵。 小娘子眨了眨眼,微微端正了身姿。目不转睛,一副关心兄长的模样,正襟危坐望着场中。很快就到了关键处,陆南筝立马招呼她道: “阿鸾,快看!” 只见场上两方都到了焦灼之处,只看谁的头球先率先击入眼中。虞缈瞥去时,姬策正在发力。 少年身手利落,锐目如星辰,身姿似白日光驰,飞毅绝人。正好长腿一踢—— 京洛少年之间,唯以他最出挑夺目,巧捷万端。 虞缈莫名紧张起来,下意识握住了身边悬着的那块鸾纹玉佩,不知怎的心跳也加快了。 似乎只是短短一瞬之间,又似乎很久。 蹴球入眼,毫无悬念。 她意识到球进之时,已是阖场高声喝彩。蓝队最为兴奋热烈,互相击掌。虞缈似也被那气氛所感染了几分,小脸像是激动得微红,人比桃花娇。 却见姬策只是轻笑了一声,眉眼悠闲而俊俏,侧头似和队友说了几句话。 此时竞赛也告一段落,恰好有僮仆端来果盏。陆南筝用帕子包着一只荔枝,剥了皮,顺手投喂给身边人:“喏,张嘴。” 又问她:“虞娇娇,好不好看?” 虞缈心不在焉地张口接受了她的喂食,连陆时微的称呼都忽略了过去。小娘子像只花栗鼠一样,顺势低头咀嚼,掩盖住依旧绯红的双颊。 她将荔肉咽了下去,又轻轻点头:“好看的。” 荔枝很甜,但虞缈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上面。 但虽再次遇见对方,虞缈也知道了姬策的身份名姓,却没打算去主动相谈结交。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该如何悄悄补上一份谢礼送到王府。 毕竟那天初遇时,自己实在太丢脸了…… 姬策可以说是为数不多,见过她这幅狼狈形象的人。虞缈还是第一次这样毫无自信。 蹴鞠继续第二场时,虞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场中最风华绝代的少年,才欲盖弥彰地收回目光。 后些日子,陆时微依旧热情高涨,每回京中有人组织蹴鞠她从不缺席,顺便也会问虞缈去不去。若是以往,虞缈看个一场,新鲜过了也就止歇了。 但如今却踟蹰了片刻:“嗯……去吧。” 连陆时微都觉察出些异样惊讶:“阿鸾,你最近可是很活泼外向啊。” “不过也好,你家里人都把你当玻璃做的一样,出来透个气都小心翼翼。你是该多出来走走。” 虞缈幽幽瞥了她一眼,却莫名有些心虚。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境。每次入场后总会左顾右盼地环视一圈,仿佛在寻觅有没有熟悉的影子。 而十有八次,姬策都会出现在场。 虞缈自己也毫无觉察,她看比赛时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停留在姬策身上多一点。 小娘子每次保持着贵女仪范,娴静肃穆地端坐,一双桃花眸聚精会神。虞缈还以为自己混迹在观众之中,并不显眼。 殊不知,她只是在那儿坐着,就像是蒙蒙尘世间的一颗明珠。哪怕不声不响,也静静散发着柔柔光辉,吸引来旁人的视线—— “阿策,你在看什么?” 姬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席面,闻声偏首过几分。少年侧颜与鼻梁的线条,好若冷月之下孤落山石那般清峙。 他的唇角礼节性地轻扬,似低笑了一下。“只是刚才,看见了一只胆小的幼猫。” 队友被他那副模样晃了一下眼。不禁心中感叹,不愧是这段时日凭借一张脸和一双长腿风靡洛阳的队长。 他左右环顾,又挠挠头:“哪来的猫?野猫么?” 怎么没瞧见呢? 姬策眉眼松弛,平静道:“无事,走吧。下一场快开始了。” …… 两人已经在鞠场相遇了几次。 虞缈一副镇定自若,好似不认识他的模样,但姬策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 毕竟是生得那样显眼的小女郎。 他能猜出几分对方的心思,或是对他有几分好奇,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而他也并不打算挑明,让小娘子难堪。 后来,虞缈也在洛阳城中偶遇了姬策几次。 或许是有心留意一个人,便处处都能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她依旧是小心翼翼地在暗中无声观察着对方,并自以为目光藏得很好。 直到那回—— 某次蹴鞠赛结束之后,陆时微突然被家中有事唤回,就匆匆把虞缈交给了虞华陵,让她堂兄带她回家。 虞华陵饥肠辘辘,准备去下个馆子,于是顺路也带上了小堂妹。虞缈向来是被兄长姊妹带着去吃喝玩乐的小尾巴,遂欣然乐意。 却不料,撞见了同样走进百味楼中的姬策。 虞华陵很是高兴,虽说二人异队。但他慕强,一直十分赏识对方。他主动打招呼道:“阿策,你也在这用膳啊,不如干脆同我们一起好了。” “缈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兄弟,姬策。” “这我小堂妹,虞家六娘子。” 虞缈瞬间双肩微僵,桃花眸被睫羽的一小片阴影笼遮着,立刻低着头,不敢看来人。她还记得那日自己是如何邋遢落魄的模样,不由心生羞赧。 不知怎地,她如今一想到曾经自己以那幅面目出现在姬策面前,就感到十分局促。 但比起单纯觉得丢脸,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然而意外的是,她却听见了头顶姬策如静水无澜,清冽的声音。 “初见令妹,若小娘子不介意,我皆可以。” 虞缈惊讶地抬眸看他,眼底微微困惑。男子眉骨深邃,平视而来的眸光疏淡而安静。好像言语十分可信,的确一副初次见面,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可他……真的不记得她了么?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12. 头球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细腰 既然姬策说初次见面,虞缈自然也不会提起那桩难堪的往事,无形也缓缓落下一颗心。但他表现得对她毫无印象,少女好像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纳闷。 就像被蚂蚁轻轻咬了一口,不疼,却让人时刻挂心。仿佛姬策完全将她忘记,她也不甚欢喜。 虞缈轻轻一点下颔:“我都可以。” 一顿饭,用得四平八稳。虞缈始终幽静无声,充当堂兄口中今日格外乖巧矜持的小堂妹。她自小出身高门,其实若无初遇时的意外而生出别扭,也并不会在生人面前露怯。 在姬策毫无波澜的姿态下,虞缈也逐渐放松下来。她生得纤骨窈窕,姿容瑰丽,犹如春日含露花枝。静坐着不说话时,也像极了一尊华美娇奢的小瓷人相。 虞缈眼帘微抬,似不经意拂过对桌的少年。 她忍不住去观察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却又突然闯进她视野的人。尤其对方拥有她所没有的敏锐、沉静,也有着超乎同龄人的阅历见识。 一桌同食,她能无声无息观察到,眼前少年教养仪态显然极好。 进食时从容不迫,近乎无声,且也十分注重礼节洁净。他似乎口味清淡,喜清甜鱼肉,不贪杯,不食胡荽,也就是香菜。 于甜羹果子上,口味几乎同她一致。因为投契,好感似乎又多一点。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她堂兄虞华陵,不仅热爱胡荽大蒜,还力荐亲友尝试。虞缈和姬策同时凝重地摇头,拒绝了他的热情。 虞华陵本就生性热诚殷勤,可以边吃边高谈阔论。哪怕虞缈几乎安静得一言不发,姬策也少言寡语,也能侃侃自得其乐。 他很快就同姬策称兄道弟起来:“你也觉得裴侍中有失公允?哈哈哈,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来来,我们再浮一大白……” 相邀第三杯时,姬策却剑眉微挑,婉拒道:“某有戒律,事不过三,贪杯易误事。” 自然,也是顾忌着席上的小娘子。两个做兄长的人都酒气熏熏,又像什么话。 虞华陵尊重友人,遂同放下杯盏,虚心受教:“阿策你说得对,耽于享乐饮酒,的确易忘事伤身。”他忽一拍大腿,面色骤白:“坏了,完了完了——” “堂兄,怎么了?” “今日我爹交待我去官府寻李大人传句话,我给忘了。”虞华陵急急起身看了眼窗外,却已隐见澄明黄昏之色,衙署就快要下锁了。 他顾不上多想,又十分信任姬策人品,遂求助道:“阿策,不如你替我送堂妹回家吧。缈缈,你跟姬策回去,好不好?” 虞华陵同样征求了堂妹的意见,虞缈也顾及堂兄被二伯责罚,点点头。 百珍楼离虞府不远。如今已近日落,天边遥遥一片酡红。 虞缈拘谨地跟在姬策身侧,少年身高腿长,虽将就了她的步伐,但她偶尔还是会落后半步。姬策又稍停顿等她。 路上两人皆一言不发,虞缈望着少年后颈的冷峻骨骼,忽想起曾听人私下所言。 姬策不仅是庶出,而且还是燕王府中唯一一个母不详的子嗣,故为燕王所不喜。那些为姬策容颜风采而着迷的贵女,也因此望而却步。 连她堂姐虞苒也是,哪怕禁足在府也还是打听到了,知道姬策出身后却立即没了兴趣。 但在她的眼里,却觉得这简直不值一提。 那些醉心玩乐的膏梁纨袴,甚至还不如姬策。哪怕少年如今声名大噪,也没有许多贵族子弟一贯的浮华轻佻。 姬策行事审慎,仿佛心上总是悬着一条无形的准绳,约束着他持礼稳重。且他一贯简朴低调,脾性疏淡客气,与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似如松柏高竹,不卑不亢,幽静肃穆。 虞缈越发感觉,或许凭借姬策的敏锐洞察,或许早已经认出了她。只是不想借此邀功,又或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才顺水推舟这般说。 有匪君子,恐怕也不过如此。 虞缈渐渐想得出了神。天色晦暗,连何时遇着脚下的不平坎坷都忽略了。足尖莲靴恰好踢到一处翘起的石砖,一点阻力,就足以让她骤然失衡。 她心窍瞬间收紧,无法平衡的无助再次袭来。 少女神色惘然,像是断线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坠落,轻飘飘地向前倒去。眼看就要头朝下,摔个五体投地。 可就在她慌了颜色的瞬间,她身前的姬策却像背后有眼,立时觉察回头。少年眼疾手快地侧身,右臂顺势一捞—— 刚才还往前倒的小姑娘,就像沾了水的面条一样软软挂在了他右手臂上。 双手还下意识慌乱地摆了摆,如鱼尾般挣扎。 虞缈能感觉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腹部环过她的腰肢,像是大人对待小孩子那样把她抄了起来。 虽将要扑倒的势头遏止住了,但虞缈也彻底懵了。身后赶忙来扶她的婢女灵犀灵芝,见此一幕,更是齐齐愣住,不忍憋笑。 万幸无事,只是场面却显得有些滑稽。 还好脸侧垂下的如藻长发,遮住了几分虞缈染绯的雪腮。她咬着唇,眸间如风搅乱一池桃花水。 第二次了。又在他面前失态…… 此时在场只有姬策依旧面色镇定,保持着姿势不动,轻声关心道:“还好么?” 虞缈如冷玉似的面颊变得滚烫,长睫缓慢如羽落颤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此时她与他相近不过咫尺,全身的重量仅靠横穿过她腰间那只强硬有力的手臂,抵着她腹部软肉。 少女腰细得不可思议,纤薄柔软的身子也没多少重量。 因此姬策不过单环过一只手臂,就足以将她整个人支撑起来。然而她不仅是‘挂’在对方手上,也像是被半揽在了少年胸膛前。 清冽如兰草的淡淡冷香,几乎无孔不入地渗透四周。 虞缈颤着指尖,手抵在姬策手臂上,企图借力,尽快站稳脱身。与此同时,她的手心甚至能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触及到少年手臂线条和其中暗藏的蓬勃力道。 热度又从掌下蜿蜒传来,像是一下烫到了她的指尖。 虞缈像是只被惊到的振羽小雀,飞快而略带狼狈地撑起身后,立刻僵着薄肩退后了几步。 ……带点欲盖弥彰的慌,扯开了距离。 连身侧赶忙凑过来的婢女们,第一次见自家女郎这般脚步灵活,都颇感稀罕。 可从始至终,姬策都恪守着礼节,手也握成拳,没有触碰到她身上多余之处,更丝毫没半分失礼逾越。 虞缈垂着头,懊恼低眸,粉白雪颊晕红一片:“我没事了。”又咬唇:“多谢你。” “小心些。”姬策别开头,似也有些不自在,难得多停顿了片刻,又道:“那继续走吧。” 他的衣襟袖口,似乎也染上了对方熏衣的馥郁花香,此时似乎依旧柔柔游曳在空气中。 姬策回头,欲继续送她回府。 虞缈忽脚步踟蹰,看了眼暮色四合的天际,与离家越来越近的熟悉路径。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涌上心口,她鼓起勇气道: “可是,这明明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为何,你要装作没认出我?”