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寇》 1. 穷寇·仙女 F国,P城,五区的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内—— 一节乐理课刚刚下课。 黑色长直发及腰的女孩起身,将桌子上记满的笔记本合上,收进书包里,每一支笔也都扣好盖子放进去。 “岑桑!” 女孩闻声转过头,迎着阳光,她的眉眼渐渐弯起,月牙的弧度盛满温婉的笑意,纯黑的瞳色干净得令人嫉妒。 不似时下正流行的尖下巴脸型,她是很东方的鹅蛋脸,骨相柔和,鼻尖处一点美人痣,不仅没有破坏容貌,反而更添独特。 “你找我吗,曾婧学姐?”声音如其人,灵透含蓄,又不失大方利落,就像东方独有的纯净古朴的筝声。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我们打算等下去一区的中心广场街头演奏民乐,宣传传统音乐。你去吗?” 清澈的双眸眨了眨,岑桑微笑,脸颊泛起淡淡粉色,小巧的樱唇抿起,点头, “好啊。我也想去。” 明明是见过多次、不算陌生的一张脸,但曾婧每次见到这个学妹还是会难免地感叹一句,造物主真是偏心啊。 艺术世家的大小姐,天赐的容颜,随便拿一个出手都是王炸,偏偏音乐悟性还好,天生的绝对音感。 这谁能不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曾婧知道这位学妹是实打实靠自己考进来的。古筝弹得那么好,她付出的努力肯定也是超乎常人的。 从那双手臂上分明的肌肉线条就可见一斑,更别提纤长手指上磨出的厚茧。 创作可以天赋使然,但乐器演奏绝对是要下苦功夫的。 两人一边讨论穿哪身汉服,一边走出教室。 F国的P城不大,一条卜勒河自北向南贯穿全城,依次流经五区、四区、二区、三区,这是上游;以中间的一区为分界线,分布于一区两侧、不挨着河的有四个区;一区正下方则是楔子形状的十区,被河分割成两部分。 十区再下面,河西面是十一区,东面是十二区,以及最南方,臭名昭著的十三区。它却有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名字——Saint(圣人)。 换句话说,十区以上都算得上是较安全区域。 而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全城的核心地段,一区的中心广场。 按理说,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下午街上人多,广场上的和平鸽吃饱喝足,在慢悠悠地散步。一束彩色气球升空,几个小孩在后面着急地追逐。 风和日丽、悠闲宁静,是此时最合适不过的写照,更不用提袅袅的琴音、笛声相和,路过的旅人都禁不住驻足欣赏。 不过,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就在半小时前,新闻里插播了一条紧急消息:本该去往三区瑟尔大学医疗中心的药品运输车,在十区的桥上突然被一伙蒙面歹徒劫持。里面的十箱药剂不翼而飞,一辆警车于追逐中爆炸,两名实习警员也不幸牺牲。 无巧不成书,一区,中心广场东南角的一家面包店门前也发生了一场小型‘抢劫案’。 街边演奏的几名留学生在买完面包出来时,一名叫曾婧的女学生的手机被偷了。 作案的‘小偷’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走过来乞讨时,女孩还以为他只是饿了。 “快抓小偷!”一声高呼,广场边喝咖啡的人纷纷投来目光,却没人挪动屁股。 一个红色身影却闻声追进了巷子里,带起一串铃铛的脆响。 “岑桑!回来!” “快报警啊!” 身处异乡的几位年轻人顿时慌了神。 巷子里,一个转弯后,岑桑对着忽然出现的三条岔路也止住了脚步。 “嗯..啊!” 观察地上泥水的方向,她刚要走向右边的小路,一声□□没预兆地从左边传来。 退后几步,她探头看向巷子里,很高的一堵墙,似乎是一条死胡同。 墙下一个黑色的‘物体’在蠕动。 她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巷口看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看出,那不是什么‘怪物’,好像是个人形? 呻/吟大概也是他发出来的吧。 是致命的好奇,也是命定的吸引,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的‘花苗’,在这个晴朗又混乱的日子里,违背嘱托与理性,朝角落里走了过去。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一束强烈的亮光照下来。 满头血污的年轻男人下意识地拧紧眉头,紧闭双眼。 他满头血污却没有一滴血是自己的。 能令十三区的‘理发师’无视危险、瘫倒在陋巷的致命伤口在腰间,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从侧面刺过来的。七厘米的刀有一半没入他的侧腹又拔出。 彼时他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剃刀,只要对准枕骨大孔,这鸡崽似的小东西就会当场毙命,可最后,他逃了... 唉...所以他现在是死了吗? 二十岁啊,还有点早啊。 Gin强撑着睁开一条缝,刺目的光线里,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丽的红衣少女站在他身前,漂亮到令人失语的脸蛋正朝他凑过来。 “诶?竟然是华人吗?” 她淡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很是惊讶。 他却没听清,‘叮铃铃’的清脆声音完全占据他的耳道。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柔顺的黑色长发上方,一朵可爱的白色绒花,流苏坠下来是几颗形状别致的小铃铛。 这身打扮...Gin想起小时候老爹拿回家的海报日历,上面的‘仙女’似乎就穿着这样的裙子,黑色长发上点缀各种金色饰物。 原来,东方的‘天使’真得长这样啊...老爹没骗他...是比圣母院里的好看太多。 晕厥之前,他又想,自己竟然上了东方的天堂? 他这样的人,上了天堂? 有点不对劲,可失血太多带来的倦意令人无法阻挡,仿佛只要闭上眼睛,下一刻身上的所有疼痛都会消失。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尤其是连指尖都剧痛的濒死之人。 他完全地丧失了意识。 岑桑吓坏了。 手里充当手电筒的手机差点都拿不稳...一股巨大的恐慌与悔意占据大脑... 她刚刚是...把他晃晕了吗? 这下糟糕了! 她不会被指控坐牢吧? 要赶紧给皮埃尔先生打电话才好! 手忙脚乱间,岑桑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滩红色血液正在快速地扩张... 他受伤了?那还是先叫救护车要紧。 晕倒在地的‘小理发师’不知道,自己的命竟然有一天会取决于某人的一念之间。 * P城,一区,玛利亚医院的高级特护病房内—— “鲁娜,我刚刚看见有两个警察进了德伦医生的办公室。听说与十区的那场药品抢劫案有关。” “是的。我刚从那里出来。警察说有了新的线索,要求德伦医生配合调查。” “就算是配合调查,那与我们这层的病人又怎么会有关系?” 名为鲁娜的小护士摇摇头,“不清楚,据说是整个医院都要配合搜索。” 针头刺入手背上青葱色泽的静脉里,持针的护士惋惜地说道,“不过说回来,我们负责的这位病人伤势可真严重。据说德伦医生抢救时足足用了10000毫升的血袋。这可是两个成年人的血量呢。” 说着她看向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不禁感叹一句,“他可真英俊啊。” “是啊。”鲁娜也连连点头,眼睛移不开地盯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看,“他看起来完全不输电视上的明星呢。也不知道东方的男人是不是都像他这么英俊?” “行了鲁娜,别盯着他看了。送他来的那位东方小姐也是大有来头呢。我听见德伦医生叫那位堂·皮埃尔先生。他还只是那位小姐的管家呢。” 闻言,名叫鲁娜的小护士撇撇嘴,眼里闪过一丝不忿,“可那位小姐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急救那天她刚好值班,清楚地听见那位小姐说并不认识他。这位英俊的东方男人在小巷被恶徒抢劫,她路过救了他而已。 “好了,鲁娜。我们该走了。”护士换好药水推着小车出去。 走到门口,鲁娜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张英俊的侧脸陷在白色枕头里,露出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那浓密弯曲的长睫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那颗醒目的红痣。 真可惜啊,他还没醒过来。不过好在,德伦医生说他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一想到这张俊脸的主人会睁开眼睛看着她,鲁娜立刻羞红了脸,再三回头后才走出了病房。 门关上后,窗帘被带起来的风吹得鼓鼓的,待它恢复时,床上的男人蝉翼般的睫毛颤了颤。 * “皮埃尔先生,他醒了吗?” 医院电梯里,岑桑穿着一条素色连衣裙,黑色长发垂到腰间,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恒温箱,仰头问身侧的男人。 男人高高瘦瘦,高鼻梁碧蓝色的眼睛,棕色有光泽的头发微卷,举手投足间带有优雅的法式风情。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西裤熨得笔挺,手上是一副黑色羊皮制手套。电梯门开时,这只手会挡在一侧,绅士地让里面的女士先行。 “还没呢,岑桑小姐。”男人说话间对她露出微笑,“不过医生说,那位青年很快就会醒了。您不必担忧。”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 穷寇·仙女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探视·逃跑 岑桑没办法不担心。 前天她将人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再晚一点,他可能会失血过多死亡。 而在那个暗巷里,岑桑观察他的情况就耗费了十多分钟。 医生的话让她十分后怕。 尽管她与这人素不相识,但强烈的道德感还是让岑桑感到几分悔意与歉疚。 更令她懊恼的是,那天巷子里黑,她无意间碰掉了他绑在腰间的东西。玻璃瓶落地即碎,里面储存的液体混进泥水里。 救护车来得快,场面混乱,她也就没来得及去看到底是什么碎了。直到晚上回家,她拿出另一只没碎的玻璃瓶看,才发现竟然是一瓶药。 上面标注的储存条件‘2—8℃’,她摸了摸外层的冰袋,已经温了。 花费一天时间,岑桑托皮埃尔先生找私人医生开了同样的球蛋白药剂,用恒温箱装好,本想拿到医院,等他醒来交给他,算作弥补。 可当他们走到特护病房的走廊里,却看见德伦医生挡在病房门口,同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正在交谈。 岑桑跟着皮埃尔先生走过去,医生侧首,看见他们获释般地松了口气。 “警察先生,里面的病人是这位绅士与小姐的朋友。” 德伦一头金发,无奈地摊开手,“没有他们的同意,我也无权让您查验患者的血样。” 于是警察只得转过身,看向他们俩。 同高大的皮埃尔站在一起,岑桑显得格外娇小,更像是在读中学的学生。 所以即使知道是这位小姑娘打的急救电话,他们还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明显更为成熟的男人。 皮埃尔也流利地同对方交谈起来。 警察提出要求,要他们配合调查,将里面病人的血液样本交出来。 根据他们在十区桥下草屋里采样的血迹,DNA比对与一区广场边暗巷里的血迹结果一致。他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病房里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是参与十区劫车行动的罪犯之一。 听完后,皮埃尔先生只是微微一笑,用优雅的语调含蓄地表示,把一位罪犯同一位名门淑女联系在一起,是不合适的。 无论有何证据,在这间病房里,那位先生的身份只会是无意间被岑桑小姐救助的将死之人。 至于出了病房后,他们抓捕或是判罪,都不会再与岑桑小姐有任何关系。 警察听后直皱眉,在他们眼中,花重金救治一个罪犯,肯定不是因为善良。 虽然没明说,可他们一旦认定里面的病人是歹徒之一,将这位东方女孩带回去审讯,也是顺理成章的。至少都巧合的是东方长相这一点,就足以作为借口了。 两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而这期间,岑桑没有留在门口听他们交谈。 她推门进了病房里,片刻后,又走了出来。 几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她,岑桑却仰头看向了皮埃尔,眼中满是焦急,抿着嘴唇轻声地开口:“皮埃尔先生,他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 两名警察亟不可待地冲进病房,唯一的病床上,白色的被子平整地铺好。窗户大开,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胀。 仔细地搜了一圈,两个警察一无所获,咬着牙暗骂了句脏话。 一直没进去的皮埃尔笑容里倒多了几分舒心,他安慰地拍了拍岑桑的肩膀,对她劝抚道:“那么,我们只好到别的地方,去寻找这位先生了。” “不过在那之前,让我先送您回学校吧,岑桑小姐。您下午还有课。” 岑桑微微蹙眉,犹豫几秒,点点头,同他一齐转身。 医院楼下,黑色林肯车停在大门前,戴白手套的司机好整以暇地站在车边等待。 * 痛。 令人头晕眼花的痛感从腹部蔓延。 兜帽下,Gin脸色苍白,只能咬着牙根,小口喘气努力平复这种疼痛,却不敢做出任何捂住伤口的动作,也不敢扶墙,连腰板都尽量挺直。 进到十三区,他更是装出一副稀松平常、懒倦归家的样子。 好不容易撑到家门口,隔壁的乔治忽然探出头来,“Gin,你回来了?” 他身后还有一位红发卷发、棕色皮肤的女郎,那女郎胳膊勾着乔治的脖颈,却在男人转身时,眼里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又变为勾引的媚态。 疼到后背流汗的Gin低声骂了句“该死的”,强忍着痛楚扭头回答他:“去搞你的妞。别来烦我。” 他开门进到屋里,直接拉上所有窗帘。 无故被骂的乔治不在意地耸肩,搂着美女进屋想继续潇洒。 红发美女却恋恋不舍地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呼!” 白色的止痛药粉洒在渗血的伤口处,男人拧着眉头咬牙朝腰间看了一眼。那里的刀伤被完美地处理过,他从一区折腾到十三区,缝合的线竟然还没被挣开。 只是未完全长好的皮肉边缘翻卷,流着血,颜色有些吓人。 ‘医生’给他的这瓶止痛药据他说是兽用的,效果好,但只剩个底。 Gin洒了一点在上面,伤口顿时火辣,过后,痛感消了些,却依然令人难以忍耐。 坐在地上,他向周围环视了一圈。 作为一名理发师,这间不到四十平的小屋既是铺面,也是住所。 说是理发店,但和中心广场边上的四五层的造型室不同,店里只有一面镜子,镜子的右上角裂痕有被透明胶粘牢的痕迹。 镜子前是一把皮椅,椅子会转圈能升降,但表面的棕色皮革早被磨出了破洞,冒出里面的黄色海绵。 没有任何异常,Gin合上眼睛向沙发后面一靠,稍微歇息了片刻,才单手撑着,趴在桌边去看从医院带回来的包裹。 这个包裹当时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时间紧迫,Gin没来得及细看。 想起冰袋已经化掉,药会失效,他的眉头就拧得更紧。 等打开后...他愣了三秒。 三秒后,小屋里爆发了一声困兽似的低吼。 “Putain!(靠)” 男人双手不停地在里面翻找,袋子里是一堆药品,消炎的、退热的、甚至还有伤后修复的祛疤膏。 可他买给老爹的药,不翼而飞。 药袋被用力地甩出去,砸在门上,哗啦一声药瓶全部掉出来。 无力感在全身迅速蔓延,男人捂着眼睛向后倒在地板上,仿佛当下比在陋巷等死的那天还令人绝望。 有那么一瞬,Gin的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不如就这样吧。 没了药,治不好老爹,那他就陪他一起死吧。 