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也在看我直播》 1. 无梦令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北苑】 正值七月,十里未名湖荷花绵延,接天莲叶将湖心亭簇簇笼罩,衬得湖心亭仿如人间仙境。 这座先帝梁景帝在世时几乎从未来过的湖心亭,却在当今陛下萧楫舟即位后,成了少年帝王最常驾临的去处。 湖心亭里,萧楫舟跽坐于垫子上,他微微抬起头,空洞的目光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处,任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楫舟左手撑着下巴,衣袖滑落,露出光洁的手腕,与手腕上一串几乎呈现出琉璃色的桃木佛珠。桃木佛珠在光下闪闪发光,映衬着粼粼波光,看上去仿佛一串真正的琉璃。 他的身后,内侍王福全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身体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衣衫的摩擦声打扰到帝王的沉思—— 这个自幼跟随萧楫舟南征北战的大宦官,在萧楫舟登立为帝后,已经摸不透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了。 或许,皇帝是在想太后究竟会不会发动政变; 或许,皇帝是在想自己的舅舅——尚书令会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或许,皇帝是在想关陇贵族、关东贵族、江南贵族什么时候会联手将他这个皇帝拉下马,扶持前太子的独子广陵郡王登基; 亦或许…… 王福全想,他是真的不知道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而王福全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以为的、正在思考家国天下这样的大事的帝王,眼前却并不是一派虚无—— 一个浅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屏突兀地出现在半空,背靠满池荷花与粼粼波光,看上去像是神仙降下的神迹。 “神迹”的右上角,是一行萧楫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懂、但是他却不明白含义的小字:绝美哈士奇的直播间。 左上角一行明明和现在很不一样、萧楫舟却能轻易认出来的字迹正不停地滚动: 《震惊!梁昏帝萧楫舟的真爱竟然是他!》 萧楫舟眯起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覆盖了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也遮掩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的目光从“梁昏帝”这个散发出无尽意味的谥号上移开,落到了光屏中央的人身上。 那是个男孩子,看起来不大,露出的上半身穿着白衬衫,还打着蓝色的领带。他的眼睛很圆,滴溜圆的杏眼不停地转动,像是一只正在琢磨怎么拆家才能干得更加彻底的哈士奇。 然而,在萧楫舟眼中,他想到的却是—— 他是仙人吗? 毕竟除了神迹,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理由能来解释,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屏幕中央的那个“仙人”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人看了就想戳一下。 他笑吟吟地说:“众所周知,梁昏帝萧楫舟童年悲惨,吃了上顿没下顿,像是个没爹没妈的小可怜。” 萧楫舟:“???” 正在思考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萧楫舟顿时愣住了。 童年悲惨? 吃了上顿没下顿? 没爹没妈的小可怜? 萧楫舟动了动唇,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但随即,他便想到,不管他说什么,“神迹”里的“仙人”都听不见。反而那些话说出口,只怕是只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萧楫舟默默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就在这时,萧楫舟看到,那个“仙人”拿出了一幅画——一幅他从来没见过的、风格极为特殊的画。 画上的“人”长着一只狼头,看起来却不见阴森恐怖,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见可爱。小狼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衫,正蹲坐在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快有拳头大的窝窝头,小口小口地啃着,大眼睛闪着泪花。 画作的最上方,还有一行看起来就很可爱的小字: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萧楫舟:“……” 看着这一身只有皇帝才能穿的明黄色长袍,一个荒谬至极又合理至极的想法出现在萧楫舟的脑海:这头狼……是他? 别的不说,这幅画画得倒是还有点好看。 就在萧楫舟还在欣赏这幅与众不同的画作时,他看到原本半透明的光屏的左下角,突然出现了很多不停滚动的字迹: 【我觉得吧,主播脑子进水了可以倒立洗头,清一清脑子里的水。】 【广陵市第一医院精神科王主任电话:5385385438,主播没事可以打一下。】 【梁昏帝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主播你滤镜不要这么大好吗?他七岁就出任凉州刺史,和西突勒打仗。凉州上下谁敢亏待他?还小可怜?他治下的百姓才可怜吧!】 【当年西突勒战败,本来都投降了,他倒好,带着一千五百亲卫弄死了西突勒的略加王子,让大梁和西突勒不死不休,白白损耗了多少人力物力。】 看到这条“仙人之语”,萧楫舟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然而,还未等萧楫舟做出什么反应,屏幕正中央那个笑起来甜甜的“仙人”“主播”却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根据《梁史》记载,突勒在梁景帝的计谋下分裂成东/突勒和西突勒,为了拉拢离大梁版图更近的东/突勒,梁景帝意图下嫁公主于东/突勒的默格可汗。” “西突勒不想让东/突勒和大梁关系进一步加深,上书要求为王子略加求娶大梁的公主。” “可是大梁只有一位公主,那可是梁昏帝的亲姐姐。梁昏帝不忍心亲姐姐嫁到那么远的敌国,弄死略加王子不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吗?” 听到这句话,萧楫舟的眉头顿时一松。 “而且……”那个眉目如画的“仙人”眉眼弯弯,说道,“当初梁昏帝之所以带着一千五百亲卫就敢深入草原,是为了救他的真爱啊。” 【啊?啥?】 【真爱?梁昏帝懂这玩意吗?】 【这位不是活了二十七岁但是一辈子孤独终老的“不举帝王”吗?】 “不举帝王”萧楫舟:“……” 碧玉色的茶杯从他的手上滚落,落到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王福全立刻捡起茶杯,将裂了一道口子的茶杯递给身后的小太监,这才问道:“陛下,还要添茶吗?” 萧楫舟:“要……” 屏幕里的“仙人”:“不举怎么了?不举不能当攻,还不能当受吗?萧楫舟和崇玉山肯定是真爱!” 萧楫舟:“……” 王福全还在等着帝王的吩咐,结果却听到帝王沉着声音说:“让所有人都退下,你也出去。” 王福全愣了愣,但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帝王隐隐发黑的脸色。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应该闭嘴。因此王福全没有多问,挥手就带着所有的太监都离开了湖心亭。 等四处无人,萧楫舟的眸中才露出混合着震惊与不解的神色,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屏幕中的“仙人”胡说八道疯狂造谣。 “仙人”:“萧楫舟七岁就认识崇玉山,那时崇玉山是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萧楫舟是被父皇赶出去的小可怜亲王,两人既是青梅竹马又是亦师亦友。” “崇玉山深入草原断了西突勒的援军,略加王子才战败后撤。然而战争胜利了,爱人却没了,这才有了萧楫舟千金之子甘坐垂堂、不顾危险千里寻爱。” 萧楫舟:“……” 【……主播你说谁?】 【崇玉山?凉国公崇玉山?那个最后亲手宰了萧楫舟的崇玉山?】 【主播你有点离谱啊,但凡你嗑梁昏帝和他的狗腿小太监王福全呢?你嗑萧楫舟x崇玉山?】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不是崇玉山亲手杀了梁昏帝萧楫舟,还让人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狗?】 萧楫舟的目光凝在空中的“神迹”上。 崇玉山…… 关陇贵族出身,十三岁入伍,十五岁那年,已经成为边疆赫赫有名的小将,西突勒听了就头疼。 七岁那年,萧楫舟外放为凉州刺史,表面上掌治一州,实际上都是凉州通守向竞业总揽一切事物,他不过是个吉祥物。 那时,帮助他夺回凉州军政大权的,就是崇玉山。 他和崇玉山也勉强算是相识于微末了,因此他登基之后,立刻提拔崇玉山为凉州刺史。 他和崇玉山相识十余年,崇玉山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崇玉山怎么可能背叛他,还亲手杀了他? 萧楫舟不信。 光屏里的“仙人”笑得眉眼弯弯:“崇玉山亲手杀了梁昏帝,这恰恰说明他们是真爱啊!” 萧楫舟:“???” 直播间:“???” “仙人”:“海平七年,本就因为梁昏帝萧楫舟迁都洛阳、修建运河、四方巡游而变得摇摇欲坠的江山,在梁昏帝萧楫舟三征高丽的情况下彻底分崩离析。” “据不完全记载,梁朝末年,有名有姓的起义军就有十八路,更不要说那些无名无姓的起义军。” “可这个时候梁昏帝是怎么做的?他竟然下令崇玉山镇压农民起义,就连降军也杀!要知道,那些起义军,可都是活不下去的良民。更何况,世间哪有杀降的道理?” “梁昏帝的倒行逆施已经肉眼可见,如果是别人闯进洛阳杀死梁昏帝,梁昏帝的尸体只怕是真要被大卸八块扔去喂狗了。” “可是如果是崇玉山……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崇玉山把梁昏帝的尸体扔出去喂狗吧?” “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我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这样你人生的结束,看到的都是我的样子。”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我简直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萧楫舟:“……”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明明是野心家谋朝篡位,主播是怎么做到把这么正常的事说成恨海情天狗血狂泼的?】 【主播你……】 萧楫舟觉得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他默默回想着“仙人”所说的话,觉得这人要是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定会先被他抽筋扒皮。 他和崇玉山? 真爱? 笑话! 他能看得上崇玉山? 空中的“神迹”里,“仙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萧楫舟和崇玉山一定是真爱,萧楫舟的耳边却已经响起了王福全的声音: “陛下,凉州刺史崇大人来了。” 萧楫舟:“……” 萧楫舟觉得,他现在有点不想见到他的“真爱”。但重臣觐见,他又不能真的不见,只能憋着气挥了挥手,说道:“让崇玉山进来。” 然而他的话音刚刚下落,半空中的“仙人”又说:“史书记载,当年西突勒草原,崇玉山和萧楫舟一起失踪了整整三天。士兵找到他们的时候,萧楫舟走路都不稳。” “你们自己说,孤男寡男青梅竹马消失三天,他们还能做什么!” “王福全!” 王福全吓了一跳,他还没离开湖心亭,就听见身后的帝王声音里都带着怒气:“让崇玉山给朕滚进来!” 王福全:“……” 这好好的,怎么又抽风了?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无梦令 只是“抽风”二字王福全可不敢当着萧楫舟的面说,他只能默默咽下脱口欲出的吐槽,转身飞速地跑了出去,顺便告诉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崇大人,陛下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崇玉山进入湖心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脸漆黑的萧楫舟。他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湖心亭内只有萧楫舟和他两个人,崇玉山才问出声来:“陛下,出什么事了吗?” 崇玉山今年二十八,看上去还十分年轻。他穿着紫色朝服,戴着乌纱幞,看上去一派君子风流,不像武将,倒像文臣。 只是此时此刻,这位大梁王朝的股肱之臣因着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抽风而探头探脑,君子之风荡然无存,反而像极了一只傻里傻气的呆头鹅。 看着蠢兮兮的崇玉山,萧楫舟的唇动了一下。然而还未等他说话,萧楫舟的耳边便先听到“仙人”说:“崇玉山是忠犬大猛攻,萧楫舟是心狠手辣嚣张乖戾受,不接受反驳。” 萧楫舟:“……” 想说的话都被咽了回去,萧楫舟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大猛攻”,却只见崇玉山瘦得仿佛一只猴,看着还不如他能打。 萧楫舟微微坐直了身体,确定自己看上去比崇玉山魁梧许多,这才施施然地说道:“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崇玉山:“???” 看着萧楫舟黑成墨的脸色,崇玉山觉得有些事萧楫舟不如不想起。 但这些话崇玉山不敢说,他只能违背自己的良心,逼着自己问下去:“陛下想起什么了?” 这句话问完,崇玉山就看见萧楫舟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目光中的复杂看得崇玉山一个激灵。 崇玉山不由惴惴不安起来:“陛下?” 萧楫舟这才施施然地收回了那种让崇玉山寒毛直立的目光,用看起来正常了许多的声音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被困西突勒草原的那三天,发生了什么?” 崇玉山:“???” 崇玉山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萧楫舟的话说道:“当初在西突勒草原,臣重伤在身,却与陛下遇到了狼群。陛下为了救臣,亲自驱赶狼群,导致陛下双脚被狼群咬伤,很久才恢复过来。” 说到这里,崇玉山忽然间就明白了萧楫舟的意思,他当场单膝跪地,目光直视萧楫舟,眼中满满的肯定:“陛下之恩,臣永世不忘。陛下放心,不论陛下想做什么,臣永远都是陛下手中之剑。” 萧楫舟:“……” 此刻,耳边又是“仙人”的声音:“崇玉山曾说,自己永远都是萧楫舟手中之剑,而崇玉山也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的一生,每一件记入史册的大事都和萧楫舟寸寸交织,这难道还不是爱吗?” 说着,半空中的屏幕被另一张画覆盖: 一只大狮子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长长的尾巴勾着小狼的脚踝。 狮子说:“陛下,你看到我对你深深的爱了吗?” 小狼窝在狮子怀里:“爱卿,你的怀抱是这样的宽厚,朕真想一辈子都不离开。” 萧楫舟:“……” 萧楫舟倒吸一口凉气。 萧楫舟看了眼面前这无法忽视的愚蠢图画,又看了眼眼前和那只蠢狮子蠢得如出一辙的崇玉山,一时间只觉得眼睛疼。 造孽啊! 萧楫舟摆摆手,敷衍地打发崇玉山:“快滚。” 崇玉山:“???” 是我表达的忠心不够多吗? 崇玉山:“陛下?” “仙人”:“萧楫舟和崇玉山肯定是真爱。” 萧楫舟忍无可忍:“你赶紧滚!” 崇玉山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想着自己想说的事都还没有汇报。但他看着萧楫舟一副快要炸了的样子,只能匆忙留下自己的奏折,然后麻溜利索地滚了。 湖心亭又变得安静起来,萧楫舟没有理会崇玉山递上的奏折,反而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那个还在疯狂造谣、嘴里没一句真话的“仙人”身上。 萧楫舟忍不住想,人间有三恨,第一恨便是刚刚崇玉山白白解释了一遍,但最应该听到解释的人根本没听到。 半空中的光屏里,“仙人”还在滔滔不绝:“萧楫舟杀舅囚母,都是崇玉山提的剑,亲手杀死了萧楫舟的舅舅。” “如果不是因为真爱,崇玉山前途无量,何必亲手杀了皇帝的舅舅,为自己的未来留隐患?” 萧楫舟:“……” 萧楫舟觉得他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听到“真爱”两个字了。 这一次,似乎是听到了萧楫舟的心声,“仙人”没有继续真爱下去,反而做出了道别: “感谢大家观看绝美哈士奇的直播间,这次的直播到此结束,我想你们已经接受了萧楫舟和崇玉山是真爱的事实。” 萧楫舟:“……” 不,我没有接受。 “我们明晚八点不见不散,绝美哈士奇将带你们走进萧楫舟的人生,探讨萧楫舟是如何养成这种昏庸残暴的性格的。” “下一场直播:《梁景帝皇后与贵妃的恨海情天虐恋情深》,家人们,一定要来啊!” “仙人”的话说要,半空中的光屏突然漆黑一片,再也见不到那一对甜甜的酒窝。 然而哪怕漆黑一片,萧楫舟却依旧能看见不停滚动的字迹: 【梁景帝的皇后与贵妃?谁?慕容须蜜多和元沚?】 【???是我看错了吗?】 【慕容须蜜多?那个把梁景帝的宠妃送给自己侄子做妾的狠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妒妇?】 【元沚?西齐的末代公主?梁昏帝的亲妈?那个杀了丈夫、造儿子的反、想当女帝的女权圣斗士?】 【这主播是真敢说啊,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 【楼上说得对,我现在疯狂想知道主播还能怎么造谣。】 萧楫舟:“……” 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 没过多久,半空中的光屏熄灭,雕梁画栋精致依旧,仿佛空中从未出现过刚刚那惊世骇俗的神迹。 过了许久,似乎是确定半空中的“神迹”是真的不会出现了,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的萧楫舟才纡尊降贵地伸出手,左手手腕上那串仿若琉璃的桃木佛珠在粼粼波光反射着晶亮的光。 萧楫舟的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了四个字—— “杀舅囚母”。 很快,茶水干涸,四个遒劲有力的字迹也缓缓消失不见。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齐滺将手中的画笔往桌子上一扔,随即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副仿佛没有骨头的样子。像是一只被拆家榨干了全身精力的哈士奇,再提不起一丝精气神。 齐滺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室友赵陵川问:“你的数据报表出来了,要不要看看?” 齐滺当即蹦了起来:“要!” 他转身坐到赵陵川身边,搂着赵陵川的脖子,贱兮兮地说了一句:“老公,你真好~” 一个“好”字一波三折,恨不得拐出来十五个弯。 “……”赵陵川十分嫌弃地用食指抵住齐滺的额头,说道,“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给你看了。” 齐滺当即收回了手,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看起来乖极了,滴溜圆的杏眼不停地眨,唇畔的梨涡仿佛要甜到人的心里去,任谁来看都觉得这肯定是一个乖乖巧巧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真能装。 赵陵川翻了个白眼。 赵陵川将电脑转向齐滺,指着上面的数据解释道: “从数据来看,直播间的小高峰是你造谣萧楫舟和崇玉山是真爱的时候,即便之后你胡说八道,但是直播间的人数并没有少。” 齐滺忍不住回嘴:“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陵川:“……” 赵陵川深呼一口气,没有理齐滺的嘴犟,而是将另一份数据摆在齐滺面前:“这是弹幕的关键词抓取,上面显示即便很多人都在骂你,但事实是他们也很喜欢听八卦。” 齐滺:“这不是八卦,这是史实。” “……”赵陵川简单粗暴,“闭嘴。” 齐滺立刻老实:“好。” 赵陵川这才接着说道:“你的直播间关闭后,我提取了之后的弹幕,80%的留言都在讨论你留下的下一场直播——也就是说,你的下一场直播,会有很大的观众基础。” “这是主播关注数据。”赵陵川指着另一份数据说,“数据显示,一场直播,你的粉丝增加人数是5384,占观看人数的68%。” 说到这里,赵陵川沉默了一瞬,才继续用一种混合着不可置信与没眼看的语气说道:“恭喜你,小滺滺,你的计策成功了,你真的骗到粉了。” 齐滺:“!!!” 齐滺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半晌,他掐了掐自己的脸,梦幻般说道:“我有五千粉了?” “等等,”齐滺突然发现了华点,“我怎么不疼?” 似乎是想到了一种闻者悲伤的可能,齐滺不禁苦哈哈地说道:“难不成是因为我在做梦?” 赵陵川:“……” 赵陵川看着齐滺又细又长的手指在脸上轻飘飘地掐的那一下,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让我来,我保证掐得你哭爹喊娘。” 齐滺:“!!!” 看着赵陵川的罪恶之手就要碰到他的脸上,齐滺吓得赶紧后退一大步:“赵陵川!小爷警告你,谋杀亲夫是违法的!” 赵陵川恶狠狠地扑了过来:“你放心,我会记得杀人分尸然后冲进下水道。” 齐滺:“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我这个热情美貌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赵陵川笑得一脸猥琐:“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干什么呢?都几点了?”宿管阿姨带着困意的声音传来,“再不睡觉,扣你们综测学分!” 齐滺:“!!!” 赵陵川:“!!!” 齐滺一秒钟变小绵羊:“阿姨,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听到是齐滺声音,宿管阿姨的声音都小了几分:“是小滺啊。你小点声,都熄灯了。” 自己理亏在先,自然是宿管阿姨说什么是什么,齐滺麻溜认错:“阿姨,您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是我打扰到了其他同学的休息。” 打扰个头,那帮夜猫子指定蒙着被子打游戏,没准还要说都是队友智障,才害得自己战绩0-14。 然而宿管阿姨完全不知道齐滺内心的吐槽,在她的脑补中,现在的齐滺应该是正因为自己的顽皮而痛哭流涕,因此宿管阿姨轻飘飘地放了齐滺一马:“行了,没多大点事,早点睡吧。” 等宿管阿姨走了,赵陵川贱兮兮地重复了一遍:“阿姨~都是我的错~” 夸张的要命。 齐滺被他恶心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扔向赵陵川:“收起你那恶心的语气。” 赵陵川接过抱枕,笑嘻嘻地问:“小滺滺,你明天的直播内容想好了吗?真要直播慕容须蜜多和元沚?” 齐滺已经爬上床,盖上了自己的小被子:“不然呢?预告都打出去了,还能临时换内容不成?我还要不要我的账号了?” 提起这份令人头秃的账号,赵陵川也觉得心有戚戚:“小滺滺,反正十万粉肯定骗不到,不如你干脆摆烂吧。你没能毕业,学校肯定比你还着急。” “到时候二教顶楼一跃解千愁,你的毕设指导老师肯定哭着喊着求着给你高分。” 回答赵陵川这个馊主意的,是齐滺扔过来的抱枕。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2.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无梦令 第二天晚10:00:00整,一秒钟都没有多,齐滺的直播间准时开始。“绝美哈士奇”的直播间里,左上角的标题炸裂依旧: 《千古妒妇为何容忍后妃生育两个孩子?她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看着仿佛UC震惊部写出来的小广告,赵陵川只觉得眼前一黑。他默默告诉自己,自己就是一个幕后数据分析人员,根本不会在人前露脸,这才抑制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比起脸皮薄成山东大煎饼的赵陵川,在对比之下,齐滺就显得脸皮非常之厚。明明直播间弹幕乱七八糟到没眼看,齐滺却依旧能笑出来。 【主播,好久不见啊,我又来看你还能如何造谣了。】 【被这个标题吸引进来了,我想知道,主播究竟想说什么。】 【主播,我给你的精神科王主任的电话,你打了吗?】 看到这条弹幕,齐滺没忍住:“打了,王主任说我无药可医,让我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哈哈哈,王主任:等死吧没救了。】 【我甚至不知道该计算主播的心理阴影面积还是该计算王主任的心理阴影面积。】 【楼上的,王主任吧,你瞅瞅主播这样子,也知道他绝对没有心理阴影。】 齐滺觉得他好好一只哈士奇,不应该和这些愚蠢的凡人斗嘴皮子,于是他选择性地无视了这些凡人的话,自顾自地做自己该做的事:“今日,就让主播‘绝美哈士奇’带你们走进华国第一妒妇慕容须蜜多和她的真爱——丈夫的小妾、西齐琅琊公主元沚的绝美虐恋。” 【主播你真要讲她们啊?】 【不知道说啥,先扣个9吧,真是6翻了。】 【妒妇皇后x贵妃,主播你真的……什么都嗑只会让我永远不缺粮(确信)。】 看着“观看人数”哗哗上涨,齐滺努力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摆出一副自己只是天生爱笑的样子,甜甜地说道:“梁景帝的皇后慕容须蜜多和贵妃元沚,说起来还真是一段虐恋情深。”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太后寝宫万安殿】 萧楫舟放下手中茶盏,用袖子掩住口鼻,轻轻地咳了一声。长长的衣袖半遮半掩起左手手腕上那串几乎呈现出琉璃色的桃木佛珠,却偏偏能让对面的人看个分明。 他的身前,正跽坐着他的亲生母亲,大梁王朝的太后,前朝的琅琊公主,元沚。 元沚轻轻抬眸,平淡的目光落在萧楫舟微微发红的脸颊上,问道:“陛下可是因着昨夜风大,着凉了?” 声音淡漠,像是一个演技不到家的演员正敷衍着演戏,如果不是怕被观众骂,她恨不得嘴里只说“1234567”。 然而,即便是面对如此拙劣的演技,萧楫舟却表现得十分受宠若惊,就好像自己得到的不是一句敷衍至极的话语,而是母亲发自内心的关心。 萧楫舟说道:“多谢母后关心,孩儿……” “家人们,你们信我,元沚和慕容须蜜多肯定是真爱!梁昏帝萧楫舟就是她们爱的结晶!” “爱的结晶”萧楫舟:“……” 萧楫舟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才勉强地将剩下的几个字说了出来:“无事。” 听到“无事”两个字,元沚就像是得到了特赦犯人,终于不用捏着鼻子说着自己都觉得虚假的关心。 此刻,半空中的光屏上,齐滺正神采飞扬地说着没有一个史学家会承认的“正史”:“要说慕容须蜜多和元沚的爱恨情仇,就不得不从她们的关系说起。” “她们的关系是什么?情敌?大错特错!她们是凶手和被害者家属的关系!” 【……我早该知道的,这个主播能说出什么玩意来。】 【凶手x被害者家属,这糖里得掺多少玻璃渣啊。主播,血糖嗑不得。】 【主播你……你要是不想混了,可以直说啊!】 齐滺才不管这些看好戏一样的嘻嘻哈哈,他像是没受到任何影响一样,继续他的表演:“我说的受害者,就是元沚的父亲,西齐的齐灵帝。” “我们都知道,梁景帝萧百川是臣窃君位,而被他窃取君位的,就是西齐的末代皇帝齐恭帝——恭者,顺也,说的就是齐恭帝老老实实地向萧百川禅位。” “而灵是恶谥,梁景帝从齐恭帝手中篡取了君位,都不肯做做面子给他爹齐灵帝一个好一点的谥号,由此可见,齐灵帝究竟是一位怎样的昏君。” “而事实上,梁景帝萧百川之所以这么不给齐灵帝面子,就是为了他的妻子——皇后慕容须蜜多。” “慕容须蜜多祖上是突勒人,但到了她的父亲慕容摩柯这一代,早就已经成了土生土长的西齐人,慕容摩柯还官拜大司徒,是西齐的八大上柱国之一,关陇集团中首屈一指的大贵族。”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大贵族,仅仅因为输送粮草不利,就以谋反罪被满门抄斩,全家上下只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活了下来。” “而这位慕容上柱国之所以结局如此悲凉,竟是因为西齐对抗东燕失败,齐灵帝因为宠妃之语,不想战败的罪责被宠妃的弟弟背,因此慕容摩柯才成了背锅侠。” “好在背锅侠先生生了个好女儿,在梁景帝篡位的当天,慕容须蜜多亲手杀了齐灵帝,为父亲报仇。” “而据史料记载,当天晚上,那时还是琅琊公主的元沚就躲在齐灵帝寝宫的柜子里,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当时,血迹溅落在慕容须蜜多的脸上,衬得那位绝世美人风华无限,元沚的一颗心从此就落在了慕容须蜜多的身上。” 