虞缈也不知怎地,说完忽又有些泄气:“你不要说……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我了。” 但横竖她在他面前,丢人也不止一次了。 姬策微怔偏首,犹如月影深潭的眼底拂过一丝惊讶。 他的五官浸在霞光倒逆的阴影里,看不太真切。虞缈只看着少年清俊的轮廓,忽感到若有若无的紧张。 却听对方平淡的声音,似隐匿着一分笑意:“我原以为,是你不想认识我。” “我没有。”虞缈立即小声反驳。虽然起初她也有些念头,可也并非她有意回避失礼…… 虞缈克服着心中娇怯,落落大方地仰目回视,樱唇轻启,施了一礼:“我叫虞缈,云雾缥缈的缈。既你是堂兄的友人,也可以唤我为缈缈。” 这便是主动示好结交的意思了。少女娉婷玉立,纤骨窈窕,微仰起那张雪雕玉琢的瓜子脸。 姬策看向比自己个头娇小的小娘子。 她本是鸾台家世出身,自幼被家中保护极好的女郎,性情纯粹明媚。如此小娘子的亲近,无疑让人提不起任何反感之心。 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姬策幽微难辨的目光似流云暗下,薄唇轻动,也从善如流地回应了她。 “我为姬策,万全之策的策。” 身后漫天绮丽云霞,为他渡上了一层淡淡金光,将那深邃眉眼,刀凿斧削似的冷峻面庞,都衬得温和几分。 虞缈忽心中微动,软雪琼脂似的手指,捏着腰间悬着的那枚鸾纹玉,在凸起的雕纹上划来划去。她轻声,又带着些期待: “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叫你阿策吗?” 姬策心中有片广袤弥远的湖泊,却似乎意外被掠过的小小鸟爪,勾带起细碎的涟漪。 “我在府中行二,又比你年长。不如,你叫我姬二哥吧。” 闻言,少女一双潋滟桃花眸轻眨,笑得弯弯如明月。 榴齿轻抿,却自动省略去一字。 “好,二哥。” …… 虞缈回忆到此,娓娓作停。 虞恬听得意犹未尽,忍不住催促:“后来呢,后来呢?是燕王殿下先和你表心意么?你们如何走到一起的呀?” 虞缈脸微红:“不说了。下次再和你说。” 此时南风柔煦,吹着一高一低两个年轻小女娘的长发。虞缈低头,蛾眉婉转,桃花眸中潋滟美丽。长睫微动,恰似那春月里的一泓清潭。 连虞恬都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感慨:“六姐,你生得实在美丽,真让人赏心悦目。” 虞缈只是舒然一笑:“多谢阿恬美言夸我。” 虞恬又叹了口气,堂姐朝她笑的时候,更是动人心魄。她纵为女子,也理解了为何野史上会有人为美人倾了城。 “怎么一看,未来堂姐夫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没想到四堂兄还有这个用处。”虞恬缓缓恍然:“我懂了,以后便寻他去,让他给我找。” 虞缈没忍住,掩袖笑着,如玉纤指点了点她小脑瓜:“真是人精鬼精。” 聊完,眼前已是晚霞将暮。 今日同陆时微见了面,虞缈又与堂妹顺带回忆了一番往事。回到屋中时,心境不觉已沉静若水。 二哥是那样一个彬彬有礼,胸襟明朗之人,又怎会对她生出贰心,似袁三郎那般另寻新欢? 简直无稽之谈。她也的确不该多思多虑。 - 日子若浮云不觉过去,蝉声渐起。 眼前琉璃盏上,皆是这几日姬策命人送来的新鲜樱桃。 虞缈正娇倚玉榻,轻抬素腕捻起一颗似红玉的饱满樱桃,绛唇咬破轻尝,顿觉心甜口甜。 吃了几口,她又不禁思念起自己的未婚夫来。 还好,近日他似乎也快要结束忙碌了,也该兑现他陪她去玩的承诺了……他似乎还有什么事,藏着要同她说呢。 庭外忽闯进来一个急匆匆的影子。堂兄虞华陵的声音带着焦急,穿透过窗扉:“缈缈,大事不好了!” 虞缈惊讶道:“堂兄,怎么了?” “我刚从外面回来,得知阿策他突然堕马,一直昏迷不醒……” 虞缈掌心的樱桃瞬间落了下来,由裙摆滚落到地,樱桃汁一路殷红浓烈。 就像不详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裙摆。 这个消息像把重锤将女郎砸得手足无措,双眸立时浮上一层水色雾气。 虞缈玉面慌乱,颤抖地咬字:“二哥他昏迷了?”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13. 细腰 免费阅读.[.aishu55.cc] 换魂 马车疾驰抵达了燕王府,虞华陵将虞缈送到府外,虞缈匆匆入府,裙摆拂动如风。 灵犀担心道:“您小心慢一些,别着急。” 虞缈手脚冰凉,一路步履虚浮,若非婢女扶着,几乎腿软跌跤。 赶到若水阁,只见乌压压一群人围在堂外。有婢女手端托盘走来,虞缈扫过一眼,看清上面所盛染红的纱布和血水。 她立刻脸色煞白,仿佛冰雪砌成。 不知谁瞥见她,高呼了一声:“虞娘子来了。” 众人皆知虞娘子身份非凡,贴心担忧地纷纷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虞缈此时脚步反倒缓了下来,害怕起里头的画面会不会是她不能接受的…… 屋内阗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人的呼吸与动作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气氛近乎沉凝。 紫木榻上倚靠着一个孤寂的身影。只着白色单衣,勾勒出劲瘦而不夸张的肌肉。男人侧颜带着目下无尘的冷冽,鼻锋高挺,眼皮半阖,睫毛投下暗色阴影。 只是细看,俊挺面容却添了不少细小的伤痕,而令美玉有瑕。 周遭正围绕着许多仆从,医工正在为他右臂上所剐蹭的道道血痕上药包扎。 但最为显眼的,还是姬策头颅上所缠着厚厚的一圈纱布。此时又渗出深红痕迹,触目惊心。 苦涩浓郁的药味充斥鼻端,尤其那抹刺眼的红映入眼帘,虞缈瞬间就湿了桃花眸。 “二哥——” 姬策似乎没有听见。直到那股甜香凑近,他才缓缓睁眼,对上了跟前一张泫然若泣的美人面。 薄唇之间,轻轻念出生疏二字:“……虞缈?” 虞缈身子虚软得不行,只在看见他掀开眼皮的一瞬,汹涌泪水就顷刻从玻璃珠似的眼眸中不断漫出,如雨雾模糊了视线。 连耳膜也像堵上了一团棉花,让她甚至没听清他微弱的话音。 还好二哥醒了过来。她不知从马上坠落该有多痛,光是想象,就感到心扉一阵酸涩痛楚。 虞缈坐在榻边僮仆搬来的小几上,不断抬手拭泪。绣金罗袖滑落,露出一截凝脂玉腕。可泪水涟涟,怎么也揩不完。 美人喉间哽咽,眼眶很快就红透了:“二哥,你疼么?” 姬策的瞳仁像没化开的浓墨,冥冥沉沉。他没有回话,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虞缈眸前朦胧一片,玉骨伶仃的手掌掩着面颊,自纤细指缝间不断漏下颗颗莹泪。另只手则无助地揪着被褥,骨节透出紧绷的樱粉色。 “你怎么,突然受伤了。我…我一路上,真的好怕……” 姬策依旧剑眉微淡,眼底幽暗无澜。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在静默地观察着她。 少女生了副极美的姿容,雾鬓风鬟,金簪玉珰,身上绫罗华裙迤逦繁复。全身上下无处不写着娇贵二字,此时却浑不顾形象,哭得像只被骤雨打湿羽毛的瑟瑟雀儿。 泪水不断从那双剔透干净的桃花眸中滚落,将一张芙蓉面打湿,衬得更加娇花照水,柔弱堪怜。 姬策忽莫名想到,若他伸出掌心,恐怕都能将她的泪珠掬了满手。 她,竟如此关心这副身躯么? 似乎静了一刻,也或许过去很漫长。姬策终于抬起那只依旧行动如常的手,轻轻覆在了少女白皙的手背上。 男子手掌微凉,话音如无风无澜:“放心,我无大事。” 虞缈从朦胧水色间,对上男人沉静的瞳孔,却微微一凝。 但随即熟悉的声音,又驱散了那丝疑惑,终究还是给了她抚慰。虞缈又揩净了眼泪,被水浸润得透亮的桃花眸微弯,轻声道:“那便好。” 少女生得倾城之色,那抹浅笑就似灰暗废墟之间生出的一朵瑰花,楚楚动人。 姬策轻轻垂睫,却似不经意避开了同她的对视。 眼神如夜色晦暗微漠。 - “我在巡视结束回营地后,发现殿下未归,便感觉不对。殿下往东栅检查,却不知因何忽从马上摔落,头触石而失血昏迷。 我等将殿下急送回营地后,殿下躺了半个时辰,才终于醒来。唉,也不知道为何殿下执意回府……” “至于堕马原因,殿下不知,属下等也还未查清。只知目前大约可以排除惊马。” 虞缈心中念着方才刘副将所言,脚步微微凝滞。她垂下眼睫,终究还是又去见了医官。 医官朝她行礼:“殿下除却外伤,唯前额伤势最重。失血过多,至于损伤昏厥。但贵人也无须多虑,以目前观之,殿下一切状态良好,只需安心将养即可恢复。” 虞缈道:“平日养伤,可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饮食清淡,忌食腥、膻、辛辣……殿下右臂暂不宜多动。平日需注意多寝少虑,尤其静心养神,忌情绪起伏。” 虞缈细细聆听,心下也记得极为认真,又让灵犀帮仔细誊抄了一遍。然而医工说完之后,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踟蹰开口道: “若伤及头部,可会……有什么后遗之症么?” 她雪颈轻坠,桃花眸微微颤抖,不觉握紧了腰间的鸾纹玉。“譬如,可会使人性情有所变化?” 医工思索片刻,捋着胡须沉言道:“老朽于也曾见过书上记载,有人患头疾后,性格大变,迥异判若两人。头部乃人精明之府,至关紧密精要之处。若有损伤,确实恐不可测。” “若殿下有此状,或许还需多方观察。这,贵人可是觉得?” 虞缈心中却忽如一块悬石落地,微微释然,只是声音仍有些空缈:“无事了,多谢您的解惑。” 虞缈静坐了片刻,将心中一点异样抹去,素雪玉颜又恢复了宁静,不似方才失态。便往堂中缓步走去。 屋内香炉金兽吐轻烟,草药苦涩之味却犹然弥漫。 姬策依旧坐在榻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偏首看着窗外孤云,睫羽轻掀,带着一点微冷的弧度。 如今已是午后,日光欹斜,映在他的膝前。那张锋利的面庞却被笼罩在阴影中,仿佛透着沉郁与薄凉,让虞缈莫名感觉有些遥远。 虞缈微讶,方才她见二哥极为疲累,便让他先闭目休息,昼寝一会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 她缓缓出言,打破了室中寂静:“二哥,你现下感觉可还好?晚膳我已让后厨安排了炖鸡与鱼汤,你可还想吃些什么?” 姬策回头看向她,声音平淡,却是带着疑惑不答反问道:“你还未回去?” 虞缈坐在他的榻边,声音还带着些哭过后的乏力,轻如云絮柔软:“你如今伤得那么重,我怎么能放心回去?我已让人告知府中,这段时日我在王府照顾你。” 这点伤,重么?不知想到了什么,姬策心中难得想笑。那他昔日受过的,岂不是能算酷刑。 “不过是磕到了一点脑袋罢了。” “怎么不重。”虞缈握住他的手掌,垂着睫,脸颊卧贴在他的掌心中。犹如怯弱的稚鸟,受惊后亟需安抚。 少女刚才哭过的眼眶,如今还泛着一点绯红。 “阿鸾都快心疼死了。” 她长长的睫羽,几乎可以拂到人手掌心似的。掌侧是靡颜腻理,又像是贴着一块绸缎,姬策没来由感到一阵痒意。 姬策一愣,心中莫名轻轻动了一下。又无声念了一遍。她的小字,唤作阿鸾么? “二哥,你当时究竟为何会跌下马? 姬策眼底像是蕴了一层浓雾,不甚清晰:“当时只觉头晕眼黑,便立时昏了过去。醒后头疼欲裂,有些东西就似乎记不清了。” 虞缈缓缓仰眸,只看见男人低眉声渐,身上似乎泛着一层脆弱。这副冷清的模样,有些久违,又让她心中涌起对未婚夫的怜惜来。 如今当务之急,是好好让二哥恢复康健。 以往从来,都是姬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又怎能在二哥最需要她的时候,胡思乱想? “无事,我们先好好养伤,这些都不必急于一时去想。横竖还有我在呢,阿鸾绝不会让宵小作祟伤害你。” 虞缈已心中转过一圈,该向阿耶借些人来护卫王府,彻查此事。 她又声音软糯道:“二哥,你之前也忘记了儿时的一些事情,还不是照样无碍过来了。” 姬策终于眉眼微动。此前那个家伙,也是如此与她解释自己的异样么? 及至黄昏,虞缈陪他用了膳,两人彼此皆食不言。之后姬策便以养神早寝为由,提出早些独自回房。 虞缈想着让他多些休息,也没再去打扰他。 少女踽踽独行走在燕王府中,兀自失神。伤后的姬策,不知为何似乎沉默了许多,也更清冷僻静了。就像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但仿佛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今日哭得梨花带雨,他竟……似连一声都未唤过她。 但医官的话字字仍在耳。虞缈又抿唇打消了念头,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的二哥。 月色薄凉。 与此同时,姬策仍未回榻。让一头雾水的暗卫退下后,安排了一些事,便在书房中翻阅典册。 他很快又重新掌握了王府眼下泰半变化的信息。 姬敖已死,他竟成了燕王。 对于老燕王的死讯,他眼神漠然,并不感到难过,也驱散了心中的一丝复杂。难得在王府中无事可做,姬策竟有些游神。 