疲惫如海潮般席卷而来,在掀起几波浪花后,就将人吞没得干干净净。在花光了全部积蓄,又经历了一场厮杀后,他拼尽全力才拿到手的救命药却因他的一时大意再度失去。 比没有希望更令人难熬的,是唾手可得却没抓住的希望。 在这间昏暗狭小的屋子里,二十岁的‘小理发师’望着烟油熏黄的天花板,渐渐闭上了眼睛。 * 五区,大学城附近的高级公寓里,两室一厅的房间,天花板粉刷得雪白,水晶吊灯挂在棚顶,干净剔透却并不浮华。墙壁上贴了暖黄色的壁纸,随处可见的毛绒玩具和小饰品营造出一种温馨浪漫的氛围。 房间唯一的主人坐在麂皮绒的素色沙发上,手里抱着粉色的毛茸茸抱枕,正在专心地看电视里的晚间新闻。 “据此次执行护卫任务的队长莱恩回应,在十区劫持药品运输车的长住于十三区的暴徒。此次案发时,两名安保人员曾与歹徒发生过激烈搏斗,但因为不想伤及桥上的一名无关群众而负伤,不治身亡。下面请看现场的详细报道。” 画面切转到白天的采访视频,一位棕色头发红鼻子的警长在镜头里,严肃又愤怒。 “根据车内安装的监控,我们发现这次抢劫的案犯是有准备的!” “第一个进到车里的歹徒,埋伏在附近居民楼上,他趁警方与第二拨劫匪交锋时,打开了药品车的大门,放进去第二个蒙面歹徒!” “作案者的身份也已经查清,是警署的重点通缉犯——十三区的佛里一家!他们劫走了药品!” “不过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一定会在短期内将歹徒捉拿归案!” 接下来,镜头调转,给了被劫后车厢一个特写。 车厢里有许多破碎的药瓶,地上有血迹斑斑。从里面的混乱程度就能想象得到,这次的抢劫有多么野蛮。 岑桑抬手按下暂停键。 电视画面停留在这一个特写,距离镜头最近的一瓶药瓶身上标注着红黑色的公司名【AUX】,一家有名的生物制药跨国集团。 她看着屏幕,思忖半秒,起身在旁边的杂物柜里翻找。 里面还有一瓶她没来得及处理的球蛋白药剂。 四百毫升的瓶身上,标签被水融得模糊起皱,隐隐可辨一个红黑色的标记,以及一个还算清晰的【X】。 她看一眼电视屏幕,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 屋内空荡寂静,女孩蹲在原地,垂着眼眸,陷入了某种思考。 * 午夜,月光不吝啬地从窗帘缝隙中照射下来,漆黑的老旧小屋里有了一丝光亮。 随着月亮的下移,那束光亮渐渐落在男人的脸庞上,长睫动了动,一双幽深的双眸睁开。 Gin抬眼注视那道柔亮的光束,一个人形缓慢地出现在眼前。 红色的东方古典服饰,编得复杂的头发,会发出脆响的绒毛铃铛,那张白皙精致令人难忘的脸蛋... 【诶?竟然是华人吗?】 灵透的声音,说着他能听懂的中文。 那一晚错失的记忆在这一刻慢慢复原,最关键的,也是最显眼的,那个女孩身后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似乎是某种乐器。 名校,音乐系,华人,留学生...近乎愚蠢的单纯。 男人从掉漆的地板上爬起来,伤口的痛楚已经微乎其微。 他仰头望着窗帘缝里泄出来的白月光,没良心地想着,也许有人能弥补他的损失,也说不定呢。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2. 探视·逃跑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圣人区·贫民窟 滋啦—— 清晨,P城贫民窟十三区,乔治站在河堤边拉下裤链,仰头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中心区被称为蓝色玻璃的绕城河,到了‘圣人区’成了恶臭又脏污的化粪池。黄色的尿液混进浑浊的水流,随着水流流向地势更低的下游。 岸对面一个抱着木盆正在揉搓头发的老妇人,抬起头,脸上堆叠的褶皱气得直颤,嘴里嘟嘟囔囔念着怨恨的诅咒。她把头发随手盘起,上面没洗干净的白色泡沫也跟着缠进发丝里。 “PUTAIN!” 不堪入耳的脏话从河对面传来,老妇人耷拉的眼皮下,一双眼睛闪着怨毒的光芒,随即又逃似地小脚迈着步子快速消失在窄巷。 男人毫不在意,抖了抖,拉上裤链,沿着河边向东走。 路上几个野孩子光脚跑着游戏,其中一个路过他身边时胳膊轻撞男人的裤兜,立刻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后脖颈肉。 “PUTAIN!TU ME CASSES LES COUILLES!” 凶狠的目光紧盯着,小男孩的脸因疼痛而扭曲,龇牙咧嘴地交出了手上的东西——一个透明小袋。 乔治拿回小袋,对着他耳朵吼了一声,“CASSE-TOI!(滚)!” 小男孩被大力地摔在地上,黑色泥水黏了一脸,但他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起来跑进最近的巷子里。 继续往前走,脚步停在一间沿河的铺面前。 铺面不大,门口摆着发黄的招牌,上面印着看不出原色的黑灰色字体——BARBER(理发师)。 推门进去,屋檐上的风铃闻风而动,叮铃铃的声音,清脆的碎响,提醒着里面的老板,来客了。 “本店今天不营业。” 一句没甚力气的话,声音里带着懒散,如同此刻外头也洋洋洒洒落下的阳光。 声音源头是靠墙边的老旧的长沙发。 沙发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有人进来他也一动没动,脸上盖着一本厚厚的书,露出来的黑色短发夹杂几绺挑染的红色。 书封面是乔治看不懂的四个方块字。方块字下面一行大写的字母【XIN HUA ZI DIAN】,组合在一起,他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大咧咧地在男人脚边的位置坐下,“Gin,给我洗个头发。晚上我要去和小妞约会。” 闻言,沙发上的人动了动,骨节分明的手抽走脸上的词典,合起来放到一边的地板,那里还有摞成一小堆的书和杂志。 被唤作‘Gin’的年轻男人缓慢慵懒地坐起来,迎着外头的阳光揉了揉眼睛。 没有了任何遮挡,一张明显来自东方异域的面庞露出来,黄色的皮肤,幽黑的瞳色,不亚于西方人的高鼻梁,但和狭长的双眸组合在一起,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击感,反而更柔和。尤其右眼下面一颗朱色的小痣,把这张脸的阴柔气质点缀到极致。 薄唇一张一合,“水在那边,滚去自己洗。” 作势,Gin往后一仰又要躺回沙发。 躺到一半,胸前领子被揪住往回拽,与刚刚小男孩脸上的恐惧不同,年轻的东方男人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慌或惊惧的表情,甚至还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喂,我们可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好兄弟。你昨天的事情难道不顺利吗?” 还敢提昨天? Gin看着他,冷笑,右手搭在他揪他领子的手腕上,猝一用力。 乔治的五官瞬间扭曲,疼痛令他难以忍受地松了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药的卖家是西区的犹大·佛里?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药是从哪来的?!” 他手掌钳住他的手腕,将人死死地压在沙发上,恨恨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被压制的人试图挣扎了两下,力气却过于悬殊,无果,只得堆起笑脸,试图辩解:“可是Gin,你老爹的病急需那种药不是吗?” 再急需药,他也不想同那些亡命徒打交道! 昨天,他差点就回不来了...如果不是那个人刚好出现的话...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红色身影,Gin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腰间的伤口被他这一番动作扯到了。 但在这个街区,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受伤。 “滚!” Gin的忍耐已经到极致,摁住跳得欢快的太阳穴,抬起脚一脚把他踹出门,“滚远点!” 被撵出门,乔治也没生气,笑嘻嘻地抱着外套里他刚顺手偷的一瓶定型摩丝,扬长而去。 他家其实就是隔壁的小屋,但从乔治离开的方向看,显然不是回家,不知是去哪里鬼混。 Gin没心情思考他的去向,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外面的街道思忖半晌,抬脚走出去,到门口转身给门上锁。 一把非常普通的锁。街角光脚的孩子都能在两分钟内撬开。 但在‘圣人区’锁也不是防贼的。 这里的店铺不防贼,或者说,能存在于这个区的店铺自然有不会被抢的‘理由’。 从理发店出来,连拐三个弯,东巷的腹部有一座二层小楼,灰色水泥的外墙,窗户开得很窄,门上挂了一个写着‘禁止进入’黑色提示牌。 男人没理,自顾自地拉开铁门。 常年见阳光少,屋里冷飕飕的,只往里进了一步,他就停下了。 脖颈的大动脉处横着一把冰凉的手术刀。 “不用这么热烈地欢迎我,”Gin拨弄了两下横在脖前的‘冷兵器’,扬起嘴角,头一歪,笑着说,“亲爱的教父?” 看清他的脸,躲在门边阴暗角落的人收回了刀,缓步走到有光的客厅中央,面无表情地反驳,“我不是你教父。” “老爹说,他当时找你来当我教父。” “我没答应。”持刀的男人将手术刀塞进兜里,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就要上楼。 “没事,我先叫着,等你答应。” “别叫我教父。”男人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眼镜镜片反射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Gin笑着退后一步,举起两只手,圈起手指比出‘OK’的手势。 “OkOk,别动怒嘛。十三区的Doctor。” ‘医生’本想将他赶出去,却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多出来的一缕血腥味。 他将人生硬地拽过来,直接掀起他的T恤,溢血的伤口,蜈蚣似地大喇喇地横在腰间。 Gin没反抗,任由他看。 反正他本来就是疼得受不了,才来找医生的,没必要遮遮掩掩。 看了眼他的伤口,‘医生’冷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一双大手钳住他的脖颈,“砰”地将人用力推到墙上。 “你参与那场劫车了?!” 这举动太突然了,Gin后背撞得生疼,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满脸猪肝色。 他赶紧伸手疯狂摆了摆,意思是【我没有】。 又指了指卡在他颈间的大手,【先松开我】。 ‘医生’半信半疑地松开手,让他喘了口气。 男人受不住地弯腰咳嗽了两声,这一用力,又牵动了腰间伤口,疼得一呲牙。 他可怜兮兮地抬头,“医生,要不先看病怎么样?” 屋内一声冷哼。 “滚去床上躺着。” Gin不敢吱声,乖乖躺上就铺了一层床单的木板上。 ‘医生’拿出酒精碘伏,和一些止血的药粉,冷冷地道:“加镇痛二百。” 床上的人望着天花板,答应得格外爽快,“行。先赊着。” 男人停下手里动作,瞪他一眼。 似是感觉到了凉飕飕的眼刀,Gin忙又补充一句:“很快就还。” ‘医生’这才认真地点火,简单地给器具消毒。 消毒过程中,Gin一边‘嘶哈嘶哈’喊疼,一边坦白这伤口的来历。 “说到底,这伤和您真脱不了关系。” 冰凉的酒精猝不及防地一倒,他立马改口:“嘶!但主要还是我自己蠢!” “上次你不是说老爹的病需要那个什么球蛋白的药?” ‘医生’动作没停:“说下去。” “我找遍了,没药店卖。医院也需要医生开处方,老爹又没有正经证件,不能去医院看病。” 而且,他家的钱也不一定够。 血液洇红了六七个棉球,伤口附近才堪堪被清理干净,‘医生’看见上面乱撒的一堆药粉渣,嫌弃地直皱眉头。 “所以你就犯蠢去和佛里一家买药?” “当然不是!” Gin急于解释,身体一抖,镊子头刚好刮掉一块腐肉,他咬紧牙又难忍地“嗯嗯啊啊”地哼了两声。 “别动。” 他双手扒着床边,再一动不敢动。 “是乔治。”Gin想到这人就头疼,“他说有一个私人药剂师卖这种药,一般只供给实验室。四百毫升的,五百美元一瓶。” “他说卖家在十区,结果昨天我到十区那草屋旁边等了二十分钟,要走的时候,那人才来。” “看见他的鹰钩鼻,我才知道是佛里家的人。来的人是他家的小儿子,犹大·佛里。” 看见人就该及时走掉,受这么严重的伤,又没拿到药,只能说明还是存在侥幸心理。 ‘医生’毫不客气地评价:“的确是蠢货。” Gin没敢吭声,也不辩解,他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声哼哼:“他临时涨价不说,还要强买强卖。我不同意,他就直接动手了。” 还好他随身携带一把剃头用的锋利剃刀。 “犹大死了?”\''''医生\''''问道。 “没,我又不杀人。就是应付了他几下,他晕倒了。我把钱揣进兜里,拿着药出来的。” “那药呢?” 药.....年轻的小理发师,叹了口气,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那时候肩受了点伤,就想挑最近的巷路回来...没想到遇见了他们家族的女人。” 当时阴暗潮湿的窄巷里,有六七个女人靠在墙上,最后面的老妪该有五六十岁,小的那个估计也就七八岁。她们清一色的棕色皮肤,黑色卷发,眼窝深邃,穿着打扮很有野性女郎的风情。 当然,她们手里明晃晃的刀,更野。 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医生’涂完药,用棉纱给他包扎,“呵,几个女人就能伤到你。还是蠢。” 这次Gin没再搭腔。 脑海里回想那天的情形,在心里默默反驳...能伤到他的确实不是女人...是才到他腰的女孩。 蠢不蠢的...他也确实不聪明,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自身命悬一线都下不了手。 小理发师叹了口气,撑着床板坐起来,把撩起来的衣服放下,又问:“教父,我老爹呢?能看了吗?” 屡教不改。 “不想死就赶紧走。” ‘医生’将废物扔进垃圾桶,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就要上楼。 被洗得上浆的‘白大褂’很快消失在楼梯口,Gin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二楼的窗户开得更小,身材精瘦的成年男子如果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也只能勉强钻过去。 电灯却照得很亮。 “Doctor,我老爹呢?” 被称为‘Doctor’的男人,手指往最里间的屋子一指,不再答话,低头继续刚刚的实验。 注射器的针头扎进去,随着液体的推入,挣扎的小白鼠渐渐停止了动作。 Gin瞥了一眼,便迈开长腿,走向最里间。 房间里依然是灰色的墙面,一张铁架床,一根输液架杆。床上的被褥还他从家里抱来的,不然,按照这里‘医生’的德行,他老爹身底下连张床单都不会有。 “老爹?”Gin蹲下来,趴在那人耳边轻唤了一声。 说是‘人’,可看上去,老人的脸肿胀得发亮,薄薄一层脸皮似乎在下一瞬就会被撑破。五官被挤压在一起,眼睛只剩一条缝,嘴唇发紫。更可怖的是,不止是头部,病人的手、脚、四肢躯干,都肿胀得厉害,像是一只被充满气的人形气球。 掀开被子,他伸手在鼓起来的肚皮上摁了一下,肚皮的表面出现一个小坑。但很快,那小坑又慢慢回弹。 Gin又叫了他两声,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连前几日‘嗯嗯啊啊’的声音都没发出。 Gin皱起眉头。 “我老爹他,怎么没意识了?” 这次干脆没有称呼... 镜片后的眼睛略眯了眯,‘医生’手下动作没停,一根针状物扎进小白鼠身上,不见一滴血珠。 “不是在睡觉,那就是死了。” 人冷冰冰,说出的话也没半点人情味。 Gin耸耸肩,好奇地凑过去,“那他为什么肿了?” “促尿剂用完了。” 说着,台子上的小白鼠一只腿抽搐着,溺出腥臭的液体。 “那它怎么尿了?”男人指着桌面,又问。 ‘医生’睨他半秒,转回头,没语气淡淡地道:“哦,我把它脊椎折断了。” 一室寂静。 Gin见好就收,闭上嘴朝楼梯口走了两步,又停住,轻声问:“你之前说的药,还有用吗?” “有。但下周就没有了。”又是一管针剂下去,小白鼠隐隐又有了睁眼的迹象。 沉默片刻,他捏紧了裤子的口袋,垂下眼眸,弯曲的长睫轻扫过眼下那颗朱色小痣。 “行,就这周。”男人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如往常般得吊儿郎当,“这周,药会拿到,到时候带给你。” ‘医生’手里的刀一顿,一股鲜血流出,他看了一眼,冷静地拿纸擦干净。 “没钱你准备去哪拿?去偷?还是去抢?” 谁干那么没品的事啊。 “冤有头,债有主呗。谁拿走的就去找谁。”Gin把手随意地插在兜里,长腿一伸,走下楼梯。 到楼梯拐角时,上面又传来一句话,“没人付钱,有药我也不治。” 愣了两秒,他抬头看向楼上,嘴角渐渐向上扬起。 一边哼着圣诞歌下楼,一边大声答道:“放心吧。我亲自带给你。” 铁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医生’低头看了眼盘子里开始发僵的小白鼠,神色未动,拿起它扔进废料箱。转身走向另一只鼠笼,过程中,摸了一下外褂的兜。 果不其然,空空如也。 这只可恶的‘老鼠’。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3. 圣人区·贫民窟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寻药·躲人 野生放养的动物总有比圈养动物更强的生命力,尤其是在伤口得到妥帖的照顾后,愈合得会更为迅速,仿佛是某种丛林天赋。 在自己的地盘里歇了几个晚上,第二天一早,Gin腰间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 他不必再演戏忍痛,以防被其他闻血而动的人盯上。 在电视机上被通缉的‘抢劫犯’,此时大摇大摆地走在十三区的街道上。路过的人偶尔还会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这里是什么“邻里友好社区”。 三个转弯,Gin再次来到东巷腹部的灰色小楼。 非常不巧,这里的主人今天没在家。 他拿出小刀,熟练轻松地挑开门锁,像进自己家门一样,明晃晃地走进去,手里还拎着从医院捎回来的那一袋子药。 袋子里有许多药,一些他能看懂说明的消炎药留下了,剩下的他看不懂,干脆拿到‘医生’这里。他总用得上。 至于这包药是谁买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位‘好心’的留学生女孩。 她用这一包他看不懂的药,‘换’走了他最宝贵的两瓶救命药。 明显是他亏了。 Gin走上二楼,简陋病房里躺着的老人身上浮肿消下去许多。 他蹲在他床前,伸手抚摸他额头,轻摁了一下,依然有明显的坑陷下去。薄薄的眼皮皮肤也还肿着,病症还没有消退。 他打了一盆水,找了条毛巾,解开老爹身上衣服扣子,用水打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过程中,躺着的人哼哼了两声,Gin听见,止住动作,愣了两秒又笑了。 还是这么能睡啊。 得知老爹的意识还在,Gin的心情还算不错,等他将人翻过去擦背,又翻过来时,枕头边掉出来一张小纸条。 【Zafatag,药。】(德文) 简单明了的字迹。 Gin拿着纸条皱起眉。 毋庸置疑,这纸条是‘医生’留下的。他像是料到了他会来一样,所以留下纸条,让他再去想办法搞到另一种药。 同时这也说明,老爹的病,加重了。 依靠原有的药品已经不够了。 还是在‘医生’认定他能带药活着回来的预判下... 明明看起来病症已经减轻了,竟然又恶化了吗? Gin捏紧纸条,仰头从牙关里吐出一个字——“靠”。 老爹教过他的唯一一句中文脏话。 他低头又看了一遍纸条,上面药品名称不是他熟悉的文字,只能大概记个形状。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纸条放进兜里揣好。 紧接着,他又帮老爹擦了背、脸,以及双手的指缝。 做完这一切,他把他的衣服穿好,贴心地盖上被子,出了门。 新的药要去哪里找,Gin还没想法。 但总之,他一定要先找到那个女孩,把之前的两瓶药拿回来。 * 留学生们第一次在广场上演奏中国民乐的视频发到网上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 点击量迅速攀升,讨论度也很火热,甚至在二十四小时后成功登榜。 音乐是无国界的,那些动人心弦的乐曲一响起,很难不让人驻足,而国人看见视频里的外国人为祖国音乐叫好,也是深感欣慰。 这些视频里,岑桑弹奏古筝的那段点击量最高,一天之内破百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穿着正红色的汉服,弹了一曲《云宫迅音》,看似柔弱的小身板,同指尖流出的节奏明快有力的曲调形成了鲜明对比。 表演后,她起身鞠躬,略带羞涩的笑颜更是令人心旌摇曳。 视频传到国内,不少人都被这张清纯美丽的脸惊艳到。岑桑“古筝女神”的名声也不胫而走。 而尝到了甜头的演出组织者更是备受鼓舞,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决心将这种文化宣传持续下去。 于是,几乎每天都有没课的留学生来到广场演出。 但一连两天,岑桑都没去。 第三天,之前找过她的曾婧学姐又一次去找了她。那时候,下课已经有一会儿了,但是岑桑自己坐在教室里,看着手中的笔记认真地修改。 学姐说网上的呼声很大,希望她能出镜一次。 他们还计划着和国内慈善机构合作,利用当前的流量热度募捐,让更多的山区儿童能上学。 这种善事,岑桑原本不会犹豫的,但今天她罕见地迟疑几秒,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又是一个大晴天,鸽子悠闲地在广场上漫步,张着尖嘴,等待路人慷慨地投喂。 岑桑今天没有穿那件扎眼的红色汉服,而是换了身日常款简约的改良汉服。白色的底衫,鹅黄色的腰封做装饰,是大家推荐她穿的,说白色更有‘仙气’。 仙不仙气,岑桑倒不在意,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她演奏时,后背总是毛毛的。 好似身后有人在一直盯着她一样。 她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在弹完一首《笑傲江湖》后,便以休息为借口退出了人群中心,走到侧面去和学长学姐说话。 借着喝水的空当,岑桑向四周观察了一圈。 或许是午后的原因,中心广场来往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匆匆而过,也有少部分会落座路边的咖啡厅。 就在他们演出的的后方,是一座教堂,今天没有礼拜,教堂红色的门紧闭着。墙壁是石头垒成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乳白偏黄的颜色。 墙根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跪在那里乞讨,他朝所有路过的人伸手,对着他们说“Que Dieu vous bénisse.(愿上帝保佑你)” 岑桑的目光停留在那里,却不是因为乞丐。她看向的是距离乞丐三五步远的一个黑衣男人。 那男人穿着黑色风衣,黑色裤子,连鞋都是黑色的。他坐在地上靠着墙,一只脚踩在地上,腿支起来,手懒散地搭在膝盖,另一只腿不嫌弃地搁在地上。看得出,腿很长。 不过,他风衣的帽子很大,把整张脸遮住大半,只露出嘴唇和下巴,下颌线的弧度很清晰,嘴唇却有点发白。 看第一眼,这人与周围晒太阳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可细看,他的衣服可比那些流浪汉干净太多。 岑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脚下却挪动步子,朝学长学姐的方向靠近了些。把自己完全融进留学生的队伍里。 黑色兜帽下,一双狭长黝黑的眼睛精准地捕捉着她所有的小动作。 还挺警觉。 Gin在心里暗想,露出来的薄唇抿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可惜,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让她逃走的。 * 忐忑、不安、难耐,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是岑桑从未感受过的。某些瞬间,她甚至会错觉自己是被猎手盯上的野兔。 她站在人群里,表面在安静地听着学姐们说话,背地里却将手指都绞在了一起。 她有些后悔,没让皮埃尔先生跟来。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他们足有七八个人来到这里,其中半数都是男生。大家还会一起回学校,她应该不会有落单的可能。 这让她略微放心。 就这样,在心神不定中,岑桑撑到了这场街头表演结束。 留学生们收好自己的乐器和音响,聚在一起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墙角处半坐着的男人也站起身,双手放在脑后伸了个懒腰,拍拍衣角的灰,抬脚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由于余光一直关注着教堂那里,几乎是黑衣男人开始活动的第一秒,岑桑就注意到了。 她转过头去,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人,竟然真得敢大张旗鼓地走过来? 岑桑加快脚步,挤进几人的中间,试图把自己埋进人堆里,不被发现。 唇角上扬,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似是嘲笑她的掩耳盗铃、不自量力,男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帅气张扬的脸。 “哇,你们看,那边有一个帅哥!” 一位吹笛子的留学生发出一声惊叹。 “哇噻!是同胞吗?看起来不像哎?可能是韩国人?还是东南亚?” “不会吧,东南亚人不会这么白吧。” “他还染了红色头发,这帅哥有点非主流啊。” 身后的几位女生窃窃私语,岑桑留心听着,不停地加快脚步,想赶紧进到地铁站。 不知不觉,她比队伍里最前面的人还要领先半步。 “咦,他好像走过来了?” 精准地、算无遗漏地,他出现在她既定的路线上。 低着头只顾走的岑桑,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鞋。 心跳停滞,某根绷到最紧的弦‘琤’的一声,断了。 迈出去的步子无法收回,岑桑猛地抬头,脚下却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 一只手掌及时地托住她的背。 借着这个姿势,那张脸肆无忌惮地朝她贴近,四目相对,岑桑喉头凝滞,差点不能呼吸。 也是因为距离近,她被迫将他看得清楚,细小到浓密而卷的睫毛,和睫毛下,似笑非笑、蛊惑人心的眼眸。以及右眼那颗朱红色的小痣,在她眼里无限放大,桃花一般妖艳。如同他这个人。 “这位仙女小姐,你还欠我东西,记得吗?” 略显凉薄的磁性嗓音,在开口时多了几分玩味。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4. 寻药·躲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拦路·危险 居高临下地,Gin颇觉有趣地观赏着女孩眼中的惊愕、恐惧。 认出他来了? 那张粉嫩的脸吓得煞白,嘴唇却格外得红。 他难免地多看了几眼她的红唇。 回过神来,她猛地推了他一把。 手上那点子力气,推他肩膀软绵绵的,Gin轻笑,主动松开了她。 得到‘自由’的岑桑连退三步,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心有余悸,警惕地盯着他。 后面几位学长、学姐看到她要摔倒,也连忙走了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岑桑一脸‘惊魂未定’,摇摇头,不说话,只用一双干净透澈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也不避讳地看回去,嘴角噙着笑。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饱含深意。 其他学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步之遥,一个挑染红发的青年站在那里。穿了一身黑,显得那几绺红发尤为亮眼。 在固有思想里,这种穿着打扮多半是不良少年,再加上一向温柔单纯的小师妹怕成这个样子,几个学长学姐第一时间认定她一定是受了欺负。 搞不好是什么社会危险分子,过来强行搭讪,吓到小师妹了。 大学生的英勇无畏,以及国人骨子里的护短,几个高大的男生当即站了出来,学姐们也把岑桑护到身后。 两人之间瞬间多出了几个人拦着。 Gin挑挑眉,像在无言地问她什么意思? 躲在几人后面的岑桑也没避开视线,她看着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为首的一个男生大声质问他要做什么? Gin单手插兜,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说实话眼前的这几个看起来人高马大,但这种健身房练出来的块头,在他眼中比纸老虎还不如。 他看他们就像成年人在看虚张声势的幼儿园小孩。弹弹手指,就能把人撂倒。 不过,这里人多,Gin也没这个心情。 他开口用流利的法语,对她说:“小姐,你拿走我的东西,该还给我了。有人很需要它。” 他伸出一只手摊开。 几位留学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岑桑没有。 她看着他,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向前走了几步。 “岑桑别去!我们报警。”一个学长想拦她。 岑桑转过头对他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 “你认识他吗?桑桑?”又一个学姐关心地问。 认识吗? 算是吧。好像又不算。 岑桑看看学姐,又看看几步之遥的男人,抿紧嘴唇,头轻点两下。 学姐没再拦着,但也没走,就在旁边,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她走过来,Gin眯了眯眼睛。 他刚来得及看清她今天这一身装束,白色的、垂到脚跟的长裙,面料看起来很轻薄,微风一吹,裙摆就跟着舞动。黄色的腰封上挂着一小块白玉石做装饰。 头发也没编得很复杂,一个发髻,一根白玉簪,其余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Gin默默地想,她这一身比巷子里那天红色的裙子,更像老爹描述的,东方的‘天使’。 岑桑停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看他伸出的手,蹙起眉。 “我没有带。”她说。 没带? “呵。” 男人扬起嘴角笑出声,眼底的笑意却变得很浅,“这个借口不行哦。仙女小姐。” 两个人说话,他又换成了中文。 岑桑抬头看他,眼里对他的疑问,毫不掩饰。 她思索几秒,从包里拿出一只笔和记事本,“那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给你送去。” “什么时候?”男人掏出一根烟,有点不耐烦。 “明天。” “确定?” “嗯,明天周六没有课。” “我是说,你确定要自己来送?” “嗯?” 女孩抬头,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是急着要吗? Gin吐出一口烟圈,看看不明所以的‘仙女’,又看看她身后的那帮单纯愚蠢的同伴。 恶作剧的坏心思有感而发,他顽皮地故意提高声音,“好啊。我住在Saint区,我等你来。” 这话一出,身后几个留学生都变了脸色。 只有刚来一年不到的岑桑还拿着笔乖乖地记下,还问他:“哪条街道呢?还有门牌——” “岑桑,你不能去!” 先前保护她的曾婧学姐,惊恐万分的把她拽回去,转过头,大声地警告男人:“你再不走,我们就报警!” 她还真得拿出了手机。 要不是人太多,他肯定会笑弯了腰。 一位身高一米八的学长也站了出来,言辞激烈地警告他:“我们是留学生,必要时我们会找大使馆!” “像你这种阴暗角落里的爬虫老鼠,不要脸的杂种,不要靠近她!” 被斥责的过程中,男人一口一口吐着烟圈,脸色丝毫未变。 再次被护在后面的岑桑,却感到他的眼神里多了一股冷意。 Gin扔掉手里的烟头,踩上去,用脚碾灭。 他一步一步走向刚刚说话的人,直至站到他面前。 两人站在一起,岑桑发现,原来这个危险的人比学长还要高半头。 而她身边,曾婧学姐已经拨出了报警电话。 