萧楫舟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主播你???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子。】 【我爱上了她杀了我爹的样子?主播你……你是真不怕元沚半夜入你梦啊。】 齐滺丝毫不惧:“我们都是唯物主义的接班人,说什么封建迷信。” 【……真是给主播6的。】 萧楫舟的脸色已经奇怪到掩饰不住,明显是在走神。 自己说的话,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听。元沚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怒气,反而依旧平静。她轻声细语地:“陛下在想什么?” 萧楫舟的目光落在茶盏上,看着茶盏在眼前轻轻漾起一串微弱的涟漪,又在不久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萧楫舟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儿臣刚刚突然想起了慕容皇后。” 萧楫舟注意到,就在他刚刚说完“慕容皇后”四个字之后,元沚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不是单纯的厌恶,也不是单纯的愤恨。 那种表情真的十分复杂,混合着怀念与怨恨、怜惜与厌恶,复杂的像是在表演一场精彩绝伦的默剧,一句台词都不需要,就足够看客自己脑补出一场恨海情天的大戏—— 比元沚对萧楫舟那毫不走心的关心精彩得多。 萧楫舟:“???” 此刻,萧楫舟的脑中突然回响起“仙人”的声音: “慕容须蜜多和元沚绝对是真爱!” “萧楫舟就是她们爱的结晶!” 萧楫舟:“???” 不,我为什么要觉得这个离谱至极的流言会是事实? 我怎么会真的觉得我的亲妈和皇后有一腿? 萧楫舟连忙将这个可怕至极的想法驱逐出脑海,他看着几乎可以说是陷入沉思的元沚,用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近乎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喊了一声:“母后?” 元沚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她柔柔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想起慕容氏了。” 元沚笑起来很好看,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像是含苞的樱花正缓缓盛放。 可也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萧楫舟忽然间想到,半空中“神迹”里的“仙人”,笑起来的时候,唇畔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真的像是梨花。 那才是真正的笑。 元沚继续用她听起来仿佛泉水激石一样空灵的声音说:“当年慕容氏还在世的时候,我们母子三人过得何其小心,我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醒来,见到的就是手持长剑的慕容氏。” 萧楫舟的脸色倏尔一白。 元沚却仿佛没有看见萧楫舟的脸色一样,她继续用那种古井无波的语气说:“好在都过去了,慕容氏死了,她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只是可惜了你的阿姐,没能等来这个时候。” 萧楫舟的目光在刹那间冷了下去,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在这一刻仿佛吸取了天地间所有的色彩,让天下间都只剩下这一抹黑。 元沚若有所觉,她抬眸,看见的却是萧楫舟温和如水的双眼。 萧楫舟轻声道:“母后说得对,阿姐实在太苦了些。不如母后将靖儿叫回来吧。靖儿才七岁,阿姐只靖儿一点骨血,儿臣实在不忍心靖儿孤身一人留在豫章。” 凤翔县主罗靖儿,豫章公主萧知福和驸马罗文礼唯一的女儿。 然而听到唯一的外孙的名字,元沚的脸上却并没有一点欣喜与激动。她像是只听到了一个外人的名字一样,轻飘飘地说:“靖儿终究是豫章罗氏的女儿,我们强要回来算什么事?没得让江南士族不满,再起事端。” “一个女儿而已,”萧楫舟道,“阿姐薨逝已满一载,豫章罗氏已经上书,要为驸马再娶新妇。届时新妇进门,靖儿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照顾自己?” 元沚却说道:“他们敢!靖儿是皇家的外孙,谁敢亏待?” 萧楫舟垂下了眼,不过须臾复又抬起,说道:“没人敢亏待靖儿,只是新妇进门,豫章罗氏有了新的冢妇,靖儿看了只怕难免心酸。罗文礼到底是男子,平日里对靖儿也并不上心,孩儿怕靖儿委屈。” 元沚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陛下,你要知道,靖儿在豫章,那就是皇族与江南士族交好的证据。你若带靖儿回来,你让豫章罗氏怎么想?让江南士族怎么想?又让关陇贵族和关东贵族怎么想?” 萧楫舟的手瞬间紧握。 大梁王朝建立之前,华夏九州度过了近四百年的战乱。那四百年,被称为“南北二十七朝”。隔江分治,故称南北,前前后后共二十七个王朝,故称二十七朝。 大梁的建立是在北方大齐的基础上—— 大齐地处西部,故又称西齐,和东部的东燕于北方对峙。梁景帝以梁代齐后,攻下了东方的东燕,统一了北方。 此时,大梁王朝内部就有了两股势力——原本属于西齐的关陇贵族,以及打下东燕后收拢的关东贵族。 在关陇贵族和关东贵族还没有磨合好的时候,梁景帝又磨刀霍霍,派出二十万大军,南下攻楚。 当时,南方被南楚统一。打败南楚,就能统一华夏九州。因此,当时年仅十二的萧楫舟也暂时离开了凉州,跟随大军南下。 最终,十三岁的萧楫舟带领的军队冲进了南楚的都城江都,俘虏了南楚的末代皇帝。 从那时起,大梁王朝结束了四百年的战乱,形成了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但当新的王朝正准备治理天下的时候,梁景帝却发现,梁朝内部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因为大梁王朝的建立是在南北二十七朝中三个王朝的基础上形成的,所以梁朝内部官员直接依着地域划分,形成了三股势力。 来自西齐的关陇贵族,来自东燕的关东贵族,来自南楚的江南士族。三方势力在朝堂角逐,逐渐有架空皇权之势。 现在,萧楫舟成了皇帝,如何平衡这三股势力,就是萧楫舟的问题了。 然而目前为止,即位不过三月的萧楫舟甚至还要接受母亲的垂帘听政,他哪里来的能力,可以随意轻慢三股势力? 元沚的一句句话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巴掌,不停地扇在萧楫舟的脸上。萧楫舟不得不承认,元沚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他:平衡朝堂很难,所以,你要放弃你的外甥女的幸福。 一个七岁的孩子,就在外祖母口口声声的家国天下中,被毫不留情地放弃,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元沚一句句的驳斥言犹在耳,萧楫舟看着眼前明艳若桃花的元沚,耳边听着“仙人”口口声声的“元沚为了慕容须蜜多信佛一生”,却第一次有了驳斥“仙人”的念头—— 你说得不对,面前这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信佛一生呢?她只会为了让自己的目的达成而信佛一生。 面前这个人,没有心的。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3.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无梦令 然而远在另一个时空的齐滺不知道元沚没有心,他还在继续造谣拥有一颗脆弱的真心的元沚是如何如何的爱慕容须蜜多。 “众所周知,西齐灭佛,但是慕容须蜜多祖上却是信佛的,就连‘须蜜多’这个名字都来源于佛教。于是,从不信佛的琅琊公主为了自己的爱人,在成为太后垂帘听政之后,主持建立了大量的佛寺。” “慕容须蜜多的侄子,慕容灵裕,曾在酒后出言污蔑萧楫舟。臣子非议君上,按照大梁的律法,是夷三族的大罪。然而作为萧楫舟的生母,元沚却轻飘飘地放过了慕容灵裕,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说着,齐滺拿出了他刚刚画好的连环漫画: 头顶“王”字的花斑东北虎正在咆哮,一只美貌非常的白狐用尾巴敲了敲东北虎的头顶,一旁的配字是:“喊什么喊,让不让人睡觉了?” 东北虎瞬间就老实了:“老婆,对不起~” 东北虎的尾巴尖被画成了爱心形状,尖端还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母老虎皇后x白狐优雅贵妃?嘶,我怎么感觉我嗑到了?】 【楼上我也……】 【我真是服了,但凡你们读点历史呢?】 【西齐灭佛是因为男丁都去当和尚了,没人种地、没人入伍打仗,所以当然要灭佛。梁朝建立以后,成为了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正需要休养生息,兴佛更有助于统治阶级的统治。这只是一个有点脑子的政/治家都会做的事,和真爱有什么关系?】 【放过慕容灵裕,是因为慕容灵裕代表关陇贵族。杀了慕容灵裕,就相当于明晃晃地宣告皇族要削减关陇贵族的权利,关陇贵族闹起来,梁朝就要玩完了,所以元沚才放了慕容灵裕。说实话,这只能说明元沚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掌权者。】 【楼上你们?你们竟然真的在分析历史吗?】 【有一说一,我们磕糖人是这样的,没有庙堂营营,只有真爱无敌。】 【大佬你们说的对,但这真的只是一个嗑糖的直播间……】 【实不相瞒,主播说完了,我竟然觉得这对有点好嗑,是我爱的血糖了。】 【主播会说你就多说点,我爱血糖。】 然而当直播间的气氛达到了小高潮,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齐滺继续造谣的时候,齐滺却说:“对不住了家人们,我要睡觉了。” 【???主播你说什么?】 【这才十一点不是吗?正经人谁十一点睡觉啊。】 【主播,来啊,造作啊,通宵啊。】 【绝美哈士奇是吧?我命令你不准睡!早睡你掉毛!】 看着掉毛警告,齐滺被吓得好怕怕,“哎呀我的妈耶,掉毛诶,吓死宝宝了。” 【……这个主播是不是吃皮卡丘长大的?不然为什么他的皮这么痒?】 【楼上不要讲鬼故事好吗?我们皮卡丘不背这个锅。】 【主播你真的,我诅咒你半夜睡着了被楼上楼下还有隔壁的熊孩子一起吵醒。睡你个六饼!】 看着直播间弹幕对自己骂声一片,但直播间观看人数和自己的粉丝数正蹭蹭上涨,齐滺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作口嫌体正直—— 这些现在骂他的人,内心里都是对他深深的爱啊。 齐滺瞬间就开心了,他笑吟吟地对直播间的观众说:“主播在住校,要熄灯啦,所以只能和大家说晚安了。如果舍不得主播的话,就请收藏主播吧,我们明晚不见不散。” “提前预告,明天的直播内容是……嘿嘿嘿……” 在齐滺一片诡异又充满了让人想揍他一顿的笑声中,直播间被一张写满卡通字体的纸张占满: 《兄弟阋墙?带你走进真正的兄弟情深!》 主播消失不见,却留下了依旧狂热的弹幕: 【这个主播nb,他赢了,我现在疯狂地想知道他究竟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是,兄弟情深?他说的是萧楫舟和萧桧舟吗?】 【雍明太子和梁昏帝?这俩都恨得打起来了吧?】 【我要是没记错,萧楫舟能上位,是因为萧桧舟死了。当初梁景帝废了雍明太子,立梁昏帝为太子。然而不久后梁景帝又后悔了,想要重新立雍明太子为太子。梁昏帝知道了,直接烧死了雍明太子。】 【史书上还是明确地记载了,雍明太子是被活活烧死的。活活烧死啊,多大仇多大怨,这还兄弟情深?】 看到这条弹幕,萧楫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第一次,哪怕是在外人面前,他也没能掩盖住自己的神色。 元沚敏锐地意识到了萧楫舟的不对劲,她问:“陛下,怎么了?” 萧楫舟沉默了一瞬,最终他抬起双眼,对元沚说:“母后,孩儿想起了阿兄。” 梁景帝萧百川只有二子一女,萧楫舟的阿兄只有一人,便是慕容须蜜多的独子,雍明太子萧桧舟。 提到萧桧舟的名字,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元沚也第一次变了脸色。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元沚只说:“雍明太子早已薨逝,你不必想东想西。” 话音落下,元沚只看见萧楫舟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间变得十分复杂,复杂到有那么一个瞬间,元沚以为,自己的儿子可能会拿出长剑,抵在她的脖颈。 只是最终,萧楫舟只是轻飘飘地笑了一下,笑容和元沚如出一辙。一样的温和无害,一样的除了温和之外,找不到一丁点的情绪。 萧楫舟说:“天色晚了,孩儿先告退了。” 说着,也不等元沚的反应,萧楫舟便拂了一下衣袖,站起了身。长长的衣袖遮盖了仿若琉璃的桃木佛珠,桃木佛珠反射的光刺痛了元沚的眼睛。元沚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萧楫舟走后,女官青鸾扶起元沚,轻声问:“殿下,尚书令来问的事,为何不与陛下说?” “尚书令说的什么事?劝陛下立后的事吗?”元沚扶着青鸾的手,目光落在一扇画着千里江山的屏风上,“那是陛下,是一国之君。他想不想立后,是别人能决定的了的吗?” “可是……”青鸾压低了声音,“当初尚书令可是向关陇贵族承诺过,让陛下立关陇贵族的女儿为后。当初冷落关陇贵族的女儿的雍明太子,可是……” 可是被关陇贵族送了一把火,活生生地烧死了。 然而即便前车之鉴在前,元沚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惧怕。她轻轻地看着那扇屏风,仿佛透过这扇屏风,看到了真正的千里江山。 元沚轻轻地说:“青鸾,我的儿子,我比你们更清楚。你们都说他软弱而天真,不像一个帝王。可是我告诉你们,” 元沚走到那扇屏风面前,轻抚着屏风的左上角:“这里是凉州,是我的儿子待了十年的地方。在我没有陪伴在他身边的十年里,他率领西北军打败了西突勒,让豫章不必去和亲受苦。” “我的儿子,带着外祖母阿史那氏的血。他是草原上蛰伏的狼崽,可不是雍明太子那个被女人左右的废物。” 青鸾低下了头。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看着节节飞涨的数据,齐滺高兴到抱着赵陵川转了……没抱起来。 齐滺悻悻地收回手,十分刻意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杯,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我真的没有尴尬”。 赵陵川难得好心地没有拆穿他,而是指着电脑屏幕,说着让齐滺开心的话题:“一万三千粉,一场直播涨粉八千,可以啊小老弟。” 齐滺故作谦虚:“哪里哪里,都是运气,运气。” 语气里的谦虚十分虚假,虚假到赵陵川恨不得翻个白眼。 齐滺将直播的东西都收好,这才卷着被子躺到了床上。还没有熄灯,头顶的灯亮如白昼。这一刻,就连学校宿舍里统一样式的灯,在齐滺的眼中都有了不一样的美感:“赵哥,你看,这盏灯,像不像我光明的未来?” 赵陵川还没来得及说话,灯瞬间就灭了—— 十一点了,该熄灯了。 齐滺:“……” 赵陵川的笑声根本无法掩饰:“我看着挺像,前途无亮。” 齐滺将今早赵陵川送回来的抱枕再一次以不怎么温柔的方式扔给了赵陵川:“你会不会说话?” 赵陵川嘻嘻哈哈:“不是我不会说话,而是事实如此。你看看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人。” 赵陵川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数着齐滺的倒霉事: “新传501班里五个男生,四个在一个寝室,你抽到了空白签,被扔了出来和我住,你说你够不够倒霉?” 齐滺:“……” 和你住在一起,我确实够倒霉的。 “大四了,眼看要毕业了,别人的毕设是拍摄视频之类的艺术创作,洒洒水就好了,你的却是经营一个十万粉的账号,你说你倒不倒霉?” 齐滺:“……” 不得不承认,放眼全球所有的大学,这个毕设内容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你最开始想干嘛来着?画画是吧?结果账号被封了,理由是你画的小狼不穿衣服是淫/秽/色/情。你说,你是不是没给幸运女神烧香?” 齐滺:“……” 有一说一,幸运女神好像不吃香火。 “后来,你想靠拍照吸粉。结果呢?单反被一个熊孩子撞水池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滺:“……” 我的单反二十万块…… 齐滺有气无力:“大哥,你别笑了,我承认了,我今年犯太岁,行不行?” 赵陵川这才止住了笑,顺便不靠谱地建议道:“你没事不如去烧烧香拜拜佛,虽然我们唯物主义的传人不信这玩意,但好歹是个心理安慰不是?我看啊,你不如就去拜一拜你的男神,两次直播就给你涨了一万三千粉呢。” 齐滺默默反驳:“这昏君才不是我男神。” 赵陵川:“一万三千粉。” 齐滺立刻改口:“我男神就是这昏君这样的。” 说着,齐滺突然蹦了起来,把一旁的赵陵川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齐滺一拍脑门儿:“我有主意了。这昏君不是没坟头吗?我给他建一个不就是了!” 说着,齐滺近乎是狂笑起来:“哈哈哈,我的十万粉!小爷来了!” 赵陵川:“……” 算了,做毕设哪有不疯的呢?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4.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无梦令 第二天一早,赵陵川本以为他能看见一个干劲满满、拿着锄头就要去给梁昏帝挖陵墓的齐滺。然而他没想到,他看到的却是一个萎靡不振、仿佛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的齐滺。 齐滺无精打采地抓了一把头发,眼底的黑眼圈浓重得像是可以立刻去cos最浓墨重彩的国宝。 赵陵川:“???” 看着仿佛一夕之间被女妖精吸走了所有精气的齐滺,赵陵川一时之间只觉得猫猫震惊:“小滺滺,你说实话,你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和哪个小妖精约会去了?” 说着,赵陵川干脆一把掀开被子,直接跳到了齐滺的床上,摇着齐滺的肩膀说:“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却背着我偷人?你个渣男!” 齐滺被晃得快要晕了,他连忙扶住赵陵川的胳膊,口中求饶:“别别别,哥,饶我一命。” 听见自己被叫了声“哥”,赵陵川瞬间快乐了。他当即松了手,问:“你到底咋了?” “做噩梦了。”齐滺有气无力,“我昨天晚上……上帝在上,你简直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 “那你倒是说啊。”赵陵川恨不得撬开齐滺的嘴,“快说出来让兄弟开心开心。” 看着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我要吃瓜”的赵陵川,齐滺彻底意识到了面前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王八蛋。但王八蛋武力胁迫,齐小娘子只能含泪取悦: “昨天晚上,我梦见我成了一条狗。” 赵陵川:“???” 赵陵川:“啊哈哈哈!” 这个就知道幸灾乐祸的混账王八蛋! 齐滺深呼一口气,这才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手,而不是一拳打在赵陵川的脸上——要不是他打不过,他一定告诉赵陵川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齐滺咬牙:“你还要不要听?” 赵陵川顿时老实了几分:“要要要。” 像是生怕齐滺不说了一样,赵陵川整理了一下衣襟,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学认识撑起了短暂的、人模狗样的外表:“你继续。” 齐滺:“……” 算了,气出病来无人替。 齐滺深呼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我梦见我成了一条哈士奇,被一头狼追着跑。那头狼看起来就凶巴巴的,就在我的身后跟着我。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咬上我的脖子了,但他居然放过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赵陵川敷衍地安慰,“你看,他都没咬你,你怕啥?” 齐滺差点被赵陵川的话气死,他龇了龇牙,才说:“可是他把我当猴耍!能抓住我却不抓,就这么看着我像是一条狗一样四处逃亡!” 赵陵川:“……” 像是一条狗一样…… 哈哈哈! 赵陵川的肩膀看似微不可察实际上已经很明显地抖了起来,但为了不让齐滺发现他在幸灾乐祸,他还是尽量表现出了一副他并没有想笑的样子。 赵陵川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不让自己满心的笑意从声音里露出来:“然后呢?” “然后……”说到这里,齐滺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堪称奇怪的表情,“然后,那头狼最终咬住了我的脖颈。就在我以为他要吃了我的时候,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啊?” 狼会开口说话?这次赵陵川是真的好奇了:“那头狼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口,齐滺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了。齐滺缓缓开口:“那头狼说……”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帝王寝宫隆德殿】 日光正浓,萧楫舟穿着明黄色的寝衣,木呆呆地坐在床上。他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起,右手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撑着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没人敢打扰这个样子的萧楫舟,可是现在已是寅时,很快就到了大朝会的时间,如果皇帝再不起身,只怕就要迟到大朝会。 王福全挥手让所有的宦官女官都出去,这才抱着龙袍蹑手蹑脚地走到萧楫舟身前,轻声唤了一声:“陛下?” 萧楫舟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看向虚空,眼中甚至带着几分缥缈。 王福全顺着萧楫舟的目光看去,但却也只能看见绣着卷云纹的明黄色纱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王福全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在看什么?” 萧楫舟的目光依旧看向虚空。但这一次,他回答了王福全的话:“昨晚,朕做了一个梦。” 王福全又问:“陛下梦到了什么?奴婢幼时学过一些周易,没准能替陛下解梦呢。” “哦?” 王福全这么一说,萧楫舟顿时来了兴趣。他终于舍得转过身,冲着王福全招了招手:“来,过来说。” 王福全依旧捧着龙袍,萧楫舟随手将龙袍接过扔在床上。王福全顿了顿,这才坐到了床畔的台阶上,轻声问:“陛下昨晚梦见了什么?” 萧楫舟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苦恼:“朕昨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狼。” “这是好事啊!”王福全当场喜气洋洋,“变成一头狼,说明陛下有狼王风采,这正是说明陛下是真龙天子,足该登上九五。” 萧楫舟:“……” 完了,我该怎么说,我梦见自己成了一头狼,然后追着一条样子奇怪的狗跑? 想到昨晚梦里的自己,萧楫舟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他一闭眼,回想起来的却是昨夜仿佛一个蠢货的自己。 自己追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样子奇怪的狗跑,像是耍猴一样地看着那条狗到处躲藏。最终自己玩够了,才将那条狗压在身下,蠢兮兮地问那条狗: “你还敢不敢造谣了?” 萧楫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蠢的话竟然是自己说出来的。 更可气的是,那条狗居然说:“我敢!” 萧楫舟:“……” 萧楫舟想杀了世界上所有的蠢狗。 越想越气,萧楫舟站起身抓着龙袍就往身上套,嘴里说着:“王福全,今晚吃狗肉!” 王福全:“???” 王福全:“啊?” 萧楫舟在临近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一笔差点让王福全撞上萧楫舟。 王福全险而又险地稳住身形,这才问:“陛下,怎么了?” 萧楫舟突然回身,对着王福全说:“朕要找一条狗。” 王福全:“???” 萧楫舟:“去找一种黑白相间、看起来就蠢兮兮的狗,找到之后给朕带过来。” 王福全:“???” 这是又抽什么风?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齐滺打开直播间,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急速飞过的弹幕,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人生的曙光。十万粉在向他招手,毕设在冲着他露出微笑。 齐滺的脸上扬起甜到人心坎里的笑容,他对着直播间挥手:“家人们,你们好啊,欢迎来到绝美哈士奇的直播间,我是主播绝美哈士奇。” 【主播,一日未见,你又蠢了几分。】 【来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这个世界的风吹雨打。让我看看,主播还能怎么造谣。】 【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主播没能讲出来梁昏帝和雍明太子的兄弟情深,别怪我取关拉黑。】 齐滺嘿嘿一笑:“你们放心,绝美哈士奇出马,没有我不能嗑的cp。” 说着,齐滺从桌子上拿起一张他早就画好的人物关系图:“我们都知道,梁朝的开国君主梁景帝一生虽然妃嫔无数,但是子嗣却不多,只有三个,二子一女,分别是雍明太子萧桧舟,梁昏帝萧楫舟,豫章公主萧知福。” “其中,雍明太子萧桧舟是皇后慕容须蜜多的儿子,梁昏帝萧楫舟和豫章公主萧知福都是贵妃元沚的孩子。” “按照宫斗剧的写法,雍明太子萧桧舟和梁昏帝萧楫舟那必然是为了皇位斗得天昏地暗腥风血雨,最终留下胜利者书写史书。也因此,在相关的影视剧中,梁昏帝都被描绘成一个弑父杀兄的小人。” “但实际上,事实却很有可能和大家想象得相反。” “根据史书记载,梁景帝上位之后,吸取了西齐亡国的教训,认为西齐之所以亡国,就是因为皇帝为了避免宗室拥兵自重而将所有宗室都困守都城,这才导致西齐都城宗室乱斗,梁景帝趁着内乱,轻轻松松地将西齐皇室一窝端了。” “因此,梁景帝登基不久,他就将自己的小儿子——年仅七岁的萧楫舟封为赵王外派凉州,一方面是为了鼓舞士气、震慑西突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兄弟阋墙,重演西齐的悲剧。” “而直到十年后,萧楫舟在凉州当了十年的刺史,才收到了召令——他的哥哥,雍明太子萧桧舟因为谋反被废,他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太子。” “很多人都说,这一切都是萧楫舟在幕后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太子之位。但实际上呢?不久之前出土的凤翔县主墓可是揭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说到这里,齐滺拿起另一幅画,指着画中穿着一身红衣、手持弓箭的Q版猫头美少女说:“凤翔县主罗靖儿,没人不知道吧?” 【这个应该没人不知道吧?凤翔县主罗靖儿,多出名啊。】 【豫章公主萧知福和驸马罗文礼的女儿,后嫁给虞朝的开国君主蒙臻,还生下了真正的千古一帝蒙令飒。但她本人自认梁人,因为蒙臻起兵反梁,不但和蒙臻和离,还组建了一支军队,一直反抗虞朝的统治。】 【所以,罗靖儿的墓穴里究竟挖出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回楼上,我也不知道。凤翔县主墓挖出来没多久,相关陪葬品还没有官方解说呢。】 【啊?那主播是怎么知道的?】 【楼上你傻啊,要么是主播在考古研究所任职,要么是他有亲朋好友在考古研究所任职。总之他看到了凤翔县主墓的陪葬品,仗着没有官方解说,所以开始胡说八道。】、 【嘶,说得我更好奇了呢。】 【主播快说,凤翔县主墓里挖出了什么?】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大朝会所在大兴殿】 萧楫舟不禁屏住了呼吸,双目直视半空中的神迹,妄图通过这种方式知道,罗靖儿的墓里,究竟挖出了什么。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齐滺拉长了声音说:“凤翔县主墓里,我们发现了……”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5.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无梦令 【啊啊啊啊主播你快说!】 