他眼前又漫不经心拂过一些画面。 自己只是从马上摔落,手折头破流了些血,其实并不怎么影响行动。但那个娇弱的女郎,却把他看成什么瓷器一样,什么都不许他做。 姬策无声轻哂,瞳底却又浮现出那张盈盈含泪的玉容。 手心,仿佛还能回忆起白日所触及的寸寸肌肤,白皙柔软。男人眼神又变得幽邃,微凝起冷光与犹疑。 他在燕王府中,从未感受过这样被人关心。第一次有人的眼泪,为他而落,落在了他的掌心。 那就是‘他’给自己寻的未婚妻么? 姬策莫名感到一丝微妙近似失衡的情绪,但很快又自己都觉得荒谬,摇头。 只是若要提出解决婚约,眼下也并非最好的时机。 如今情势对他不利,他需要先确保自己的处境可控。伤好之后,再谋定而后动。 更何况,对方是大将军虞烈的嫡女,又是谢家外孙。可想而知,退婚会何其棘手。这样娇气易哭的贵女…… 真是麻烦无比。 翌日,拂晓。 不过天际微凉,虞缈便让灵犀早早唤醒了自己。她虽惯来娇懒,但还是第一时间起身。去看差人连夜从虞府送来的灵芝等药材熬制得如何。 药膳烹制好后,她遂让女婢端盘紧随,去往若水堂。一如既往毫无避讳,只是轻叩了两下,便进入阁内。 却见隔着帘架,男人已起了身,独坐榻边,正在单手穿衣袖。只是动作迟缓,身形孑然,英挺的面容泛着冷峻。 一见此景,虞缈便忍不住担忧道:“二哥,你昨日才刚从马上跌落。伤筋动骨,你该多些卧床。” 少女的声音细细柔柔,像是带着埋怨,抵达姬策耳中,让他身形微僵。但其中更显而易见的,却是关怀和担心。 大清晨屋内多出一道娇声,让他有些不适应。 但姬策仍继续单手理了理衣襟,皱眉:“我无事。” 这都是他往日独自做惯的,哪怕受伤,也依旧可以面不改色,未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他才一起身,还是感到脑子泛起阵阵晕厥,又按住了头侧。 虞缈看他一副苍白硬撑的样子,更按捺不住情绪。带着些微恼似的娇嗔,二哥也不叫了。只直呼名姓道: “姬策!你若想气死我,直说便是了。” 这一声连名带姓,却让姬策微怔。他剑眉轻拢,心间叹了一口气,妥协似的:“我不动了,都听你的。” 终究现下还要一时忍耐。 姬策静伫在原处。却见女郎轻轻缓步到眼前,一双如玉的柔荑自然而然地伸来,替他整理着方才仍有些凌乱的衣襟与衣带。 少女身量娇小,姬策低头,目光逡巡于她鸦色的发顶与琼鼻。人儿不过抵他锁骨处,近在咫尺。 一缕馥郁幽香,似若有若无透入鼻下。 姬策仍有些恍惚,虞缈已熟稔地替他整理完毕。她动作轻巧,似只感觉到隔着一层衣物,指尖像是柔柔柳枝拂过他的心口。 虞缈又转头,安排婢女在屋中摆好了碗筷。 及至一切妥当,两人对桌同用早膳。少女微仰起娇容,期待道:“二哥,味道好么?” 姬策低头,能看出这碗药膳有多昂贵费心,里面皆是价值不菲的上好药材。 他点头。喝得很干净。 见他还有胃口,虞缈稍稍安心了些,又让人端来汤药。 虞缈怕下人不够尽心,还是亲自用玉匙尝了下。试过温度,恰能入口,只是舌尖苦涩,又让少女眉黛颦蹙。 “好了,二哥你喝吧。” 姬策眼底泛开涟漪,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单手端起碗,一饮而尽。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换魂 免费阅读.[.aishu55.cc] 凤仪 姬策凸起的喉结滚动,一碗苦药很快见底。俊容却如古井无波,好似不过饮了碗清水。 “呀,你怎么……” 虞缈有些嗔怪,匆匆从油纸包中拾起一块蜜饯。少女柔白的指尖,将蜜饯送入他掌心:“二哥快消消苦味。” 姬策此时望着那蜜饯,眉间却多出一丝凝重。他神情微肃,压抑着不适,艰难地维持着面不改色,才将喉中甜腻直接咽了下去。 ……好甜。 早膳后,姬策瞧见虞缈眼下鸦青,便让她先回房歇息。虞缈反复叮嘱他务必好好休息,才肯姗姗离开。 见她身影消失,姬策像是终于如释重负。 他掀开被褥,径直走进书房。恰见一只白鸽扑棱飞来,停驻窗边。 姬策曾偶然识得一些民间俗巫方士,擅通阴阳死生,摆弄一些诡谲之术。 他缓缓拆开信筒:“三年前,您就已问过我的徒儿同样的问题,如今为何再问?” “时机已至,紫微归位,许就在近日可解。” 姬策瞳孔微缩。那个占据他身份之‘人’,三年前,也曾困惑于此么? 自己的记忆,就是在三年前某个稀松平常的日子戛然而止。他意外陷入昏厥后,一觉醒来,就已是三年之后。 若说失忆,可他如今身边的一切事物都让他陌生无比,并不像自己会作出的选择。短期之间,姬策也不觉得自己的性情口味会变化迥异如此。 那人口味清甜,性情庄穆仁善,礼贤下士……所有围绕在其身边的人,都极为尊崇爱戴他。 连虞缈这样的贵女,都会不吝门第,对之怀有一腔真心。 可他姬策,却从来更熟悉苦涩的滋味,也习惯孑然一人。 他对旁人向来冷漠,习惯性保留警惕,不会与谁为亲。更不可能毫无保留对谁敞开心扉—— 他本就没得到过几分温柔,又怎可能会对旁人有多余的温和之色呢? 姬策眼神微嘲,当真是命运捉弄。他本无意于燕王之位,只想等燕王死后就彻底远走高飞,摆脱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却不料,最终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王位禁锢在此。 唯一好处,就是那些污糟碍眼之人皆已从王府中消失。姬策忽想起那个娇艳声甜的少女……他眼皮轻颤,那股喉间的甜意似又涌了上来。 他皱了皱眉,似是觉得麻烦,最终还是又卧了回去。 果然午后,虞缈又来了。一连几日,小姑娘都不辞辛苦,主动照顾盯着他养伤喝药。 直到今晨,虞缈陪他用过早膳后,柔声道: “二哥,我今日需回府一趟,拿些东西。你且好好休养,我很快回来。” 姬策目光垂落在被简易木架支在榻前的书页,听着少女哄小孩似的话语,顿了一下,长指又翻过一页:“嗯。” 她离开之后,屋内又重新变得冷清。 姬策压抑下说不清的微妙情绪,一直到独自用了午膳,又回到房中,翻起未看完的书。满眼治世之论,忽让他失了耐心。 她怎么还未回来? 姬策刚欲掀被起身,出去活动一番筋骨。忽想起虞缈去时说“很快就归”。也不知是怕她再啰嗦撒娇,还是什么,他肩膀一僵,又慢慢躺了回去。 只是到底闲来无事。男人冷淡的眼神,又投向窗外野草,唤了声小厮。 …… 蝉声渐起,帷帐外头只见一片白茫茫的炽热。马车内,灵犀正给虞缈轻摇罗扇,笑叹道: “奴婢觉着,女郎就像一夜成熟稳重不少,如今您都会学着照顾人了。” 若是往日,这娇气祖宗哪肯如此劳累往返。更别提每日早起,只为陪着燕王用膳换药。 雪肤玉腻的美人支着颐,垂着羽睫,娇糯的声音犹带一丝倦懒:“灵犀姐姐别笑话我,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若是常人,她绝不会如此牺牲自己。但偏偏那是姬策,是曾经悉心照顾她颇多的二哥。 如今二哥伤了,她自然该义不容辞,报之以琼琚。 虞缈如此说着想着,才压下了内心的一丝淡淡迟疑。 入王府后,虞缈又走了一会路。如今虽非酷暑,但白日依旧灼目,她琼鼻上也添了一层薄薄莹汗。 进入室内,虞缈却立刻微讶道:“二哥,这是什么?” 她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姬策掌心的小玩意上。 男人剑眉寡淡,手中正摆弄着一只草编小鸟。身姿青翠圆润,还有着扇形的尾羽,招摇生动。 姬策闻声才向她望来,眸光极淡。 虞缈却已迫不及待敛裙坐在榻边。忍不住从姬策掌心之上,小心翼翼捧过了那只鸟儿,动作极其自然而然。 少女低头左瞧右瞧,爱不释手的模样:“二哥,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喜欢?” “喜欢呀,这般精致,手艺真好。” 虞缈用指腹轻刮了下小鸟的头顶,又摸了摸栩栩如生的尾羽,桃花眼柔如春风掠过:“而且还是只鸟儿呢……” 阿鸾也是小鸟啊。 窗外有微光投下,描出美人动人心魄的娇娆侧影。修颈纤长,玉臂若雪,折射着珍珠细腻般的光晖。分明一瞧就是用绫罗绸缎养出的娇贵人儿,却对这草编的小鸟爱不释手。 那野草随意编制成的玩意,甚至还不及她乌檀云鬓之间,那华贵金簪上米粒大的珠蕊值钱。 姬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只是轻描淡写道:“我做的。” 虞缈惊喜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二哥还会这个?编得真好看。” 她从不知道姬策还有这门手艺。怪不得是只小鸟,是她呢—— 这份欢喜,似乎也冲淡了这一日以来的乏累。虞缈把这只鸟儿,当成了姬策哄她的礼物。 姬策心中,却无端想笑。他自小擅此,只有那个冒牌货不会。 因他幼时就是不受宠的无母庶子,不比府中其他小孩拥有各种奇珍异玩,只能如此自娱自乐。 可她这样娇气的贵女,也会喜欢这般廉价的东西么? 凝视着少女颜若桃花的模样,姬策心中像是被猫爪子挠了挠。 他竟鬼使神差道:“你还喜欢什么?我给你编。” 话刚出口,他就皱了皱眉,可已来不及收回。 虞缈更是雀跃,立刻飞快思索了一下,“我想要只金鱼,可不可以?” 姬策顿了顿,点头:“自然,这个简单。” 罢了,就当回报她这些天的好意。 虞缈眸光流转,仿佛终于又找到了一点久违的熟悉感。少女声音软糯:“有劳二哥。” 姬策低头理着草叶,指尖轻轻摩挲。可脑中却忽然回想起,方才她从他手心拿过那只小鸟时。少女的指腹也无意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如同一只羽若绸缎的雀鸟,啄吻过他的掌心。 他眼帘微动。忽然之间,有什么想改了念头。 虞缈坐在他榻前,把玩了一会,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道:“二哥以前也给我送过这个呢。” 她追忆起初遇时的往事,眼神都更柔和了些。 姬策面孔微裂,忍不住反问道:“我以前送过么?” 那个人,也会? 虞缈抬头与他对视,睁着一双乌黑玉润的桃花眸,清棱棱如明镜:“是呀,二哥不记得了么?” …… 法华寺位于北尨山上,隐在缥缈云林之间。此地幽僻,鲜有人烟。 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三年之前,因救驾而沉睡不醒的姬太子,就在寺中温养躯体。 光明殿内,负责照顾太子的寺人阿觉,正在为榻上的人理衣擦身。 三年须臾而过,太子因久卧玉榻而不免身轻消减,面庞与身躯的骨骼显出更锐利的棱角。但却依旧堪称丰神俊朗,金玉垂辉。 男人呼吸平稳,好像只是睡过去了一般。 阿觉看着这张春秋不改的神人之相,又忍不住惋惜感慨。人人皆道太子渊裕贤德,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若太子继位,定将会是一代明君,能保天下几十年太平熙盛。 想到此处,阿觉不免伺候得更尽心尽力了。他总有种感觉,太子或许还能够醒过来, 阿觉正小心为太子擦拭手臂,却忽见眼前自然垂落的指尖,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地紧紧盯着—— 殿下光洁如白玉般的手指,又颤动了一下。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凤仪 免费阅读.[.aishu55.cc] 枕瑰 阿觉手中的巾帕,颤抖地掉了下来。 很快,密报层层被传递入宫中。三年以来,皇帝始终密切关注法华寺的一切动向,又安排了诸多护卫。太子有任何细微情况,都会立刻禀达天听。 这一日,皇帝终于收到了三年以来最好的消息: “殿下今日指动数下,有苏醒之势。” “福安啊,我儿或不久能够醒来。”皇帝几乎老泪纵横:“这孩子当年替朕挡了毒箭,如今……终于上苍有眼。” 福安忙递上帕子:“太子殿下仁德心慈,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 皇帝揩完了泪,却又面色一凛。 “但此事慎重,务必在我儿醒来前,封锁好任何消息。” “是,老奴明白。” - 燕王府内,虞缈随口问完之后,姬策立刻浑身一僵。他下颔微绷,淡声:“有些模糊了。” 虞缈难免失落,指尖缓缓搭在了鸟羽之上。 她仍记得,那时候姬策为了照顾她因流民而伤心,主动来寻她解释的一幕幕。姬策猜想她不会收下那些流民所送的礼物,却还是逐一接过,存放在了营中。 可最后,她也都带了回去。其中偏巧正有一只草编的蚂蚱。 虽是随处可见的野草制成,也很快失了鲜亮青翠之色,但胜在精巧。许是其中落难的小孩,为数不多的苦中作乐。 “当时我遇流民后,你来安慰我……”她又絮絮说了一遍。 姬策漠不关心地听着,眼前少女口吻温柔诉说着曾经和那个人的初遇往事,心底无动于衷。 “嗯,想起来了。”英雄救美么?真是俗套。 虞缈抬眼,却只在男人黑邃的眼底,只看见无波无澜,她的手指又轻轻蜷了起来。 那股奇怪的感觉仿佛又涌了上来…… 虽则他的失忆让她有些遗憾,但毕竟二哥伤了头。虞缈还是很快安慰了自己。毕竟,他们还有将来。 之后,虞缈又在燕王府待了一段时日。 医官说头伤期间,病患宜静养,切勿用眼用脑过度,以免留下后遗之症。