只是略停了一下,Gin越过他,依然是走到‘仙女’的面前,坏心眼地牵起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曾婧下意识地要去阻止,却被这个‘危险分子’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岑桑也紧紧皱起了眉头,用力地想把手伸回来,但锢在她细腕的手烙铁一般,挣扎不开。 旁边的女生已经在和警察通话了。 男人却不紧不慢地俯下身子,凝视她的眼睛,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次再忘记,会死人的。” 岑桑背后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这是在...威胁她吗? 紧接着,他绅士般地弯下腰,在她右手背上落下一记轻吻,微弯唇角,声音令人迷惑得深情又温柔。 “Merci, Mademoiselle.(非常感谢,我的小姐。)” 说完,他站起来,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 仿佛刚刚的温热仅仅是她的幻觉。 岑桑难以控制地,目光追逐他的身影,但那抹黑色背影混进人群,很快便找寻不见。 其余人皆松了一口气,催促着赶紧回学校再说。 于是,他们不再闲聊逗留,一起踏上最近的一班地铁。 地铁穿过隧道,车厢里暗了一瞬,岑桑握着栏杆,右手握成拳,攥得紧紧的。 折叠的硬纸角深深地硌进她的手心软肉。 就在刚才,那个男人借着吻手的动作,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 众目睽睽之下,却没有人发现。 地铁站里的风声噪音很大,岑桑闭上眼睛,听风呼啸而过,小巷子里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闪过。 到了现在,她后知后觉地诞生出一个想法——或许,她不该救他的。 * 回到公寓,岑桑背靠门板冷静了几分钟,接着她把防盗门上了两层锁。 窗户全部从里面锁死,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屋里的灯全部打开,她拿着手机在全屋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仿佛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岑桑跪倒在沙发前的长羊毛地毯上,脑袋搁在电视桌上,出神地想,今天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希望是假的。 可那张纸条实实在在地在她手心里。 她把纸条随手扔在桌上,扭过头去,桌子的左侧,小巧的白色恒温箱还在桌面上。 她默默地站起来,把恒温箱一整个放进垃圾桶。 明天就会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来收走。 女孩回到卧室洗漱。 一万字的专业论文,岑桑不是法语母语者,从开题、翻看文献、到修改、润色,一切都弄好,刚好距离截止时间还有一小时。 她照例在小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论文要发给老师了,请大家确认一下。】 发完,她把脸埋在臂弯里,休息眼睛。 等她再次抬头,五人的小群里没有任何动静。 聊天框往上滑,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消息。 【论文定稿了,大家有意见吗?】 【我们论文的主题写这个怎么样,大家看可以吗?】 【老师发的这个作业,我们要不要见面讨论一下?】 ......滑到最上面,【大家好,我叫Melody,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小组的啦!】 事实上,从这个群建立之初,除她以外,也没有人在里面说过话,但头像上的红点意味着有人刚刚发了新的动态。 岑桑摘掉防蓝光的眼镜,疲倦地揉了揉鼻梁,握住鼠标点击发送。 很快,一封表示收到作业的回信进了她的邮箱。 她再次确认一眼,关上电脑,整个人扑到床上,用被蒙住脑袋。 梦里,漆黑幽深的小巷一眼望不见尽头。女孩想退后,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走。 直到脚底沾湿,黏稠带有锈味的液体,她惊恐地低头去看,是一滩猩红温热的血。 她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慌失措地往回跑,可来时的路也变得漆黑难辨。 身后恶魔的影子越来越高,将她慢慢笼罩。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捂住她的嘴唇,惑人的男性嗓音在耳侧响起,“你要去哪里?仙女小姐?” “走错方向的话,会有人死的哦。” “Merci, Mademoiselle.” 夜半惊醒,岑桑坐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浸透。 她缓了一会儿神,看向周围,粉色系的偌大房间里,摆着书桌、椅子、两个玻璃柜,一个放满书籍,一个放着她喜欢的手办与玩偶。 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藏人。 打开门,客厅里的灯也没关,亮堂堂的,没有一个死角。 再次跪坐在桌前,她指尖抖着打开纸条。 纸条上的黑色字体清晰,早有预料地写着地址——214 Strand Str.,Saint。 “Saint。”岑桑轻声念着这个区名。 圣人、圣徒、高尚的、至善的...词典中的记载,是她对这个单词的所有理解。 再次合眼,那颗颜色艳丽的朱色泪痣,在她眼前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5. 拦路·危险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赴约·新药 “皮埃尔先生,您知道‘圣人区’吗?” 清晨,女孩坐在餐桌边吃早餐,蓦地,说出这一句问话。 找人来为她换新门锁的皮埃尔听后,郑重地走到桌边,坐在她对面。 “岑桑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请问您最近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吗?” 没有棘手的事,但有一个棘手的人。 岑桑默默想着,喝了一小口杯中的拿铁咖啡。 “我要把东西还给他。” 她指了指桌边的白色恒温箱。 管家皮埃尔看到它,是有几分惊讶的,没想到这箱药还没有被打扫的佣人处理。 这恐怕是非常失职的。 “岑桑小姐,如果您知道那位青年的住处,我很愿意为您效劳。”他和煦的声音如同欧洲古堡里流淌出的大提琴的琴音。 岑桑却摇摇头,咽下最后一口咖啡,“不用了,我要自己去。” 她说着起身,要回到卧室换衣服。 “岑桑小姐,”皮埃尔在身后叫住她,来到她面前,“您如何理解‘Saint’这个词呢?” 他微微俯身,岑桑与他平视,知道他有话要说,她便没作答。 皮埃尔也没追问,他微笑看着她,碧蓝色的眼睛犹如卜勒河上游的碧波。 “如您所知,这座城市教堂林立,大多数人都祈祷死后能上天堂。” “十三区的居民们也如此。” “只不过,他们自诩‘圣人’是宣称自己可以送人‘上天堂’。” “岑桑小姐,那实在是个危险的区域。不适合您这样的淑女踏足。” 岑桑耐心地听完他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她垂眸,轻声开口:“皮埃尔先生,那就麻烦您,将我送到巷口吧。” 说完,她转过身进到卧室里,回手关门。 看着白色的门板,皮埃尔无奈地耸肩,转头去联系负责安保的职业保镖。 * 黑色的林肯车停在小巷的入口处。 女孩透过防弹的黑色车窗,向里面看去。 由于是白天,小巷里虽然暗却不至于不可视物。巷子里没什么人,只巷口处有几个小孩子,光着脚蹲在地上玩泥巴。 手攥紧再松开,再攥紧。 岑桑深呼吸,抬手打开车门。 “岑桑小姐。” 她动作止住,看过去。 坐在前排的皮埃尔微笑开口提醒她,“请务必保护好您的包。” “谢谢您。”女孩礼貌地回应,迈出一只脚,想想又回头,“皮埃尔先生,麻烦您在这里等我,好吗?” “依您所言,岑桑小姐。” 得到回答,岑桑抱着自己的包,拎着白色恒温箱下了车,朝那个巷口走去。 车内的皮埃尔微蹙着眉,拿出对讲机,“各位,请务必确保我家小姐的安全。” “岑桑小姐平安出来,佣金我们可以付双倍。” 对讲机中一阵哗啦哗啦的电流声,两个便衣保镖跟着进到巷子里。另外几个绕路进入十三区。 * 厚重石砖铺就出的巷路,泥水、青苔、终年不见阳光的阴冷墙壁,岑桑踏入小巷,潮湿的寒气游蛇般缠上她裸露出的小腿肌肤。 她打了个寒颤。 几乎是巷口出现人影,几个蹲在地上的小孩就站了起来,他们无一例外,脸上沾着灰,小手黑黑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裤子不是过大就是过小。最小的一个男孩,都没有穿裤子,只穿了一件成年人的棕色T恤,衣服下摆堪堪遮到膝盖以上。 岑桑从他们身边路过,情不自禁地看过去。 那些孩子也在打量她,只穿T恤的小男孩还怯怯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面对男孩期待的目光,岑桑下意识地想掏钱出来,要打开拉锁时又想到了皮埃尔先生的嘱咐。 她咬咬嘴唇,狠下心地从裙子的兜里掏出一颗糖果,放进他手里,小声地对他解释:“我只有这个。” 随后,她加快脚步,侧过身子走过他们,拎着药箱匆匆走向巷子的出口。 她转身得太快,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身后几个小孩中最高的那个,紧盯着她的背影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但是下一秒,一个黑漆漆的冰冷金属抵在了他的后脑。 小孩紧张地回头,一张铁青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CASSE-TOI!(滚)。” “啊!”最小的那个孩子尖叫,被大孩子赶紧拽走。 几个孩子前脚踩后脚地拼命地向巷子外涌。 而已经走到另一边巷口的岑桑,对后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她左顾右盼地向街道两边瞭望,河边的长街不再受到墙遮挡,看起来亮亮堂堂,同一区、五区的河岸街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的建筑更低矮,看上去年代更久远,也没有任何翻新的痕迹。有些房檐上长出了绿油油的野草,路边也有白色、紫色的野花,无人清理。 如果没有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和手里沉甸甸的药箱,岑桑是不介意在这街上多漫步一会儿的。 这里的建筑很古朴,过去的风味保存得很好,偶尔作为采风地点,也还不错,很新奇。 她在街道上边走边想着,习惯性地靠近了那条被誉为‘蓝色玻璃’的卜勒河。 可当她走近河岸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钻进鼻腔,她下意识地皱眉用手掩鼻,探头看向下面。 这哪里是“蓝色玻璃”?简直是...露天版的大型下水道... 这个区不管环境治理的吗...那区长真该引咎辞职的。 岑桑为这条河感到可惜,也在心里为这儿的居民打抱不平。 正当她回头准备找纸条上的地址时,敏锐的直觉令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她故作平静地抬头,缓缓向对面看去...对面沿河的几间店铺,玻璃橱窗后是一双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在牢牢地盯着她看。 一股凉寒从背后升起。 她赶紧错开视线,心里默念,214,214...那个人住在214。 要赶紧找到214。 一向走路平稳的淑女,难得地足下生风,逃也似地逐一摆脱路边人探究的目光,时不时还要向旁边瞄一眼,观察门牌号。 可惜这里实在太老旧,不知住过多少代人了,许多门口都光秃秃的,没有门牌。 岑桑第一次心急如焚。 因为那些眼睛不再只停留于窗后,有一些人干脆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看她,有女人,也有男人。 那些目光也不只是探究...还有她说不清的、令人讨厌的眼神,如蜗牛身上的黏液般,湿乎乎地糊在身上洗都洗不下去。 210、211、212...咦?怎么没了? 趁她不注意,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啊——” 女孩的惊呼尚未完全喊出,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大白天的,喊什么。” 又是那股慵懒的声调,跟晒足了太阳似的,懒洋洋的。 是熟悉又陌生的中文。 岑桑回过神来,抬头,最先入目的就是他右眼下的那颗朱砂痣。红艳艳的,跟他挑染的头发一个颜色。 随后又仔细地看清楚,他惫懒的眼皮向上挑了挑,幽黑的眼睛看着她,嘴角轻扬,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别的什么。 许是刚刚惊吓过度,确认过是他而不是别人后,她错乱的心跳节拍,竟然开始回稳。 瞧见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难不成被抢劫了?吓成这样? Gin的笑容收敛,警惕地向窗外看去。 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窗,店铺对面的河岸一览无遗,门口摆放的两个镜面装饰物,角度恰好能映射出长街两头的情形。 零星两三个人...几乎等同于没有人。 Gin瞥了一眼,抬手将灰蓝色短窗帘拉上一半,上下打量她半天,最后轻拧眉头,语气不善地问: “你自己来的?” 娃娃领连衣裙,膝盖以下的白皙小腿裸在外面,怀里抱着一个明晃晃的背包,手上还拎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恒温箱...敢一个人进到十三区... 羊入虎口都不是这么个送死法,还是只毫无反抗力量的小绵羊。 岑桑和他对视,忍不住地喉头动了动。她觉得眼前这人好像是只狼... 一匹被吵醒的‘饿狼’...面露凶光地看着她。 她想说皮埃尔先生送她来的,可这样一来,就还要解释皮埃尔先生是谁。她不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思索再三,岑桑避开他的眼睛,沉默地点了两下头。 “呵。”真有胆啊。 小瞧她了。 Gin把手撑着窗户上,这个姿势,他又比她高了一头,从外面看很像把人圈在怀里。实际上,他们之间还有很宽的距离。 “把包打开,看看手机还在不在。” “什么?”岑桑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看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是要用手机吗?” 话真多啊。再等一会儿,不知道转过几手了,出了这片儿地方,他就拿不回来了。 Gin心烦地想抽根烟,转头一想,烟还在桌子上,皱着眉随便含糊地“嗯”了一声,心说,快点吧,一会儿他就没这么好心了。 岑桑以为他有急事,把药箱往旁边的矮桌上一放,开始翻背包里的手机。 因为有曾婧学姐手机被抢的前车之鉴,她这次把手机放在内壁隐藏的小口袋里。 看她翻翻找找半天,Gin还以为她真被偷了,都准备出门去找人了,结果她温吞吞地把一部最新款手机递给了他。 手机外面还套着粉色的外壳,上面写了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行。还挺走运的。 省事了。 “收回去吧。”Gin想着,既然来的时候没丢,那走的时候再丢可就不关他事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这位‘小仙女’聪明一点的话,以后就会自觉地离这地方远远的。 “那是药?”他指了指矮桌上的药箱。这么多吗?他怎么记得就两瓶? 岑桑还在奇怪这人跟他要手机怎么又不用了?他就又跳到下一个话题了。 于是她点点头,正要开口解释那天暗巷里的事情,就见他已经蹲下去开箱子了。 连摁了开关三次...没打开。 “我来吧。”她走过去,蹲在他旁边。 不像他大喇喇地敞开腿,她连下蹲这种动作,都做得优雅,牵着裙角,一只脚向后半步,重心微微下挪,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一看就是温室里精心呵护、养得精贵的斯文花朵。 这小角落,蹲两个人怪拥挤的,尤其他腿还长。 Gin干脆膝盖一沉,一只腿跪在地上,瞧着她用粉嫩的指尖认真地拨弄密码锁。 【000】 这密码锁是装饰?还是...这位‘仙女’是白痴? 