【怎么会有主播这样讨厌的人,故意把话茬停在这个地方!气死宝宝了!】 【主播,我警告你,你要是现在不讲,你就没有以后了!我一定黑你到天崩地裂!】 【主播你信我们,恨绝对比爱长久!】 见弹幕疯狂地涌动,不知多少观众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齐滺顿时开心了。快乐了的齐滺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恶趣味,缓缓说道:“凤翔县主罗靖儿墓里,发现了一封书信。” 【书信?雍明太子写给梁昏帝的?】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书信还完好吗?】 【我怎么觉得有点扯?雍明太子写给梁昏帝的怎么着也不应该在凤翔县主的墓里吧?】 面对直播间的种种质疑,齐滺却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封书信竹简刻制,千年不腐。这封竹简已经残缺不全,但是经过专家们的不懈努力,我们还是拼凑出了一些语句。” “根据上面的内容以及语境进行推测,专家们最终认定,这是雍明太子萧桧舟在临死前留给自己的弟弟萧楫舟的信。” 【卧槽?临死之前,专门给自己的弟弟留信?萧桧舟知道自己九成九是萧楫舟害死的吗?】 【主播你说的是真的吗?萧桧舟死前,真的给萧楫舟留了信?】 【信的内容是什么?该不会是萧桧舟痛骂萧楫舟无耻吧?】 【大草,我竟然觉得如果楼上说的是真的,那么主播接下来能说出一句“打是亲骂是爱”,然后用无数废话证明萧桧舟骂萧楫舟是因为真爱。】 【楼上你是主播铁粉吧?哈哈哈,我们哈士奇确实是这个人设。】 齐滺觉得自己正经人的人设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挑衅:“我是那种人吗?我是个十分严肃的正经人。” 【主播你对自己的人设究竟有什么误解?】 【笑死,每一只二哈都觉得自己是头狼是吧?】 【主播你清醒一点,你不是正经狼,你只是一只哈士奇,拆家一个顶三个那种。】 齐滺对这个只会胡说八道的世界绝望了,发现自己虽然占理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和网友讲理的他只能有气无力地用最后的底牌进行赤/裸/裸的威胁:“你们还想不想听了?” 【想想想,主播快说。】 【正经狗,我命令你现在就说,不然我诅咒你一辈子掉毛!】 【宝贝哈哈,告诉麻麻嘛,麻麻想听。】 齐滺:“……” 我真是服了你们这帮老六。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大朝会所在大兴殿】 萧楫舟坐在龙椅之上百无聊赖地撑着头。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还在为帝王立后之事吵得不可开交,来来回回的台词翻来覆去地说了无数遍,听得萧楫舟差点在大殿之上打起了瞌睡。 龙椅身侧,垂帘听政的太后元沚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平日里风度翩翩的贵族们吵得失去了风度,用尽全身力气来表演一场又一场不花钱就能看的闹剧。 没过多久,她的目光又落在呆呆地看着虚空的萧楫舟身上,眼中闪过几分莫名的情绪。 只是所有人都没看见,高坐明堂看似万事不关心的帝王,隐藏在宽袍大袖下的手却因为时空之外某个少年一句随口之言便悄悄紧握,就连那串近乎琉璃色的桃木佛珠都随之震颤起来—— 那个“仙人”说,他的阿兄在临死之前,给他留下了只言片语。 会是什么呢?萧楫舟忍不住在想,他的阿兄在临死之前,究竟是在唾弃他纵容自己的母亲害死了阿兄、却在事后装得像个无辜之人一样的无耻嘴脸,还是在嘲笑他只能通过这些蝇营狗苟的手段才能得到至尊之位? 大概都不是,萧楫舟想,他的阿兄是那样善良仁慈的一个人,怎么会用这样恶毒的想法来揣测他。也许阿兄留下的话,仅仅是希望看在他已经得到了一切的份上,照顾好阿兄留下的一双儿女。 半空中的光屏里,笑容甜甜的“仙人”的声音被朝野争吵的声音遮盖,萧楫舟要很用力地倾听,才能听清那个“仙人”究竟说了什么—— “仙人”说:“雍明太子留下的话是——他希望自己的弟弟一生安康。” 萧楫舟一下子站起了身。 满朝文武都在这一刻被萧楫舟的动作吓到安静起来。他们看着已经长大成人、脸上再也不见一丝稚气的帝王,隐隐约约间,他们好似从这位堪称傀儡的帝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萧楫舟的舅舅、前朝的安定王、当今的尚书令元津上前一步,仗着自己是帝王的舅舅,便高声问道:“陛下有何想法?” 和尚书令元津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仙人”堪称天籁的声音:“在那封信中,雍明太子甚至还亲切地称呼梁昏帝的小名‘文殊奴’,已经确认的几句话中,有一句便是‘愿文殊奴岁岁康乐’。” 这一刻,萧楫舟恍然间有一种被刑满释放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一刻,身上的所有枷锁都消弭于无形,他恨不得去草原上跑三天三夜的马,来宣泄自己此刻的激动。 然而此刻,偏偏有人不长眼—— 尚书令元津带着几分压迫般问道:“敢问陛下属意哪位贵女为后?” 萧楫舟脸上带笑,用和元沚如出一辙的笑容说:“朕喜欢哪位贵女,舅舅不知道吗?” 元津心头一跳。 萧楫舟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萧楫舟喜欢的是自己的某个女儿? 想到自己三嫡五庶八个女儿都到了适婚年龄,元津的心都在瞬间火热了起来,就连眼中都带上了几分狂热。 他是西齐的安定王,当今太后元沚的亲弟弟。但实际上,在他小的时候,西齐的皇位上还坐着他的兄长齐恭帝的时候,西齐就已经是梁景帝萧百川的天下。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元津,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梁景帝谋朝篡位,会杀了西齐皇室所有的皇族。 在无数个日夜里惶恐的等待中,元津迎来了梁景帝的谋反,也迎来了长达八年的圈禁。 最终,还是兴业五年,他的外甥萧楫舟出生,元沚哭求梁景帝,说自己的孩子出生却没见过舅舅一面,梁景帝才大发慈悲,将元津从圈禁的元家村中放了出来。 与世隔绝八年的元津第一次离开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都快忘了外界是什么光景。 从那以后,被放出来的元津正赶上梁景帝坐稳了皇位开始对前朝贵族优待,他才凭借姐姐和自己的身份,有了官职。 再后来,他帮着姐姐谋朝篡位,将原本属于他们元氏的江山又送回到了留着元氏血脉的萧楫舟手中。 而他元津,也凭借从龙之功,官居尚书令,掌天下朝政。 只是大权在握,但元津心里也清楚,他是前朝皇族,现在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龙椅上坐着的是他的外甥,垂帘听政的是他的姐姐。如果他们不支持他,那么盯着尚书令之位的其他贵族集团,会一拥而上将他团团撕碎。 而此时,萧楫舟的态度,像是给元津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 元津忍不住想,最好萧楫舟看上的是自己的嫡女,否则庶女不方便竞争皇后之位。 就在元津想入非非、满朝文武心思转动的时候,萧楫舟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容:“朕觉得,兵部尚书的女儿就很不错。” 太后元沚:“……” 尚书令元津:“???” 满朝文武:“!!!” 重磅炸弹。 听了萧楫舟的话,一向稳坐钓鱼台的元沚此时此刻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陛下说的是谁?” 元津转过身问兵部尚书李之昂:“李大人何时有了另一个女儿?” 身躯庞大、脸色黝黑的李之昂一脸懵逼:“我这一辈子,就一个女儿啊。” 元沚只觉得眼前一黑:“陛下说的是李大人的嫡长女?” 萧楫舟笑眯眯地点头:“孩儿觉得李小姐蕙质兰心,必能肩负起中宫重任。” 元沚扶额。 元津惊掉了下巴。 李之昂庞大的身躯不禁晃了晃。 满朝文武呆若木鸡。 兵部尚书李之昂与发妻一生恩爱,即便只有一个女儿,背地里被同僚嘲笑绝户,也未曾动过纳妾的心思。 李之昂夫妇只有一女,名为李问疆。李问疆十几岁时便名传整个大兴城,然后……被梁景帝聘为太子妃,许给了雍明太子萧桧舟。 后来雍明太子萧桧舟死于一场大火,爱妾云定南和独女九江郡主萧盈也没能逃出来,唯独李问疆提着剑,抱着雍明太子萧桧舟的独子——广陵郡王萧盛从大火中走了出来。 据传言,李问疆抱着萧盛走出来的时候,剑上还滴着血。 后来萧楫舟登基为皇,仍封萧盛为广陵郡王,李问疆便以广陵太妃的身份孀居在广陵郡王府。 也就是说,李问疆她是萧楫舟的嫂嫂啊! 李问疆还比萧楫舟大了七岁! 元津仗着自己是萧楫舟的舅舅,说出了文武百官的心声:“荒唐!” 萧楫舟慢悠悠地坐回龙椅上,反问道:“此话从何说起?朕敢问舅舅,何处荒唐?” 元津当即便道:“广陵太妃是陛下的亲嫂嫂,世间哪有娶嫂嫂的道理?” 萧楫舟理了理没有一丝褶皱的龙袍,有理有据地辩驳:“朕可是记得,户部刚刚下发了鼓励寡妇再嫁的政令,其中甚至还特意提及娶寡嫂无罪。舅舅莫不是忘了,这份诏书上还有你的签名和盖章。” 元津:“……” 我鼓励寡妇再嫁不是为了让她们生孩子吗? 寡妇不嫁,哪来的孩子? 没有孩子,谁来种地? 没人种地,你吃什么? 元津差点被这个大号熊孩子气得脑壳疼,他哆嗦了半天,只能说出来一句:“平民百姓之家,怎能和皇室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萧楫舟故作疑惑,“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肩扛天下社稷,尚且能娶寡嫂。朕不事生产,为何不能?” 元津:“???” 不是,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元津一时语塞。面对萧楫舟的无理取闹,他被气得大脑宕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见这场闹剧越发不像话,元沚终于低沉了语气:“陛下,广陵太妃曾被先帝亲笔下诏赐予雍明太子为妻。你若娶她,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萧楫舟转身,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处于帘后的元沚。 珠帘轻轻晃动,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应和着轻微的风,像是夏日傍晚随风轻舞的荷花。 元沚的面容被珠帘模糊。放眼看去,萧楫舟只能看见元沚隐隐约约间露出的白到惨白的肌肤,与那一双表现得再如何温和、却依旧遮掩不住凌厉的眼眸。 这一刻,元沚的面容不仅在萧楫舟的眼前模糊,也在萧楫舟的心里模糊起来。恍惚间,萧楫舟突然发现,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他记忆中温柔善良的母亲是何模样。 萧楫舟眨眨眼,甩掉心里突如其来的陌生感。他冲着元沚说道:“既然母亲不喜欢嫂嫂,那孩儿换一个人选就是。” 紧接着,在满朝文武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萧楫舟轻轻转动手腕上仿若琉璃的桃木佛珠,笑得十分恶劣:“前朝文帝取了自己的外甥女为后,朕看,不如就立凤翔县主为后吧。” 元津嘴角抽搐。 满朝文武脸色铁青。 元沚手中转动的佛珠洒落了一地。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6.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无梦令 真的勇士从不回头看自己扔下的炸弹,萧楫舟挥一挥衣袖,离开的时候不带走半丝云彩,只留下漫天的乌云,在满朝文武的头顶发出惊天的雷电。 良久,一直站在最前列昏昏欲睡的老太师阿鹿桓衡奇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礼部尚书姚弘深连忙上前扶住阿鹿桓衡奇摇摇欲坠的身体,老太师却一巴掌打掉了伸出去的手。 礼部尚书姚弘深:“……” 气你的是皇帝,和本宝宝有什么关系? 礼部尚书姚弘深委委屈屈,但还是要扶着自己的老师,免得阿鹿桓衡奇年老体衰,真的在朝堂上出事。 老太师阿鹿桓衡奇,姓阿鹿桓,乃是西齐时期的鲜卑贵族。西齐时期,就连梁景帝萧百川,也是随着西齐当权者的爱好,被赐姓步六孤,称为步六孤百川。 后来梁朝建立,萧百川恢复汉姓“萧”,所有的鲜卑大姓便改回了汉姓。满朝上下,唯有一人有殊荣继续沿用鲜卑姓氏,那人就是梁景帝萧百川的老师,当朝太师——阿鹿桓衡奇。 阿鹿桓衡奇桃李满天下,就连元沚这位西齐的琅琊公主、当今的太后,也不敢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古稀老人在自己的身前跪拜。更何况,当年还是阿鹿桓衡奇一力劝说梁景帝萧百川善待西齐贵族,才有了元沚被纳入梁景帝后宫为贵人而不是没入掖庭为奴,元津被圈禁而不是被毒杀。 救命之恩在前,元沚丝毫不敢托大,忙道:“老太师不必多礼,有话请讲。” 阿鹿桓衡奇年纪大了,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用力拄了一下拐杖,拐杖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声响让满朝文武都回忆起被这根拐杖支配的恐惧,不由肃穆而立。 见所有人都眼含正色的看着自己,阿鹿桓衡奇这才说道:“老朽年纪大了,早已乞骸骨多年。是你们和老朽说,陛下大了,该到立后的年纪了,愣是让老朽带着这具破败不堪的身子,起个大早来到了大兴殿。” “可是老朽看到了什么?” 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拄,地上的瓷砖“轰”的一声被敲碎,还有几块碎片被大力崩碎,四处飞扬。 一块擦过元沚听政的珠帘,带起叮叮咚咚的声音;一块划破尚书令元津的衣衫,将衣摆划出了一道口子。 元沚脸色顿时铁青,阿鹿桓衡奇却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大杀四方:“你们一个个的,不过仗着陛下年纪小,才如此欺他!”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元津当场白了脸:“老太师,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是君,可是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也是我的亲外甥,我如何不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阿鹿桓衡奇却冷笑一声,直接抬起拐杖冲着元津就打了过去。 元津:“!!!” 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呢? 您老人家不讲武德! 元津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姐姐救我!” 元沚十分不想承认这个显眼包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兵部尚书李之昂看似劝架,实则是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往阿鹿桓衡奇的拐杖下送。 最终,在李之昂的“努力劝架”下,元津只被揍了五六七八下,人还活着。 萧楫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差点直不起来腰。他问王福全:“真是老太师自己上手揍的?” 王福全抹了把冷汗,吓得两股战战:“陛下,要是哪日老太师看奴婢不顺眼,你可记得要保住奴婢的一条狗命啊!老太师一拐杖下来,奴婢可就没命了。” 萧楫舟不在乎地说:“老太师要揍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安心,老太师没了那天也轮不到你。” “那是以前。”王福全哭着说,“以前,奴婢可没有蛊惑君心,撺掇着陛下不学好。” 萧楫舟:“???” 王福全指着身后一连串的狗:“您看看,这说出去,哪个不说奴婢曲迎上意,狗腿至极?” 萧楫舟:“……” 萧楫舟看着花园里十几条黑白相间的蠢狗,顿时觉得王福全挨老太师几拐杖是真的不冤。 萧楫舟嫌弃地指着那十几条狗,一脸的惨不忍睹:“朕让你找黑白相间的狗,不是让你画几只黑白相间的狗!” 当他傻吗?看不出来这几条狗分明就是黄色土狗染的色? 王福全是真的要哭了:“陛下啊,奴婢上哪去找黑白相间的狗啊!整个大兴城奴婢都翻遍了,连根黑白相间的狗毛都没找到。” 萧楫舟嫌弃地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带着你的狗滚。” 王福全:“……” 王福全:“嘤嘤嘤。” 王福全带着他的狗滚了,四周空无一人,萧楫舟坐在石桌前,右手不自觉地把玩起那串已经呈现出琉璃色的桃木佛珠。 整个大兴城都没有那种黑白相间的狗。 梁景帝爱犬,曾为搜集天下名犬,特意修建了一间犬舍。犬舍占据整个园林,比许多宫妃的宫殿都大。 不夸张地说,世上所有的犬类,只要曾在大梁的国土出现过,只怕都能在犬舍找到存在过的痕迹。可是王福全说,他翻遍了整个犬舍的档案,都没有找到萧楫舟说的那种狗。 所以,那种狗,究竟是什么? 半空之中突然出现的光屏为什么会出现? 那个说话的“仙人”又究竟是谁? 根据他说话的语气,看上去更像是后世之人,用犀利的眼光看待千年之前的存在。而他萧楫舟,则是一个亡国之君,被万事唾骂,沦为笑谈。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会发生? 那个“仙人”说的话是真的吗?他的阿兄真的在临死之前留下了给他的书信吗? 理智告诉萧楫舟,这件事是假的。如果他的阿兄真的能有书信流出,就意味着他必然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可是,他既然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为何不先行逃亡,而是坐以待毙? 再说,即便他的阿兄真的有书信留存,那也不该在罗靖儿的手中。那时,罗靖儿才多大?一个三岁的孩子,手中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可是另一方面,萧楫舟又忍不住觉得,那个“仙人”说的可能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内心期盼着阿兄的宽恕,更是因为那个“仙人”说,他的阿兄唤他“文殊奴”。 这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他的阿兄在私下里从来只叫他的小名。 “赵王”与“太子殿下”只是人前冷漠的敬称,私下里,他们是对方的“阿兄”与“文殊奴”。 萧楫舟将眼睑垂下,掩盖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眶。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赵陵川目瞪狗呆地看着齐滺的新装扮,默默地上前摸了摸齐滺的额头,之后一脸迷惑地说:“没发烧啊。” 齐滺一把拍下赵陵川的手,故意嗲声嗲气地说:“讨厌,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怎么能被你这种臭男人触碰?” “……呕。”赵陵川一脸惊悚,“你说话给我正常点。” 齐滺从善如流,一秒钟变得高贵冷艳:“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赵陵川:“……” 赵陵川一巴掌拍在齐滺头顶:“让你正常点你没听到啊。” 被打了的齐滺终于老实了。他冲着赵陵川憨憨地笑了起来,口中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哥哥,人家只是为了逗你开心,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 赵陵川:“……” 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赵陵川倒也不会真的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毕竟齐滺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但是即便是和齐滺当了四年的室友,此时此刻,赵陵川还是很好奇,齐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牌子的稻草。 赵陵川指着齐滺这一身诡异至极的装扮,再一次发出了灵魂之问:“你穿这一身,究竟要做什么?” 齐滺穿了一身迷彩服—— 对,没错,这个因为迷彩服磨破了皮肤以至于正大光明地逃脱了军训、因而事迹在广陵大学流传了整整四年的混账王八蛋,居然在此时此刻穿上了迷彩服。 更让赵陵川摸不着头脑的是,齐滺的头上居然还戴了一个亮黄色的安全帽。安全帽前还带着一盏灯,看上去像是影视剧里工人下矿时戴的安全帽。 看着平日里娇气到了极点、衣服都要定制的齐滺居然穿上了这样一身崩人设的衣服,赵陵川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上前拍了拍齐滺的肩膀,一脸沉痛地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疯了呢?小滺滺,你放心,等你没了那一天,我一定穿得光鲜亮丽地去参加你的葬礼,在葬礼上做最光鲜亮丽的崽。” 顿了顿,似乎是生怕齐滺办不了自己的葬礼一样,赵陵川还接着补充了一句:“试试看直播为论文疯魔的大学生的葬礼,能不能帮你完成你的十万粉毕设。” 齐滺一脸冷漠地拍下赵陵川的狗爪子,一脸嫌弃地说:“真有我举办自己葬礼的那一天,我第一个把你带走。” 说着,齐滺摘下了自己头顶明晃晃的安全帽仍在桌子上,自己则是往椅子里一靠。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像是一只被生活折磨得了无生趣的哈士奇。 齐滺慢吞吞地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要去挖萧楫舟的墓。” 赵陵川:“???” 赵陵川:“啊?” “哦,不对。”突然发现自己的表达有些问题,齐滺找补道,“我要去帮萧楫舟挖一个墓。” 恍惚间,赵陵川好像知道齐滺想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了。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向齐滺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 齐滺斩钉截铁:“等我挖一个墓,就说那是萧楫舟的墓。” 赵陵川:“……” 赵陵川:“宝儿,冷静。” 齐滺:“你等着吧,我会给萧楫舟选一个风水宝地的。” “……”赵陵川眼前一黑,“救命!”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7.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无梦令 交了一个损友是什么体验?赵陵川现在就感受到了。 赵陵川拿着铁锹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土,眼见太阳从他刚刚爬上山顶时的还未出现变成现在的艳阳高照,赵陵川将头顶的草帽用力向下又压低了几分,聊胜于无地遮住几分炽热的日光。 一旁的齐滺已经累到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赵陵川估摸着这位大少爷此时此刻应该也已经有了几分后悔,因此他十分隐晦地给齐滺了一个台阶下:“我们这么挖土是不是不怎么合法?” 都不合法了,所以咱们赶紧拿着铁锹闪人吧,哥也整不动了。 然而齐滺属棒槌:“没事,你放心吧,很多年前这片土地被承包了出去,归一个老乡使用。我已经给了老乡五千块,老乡答应我们,只要我们不放火烧山杀人埋尸,干什么都行。” 赵陵川:“……” 你的脑子呢?怎么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 赵陵川做最后的挣扎:“这也不是很合法吧?” 齐滺摆摆手:“放心,肯定不违法。” 赵陵川:“……” 行叭。 赵陵川认命地又挖了一铁锹的土。突然间,他愣在了那里。他还保持着手拿铁锹的姿势,铁锹的尖端还埋在土里,却偏偏整个人都顿在了那里,像是被突然之间失了定身术,失去了移动的能力。 与此同时,齐滺听见了赵陵川的一声国粹:“卧槽!” 齐滺:“???” 齐滺:“你鬼哭狼嚎什么?”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齐滺的脑海。齐滺看着眼前的赵陵川手拿铁锹的姿势,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齐滺震惊到跳了起来:“兄弟,你不是挖到什么东西了吧?” 看着赵陵川一动也不敢动的姿势,齐滺的好奇心也在此时此刻被挑了起来:“挖到了什么,能大致感觉出来吗?是金银财宝?我们要发了?还是被杀人分尸的受害者的尸体?” 齐滺脑洞大开,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去,我们不是真的把那昏君的墓给挖出来了吧?” 齐滺一拍脑门,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要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从此名利双收走上人生巅峰?我还差十万粉吗?我的毕设不是轻轻松松就超额完成了?” 看着齐滺已经在畅想完成毕设之后要怎么揪掉毕设指导老师王川的胡子才能一扫这些日子以来被毕设支配的恐惧,赵陵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道:“你想多了。” 齐滺:“啊?” 看着齐滺一脸懵逼,仿佛一只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让他拆家的哈士奇,赵陵川一时之间都有点不忍心告诉齐滺真相。 但是不告诉是不行的,纸包不住火,齐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个可怕的灾难,因此赵陵川不得不一脸沉痛地告诉齐滺这个令人痛心的事实。 赵陵川扶住齐滺的肩膀,语带悲伤地说:“兄弟,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十分令人悲伤的事实,你要挺住。” 看着赵陵川这样严肃的表情,齐滺的心也在瞬间沉了下去:“兄弟,你不是挖到国/防/光/缆了吧?” 赵陵川:“……” 齐滺不讲武德:“如果是真的,那你千万别和警察说我来过,也别和警察说认识我。” 赵陵川:“……” 齐滺:“这样我还能想办法把你保释出去。不然咱俩一起进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赵陵川气得一巴掌拍在齐滺的头上:“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要是真挖到了国防光缆,我肯定第一个把你供出来。” 这就是没挖到国防光缆了,齐滺松了口气:“那说吧,你挖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挖到。” 齐滺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那你刚才鬼叫什么? 赵陵川:“我刚刚就是突然间想起来,为什么我们要自己挖坑,而不是雇那些老乡帮我们挖?” 齐滺:“……” 赵陵川:“这些老乡住得又近,又比城里的工人淳朴,收费肯定比城里的工人便宜。这么一个小坑,也许一两百块就搞定了。” 齐滺:“……” 赵陵川:“我觉得咱们学校的同学也行。土木系的,让他们来一趟,也许一顿外卖就能搞定。是不是很划算?” 齐滺:“……” 过了许久,山坡上才传来齐滺咬牙切齿的声音:“赵陵川,你大爷!”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帝王寝宫隆德殿】 月上中天,夜色正浓,惨淡的月光透过纸窗,照下一地斑驳。烛火明灭,随着风的徘徊轻轻摇摆。摇动的烛火使得光线明明暗暗,映衬的萧楫舟的脸色也显出几分阴翳。 萧楫舟看着手中的密信,脸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像是夜晚的湖面,连风都吹不起一丝的涟漪。 可是一想到萧楫舟手上的密信中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崇玉山都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恨不得提剑直接砍了那些王八蛋。 所以,萧楫舟不应该这么平静。 崇玉山忍不住想,如果现在,那个浑身上下都隐藏在阴影中的帝王站在烛火明亮的地方大发雷霆,他也许还能仗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劝上几分。 可是现在,这位帝王表现出了一种让他心惊的沉默,这份静谧的沉默让崇玉山浑身上下都冷汗直流。 崇玉山跪坐在桌前,第一次觉得时间这样漫长,漫长到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藏在阴影中的帝王才将手中的密信放下。轻飘飘的一声声响,崇玉山抬起头,便看见满身威压的帝王已经走到了烛火明亮的地方。 烛火照射在他的身上,让萧楫舟刚刚还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身体多了几分属于活人的暖意。 崇玉山深呼一口气——他觉得,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了。 萧楫舟看着崇玉山的怂样,轻笑一声:“怎么,面对西突勒的骑兵眼都不眨一下的大将军,却被这点小事吓到了?” 