因此虞缈一直小心翼翼地让姬策谨遵医嘱。 她也遵循着以前姬策的喜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但实际上,姬策并不喜欢有人伺候环绕左右,也并不习惯于白日昼寝。更不喜鱼腥,觉得红枣齁甜。 但为了不被虞缈发现端倪,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一盅盅不合口味的补品药膳,又吃了许多滋补之物。 一边是感官下意识的翻涌不适,一边维系面上的云淡风轻。末了,还要感激未婚妻的贴心。 虞缈依旧毫无觉察,只是觉得二哥似乎寡言少语了许多。 因姬策伤了脑袋,用多了眼便容易眩晕刺疼。因此每次午后,都是少女捧着书籍坐在榻边凳上,为他诵读。 “武王曰:“敢问其目?太公曰:“所谓五材者:勇、智、仁、信、忠也……” 姬策面上似在认真聆听,心底却麻木至极。那人喜欢一些治世经国之策,他却只觉得无聊乏味。 少女声音柔润,好似珠落玉盘那般悦耳。却殊不知眼前的人毫无心思在听,只是在悄然无声地观察她。 男人倚靠在榻前云枕,如同一只盘踞无声的鹰隼,目光逡巡,不带任何感情。 薄薄的日光欹斜入室,描着美人纤细如鹤的脖颈。云袖滑落,露出白腻如皓雪的腕子,上面悬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玛瑙镯子。 姿容仪态,靓装华服,处处一看便知是簪缨世族出身的贵女。 姬策本以为虞缈要照顾他,不过口头说说,又或是至多让下人代劳。世家贵女不都是如此作风么?虚伪好面子,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虞缈却是当真一切身体力行,笨拙又认真地在对他好……她竟就这么喜欢那个人么? 姬策压下无名的晦涩。大约是的确病中易倦,又在她面前放下了戒心,竟也难得地闭目睡了过去。 云卷云舒,夏蝉低鸣。 姬策只是浅寐,醒来极快。却忽感膝旁好似多了温热的一小团。 少女脸颊半卧在交叠的双臂,蛾眉朱口,有疏光落在她纤浓乌睫上,好似有流萤停栖于此。鬓边乌软发丝拂过绣领,半黏在玉色的面颊。 如同一朵娇瑰,轻轻枕在他的榻边。 虞缈毕竟是府中被娇惯长大的女孩,如今在王府中为了照顾姬策,多少睡眠不足。见姬策闭目,也浮上了浓浓的倦意,便忍不住偷懒了。 在自己未婚夫的膝侧趴一会,她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女郎那幅毫无防备,乌发婉伸膝上的模样,却完完全全落入姬策眼中,让男人眼神渐转深沉。 窗外绿叶葳蕤,风摇哗声。 他不知自己静默无声地看了她多久。 虞缈在一场久违的噩梦中醒来。梦中她仿佛又坠入了那冰冷的黝黑洞穴,无人可依,逐渐被无助所包围…… 她睁眼的瞬间,正对上姬策一双浓黑深邃的双瞳,如墨未化开。 里面冷静,探究,却唯独没有任何熟悉的感情。 梦中未消的余悸,与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分明身处日光和煦的午后,却浑身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缓缓支起身子,鬓边的秀发落在绣领之上。喃喃道:“对了二哥……我在燕王府也待了一段时日,阿娘让我也该回去了。别日,我就不能陪你了。” 细听少女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惊梦之后的余悸轻颤。 在她望来的那瞬,姬策心湖像是掀起了一处波澜,仓促地移开了目光。 但听见她声音时,那涟漪也骤然止歇了。 因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 “嗯,也好。”他没有挽留。 若她回去,他也不必再做戏了。 虞缈心中似更空了些,她揉了揉泛麻的双腿,缓缓出了屋子,如同一只逃走的蝴蝶。 少女回屋之后,身躯抵在门背后,又渐渐滑落。 蜷成了一小团。 她有些累,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 虞缈回去之后,燕王府又恢复了冷清。 姬策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安宁地生活在燕王府中。约摸整月虞缈没再来过,只是偶尔仍会从虞府送来一些药材。而他本就体魄强健,很快就恢复泰半。 姬策也渐渐从起初的不适应,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独食独寝,少与人言,又回到寂然无声的世界。 今日燕王府外,却忽来了名个叫捻香的侍婢。 捻香哭哭啼啼地求见燕王。只称自家女郎为燕王旧识,她手中所持乃是燕王昔日所留信物。如今女郎遇难,不得已才托她来求助燕王殿下。 守卫看着那枚玉璜,半信半疑,但谨慎起见,还是先让人转禀了王爷。 书房内,姬策看着那枚素朴的玉璜,微微一怔。 他忽跌落入一段回忆。那些事情对于这具身躯已有些遥远,对于他,却不过是刚刚过去—— 天授十三年,他尚且是燕王府中那个地位卑贱的庶子。 燕王是陛下胞弟,风流放荡,娶了许多环肥燕瘦的夫人姬妾,又生下众多子女。然而却没有一个是嫡子。其中姬策行二,也唯有他一人无母,出身不详。 燕王总会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混杂着嘲笑,漠然和骄傲。他会私下让人教授他武艺与知识,不时检查进度,极为严苛。 若姬策未达标,就会在府中当庭鞭打他。偶尔又会怜悯似的,将什么众人皆渴求的良机宝剑施舍给他。 燕王割裂又对他漠不关心的行为,只让他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 也不知为何,王府中所有的姬妾子嗣都爱互相敌对争宠,所有人都互相仇视,好像生下来就为抢夺什么。 燕王反倒乐见其成,有意酿成这一手局面。仿佛看人为他争风吃醋,他才会感到一丝兴奋。 因此那些弟妹仗着母妃地位尊宠,也纷纷暗中欺凌针对于他。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如何学会那些歹毒的手段。他们会在他的饭菜中下毒下药,或藏针或用阴私诡计,个个还都是演戏撒谎的好受手。 在姬策看来,整个燕王府就像是座养蛊的牢笼。 曾经某个幼弟用最下流的话语讥讽他无母,他将对方狠揍了一顿。然而却因对方母族势大,他被燕王重罚,卧床三月才可行走。 从此他便学会了在府中韬光养晦,隐忍一时。 但他一边隐忍着磨砺身心,哪怕不争,也会被燕王推上风口浪尖。各种算计人心,早已让他压抑疲惫。 姬策对整座燕王府充满了厌恶感。 于是曾有一段时间,他终于忍无可忍,自我放逐一般违命逃离了王府,来到洛阳周边的治城。 曾看他不顺的某个弟弟,竟派了人想在暗巷解决他。 然而远离了燕王府,姬策也不用再掩盖自己的一身戾气与锋芒。眼前这些喽啰,正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 那天,夜雨纷纷。 巷子里撂着一沓烂泥般的肉,有些人已忍痛逃走。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毕竟谁会想到燕王府中那个卑贱如尘的庶子,竟还有一身劲落狠辣的功夫? 他们本以是不过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却没想到反倒被当做靶子发泄。 少年眼神冷如黑铁,沉暗无光,每一次出手都必定见血。出手狠戾,也无所顾忌,让所有人都惊惧不已。 姬策冷眉如出鞘之剑,然而自己身上也挂了不少伤痕,骨节上还有挥拳之后的斑斑血迹划痕。 那些贼人到底手段阴毒,有人撒了毒粉。 在他们狼狈地窜逃之后,雨水也将姬策的眉骨晕开一片淡红。冷漠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泽,最终闭上了眼皮。 而他抵抗许久的意识,也在渐渐涣散。 ……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张盈满关怀的芙蓉面。 女子一袭莲青色薄衫,素颜清幽,就像黎明时分的濛濛白雾,那双眼瞳是雾中透出的两盏明灯。走动之时,柔顺的发梢如春泉在身后拂动。 “你身上伤痕不少,虚耗过甚,如今身体很虚弱,你还好么?” 姬策没有言语,立刻警惕直起了身,却牵动伤处又闷哼了一声。 他飞快环视四周,却只见似是一处普通民宅。窗外细雨霖霖。有药香,与茉莉花香徘徊于屋内。 此处静谧而安宁,与方才暗巷中的刀光血影,天差地别。 姬策抿唇,眼神才终于稍稍松了几分,落定在眼前唯一一道纤弱的影子上。质疑出声:“你是谁?” 陆南筝朝他柔婉一笑:“我是将你带回来的人。” 回忆完往事。 那抹清淡茉莉香气,仿佛仍氤氲未散。 姬策微微恍神。 她也来洛阳了?他沉睡的三年过去之中,她可曾来找过他么?他终究是亏欠了她—— 但最为要紧的,却是眼下陆南筝有难。 这个消息让他立刻心中一揪。姬策豁然起身,阔步出府外:“你家女郎在何处,你且带路,路上与我说发生何事。” 捻香这才破涕为笑:“多谢殿下。”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枕瑰 免费阅读.[.aishu55.cc] 月光 虞缈回府已有半月余。 往日姬策总会派人送些时兴瓜果首饰,或途中遇见的新鲜物件给她,换着法儿哄她开心。但如今姬策伤重,自然没有精力准备这些。 虞缈心中明白,却始终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无端多出的许多多愁善感。 女郎坐在庭中秋千,身姿窈窕落寞。 虞四娘就是在这时候途径廊下。平日虞苒对她能避则避,今日却似特意朝她的方向走来。细看步履还有一丝趾高气扬。 虞苒频频看了虞缈几眼,尔后又忍不住似的,窃窃笑了一声。 虞缈心下生怪,只面色冷淡道:“堂姐有何贵干么?” “堂妹莫怪,我只是刚从外边回来,见有一桩事儿实在太过有趣。一想到……我就忍不住发笑。”虞苒缓缓停了脚步,站在边上,斜睨瞅她。 “堂妹就不好奇是什么事儿么?” “不感兴趣。” “哎呀。”虞苒却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可惜这眼前的繁花着锦,花期却短。原以为是觅了个金龟婿,原来不过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虞缈秀眉微拢,“堂姐究竟想说些什么?” “若我再胡说些什么,弄哭了堂妹,堂妹可不得让长辈来罚我,我可不敢多言。”虞苒略微奚落的口吻:“堂妹不如自己让人出门打听罢。” 虞苒又不住一掩唇。她昔日被虞缈牵连责罚,如今终于得见她落魄,自然心下快意。 “不过,这回可怪不得我身上了,堂妹好自为之吧。” “慢着,堂姐。”虞缈一字一句道:“虽不知堂姐笑些什么,但我觉得堂姐这副模样,也像极了台上那巧舌如簧的戏子。” “憨态十足,让堂妹也忍不住想笑。” 虞缈也朝她轻轻一笑。她生得动人,桃花眼眸光流转间,更是勾魂摄魄,矜贵娇艳。 她惯来不是好惹的人。虞苒阴阳怪气,她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 “我只知道,若我这儿的花谢了,让人另栽就是。若有什么假金假玉,弃了也不值得心疼,我又从来不缺这些。” 虞苒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想起虞缈身份,到底不敢直言嘲讽,只能堵着气走了。 她就不信,自有虞缈回来哭的时候。 “灵犀。”虞苒走后,虞缈才淡了笑容,道:“你去府外探听一番,究竟发生何事。” 灵犀很快就回来了,吞吞吐吐道:“娘子,奴婢上大街上打听到,燕王殿下他,他刚从金凤楼中抱了一名女子离开。” “也不知又从哪儿说,有人听见那女子似乎还是王爷的旧日所爱。” 虞缈的一颗心像是瞬间浸入寒潭,发了个颤。 她脱口而出:“不可能。” …… 金凤楼位处于洛阳繁华之地,来往络绎不绝。事关燕王的这桩绯色逸闻,自然是一下满城皆知。 虞缈一路已听见不少风言风语。 马车最后停在了燕王府前,她却迟迟未下马车,心乱如麻。 纵使虞缈心中清楚姬策并不会是这样的人,但那些绘声绘色的百姓传闻,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尽快弄清究竟。 而且,从燕王府也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少女一颗心像被浸在酸梅汁中,又缓缓浮上对未婚夫的气。 她终究还是踩着凳下了马车。 也不知是不是虞缈的错觉,往日王府中恭敬有加的奴婢僮仆,隐约投来的目光也含着异样。 最近这数月,她来燕王府的次数比以往都要多。但她竟莫名感觉,一次比一次还要陌生…… “殿下可在?” “回娘子的话,殿下正在回春堂中,奴婢带娘子去吧。” 才过拐角,虞缈一眼就在众人间看见了未婚夫熟悉的身影。