但‘仙女’本人并没有这个自觉,她还欣慰地浅笑了下,说:“好啦。” 然后把药箱的盖子翻开,心怀歉意地垂眸,“抱歉,我那天在巷子里把你的药打破了一瓶。” “嗯?” Gin看着箱子里的十瓶药剂,拿起其中一个,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文字,也没听她说什么,就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声音低沉,岑桑还以为他生气了,捏着手指,低头继续解释道:“而且我也不知道这是药,另一瓶,也没保存好。就买了同样的,不知道行不行?” “哦。” 确认好是他要的那种球蛋白药剂,Gin就把药放了回去,又把箱子盖上继续保温。 听清楚她的话,更是毫不在意,他那两瓶是实验试剂,400ml一瓶,两瓶加起来才800ml。但她拿来这一箱是妥妥的医用球蛋白,小瓶装,一瓶仅50ml。 箱子这么高估计有两层,上面一层就10瓶,下面估计还有10瓶,加起来1000ml了。 比他的贵,又比他的多,他有什么理由说不行? 正待他想要不要把人好好送出去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关于那盒新药的消息。 这新药比蛋白试剂还难搞。 所以,他也不打算送了,没良心地挥挥手,说:“行。那药就算你还过了,我们两清。” “你走吧。把包抱紧了。”实在有人抢,千万别吝啬。 怎么都要她把包看好? 岑桑不甚明白,但刚刚走过这条街的感受,让她觉得确实不太安全。 手机再次收进隐藏小包里,她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按下去...咬着下嘴唇,犹豫、彷徨、踌躇... 终于,小小地深呼吸,她做出了决定... 手伸进包里,岑桑拿出另一盒药,侧身弱弱地问,“或许,这个药,你有需要吗?” 在回信息的男人叼着根没点着的烟,闻声,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 这一眼,他移不开眼了...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6. 赴约·新药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孤儿·诱骗 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Gin仔细端详着手上长方形扁盒的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几句老爹教他的“古诗”。 不过这两句读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他没多想,反正老爹没看过什么书,小时候教他那几句都是现学现卖的,有时候还要查字典。而他也没上过学,就算上学这儿也不教中文,哪知道背得对不对。跟着背就完了。 虽然Gin没上过学,但他认字能力很强,小手能拿得住小木棍时,就会照着字典上的方块字,在地上比比划划。横竖撇捺,‘危房’似的被他搭得七扭八歪。 即便药盒上的字他从没见过,但对比医生写的纸条,还是认得出,应该是同一个东西。 在他对比时,岑桑一直低着头,安静地看自己鞋尖,心神在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之间徘徊。 确认这药是真的后,Gin一抬眼,发现这小姑娘也在走神,连他在看她都没察觉到。 两三天没见,警惕性变这么低啊。 Gin抬起手想拍拍她肩膀,让她回回神,商量一下药怎么卖。 可他刚举起手,愣神中的岑桑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啊!” 啊什么啊,又不是要打人。 然而,那只手到底也没落下来,停在她肩膀上方十厘米左右,悬着。 倒不是因为她的惊呼,是动物天生对危险的直觉。Gin绷紧嘴唇,看向窗外,离他家最近的灯杆下两个男人正在交谈。 他们衣服穿得很随意,姿势却很有讲究,两个人都有一只手插进兜里,一个是左手,一个是右手。如无例外,两人的手里都握着枪。 虽然没和他对视,但余光肯定没有放过他。 Gin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身前闭眼捂耳朵的‘小仙女’,还真以为她胆子大呢,原来是带人来的,有恃无恐啊。 他收回手,举过头顶,摆出一副缴械投降状。 “好好好,我退后。你别喊了,仙女姐姐。”再叫一声,两枪并发他不死也得伤残。 岑桑把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发现他的确退后了几步,二话不说掉头就跑,摁下了门把手。 门刚打开一条小缝,又被后面男人一只手推了回去。 门锁咔嚓一声。 岑桑惊住,心脏快了两拍。 “仙女姐姐,别着急走嘛。” Gin一手撑着玻璃,刻意地和她保持着距离,让门外的人清楚地看见,他可什么都没干。 “商量一下,药怎么卖?”还是那股慵慵懒懒的语调,哪怕是有求于人,也不见半分低三下气,顶多是嘴甜一点... 但‘卖家’似乎并不领情... “你别,别这样叫我。”她小声反驳。 岑桑把脸埋在发间,后背紧紧抵着门,双手也放在身后的门把手上,用力握着,手心的汗把金属把手都捂得湿热。 “行,那你说叫什么?”Gin想,反正能搞到药,让他叫祖宗都行。 叫什么也别叫这个。 自从走进这个‘圣人区’,她的情绪起伏比过去都要强烈,现在更是没由来的有些厌烦。 岑桑后悔了,她现在不太想与眼前这个没正经的人有瓜葛。 名字也不想说。 “如果你需要的话,这盒药就送给你。我还有事,先走——” “不行。”他打断她的话,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凭什么不行? 岑桑有点恼,抬头正视他,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黑琉璃似的透澈眼睛里,闪烁着一簇小火苗。 从她不加掩饰的表情变化中,Gin很快速地得出一个结论,这位‘仙女’吃软不吃硬。 也就稍加思索了一秒,‘扑通’一声,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那双盈盈眸子里的恼火也瞬间转为了震惊。 “非常抱歉,我并非有意调侃您。” 男人跪在地上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诚恳,“可我中文不好,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您比较合适。或许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不方便的话,姓氏也好。” 岑桑还没从这忽如其来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她一时想说‘你先起来’,一时又想问‘到底有什么事要跪下啊’。 话在嘴边几番辗转,最后轻声地回答他:“岑桑。” Cen,Sang?可真拗口啊。 Gin在心里嫌弃死了,嘴上依旧蜜里藏刀地哄骗,“哦?这个姓氏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请您原谅我的无知,是哪个字呢?” 岑桑被他满口的“您”叫得浑身不舒服,可这确实是礼貌用语,她也挑不出错处。 只就是他们之间没必要如此奉承,大约是他的中文真得不太好吧。 她把这股难受劲归因于此。 “山今岑,桑木的桑。” “还有,你,你先起来再说。” 她不自在地别开脸,实在不愿看有人在她面前跪下,连耳朵都羞红了。 瞥见她耳根红透,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男人起身,恭敬地朝她鞠了一躬,“好的,岑桑小姐。”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狡黠的眸光闪动,Gin嘴角疯狂上扬。 一抬头,就又换成一副忧愁模样,“其实,这事还真是令人难以启齿。” 他像模像样地从电视柜边上拿起一张照片,白色的相框都氧化成了淡黄色。 岑桑接过来,照片上一大一小,看起来像一对父子。还是黑白的,很旧不过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褶皱。 “这是我和老爹的唯一一张合照,是他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那天,一位路过的旅行摄影师帮我们拍的。” “孤儿院?”一堆话中,岑桑问出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词。 所以,潜意识里她是会被‘孤儿’这个身份打动的。 Gin知道,他赌对了。 “是的,我就是孤儿院里长大的。老爹他也没有孩子,原本我们住在十区的巷子里相依为命。” “可非常不幸,有一年我生了重病,老爹为了给我治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病好以后,我们剩的钱就只够在十三区租一间小房。” “老爹也只能靠给附近的地痞流氓理发,维持生计。有时候他们连钱都不给。唉,我那时候小,我们两人又初来乍到,老爹怕他们报复,都不敢报警的。” “小时候,我睡在屋里床上,老爹就睡在这张沙发上。” 男人拍了拍身下的沙发,语气无比怀念地诉说,“因为我害怕这里晚上经常出现的叫喊声,老爹就说他睡在外面,有坏人来了,他会保护我。” 许是他的嗓音低沉磁性、抑扬顿挫,太适合说故事了。 又或许是她身边真没有身世如此离奇的人,他‘添油加醋’编造的悲惨经历,岑桑竟然听得很认真,还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了。 Gin眼珠滴溜溜地转,没有一刻不关注她的反应,强忍住才没笑出声,继续哀愁地说: “就在前些天,老爹病倒了。是肾脏方面的毛病,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发展成尿毒症。没法救了。” “所以请您原谅我之前的急迫,岑桑小姐。” 岑桑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问出口:“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买这种进口药?” 是的,没错,不枉他这么费尽心思地铺垫...还算聪明。 “刚刚是想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Gin看着她,温柔地微笑,锋利的眉脚都敛去了锐气,眼睛自然地弯成月牙,藏住缜密的心思。 岑桑看得一愣,她突然发现这人长着一对很深的小梨涡。还挺特别的。 “岑桑小姐,时间不早了,让我送你到巷口吧。这条街区不太安全。您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他作势起身,仿佛什么病啊、药啊,刚才都没提过似的。 岑桑想不通他为什么想法变化得这么快,好似一瞬一个样,令人难以捉摸。 “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她不明白,又想知道答案。 Gin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着她,但这个姿势给人压迫感太强,于是他弯下腰,视线同她保持平等偏下。 他笑着,眼尾朱砂痣红得妖娆,说:“因为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名媛淑女踏足。” “虽然听起来会很夸张,但是十三区同您所接触过的其他街区不同,就连巡逻的警察都不敢在晚上落单。” “刚才我问你手机的事,也是担心有小偷。” “原来是因为这个...”岑桑垂眸,深思他刚刚说过的话,大体上和皮埃尔先生说的那些差不多。 核心问题就在于,他们都不建议她涉足这个街区... “那我们换个地方见面不就行了?”她若有所思地开口,“一区怎么样?我每周没课的时候就会去中心广场。我们提前约好,我在那里把药给你?” Gin注视着她,拄着下巴歪头欣赏,她貌美的脸蛋上,过分干净的眼睛。 唇角笑意渐深,他在内心深处为她鼓掌,掌声盛大而热烈,还伴有鲜花与欢呼。 其中最响亮的一记口哨是他吹响的,为她献上最真挚的夸赞:漂亮啊,岑桑小仙女。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7. 孤儿·诱骗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绵羊·恶狼 十三区真不是个好地方。 贫穷、肮脏、混乱,对于浪漫优雅的P城人来说,那个最南端的区域就像绿茵场角落苍蝇嗡嗡的垃圾堆。遇见会觉得恶心,会捂着鼻子快步远离。 在这个街区里,居民需要思考的只有活着这一件事,没有活得好或不好,只要活过一天就是一天的胜利。 至于教育、医疗,东区教会的唱诗班算得上是教学,大多数孩子报名都是为了圣诞节那天免费发放的一块面包和几块散称糖果;大型私立医院,这里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政府在每个区都会设立的社区诊所。 不过诊所需要ID才能看病,而十三区的人们很多都没有合法ID。有时候死了人,尸体也只会被描述体貌特征,而没有人知道名字。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没有学校,这里的小孩童年过得也十分充实。 他们每天也在学习,学着如何在奔跑时将小手无声无息地伸进路人的口袋;或者伸手乞讨时眼疾手快地抽走施主手里的钱包;最基本的则是要学会,如何在挨打时护好自己的头和关键部位。 Gin天资聪颖,学习与领悟能力都是圣人区同龄孩子中的佼佼者。 在大家还光屁股一起捡好看的石头时,他就已经学会站在一边站着等。等他们从一堆沙子里刨出几个不错的,他就号召大家一起做游戏比赛跑步。 他当裁判喊开始,一声令下,所有孩子都跑出去,他再不紧不慢地从那堆石头里挑出两个最好看的带回家。 类似的伎俩Gin用了两三次都没人发现,最后还是他忍不住得意地跟老爹炫耀,才被狠狠揍了屁股。 那之后,老爹怕他被其他大孩子带坏,每次出门就把他扔到‘医生’家门口。‘医生’有时候捡走他,有时候不理会他。让他进去的时候,多半是养的小白鼠需要人喂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不偷不抢已然是社区里的‘道德榜样’,哪怕是掏光积蓄给老爹买药时,也没想过赖账。 所以在利用精湛演技,花言巧语哄骗岑桑成为他的买药渠道时,Gin的内心也没有半分的愧疚感。 唯一被小小地刺痛了一下,是她认真地提议,问他‘老人家的病是否需要更专业的医疗救治,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帮忙联系德伦医生的医院。医院每年都有慈善活动,会有免费救助或者补贴的名额。’ 多么会替人考虑的姑娘啊。 Gin笑意融融地欣赏,她扑扇扑扇的长睫毛,每次颤动都像振翅的蝶翼。 他明白了一件事,‘仙女’不只是单纯得愚蠢,她还单纯得善良。 不过,善良和愚蠢在他这儿并不冲突。 “谢谢你的好意,岑桑小姐。可我老爹有专门的医生在治疗,我不敢冒然打断他的治疗过程。” 话一出,岑桑就觉得自己冒失了。 明明还没有和德伦医生提过,也没有问过皮埃尔先生,她擅自决定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于是,她说:“好吧。如果日后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见她这么‘配合’,Gin也懒得多费口舌,拿出手机,问她:“请问电话号码是?” 岑桑没有任何犹豫地报出自己的手机号。 他摁下拨出键,不一会儿她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岑桑把手机拿出来,锁屏识别指纹,直接解锁。 Gin在旁边瞧着,暗叹,现在科技可真高级。和他手上这种老式手机一对比,简直像落后了一个时代。 她问他的名字,想备注,Gin直接拿过去,快速地输入【Gin】三个字母。 岑桑也有样学样,在他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名字,他的手机还是带摁键的那种,输入时她有几分不适应。 都被他看在眼里。 接下来就是商量药的价格,这药原本是在买球蛋白试剂时,医生多问了一嘴是否也需要这种特效药,因为两者经常搭配使用,岑桑就顺便拿了。 但药的价格和用量她一无所知。 本想照旧说‘算了’,但男人意外地很坚持,瞥见他T恤衫贴着手臂,露出清晰的上臂肌肉线条,岑桑忽而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试探地举起一只手。 “五百美金?!”Gin暗吸一口凉气。 该不会...这‘仙女’也在演戏,想坑他一把吧? 观察他的反应,岑桑知道自己报高了,连忙收起三根手指,“两盒!” 五百美金两盒,一盒里有六片药,Gin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得出结论:合适,但她一定是不知道具体价格。 而‘仙女’还天真无邪地等着他的回应,如果他说价格高,想必她还能多伸一根手指头出来。 “太高”两个字都到嘴边了,男人盯了两眼她鼻尖的美人痣,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这‘小仙女’本来就够蠢了,继续骗她都没有成就感。钱嘛,挣钱的本事他还是有点的。 “那就说定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后悔。 “嗯。那就说定了。” 岑桑起身,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暴露。 至此,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与刚刚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不同,现在这只‘小绵羊’摇身一变成了他的‘药品供应商’。至少在供应期间,他得保证她的安全。 “走吧,我送你出去,岑桑小姐。” Gin抬手开门,为她撑着,摆出一副绅士风度。 岑桑本想拒绝,想起他刚刚口中描述的这个社区的危险,以及来时那些人黏腻的眼神。她还是有些怕。 “麻烦你了。”她说。 “客气。” 几乎是她一现身,河沿岸的两条街道上,许多双眼睛也跟着出现,其中不乏有蠢蠢欲动者。可他们又很快发现,这次‘绵羊’身边跟了一匹‘恶狼’。 Gin带着她走在最显眼的道路中央,右手虚搭在她身后的背包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中指、无名指、小指逐一勾回,留下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个‘枪’的手势。 砰。 他无声地做了个嘴型。 这是某种暗号,是只有十三区的人能看懂的专属的秘语。看到的人虽忿忿不平,却不敢拭其锋芒,嘟囔几句就回到店铺内。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再加上岑桑专于艺术领域,从某种方面讲,她的观察能力很强,性格也心细如发。 她明显得感觉到,比起来时,这个街区的人们视线有所收敛,那种说不出的紧张氛围也淡了。 而这一切变化的根源...她抬眼看向行走在她左侧的男人。 他双手放在脑后,仰着下巴,微闭双眼,似乎很享受午时充沛的阳光。迈步的幅度也随着她的步调来,她快两步,他就迈一大步,她放慢速度,他也悠闲漫步。 直到拐弯进入巷子里,几个玩泥巴的小孩看见他们,也是默不作声地让开一条路。乖乖地一字排开,目送他们走过去。 岑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没了太阳光束的照耀,他的皮肤呈现出冷白色调,刀削般的下颌线略显冷硬,眉尾也变得犀利,连带着那颗朱色小痣都黯淡了。 “看来有人在等您呢,岑桑小姐。” 到了巷子口,男人有分寸地止住脚步。 不知是不是寒凉的暗巷带给她的错觉,岑桑从他的这句话中品出几分轻挑与漠然。 她思绪纷乱地回道:“谢谢你送我到这儿。那我就先走了。” “客气。”Gin侧过身子,背靠青苔痕迹明显的石墙。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马路对面的黑色林肯车边,他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 林肯车旁有两个人在等候,其中一个打扮像是司机,另一个...他看不懂,从嘴型看她叫他“皮埃尔先生”。 很熟悉的名字,他略一思考,想起医院里那两个小护士旁若无人的对话...哦,原来是管家啊。 真不愧是‘仙女小姐’啊。 刚刚的药钱还是该再压一压价的。 确认她安全,Gin掉头往回走。 回到自己的理发店后,他本想拿上到手的药,去寻‘医生’。 隔壁的乔治不请自来,搓着手问他:“Gin,刚刚那小妞是你的女朋友吗?” Gin回头,打量他,急色的神情,和控制不住的下半身。 他只回了他一句话:“动她就废了你。” 接二连三没有得到好脸色,乔治也气恼了,他无能狂怒地吼了一句:“你等着瞧!” 接着就跑回自己家。 瞧你爸爸。 Gin不爽他看见女人就想睡的色狼样,拿上药箱和那盒进口药,大步流星地走向东区腹部的小灰楼。 * 今天‘医生’在家,门口也没有‘禁止进入’的牌子。 他自己开门,进屋时喊了一句,“Doctor?” 白大褂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口,‘医生’自上而下地瞥见他手里的药箱,冷冷地说了句:“上来吧。” “正好,你老爹刚拉在床上了。” Gin已经迈出去左脚一顿...他回头看了看灰突突的铁门,有味道了...靠,他还不如在家躺一会再来。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8. 绵羊·恶狼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交易·回信 想归想,但有关老爹的事,Gin一向不愿意假手于人。 刚确诊那会儿,他没日没夜地在病房里守着,就连‘医生’给他抽血、输液,Gin都在一旁盯着。 后来‘医生’烦了,一句话,他和床上的病人只能留一个。 Gin才‘恋恋不舍’地把人全权交给他。 费力半天,好不容易把中年发福的老爹擦干净,Gin怕他总躺着,皮肤会生疮,又给他身上拍了些滑石粉。换了新的被褥与床单,他扶他躺好,盖上薄被。 全部处理好,‘医生’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 他早就兑好了药剂,要给他输液。 大概是利尿剂又够了,老爹身上的浮肿已经基本消了。再加上对症的蛋白试剂,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至于为什么会引起昏迷,‘医生’懒得和他解释。 他的原话是,有时间刨根问底关心什么病,不如想想怎么挣钱买药。 无论什么病,治就是花钱。不治就趁早买棺材。 Gin当然选择治。 他当时站在病床前,眼神疲惫,胡茬青了一圈,语调斩钉截铁:多少钱他都要治好老爹。 ‘医生’没被他孝心感动,依然冷漠地撵人,“那还站着干嘛,滚去挣钱。” 年轻男人从善如流地滚了。 如今,他带着两种特效药滚了回来。 输过液后,‘医生’将手中的医疗废物扔进垃圾桶,想了想,问他:“进口药哪来的?” 彼时,Gin正靠在另一个木板床上,木板床是真的只有一层木板,连床单都没有。他坐在边上,一条腿撑着地面,另一条腿半搭着晃悠晃悠。 “当然是买的。” 他仰头望天花板,计算着老爹一个月需要几盒药,以及他需要挣多少钱。 “买的?”‘医生’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言外之意,还有钱买药? “嗯。跟一个‘仙女’买的。” Gin含糊地应了一声,刚算出来,一个月,他至少需要十盒药。五百美金两盒,一个月他要攒两千五才行。 真不是个小数目啊。 他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不知道这个月能不能‘贷款’买药啊...想起那双黑亮的眼睛,水洗过似得澄净... 她肯定会同意,不过,还是算了。 他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医生’见他在那边唉声叹气,冷哼一声,“和女人有关,你还真是出息了。” Gin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心想,哎,误会了不是。 “您想哪去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发送完短信,他把手搭在眼睛上,佯装闭目养神。同时这也是某种心虚的表现。 小时候老爹告诉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一撒谎,老爹又说‘看着我的眼睛’。这导致他总担心别人会‘扒他窗户’往里看。干脆把窗户蒙上。 ‘医生’也懒得和他细究药到底是哪来的,不再理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门板合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Gin就靠在床边,注视着玻璃瓶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地坠落。他无端想起了方才她打开药盒的的姿态。 纤细的腰背挺得那么直,像中心广场橱窗里的百合花,清新淡雅、纯洁高贵。哪怕就站在她旁边,中间留出来间隙都足够架起来一扇玻璃门,旁人只能适当驻足欣赏,而外面的是刮风还是下雨,都影响不了她分毫。完美的花瓣上连露珠都无法侵染。 他闭上眼睛,揉揉自己的鼻梁。漂亮是漂亮,但也是真得没脑子。 他向来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 “阿嚏!” 没有任何预兆,岑桑在车里打了个喷嚏。 皮埃尔先生贴心地帮她关上空调。 周围的温度回升,手臂上裸露出的细小绒毛微微颤动。 手机也在这时震动了两下。 岑桑打开查看,是一条短信,发信人Gin。 【别再来十三区。】 简短的一句话。 岑桑自动带入他在巷子口说话时的淡漠语气,抿抿嘴唇,没回。 她第一次不回别人的消息。 下车时,她简略地同皮埃尔先生讲了要和上次那个私人医生见一面,她需要定期从他手上购买一种进口药。 也是第一次,皮埃尔先生没有干脆地答应。 他微笑着问她:“岑桑小姐,请容许我的冒昧,请问这是您和那位先生达成的交易吗?” 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应该算。 岑桑点点头,回答他:“是。” 皮埃尔一向保持完美的笑容有了一丝松动,“这是他提出的请求?” 他吗?他好像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请求... 岑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细细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她提出来的... 怎么会呢?岑桑细眉微蹙。 皮埃尔看她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沉郁,但很快又堆起微笑,“是我多嘴了,岑桑小姐。您上去吧,我会帮您安排好一切。” 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失信于人。 事情至此,她也不想深究,礼貌地说过“再见”后,就转身回了家。 晚间,岑桑练过琴,按部就班地洗澡,揉着半干的头发,坐在电脑前打开未读邮件。 还真的有一封要紧的,是教习电影音乐创作的费多罗夫教授发的,要求他们在下下周五的课上做presentation。主题是电影《Banlieue 13》音画关系概念下的音乐创作思维研究。 要求非常明确,时间限制十分钟内,小组合作。 瞥见末尾‘by group’,她把邮件截图发到群组里,没再管。 费多罗夫是个好教授,在一众枯燥的理论课老师中,他算得上是非常受欢迎。 可岑桑对他的研究方向不太感兴趣... 她也承认是刻板印象作祟,在看到名字的第一眼,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艺术是形象思维”、是《鲁斯兰与柳德米拉》中气势磅礴的咏叹调,以及厚重不化的冰雪和冻红脸的酒鬼。 万万没想到,这位老师上的第一堂课,是以《普罗米修斯》为例,和他们探讨科幻电影中的音乐创作技巧。 他还兴致勃勃地放了一段原片,教室里有人兴奋得乱叫,而岑桑第一次看到异形小兽从‘蛋’里面孵化出来,恶心得差点干呕。 所幸后来他举例子时,没再放视频。 这次的电影,她搜索了一下,看见简介,情不自禁地皱了下眉头。 这种动作片向来不是她喜欢的题材,黑暗、暴.力、阴谋,类似的词语会引起她的生理不适。她爱好音乐,但遇到哥特风格的也会敬而远之。 在大概看过网友的点评后,确定这部电影没有超自然元素,不会忽然出现怪物袭击人脸,也不会有幽灵出没,岑桑觉得那好像还是能看的。 她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群组,根本不期待有人回应。干脆地关闭对话框,打开PPT软件,一年多了,她早就习惯了自己来。 * 一部电影,岑桑浑浑噩噩地看到了晚上十点。 期间,睡睡醒醒,醒了就调回去,从能记住的片段看。不是每个片段都有音乐,可为了理解情节和画面,她都要看全。这就导致了,完全没音乐的剧情,令她昏昏欲睡。困得厉害。 勉强看完第一遍,剧情记得零零散散,笔记也凌乱。 岑桑看着笔记本上一条条扭曲的‘蚯蚓’,都是她半睡半醒时笔尖乱画的。 算了,重看吧。 进度条拖回到一开始,她喝了口杯子里冷掉的红茶。茶叶是国内种植的,味道更醇厚。 黑色的背景滴滴哒哒出现几行字:......政府决定建立高墙隔离犯罪高发区域。 灰墙上出现“Banlieue 13”字样,岑桑看着投影出来的红色数字,眼眸微垂。她好像认识一个人,也住在13区来着...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时,Gin正在开车送货的路上。 他开的是货车,车厢里装的是满满一厢酒。这些酒会从经销商手中转出,销往城市里的各大酒吧。 至于为什么要晚上送货...原因没新意,这车超重。 F国对于高速路货车超重的处罚很严格,被查到的商家不仅会被取消执照,还会没收车辆并处以高额的罚金。 就连晚上都有警察值班守在地磅附近等着抓人。 不过,只有主要高速有这种‘待遇’。 P城地广人稀,高速路建得四通八达,许多林间高速甚至鲜为人知,白天只偶尔有来乡间别墅度假的车。 到了夜晚,这些路则很热闹,冒黑尾气的货车、轰鸣的摩托车、顶级的跑车,脱离了世俗的价值,重聚在同一个黑暗赛道。 偶尔还会从林间跑出来几只顽皮的麋鹿,或者体型更小的犰狳。 总之,在这条路上开车,驾驶员不仅需要深谙路线,还要技术熟练,脑子灵活,能够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当然,薪酬也是普通货车司机的两三倍。 老爹年轻时就在这条路上开货车,在Gin生重病的那年,他从一个从没碰过大车的人,成为一名老道的‘暗夜chauffeur(司机)’。 如今,颇有点‘子承父业’‘命运循环’的意思。 在仓库里,Gin趁着工人们卸货之际,打开那条未读信息。 【好,我知道了。】 发信人:岑桑。 再看消息接收时间,22:03。 隔了快十个小时,才给他回消息? 这‘小仙女’不会守着时差过日子呢吧? Gin无语地扯扯嘴角,笑意如头顶被乌云笼罩的星光一闪而逝。 他点了根烟,单手回消息,手机屏幕的光照亮阴柔冷峭的侧脸,指间火星在黑暗里忽明忽灭。 “Gin,你在哪?货物的数量好像对不上?” 仓库的主管人在昏暗的仓库里四处寻他。 站在门口的男人听见后,灭掉手中的烟,手机揣回兜里,大步往里走,扬起手回了一句:“在这儿。” 货物搬卸扬起的灰尘微粒逐渐模糊掉他的背影。 岑桑收到短信时,电影正演到一场枪.战,砰砰砰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 她盯着手机上的红点看了半天,实在想不通,她刚刚那条信息有什么回复的必要,也猜不到这条回信的内容。 指尖轻点,那抹红点随着页面的打开而消失。 【这里不是东八区。你该睡觉了,岑桑小姐。】 岑桑愣了一瞬,看了看左上角的时间,果断地拿起遥控器关掉投影仪。 说得很对,她再也不在晚上看这么吵的电影了。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9. 交易·回信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礼物·暗号 第一次正式“交易”的日子很快来临。 从收到那人的短信开始,岑桑一晚上都在惴惴不安,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她洗漱后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女孩眼神困乏,眼底还有一片淡青色。 呆滞三秒之后,岑桑果断放弃晨跑活动,窝回被子准备补觉。 手机却在这时非常不合时宜地响动。 岑桑翻个身把手机从床头捞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 好吧,不用睡了。 