崇玉山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陛下不要打趣臣了,臣是被谁吓到的,陛下不知道吗?” 萧楫舟张开双臂,低头看了眼自己:“朕有这么可怕吗?” 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萧楫舟说道:“朕知道了,你怕的不是朕,是朕这一身龙袍。” 崇玉山刚刚带上笑容的脸又白了起来,他瞬间跪在地上,头狠狠地磕向地砖。只一下,崇玉山的额头就磕出了一道血痕。 鲜血滴滴滑落,从崇玉山的额头顺着眉心流到鼻梁,最终落在地上,溅开成一朵血花。 冷眼看着崇玉山折腾了一通,直到崇玉山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萧楫舟这才施施然地扶起崇玉山,叹息般说了一句:“你也与朕生分了。” 崇玉山:“……” 萧楫舟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擦干了崇玉山脸上的血迹。清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崇玉山抬眼,刚好看到袖口滑落,萧楫舟的手腕上戴着那串仿若琉璃的桃木佛珠。 崇玉山眼皮一跳。 萧楫舟的声音响在耳畔:“朕不吃人,以后再与朕这样生分,这就是惩罚。” 崇玉山只觉得耳边全是嗡嗡声,这一刻,似乎听力都失去了作用,他无法分辨萧楫舟究竟都说了什么,只能机械一般地回答道:“臣知道了。” 萧楫舟正在为崇玉山擦血的手一顿。似乎只是一个瞬间,萧楫舟扔给崇玉山一条手帕:“自己擦。” 崇玉山愣愣地结果手帕,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连忙低下头,擦干了脸上的血迹。 萧楫舟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崇玉山擦完了脸上的血迹,他才冲着崇玉山招招手,说道:“过来,朕有话问你。” 崇玉山跪坐在萧楫舟的对面,目光下垂,落到萧楫舟手上拿的那封密信身上。 崇玉山道:“陛下,曾任雍明太子詹事的崔泽等人谋反已是不争的事实,陛下要如何做?” 提及谋反大事,萧楫舟的脸上却不见任何应有的愤怒,就好像崇玉山说的不过是自己养的狗今日不听话咬了行人。 萧楫舟的脸上是堪称可怕的平静:“那又如何?有胆子谋反,却没胆子说,就干这么点事还要躲躲藏藏,能成什么大事?” 崇玉山:“???” 谋反是小事吗? 崇玉山一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 令崇玉山风中凌乱的是,萧楫舟在乎的居然是他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谋反就算了,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凤翔的头上。” 啊? 崇玉山一脸懵逼。 崔泽不是在豫章谋反吗? 豫章不是在江南吗? 凤翔不是在陇西吗? 这两个地方的联系究竟是什么? 皇帝陛下又抽风了? 过了好一会儿,崇玉山才反应过来,萧楫舟口中的“凤翔”指的不是“凤翔郡”这个地名,而是他的外甥女,豫章公主萧知福和驸马罗文礼的独女,凤翔县主罗靖儿。 萧楫舟在乎的,竟然是崔泽那帮人在利用凤翔县主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吗? 这么一想,崇玉山忽然间便觉得,他以为的冷清冷性没有心的帝王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愿意冒着风险突破三千西突勒铁骑也要来救他的儿时玩伴。 这样一想,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崇玉山忍不住说道:“陛下放心,不论陛下要做什么,臣都愿做陛下手中的刀。” 萧楫舟的眉心微微舒展,是崇玉山恰巧能看见的变化。 崇玉山道:“陛下不必担心,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谋反计划,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捉拿崔泽,易如反掌。” 说到这里,崇玉山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他好奇了很久的事,他忍不住问:“陛下,你是怎么知道,崔泽隐匿在豫章罗氏,还准备利用凤翔县主的?” 萧楫舟一顿:“……” 我说是老天告诉我的,你信吗? 萧楫舟瘫着脸回答:“朕掐指一算。” 崇玉山:“……”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8.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无梦令 关于如何能掐指一算就算出来有人谋反这件事,萧楫舟并不打算让崇玉山知道,因为这件事比较复杂,复杂到萧楫舟一时间根本无法用言语解释——或者说,萧楫舟根本不想解释。 因为他之所以怀疑这一切,是因为空中“神迹”里“仙人”说的话。 那个“仙人”说,在凤翔县主罗靖儿的墓穴里发现了雍明太子萧桧舟留给梁昏帝萧楫舟的信。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雍明太子萧桧舟一生没去过江南,他临死之前的三年里一直被幽禁在大兴城城郊的岐山别馆内。 而凤翔县主罗靖儿,从出生起就在豫章。两人相隔十万八千里不说,罗靖儿三岁那年,雍明太子就已经死了,两人按理来说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既然如此,雍明太子留给自己的弟弟的信,怎么会出现在罗靖儿手中? 如果萧楫舟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可能会自己瞎想,最终因为什么都想不明白而放弃思考这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可偏偏,萧楫舟知道一件事:凤翔县主罗靖儿,表面上是豫章公主萧知福和驸马罗文礼的孩子,实际上,她却是雍明太子萧桧舟和爱妾云定南的女儿,南阳郡主萧盈。 当年雍明太子被废,萧楫舟远在凉州,等他知道大兴巨变的时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他不信世上竟然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当即启程从武威赶往大兴,星夜赶路几千里,疲惫不堪的他才踏入了大兴的土地。 然而就在大兴城外,他遇到了豫章公主府的侍卫。那时他才知,是太子妃李问疆担心雍明太子萧桧舟的一双儿女都要被清算,因此将三岁的九江郡主萧盈交给远在豫章的豫章公主萧知福扶养。 只是消息走漏,当时还是贵妃的元沚并不想留下后患,因此派人追杀。 当时的萧楫舟沉默着杀死了所有的刺客,亲自南下,将三岁的九江郡主萧盈送到了豫章公主萧知福的手中。从那以后,九江郡主萧盈病逝于岐山别馆,豫章公主萧知福三岁的女儿——凤翔县主罗靖儿终于渡过了三岁难关,可以出现在人前。 因此,在听到那位“仙人”说,凤翔县主罗靖儿的墓穴里出现了雍明太子萧桧舟的信的时候,萧楫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随便一查,果不其然,一桩谋反案就出现在眼前。 但是关于那位帮了他大忙的“仙人”,萧楫舟不准备对任何人说出他的存在。因为萧楫舟不想让别人知道,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他会被后世之人认为和崇玉山这个棒槌是一对。 想到竟然有人说她和崇玉山是真爱,萧楫舟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去。这一次,没有故作高深,崇玉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萧楫舟在瞬间变得漆黑的脸色。 于是,在崇玉山道记忆里,就变成了因为他问了皇帝陛下是怎么知道崔泽要谋反的,皇帝陛下就对他黑了脸。 崇玉山:“……” 我不问了,行了吧? 崇玉山顿时告饶:“陛下,臣知错了。” 萧楫舟:“???” 你错哪了? 我怎么不知道? 萧楫舟和崇玉山对视一眼,对称懵逼。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赵陵川看着穿上迷彩服、戴着黑色皮手套的齐滺,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魔幻:“小滺滺,你真要去那个坟头啊。” 齐滺十分严肃地点头:“不然呢?我花了多少钱了,你算了吗?” 赵陵川:“……” 赵陵川诚实地摇头:“没有。” 齐滺:“五千块向老乡借的地,三百块请同学们的饭钱——三百块!” 齐滺痛心疾首:“学土木的怎么这么能吃?早知道,我还不如请老乡帮忙挖个坟。” 赵陵川:“……” 那不是你说怕老乡知道你是要挖坟而不借你地了吗? 齐滺扒拉着手指头:“这还不算来回开车的油费,还有我的爱车被土道糟蹋的精神损失费。” 齐滺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假惺惺的哭腔:“我的小老婆啊,老公对不起你啊。” 赵陵川:“……” 赵陵川尽此生最大的努力做足了表情管理,才没让自己的表情扭曲到无法观看。 齐滺戏演够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自己的戏瘾。他回身收拾东西,说道:“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赵陵川声音干涩:“我知道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但我们白天去不行吗?” 赵陵川低头,看着手表的时针与分针形成优美的九十度夹角,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现在是晚上九点,等我们到了,那可是十点了。半夜十点啊!” 齐滺点头:“放心,今晚住酒店的钱我付。” 赵陵川:“我不是……” 齐滺:“五星级酒店,怎么样?” 赵陵川认为自己丝毫没有被诱惑:“我们还没有向导员请假。你知道的,我那个大姨父来了三十年的导员是不会给我假的。” 齐滺:“明早我去桥头那家包子店帮你打包。你想吃什么馅的?” 赵陵川觉得自己的立场非常坚定:“太晚了,我们两个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不太安全。” 齐滺:“我的小老婆借你三天。” 赵陵川:“你那么多小老婆。” 齐滺:“珍珠美人。” 赵陵川:“???” 赵陵川不可置信:“赛普斯的cy250机车?你当成宝贝连雨都舍不得浇的大宝贝?” 齐滺满脸心疼:“随,没错,就是我最爱的珍珠美人。” 赵陵川觉得如果诺贝尔有最佳室友奖,那么他一定榜上有名:“咱们是兄弟,这么生分做什么。不过是半夜爬山上坟罢了,兄弟刀山火海都陪着你。” 齐滺被这塑料到家的感天动地兄弟情感动的稀里哗啦,他握住赵陵川的手,深情地说:“兄弟,你真好,那这个包你就帮我背着吧。” 赵陵川:“???”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现心头,赵陵川近乎机械地转头,就看见了一个鼓鼓的、快要和他一样高的登山包。粗粗估计一下,这个登山包可能要有几十斤。 赵陵川目瞪狗呆:“你要背这么沉的包上山?” 齐滺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一定非要你和我一起上山?” 就是为了找个背包的苦力呗…… 赵陵川瞬间就明白了,他被齐滺画的大饼圈住了,稀里糊涂地就签下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可是现在知道也晚了。齐滺这个饼画得太大了,赵陵川对齐滺的珍珠美人实在是太过心动,心动到哪怕明知前面是个坑,他也得往下跳。 赵陵川差点咬碎了牙:“我帮你。但珍珠美人三天不够!” 齐滺也下了血本:“一周!” 赵陵川:“成交!” 罪恶的交易就这样形成,可怜珍珠美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以一个背包的价格被在家无良主人卖了出去。 觉得自己赚了便宜但好像又没那么赚便宜甚至还隐隐亏了的赵陵川含着泪背起了让他虎躯一震的背包。 齐滺开着车来到了他们曾经踩过点的那个小山包附近,但最后有一段路程不能行车,只能走进去。 那个硕大的背包最终还是被齐滺分担了一小半,但即便如此,赵陵川还是觉得自己的背上仿佛背了一座大山。 夜色浓重,月光高悬在天幕,但也只能洒下浅浅的光辉。被山林中葱郁的树木遮挡,剩下的月光连眼前的土路都照不清。 头上顶着旷工安全帽,拳头大的灯泡将杂草丛生的土路照亮。赵陵川看清了路,这才有心情吐槽:“小滺滺,告诉爸爸,你这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齐滺拿着手杖敲打杂草,一路按照心里记住的方向走去。他心里回想着地图,嘴上敷衍着赵陵川:“直播用的东西,比如打光板之类的。” 赵陵川:“……” 齐滺大言不惭:“虽然我长的好看,但长的再好看,也扛不住死亡打光不是。只有足够的打光,才能最大程度地展现我的盛世美颜。” 赵陵川要吐了,他毫不留情地撕开齐滺摇摇欲坠的遮羞布:“不,真正的盛世美颜不仅扛得住死亡打光,还扛得住死亡角度。像你这样直播还要提前调整打光的,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清秀小美人罢了。” 齐滺顿时停住了脚步。他慢吞吞地转身,眯起眼睛打量着赵陵川。 赵陵川被齐滺这种眼神看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嘟囔着:“你小子看什么呢?” “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齐滺的声音幽幽的,配合着惨淡的月光与不知哪里来的风,无端显出几分神秘来。杂草被风吹倒,在赵陵川的小腿上轻轻擦过,带来几分毛骨悚然的冰冷。 赵陵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悄悄向齐滺的身边靠近了几步,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但头顶的灯光亮度有限,赵陵川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周围的环境。周围都是树,随意生长的枝丫像是张牙舞爪的死神镰刀,正对着自己磨刀霍霍。 赵陵川差点没哭出来:“小滺滺,你刚刚听到什么了?是人还是鬼啊。” 齐滺一脸严肃:“根据我太爷爷的太爷爷留下的笔记,这种情况,我们可能是遇到了艳鬼。” “艳、艳鬼?”赵陵川打了个哆嗦,“干什么的?是不是要吸干我们的精气?” 说到这里,赵陵川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我才二十来岁,我还有大把的时光没有造作,我不能死啊。” 突然,赵陵川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抓住齐滺的手,问:“小滺滺,你太爷爷的太爷爷有没有说过,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有。”齐滺说得斩钉截铁。 赵陵川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他怎么说的?” 齐滺:“我太爷爷的太爷爷是一个和尚,他在临死之前给我太爷爷的爷爷留下了一个法宝。” 说着,齐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珠子:“我太爷爷的爷爷说,这是被佛祖开过光的佛珠,只要带上它,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赵陵川的眼珠子都快粘到这颗佛珠上了:“小滺滺,爸爸,这种佛珠你还有吗?” 齐滺被这声“爸爸”叫得十分开心,他的唇畔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要将糖分溢出来:“有啊,九块九一个,我还有好多,你要几个?” 赵陵川:“???” 齐滺气死人不偿命:“现在购买九个以上打八八折哦~” 赵陵川:“……” 许久之后,空旷的森林里响起赵陵川愤怒的吼叫:“齐滺我艹你大爷!”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9.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无梦令 当然最后齐滺的大爷还是堪堪逃过一劫,保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清白。赵陵川憋着气,最终却也不得不默认了自己的室友就是一个混账王八蛋的事实。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地黑灯瞎火万里无云,阴森森的冷风阵阵地吹,让人不禁感受到从骨头缝里散发出的凉意。 方圆十里之间,赵陵川能找到的活人只有齐滺这么一个。这小王八蛋再王八蛋,赵陵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身体很诚实,嘴上还是要输人不输阵:“我和你说,要不是看在我是你唯一的爸爸的份上,我肯定转身就走。” 齐滺憋笑,但一想到赵陵川背上快要和他一样沉的背包,齐滺生怕真把赵陵川气跑了,这么沉的背包就要他自己来背了,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齐滺默默闭上了嘴。 等两人终于走到齐滺精心挑选的坟头之后,赵陵川将背包一扔,也顾不上地上都是泥,直接一撩衣摆,径直往地上一坐。 赵陵川用手当扇扇着风,口中凉凉说道:“老规矩,别让我出镜,听到没有?不然我把你烤了之后再撒点芝麻和孜然。” “晓得了,”齐滺点头,“你往旁边坐一坐,挡到我的遮光板了。” 赵陵川:“……” 赵陵川默默移动了自己的位置,生怕被齐滺的直播设备拍到一点点的衣角。 刚回头,赵陵川就看见齐滺从背包里拿出了三个红苹果。 “???”赵陵川震惊了,“你的宵夜为什么不自己背?苹果这么沉!” 这句话说完,赵陵川刹那间就明白了齐滺的险恶用心:“我懂了,看着不起眼但很沉的东西我背,看着又大又重但实际上很轻的东西你背是吧?” “齐小滺,你学坏了!” 说着,赵陵川伸出胳膊:“苹果给我一个,你亲爱的爸爸要饿死了。” 齐滺也没多说话,拿着一个苹果就扔了过去。 赵陵川接住,拿着袖子随便擦了擦就咬了一口,吃完了还给出了十分良心的评价:“挺好吃的,在哪买的?” 齐滺:“学校门口那家水果店的特价果。” 赵陵川:“???” 赵陵川当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特价果?快要坏掉所以打特价的果子?你这个大少爷什么时候吃过特价果?” “我吃烂果子的时候你还没看到呢。”齐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瓷盘来,“不过,这几个果子不是给我吃的。” 齐滺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凑了三个,一起放在那个瓷盘里。 看着齐滺的动作,想到刚刚齐滺说的这个果子不是给他吃的,又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个十分不妙且荒唐但不得不说何其合理的想法出现在赵陵川的脑中,吓得赵陵川瓜都掉了。 在赵陵川满脸的目瞪狗呆中,齐滺将手上那个放着三个苹果的盘子摆在了坟头前。 赵陵川:“……” 这一刻,看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赵陵川顿时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齐滺弯下腰对着三个苹果外加一个小土包虔诚地鞠了三个躬,看上去像是在进行一个非常神秘的仪式,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兄弟,不是我的错,你要找别找我啊,找他。” 紧接着,赵陵川就看到齐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了三个红苹果中央。 小小的名片立起一个角,从赵陵川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设计简洁的名片上一行醒目的字迹: 【广陵大学新媒体学院网络与新媒体专业教授暨博士生导师,王川】 赵陵川:“……” 炸裂,相当的炸裂。 王川就是齐滺的毕设兼毕业论文指导教师,学院里出了名的又狗又不做人,严厉到名声不仅在新媒体学院出名,就连赵陵川这个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也不止一次地听说过王川的大名。 鉴于王川的大名鼎鼎,以至于一到论文季,学生们都争相讨好学院老师,希望可爱的老师们在双向选择的时候勾上他们的名字。 齐滺原本已经找好了自己平日里关系很好的老师,甚至连双向选择名单都出来了,齐滺当时仰天大笑三声,害得赵陵川以为这孩子精神状态又出了问题。 然而名单出来不到三个小时,网上就爆出了某大学年纪一大把的男教授与男学生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震惊的吃瓜群众的瓜就没收回去过。 当时齐滺还在兴致勃勃地吃瓜,打赌那个老教授肯定硬不起来是下面那个。结果第二天,广陵大学所有的学生都接到了导员的通知: 【由于学术不端的问题在各界反响比较激烈,为响应教育局下发的通知,学校将决定,从今年开始,毕业生论文指导教师的选择将由以往的双向选择改为系统随机盲选。】 第三天,盲选结果出来,齐滺不负众望的成为了天选之子,拯救所有人于水火。 紧接着,王川也不负众望,将齐滺的毕设定成了经营一个十万粉的账号。完不成毕设,连为毕业论文头秃的机会都没有。 无数学子表面上为齐滺哀婉叹息,背地里只会偷偷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己,恨得齐滺牙痒痒,恨不得半夜套他们麻袋。 赵陵川看着齐滺暗戳戳地将王川的名片塞给不知道现在骨灰在哪儿的萧楫舟,一时间深深地感觉到了论文狗对毕设老师的深深恶意:“你至于吗?” 齐滺又冲着“萧楫舟的坟”拜了三拜,才回头对赵陵川说:“至于。我就不明白了,他那么忙,为什么还要带学生!” 赵陵川:“……” 赵陵川十分同情地看着齐滺。 对,没错。 按理来说,每个指导老师会指导3-5个学生的毕业论文,但今年王川说他的教学任务很重,科研还在搞,论文还在写,硕士生和博士生也在带,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带本科生。 最终,在校方和王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情况下,王川定下了一个本科生的名额。 也就是说,今年只有齐滺一个倒霉蛋,要完成这炸裂的毕设。 齐滺:“我现在只恨没有人陪我一起受苦。” 赵陵川难得有良心地摸了摸齐滺的狗头:“小滺滺,想开点,明年还会有其他的倒霉孩子和你一样倒霉的。” 齐滺:“今年王川就退休了。”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 “……”沉默了一瞬,赵陵川好心安慰齐滺,“那他带的还没毕业的硕士生和博士生不是更倒霉吗?” 学业还没完成,导师先退休了,留下他们一堆无人要的小可怜。 齐滺:“!!!” 这个不幸但又能让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开心的消息成功哄住了齐滺,似乎是知道有人比自己还倒霉,齐滺顿时觉得自己没那么倒霉了。 此时此刻,他像是一条满血复活的哈士奇,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拆家:“我快乐了,来,我们继续造作。” 说着,齐滺跑到“萧楫舟的坟头”前开始调试灯光,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我是在他的坟头蹦迪好,还是给他结个冥婚好?” 赵陵川:“……” 我真是多余安慰你。 晚上十点整,齐滺准时开始了他的直播。 【主播好久不见,你怎么又变蠢了?】 【咦?这次是在外面诶。黑漆漆的,主播你在哪啊?】 【我怎么看到了小树林?嘶,深更半夜的,一个男孩子孤身在外不安全,主播还是早点回家吧。】 看到这些难得的关心,齐滺忍不住笑了起来,唇畔的梨涡比糖还要甜:“谢谢各位的关心,安啦,主播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这就好,不然主播被杀人分尸了,没准我还得被叫去问话。】 【没事?来啊,造作啊!主播,你今天想怎么造作?】 【换了新场地,主播该不会是想说你把梁昏帝本人请到了直播间吧?】 “嘿嘿嘿,你们猜得都不对。”齐滺转过身,不算明亮的灯光照亮了附近的情景,直播间的观众也清晰地看见了直播间里的一切。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帝王寝宫隆德殿】 原本还在和皇帝陛下商量如何才能在消灭反贼后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的崇玉山突然发现自家的皇帝陛下又走神了。 原本还好好的,只是突然之间,萧楫舟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骇的东西一样,震惊到神色失真。 崇玉山不禁问道:“陛下,是有什么事是臣没有考虑到吗?” 不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反应过来的萧楫舟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在一秒钟就变得十分的平静,与往日里一般无二神色使得崇玉山刚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无法相信,心机深沉的皇帝陛下脸色也能有这么奇怪的时候。 然而,纵使崇玉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刚刚他的皇帝陛下究竟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崇玉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的皇帝陛下看到半空中突然多出来一个半透明的光屏,里面那个已经让萧楫舟十分熟悉的身影正在用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说着俏皮话。 只是画面一转,屏幕中的“仙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隐藏在月光和灯光下的坟头。 坟头不但上面长满了青青草原,最前方还立着一块木制的、简陋至极的牌位。萧楫舟看了好几遍,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看错,牌位上写的确实是这么几个字: 【梁昏帝萧楫舟之墓】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0.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无梦令 看着半空中那个简陋至极的坟头,一时之间萧楫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死后居然就葬在这么个小土包里,上面还长满了青青草原。 萧楫舟不愿相信,直播间弹幕也说出了萧楫舟的心声: 【不可能,这肯定不是萧楫舟的墓。】 萧楫舟的嘴角微微上翘。 看来这些后世之人还是有点脑子,知道一位伟大的帝王,死后绝不可能葬在这么一个小土包里。 【萧楫舟明明被崇玉山下令拖出去喂狗了,怎么可能会有坟头?】 萧楫舟:“……” 这还不如不说。 【主播你不如找条狗来,说这是萧楫舟的坟头。】 萧楫舟:“……” 朕看你像条狗。 【主播记得找条藏獒,据说萧楫舟最爱藏獒,每天都亲切地叫他的爱犬“小苍倪”。】 萧楫舟:“……” 诛、九、族! 萧楫舟被弹幕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崇玉山还不知死活地问:“陛下,怎么了?” 这一声称呼直接将萧楫舟的神思从半空中的虚拟屏幕拉回到现实。萧楫舟忽然间想到,那些后世之人都说,是崇玉山一剑杀了他,还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狗。 萧楫舟看向崇玉山的双眼瞬间就变了神色。像是一头已经睡醒的狼,开始思考自己要怎样才能一口咬碎猎物的喉咙。 忽然之间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崇玉山:“???” 一股不祥的预感出现在脑海,崇玉山顿时觉得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凉意。这股凉意从心口处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冻得僵硬无比。 崇玉山哆哆嗦嗦地开口:“陛下?” 萧楫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崇玉山越来越不自在的目光中说:“朕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崇玉山只能颤着嗓音问:“陛下要臣去做什么?臣必然万死不辞。” 萧楫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到把崇玉山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萧楫舟才慢悠悠地说道:“朕这就封你为谒者仆射,让你持天子令,代替朕去豫章,接凤翔回来。” 崇玉山:“……” 前去接皇帝陛下的外甥女哪里需要他这个执掌一州的刺史亲自前去?还特意封了谒者仆射?还持天子令? 萧楫舟这是让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趁机去豫章查前太子詹事崔泽意图谋反的事吧。 也不是不行,只是吧…… 他一个北方汉子,晕船啊! 