只是这次,姬策的身侧却多了名女子。 女郎身姿纤瘦,乌黑的鬓发拢在颈侧,面色白如春雪,微微带着孱弱之色。脚踝缠着几圈绑带,似乎不良于行。 而姬策紧绷的剑眉间,俱是紧张关怀。 那竟是虞缈陪伴他的这些天里,都不曾见过的波澜。 府医正在为那女郎诊脉,传来模糊依稀的字音:“……体弱……贫血,需调养滋补……” 姬策面容沉肃,不假思索道:“需要什么药材,一应从王府出。” “有劳您务必再多看看。” 虞缈耳中,却仿佛只听见了姬策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冽如清泉击石,但好像又有些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她有些惘然,又有些害怕似的,忍不住想开口打破这似不真实的一幕,不禁出声唤他:“二哥。”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月光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三人 姬云晏像是刚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黑暗里最后的余韵,似乎是一声少女温软糯音,含着委屈的低泣。 像是被扔下的稚雀,发出轻轻的娇啼。 让他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想安抚她,别哭。 可睁眼,梦散。 四周清光弥漫,安静得徒剩窗外鸟声。胸膛间似有什么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姬云晏的目光又虚无缥缈地落在白壁上。 他一言不发,只是在光影之间追觅着那沉梦里的零星轮廓。 直觉告诉他,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直到阿觉入殿,一如往常准备侍候太子。却看见那榻上如神人之相的男人,已睁开了那双俊美的凤眼。 “孤……睡了多久?” 阿觉的眼眶泛起了红,声音也颤抖道:“您终于醒了。如今是,是天授十六年。您已沉睡了三载有余。” 姬云晏的耳目间,很快又涌入许多陌生的人与事。他方知道,三年前他中箭后就昏了过去,如今身在法华寺中。 可姬云晏再没开口问什么。方才的最后余韵与悸动,也已被彻底冲淡。他一无所获。 阿觉止住泪意,静静立在一旁侍奉。只是奇怪,太子重伤醒来后,却并不见多少喜色,眼神淡漠如静水。 仿佛冰雪消融后,仍沉浸在茫茫空山,一场无言的失落中。 很快,圣驾亲至。 皇帝亲自出宫上山,用了些时间。虽身体疲惫,但是精神百倍。 姬崇入寺后,上上下下看着姬云晏。忍不住心里泛酸,泪水就这么淌了下来:“弘度,你终于醒了。” 姬云晏也隐隐动容:“父皇。” “这三年来,父皇一直耿耿于怀,每日都在担忧,你还能不能醒来。当初若不是,若不是……就差一点,我们父子就要阴阳两隔了。” “父皇切勿激动,那都是我该做的。如今也一切太平善终,儿臣不悔。” 姬穆被福安扶着坐下,长叹了一口气:“你是个纯孝至善的好孩子。但有的人,却是毒虫魑魅。” “当年你中箭之后,朕总怀疑乃宫中有人窝藏祸心,却迟迟难寻证据。以防万一,只能命人先把你转移到了这里,又请高僧们为你诵经固魂。此地清静,也适合你养病。” 姬云晏眼若潭水深遂,犹如日月映在上面,随水流闪烁。他有些艰涩道: “父皇用心良苦,乃弘度之幸。” “如今你我父子得以平安团圆,确实是大幸。” 皇帝哭过了,渐渐又大悦浮上心头:“福安,传朕旨意,太子既醒,朕要赐酺三日,大赦天下。” “此乃上苍所赐祥瑞,当与民同庆。” - 雅阁清幽,三人成影。 虞缈支着颐,侧颜勾描着秾丽如芍药的轮廓,美到惊人。她望向窗外,因圣心大悦,街市上连日来百姓皆笑逐颜开。 整座洛阳城,都像陷入了一场庆典。 她却唯独难融其中氛围,郁郁寡欢道:“二哥就是这么说的。她如今无处可去,所以……” 对面的女郎闲倚竹榻,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她五指纤巧,又如行云流水,正单手极顺畅地转着两只乌箸。 随着虞缈话音刚落,那乌箸却“啪”地一声坠了桌。 陆时微难以置信地掏掏耳朵,看她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未婚夫,当真抱了个女子回府?还把人留了下来?” 虞缈咬着唇,低落萎靡:“嗯。” “既有恩,在洛阳赁个宅子给她住便是,行动不便也可寻个嬷嬷背着。凭他势力,什么权贵敢不给他面子?” 陆时微困惑得不行,思忖道:“燕王他莫不是……还真把脑子摔坏了。” 以她昔日观察,姬策对阿鸾占有欲深重,但实则同样反之,也会如此规束着自己。身边除却一心一意养这朵娇花,从不沾染任何声色。 哪怕任何红粉靠近,都会第一时间抽身撇清,和未婚妻解释清楚。 如此作风,又怎会突然作出这种离谱行径?除此之外,她还真想不到什么可能。 虞缈有些疲惫,尖尖的下颔枕在拢起的手臂上,长睫落寞低垂。眸子有些失神,低声道: “我也不知二哥是如何想。我提过别的意思,但他拒绝了。” 陆时微这时面色,才真凝重起来。 姬策为人端穆,重德行,心中仿佛有一道准绳。哪怕不爱,也必定会予妻子尊重,秉持自己的戒律。更从来不会这样不清不楚,和别的女子有任何暧昧之举。 所以陆时微也才会放心,将闺中密友托付给这样一个男人。可如今,姬策又怎舍得让阿鸾黯然伤心呢? “莫非,还真是劳什子白月光……” 雅阁中,与陆时微的位置成遥遥斜相对立的角落,忽传来一声冷笑:“呵。” 谢青钺抱臂斜倚在窗边。半靠着墙,方才还在赏窗外盛京景致。 此时刚扭了头,不屑一笑。 少年生得风流,面白唇红,眼珠漆黑如墨。刻意压沉的眉,才消减了几分面庞的纯稚青涩。 与之不符的,他的声色更是冷清:“我早说过了,姬策心思重,不适合阿鸾。以前就总觉得他有些神秘,像是藏着些什么。” “果然,还真藏了个大活人。” 往日,他就对姬策有些挑剔。总觉得表妹还可以配更好的男子。陆时微这人,却说什么人家郎才女貌两情相悦,让他别来打扰作乱。 谢青钺讥诮地看向陆时微,像是无声在挑剔她的眼光和失算。 陆时微在这目光下,也捏紧了拳头。 她本因今日之事对姬策也产生了质疑。但谢青钺的话,她还是忍不住要反驳回去的。 陆时微忽也笑了,斜斜打量一睨:“难不成要像你一样,眼中闪烁着清澈。什么心思都一览无余,人家一看就知,这就好了吗?” 谢青钺直起身:“你——” “你什么你。莫不是你看不得人家比你强,上次比骑术输了燕王,才一直看人家不满。” 虞缈闻声回头,看到势头不对,眉梢一皱,柔弱出声道: “时微,表哥,你们别吵架。” 每次这对冤家五句有三句就要掐起来,针尖对麦芒似的。 虽则吵完,或者打一架,也会重归于好。但是下次见了面,又照样乐此不疲。 虞缈感到一种熟悉又头疼的前奏。 果然,谢青钺已眼底一沉,露出几分不甘,声音微冷: “你记性不好,我可以提醒你。陆时微,上次明明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才落后于他三尺,就三尺。” “是啊,谁让某人前夜里吃那么多酒,腹泻了呗。你倒不如直接承认技不如人,大可不必用提前喝酒来遮掩。” 谢青钺面色白皙,这下都彻底绯红,仍咬牙道:“但我枪法,肯定比你更胜一筹。” “别得意,我弓术你再过十年也拍马不及。小子,不如姐姐教你几招。” 谢青钺被一激:“陆时微,子时演武场,来过几招。或者干脆就等下吃完——” 眼看又要起风云,虞缈更加忧愁。少女蔫然,黛眉如簇,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拜托,我才是受害者……谁能理我一下么。” 有谁还记得她吗? 陆时微先停了势头,换了副神色,风轻云淡地敲定:“不打了。”反正不打,也知道谁是赢家。 “如今最为要紧,是阿鸾的事情。” 陆时微偃旗息鼓,没了人还嘴掐架,谢青钺也自然也可以勉强配合停战。他动了动唇,没再说什么。 “这件事可大可小,仍需再多观察。或许燕王,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不过……“她叫陆南筝么?” 陆时微若有所思,刚好同姓,不免多留意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陆家的分支。 她看得出来,虞缈的态度并非决绝。而他们毕竟也都是局外人,也未见过那名陆娘子和姬策之间相处的情态。 不知具体细节如何,此事仍需商榷。 陆时微抬眼,无声对视。 谢青钺读懂了几分她的意思,也一抿唇。 这件事,得查。 “嗯。”虞缈想起微妙之处,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罢了,二哥也说很快就会解决。” 谢青钺皱眉:“也是,不想那么多了。他若解决不了,就再解决掉他,再换一个未婚夫就是。” 恰好此时,店小二也托着铜鼎上来了,截住了几人话头。 天气渐凉,正好可以吃些暖身子的东西。 “暂先不提此事了,我们先用膳吧。”虞缈朝两人柔柔一笑。 到底二哥也未做什么,或许她也不该敏感多想。不值得让时微和阿猊表哥,为她大动干戈。 陆时微也笑:“好,再大的事,也得先吃饱。” 三人遂围鼎而坐。虞缈正中,陆时微和谢青钺一左一右,相对而坐,距离最远。 此时外头恰好飘起了靡靡细雨,吹来一阵轻寒。铜鼎三足下添了炭火,又煨得人暖洋洋的。 陆时微先给自己和阿鸾盛了碗琥珀清汤。又夹了几片新涮好的牛肉进去。 谢青钺虽是世家子弟,手脚却不俗。剥虾利落,在瓷碗剥好了一圈后,习惯性就将碗推给小表妹。 而虞缈端坐正中,左侧一碗汤,右侧一碗虾。 两人不约而同,早已习惯照顾着最弱小的那个。就像约定俗成,甚至虞缈也习以为常,三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虞缈用膳速度最慢,一左一右足够她好好品尝许久。 她心怀感激地喝了口琥珀饧,只觉满口清甜。又夹着表哥剥的虾肉,蘸了豉汁,细细嚼起来。 女郎姿态淑婉,好如一幅画卷雅致。 而另一边,陆时微和谢青钺已在争夺炉中新烫的肉片,筷子舞得飞起,互不相让不可开交。 但两人皆快人快语,一边手下不停,还有功夫口上闲聊几句。 “嘿,没想到,太子竟然真醒了。” “陆时微,你才知道?你们陆家消息好慢。” 虞缈慢条斯理地吃着,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她对此却心不在焉,也没有多余功夫开口。 谢青钺夹了一筷:“我阿耶的意思,是让我阿兄准备回来,大概也是因为此事。” 谢青钺的胞兄谢璋,也正是虞缈的大表哥。谢璋七岁能诵,生得光风霁月,芝兰玉树。是堪称谢家‘麒麟子’那般的存在。 虞缈上次收到大表哥的信,还是在春日。许久未见,她也一直满心盼望。 世家子弟之间,消息动向最是敏感。陆时微也从其中觉察出一些信号。但她开口却是: “思远哥要回来了?好事,那某个混不吝的终于有人管教了。” 谢青钺眯起眼:“陆时微,你说话最好收敛点。” 陆时微嘴上过了瘾,笑笑也见好就收,只道:“看来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有所信心。” 谢家沉寂已久,嫡长子也在外游历求学,终于才有所动静。不过也是,昔日太傅谢麟还曾亲自教导过太子呢。 她又顺道问了句:“阿鸾,你也见过太子么?” 虞缈一顿,微微迟疑又摇头。若是见过也是儿时,但她随长公主回淮南前,往事皆记不太清了。 陆谢两人又絮絮争论了些话题,一边轮流给虞缈夹菜剥壳。 都知她习惯细嚼慢咽,也怕她说话呛着,话题都是二人掰扯最多,虞缈听得多。 虞缈也乖巧端坐,接受投喂,闲听几分,但听得心不在焉。 对她而言,此时坐在好友亲人身侧,雨日静谧,围炉温暖,方是此时天底下第一重要事。 酒酣饭饱,又听着时微和表哥逐渐演变斗嘴,妙趣横生。虞缈也不禁展颜生笑,渐渐淡忘许多不快。更是将开头提及的太子诸事,早已抛之脑后。 毕竟太子在她眼中,最大意义,也不过是下一任皇帝。 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三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动心 天一阁位于天街东南角,恰好就在上次姬策陪虞缈用膳的翠华楼前边不远。 此地常有诸多士人,文人骚客,赴此雅集论诗。因此楼中也有不少时人的书画墨宝。最高层中,还收藏了些名家传世遗作,仅供富贵之客观览选购。 衡阳长公主的寿辰快到了,虞缈想为她挑一幅书画。辰时,姬策便接了虞缈出府。 “到了。” 姬策先下马车,之后女郎等待片刻,纤细如玉的手掀开帷帘。 却见男人已离远几步,下颔微仰,似在极眺高楼。但却没有回头看她。 虞缈眸中微微困惑。以往二哥担心她下来时也不稳跌跤,都会亲自张臂将她轻轻拥下马车。非她执意娇气,只是早已习惯如此。 见虞缈未动,还是有眼尖机灵的小厮递了马凳,她也未放心上,被小心翼翼地扶着下了马车。 “阿鸾。”姬策回头道:“我已让人在三楼留着,有一副你许会喜欢的《云台山图》,我们且去看看。” 