电话铃声又响动,她赶忙接通:“妈妈?” 越洋电话有延迟,对面安静了一瞬,才传来温婉的嗓音,“桑桑,打扰你睡觉了吗?” 岑桑的外婆是有名的歌唱家,得益于基因遗传,她们家的女儿都有一副好嗓音。 小时候,岑桑每晚都耍赖皮要听妈妈唱摇篮曲才能睡觉。她觉得那声音轻柔曼妙,柔得像声音里都含着春水。 现在听也还是很怀念,她懒懒地抱着一米多的熊仔玩偶,撒娇似地开口:“没有打扰我。我都醒了好一会儿了。” “是吗?可是妈妈听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哑?是感冒了吗,桑桑?” 她的声音哑了? 岑桑吸了吸鼻子,很畅通,便回:“没有感冒。”只是昨晚没睡好... 可如果告诉妈妈她没睡好,就势必要解释原因。原因嘛...很复杂。 “我只是想你和爸爸了。”她蔫声蔫气地回答。 吴女士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笑着说:“那刚好,妈妈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爸爸决定七月去南法的庄园度假。” “七月你应该也有假期,如果没有别的安排,要不要一起来?” “要!”当然要。 岑桑瞬间有了精神,抱着熊仔坐起来,问他们几号到达,她也要在同一天赶过去。 吴女士说还没确定,订好后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岑桑看了眼日历,左右不过是下下个月的事了。一个月而已很快的。 她应下,母女两个又聊了些家常。 吴女士说某位岑姓中年男子前几天妙手偶得,写了副好字,张罗着要送给最宝贵的女儿,被她拦了下来。 “你说说,哪有往女儿房间里挂‘金戈铁马’四个字的?” 吴女士语气中的无奈都快溢出屏幕里。 岑桑抱着玩偶在床上笑弯了腰。她笑起来睫毛会自然地弯成一条弧线,美目中清光流转,暖光闪烁。 “不过,桑桑,听说你前几天救了一个人?” 笑容僵在脸上,岑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盘托出会让爸妈担心,况且她也不想把Gin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们。 “嗯,我当时...偶然在巷子里发现他。他流了很多血,我就叫了救护车。” 她说完,正担心着,对面却传来柔柔的笑意, “见义勇为是好事,桑桑,妈妈为你骄傲。如果想参加一些慈善活动也是没问题的,资金问题可以跟皮埃尔先生说,他会帮你解决的。” 万幸,她妈妈只是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详细的后续。在她眼中,女儿善良的本心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几万美元而已,如果她想,成立个几百万的慈善基金会也是不错的。 岑桑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说了声“好”。 国内已到晚饭时间,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通过话后,岑桑也彻底没了睡意,吃过早餐,她又把之前没看完的电影找出来。 这次完完整整地看过一遍,她搜索了许多相关资料,有了大概的方向,就开始着手做框架。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午饭时间,皮埃尔先生给她打电话,说是她需要的进口药已经买齐了。 人就在楼下。 * 公寓里,皮埃尔看着正专注对比药盒的女孩,蓝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担忧。 他上前一步,再次确认道:“岑桑小姐,真得不需要我送您去吗?” 岑桑把手中的十盒药一一装进背包里,轻轻摇头,“不用麻烦了。” “我会和余音社的学姐们一起去,再一起回来。” 留学生们做事非常有效率,他们这个小型演出团体如今已经获批成为校内的一个留学生社团了。 名字也起得要言不烦,他们就是希望传统的音乐可以在每次演出后,余音绕梁,传达到人们心里,经久不散。 “好吧。那么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岑桑“嗯”了一声,回了句“好的”,转身继续收拾要拿的东西。 皮埃尔无可奈何地转身,出门后,对着门板轻声叹息。 最近一周他叹气的频率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岑桑倒没觉得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改变。 她和那人之间的联系非常有限,在过去一周,除了昨晚约定‘交易’的时间,多余的短信,他们一条都没发。 就连有关‘交易’的短信也非常简洁。她约下时间与地点,那边回了个【好】。 言辞乏善可陈。 但她心里就是有说不出的紧张感,仿佛不是赴约,而是奔赴一场未知的冒险。 这种心情在踏上中央广场后,尤为强烈。 “哇,岑桑!你看今天来了好多人啊!都是来看你的吧?!” 曾婧在旁边兴奋地对她讲。 岑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匆匆一瞥,应和地说:“是好多啊。” 这么多人,他会在哪里呢? 到达广场东南角,几位留学生都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乐器。 曾婧拿出自己的古筝刚放在支架上,回头想问问岑桑她第几个演奏,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黑色的琴包背在身后,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 “岑桑!”她抬起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曾婧也看向广场东边,几个小孩在做游戏,跑来跑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啊,我没看什么。学姐,我帮你试音吧。” 找了半天都不见那人身影,岑桑猜想他大概是迟到了,就没再去找。 帮曾婧试过音后,她才开始整理自己的琴包。 就在低头时,一架纸飞机掉落在她脚边。 那纸飞机叠得精巧,乍一看很普通,可翻过来就会发现下面机身叠了几层,很结实。尾翼也刚刚好对齐合并。 岑桑记得这样的飞机会偏向于流线型,减少风阻,飞得会更远。 她拿起来,四下张望,想把纸飞机还给它的主人。 恰好,不远处就有个小男孩,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是你的吗?”她把飞机放在手心,作势要还给他。 那小男孩却不好意思似地,摆摆手,咧嘴朝她笑笑,门牙漏风地说了一句,“CADEAU!(礼物)” 转身就跑了。 岑桑看着他风一样的背影,觉得很有趣,她弯弯嘴唇,红润的嘴唇像两片正在绽放的花瓣。 把纸飞机妥帖地放到一旁,她继续蹲下来打开琴包。蓦地,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架纸飞机... 前面曾婧已经开始弹奏第一首曲子,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走了...没人在看她。 利用背包的遮挡,岑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开那架纸飞机。越拆她越觉得叠它的人手艺精妙,层层相扣,差一毫米都不会让尾翼对得那么整齐。 她不敢用力扯,遇到叠得紧的地方,只敢一点点把折角抽出来。 终于,纸飞机全部打开,最中心写了一行字:【河边,长椅】 是陌生的字迹,可洋洋洒洒的字形,让她一下子就想到某人总是慵懒的嗓音和惺忪的睡眼。 她把纸条叠好,原品太复杂,她实在还原不出来,只能随意对折了两下放进背包里。 接着起身,向西面的河岸边望去。 留学生们表演时就是对着西面的河边,所以那个方向此时围了一圈的人,都在驻足欣赏这场来自海外神秘东方的‘音乐会’。 岑桑不得不踮起脚尖,朝那边眺望。 果然,在一对夫妻后面,露出长椅的一截。那位妻子怀着孕,所以遮挡了长椅上那人的下半身。 可只看腰腹以上,岑桑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尽管他今天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又压得很低,只露出鼻子、嘴唇和下巴。穿得也是普通的一身黑色帽衫。 他真得很爱黑色啊。岑桑心想。 或许也只有这种暗到极致的颜色,才能包裹住那人满身的凌厉。 虽然这个姿势看上去像在靠着椅背小憩,没有任何危险性,可她就是直觉,这人是一把锋利的刃,只不过在故意收敛锋芒。 不说话的时候,还有点...美。 岑桑眼中的‘美’是单纯的艺术欣赏的角度,广场上人来人往,振翅飞走的鸽子,灰色的天空下,运河里的邮轮鱼贯而来。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有人恍若不闻地睡大觉。 怎么不算动静结合的美感呢。 像是接收到她的腹诽,正在‘睡觉’的某人抬手打了个响指。 声音岑桑是听不到的,但是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算是“暗号”吗? “暗号”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让她过去? 岑桑看了眼在旁边鼓掌的学长学姐,他们站得离她很近。不行,现在过去太显眼了。 她想了想,手在裙子边躲躲藏藏地比了个“2”,打完手势怕被发现又马上缩回去。 意思是她弹完两首歌就过去。 而懒散地靠着长椅的男人,帽檐下却不禁蹙眉...她朝他比了个“耶”是什么意思? 对接成功?合作愉快? 还是等两分钟? 两分钟,这么快吗...他还以为起码要等她弹完几首曲子。 于是,Gin盯着广场塔楼上的大钟,分针准时地走过两圈。他拍拍衣角的灰,起身走过去。 刚好曾婧弹完最后一首,说要歇一下。 岑桑刚把自己的筝摆到支架上,余光瞥见一个黑衣人影。 霎时心跳如擂鼓...他,他怎么现在过来了?! 走到一半的Gin也很纳闷,她怎么现在坐下了? 难不成‘2’代表两个小时?! 一回头,座位也被人占了…… 男人无语。 不是,这个‘小仙女’,怎么耍人玩啊?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0. 礼物·暗号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乞讨·教唆 两个小时,总也不能站着吧。 顶着午后的太阳,男人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老地方——教堂的墙根。 常年‘驻扎’在那里的乞丐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旁边挪挪,给他腾出一个地方。 Gin:... 算了,好歹这地方阳光足。 前面没有遮挡物,坐下还能刚好看见弹琴的人。 男人长腿一弯大喇喇地靠墙坐下。 可才做了两分钟,他屁股还没焐热,一位穿着时尚、脚蹬黑丝袜,头戴夸张宽檐帽的摩登女郎扭着水蛇腰路过他时,随手扔下两个硬币。 合金制硬币落在地面上,翻滚、跳跃,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铛铛”的脆响。 旁边的乞丐眼睛都看直了,却又不敢冒然伸手。 像他们这种在泥里打滚讨生活的人,每天见太多形形色色,眼睛最毒,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衣着朴素却钱包鼓鼓,哪个靠假牌装阔实际吝啬至极,还有大块头肌肉外露外强中干。 而真正能打的、且打起来又准又狠的通常是像他身边这个黑衣服的年轻人。看着干瘦实际身上的肌肉没有一块是白长的。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着...那个区的气质。 Gin也盯着脚边的那两枚硬币看了半天,半晌,他无语地捂脸,低声地发出一个绵长的音节——“靠”。 仿佛有人安排好的一样,就在他无语看天时,又有两枚硬币从天而降...是一位路过的老妇人。 老妇人还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和蔼微笑。 好似他是什么遇到挫折,临时想不开出来要饭流浪的青少年... “嗯?” 看着脚边的四枚亮闪闪的硬币,男人扶额。 现在的人都这么有爱心的嘛?以及...他只是两天没换衣服...就这么像乞丐吗... 想着,Gin看了眼旁边的‘专业人士’,他正死死地盯着他脚边的四枚硬币,眼睛里都要冒红光了...一双贼眼里目光闪烁,想问他又不敢... 拿走!他当然不要! 他挥挥手,“拿走。”放这儿碍眼。 乞丐殷勤地爬过来收好硬币,还讨好地笑了笑,顺便把自己的碗...往他旁边推了推... Gin睨他一眼...他默默地把碗又拿回去。 无语...真无语到家了... 早上九点才回家,补了个觉就过来,本想在这再睡一睡,现在..他是一点睡意都没了。 脑袋里思索了些别的事,Gin再次侧头,乞丐见他有话要说,忙侧耳过去...动作默契得,仿佛他俩是‘拍档’... Gin:。。。 算了,不生气,不生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他伸出手,指向广场上的大钟,“看长针,等它走过一个格,附近的几个小贼你都要叫到那条巷子里,听懂了吗?” 乞丐愣了愣,点点头。 “行了,去吧。”男人偏回头,收回视线,目光继续锁定在凳子上的绿衣小姑娘。 乞丐起身,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己的碗。 “我看着。” 乞丐这才欢欢喜喜地走了。 侧眸瞥见那坑坑洼洼,泛着油光的铁碗,他实在没下得去手。 索性就放在那里,他守着,也没人敢动。 不仅没人敢动..还有不长眼的别有深意地看看他,多走两步,把钱放到碗里。 不一会儿,叮叮当当,那空空的铁碗里,大大小小的硬币竟然都能铺满盆底了。 碗“暂时”的主人,一张俊脸也彻底僵了。 岑桑虽然坐在凳子上弹古筝,但心根本不在筝上面。 那人的影子在余光中出现时,就乱了她的心神,就连指尖流出的音符都有些急躁。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就在附近注视着她,一想到一会儿要进行的‘秘密交易’,岑桑心里就像有风吹湖面,漾起的小浪花一个接一个,颤动个不停。 这种颤抖从身体里传达到指尖,极其罕见地,她竟然弹错了一个音。 这首曲子也恰好停止。 曾婧慌张地走过去,摸摸她额头,关心地问她:“桑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同是弹古筝的,她能感觉到她今天状态非常不好,还犯了几乎不可能是她犯的错误。 岑桑抱歉地看着她,也知道自己心乱,目前不适合演奏。 “学姐,我中午没吃饭,好像有点饿。” “是低血糖了吗?”曾婧赶紧把她扶到休息的椅子上,递了瓶水给她,“要不要去医院?” “没关系,我没事的。”岑桑摇摇头,惦记着找人,随手指了下教堂旁边的面包店,“我去买个面包吃就好了。” 曾婧往那边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她上次就是那家店买面包,出门就被偷走了手机。 “那我陪你去吧。” “啊?其实我可以——” “走吧,桑桑。” 没等她找借口,曾婧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胳膊,情急之中,岑桑指尖勾住背包的带子。 这包里的十盒药,在她怀里像颗定时炸弹。她急着脱手。 就在去面包店的路上,那双澄澈圆眼,明眸善睐地四下张望。 Gin好整以暇地靠着墙,注视着她生动的小表情,很有趣味地拄起下巴。 想起刚刚的曲音,他觉着,这小仙女刚才弹得也不怎么样。呃,不怎么样有点过了,就一般吧。还行。有点停顿。 但如果加上她整个人的清雅身韵,他又觉得她弹琴的样子很美。比周边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虽然这么半天,他也就看了个背影... 岑桑是在面包店门口,被他的声音叫住的。 向来慵懒的嗓音突然拔高音调,她耳熟顺势看过去。 就在教堂乳黄色的墙壁下,他还坐在上次的地方,对着路过的一位老大爷要死不活地喊了一句:“Que Dieu vous benisse.(愿上帝保佑你)。” 那位在夏天都裹着骑装的老大爷,嗤之以鼻地翻了个白眼,走了。 岑桑的目光停留在,他旁边多出来的一只...碗。 原来,她要价还是高了吗...都已经逼得他开始乞讨了吗? “桑桑,你在看什么呢?”曾婧叫她,也往那边看。 