崇玉山微微皱眉,努力找出一个听起来能正经一些的理由:“此去豫章路途遥远,就算是臣星夜赶路,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两月有余。凉州没有臣镇守,臣怕那些人守不住凉州。” 萧楫舟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放心,朕会让凉州通守和都尉立下军令状,若在你回来之前凉州出了事,朕诛了他们九族。” 崇玉山:“……” 凉州通守蔡维汉是他表弟,凉州都尉崇谈是他侄子。真要诛九族,他也跑不了。 崇玉山忍不住和萧楫舟打商量:“陛下,你看,若他们不经事,只砍他们自己的脑袋好不好?” 萧楫舟斜着看了他一眼。 崇玉山瞬间闭嘴。 等崇玉山和萧楫舟指着地图说完自己的计划之后,萧楫舟看着地图上遍布的星星点点,忍不住说道:“还是太麻烦了。” 大兴城地处大梁西北方向,豫章却在大梁的东南方向,此番崇玉山前去,不得不多次绕路,路线弯弯曲曲,仿佛一条蜿蜒盘旋的蛇,看得人眼花缭乱。 崇玉山道:“陛下,这已经是最近的路了。” “朕知道。”萧楫舟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地图,如同深渊一样的眼眸蕴含着崇玉山看不懂的复杂。 良久,萧楫舟才轻声说道:“父皇错了。” 崇玉山眼皮一跳。 萧楫舟指着地图上大兴城所在的位置,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以大兴城为起点,向右画了一条线,最终停在地图中间偏上的位置。 崇玉山放眼看去,就见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萧楫舟的手指正点着两个小字:洛阳。 多年的交情,崇玉山瞬间就明白了萧楫舟的意思:“陛下想要迁都?” 他看了看洛阳,又将目光放回到大兴城上,想了又想,还是说道:“微臣劝陛下三思。” 这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了,萧楫舟问:“你有什么话想说,但说无妨。不管你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治你的罪。” 得到萧楫舟的承诺,崇玉山放下心来,说道:“臣知道陛下的想法,而臣也同意陛下的想法:迁都确实有利于国家社稷。” “哦?”萧楫舟挑眉,“说下去。” 崇玉山:“大兴城位置偏西偏北,又是陇西贵族的聚集地,在此建都,难免使得陇西贵族嚣张无比,关东贵族和江南士族难以对大梁有归属之心,这才使得近年来关东和江南反叛不断。” “另一方面,大兴城的地理位置也不够好。附近多山少水少田地,外界粮食无法运到大兴,不但使大兴城粮食储备不足,一旦陇西大旱,甚至还要像先帝一样,带着陇西百姓去洛阳渡过旱灾。” “怎么看,大兴城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都城。” “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同意迁都。”萧楫舟没有动怒,而是平静地说道,“说下去,朕要听你的理由。” 这一次,崇玉山直视萧楫舟的双眼,说道:“可是陛下,您忘记了一件事,大兴城建都不过十三年,正式建好,不过八年。” “十三年前,当时的国都还在长安。长安破败无比,先帝在继位之初便有迁都之意。可是国家衰败,先帝不得不在吞并东燕之后,才着手迁都。” “历时五年,大兴城才堪堪建好。正值那年陛下攻进南楚的国都江都,举国大庆,先帝才借此机会成功迁都。” “如今大兴建立不过短短八年,此时如何能再建新都?一来百姓故土难离,二来兴建新都又劳民伤财,三来关陇贵族必定全力阻挠。” “此三点,希望陛下三思。” “说得有道理,那么,你想不想听一听朕的想法?” 萧楫舟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点在大兴城上,说道:“当初父皇建都大兴,不敢离开陇西,是因为大梁结构复杂,父皇离不开关陇贵族的支持。再加上大梁初建百废待兴,国库空虚,没有那么多的钱财支持重新兴建一个全新的国都。” “所以才有了大兴城——这个太庙的柱子都是从长安旧都拉来的大兴城。” “可是现在不同了。”萧楫舟转身回看崇玉山,他的眼底一派星光,“现在的大梁,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大梁。” “现在的大梁,有足够的能力兴建一个全新的国都,有不再惧怕关陇贵族的能力,更有着必须迁都的理由。” 说着,萧楫舟的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点了三个地方。 崇玉山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也因此,他清楚地看到,萧楫舟手指点到的地方都是哪里:关中,关东,江南。 关中,西齐故地,大梁发源的地方; 关东,东燕故地,大梁征服的第二个国家; 江南,南楚故地,大梁征服的第三个国家。 萧楫舟说道:“你自己也明白,近年来山东江南屡屡叛乱,就是因为大梁的重心偏西,让他们总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这个隐患不处理,迟早有一天,这些地方会来个大的。所以,迁都,势在必行。” 说着,萧楫舟的手指点在洛阳的位置,又从洛阳为中心,分别向东北、西北、东南画了三条线。 在崇玉山不解的目光中,萧楫舟说道:“朕还要开一条运河。” 指尖划出的三条印子还清晰在前,崇玉山看着萧楫舟口中运河流到的地方,一瞬间就明白了萧楫舟为什么一定要迁都。 迁都洛阳,才能连接东西;从洛阳为中心建立运河,才能连接南北。 东西南北交通无阻,大梁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一统国家,而不是打着大一统的名义,内里却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只是…… 崇玉山皱起了眉:“工程太大了。” “若要在洛阳修建新都,不像大兴城这样有长安旧都作为供养,所花费的钱财只怕要是大兴城的数倍。” “运河修建需在枯水期才能施工,千里运河,工期只怕要十年以上。如此浩大的工程,虽功在千秋,但还望陛下三思。” 萧楫舟点点头,道:“朕知道,但是朕等不得了。” 萧楫舟的目光上移,落在地图的北部:“西突勒贼心不死,东/突勒随着默格可汗的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听话。父皇穷其一生才将突勒打得落花流水,阿史那氏才不能如前朝一般对华夏九州指指点点,朕决不能给他们崛起的时机。” 萧楫舟回头看向崇玉山,毫无表情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带出几分迫人的压迫感:“崇玉山,当年阿史那氏何其猖狂,西齐、东燕的帝王都要看阿史那氏的脸色、对着阿史那氏称臣。” “泱泱华夏,竟然对着这些北蛮子卑躬屈膝,朕决不允许自己的治下,竟让这些北蛮子有了喘息之机。” “父皇传给朕的,是一个繁荣昌盛的王朝。那么朕,就要让这个王朝在朕的手中更加富强。” “朕要让父皇看到、要让全大梁的百姓看到,朕会治理好这个国家。” “朕要让大梁千秋不朽、万邦来朝!”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1.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无梦令 画饼是每个老板的必备技能,也是每个愚蠢的员工都容易钻进去的套。 萧楫舟一番慷慨陈词说完,崇玉山成功浸入到萧楫舟说的美好未来中,想象着如果萧楫舟所说的未来如果能够实现,那应该是一番怎样的盛世美景。 自幼就被灌输的建功立业的观念在心底生根发芽,崇玉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单膝跪在萧楫舟面前,扬起头,说道:“陛下说得对,迁都洛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迁都势在必行!” 萧楫舟扶起崇玉山,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紧紧看着崇玉山的面容:“朕若要建成心中的江山,第一件事便是要夺权。只有大权在握,朕才能着手开始一切。” “崇玉山,现在,朕将万里宏图的第一步交给你。你不会让朕失望的,是不是?” 崇玉山立即点头:“请陛下放心,即便刀山火海,臣也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崇玉山抬起头,等着他的皇帝陛下再夸他几句。结果没想到,他等来的竟然是皇帝陛下的黑脸。 崇玉山:“???” 崇玉山仔细打量了起萧楫舟的神色,确认萧楫舟确实是因为心情不佳而引起的黑脸,而不是灯光太暗他产生了错觉。 崇玉山:“???” 是我答应得不够好吗? 为什么皇帝陛下又给我黑脸? 崇玉山回想了一遍自己刚刚的作答,确认自己好像应该可能似乎真的没有触及他已知的萧楫舟的雷点。 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萧楫舟又有了其他的雷点? 崇玉山小心翼翼地问:“陛下?” 崇玉山看到,在他的一声“陛下”出口之后,萧楫舟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仿佛是像庄周梦蝶一样的表情。 就好像,刚刚的萧楫舟只有人在这里,灵魂却去了其他的地方。 崇玉山忽然间想到,这样的走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多次,他都看到萧楫舟在重要的场合走神——这和以往看似昏昏欲睡实则对一切都成竹在胸的萧楫舟实在是相差甚远。 前后截然相反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帝王与往常不同的表现让崇玉山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崇玉山不禁问道:“陛下,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 确实是很特别。能看到后世之人对自己的评价,大概从古至今就他一个人了吧? 这么想着,萧楫舟便随意地点了点头:“是遇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事。” “你问……”这些做什么? 萧楫舟想说的话全部湮没在崇玉山那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中。 看着崇玉山震惊到仿佛被鬼上身一样的表情,萧楫舟都不由微不可察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崇玉山紧紧地皱起眉,脸色难看到像是空中“仙人”画的那只愚蠢至极的狮子。 崇玉山一脸凝重:“陛下,臣怀疑,有小人作祟。” 萧楫舟:“???” 崇玉山:“臣听闻北部突勒、南部诸夷皆有奇门异术,不论是西齐东燕还是南楚,皆曾受巫蛊之祸。陛下如今莫不是也被人下了巫蛊?” 萧楫舟:“……” 萧楫舟脸色怪异。 崇玉山:“臣觉得,陛下不如找个寺庙拜一拜?臣听闻大兴城外的安国寺就很灵验,很多妇女前去求子,一求一个准。” 萧楫舟:“……” 萧楫舟的脸色隐隐发黑。 崇玉山:“陛下若不嫌弃,臣也可以从凉州调道士前来。凉州有个三清观据说灵验得很,去那里求姻缘的小姐们最终都觅得如意郎君。” 萧楫舟:“……” 萧楫舟的额角突突地跳。 见萧楫舟迟迟不回应,崇玉山还以为是这位素来骄傲的帝王放不下面子,因此崇玉山十分贴心地说:“陛下若是信得过臣,臣这就命人将三清观的道士绑来,保证他们离开之后不会胡说八道,毁了陛下的英名。” 萧楫舟:“……” 萧楫舟咬着牙,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见萧楫舟还是不肯答应,崇玉山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切莫讳疾忌医啊。” 萧楫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崇玉山还是不死心:“陛下!” 萧楫舟:“给朕滚!” 看着皇帝陛下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崇玉山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只是在他走之前,依然向他最为忠心的皇帝陛下留下了他的肺腑之言:“陛下,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就来找臣,臣保证那些道士不会透露出一星半点来。” 回答崇玉山的,是萧楫舟扔过去的白玉龙纹镇纸。 崇玉山走了,冰冷空旷的大殿之内只剩下萧楫舟一个人。风吹过珠帘,带起叮叮咚咚的声响——伴随着那道只有萧楫舟才能听到的“仙人之语”:“这座坟头就是崇玉山给萧楫舟建立的。” 萧楫舟:“……” 我不生气。 萧楫舟拨弄着手腕间那串已经被他盘出琉璃色的桃木佛珠,嘴里念叨着《般若波罗蜜心经》,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 “仙人”:“据传当年梁昏帝萧楫舟在江北十八路诸侯以及无数农民领袖起义的情况下,决意迁都江都,自己躲在江都醉生梦死,浑然不管江北的乱象。” “崇玉山多次劝说梁昏帝振作无果之后,最终投降虞国公——也就是后来虞朝的开国君主蒙臻,而他的投名状就是梁昏帝萧楫舟的头颅。” “只是最终,在梁昏帝萧楫舟死在他手下之后,崇玉山看着爱人的尸体,还是不忍心让爱人身首异处,因此拿了一个和梁昏帝面容相似的死囚的头颅交给了虞国公蒙臻,转而让心腹手下带着萧楫舟的尸体远离江都。” “萧楫舟一生厚爱江南百姓,在江北乱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候,江南百姓却在真心地为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的落幕而悲伤。因此在萧楫舟死亡的消息传出之后,江南十三个郡的百姓都为萧楫舟白衣哭丧。” “当时为萧楫舟哭丧的十三郡中,广陵郡离江都最近,因此崇玉山的手下就带着萧楫舟的尸体来到了广陵,将萧楫舟葬在了眼前的这个小土包里。” 萧楫舟看着半空中长满杂草的坟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主播讲得真好,还挺有理有据。】 【别的不说,主播有一个史实说的是对的,那就是萧楫舟死后确实有江南十三郡的百姓为他白衣哭丧披麻戴孝。野史中还有记载,一对小夫妻就因为女方坚持要为萧楫舟守国孝三年但男方不同意而取消了婚约。】 【???楼上你是不是喝多了?主播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 【虽然但是,楼上说得确实是真的。萧楫舟昏庸残暴不假,但十三郡百姓戴孝也不假。】 【卧槽,涨知识了。大佬说一下,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萧楫舟确实得江南百姓的民心啊。”看着弹幕区一阵的求知,齐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萧楫舟在历史上的评价确实不是很好,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他折腾的都是北方百姓,对江南的百姓却很优待。” “萧楫舟之所以有了“昏”这样一个亘古未见的称号,昏庸之处总体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国内和国外。” “在国内,他嫌弃大兴城破旧而迁都洛阳、甚至修建豪华的洛阳宫,为了吃椰子而修建了从洛阳到琼州的琼阳大运河,为了展示天/朝盛景而四处巡游,还让百姓对于来到大梁的外国友人吃住都不允许收钱。” “一桩桩一件件,单说起来荒唐吧?但仔细一看,除了修建运河,江南百姓都没怎么吃苦,遭罪的都是北方百姓,江南百姓比起北方的百姓来,过得简直堪称幸福。” “国外方面,梁昏帝最受诟病的就是三征高丽,把国库都打空了。但翻一翻史料,你就会发现,梁昏帝征兵多在北方,江南百姓的用处多在筹措粮草。” “也不能说江南的百姓就过得好了,但是对比北方百姓,他们确实可以说是生活在福窝里。” “再加上南楚统治江南时期兴道灭佛,梁昏帝登基后却大力弘扬佛法,每个信佛的人都恨不得给梁昏帝一天三炷香。” “种种因素综合之下,才有了十三郡的百姓真心实意为萧楫舟哭灵戴孝一事。” 【我真是服了,世上为什么还有脑残在洗白梁昏帝?】 【梁昏帝对江南百姓好?不过是离得远,不好轻易剥削罢了。】 【再说了,江南百姓哪里过得好了?东征高丽那几年,国库入不敷出,北方的土地一粒粮食都榨不出来了,全靠这江南粮食养育全国的百姓。赋税到了后期,已经快十税五了,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还梁昏帝善待江南百姓呢?】 【你们这些梁昏帝的脑残粉就是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萧楫舟就是一个穷兵黩武、耗尽民财、杀人如麻、草菅人命、是分不分、不辨忠奸、鱼肉百姓、横征暴敛、骄奢淫逸、穷奢极欲、刚愎自用、昏庸无道、祸国殃民、人神共愤的昏君!】 看着这一连串的形容词,也不知怎么的,齐滺脑子一抽,来了一句:“我不许你这么说我那早亡的夫君!” 直播间弹幕:【………………】 远在千年之前拨弄佛珠的萧楫舟:“……” 如同琉璃一样的佛珠呼啦啦地洒落一地。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2.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无梦令 【刚刚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主播刚刚说什么?】 【他说梁昏帝是他的谁?】 【emmmm……早亡的夫君?是这个词吗?】 【会不会是听错了?或者主播说了方言?】 【好像没有诶……所以主播?】 【千古出名的昏君x皮上天但愿意为了昏君放弃职业生涯的小主播?嘶,我怎么觉得竟然有点好嗑?】 【楼上,实不相瞒,我也……】 【????你们?吃点好的吧,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不,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确信)。】 【主播,你什么时候画你和梁昏帝的同人图?我要看绝美哈士奇妩媚地依偎在狼王怀里,柔柔地叫他夫君。】 【我还想看狼王把绝美哈士奇压在地上,说:“你还敢不敢继续造谣了?”绝美哈士奇哭着说:“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主播,记得一定要让绝美哈士奇哭出来啊。】 【狼王轻轻地抹掉绝美哈士奇眼角的泪水,问:“你哭什么?我弄疼你了?”绝美哈士奇娇气地说:“你用了多大劲你不知道吗?”】 【楼上!笔给你!你给我写!】 齐滺:“……” 萧楫舟:“……” 萧楫舟还在震惊这些看起来就带着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颜色的文字,齐滺已经在瞬间明白了这些老色批究竟在说什么。 他震惊得狗毛都要炸了:“你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主播你别害羞,我们只是在写你和你那早亡夫君的日常相处罢了。】 【来来来,主播说说,你和你那早亡夫君的日常相处究竟是什么样的?究竟是嘿嘿嘿还是哎呀呀?】 【主播要不你亲手画下来吧,我肯定点完赞还写三千小论文。】 【楼上笔不要停,你快去写!】 齐滺:“!!!” 齐滺震惊到瞬间关闭了直播。 眼见直播终于被关闭了,之前笑得快要抽风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的赵陵川再也扛不住心底喷涌的笑意,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 “哈哈哈哈哈哈,我那早亡的夫君!小滺滺,快和爸爸说说,你们什么时候领的结婚证?” 齐滺嘴角一抽,抓起手边某个东西就往赵陵川怀里一扔。赵陵川眼疾手快接住那样东西,就着月光一看,是齐滺摆在青青坟头前的红苹果。 这一次,没了一开始知道这个苹果是用来供奉给空白坟头时的尴尬,赵陵川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还冲着齐滺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真好吃,不愧是我儿媳妇送给我的。” 齐滺:“……” 齐滺翻了个白眼:“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赵陵川翻了个身,他来到齐滺身边,拉杂喝齐滺的袖子,用让人听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老公,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和外面的小妖精勾搭上的?人家要听嘛~” 齐滺踹了赵陵川一脚:“再哔哔,你今晚就露宿街头。” 想到今晚的五星级酒店的房费还要齐滺付,赵陵川瞬间就老实了:“我闭嘴。”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帝王寝宫隆德殿】 萧楫舟目瞪狗呆地跪坐在书案之后,连自己的宝贝佛珠掉到了地上都忘了捡起。 王福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就看见皇帝陛下一副沉思的模样,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王福全走到萧楫舟身旁,他下意识地低头不敢直视天颜,正要说话,却突然看见萧楫舟的身边正散落着什么东西。 月色朦胧,灯光明灭,王福全看不清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按照以往的可能性,他大致猜出了那个东西可能是什么。 想到那个令人震惊的猜测,王福全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晚没睡觉以至于他困糊涂了。 不然先帝赐给陛下的、陛下一直都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佛珠,怎么可能会落到地上? 王福全擦了擦眼睛,寄希望于这一下能把他蒙了尘的眼睛擦干净。 然而眼睛擦干净了,却只让王福全更加清晰明了地看见落在地上的那样东西——还真是那串先帝送给今上的桃木佛珠。 怎么就掉地上了? 陛下怎么没有捡起来? 一时之间,乱七八糟的想法从王福全的脑中闪过,他看了看还沉浸在深思中的萧楫舟,大着胆子走到萧楫舟的身边,跪下身将佛珠捡起来递给萧楫舟,轻轻喊了一声:“陛下?” 萧楫舟依然保持着那副思考的样子,口中问道:“王福全,你说,要是有一个人……” 王福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萧楫舟的下半句。他悄悄抬起头,就看见面对千军万马都游刃有余的萧楫舟脸上居然罕见地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但萧楫舟的脸上没有愠怒的表现,因此王福全还是张口问:“陛下想说什么?” 萧楫舟脸色复杂:“朕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他很坏很坏……不是,他其实是个好人。” 王福全:“???” 你自己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 萧楫舟也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个寂寞,他想了半天,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朕是说,有那么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坏人,但实际上是个好人。” 王福全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呢?这个人怎么了?” 萧楫舟:“这个人被全天下误会,所有人都在骂他。” 王福全应声:“那这人可真是太惨了,明明是个好人,却被全天下的人骂。” 萧楫舟心有戚戚:“可不是,明明是个好人,所有人提起他来,却是骂声一片。” 王福全接着问:“那然后呢?” 萧楫舟:“但是有另外一个人,虽然被其他人引导,以为这个人是个坏人,但他还是很喜欢他。” 王福全:“???” 可怜王福全被这里一连串的“这个人”“那个人”弄得眼前发晕,过了好半晌,才搞明白了萧楫舟说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人爱上了一个实际上是好人、但却因为世人误会而声名狼藉的人。这个意思是说…… 王福全瞪大了眼睛:“陛下有了心上人了?” 萧楫舟:“???” 萧楫舟被王福全这个离谱至极的猜测离谱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呵斥道:“胡说八道!” 但他的脸上有羞愤,却不见愠怒,王福全看了,便大着胆子说:“陛下是真的喜欢广陵太妃?” 萧楫舟:“???” 你说朕喜欢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萧楫舟当场否认三连:“朕不是,朕没有,别瞎说。” 王福全一愣,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楫舟的神色。从萧楫舟刚刚出生的那天起他就被分配到萧楫舟的身边,对萧楫舟的了解只怕比太后元沚这个亲生母亲还要多。 也是因此,他一眼就看出,萧楫舟的否认是真的,他是真的不喜欢广陵太妃李问疆。 这次换王福全疑惑了:“陛下不喜欢广陵太妃?难不成真的喜欢凤翔县主一个女娃娃?” 凤翔县主才七岁啊! 这一刻,王福全看萧楫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变/态。 萧楫舟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你再胡说八道,朕剪了你的舌头。” 为了自己的舌头着想,王福全不再纠结萧楫舟爱的究竟是自己的嫂嫂还是自己的外甥女,他转而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想娶哪个女子不都可以?” 萧楫舟:“……” 为了避免自己的风评持续被害,萧楫舟不得不解释道:“朕没有喜欢哪个女子。” 王福全:“???” 萧楫舟:“朕……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吧……” 萧楫舟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有一个人对朕有点误会,他以为朕不是个好人,但却一直喜欢朕,明知道为朕说话会被人骂,但还是会在其他人骂朕的时候出来辩驳。” “王福全,你说……” “好大的狗胆!”萧楫舟的话还未说完,就先听见王福全尖厉的声音,“哪个不要命的,敢污蔑陛下?陛下告诉奴婢,奴婢宰了他!” 萧楫舟:“……” 萧楫舟拍了拍王福全的肩膀:“你别激动,先听朕说。” 王福全被萧楫舟按住,不得不安静下来,听萧楫舟继续诉说这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王福全,你说,那人是不是爱惨了朕?” “这还用说吗?”王福全毫不犹豫地夸赞道,“陛下英武过人、才貌双全,又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世上哪里会有人不喜欢陛下呢?” 萧楫舟:“……” 想多了,千百年之后,都是把朕骂到狗血喷头的。 萧楫舟说道:“朕都说了,他听了关于朕的许许多多坏话。” “那更说明那人爱慕陛下啊!”王福全满脸兴奋,“他误会了陛下,尚且如此遮掩不住爱慕之心,若是得知陛下实际上是这样的俊朗不凡胸有沟壑,不更是要对陛下死心塌地?” 说着,王福全便起身:“陛下喜欢的是哪家的女子?奴婢这就去传旨,让她进宫陪伴陛下。” 这人可带不进宫来,他远在千年之后呢…… 这么一想,萧楫舟的脸上竟隐隐带出几分失望来:“朕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王福全:“!!!” 莫非,这女子已经死了? 难不成,是雍明太子被废之时,陛下在独自进入大兴城遇见的女子? 再之后,那名女子救了重伤在身的陛下,才被陛下惦念至今? 可怜一对璧人,竟这样天人永隔。 可悲,可叹。 王福全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3.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无梦令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齐滺坐在桌子前已经整整三个小时没有动过了。身前的笔电已经连续不停地工作了三个小时,鼠标就没有停下过点击。 身侧的笔记纸已经记满了厚厚一摞笔记,上面乱七八糟的笔记密密麻麻,赵陵川看着都觉得眼睛疼。 赵陵川忍不住问:“你咋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话也不说,饭也不吃,正常的都不正常了。” 赵陵川还记得,自从昨天晚上齐滺在直播间说了那句“我那早亡的夫君”之后,回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以往缠着他要听的数据分析也不听了,扑到床上蒙着被子就睡,一句话也不说。 看起来像是又抽风了。 不过齐滺抽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陵川也没在意,想着明天醒来,齐滺便会又满血复活,重新成为一只精力充沛、以拆家为己任的哈士奇。 然而让赵陵川怎么想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他起床的点,就先被明亮的光线照醒了。 赵陵川不满地睁开眼,他刚要说两句国粹,然而他一睁眼,就看见旁边的齐滺直挺挺地坐在床上。 他拽着被子,也不说话,就那么空洞洞地看着窗外炽热的阳光。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却只能在他的身上留下道道剪影。 