听着姬策沉稳的音色,虞缈又不由舒了心。 二哥还是会如以往这般,提前一应规划好行程与细节。 她虽也能自己拿主意,但她天生柔心弱骨,精力极少,思虑过多,就容易头疼。因此姬策总会替她包揽琐事,拿好决定。 他对她的事,总是比谁都要细心。下人女婢虽也能替她安排,却总比不过二哥方方面面思虑周全。 及登上高楼,姬策与虞缈逛了一圈,看了不少。姬策眼目敏锐,抬眼见一处:“那幅画,那可是你喜欢的黄珉之作?” 虞缈望去,不禁心下一喜:“对,是他的《鹤谱图》,二哥你还记得他。” “那便买下这副。”姬策眼底古井无波,不见情绪,却听声音温润:“就当做是我给阿鸾的赔礼。” 虞缈转头,盈盈朝他一笑。 “好呀。” 她笑时极美,让人只想什么都捧来给她。绛唇鲜妍,半露皎白贝齿,恰似水中一轮那弯月。 果然比起黯淡失色,还是这副样子更适合她。 姬策想。 …… 看好画后,姬策与主家商定好酬金,便安排差人将挑好的字画送回虞府。虞缈心境逐渐转佳,二哥还记得她的喜好,也一如既往贴心细致。 只是如今两人已在天一阁中逛了一圈圈,她着实有些疲累了。 她左右探望,来到一楼,曲折的后堂侧有一处水边长廊。便扯了扯姬策的袖子,欲往此处。 姬策微惑,“怎么了?” “去休息呀。”虞缈回视他,声音软绵:“我有点累了。” 天一阁这么大,一圈走下来,她腿都有些酸了。 男人仍有些发怔,虞缈已轻轻牵着他的袖口走了几步。姬策犹疑着,只能随她挪步,但还是有些讶异。 没想到……才不过这么一点路,她就累了。 此时廊中无人,唯有廊外水塘之中红鲤漫游。虞缈半伏在阑干上,背对着姬策,静静观鱼。 她身处熹光之下,轻容绛纱裙上绣着的朵朵金纹也在流光溢彩。风景如画,可皆不及那双桃花眸滟滟生动。 虞缈观赏着鱼,逐渐放空了心神。她忽想到一些往事。 往日姬策知道她身娇易倦,每次出行,都会率先安排好休憩的场所和时间。甚至若无人之时,还会将她抱在膝上,替她轻轻揉按小腿。 捏捏腿再揉揉颈,若有空时,或许还会亲一亲。男人待她亲密无间,处处总吻不够一般…… 虞缈面颊有些烧。可她等了等,身侧却似乎一直静悄悄的。 她忍不住回了眸。 粼粼波动的水光,在廊顶上映出一片游动的冷色縠纹。姬策抱臂半倚廊柱前,就在那层疏光底下,面无表情,萧疏如竹。 他没有看鱼,只是眼皮垂着,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与神秘。 虞缈匆匆收回眼神,心中竟莫名快了几分。 有一瞬间,她竟感觉眼前的人无比陌生。是太久没和二哥出来玩了么? 金钗晃动,余光有细微的变化,让姬策眼神抬起,又自然而然地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薄薄晨色从廊外,映入绿水深处,折射出天光云影。她就这样靠在阑干边,也将她娇美的侧颜描上了一轮淡淡的金光。 缎子似乌鸦鸦的长发,贴合着她的薄肩楚腰,腰肢柔软纤细,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躯线条。 靡曼雪腮,唇如朱砂。似洛阳城中最娇艳动人的那朵芍药。 姬策眼神忽生起微澜。 这样静静地陪一个小女郎在洛阳出街的滋味,是他不曾体验过的。 彼时,他在燕王府中被不断被鞭策辖制。无一刻不精神紧绷,只能处处小心提防,小心蛰伏着积蓄力量。 日子充斥着麻木,忙碌,没有任何可以止歇与放下警惕的地方。 又怎会有如此恬静,可以肆意挥霍的时刻。 姬策望着那张静谧的玉颜,心脏外那层坚固的外壳,似乎也渐渐被敲碎在这日光徜徉的午后。 他的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徐徐落定一个念头。 “阿鸾,日后你便唤我阿策吧。” 虞缈心底的惊讶压过了其他。美目倩兮,微微恍惚,似回到三年之前。“可是当初,是你让我叫你二哥的呀。” 她起初也这么问他,可否像其他人一般唤他阿策。但姬策却提议,不如称呼他为姬二哥就好。 字音清晰,如犹然在耳。于是这么一叫,就叫了三年,成了习惯。起初只是出于客气,把她当成友人妹妹照顾的少年,也已成了对她爱意深重的未婚夫。 虞缈惘然地轻轻唤了他一声:“……阿策,可为何突然要变了呢?” 姬策眼底徘徊过一丝低沉。二哥这个称呼,只会让他想起了儿时在王府,幼弟们肆意嘲笑奚落的声音。 最为重要,这只是独属于那个人的称谓。 “我以为这样,听起来会显得我们更亲近些。毕竟阿鸾,我不是你的兄长,而是你的未婚夫。” 阿策这个称谓,却鲜有人如此唤他。是今后,独属于他给她的亲近之称。 虞缈缓声:“好,阿策。” 不知为何,方才得画的喜悦,也有些渐渐消退冷却。少女心中有些乱,但她还是温柔而怔怔地点了一下头。 “我休息好了,我们离开罢。” 出了天一阁,两人又在天街缓缓周游。街头百姓皆言笑来往,虞缈提出想在街上逛逛。 人多,姬策又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男人的手掌包拢着她白皙的柔荑,传来熟悉的温度。虞缈又眨了眨长睫,二哥他其实还是关心她的。 然而姬策还是低估了世家贵女的花钱程度。 虞缈牵着他在天街上的铺子里绕圈,见了什么都会想着给谁谁又捎上一份。少女在前头,像只活泼的雀儿。 姬策又掏了不少钱包,无形间眉越拢越深。 “阿策,刚才那幅卷轴,我觉得挂在王府的明春堂中刚好。这匹深蓝缎子也让绣娘为你做一身吧,与我那袭天青罗裙相搭呢。” “你觉得……”她回头,低喃:“可好?” 姬策在她回眸的那瞬,眼底换上温和之色:“随你喜欢,我皆可。” 虞缈的尾音却弱了下来。回眸的那一瞬,她仿佛捕捉到了男人眼底未散的微微不耐。 可明明二哥从来不会觉得陪她逛街,是一件多么虚度光阴的事情。他甚至会从街市间窥民生之计,考量物价几何,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姬策胸襟开阔,哪怕居于枯燥之处也能怡然自得。他从来不会让她觉得无聊,甚至会在她微微焦躁时安抚她的情绪。 虞缈又疑心起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心中情绪才稍一沉凝,身体的不适又浮了出来。她喉中有些干渴,四肢也泛起了疲乏。 少女未说什么,只是垂首轻声:“阿策,我们回去吧?” 姬策一顿,又颔首:“好,那我送你回去。” 虞缈毕竟身娇体贵,经不起累。坐上马车后,她倚着软塌,才解乏许多。只是又觉出腹中空虚的饿意。 随着马车一晃一晃,她忍耐着,又渐渐闭目假寐。 姬策身躯笔直,坐在另侧,却无半点疲惫之意,眉眼间似有泠泠薄光。无事可做,只能目光散漫地回落在她的身上。 少女睡颜如画,长睫柔顺低伏,微风轻轻吹起她的一绺鬓发,温柔地萦绕在她颈边。 佳人在侧,让姬策喉结滚动了一下。 久违置身烟火气之间,又或是眼前静谧的一幕,似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也可以拥有像常人那般的生活。 姬策想,为何不可以是他呢? 他本就是姬策。那个孤魂野鬼早已飞散,他自负不会比他差。之前那人所做到的,今后他也可以陪她。她今日,不是也笑得很开心么? 想起少女惊心动魄的笑容,姬策又心中微动。春色娇怜,惹人欲要攀折。 男人眼底沉沉如晦夜,情不自禁地,缓缓凑近了她的面颊。他低头,呼吸也渐渐屏住,有些罕见的紧张。 就在咫尺之距,薄唇快要吻上她的那一刻。 虞缈却忽睁开了那双桃花眸。眼前鼻锋挺拔,男人的面庞英气依旧。可她的呼吸却凝住了,纤纤玉指也攥紧一角。 明明是熟悉的气息,却不知为何让她莫名心慌。 虞缈有些仓促地低头,似带着几分逃避,少女长睫颤如被雨水打乱,嗓子也细细道:“阿策……” 落在姬策眼中,像极了少女羞赧的闪躲。他撑起手臂,坐直了回去。只轻咳了一声:“醒了。” 虞缈雾濛濛的眸子,似还未睡醒回神:“嗯。” 送到虞府前,姬策扶着虞缈下了马车。温穆肃容,再次叮嘱:“阿鸾,还记得今后,该怎么叫我么?” 虞缈看着他,轻启朱唇:“阿策。” 分离之后,虞缈却魂不守舍一般。她满心彷惶,不知所措。 明明和自己的未婚夫亲吻,再寻常不过,可那一瞬间,却为何会涌上抗拒? 另一边,姬策回到马车后,似乎仍能嗅见一缕少女身上的幽香。令他心境开阔,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摈弃。 回到王府书房后,姬策从书桌上拾起一张信纸。上面墨迹俨然,劲骨飒然。他又拿出一张薄纸,再次逐字临摹。 直到昏鸦啼鸣,月悬于顶。 他笔下的所有字,历经这些时日已模仿至于七八成相像。若非熟悉之人细看,极难辨识。 姬策才稍稍满意。视线又落在原先字迹上,扫过上面字句: “月末,赴天一阁之约。阿鸾喜顾子谧,黄珉……之作。及……章丘刘氏,善制纸鸢。” 书房之中种种军务密语,倒是记得简略。倒是该如何陪伴一个小女娘,种种安排记得仔细缜密。 下一刻,姬策却将那张纸缓缓递到了烛台前。目睹着那满载情意的字句,被蹿上来的火焰寸寸吞噬,直至化为灰烬。 真是可惜……既你已无法陪在她左右。 “那以后,便由我来罢。” - 蝉声渐弱,已是夏日之末。东宫却不再是一片冷清,此中宦官宫女,无不近日欣喜带笑。 檐角下才走过两个身姿娉婷的女官:“陛下这些日听说预备为殿下选……也不知这福气谁能担得……” 太子既醒,一切自然重新改头换貌,又有了新的动向与图景。 越过宫墙之内,一缕微光,正落在那幅让人心惊的俊美容颜上。 姬云晏却猛然惊醒。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动心 免费阅读.[.aishu55.cc] 旖梦 梦中雾气氤氲,仿若置身芍药花丛间。 姬云晏的胸膛前伏卧着一只小脑袋,他眉眼温润,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她的长发,掌心下如绸缎顺滑。 女郎纤细的身躯紧贴着他,玉软花柔,惹人垂怜。 姬云晏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仿佛知道,怀中是天底下最贵重的宝贝。他揽着她细得惊人的腰肢,低头亲了又亲。 喉结滚动,热度从相贴的每一寸肌肤熨烫蜿蜒。 少女忽轻仰着头,温软字音,仿佛带着委屈与控诉:“二哥,你再不回来,阿鸾就是别人的了。” 她好像很怕,也很无助。“二哥……你不要我了么?” 姬云晏刚准备温声安抚她。却忽从无形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将她从他怀中夺走。少女彷惶落下一滴泪,坠在他的掌心。 心脏瞬间紧缩,失去重要之人的惶恐笼罩全身。 下一瞬,姬云晏遽然转醒。 梦如镜花水月逝去,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不舒服的情绪团在心口,让姬云晏皱紧了眉。与之而来的,还有身体莫名的异样。 他并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来人,备水。” 片刻后,冷池中央,水珠从男人那张若玉石雕琢而成的面庞上滚落,又沿着硬朗而不夸张的肌肉蜿蜒而下。 勾勒出一副充斥着力量与美感的图景,惊艳俊朗,又让人生出不可侵犯之心。 在旁侍奉的阿觉暗暗低下了头。殿下自苏醒以来,一直夕惕朝乾,从不懈怠,他实在打心底佩服。 只是,太子毕竟也是凡俗男人……阿觉又想起,听说近日陛下似也有所安排。 恰好约摸申时,福安就来了东宫。 福安也是看着太子的老人,满面笑容道:“陛下让景华夫人着手安排,特意为殿下精心选了几名侍奉的御女,才刚送到承恩殿内。” “殿下可要去看一看?” 陛下出于一颗爱子拳拳之心,与夫人仔细眼光,挑出来的各个皆是绝色,只盼着太子垂怜。福安也满怀期待望向太子。 却见俊美无俦的太子,拢起了眉头。 姬云晏未想到父皇会如此安排。但长者赐,不可辞,何况又是姨母所安排之人。他神色未变,静声道: “不必了。那就让她们住安处宫罢,若无孤令,平日勿出宫随意走动。” 安处宫离太子寝殿最远。福安的笑意一僵,微微垂头丧气,心中也叹息一声:“是,殿下。” 阿觉立在一侧,也不由吃惊。本以为太子方才欲纾解之势,会欣然接受,没想到这些女御竟连一面都不见。 福安何尝心中不是千转百回。 如今太子也已近及冠之日了,陛下想着刚好让太子通晓人事呢,却也是痴心妄想。殿下果然还是如以往那般不近女色。 福安又问了几声好,便徐徐离开,殿下既如此安排,那就是不愿见了。 他得去吩咐东宫的人仔细盯着些,别让那几名御女擅作主张,巴巴跑来殿下眼前讨嫌才是。倘若做妖生乱,可坏了陛下与殿下间的情分。 - 榴花树下,虞缈正坐在秋千上,心不在焉地看阶前闲云。她却忽打了个喷嚏。“阿秋。” 灵犀担忧地赶紧给她拢了件薄裳。 虞缈心下纳闷,明明她也没觉得多冷。但还是听话披上了,又问:“近日可有什么事么?” “季六郎才递了帖子来,想邀您参加下月的琼台宴呢。” 季槐为人诙谐,贪玩风趣,是洛阳世族子弟中最爱游戏宴饮之人。 虞缈想了想,不如也去散散心:“那就应了罢。也差人去陆府问问时微可来。” 灵犀踟蹰一会:“娘子,不与燕王殿下说一声么?”往日,女郎和燕王总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的。 