光与影的对比削弱了齐滺身上以往的阳光感,使得这个一直以来看起来都像个小太阳一样的人竟然在此时此刻透露出一种沧桑感,简直与以往的齐滺判若两人。 当时赵陵川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他唤了一声:“小滺滺?” 也不知道他的这一嗓子究竟打开了独属于齐滺的什么开关,齐滺竟然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瞬间掀开被子下床,坐到了桌前,打开了笔电。 然后,就是三小时的一动不动,以及桌上越来越厚的笔记。 赵陵川:“……” 考试周都没见齐滺这么用功过,赵陵川开始好奇起齐滺究竟在写些什么。原本并不想窥探齐滺隐私的赵陵川再也忍不住,悄咪咪地走到了齐滺的身前,拿起了齐滺记的笔记。 他没有第一时间看笔记纸上的内容,而是先看了一眼齐滺。见齐滺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笔电,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赵陵川便明白这是他可以看的意思,这才低下头,看起了笔记纸上的内容。 笔记纸上的字迹着实有点艺术——是字面上的艺术。 赵陵川曾隐约听过几句齐滺并没有对人言说的过去。 据说齐滺是爷爷齐沛老爷子带大的,从小生活在一个比较封闭的村庄里,没怎么去过学校,开蒙都是爷爷教的。而齐滺的爷爷在旧世纪是一个在当地很有名的读书人,写得一手好字,逢年过节,街坊邻里都以求得齐滺爷爷手写的一幅字为荣。 齐滺从小跟随爷爷生活,理所当然地学会了一手好字。 只是这也让齐滺养成了一点点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习惯—— 齐滺写字很艺术,看起来很好看,但龙飞凤舞的书写方式配上被爷爷带出来的已经淘汰掉的书写习惯,让齐滺的字迹有些难以辨认。 这样奇形怪状的字真要人辨认出齐滺写的究竟是什么,那就有点考验默契度了。 而很不幸,同宿舍四年,赵陵川和齐滺的默契度虽然不低,但也没有高到让赵陵川一眼就能认出齐滺写的是什么的地步。赵陵川只能很仔细地去看,才能连蒙带猜地猜出来齐滺写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份关于萧楫舟的资料。 只是不像之前那样是齐滺为了骗粉造谣而搞出来的花边新闻,这些可是正儿八经从学术网站上弄出来的正式资料,还有很多文学家、史学家对萧楫舟的看法。 内容实在是有些枯燥,计算机系高材生赵陵川表示他受不得这种委屈。他放下笔记纸,看着依然在各种学术网站上搜寻萧楫舟的信息的齐滺,不禁问道:“你又抽什么风了?” “我受刺激了。”齐滺的眼睛没有离开笔电的屏幕,嘴上用一种听起来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要用实力证明,萧楫舟他不是一个昏君。” 赵陵川:“???” 这可真是受了不少的刺激。 赵陵川问:“然后呢?因为萧楫舟不是一个昏君,所以他才配做你那早亡的夫君是吧?” 齐滺:“……” 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滺气得将身旁的抱枕摔在赵陵川的脸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剁了你!” 赵陵川嘻嘻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让你那早亡的夫君诛我九族呢。” 齐滺:“……” 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最终以齐滺投降结束:“大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赢得了没啥卵用的胜利,赵陵川也不再继续欺负齐滺。他拉了椅子坐在齐滺身边,问:“你到底想干嘛?” 齐滺一脸严肃:“他们都说萧楫舟昏庸无道冷漠残暴,那我就非要证明萧楫舟是一个明君。” 赵陵川:“……” 当代大学生,主打一个叛逆。 齐滺:“而且说实话,关于萧楫舟的资料越查越多,我越来越觉得,他真的不像是史书上说的那样昏庸无度。相反,我从中看到了他的野心。” 赵陵川:“???” 啥玩意? 齐滺:“我现在甚至觉得,萧楫舟最后之所以会失败,完全是上天看他太优秀了,才弄出这么多事来,否则萧楫舟一定会是一代明君,千古一帝也轮不着虞太/祖蒙臻了。” 赵陵川:“……” 赵陵川伸出手摸了摸齐滺的额头,最终给出一个十分合理的结论:“有点热,原来是烧糊涂了。” 齐滺一把拍下赵陵川的手:“滚犊子。” 赵陵川:“小滺滺,我知道做毕设没有不疯的,但是你最起码有点理智,别真的全疯了啊。” 齐滺很想踹赵陵川一脚。但现在他们之间距离太近,踹人不太方便,齐滺只能默默压下了这股冲动,转而用一种听起来就平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我认真的,我真的觉得,萧楫舟是一个明君。只是他步子迈的太大扯到了蛋,这才造成了大梁的二世而亡。”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勤政殿】 跪坐于书案之前持朱笔批奏折的萧楫舟突然手上一顿,一个轻轻的用力,“阅”字最后一笔在纸面晕染开,这份江宁织造崔宁安上书请安的折子末尾就这样晕开了一个红点。 一句“扯到蛋了”响彻耳畔,萧楫舟抬头四望,却并没有在半空中看到以往熟悉的半透明光屏。 “神迹”不在,那么熟悉的“仙人”的声音是从哪里出来的? 见到萧楫舟莫名其妙的动作,王福全不明所以:“……陛下?” 萧楫舟沉默了:“朕在想一个问题……” 扯到蛋了是扯到哪了? 萧楫舟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他迈着步子需要的两条腿之间的某个器官,一时间觉得事实的真相应该没有这么扯蛋,但又莫名其妙地觉得,“仙人”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萧楫舟:“……” 他的蛋好好的。 萧楫舟嫌弃地冲着王福全摆摆手:“你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 王福全不明所以,但陛下抽风已经成了日常行为,要是哪天皇帝陛下不抽风了,怕是才不正常。 这么想着,王福全便带着勤政殿内所有的宦官与女官退了出去。 人都走光了,萧楫舟也再也没有心思去理江宁织造和他说的今天天气真好,他不可置信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尖锐的疼痛传来,萧楫舟才确信,他刚刚没有做梦,也没有出现幻觉。 第一次,他在没有看到空中“神迹”的情况下听到了“仙人”的话。而此时此刻,“仙人”明显不同以往是对着“神迹”说话,而是在和什么人闲聊。 萧楫舟很高兴“仙人”在平日里也会提起他,但如果提起他的时候用的不是“扯到了蛋”这样的形容词,萧楫舟应该会更高兴。 耳边“仙人”的声音还在不停响起: “我是真地觉得他做的没有问题,他的每一个决定,都称得上是正确。” “历史书上说他杀舅囚母毫无人性,可实际上元沚想当女皇,元津又是姐姐的狗腿子。萧楫舟不杀舅囚母,难不成等着他的母亲舅舅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迁都洛阳、修建琼阳大运河,说是耗光了梁景帝留下来的底子,但正是这两件事连通了大梁的东西南北,使大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国家。” “他西巡西域,史书上说是他独爱炫耀不顾民财,但若能重开丝路,将会给大梁带来多少的白银黄金?” “最令他遭受诟病的、也是导致了大梁分崩离析的三征高丽,都说是他垂涎室韦公主阿兰海的美貌,冲冠一怒为红颜。可实际上,这是因为高丽崛起带来的东北亚秩序和大梁建立的东亚秩序相矛盾。” “不征高丽,北方东西突勒也会反叛,四海诸国也不会再臣服,梁朝从梁景帝开始建立的东亚秩序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我觉得,萧楫舟没有做错。只是上天看不下去他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建立东亚秩序,所以才将这所有劳民伤财的事都挤到了一起,没有给他喘息的时机。” “依我看,萧楫舟就是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帝!”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4.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5. 无梦令 齐滺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赵陵川心疼地摸了摸齐滺的头,说道:“骗骗你自己得了,别想着骗别人了,别人又不用为了论文发疯。” 齐滺:“……” 齐滺不满地拍下了赵陵川的狗爪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陵川好脾气地应了:“啊对对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很好,三重肯定表否定,齐滺瞬间就察觉到了赵陵川隐藏在温顺表象下的不相信,他忍不住说道:“我真的是认真的,不信你自己看看史实。” 看着放在一起可以和自己电脑里“学习资料”这个文件夹比大小的史料,赵陵川敬谢不敏:“免了,我小学起就不爱学历史,你放过我吧。” 齐滺一脸的可惜:“你错过了能够剖析一个雄才大略君主的一生的机会。” 赵陵川:“……” 呕。 但眼看齐滺要发疯的状态还要持续下去,想到自家宝贝儿子也不想疯,奈何毕设论文严相逼,不疯魔不成活,赵陵川就忍不住对齐滺软了语气:“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做?” 齐滺一脸认真:“我要告诉那些人,萧楫舟真的是千古一帝。” 赵陵川:“……” 毁灭吧,这个世界没救了。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勤政殿】 萧楫舟的嘴角不禁向上翘了一下。这一刻,他发现,这个夜晚有那么几分的明媚,就连眼前这份来自江宁织造无数次一模一样的、让原本的他烦不胜烦的奏折,也在这一刻变得可爱起来。 他动了一下手腕,将原本被他手抖而点出来的朱红墨迹晕染成了一朵小红花。 真好,这个“仙人”是与众不同的,他能够通过那些被后人修饰的已经失真的所谓真相中找到真实的他,而不是随着那些人人云亦云,在还没有仔细地观察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现在心底判处自己死刑。 真好,今天的月光真美。 萧楫舟放下朱笔,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王福全!” 王福全听声立刻跑了进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萧楫舟站起身,说道:“朕今日心情好,你派人去找崇玉山,就说差不多得了。” 王福全顿时愣在了那里,好半晌,王福全才不可置信地问:“陛下说什么?” 萧楫舟道:“朕说,差不多得了,别牵连太多了。” 王福全:“!!!” 作为从小和萧楫舟一起长大的狗腿子,王福全太明白萧楫舟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久之前,崇玉山查出雍明太子萧桧舟在还是太子时任命的太子詹事崔泽有谋反之嫌,其人身处豫章,借着某些江南士族对大梁的不满,暗地里纠结了一帮江南士族意图谋反,还扯上了年仅七岁的凤翔县主罗靖儿。 萧楫舟因此雷霆震怒,对崇玉山下了命令,严查谋反之事,一旦查出绝不轻饶。 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崇玉山查出来的名单能写满厚厚一摞纸,被牵连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这如果从严处罚,只怕炎炎夏日却能映红整条长江。 崇玉山曾为此事多次上书,希望萧楫舟只严惩主谋,但是对于从犯能从轻发落,这样才能避免血流成河、人心惶惶。 奈何萧楫舟表面上温和仁慈,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做派,实际上轴的不得了,愣是要挨个诛九族,恨不得血洗江南官场,以此立威。 崇玉山为此愁白了头,不得不给王福全送信,大意是陛下身边就你这么一个贴心人,你有事没事就劝劝陛下,做事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动不动就诛九族,世上没那么多九族给陛下诛。 收到信的王福全泪流满面—— 我的崇大人啊,陛下是我能劝的动的吗? 王福全也读过书,知道一个皇帝如果杀伐太重、动不动就斩杀官员多少有点问题,但萧楫舟是什么样的人王福全再清楚不过—— 萧楫舟有主意得很,他认定的事,没人劝得动。 王福全还以为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看到江南震动血染长江了,结果没想到,萧楫舟竟然在这个时候改变了主意,不说要动不动诛人九族了,反而要从轻处理。 王福全一时之间没忍住,问道:“陛下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别又是间接性抽风,几个时辰之后又改变了主意要继续株连,让崇玉山看着两封内容南辕北辙的召令两眼发昏。 王福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指望萧楫舟真地回答他问题,只要萧楫舟不送他一个“滚”字,他就谢天谢地了。可出乎王福全预料的是,萧楫舟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王福全只看到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迎着光,阳光灿烂热烈,他只能看到萧楫舟被阳光照耀到有几分刺眼的身影。 萧楫舟轻轻仰着头,声音中是王福全听不懂的复杂: “朕……不想让他再遭受非议了。” “朕想告诉他,他没有看错人。” “朕想用事实证明,朕也可以是一个明君。” “朕希望他永远都能快快乐乐。” 我们相隔千年的时空,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远在千年之前,有这么一个人,仰望着烈日与天空,期盼你的永生安乐。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齐滺咬着桃子,每一口咬下去,都带着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泄愤一样。结果下一秒,齐滺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磕到桃核了!我的牙!” 赵陵川摘下耳机,凉凉地说:“早就说让你买软桃子,你看,这下好了吧,蹦到牙了吧。快看看,牙还能不能用了?不能用趁早去牙科医院看看,免得越拖钱花的越多。” 齐滺揉了揉脸颊,尖锐的疼痛下去,他才说道:“还好,还能用。” 齐滺将手中被啃了一半的脆桃随手放在桌子上:“软桃是没有灵魂的,而且……” 说着,齐滺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说道:“这要是软桃,我喊了一声,那可就不是磕到牙的事了。” “还能有什么?”赵陵川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软桃好像很容易一口咬下去,然后看到半个还在蠕动的蛋白质……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自己,想到那些被他狠狠压在心底的记忆,赵陵川的脸都白了:“闭嘴!从今天开始,一周之内谁也不允许吃桃子!” 齐滺又拿起被他吃剩的半个桃子,咬得咯嘣脆:“我买了好几个呢,怎么能浪费粮食?农民伯伯容易吗?” 赵陵川:“……” 你把香菜和姜都挑出来扔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寝室香蕉都放到烂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互相伤害是吧? 谁怕谁? 赵陵川冷笑一声:“你给你那早亡的夫君准备的洗白稿怎么样了?” 齐滺:“……” 齐滺顿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蔫脑的,仿佛对人生都没了兴趣。 赵陵川看得开心了起来:“小滺滺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迎着齐滺了无生趣的眼神,赵陵川笑得越发开心了:“像是被十几个大学生连着不停遛了一天的哈士奇,想拆家都有心无力的那种。” 齐滺:“……” 齐滺半死不活:“半个蠕动的蛋白质。” 赵陵川:“……” 赵陵川:“呕。” 这场战争最终以赵陵川的落败而告终,他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态,转而问起了相当正经的事:“你的下一场直播还没有想好要播什么?再不提前预告,容易跑粉啊。” 齐滺有气无力地说:“想好了,题目就叫《千古一帝萧楫舟》。” “……”赵陵川大笑,“这个标题可以,你信我,一经播出,肯定有人排着队骂你,十万粉,小意思。” 齐滺生无可恋:“可是题目想好了,内容整不出来。” 说着,齐滺挺直了脊背,将桌子上一摞又一摞的资料举给赵陵川看:“你看看这昏君干的好事,我想给他洗白都买不起洗衣粉。” 赵陵川没看,但根据他本来就贫瘠现在更是所剩无多的历史知识来看,想洗白这位真是一项工程浩大的项目。 毕竟这位的恶行不说罄竹难书也差不了多少了,不论是史学界还是艺术界都对这位没好话,就连号称“狗都能说成人”的影视剧界,都不肯为这位洗白。 所以,赵陵川真心实意:“小滺滺,实在不行放弃吧,大不了我们回去画穿衣服的小狼,这次肯定不会被举报淫/秽/色/情。” 齐滺摇头: “不,我不服!” “我就不信了,我没办法靠着萧楫舟骗过来十万粉!” “都已经快七万了,怎么能现在放弃!” “他们不是说萧楫舟是个昏君吗?我就非要证明他是个明君不可!” “证据找不到没关系,我可以瞎编乱造!” “反正不犯法!” “来啊,谁怕谁啊!” 赵陵川:“……” 算了,怎么会有人不因为毕设发疯呢?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5.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6. 无梦令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勤政殿】 萧楫舟正在批阅奏折,耳边突然听见一声:“大家好,我是主播绝美哈士奇,很高兴还能在我的直播间看到你们,爱你们哟~” 萧楫舟手一顿,在奏折上写下一个“阅”字之后,他挥了挥手赶走了勤政殿内的所有人。当勤政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才将朱笔放回檀木笔架上,开始正大光明地摸鱼。 评论区弹幕快如流水: 【主播好久不见,为了看完你的直播,我特意提前喝了藿香正气水,以防中途被气死。】 【主播你真要论证萧楫舟是千古一帝吗?现在说你只是标题党还来得及。】 【主播,我已经准备好骂你的词了,别让我失望。】 看着这一连串缺德至极的弹幕,已经练出来的齐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笑嘻嘻地说着:“我是认真的,你们难道不觉得萧楫舟真的是千古一帝吗?” “他迁都洛阳,是为了连接东西。效果当然也是显著的,自从迁都洛阳之后,关陇贵族被迫离开故土,以往无数产业留在陇西,来到洛阳的关陇贵族们元气大伤,再也无法维持在大兴城时一家独大的局面。” “另一方面,关东贵族的大本营也不在洛阳,迁都洛阳让他们对大梁有了更多的归属感,但却并没有让他们得到更多的权利。” “同样的,对于江南士族来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却看到了管关陇贵族的削弱,看到了自身崛起的希望。” “关陇贵族被打下神坛,关东贵族和江南士族却没有因此崛起,世家权利有减无增,皇权却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开始了中央集权的第一步。” “而得到如此重大的成果,萧楫舟做的却仅仅是迁都,没有造成任何流血事件,这简直可以说是权谋的极端表现。” 萧楫舟:“???” 我有这么聪明吗? 萧楫舟陷入沉思。 【主播你……你真是为了洗白你那早亡的夫君而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流血事件?你梦里的没有流血事件,洛阳城外枯骨无边都被你吃了是吧?】 【根据史书与考古文物论证,洛阳城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是华国史上面积最大的一座城。这么一座雄伟的城池,按照当时的生产力来说,至少要修建七年。可是梁昏帝仅仅用了一年。】 【主播你懂这是什么概念吗?仅仅迁都洛阳、修建运河两项工程,就耗费了百万民工。无数百姓尸骨躺在旷野,这难道还不算是流血事件吗?】 【楼上你们?存心来杠是吧?】 【历朝历代哪项工程不死人?真照你们的说法,华国历史上可各个都是罪该万死的昏君暴君。】 【这种历史性的大工程,本身就不能看死了多少人。真要这么算起来,你脚下踏的每一寸土地可都沾满了鲜血。】 【说实话,关于这点我很赞同主播说的话,工程浩大劳民伤财是真的,但不可否认这些工程的历史意义。】 【大梁的建立本身就崎岖坎坷,势力构成更是复杂无比。如果处理不好,国家就是分崩离析的局面。在这个问题上,谁都没有否认过迁都洛阳和修建运河的必要性。】 【只是说白了,梁昏帝最大的问题还在于他不体恤百姓。洛阳城修建了一年,琼阳大运河修建了三年,这三年间百姓的徭役却已经加征到十年之后,甚至连妇女都要出来服徭役,这种惨烈程度亘古未有,这才是梁昏帝被骂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楼上说的对,太平盛世本应海不扬波歌舞升平,百姓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惨烈程度堪比战乱,这才荒谬。】 眼看弹幕一条接一条闪过的飞快,齐滺都有了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大段的文字映入眼帘,却都是一些老生常谈,齐滺压抑住打呵欠的欲/望,将目光放在了左上角的观看人数上。 【68743】 快到七万人了,干得漂亮! 老祖宗就是给力! 就是在直播间看不到粉丝人数,以至于齐滺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账号究竟有多少粉,弄得他心痒痒。 眼睁睁看着弹幕已经从迁都洛阳修建运河的合理性跑到了梁昏帝究竟该不该三征高丽。换了话题,齐滺还是打起精神看着弹幕吵架,免得一会儿接不住话茬。 【大梁就是三征高丽打完的,要不然洛阳城和大运河两项工程还不至于让大梁二世而亡。】 【我也觉得,三征高丽实在是没有必要。不过面子问题罢了,多大点事?梁昏帝就是好面子,才把这么大的家业败光了。】 【楼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高丽必须打。】 【对,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当然是面子!】 【室韦王将室韦公主进献给梁昏帝,室韦公主却和高丽王子私奔,这种程度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梁昏帝要是真忍了下来,那才是丢人。】 【红颜祸水啊~】 【楼上有病?这和室韦公主有什么关系?】 【难道没关系吗?要不是室韦公主逃婚没有怎么会引起这场战争?】 【有罪就全是女人的罪是吧?男的没本事就怪女人是吧?】 眼看弹幕的走向逐渐偏歪,要走的方向还十分的危险,齐滺不得不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这事确实和室韦公主没关系。” “大梁的东亚霸权和高丽的东北亚霸权相矛盾,大梁需要高丽的臣服来证明天/朝威严、从而威慑西域重开丝路,而高丽正值国力春秋鼎盛不甘心做附属国,两国打起来是早晚的事。” “室韦公主的事不过是导火索罢了,有没有她,大梁和高丽都迟早会打起来。”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勤政殿】 看着眼前光屏上不停滚动的弹幕,萧楫舟撑着下巴,黑曜石一般的双眼微微眯起。 在这一通狂轰滥炸的信息中,他拼凑出了自己之后会做的事—— 首先,为了夺权杀舅囚母,将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紧接着,自己正式亲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迁都洛阳收拢皇权; 迁都洛阳后,他马不停蹄地修建了琼阳大运河,惹得天下怨声载道; 琼阳大运河修建完后,他又开始了四方巡游,意图示恩江南、威慑突勒、打通西域商路; 等丝绸之路终于重新建立、百姓以为终于能过上太平日子的时候,他却因为室韦公主的逃婚而和高丽开战; 刚从无边的徭役中解脱,又不得不服兵役,百姓怨声载道。 三征高丽,打空了大梁的国库,也打碎了大梁的天下,十八路诸侯反叛,大梁分崩离析。 萧楫舟将这一条条的未来写在纸上,散发着松香的徽墨墨汁在竹纸上缓慢晕染,一行行仿若铁画银钩的字迹悄然出现。 紧接着,萧楫舟拿起自己刚刚写好的“未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已经将上面的内容全部记住,才将这张竹纸放到了一旁的烛焰上。 蜂蜜制成的蜡烛燃烧着暖黄色的烛焰,却没有丁点烟雾飘出。炽热的火舌沾上竹纸,原本还微弱的火舌瞬间变大,扑满整张竹纸。 千年不朽的徽墨字迹在火焰的烧灼下缓缓变得虚无,热浪模糊了空气,也模糊了萧楫舟的双眼。 竹纸已经燃烧成了一堆灰烬,风吹过,转瞬归于虚无。萧楫舟缓慢移开目光,再次看向半空中的“神迹”。 弹幕里还在为萧楫舟究竟应不应该三征高丽而吵架,架势热火朝天。 看着他人的纷纷言论,萧楫舟忍不住想,如果未来真的是这样的,那么三征高丽一定是必须的—— 朕就是要整个天下都知道,大梁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 然而就在下一秒,萧楫舟突然看到,半空中的“神迹”上,突然多出了一串璀璨的烟花。 烟花在整个直播间炸开,绚丽的光彩弥漫了整个直播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我就成了你的金主爸爸”?】 【“你想看的这里全都有”app里金额最高的打赏?】 【这个打赏多少钱来着?说出来,让我脑子清醒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一百万……】 【一百万……是我想的那个一百万吗?那个七位数的一百万?】 【哪位大佬,如此有钱?】 【富婆姐姐,你还缺哈士奇包/养吗?我肯定比主播听话。】 齐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手笔打赏震惊到了。当然,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关闭了直播间的打赏功能啊! 他的目的是骗粉完成毕设,又不是真的打算从此以后做个主播,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才选择关闭了直播间的打赏功能。 所以,为什么还有人能给他打赏啊! 还是上来就一百万! 齐滺都震惊了:“兄弟,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主播直播间不禁言的。” 说着,齐滺看向右下角的打赏栏,准备看看他那朴实无华只会掏钱的榜一大哥。 只见榜一大哥的名字—— 【梁昏帝萧楫舟】 齐滺:“……” 萧楫舟:“……” 直播间观众:“……” 此刻,烟花最后一点光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纯金的大字—— 【朕就是要整个天下都知道,大梁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6.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无梦令 【嘶,哪来的cosplay爱好者在这里撒钱?】 【这可真是富婆姐姐啊,为了自己开心,一百万都能随手撒。】 【富婆姐姐,cos梁昏帝让你很爽吗?】 富婆姐姐萧楫舟:“……” 不,朕没想撒钱。 萧楫舟猫猫震惊:“王福全!” 王福全闻声跑了进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萧楫舟动了动唇,但是话音滚在唇畔,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他摆了摆手,说道:“无事,你退下。” 王福全:“……” 王福全:“好的,陛下。” 萧楫舟不理解,他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神迹”之上,会突然出现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齐滺也不明白,这里哪来的冤大头,上来就是打赏一百万:“富婆姐姐你在吗?麻烦你留一下联系方式,我把钱退给你。不过礼物平台会分一半,我只能得到一半,也只能退给你一半。” 什么玩意? 给他退钱? 笑话,朕堂堂九五至尊,给出去的钱难道还要要回来吗?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萧楫舟就看到半空中的“神迹”之上,正中央第二次爆发了盛大的烟花。烟花落尽,一行金色的大字格外显眼—— 【笑话,朕堂堂九五至尊,给出去的钱难道还要要回来吗?】 齐滺:“……” 萧楫舟:“……” 直播间观众:“……” 【emmm,好有钱的富婆姐姐。】 【富婆姐姐你快乐就好。】 【有没有玩过cosplay圈的小姐姐告诉我,cosplay真的这么令人快乐吗?】 