虞缈指尖一颤:“先不了。” 许久没听见二哥的消息,少女的眼前微微失神。她闷在府中已有一段时日了,也没有去见二哥……去见阿策。 虽然二哥让她改了称谓,但虞缈心底还是叫惯了二哥。 她素来易倦,身子又娇气,因此并不常参加贵门子弟之间的聚会。闲暇出游,也只常与亲友为伴,或是同未婚夫一起。 她往日总是很黏二哥。但陆娘子的事,加上次出街之行后,心头的异样越积越多。 不知怎地,亲近的心思就淡了。 …… 燕王府中。 “王爷,有一封给您的请帖。” 姬策没有看。他负手立于窗边,剑眉冷淡如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已有多日,不曾见虞缈来府,从将军府也再无递来任何消息。姬策又不禁心中微哂,未婚夫既已痊愈,她便对他不闻不问了么? 但他向来也有自己的孤傲,并不会低头去主动寻她。 姬策视线又回到眼前的请帖上。眉梢轻挑,觉得有些意思。 季槐是老燕王妃季氏的母家侄子。此人向来有些天真,眼高于顶,因他姨母关系,对待燕王后院的庶子庶女都一概看不起。 昔日也曾对他都瞧都瞧不上一眼。又怎会突然发请柬给他? 姬策缓缓拆开信封。请帖可见是主人亲手所写,口吻真挚,仿佛待他十分尊敬崇拜,甚至信中也亲切称呼他为姬二哥…… 姬策眼神微沉。是了,这些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他”。他忽升起一种不平与微妙的胜负欲。那个“他”,就如此受欢迎么? 他突然想去看看在别人眼中,过去的姬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门外忽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陆南筝莞尔一笑,笑颜柔婉:“殿下。” “我知殿下近日十分忙碌,如今暂住府下,也不知该如何回报您。便想着能不能为殿下做些什么,于是就制了些甜点。” 她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竹篮,几片绿叶如翡,盛着几只艾叶糍团,极其雅致。 “殿下可要尝尝?” 姬策眼神微暖,莫名想起了昔日在治城时,那段雨日连绵的往事。 他拿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硬适宜,满齿淡香微苦。 却正合适他的口味。 姬策眼神微黯,不禁自嘲一笑。他自醒来之后,处境与身边人的态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却唯有在陆南筝这里,他才终于感到一丝真实。 无须像在虞缈面前那般,假装另一人的喜好性情。 陆南筝对他的态度,皆是因他本人。她是他为数不多的过往。也曾见过他最落魄的那一面。 姬策的瞳仁微微失神,又变得缓和。 “很好吃。还是和你以前的手艺一样。” 陆南筝将篮子轻轻放在桌上,与此同时,目光似不经意掠过桌上摆着的那张请帖。 姬策已吃罢第二块,关心道:“这段时日,你在府中可还习惯么?下人有无怠慢之处?” 陆南筝垂着眼眸:“一切皆好。只是我初来洛阳,四处陌生,出门也不知该去哪里……每日只是待在房中,无事可做。” 她似刚意识到恍惚说漏,又匆匆一笑:“是南筝贪心了,能有所安居已是极好。殿下就当我失言了罢。” 女郎低着眉眼,雪颜白皙,似未经过日光照映一般。双肩也如无处可依的杨柳,柔弱单薄。 姬策心底徒生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怜惜。的确,她在此处无亲无友,四处陌生,她又能找谁呢? 他忽想起方才的邀约,心中微动,不由道:“我这里有一封筵席的请帖,不如你随我前去吧。” - 恰逢天气爽朗,季家设宴款待,广发请帖。 季槐在门口,遥遥看见燕王府徽记的马车驶来,就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二哥,你来了。” 姬策掀袍下马,无声扫过季槐,对方眼中激动不作伪饰,像是真心高兴见他。与记忆中那幅趾高气扬,视他们这些庶子如草芥的模样,大相径庭。 “季槐。”姬策眼底漆黑深沉:“许久不见。” 季槐毫无所察:“那是!二哥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都寻不出空来跟我们蹴鞠。改日,你定要少陪些虞娘子,多陪陪我们兄弟才是……” 季槐也习惯了燕王偶尔的疏淡少言,兀自说了一通。又转头看向姬策身后的车厢,笑嘻嘻道: “不过也得虞娘子同意,虞娘子说,可对?” 他也给虞娘子发了请帖。不过,二哥对未婚妻的事向来亲力亲为,定是接虞娘子一同出席的。 姬策默然不语,季槐提及虞缈时,眼神才略微有了变化。 此时,却刚好从马车内伸出一只极其纤细的素手,掀开了垂帘。女子面容姣好,却极为陌生。 季槐呆在了原处。里头竟不是虞娘子?那,这名女子又是谁? “二哥,这位女郎是?” 姬策面不改色:“是我的友人,陆娘子。她昔日对我有相救之恩,初来洛阳不久,我带她此见识一番。” 季槐不由想起了前日城中的风言风语,一时怔怔无言。 他刚从城郊外打猎回来,这几天也听过些茶后闲谈,却只当是以讹传讹的笑话。 毕竟他知道二哥是何等专情,昔日又是如何宠着纵着虞娘子的,满心满眼都是未婚妻,又哪儿有什么白月光? 可二哥竟真带着名女郎参筵了。虽说魏朝男女并无大防,交际自由。但燕王毕竟有婚约在身,又怎会…… 季槐在心中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终究只是客气道:“那陆娘子,就请先入敝园吧。” - 虞缈与陆时微步入季家后,只见满园繁华锦绣。季家筵席向来布置十分用心,排场很大,来往也皆是权贵世家子弟。 只是似乎有些窃窃私语,飘入耳中。 虞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虽她自小就在人群注视下长大,但宴中一路徘徊的目光,显然异样不同。 实际上,也的确如她所想。 姬策带着一位生面孔的女郎入园后,很快掀起轩然大波。这下又见虞缈独自前来,联系前阵子的传言,贵女们更是私下交头议论纷纷。 有些人是碍于虞缈家世,不敢直言冒犯,怕得罪了她。有些则是暗暗看起笑话,巴不得再起波澜。 王四娘子却都没有这些顾虑与心思。 所以王四娘缓缓朝她走来,目光不偏不倚,只是压低了声:“虞六娘,你未婚夫携了另名女子赴宴,你可知道?就在丹亭池那边。” 王四娘本只是想提醒她一句,于是说完便走了。 虞缈心中一揪,桃花眸空茫茫地泛着冷。下意识握紧了陆时微的袖子。陆时微也拧起了眉,当即道:“走,去看看。” 少女魂不守舍地由陆时微牵着走到丹亭池边,此处视野极为宽阔,湖边聚集了一群玩乐的子弟。 虞缈目光扫过,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但这次,她心中却不再是雀跃,而是凉意。 亭中,姬策的身边,这次也多了一位身姿如柳枝纤细的女子—— 是陆南筝。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旖梦 免费阅读.[.aishu55.cc] 筵席 红裳明艳的少女遥遥立在水侧,面颊如雪中冷玉,无半丝血色。 眼神的光亮,也一点点又灰黯下去。 这段时日,她和姬策都没有再见过面。想来,也因为还有这位陆娘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吧。 下一瞬,少女便扭头拂袖而去。 “阿鸾……”陆时微皱着眉心,欲言又止:“你还好么?要不要我去问个彻底。” 虞缈字音轻颤,却道:“不必了。” 她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失态纠缠。但她,也不想再理他了。 姬策也注意到了那道离去的丽影。他皱眉回头,下意识想朝虞缈追去。 身后却忽传来泠然轻声:“我看见虞娘子的身影了。她似乎有些误会,王爷先去寻虞娘子解释一下吧。” 姬策的脚步又缓了下来,想起了自己答应过照顾她。 虞缈一定误会了,但她如今恐怕正情绪起伏上头。不如先让她先独自冷静下,再去找她解释。 自己只是答应带陆南筝参宴。但二人行事清白,并无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他可以坦然告之。而陆南筝毕竟是客人,他也不能先将她抛下。 无形之中,姬策还是将虞缈归入了更亲近的领域。对着陆南筝的态度,也转为疏淡有度:“不必了,我先陪你到宴会开始吧。” 陆南筝的眼神恬静关心,却没再说什么。 - 另一头,刚好谢青钺也来了。 他路上听见传言,正恼怒不已,却又被陆时微一个眼神压下去。只能憋着情绪,沉默地陪着两人在林中漫步。 虞缈本正独自低落,此时却忽觉得古怪起来。 大约为了照顾她,谢青钺和陆时微两人都难得没口舌争锋。但这两人一左一后,同时静默无声的模样,却更让她不适应。 虞缈轻叹一声:“时微,表哥,你们别跟着我了,去宴上游戏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过会便无事了。” 谢青钺和陆时微对视一眼,既虞缈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得不应。“好吧。” 陆时微道:“阿鸾,那你先独自散会心。我们等会再来寻你。” 虞缈轻轻点头,便带着侍女走向了别路。 少女眉眼低落,桃花眸隐约泛红,孑然孤单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尽头。 谢青钺也拧了下拳头,眼底微沉:“姬策敢公然与别的女子成双入对。是当我们虞谢两家人死的么?” “你想去找姬策是吧。好,我也正有此意。”陆时微道:“有些话,我想问问他。” 二人遂一拍即合,难得不争不吵,达成一致。便决定共同去宴上寻燕王。 到底是多年相识的友人。平日里虽看着处处争锋相对,但关键时刻,实则也是意气相投,脾性一致。 …… 虞缈在山径中徐徐散步。 她身处密林,蓊绿环绕,足以清心凝神。但她行了一段路,却在前方的山亭中,竟又看见了陆南筝的身影。 陆时微孤身一人,静坐亭中。 两两相逢,虞缈莫名有些心中尴尬。但她毕竟惯来知礼节,便轻轻一颔首:“陆娘子。” 她刚欲离开,却听见背后陆南筝温柔的嗓音:“有些话,我想同虞娘子私下说说。不如,您也来亭中坐一会罢。” 她沉默片刻,也步入亭中。 “我其实听过不少虞娘子的美名,您是容德兼美的名门贵女,又是王爷所珍视的准王妃。” 陆南筝真挚地笑笑。女郎杏眸似溪水清澈,“我之前在小城长大,除去我娘,也从未见过像虞娘子这样的美人。” 虞缈有些耳热,微微一顿:“不过是些谬赞,不值一提。” 陆南筝偏头看她。少女面若桃花,靡颜腻理,娇娆美丽得任是女子也会为之心动。的确,名花任谁都想攀折。 “您不必自谦。” “倒是我阿娘虽生得极美,但自我爹去世后,就处境每况愈下,也看我越发不顺。”陆南筝垂头:“若非如此,我也不必背井离乡,来到洛京。” 虞缈听着她的不幸,一时只能静默无言。 “实则今日,是我在府中无事可做,王爷才好心同意带我来在筵席上认识些人。” “但似乎又因我惹出麻烦了。”陆南筝的话音变得苦涩:“虞娘子,抱歉。毕竟我一直是个不幸之人……” 虞缈心下释然,又忽生出些惋惜同情。“陆娘子不必妄自菲薄。你好心救了阿策,就是我们的恩人,你且安心待在洛阳。” 陆南筝似破涕而笑:“多谢虞娘子见谅。” “对了,你怎会独自待在此处呢?”虞缈也有些好奇,二哥呢? “其他贵女们都不愿意与我说话。”陆南筝细声:“毕竟我从乡野之地而来,见识短浅。贵人觉得我鄙陋,也是情有可原……” “何况,又因我惹上了非议。在燕王身边,我也觉得不自在。” 她虽有些自嘲,但却依旧姿态端庄,容颜素雅,犹如雨后兰叶。 女郎的嗓音清缓如拨琴,也令虞缈想起了阿娘。尤其那张与阿娘有些相似的脸,还是让虞缈的心微微发软,也消除了几分戒心。 毕竟是姬策安排不当,毫无分寸。她的确不该迁怒到陆娘子的身上。 “走罢。”虞缈坦然看向她,忽道:“我带你回筵席上。” 陆南筝一讶,也微笑:“好。” 陆南筝起身后,却是往右边走去。虞缈微顿,她来时是从左侧,这条路并不熟,但应是陆娘子来时的路,于是也未多想。 二人相谈渐欢,行了一段路,却见是下山处稍显陡峭曲折。落脚处并不明显,隐在杂草之间。 虞缈犹豫:“从这儿下去么?” “这条路是最快的。”陆南筝回眸,柔声:“您若是怕,我就先在前面走,牵着您罢。” 虞缈有些迟疑。但对寻常人来说,这条路的确可以通行。如今也已走到这里了,折返回去遥远不说,也显得毫无礼数,不信任对方。 她看向陆南筝的手,还是轻轻搭了上去:“好。” 下山走了几步,却见陆南筝忽抬起头,略微高兴地招手:“燕王殿下,我们在这里——” …… 约摸一炷香前。 姬策与陆南筝分开后,便想去寻虞缈。却没想到被陆时微和谢青钺截住了步子。 “姬策,你是不是妄想左拥右抱,把我表妹和那陆娘子一起——”谢青钺冷言冷语。 陆时微忙打断他:“你闭嘴,我来说。” 谢青钺一哽,不满却也还是收了声。 姬策听着谢青钺不客气的一番话后,只是眉眼冷淡地扫过眼前两人。果然,在她的亲人好友眼里,他还是配不上她。 “燕王殿下,”陆时微眼神锐利,却轻轻一笑:“我只是有几点想请教于您。” “您与阿鸾有婚约在身,却带别的女郎参加季家的宴席。您今日所为,将阿鸾置之于何地,燕王可曾想过么?” 她等着听姬策如何解释。 然而出乎二人的意料,姬策的态度却淡漠至极,只冷峭道:“这是我和阿鸾的事,我自会与她解释清楚。”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毫不客气。 二人皆傻眼。但又一齐怀着不甘心的心态,尾随在姬策身后。 一名婢女忽然出现,似和姬策说了什么,令他掉头朝后山走去。于是三人便前后齐齐前后来到了后山。 遥遥听见一声女子的呼唤。一近两远,三人俱抬起了眼。 正见那小山的斜坡之上有两道清影,一红一白。 陆南筝只顾招手呼唤燕王,却没看脚下,竟踩空半步。牵扯到足踝旧伤,她又吃痛不稳,眼看就要跌落下台阶。 就在此时,她慌切地偏头看了眼虞缈。 虞缈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抬臂去够陆南筝的手,想抓紧她。 然而好巧不巧,陆南筝的手指却以分毫之差,与她的手相错而分离。女郎的手指轻轻划过,身子就如一只短线的风筝般往前坠去。 虞缈一愣。 然而随着她骤然往前一够,又抓了个空,跟前的陆南筝已滚了下去,虞缈忽然意识到——她自己也踩了个空。 骤然往前的势头,让她在这欹斜的斜坡上立马失去了平衡,她踉跄几步,还是无法停下。 她,好像也要掉下来了。 短短一瞬,虞缈心惊肉跳,脑中空空如也,却下意识去看斜坡下的姬策。二哥总会接住她的…… 不是么?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筵席 免费阅读.[.aishu55.cc] 山寺 斜坡上的变化映入眼帘,三人皆惊。姬策离得最近,率先去救人。 陆时微和谢青钺仍有段距离,但两人目力极好,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山上那红裳柔弱的身影。却见她晃了几下后,似无处着力,也摇摇欲坠起来。 陆时微抓紧了手心:“不好!” 虞缈天生平衡不好,极易摔跤。这是她与谢青钺都再明白不过的共识。 两人立刻焦急万分。目光又双双落在燕王身上,却见他是朝着那滚落下来的白裳人影去的。 陆时微急了眼,只能狠推身侧人一把:“快!” 阿鸾快要跌下来了! 谢青钺是男子,爆发更强些。他立刻拔足风驰电掣奔去,耳边风声猎猎,全身血液也如岩浆一般沸腾起来。 此时,虞缈踉跄几步后,已偏离了石阶,足下是柔润光滑的土壤。她心中生凉,双腿更是发软,身子也极度倾斜。 几乎踮着脚,仅凭抓着身侧一根细弱的垂枝,才勉强颤抖着支撑。 可光凭一处支点,足下轻尘碎石滚动,让她又不稳地晃了晃,纤细的身躯就像垂绳荡了个圈。手中纤细的枝条也再无法依赖,只听一声清脆的崩裂—— 下一瞬,少女往后仰去,几乎直直从那陡峭山上摔落。 “呃——” 还好谢青钺赶在最后一刻,接住了她。 谢青钺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额上青筋毕露,满是莹汗。他方才疾步冲上来,已是极限。就差一点,他就来不及接住虞缈了。 谢青钺半屈着膝坐在地上,手臂有些疼,声音也还发着颤:“表妹,你还好么? 虞缈看着他赤红的脸,乌濛濛的眼珠满是惊悸。 下一刻,泪水唰地就流了下来。 若不是表哥,她…… 此时,陆时微也已赶了过来,她面色白得吓人。但见谢青钺将人救下,还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谢青钺,我这次真的必须承认,你要更胜一筹。” 难得被陆时微夸,谢青钺却仍旧皱眉。只因虞缈仍在低头流泪,桃花眸中破碎迷惘。他从未见过小表妹伤心惊吓成这副模样。 少女此时心中如浮空无所依,仿佛不知身在何处,又下意识看向了另一边。 姬策将滚落一小段路的陆南筝及时救下之后,又将她抱到了平稳之处,面色凝重而紧张。陆南筝的手环在姬策的脖子上,眉眼楚楚,也是一副余悸未消的模样。 彼此之间亲密至极。好像,他们才是一对眷侣。 虞缈的眼中只剩下那相贴在一处的影子。从刚才起,姬策就第一时间奔向了陆南筝。 虞缈从未感觉这般冷,被最信赖的人抛下的滋味,就像置身冰天雪地般。自己吐出的呼吸,仿佛也是一片冰冷的薄霜,将心脏也冻结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可却还是止不住泪意,簌簌止不住地滚落下来,越落越多。 她刚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眼中满满都是她的未婚夫。 却第一时间去救了别的女子…… 姬策忽然肩膀一僵,似乎才觉察到什么,缓缓回望过来。 只见女郎眼眸泛红,这下彻底如灼灼桃花。鬓云也乱了,虚弱地靠在谢青钺手臂间。 她眼中瞬间已凝结出一层薄雾,好像清晨时草叶上的白露,轻轻一碰就会坠落。白皙的手背上,也划开了细碎的伤痕。 陆时微半蹲在身边,安慰她:“阿鸾,别哭,没事了……” 姬策的头脑一片空白,才醒悟到自己遗忘了什么。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少女是什么时候摔落下来的。 他眼底蕴着复杂的情绪,心脏也像是被大掌所掐紧,生涩而陌生的疼。 谢青钺与陆时微二人察出虞缈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目睹了姬策与陆南筝两人的情状。 谢青钺眼神冷透,让表妹靠着陆时微,兀自站直了身。‘咔咔’地按着手指指骨,惯来散漫无害的脸,此刻却沉到不可思议。“呵,还真是郎情妾意。” 谢青钺往他走近,目光视姬策如视蝼蚁一般,字字逼问: “你连阿鸾都保护不好,却有力气去救另一个女人。你就是这么做她的未婚夫?” 话还未落,他已气极挥手揍了过去,带着方才的惊怒,全都宣泄在这用足了力道的一掌中。 姬策闷哼一声,被揍得偏过了头,唇角也渗出血迹。 但他始终不避不退,身姿笔挺立在原地,只闷声道:“是我的错。” “孬种,来,别显得是我欺负了你。”谢青钺呸了一声,眸色阴沉无比:“刚才这一拳,是替我表妹揍的。” 他掌心合拢,又挥臂揍去。 谢青钺的声音响亮,可少女却始终没有回头,哪怕看来一眼。 姬策眼神阴沉,擦去唇边血迹,却没再一味挨打,而是侧身闪避而过。谢青钺恼怒,再次极快出手。两人动手纠缠在一块。 陆时微注意着虞缈手上擦碰出的新伤,正头疼不已,却又听到打斗声。见谢青钺已按捺不住先去揍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谢青钺,住手!阿鸾她都受伤了!你还不快点去找季家借医工过来——” 听见她的话,两人俱是一僵,齐齐停手。 谢青钺最快折返回来,看了眼伤势,立刻眉眼凝重,拔足离开:“我这就去。” 另一边姬策也挨了几下,脸上淤青未散,又添新伤。陆南筝却焦急而来,掏出了手帕,想为姬策止血:“王爷,您还好么……” 虞缈听着耳畔余声,长睫如蝴蝶翅膀轻颤,却缓缓擦去了泪。 姬策摇头,只是走到了虞缈身侧。也看见了虞缈手上一条斜长细小的伤痕。她生得白,那一道伤痕就格外刺眼,就像在美人瓷上留下了瑕疵。 但他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还好并不严重。 姬策缓缓开口:“阿鸾,你听我解释。我……” 可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喉间艰涩无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此前带陆南筝来宴席,似乎还没有解释清楚。 姬策心中莫名慌乱,只能先道:“带她来赴宴,的确是我不对。” “可我刚才也确实没有注意到,你也跌了下来。并非是我有意。”他深吸一口气,“阿鸾,你信我好么?” 姬策生平从未和人道过歉。却是第一次,感到内心的惶恐缓缓地涌上来。因为他发现从刚才,虞缈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他此时说完,少女也依旧安静无声。 虞缈靠在陆时微的肩头上,脸又往里缩了缩。她方才受吓一场,流了不少眼泪,此时渐渐平静下来了,却也满身疲惫。 她退去不可置信后,听着姬策无措的道歉,只觉得心像缓缓浸在冰水一般。 很快,医工就被谢青钺满脸汗珠地背了过来。可虞缈手背上看起来不深的伤口,却已缓缓流了许久的血。犹如小溪蜿蜒,渗过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触目惊心。 姬策终于意识到不对,拧着眉:“这——” 陆时微早已忍耐许久,此时看向燕王,再控制不住情绪,冷冷一扯嘴角: “王爷身为阿鸾的未婚夫,可别说您都忘了:阿鸾丁点伤口都会血流不止,万万不能受伤。” “陆娘子不过是滚落下来,至多剐蹭些皮肉伤,我们看见了也会救。可刚才若不是青钺冲来,阿鸾差点就会一头撞到山石上,头破血流!” 姬策怔在了原处,握紧了拳,背后浑然寒彻。 他确实不知这点…… “阿策,”虞缈忽淡声开口,“就算我信了你,然后呢?” 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重新包扎好,面色也变得彻底苍白。那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眸,终于望向了他,眼底却清冷透彻: “二哥还记不记得,你同我说过的话?” 姬策闻言一愣,心跳逐渐转快。 “我曾以为,你永远都会接住我。”虞缈眼底又露出失望。 她忍下泪意,缓声道:“可我与陆娘子前后失足,你身为我的未婚夫,却没有来接我……而是去救了陆娘子。” “直到现在,你甚至连一声我疼不疼,都没有问。” 姬策被问得哑口无言。 美人侧颜落寞,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看他一眼。她示意让陆时微扶她起来,恰好季家已派人抬了竹舆过来。 她别开眼:“现在想想,或许是我错看了。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见面了。” 虞缈坐上舆轿,头也没回,就这么行远了。 左右围过来的宾客,听罢虞缈的话,也不由目光异样地望向姬策和陆南筝,很快议论纷纷。 姬策站在原地,却充耳不闻,握紧了手心。虞缈甚至没有出言指责,却令他字字如剜心刺痛。 他的确不记得。因为他也确实不是那个人。 - “女郎,我们跟着您吧,您若是……” “我一定会扶稳的。”虞缈神情淡如山雪,话音温柔却笃然:“放心吧,我比谁都惜命。” 婢女们互相对视一眼,只能放弃。 虞缈转身,抬眼看向林间并不高耸的山寺,缓缓提裾而上。青石长阶湿漉,她走得极小心。 府中目光纷扰,她实在难以忍受。但出了门,又不知还能去哪。直到乘着马车路过此地,似是不知名的山寺。 遥遥从黄墙内传来一声晚钟,将她的心神也引了过去。 她忽然想,就这里吧。她只想让喧闹的心安静下来,哪怕片刻。 大约清晨才落了场细雨。此时山间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气息,隐有山鸟清鸣。 虞缈又单手揉了揉眼。她有些失魂落魄,自己的确任性了一回。可当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远离了尘埃人烟,似乎也真的好受了些。 只是,心静了,却还是难抵无孔不入的回忆。 虞缈行到一处石阶平地,望着眼前小小的积水洼地,眼前又酸涩起来。往日,二哥只是为了让她雨后不湿足,甚至会将她抱起淌水而过。 明明这三年来,是他将她宠惯得足够娇气,以至于全身心都下意识依赖他。 这些日夜,她眼前不断地重现宴会上的画面。她还是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二哥竟会先去救别的女郎,将更需要他的未婚妻完全忽略。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此时已行到石阶平处,只剩再往前还有一小段石阶,就到寺门口。虞缈却忽然陷入失神,莫名揪紧了心。 她揉着眼,缓缓揪紧了身侧佩玉,像是作为安慰,正欲继续前行。 却没想到,雨后地湿,加之地砖上的青绿苔痕。哪怕履下踩平地,凭她也能因此而行不稳—— 虞缈纤弱的身躯晃了晃,有些慌乱。 忽从前方掠来一片蔚蓝云袍,一只有力的手从后揽过她的细腰。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冷香笼罩而来。虞缈收势不及,就这么跌进了对方的怀抱。 少女发丝摇曳,朱唇轻动,轻轻掠过男人的锁骨,一触即离。 头顶传来男人温沉的嗓音,犹如金石之声,泠然悦耳。 “小心。” 为您提供大神 姬春夜 的《未婚夫变心后我改嫁太子》最快更新 山寺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