【楼上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cosplay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看着富婆姐姐一百万进去之后又是一百万,我觉得我已经体会到了cosplay的快乐。】 齐滺也被这个富婆姐姐的大手笔震惊到了,一看这位小姐姐就是不缺钱的,他也不再提要把钱给人家还回去的话,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那请问陛下,你觉得你的一生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废话,朕当然是千古一帝绝世明君。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中落下,空中“神迹”再一次爆发烟花,醒目的字迹亮的刺眼—— 【废话,朕当然是千古一帝绝世明君。】 齐滺:“……” 萧楫舟:“……” 直播间观众:“……” 【富婆姐姐你……】 【其实,说话也不是非要砸礼物的。】 【富婆姐姐你何必呢?】 萧楫舟:“……” 不,这不是朕愿意的。 朕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整场直播都被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富婆姐姐以钞能力砸上了高潮,“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我就成了你的金主爸爸”这个最高层次的打赏使得齐滺的直播间连着三次在“你想看的这里全都有”app首页被推送。 连着三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曝光,使得齐滺的直播间观看人数呈现出直线上涨的趋势,齐滺甚至觉得也许自己今夜就能过十万粉。 抱着也许毕设已经完成的想法,齐滺笑得越发甜了:“皇帝陛下,你能不能亲自说一说,你和崇玉山究竟是不是真爱?这对我们都很重要。” 【主播你……】 【主播你说得没错,这对我们真得都很重要。】 【我觉得,萧楫舟和那个狗腿小太监王福全才是一对,崇玉山只是个意外。】 【陛下你快来说说,你究竟和谁是一对?】 看着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言论,萧楫舟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他忍不住想,你们不是说朕的别名是“不举皇帝”吗?朕都不举,哪来的真爱?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出现,神迹上就出现了熟悉的烟花。 萧楫舟:“!!!” 萧楫舟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烟花落下之后,出现的是熟悉的金色文字—— 【朕都不举,哪来的真爱?】 萧楫舟:“!!!” 齐滺:“???” 直播间观众:“……” 【哈哈哈哈哈,陛下你是一直在看直播吗?】 【陛下原来你是真的不举啊!】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梁昏帝坐拥天下但孤身一人了,原来是真的不举啊。】 【陛下你想开点啊,做不成攻还做不成受吗?】 陛下……陛下他自闭了。 在烟花落下的瞬间,萧楫舟突然就知道,他是真的没脸见人了。此刻的千古一帝难得产生了逃避的心理,他别过脸不去看半空中的“神迹”,而是再一次冲着门外喊道:“王福全!” 王福全今夜第二次赶上了陛下的抽风时刻:“陛下,你怎么了?” 萧楫舟甩了一下袖子,宽大的袖口打在书案上,发出“啪嗒”一声。不算大的声音响在王福全心里却仿佛惊雷,王福全心中一凛,忙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萧楫舟:“去,给朕查库房!所有东西重新清点登记在册,现在就去办!” 朕得找点事干,不然心里尴尬。 不是,朕得查一下库房,搞清楚那些所谓的“打赏”究竟是怎么走的账。 朕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而选择逃避。 这么一想,萧楫舟顿时就开心多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王福全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萧楫舟面沉如水的脸色下咽了回去。他默默想着,陛下抽风也好,免得正常起来什么都不干,然而让人内心惴惴。 王福全领命清点内府局,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例行检查,毕竟内府局在他的管理之下,一只老鼠进来了都得脱层皮才能离开,怎么会出事呢? 然而当他看到面前浑身颤抖的干儿子王铁颤颤巍巍地将账册递上来的时候,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整整一夜,大兴宫内府局灯火通明,摇曳的灯光下,王福全看着手中的账册,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前途无亮。 二百两黄金,没了。 他千辛万苦一个错眼都不敢有地盯着的内府局,即便名义上的内府令是他的干儿子王铁,他也从未放松对内府局的监管。 可是谁能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内府局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被贼偷了二百两黄金! 王福全当场跑到萧楫舟面前痛哭流涕:“陛下,奴婢对不起你啊!奴婢掌管的内府局,被一个不长眼的小贼偷去了黄金二百两!” 恍惚间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萧楫舟:“……” 王福全“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奴婢对不起陛下。” “……”萧楫舟无语,“你先……” 王福全:“陛下等着,奴婢这就去把那个小贼揪出来,奴婢定把他千刀万剐!” “小贼”萧楫舟:“……” 萧楫舟觉得头疼:“停,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陛下放心……嗯?”反应过来萧楫舟说了什么,王福全目瞪口呆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陛下刚刚说什么?” 不追究了? 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陛下竟然不追究内府局被盗一事?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迎着王福全那仿佛怀疑他脑子进水的眼神,萧楫舟一时之间实在是不想解释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他选择了胡说八道:“那笔钱,朕给崇玉山了。当时召令下得急,忘记告诉你了。” 反正王福全也不可能去和崇玉山核实,这件事就这么地吧。 见到崇玉山的信里无数次哭穷说自己在江南半分经费都没有的王福全:“……” 哦豁,崇大人,原来你有钱啊。 王福全淡淡说道:“原来是被崇大人拿走了。这厮可恨,竟和奴婢说他在江南囊中羞涩举步维艰,要奴婢说好话,求陛下赏他点钱财。奴婢这就回信拆穿他!” 萧楫舟:“……” 萧楫舟声音干涩,难得心虚:“崇玉山说他囊中羞涩?想必二百两黄金不够用,再从内府局里给他拨一些就是。” 王福全却道:“陛下可别听这厮胡说。二百两黄金,足够普通的三口之家一生衣食无忧。这厮就是贪得无厌,看着陛下仁慈,就冲着陛下狮子大开口。” 萧楫舟:“……” 王福全:“陛下等着,奴婢这就为陛下出气,狠狠骂他一顿。” 萧楫舟:“……” 既是如此,那便委屈一下崇大人吧。 萧楫舟一脸沉痛:“朕真心待崇玉山,他却哭穷骗朕的钱!骂,给朕狠狠骂!” 远在豫章无处辩驳的崇玉山:“???” 所以,我钱呢? ******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清晨的阳光洒下,齐滺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一脸的凝重。 “又在看你早亡的夫君的一生?”赵陵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老攻没了就趁早换一个,别天天怨妇样,看着怪瘆人的。” 听到赵陵川的话,齐滺抬起眼来看他。齐滺的眼中深不见底,平日里脸上的嘻嘻哈哈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我有话问你。” 赵陵川拿起衣服往身上套,浑不在意:“什么事?” 齐滺问:“你听过萧楫舟诛人十族的事吗?” 随着齐滺的话音落下,他将手中厚厚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平铺的笔记本向上,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原本满满当当漂亮的仿佛手账一样的笔记本上却有一处空白,空白的显眼,空白的突兀。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7.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8. 无梦令 那处空白原本的内容齐滺记得,他写的是关于梁昏帝萧楫舟诛人十族的资料。 海平元年,萧楫舟登基不过半年,雍明太子萧桧舟在位时任命的太子詹事崔泽就在江南意图谋反。 根据《梁史》记载,参与进这桩谋反案的朝臣不下百人,官位最大的是荆扬二州的刺史,因此这桩谋反案又被称为“荆扬刺史案”。 一桩谋反案,竟然牵扯了两位封疆大吏,其余涉及官员林林总总不下百人,萧楫舟怒震雷霆,恨不得血洗江南。 因此,当他发现这百人之间最多的关系竟是江南士族之间盛行的师生关系之后,便将“师族”也列入了连坐之列,将涉案人员通通诛了十族。 海平元年的第一场雪便是在这时候下的。据传,十年难得一见的鹅毛大雪落入荆扬二州,落地之后,纯白的白雪却被染成了红色,因此海平元年也被人称为“红雪之年”。 “红雪之年”在历史上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史学家认为,正是“荆扬刺史案”开启了萧楫舟收拢皇权的征途,也拉开了大梁王朝衰落的序幕。 可是,就在刚刚,当齐滺想查询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发现,他在网上找不到任何关于萧楫舟诛十族的资料。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校园网又坏掉了,按例骂完学校只收钱不干人事之后,就拿起了之前做的笔记,想要通过自己的笔记来制作下一场直播的内容。 可谁能想到,当他将笔记翻到梁昏帝萧楫舟诛十族的那一页时,竟然发现关于诛十族的内容都不见了。 不是被涂抹掉,不是被撕掉,就是单纯的原本写满了字迹的笔记纸在这一刻变得一片空白。 明明他用彩色的笔勾勒的重点印记还在,上面本该出现的字迹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该效果堪称恐怖片,看得齐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关于梁昏帝萧楫舟诛十族的故事,赵陵川给出了他的答案:“啊?还有这么离谱的事?诛十族?多的那一族是什么?” 一脸八卦的表情,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可是明明,就在不久之前,赵陵川还在和他吐槽:“嘶,那个年代当老师的也太惨了吧?不过你要是活在那个时候,也不用操心毕设了,直接和王川说老子不干了,他肯定跪下来叫你爸爸。” 那时候齐滺还说他不想要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儿子:“那我自己不也得没命?” 可是转瞬,赵陵川就忘记了这件事。 互联网也忘记了这件事。 就连白纸黑字,也忘记了这件事。 隐隐约约间,齐滺好似想到了什么。但那个念头闪过的太快,快到齐滺无法捕捉。 齐滺冲着赵陵川摆摆手:“没事了,你吃饭去吧。” 赵陵川:“啊?我想……” 齐滺:“我想吃二楼食堂的那家包子。” “……”赵陵川,“好嘞。” 赵陵川走了,寝室内只剩下齐滺一个人。窗户大开,风吹过额前的碎发,齐滺指尖在键盘上飞速飞舞,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个名字—— 【元津】 大梁尚书令元津,太后元沚的亲弟弟,萧楫舟的亲舅舅,前朝西齐的安定王。幼时被梁景帝囚禁于元家村,后因萧楫舟的出生被放出,从此踏入官场。 又因为萧楫舟的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官至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这位朝廷肱骨皇亲国戚,却也折在了“荆扬刺史案”里。 扬州刺史姚霆,其亲妹姚霁为元津原配夫人,为元津生下一双儿女。因此,姚霆被证实谋反,元津也在十族之列。 梁昏帝提出可不杀亲舅,但元津要被罢官夺爵贬为庶人,太后元沚自然反对。 “荆扬刺史案”牵连太广,朝野上下皆惴惴不安,因此当垂帘听政的太后元沚借着元津被牵连一事提出要减少杀戮的时候,太后和皇帝的第一场战争就开始了。 这场战争最终以皇帝陛下胜利为终结,太后元沚终身囚禁万安殿,尚书令元津不但被罢官夺爵,最终甚至丢了性命。 元津在海平元年的最后一天死于狱中。 眼前的网页有片刻的空白,不住旋转的光标看得齐滺心烦意乱。就在他第一千零八百次吐槽学校垃圾的校园网的时候,他想看到的东西终于姗姗来迟。 人物百科露出一点点关于元津的生平: 【元津,公历2715年-2760年,字迦叶奴,雍州长安人,官至大梁尚书令……】 百科词条甚至没有打开,齐滺就已经失去了点开词条的力气。 公历2715年-2760年。 元津活到45岁。 可是史书上原本不是这么写的。 公历2754年,梁昏帝萧楫舟在这一年的第一天登基为皇,改国号为海平,因此这一年也在史书上被称为“海平元年”。 海平元年走到末尾的时候,“荆扬刺史案”也走到了尾声,江南上千人头落地,远在北方的大兴也人心惶惶。 终于,这把悬着的利剑落到了陛下的亲舅舅——尚书令元津的头上。作为“荆扬刺史案”主谋之一扬州刺史姚霆的舅兄,元津也在株连之列。 于是元津和太后元沚开展了一场和梁昏帝的斗争,并最终落败。 海平二年,梁昏帝萧楫舟杀舅囚母,正式开始了他的亲政生涯。 也就是说,元津本应该死于2755年,享年四十岁。 可是现在,他的卒年是2760年,享年四十五岁。 2760年,海平七年。 正是这一年,在十八路有规模的起义诸侯以及无数在历史上甚至没有留下痕迹的农民起义军的反抗下,绵延了三十年的大梁王朝正式离开了历史的舞台。 这样看来,元津的死因很有可能是死在农民起义军的手中,而不是死在自己的外甥手中。 萧楫舟放过了元津。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历史也会改变吗? 是他记错了吗? 应该是吧。 除了自己得了精神病,齐滺想不到任何一个可能。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太后寝宫万安殿】 元津是哆哆嗦嗦跑进来的。 身上的绛纱袍被带起了褶皱,腰间的绶印与玉佩叮当作响。配合着万安殿内被风吹响的珠帘,清脆悦耳的声音却无端有几分令人烦躁。 元津跑到元沚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上来就是稽首大礼。他的头狠狠磕在琉璃地砖上,“砰”的一声,额头便出现了血迹。 血流在琉璃地砖上,流进琉璃地砖上被他磕出来的裂痕里,缓缓向下渗透。 元津大喊一声:“姐姐救我!” 这一声让万安殿内的丝竹管弦在瞬间停滞,唯有风吹珠帘的叮咚作响让这里不至于安静得令人窒息。 元沚轻轻放下手中的青玉杯,杯中清澈茶汤被漾开点点涟漪。 元沚淡漠的眸子落到元津的身上:“慌什么?你是陛下的亲舅舅,真要株连,我在株连之列,陛下也在株连之列。” 一百零八颗青玉佛珠被轻轻拨动,元沚轻声道:“你起来就是,坏了我的琉璃砖,你给我补上。” 眼见自己的亲姐姐居然火烧眉毛了还在注意几块琉璃砖,元津差点哭出来:“姐,你救救我吧!那是谋反的大罪!” 说着,元津忽然抬起头,慌里慌张地说:“姐,我要休妻。对,休妻!” 元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连扑带滚地跪坐于元沚身前,手中紧紧握着滚烫的茶杯,像是借此机会汲取力量:“我被株连是因为姚霆,只要我休了姚氏,这件事就株连不到我的头上。” 元沚的脸色瞬间一黑。 元津却像是没有看到姐姐难看的脸色一样,还在慌张地说着:“姚氏、姚氏她……” 说了半天,竟愣是想不出姚氏嫁给他十余年,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无子? 姚氏为他生了一儿一女。 淫佚? 姚氏操持家务多年,可从未有过这般丑闻。 不事舅姑? 元氏上下已经没有舅姑了。 口舌? 姚氏温柔恭顺,从未言他人之过。 盗窃? 武陵姚氏女,嫁妆比夫家财产还要丰厚,何须盗窃。 妒忌? 也无,他可是刚刚娶了第九房姨太太。 恶疾? 姚氏身体康健…… 等等! 元津的双眼突然一亮:“姐姐,姚氏惊闻母家噩耗,听闻自己的兄长竟犯下谋反大罪,一时之间惊怒攻心气绝而亡,你看如何?” 似乎是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元津的脸上竟然漾开了笑意:“这样好。姚氏死了,也不会牵连我了,还无需担上休妻的恶名。” 元沚再也忍无可忍,抄起眼前茶杯,冲着元津便扔了过去。 茶杯落在元津额头伤口上,疼得元津龇牙咧嘴。元津惊愕地抬头,却只看见姐姐铁青的脸色。 元津不明所以:“姐姐?” 元沚冷斥:“不要叫我姐姐!” 元津不明白元沚为什么如此生气,但他却毫不犹豫地跪下,冲着元沚磕头:“姐姐,弟弟有错,你打骂弟弟便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见元津现在还是一脸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表情,元沚气得手都在发抖:“滚!你给我滚!” 元津愕然。 在他记忆里,元沚从来都是一副温柔似水波澜不惊的模样,就连梁景帝临死之前,元沚说出“绞杀陛下”的时候,语气都是温柔似水的,他何曾见过元沚如此的怒气冲冲? 见到元沚这般怒火冲天,元津被吓得话也不敢多说,匆匆冲着元沚磕了一个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惹元沚生气,转身便走了。 他走到门口,还没等离开,元沚忽然叫住了他:“元津!” 元津当时顿住,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冲着元沚行了大礼,才问:“姐姐,还有什么事?” 元沚看着他,美眸中一片冰凉:“我警告你,你的小心思都给我收回去。如果姚霁出了半分差错,我拿你是问。” 元津闻言动了动唇,看上去很想说什么。但最终,看着元沚冰冷的脸色,他到底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行了礼便匆匆走了。 看着元津近乎可以说是仓惶的背影,元沚的脸上满是失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我那个天真愚蠢的儿子。” 万安殿内女官被吓得纷纷下跪,只有从西齐时期便跟随在琅琊公主身边的女官青鸾敢劝上一劝:“殿下,安定王幼时坎坷,现在遇到的都是和谋反沾边的大案,难免失了分寸,殿下不要动怒,慢慢教就是了。” “安定王。”元沚咀嚼着这个称呼,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称呼充满了讽刺,“你见过哪个王朝的王爷,十四岁了,却连书都没有读过。” 青鸾顿时无言。 元沚手上不停地拨弄佛珠,目光却放在了宫殿内那一扇画着千里江山的屏风上。目光如隼,不见平日里吃斋念佛时的温柔。 恍惚间,元沚又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她还不叫元沚,而叫叱罗沚。 她躲在父皇的寝殿里捉迷藏,一觉醒来,却正好看见萧百川和慕容须蜜多带兵闯到父皇的塌前。 慕容须蜜多一剑斩杀了她的父皇,萧百川就在一旁负手而立。宽袍大袖云淡风轻,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弑君重罪。 后来,父皇“暴毙”,哥哥登上了皇位,却不过是萧百川手中棋子,最终成了萧百川篡位的工具,得了一个“恭”字为谥号。 她本是天之骄女,齐灵帝捧在手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琅琊公主,一日之间成为阶下之囚,名为荣养,实际上就连慕容须蜜多的侍女都敢给她冷眼。 而她仅剩的兄弟,安定王元津则被萧百川以保护为名囚禁,她连见都见不到一面。 再后来,萧百川的狼子野心再也掩饰不住,以臣代君建立了大梁,她这个二十了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公主便成了萧百川的贵妃。 萧知福出生那年是兴业二年,彼时她脚跟未稳,不敢为弟弟求情。直到她在兴业五年为萧百川生下了第二个儿子萧楫舟,元沚才敢提一提她那个作为前朝皇室皇子的弟弟。 好在此时,萧百川也算是坐稳了皇位,也愿意施恩西齐皇室来显示恩德,她的弟弟、堂堂安定王,终于从被囚禁的元家村走了出来。 那是八年之后,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弟弟。皇室皇子,却畏畏缩缩,穿着粗布麻衣,手上俱是干农活磨出来的老茧。 十四岁的年纪,却连《论语》《孟子》都未曾读过,记得的仅仅只有幼时学过的《三字经》《千字文》。 元沚缓缓闭上了双眼,口中吐出一句堪称怨毒的话来:“步六孤老贼该死!” 青鸾顿时跪了下去。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8.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19. 无梦令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当齐滺点开元津的人物百科网址,看清楚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之后,简直震惊到目瞪狗呆。 上面记载,元津确实是死于梁末的农民起义军手中。不过不是他自己想死的,准确地说,元津是死在自己的妻子姚氏手中。 “逸闻趣事”这个专栏中记载,元津曾在“荆扬刺史案”爆发时意图休妻,虽因太后元沚的反对而没有成功,但从此以后便开始视妻子如同洪水猛兽,与妻子姚氏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糟糕。 因此,在农民起义军直逼洛阳的时候,无数贵族纷纷出逃。萧楫舟罕见地未如以往那般嗜杀,竟是一派默许贵族出逃的架势,元津便也收拾了包袱,准备南下逃亡。 可谁能想到,收拾好家当的元津竟然无法出府门半步——因为他的妻子姚氏阻挡了他的脚步。 最终,元津死在姚氏手中,被姚氏一箭穿心。 看到这一系列的人物百科,齐滺仿佛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假史。 这么出名的惊天大瓜,他之前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明明“荆扬刺史案”的结尾是萧楫舟血洗江南还发明出了“诛十族”这道至今依旧令史学界口诛笔伐的规定,怎么现在竟变成了萧楫舟对此事轻轻放过? 奇了怪了。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勤政殿】 接到王福全的奏报的时候,萧楫舟差点一口茶水喷到面前书案上的奏折上。 萧楫舟咳嗽起来,王福全连忙给他顺背:“陛下,好点了吗?” 萧楫舟止住了咳嗽,才转头瞪大了眼睛,问:“你刚刚说什么?” 王福全的脸上也露出和萧楫舟如出一辙的惊诧来:“奴婢说的是真的,尚书令的夫人真把尚书令给捅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府内下人都看见了。” 萧楫舟咋舌。等他平复了被自己的舅妈带来的惊诧,才继续问:“现在人怎么样?太后那里怎么说?” 王福全摇头:“太医都去了,太后娘娘已经起鸾驾赶往尚书令的府邸了。” 萧楫舟顿时起身:“走,咱们也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萧楫舟刚刚到达元津的府邸,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和元沚说上一句,待在屋内为元津治伤的太医就走了出来,避免了这对塑料母子相对无言的尴尬。 太后元沚上前一步,面上不带焦急,声音却是冷凝:“死了吗?” 嗯?死了吗? 这是对亲弟弟的态度吗? 难不成太后因为尚书令牵涉进了谋反案,决定放弃弟弟了? 太医一时之间拿不准元沚的态度,便小声实话实说道:“尚书令暂时还未醒,但已经无大碍了,未伤及要害处,伤人的人……” 想到自己听到的前因后果,接下来要说的话,太医一时之间都有些不好说出口。 但最终某些于心不忍占了上风,太医找了一个不那么确切但又十分贴合事实的形容词来:“很有分寸。” 确实是很有分寸,算计着角度与力气,看着伤口汩汩流血,实际上真没啥大事,躺个十天半个月就行了。 听到太医的话,元沚当时便冷笑一声:“姚氏还是手下留情了,怎么没一刀捅死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太医恨不得捂住耳朵。 元沚没有继续理会太医,反而对身旁的一个小姑娘说道:“你去告诉那帮老东西,别忘了如今的富贵是谁给他们的。再敢为难姚氏,耍那些旧王朝的威风,本宫便把他们都发配到陇西大山去!” 萧楫舟抬眼看去,就见元沚身畔那个哭得都花了妆的少女正是元津与原配夫人姚霁的女儿,元馨。 萧楫舟对这个表妹不熟,但他知道,元津曾想把这个小姑娘嫁给他做皇后。只是萧楫舟一想到这个小姑娘现在十二岁生日都没过,就觉得这个想法不太行。 元馨冲着元沚福了一礼,犹豫着转身。然而走了不过一步,她又转回身,对着元沚说道:“娘娘,母亲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元沚对着元馨,冷淡的神色竟然软了三分:“本宫知道,也不会怪你的母亲。本宫不发话,你的母亲就是这座府邸里唯一的女主人。谁敢给她找不痛快,就是给本宫找不痛快!” 说着,元沚对女官青鸾说道:“青鸾,你与馨儿一起去,带着本宫的凤令。谁敢多嘴,立刻以忤逆皇室的罪名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青鸾领命。然而走出去不过几步,青鸾便又听见元沚的声音:“等等!” 青鸾与元馨顿住,回身便见元沚对萧楫舟说:“出了这样的事,陛下是怎么想的?” 母子二人看近实远,阳光洒过,照得庭中桃树留下一道剪影。几百年的古树树影粗长,影子恰好落在元沚和萧楫舟的中央,那样分明,看起来竟像是楚河汉界一般。 萧楫舟负手而立,风将长长的衣摆吹起,却又被腰间悬挂的玉佩压住了衣摆。萧楫舟目光直视元沚,眼中是和元沚如出一辙的冷淡。 萧楫舟轻声道:“朕意欲封舅舅为衡山郡公,母后以为如何?” 衡山郡,横跨长江两岸,为关东贵族和江南士族的争夺之处,政/权十分不稳,官员流动性极大。 元沚沉默了一瞬,才问:“那衡山郡的郡守与部都尉?” 萧楫舟微笑:“自然之前是何人,之后还是何人。舅舅初至政务不熟,用不好贸然换人。” 元沚心里一沉。 萧楫舟的回答,意味着元沚的想法是正确的——萧楫舟要元津去衡山。 如果“衡山郡公”只是荣养爵位,不需要元津真的前往衡山,那么面对元沚的问话,萧楫舟应该反问:“舅舅的爵位和衡山郡的郡守、部都尉有什么关系?” 可是萧楫舟没有。相反,他平静地说,元津不会影响衡山郡的官职变动。 这意味着,首先,元津要远离大兴,前往衡山;其次,元津只有虚爵,对衡山没有任何政/治影响力。 再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明升暗降。明面上给了元津爵位荣宠更甚,实际上却是罢了元津的尚书令一职,让元津从掌管全国政/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令,变成了一位再也不能对朝政产生任何影响的富家翁。 偏偏谁人都不能说萧楫舟的不对—— 元津本就和谋反案不清不楚,现在又身受重伤无法处理政务。不能承担责任,当然要把尚书令的位置让出来。 衡山郡公的虚爵让元津衣食不愁,谁也不能说出萧楫舟的不好来;而尚书令的位置一旦空缺,满朝文武只会想怎么将这个位置拿到手,巴不得元津早点让位,谁也不会反对。 元沚忽然间就意识到,当萧楫舟当着元津府上所有下人的面、当着这些名为元府仆人实则不知都是哪些府邸的细作的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没了替元津保住尚书令这个位置的能力。 她以为的单纯善良的儿子,将了她一军。 元沚微微眯起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萧楫舟。这一眼,元沚忽然间意识到,萧楫舟已经和她记忆里的萧楫舟大不相同了。 恍惚间,那个因为父皇、阿兄的死而哭的撕心裂肺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明明稚嫩的面容还历历在目,但元沚却再也没办法将记忆里那道愚蠢的令她心生厌烦的影子和面前这个身形挺拔如松如柏的少年帝王对应上。 萧楫舟看上去真的长大了好多,个子高了点,皮肤却白了点,脸颊上的棱角越发分明了。好似只是一瞬间的事,萧楫舟就从一个稚嫩的少年长成了大人。 元沚忍不住说:“你长大了,长得有点像……” 她轻轻抬眸,清淡的目光落在萧楫舟的脸上,口中的话淡然的像是佛前的青莲:“你的父皇。” 萧楫舟顿时沉下了脸色。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19.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20. 无梦令 看着人物百科中书写的也不知是真正的还是伪造的历史,齐滺一阵牙酸。 赵陵川将二楼食堂新鲜出炉的西葫芦馅包子递到齐滺面前,一阵挤眉弄眼:“你都不知道爸爸有多爱你。我去的时候,这个陷的正好卖没了。我求爷爷告奶奶,才从一个妹子手里买了回来。怎么样,爸爸对你好吧?” 齐滺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终于吃到了朝思暮想的包子,齐滺又甜又腻地叫了一声:“老攻,你最好了~” 赵陵川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你正常点。” 说着,赵陵川坐到齐滺身旁,看着齐滺屏幕上满是字迹的笔电,一时之间觉得脑袋疼:“你干什么呢?” “吃瓜。”配合着手中又名“角瓜”的西葫芦馅包子,“吃瓜”一词在此刻显得格外应景,“我在查关于元津的资料——元津被老婆捅了一刀,他的姐姐竟然向着他老婆?” 赵陵川笑了:“你以为元沚为什么被叫做女权圣斗士?因为她是真的帮女不帮男。” 齐滺心有戚戚:“看出来了。” 说着,齐滺摸了摸下巴:“我好像知道下一场直播要直播什么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笔电泛着光的屏幕,目光中散发出一种让赵陵川顿时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的睿智来。 赵陵川搓了搓胳膊,谨慎地看了一眼齐滺:“你想干什么?”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齐滺那句“我那早亡的夫君”以及“这就是梁昏帝萧楫舟的坟头”带来的震撼,赵陵川忍不住道:“你悠着点,别作妖。” 齐滺冷淡而随意地点头:“你放心,我有数。” 赵陵川:“……”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更不放心了。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大朝会所在大兴殿】 大兴殿坐落在大兴宫的中轴线上,是整个大兴宫内最大的宫殿,平日里只有朔望两日大朝会才会开启。 然而七月二十三,既非朔日又非望日,大兴殿却殿门大开。不见往日大朝会时庄严肃穆的场景,反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楚腰纤细掌中比轻。 轻歌曼舞轻浮已极却出现在本应端庄肃穆的大兴殿,正是因为七月二十三日,是太后元沚的诞辰。太后娘娘一个眼神,连话都不必说,自有人将她的意思告知朝臣。 当太后娘娘要在大兴殿举办寿诞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大兴城都炸了锅,拒绝太后干政的奏折如同腊月十二月的雪连绵不绝,甚至有御史跪在大兴宫南门承天门哭号牝鸡司晨,让先帝睁开眼看看现在大梁的天下。 传闻太后娘娘砸了茶盏,茶叶落了尚书令满身。 只是最终陛下还是孝顺,哪怕就连阿鹿桓衡奇老太师都拄着拐杖在上书房坐了整整一天,也没能改变大兴殿被当成娱乐场所的命运。 七月二十三,在所有人的愿意或者不愿意中,大兴殿终究是张灯结彩。 殿外尚且能清楚地听见殿内传来的歌舞声,殿内只会更加热闹。一半的官员敬酒祝寿,热闹得仿佛过年;一半的官员愁眉苦脸连连叹息,仿佛明天就要世界末日。 但即便他们是如何的不愿,也阻挡不住太后元沚高高地坐在凤位上,离金碧辉煌的龙椅只有一步之遥。 各级官员纷纷祝寿,上呈的寿礼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寿礼如同流水一般涌进大兴殿,上呈寿礼的女官乌压压的黑发连成一片黑云。 在宦官不停的高声唱礼中,随着一件件千金难买的寿礼逐渐摆满大殿,大殿内的气氛逐渐被推上了高潮—— 直到有人献上了一尊地藏王菩萨玉质佛像。 殿内的窃窃私语声顿时一静。 唱礼的宦官连嘴都张不开,直接跪在了铺地的金砖上。衣物摩擦着金砖,轻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殿内甚至有些尖锐。 良久,高坐主位的皇帝陛下问道:“是谁送的?” 声音凉凉的,又是平静的,平静到仿佛萧楫舟不过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家常话。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家常。 地藏王菩萨,掌管大愿德业,是佛教四大菩萨之一。只是这样一位地位尊崇受人敬仰的菩萨,在大梁的地位却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因为大梁的开国皇帝,梁景帝萧百川在还是西齐的上将军的时候,曾因西齐灵帝而被迫出家,当时的梁景帝就是拜在地藏菩萨名下。 后来梁景帝以臣代君建立大梁,一度进行灭佛政/策,传说就是因为这段屈辱的经历让他厌恶佛教。 只是梁景帝的发妻、皇后慕容须蜜多信佛,在慕容须蜜多的影响之下,再加上长江以南信佛风气盛行,为了政/治影响,梁景帝最终取消了灭佛政/策。 然而即便如此,梁景帝依然听不得“地藏王菩萨”几个字,上行下效,整个大兴城及周边地区都见不到一尊地藏王菩萨佛像。即便是在佛教盛行的江南地区,地藏王菩萨也少了许多香火。 如今,梁景帝驾崩甚至还没有满一年,却已经有人正大光明地送上了一尊地藏王菩萨像,送礼的对象还是西齐灵帝的女儿。 众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哪位胆大头也硬的傻大胆送的寿礼,唱礼的宦官只能哆哆嗦嗦地说:“是东女国刺史。” 东女国,处于大梁西南部的部落,现为大梁羁縻州,州设刺史,由东女国首领担任,可世袭,大部分时间大梁朝廷并不干涉东女国内部事宜。 现任东女国刺史董桑于一年前刚刚即位,年岁不大,今年只有二十三岁,还未成家,大兴城内有不少闲来无事的官员几次提过要为东女国刺史找一任丈夫,但是都被董桑怼了回来。 听闻是蛮族部落献上来的寿礼,大兴殿内几乎所有的官员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像是嫌弃一样的表情—— 毕竟东女国蛮荒之地,如今竟然还保存着“贵女轻男”的“陋习”,实在是让大兴城扎堆的读书人直呼天道如此呜呼哀哉的程度。 “哦,原来是东女国刺史啊。”萧楫舟慢悠悠地说。 萧楫舟语气凉凉,显然没有因为东女国蛮荒之地不通中原习俗而谅解的意思。 只是东女国是羁縻州,虽然也是大梁领土,但干系着大梁境内三百七十二个羁縻州县,到底不能等闲视之。 老太师阿鹿桓衡奇轻轻咳了一声,他的弟子——礼部尚书姚弘深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当即站了出来,顶着帝王的冷脸,给所有人一个台阶:“陛下,东女国蛮荒之地,不通中原习俗,不若陛下降下斥责敕令,让东女国学习中原文化。” 斥责完就完了吧,反正东女国那群南蛮子也听不懂。 姚弘深弯着腰,内心暗暗期盼皇帝陛下就这样将这件事轻轻揭过,让所有人都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个让人度日如年的太后寿诞。 只是姚弘深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拆他的台的人不是他以为的会不依不饶的皇帝陛下,而是一直以来都温柔慈祥的像个弥勒佛一样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轻启朱唇,声音温柔得像是三月的风:“东女国刺史如何了?本宫倒觉得,这份礼物送得十分合本宫的心意。” 姚弘深:“……” 得,三月倒春寒,凉得他心里发慌。 阿鹿桓衡奇眼神尖锐,示意姚弘深让太后娘娘见好就收。 收到了阿鹿桓衡奇的示意,姚弘深只觉得嘴里发苦,他不着痕迹地抬眼,一眼便看到了脸色浓得像是化不开的乌云一样的萧楫舟,顿时觉得自己的老师可真会坑学生,竟然给他派了这么一个活。 可是阿鹿桓衡奇锐利的眼神如同利剑,姚弘深只能捏着鼻子说:“太后娘娘……” 姚弘深话未说完,直接被元沚打断:“姚尚书觉得这份寿礼哪里不妥?” 姚弘深:“……” 世人都知道梁景帝因为被迫出家的事而对西齐灵帝不满以至于甚至迁怒地藏王菩萨,但这件事是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的吗? 不能宣之于口的潜规则只能隐藏在幕布之下,那么东女国刺史送的礼就没有任何问题。 姚弘深:“……” 这个世界毁灭吧。 就在姚弘深甚至觉得自己的额角疯狂地冒冷汗的时候,萧楫舟从龙椅前站起身。他轻轻地抚了一下衣袍,在众人注视下,慢慢走到了那尊地藏王菩萨像前。 本应高坐明堂的帝王却走下高台,拿起了那个让人见了就觉得不快的菩萨佛像,这一幕竟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承受即将来自帝王的雷霆之怒。 就在萧楫舟抬起手、忍不住要将这尊地藏王菩萨佛像扔到地上砸碎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大家好呀,我是主播绝美哈士奇~” 这道声音宛如天籁之音,明明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却让萧楫舟在瞬间平静下来。 当愤怒平静,萧楫舟也反应了过来,一旦他砸了这尊佛像,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首先,这是佛教四大菩萨之一的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在佛教徒的眼中意义非凡。哪怕如今因为梁景帝的原因,大梁极少拜祭地藏王菩萨,但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砸了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到底是两回事。 一旦因此让佛教徒产生不满,以大梁如今佛教徒的数量,朝廷的威信在民间就会大幅度下降,本就不稳的大梁朝局会因为他的任性举动而陷入被动。 其次,这尊佛像是东女国刺史送来的。 东女国现在还是大梁的羁縻州,大梁对待东女国的态度就是大梁对待所有羁縻州县的态度。大梁境内共三百七十二个羁縻州县,一旦萧楫舟砸了东女国刺史送来的寿礼,会直接寒了三百七十二个羁縻州县的心。 第三,这尊佛像是送给太后元沚的。萧楫舟砸了佛像,就是公然打了太后的脸。不但要背上不孝的骂名,还会将他和元沚的斗争摆在明面上。 前任尚书令、现在的衡山郡公元津至今都在衡山郡“养伤”,以元沚为首的西齐贵族集团对此非常不满,认为这是萧楫舟对西齐旧贵族下手的前兆,正愁着没有借口发作。 一旦陛下亲自送上了“不孝”这个借口,接下来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仙人”如蜜糖一样甜甜的声音拂过心中的悲苦,萧楫舟瞬间就明白,这尊雕像砸不得。 此刻,“仙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都说梁昏帝奢侈无度,仅仅是因为喜欢听玉碎的声音,便让人砸了无数美玉,以至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大梁的玉价上涨得堪称疯狂。” “因此,总有人因此说他败家,还送给萧楫舟继‘不举皇帝’这个名号之后,又叫他‘碎玉皇帝’。” “但是你们可能都不知道,这不是梁昏帝挥霍无度的罪状。正相反,这是梁昏帝孝顺母亲的光荣事迹。” 正因为“不举皇帝”这个名号而黑脸的萧楫舟:“???” 孝顺? 说我? 萧楫舟再脸大,也觉得他配不上这个词。 【emmmmm,主播你是不是对你早亡的夫君滤镜有点大?】 【孝顺?萧楫舟?洗白也要讲究基本法吧?】 【什么孝顺?杀舅囚母的孝顺吗?】 【要我说,元沚有这么一个倒霉孩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吧?】 【就是。看看元沚的一生,我只觉得她上辈子肯定欠了他们老萧家几个亿。】 【当爹的让元沚没了亲爹亲哥、没了公主身份、还让人家做妾,做儿子的让人家没了亲弟、还一辈子幽居深宫,这种孝顺给你你要不要啊?】 看着这一长串的反驳,齐滺悲催地发现,这些反驳都是事实,他一条都没办法怼回去。 心里骂了某个昏君一百零八条,嘴上还要为这个倒霉昏君继续洗白,齐滺的良心都有一点隐隐作痛:“那是你们不知道,我有证据。” 说着,齐滺还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块不知道像是什么的东西,总之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怪怪的。 齐滺指着照片说:“这是凤翔县主墓里挖出来的碎片。根据一些现有的资料证实,在大梁,应该是有碎玉的风气。” “凤翔县主墓中有大量这样的碎片,根据某块玉中保存完好的‘地藏王菩萨’字样以及专家们的努力复合,最终我们发现,这些碎片都是来源于一尊佛像,看起来很像是地藏王菩萨佛像。” “之前也有梁代的坟墓出土,其中也有大量的碎片。凤翔县主墓的专家紧急联系了其他梁代墓的考古学者,最终我们发现,这些碎片都可以拼成地藏王菩萨佛像。” “因此我们猜测,大梁应该是有砸碎地藏王菩萨佛像的传统。至于这种传统是怎么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和元沚有关。” “根据史料记载,元沚在后期信佛,尤其信奉地藏王菩萨。因此,专家们推测,很有可能就是由于元沚供奉地藏王菩萨,萧楫舟为了孝顺母亲,才将地藏王菩萨的佛像摔碎了送给母亲,从而带来了大梁碎玉的风气。” 正主萧楫舟:“……” 有理有据,无法辩驳。 要不是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我都要信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给主播扣个666吧。】 【我是真的没想到,主播你为了你早亡的夫君,竟然没底线到这个地步。】 【主播你实话告诉我,萧楫舟给了你多少钱,才能让你这么洗白他。】 【我也想要主播这样的夸夸夸脑残粉。】 齐滺扬起下巴,一脸的严肃:“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瞎编的。 齐滺:“我有证据!” 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萧楫舟都被齐滺对他的“爱慕”惊呆了,一时间完全没有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人如此地相信他,在他声名狼藉的时候、在从未见过他的时候,就可以无视所有的流言蜚语,真心实意地相信他。 萧楫舟一时间有点心动,他决定了,哪怕是为了不辜负“仙人”的信任,他也不能任性做事,让“仙人”尴尬。 萧楫舟抿着唇,决定忍下这一时不快。他微微侧过身,将手中的地藏王菩萨佛像重新放回到原来的托盘上。 只是呈着托盘的女官实在是太害怕了,她怕到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发抖,以至于沉沉的佛像放到托盘上的那一刹那,她的手一抖,托盘连着佛像一起掉到了地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兴殿。 地藏王佛像的碎片四散,女官知晓犯错,顿时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地上碎片将她的膝盖都扎得出血。 而更加不巧的是,今日的萧楫舟穿了广袖龙袍。长长的衣袖垂下,正巧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因此没有人看得见佛像碎裂的真实原因。 以至于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萧楫舟受不了这份对先帝的侮辱,在一时的气愤之下,砸碎了东女国刺史送给太后的寿礼。 阿鹿桓衡奇忍不住拄了一下拐杖,恨铁不成钢般叹息了一声:“陛下!” 萧楫舟:“……” 不是,我真的是无辜的。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20.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21. 无梦令 整个大兴殿都因为萧楫舟的神来一笔而变得寂静无比。一起的佛像碎片还在宣告这里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后元沚的脸色难得黑了下来,她甚至用听着就压抑不住愤怒的语气叫了一声:“皇帝!”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不管不顾的皇帝陛下,仿佛第一次见到陛下的胆大包天。 萧楫舟:“……” 这口黑锅我背的真是太冤了。 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说“都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没做”不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会让满朝文武再一次对皇帝连责任都不敢承担而失望。不过片刻,萧楫舟就知道,这口黑锅自己背定了。 凉凉地看了一眼让自己背锅的女官,萧楫舟才轻飘飘地抬起眉,冲着元沚说道:“母后,孩儿只是觉得,既然你喜欢听玉碎的声音,那不如就砸来听响,反正宫中也不缺一尊佛像。” 感谢“仙人”送来的借口,萧楫舟不用费心去想如何为圆这件事而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他直接将这个听起来便荒诞无比的借口搬到了满朝文武的面前:“如何,母后喜欢吗?” 在元沚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下,萧楫舟面不改色地继续胡说八道:“如果母后没有听够,朕还可以继续砸给母后听。” 元沚脸色漆黑如墨,当初元津被放逐衡山的时候,她的脸色都没有这样难看过。可是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屈辱感。 她轻轻地垂下眸,看着站在大兴殿中央的萧楫舟。 明明她在上、萧楫舟在下,明明萧楫舟还要叫她一声母后、在她面前行礼,可是这一刻,元沚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就是她被萧楫舟狠狠地压在了下面。 这个一直以来都天真单纯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所有人的面前,正式地向她宣战。 “碎玉”一事不是没有前例。 当年梁景帝萧百川还在世的时候,皇后慕容须蜜多曾送给元沚一块玉佩,玉佩上刻了一只青鸾,明显是在说元沚永远都成不了凤凰,只能在凤凰面前俯首称臣。 那时的元沚气的半死,狠狠地摔了那块玉。 后来,慕容须蜜多以此为借口发作,元沚给出的理由就是她爱听玉碎的声音,女官不知道那块玉是皇后赐下,所以才摔给她听。 最终萧百川不但没有因此责罚她,反而还送了一车的玉给她,让她随意摔来听。 当年的元沚用这个理由让慕容须蜜多的威信荡然无存,今日的萧楫舟用同样的理由让元沚丢尽了脸面。 元沚近乎是咬着牙说:“有劳皇帝的关心。”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战争让大兴殿都布满无形的硝烟,位卑职低的官员恨不得做起缩头乌龟,就连身处漩涡中心的官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进来。老太师阿鹿桓衡奇捻了捻手中的佛珠,轻生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萧楫舟刚刚张口,耳边却突然又传来“仙人”的声音:“据说当年慕容须蜜多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因为元沚喜欢听玉碎的声音而送给元沚一块玉佩让她听响。原本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却偏偏被梁景帝这个棒槌听到,以至于棒槌送给元沚一车的玉,让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瞬间尴尬。” 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的萧楫舟:“……” 慕容须蜜多和元沚是一对……这是萧楫舟迄今为止听到了最可笑的八卦。 萧楫舟七岁就被外放凉州担任刺史,一直到他成为太子常驻大兴,之间在大兴城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少听见慕容须蜜多和元沚的流言蜚语。 只是和“仙人”所说的慕容须蜜多和元沚是真爱不同,萧楫舟听到的版本可是这两位为了争宠而斗得不可开交,皇后和宠妃之间的八卦都快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们是小情侣? 笑死人了。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离谱,离谱到萧楫舟在此时此刻竟然没忍住,说了一句:“孩儿所做,不如宪德皇后的万分之一。” 宪德皇后,慕容须蜜多的谥号,从政有功故为“宪”,心忧百姓故为“德”。 这个谥号还是萧楫舟定的,他犹记得当元沚听到慕容须蜜多的这个封号的时候,难以掩饰的失态。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再一次听到慕容须蜜多的名字,元沚的脸色依旧有一瞬间的扭曲。 萧楫舟淡淡抬眸,用一种淡漠至极的语气说:“当年宪德皇后知道母后喜欢碎玉之声,故而送给母后青鸾玉佩,让母后摔碎。今日孩儿不过为母后摔碎一尊玉佛而已,不如宪德皇后对母后情谊的半分。” 元沚被气的手都在哆嗦。她握住身前的茶盏,茶盏中清色茶汤都洒落到了身前案几上。 好半晌,元沚才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愣是挤出了一抹笑来:“皇帝费心了。本宫累了,这便走了。” 说完,也不等萧楫舟再多说什么,元沚便以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速度走出了大殿。 萧楫舟看着元沚背影,微微歪了歪头。 十二旒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应和着殿内因为太后寿诞而挂上的珠帘,竟隐隐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21.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 22. 无梦令 【公历3754年,广陵市,广陵大学东校区,第五宿舍楼,608室】 齐滺整理着桌上的资料,看着身前笔电上的数据,竟隐隐有一丝惆怅:“我之前一直想完成毕设,但没有想到,完成毕设之后,我竟然觉得隐隐有些舍不得。” 赵陵川像是见鬼一样看着齐滺,脸上的惊恐毫不掩饰:“你说什么?” 舍不得啥? 毕设? 赵陵川甚至都有点隐隐怀疑齐滺的脑子是不是宕机了,不然齐滺为什么会说出来这么恐怖的语句:“你舍不得毕设?脑子进了多少水?” 赵陵川脚一蹬,椅子带着他整个人滑到齐滺身边。他伸出手在齐滺的额头碰了一下,试了一下温度,才语带疑惑地说道:“也不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齐滺:“……” 齐滺面无表情地拍下赵陵川的手,踢了赵陵川一脚:“滚!小爷好着呢。” 赵陵川再一次移动椅子来到齐滺身边,围绕齐滺转了一圈,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齐滺,直到把齐滺盯得都有些发毛,赵陵川才慢悠悠地说:“你那早亡的夫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你说出这种话来。这还是之前那个听到毕设内容而被气的半死的小滺滺吗?” 早亡的夫君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齐滺无语凝噎:“我就是单纯地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一个朋友。” 齐滺低下头,看着手中厚厚的资料。手指轻轻地拂过这些或打印或手绘的资料,齐滺真心觉得不舍:“这段日子以来,我查了好多萧楫舟的资料,也看过好多关于他的一生。” “怎么说?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好像经历了他的一生,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无法发出自己的任何评论,只能看着他因为上天的玩笑,最终不得不落到那样的境地。” “???”赵陵川觉得好像哪里有点问题,“上天的玩笑?” 齐滺惆怅:“是啊,如果不是上天偏偏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到了一起,让萧楫舟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大梁何至于匆匆覆灭,萧楫舟又如何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赵陵川:“……” 兄弟,直播已经结束了,你真的不用自己骗自己了。 只是看着齐滺突如其来的伤感,赵陵川最终还是觉得他应该尊重中二少年莫名其妙的抽风,因此他十分懂眼色地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要不要庆祝一下?庆祝你终于逃离毕设的魔爪,可以开启自由的人生。” “自由”两个字一出口,齐滺瞬间就不困了:“怎么庆祝?” 喜欢拆家就是喜欢拆家,再怎么cos沉思者,也会在几分钟之内就破功。 不过这样如同一只二到极点的哈士奇一样才是赵陵川认识的齐滺,见到这样正常的齐滺,赵陵川也来了兴致:“一会儿你负责和宿管阿姨聊天,我负责将违规电器什么的都弄进来,怎么样?” “那可是违规电器!”齐滺差点没叫出来,“你上哪弄去?我上次去借,人家差点给我打出来。” 赵陵川笑得神秘兮兮:“山人自有妙计。” 于是,当拉着宿管阿姨聊了十分钟、还得了宿管阿姨一个苹果的齐滺回到寝室的时候,还真的看到了寝室正中央摆放的电磁炉。电磁炉上已经烧了水,桌子上还放着很多包火锅底料。 齐滺两眼放光:“多放辣!” 赵陵川眼疾手快,迅速将几包辣椒调料收了起来:“你给我消停一点。再把锅底调的那么辣,我就到处宣扬你说梁昏帝是你早亡的夫君。” 这个威胁的杀伤力着实不小,齐滺瞬间就老实了下来,也不提往锅里加辣椒了,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不拿一个鸳鸯锅?” 赵陵川恨不得翻白眼。 鲜红的汤底泛着水花,齐滺夹了一筷子刚刚煮好的鲜菇,放在嘴里吃完之后,双眼放光:“好吃!这是什么?” 赵陵川嘿嘿一笑:“是茶树菇,我一猜你就喜欢吃。” 说着,赵陵川自己也吃了一口。 然而很快,赵陵川就皱起了眉:“等等,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齐滺闷头继续吃饭,嘴里吐字不清地说着:“怎么了?” 赵陵川皱着眉:“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出来。” 赵陵川挠了挠头,齐滺给赵陵川夹菜:“先吃,有事吃饱再说。” 美食当前,赵陵川也顾不得那一抹若隐若现的不对劲,也和齐滺一起吃了起来。然而菜一入口,赵陵川忽然间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被咬断的剩下一半的茶树菇被赵陵川放到眼前,他看着酱料上的凸起部分,脸色瞬间就白了。 赵陵川捅了捅齐滺的胳膊:“小滺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齐滺诚实地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说完,齐滺继续给赵陵川夹菜:“赶紧吃吧你,吃个饭磨磨唧唧,你是要上花轿的大姑娘吗?” 赵陵川的手都有些哆嗦,他一把拿下齐滺的筷子,一下子扑到齐滺的身前,伸手就要扒齐滺的衣服。 齐滺:“!!!” 齐滺连忙拦住赵陵川:“你干嘛?哥们儿是直男!笔直笔直的那种!不搞基!” 赵陵川快要被这小混蛋气死了:“你给我闭嘴!酱料里可能有花生碎!” 说到这里,赵陵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都说了不要花生!” 花生! 齐滺花生过敏…… 反应过来赵陵川刚刚说了什么,也不用赵陵川动手,齐滺自己就开始扒衣领。白衬衫被粗暴地撕开,几颗扣子直接被崩断,落到瓷砖地面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而本应该白皙一片的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红疹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看得赵陵川当场脸色一白。 赵陵川蹲下身,一把将齐滺背在身后:“小滺滺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趴在赵陵川的背上,感受着一路上的颠簸,齐滺觉得自己有点困。他搂住赵陵川的脖子,声音中满是疲惫:“哥你慢点,颠得慌。我没事,过敏而已,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你别着急,我先睡一觉……” 赵陵川:“!!!” 赵陵川慌了:“齐滺!你别睡!你别吓我!” 齐滺却已经像是累极了一般,趴在赵陵川的背上,一句话都没有力气应答。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国都大兴城,大兴宫,帝王寝宫隆德殿】 从勤政殿批完折子的萧楫舟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寝宫隆德殿。他久居军旅,并不习惯身边太多的人伺候,因此此时此刻,在他就寝之前,整个隆德殿内只有他一个人。 以往的萧楫舟会在洗漱完毕之后直接上床,但是今日,他在走到床前的时候却顿住了脚步。 一道清浅的呼吸声从帷幔内传来,那人还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很不舒服一般。 他的床上有人,还是个男人。 萧楫舟顿时黑了脸。 为您提供大神 纵风流 的《昏君也在看我直播》最快更新 22. 无梦令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