但是广场上人太多,除了她之外,也没人会注意到那个墙角。 “哦,好像,好像有个帅哥。”岑桑急中生智胡诌道。 “帅哥?!在哪在哪?”曾婧眼睛顿时闪闪发光。 岑桑尴尬地笑,“呃,好像走过去了。” “啊!”曾婧趴在她肩头,欲哭无泪,“那下次你再看到,一定记得要叫我啊!” 岑桑安慰地拍拍她肩膀,笑着说“一定”。 两人一同进去面包店,其中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们进去后,蹲墙根的男人脸上出现了三条黑线... 她刚才在看什么?为什么会露出同情的表情?她是在看他的碗吗? 不对,这碗不是他的! Gin再度扶额...要不是看她找半天都找不到,眼睛滴溜溜乱转,他至于喊那一声吗。 “铛铛!”又是两枚硬币入碗。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 面包店里,岑桑一边心不在焉地挑选,一边思索得想个办法单独去见他。 曾婧见她站在蛋糕柜前犹豫不决,忍不住过来问她:“桑桑,你想买哪个呀?” 岑桑一回神,随手指了下,“啊,那我要这个草莓味的吧。” 圆柱形的奶油蛋糕上,点缀着一圈粉红色的草莓,还插了一根饼干棒做装饰。 曾婧看得心动,也买了一个。 买完刚出门,就听见那边余音社的社长在叫她过去。好像是下载的曲目有些问题,今天的曲目刚好是曾婧统计的。 岑桑站在旁边,灵光一闪,说道:“学姐,你先过去吧。我还想再买个巧克力的。” 曾婧犹豫地看看她,只得嘱咐道:“好,那你注意安全。保管好手机啊!” 上次的事给她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了。 岑桑乖乖应下,转身回到面包店里。 做戏做全套,她真得又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洒满了黑色的巧克力碎,纯黑巧克力的苦味,混合奶油的甜。 还刚好是他喜欢的颜色。 店员包装的时候,她这样想着。 * 出了门,岑桑趁没人注意,拎着两盒蛋糕,抱着背包,悄悄往教堂那边挪动脚步。 她还没走出多远,就在上次的那个巷子口,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向里面一看,果然是那人,他正半蹲在地上,同几个半大的小孩子说话。用的是法语,配合他低沉的嗓音,尤其在说那句‘merci’时,发出的小舌音微哑,喉结滚动,有一丝禁欲又性感的味道。 交代完那些小贼,Gin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来了。 走过来时,都不知道放轻脚步声,好像一只刚出窝的小天鹅,扑楞着白色翅膀,一次又一次地闯进不该来的禁区。 “你在跟他们说什么啊?”岑桑踮脚越过他的肩膀,看着那些孩子跑远。 有几个还特意地回头看她。 得,‘小天鹅’好奇心还挺重。 “我跟他们说,看到那个绿衣服姐姐没?她最好骗了,下次缺糖吃,记得找她。” 接着,Gin回头,看见那双本来就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得像玻璃珠,修饰过的细眉也拧成八字,嘟着嘴唇两颊气得鼓鼓的。 欲言又止,欲止又忍不了地开口:“你,你怎么可以,教唆小孩子骗人呢?!” Gin:??? 教唆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是怕某只“小天鹅”太笨,被人偷手机,好不好? 这小仙女怎么比他还没良心呢?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1. 乞讨·教唆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嫩芽·害虫 Gin不辩解。 他懒得解释。 八岁那年,就在中心广场的码头附近,他救下一个失足落水的孩子。大家起初都围过来,夸他是“小英雄”,孩子的母亲也对他连连道谢。在听说他住在十三区后,那些人的脸色就变了。 他们如同被鲨鱼冲撞的沙丁鱼群般散开,鼓励和嘉奖声消失,他们站在桥上鄙夷他,唾弃他,还有人当场翻自己钱包查看有没有被偷窃。 而八岁的男孩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那时候他对这个世界的包容远远比不上人性善变的速度。流着泪的辩解,没人听也没人在意。转过头,那位母亲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他发现兜里老爹早上给他的用来买面包的硬币也不翼而飞。于是那晚,老爹没吃任何主食就去上班,饿着肚子开了一晚上货车。 或许糟糕的回忆,它的生命力太顽强。顽强得让他时不时就能回想起当时。 眼前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岑桑,她看起来像一株刚生出的嫩芽。与他不同的是,她是养在清水里的净植,干干净净地发芽、生长,而他是泥巴里孵化的害虫,不受欢迎才情有可原。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刹那的安静中,岑桑察觉到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了,小声嗫嚅地解释:“小孩子,他们比较容易被——” “行了。”Gin打断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教育小孩的事,留着以后去和你丈夫探讨。我不关心。” 他侧身靠着墙面,一双长腿斜支着,长有朱红小痣的半边侧脸对着她,由于逆光,岑桑也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但和之前比,她觉得那颗小痣的颜色好像暗了。 “药带了吗?”他把手伸进兜里,想掏钱,却伸错了,左边才是钱,右边是烟。 干脆掏出一根烟来。 “带了。”岑桑隐约听出他的语气似乎不大高兴,有点后悔刚刚说话冲动了。 “喏,五百美金。” 他递过来五张钞票,很新,风一吹有脆微响声。 岑桑看着那五张面值一百的钞票,默不作声地接过来,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三盒药递给他。 男人看了眼,没接,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烟圈,“五百美金两盒。上次你给过我一盒,这次再给一盒就行了。” 三言两语把账算得再清楚不过。 岑桑却像没听见一样,伸出来的手,袖口绣着叶片花纹,胳膊如枝桠笔直地停在半空,倔楞楞的。 巷子里两人一个不缩手,一个不伸手,寂静在甬道里蔓延,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一支烟抽完,Gin抬手将烟头摁在墙上,橘色的火星碰到潮湿青苔,瞬间没了火气。 他扔掉烟头,脚步调转,正准备和‘小仙女’好好讲道理。 岑桑却以为他不耐烦想走,情急之中,拎蛋糕的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等下。” 那两盒蛋糕轻打在他裤边的拉锁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Gin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白嫩透粉,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很齐,上面一层亮晶晶的,他不知道是什么。 他没再动。 岑桑也松开了手,垂着脑袋,几根长发贴在耳边,被细微汗珠濡湿。 平复两下气息,她尽量平和地缓声说道:“药盒上写了每日两粒,一周要吃14粒。两盒只有12粒。” 停顿一下,又补充道:“那盒是上周的事了。” 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就这样站着,Gin目测了一下,她今天穿平底鞋也就到他肩膀,说话时也不抬头看他,眼睫垂着,视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身子向后躬,慢慢弯腰,视线与她平行。 岑桑抬眸,瞬间面皮发烫。他凑得太近了。两人鼻尖都快对上了。 她忙有分寸地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男人也没‘得寸进尺’,就站在原地,保持平视的姿势说道:“既然你看到了服用剂量,应该也注意到了后面还写着‘谨遵医嘱’。” “我老爹是因肾病导致昏迷。上周他还没醒。医生说这周可能有机会,这药是人醒了之后才能吃。” “如果醒不来,也就不用吃药了。你说对吗,岑桑小姐?” 他的语气难得地不掺戏谑,好似认真地在问她意见。 岑桑喉头一滞,耳朵越来越红,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次了...她想,加上上次自作主张地给他带进口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多虑’且冒失。 思索他的话,岑桑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到底是她擅自做主了。 拿回一盒塞进包里,她又把剩下两盒药递出去,别开眼,不去看他噙笑的嘴角,“五百美金两盒。上次那盒不要钱,算,算是试吃。” 她想起面包店里的试吃小盘。 “噗嗤。” 一声低笑,Gin见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笑容更深了。 心里有点恶趣味,他还想继续逗逗她,玩笑着问:“岑老板,没想到你这么会做生意啊?大客户购买,有优惠吗?” 优惠? 不知为何,岑桑想起他刚刚乞讨时的样子,抿着嘴唇,用力点了下头,“你想要什么优惠?” 购买多少钱她不知道。帐她算不明白,直接说不要钱,肯定会伤他自尊心。 干脆他来说吧。多少钱都行,只要他...别再去要饭。 倒不是她歧视乞讨者,主要是他这么高的个子,好手好脚,又正值青年,在那里和别的“同行”竞争... 她实在看不下去...看不下去他这么不要脸。。。 听到这个问话,Gin第一反应就是——还有这种好事?那不如直接白送他? 接触过两三次,他知道眼前这位‘小仙女’出身不一般。有司机、有管家,不是一般的留学生。 从体态上也看得出来,她和那些人站在一起显眼又突出,舒展的肩背显然是训练过的。 他一整周每晚熬夜开车到天亮才挣到的五百美金,她可能真得不在乎。而等老爹病好,后续还需要好好疗养。 想到这,Gin开始思忖,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生来不是,长大的过程中更没有从善的迹象。三岁骗同伴们的玩具,五岁砸仇人家里玻璃,八岁背着老爹偷学开车...劣迹斑斑,数不胜数。 骗个单纯的小姑娘实在算不上“丰功伟绩”。 心里的天平一摇摆,他就犹豫了。 “那个...”靠,怎么还难以启齿了呢。 他说的声音有点小,岑桑不得不凑近了半步,仰着头问:“你说什么?” Gin一咬牙,转过头,一不小心就撞进她的目光里。 这双眼睛望着他,像雪山上流出的湖泊,清澈得天然,沉着的眼波里看不见一粒世俗的尘埃。她还画了淡妆,睫毛翘翘的,仿佛蒲公英,一吹就会发颤。 仿汉服的襦裙包裹着圆润的双肩,她外面披的一层青绿纱衣,如同卜勒河上的晨雾般缥缈。 为了搭配这套衣服,她戴了上次的绒毛发饰,他终于看清了,流苏上悬挂的是叶片,尾部才是葫芦状的铃铛。 那铃铛一响,就把他所有想法全都打消了。 “我说,岑老板,送我个赠品吧,行吗?”Gin弯下腰,打算和她好说好商量。 “什么赠品?”她问。 “就这个。”他小心地指了指她头上的绒毛,怕把它碰脏,手指也不敢伸得太近,“带铃铛会响的这个,送我怎么样?” 嗯??? 岑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脚下默默地后撤步,憋了半天,才疑惑地问道:“你要戴发簪?” 这人不会还有变态倾向吧? Gin:...... 他一个男人戴它干嘛,他又不是变态。 “我就不能单纯觉得它好看?” 这次,岑桑没再退步,“哦”了一声,眼睛一眨又想到什么,仍然疑惑,“所以你很喜欢这种女生发饰?” 那就不是倾向问题了,应该算是...性别认知。不知道他们学校有没有教过这门课。 Gin刚想脱口而出“是挺喜欢的”,还好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及时刹车... 可不喜欢,他朝人家要这东西干嘛...又不能戴... 空气再次凝固,巷子外的远处,传来一句呼喊:“岑桑?岑桑!” 是学姐在找她了。 岑桑不禁回头张望了一下,还好,她还没找过来,但听声音,也不远了。 两人这才想起‘正事’。 她把两盒药不由分说地往他怀里一推,说:“簪子不能给你。” 想想又把手里提的蛋糕给他一个,“蛋糕送你。” Gin看看包装精致的纸袋子,那股甜香味溢出来,一股脑地钻进他鼻腔里。分不清是蛋糕的味道,还是她身上的。 总之,一样的甜。 他把药拿好,蛋糕没接,昧良心地抛下一句:“拿回去自己吃。我不爱吃甜的。” Gin抬手,非常想揉她脑袋上的绒毛,最后顿了顿,掌心落在她肩膀,拍了拍:“回去吧,岑老板。合作愉快。” “哦。合作愉快。” 岑桑讷讷地回答,心里却想着,他手抬起那么高,该不会是要摸她头吧? 可等她回过神来,某人已经走出好远,到了下一个巷子口。西行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但随着主人步入下一个小巷,那影子也很快地隐没于昏暗的泥路。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2. 嫩芽·害虫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魔鬼·问题 当晚,岑桑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有一个‘红衣女人’,穿着传统的喜服,披头散发地背对着她,咿咿呀呀地好像在唱戏。 唱戏她是感兴趣的,就往前多走了两步,想仔细听听。 可走到近处又发现不对,这人唱戏怎么不用戏腔啊?光站着摇头晃脑,实际嗓子一点都没打开。声音低沉得要命,还有点沙哑。 岑桑听得直皱眉,这也太业余了。她喊两嗓子估计都比这要好。 再听戏词,“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唱的是《铡美案》? 岑桑直摇头,刚想拍拍他肩膀,说一句:仁兄不会唱别勉强。 那人却先转过头来,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有点眼熟?岑桑正想开口问,是不是在哪见过面,那人却一下子扑过来,把她扑倒在地上。 手上长出长长的黑色指甲,用力掐住她脖子,声嘶力竭地朝她喊:“还我簪子!还我簪子!” 岑桑吓得手足无措,被他掐得喘不上来气,费劲全力挣扎间,瞥见‘女鬼’右眼下方有一颗小痣。 这只“鬼”他竟然男扮女装?! 对了,簪子! 嘭的一声,眼前的一切幻影胀破,所有颜色全部消失。 夜里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 岑桑躺在被窝里,感觉背后潮湿一片,出了许多汗,估计睡衣都浸透了。 缓缓神,她坐起来,打开床头台灯,摸出手机,寻思一番,发出一条短信。 * 【那个簪子,你要是真喜欢,下次我带给你。】 Gin单手拿着手机,坐在库房门口的石阶上,嘴里叼着啃了一半的炸鸡腿。看到短信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鸡腿的骨头咬断了。 真喜欢个头啊。 这‘仙女’不睡觉吗? 他打出“不需要”,想想,又全部删掉,重新打了几个字。 手机在桌上震动,岑桑正站在衣柜前换睡衣,回头看了两眼,差点以为是幻觉。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还是说被她吵醒了。 她慢吞吞地把上衣穿好,边系着扣子,边拿起手机,点开回信。 【岑桑小姐,就算是东八区,现在也该睡觉了。】 又催人睡觉,自己怎么不睡? 岑桑腹诽了一句,下意识打出了:还不是因为你。 刚要发送,她又读了一遍,总觉得和她想表达的意思有点偏差。 不贴切。 琢磨了一下用词,她敲打出一行字:【睡觉了,又醒了。做了噩梦,梦见一只鬼...很丑。】 很丑?很丑能有多丑? 他狼吞虎咽地咬下一大口汉堡,回:【两眼发红,头上长角,背后有翅膀的恶魔?】 【不是,比那个可怕。】 中式恐怖他不懂? 岑桑看着文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顺便代入了某人的脸......头上两只犄角,黑发乱乱的,眼睛变成红色,薄唇边有两颗尖牙,背后一对巨大柔软的羽毛翅膀,手里再拿个三叉戟。 嗯...好像不是很吓人,还有点...俊美? 深夜灵感爆发,她把速写本翻出来,拿起铅笔,开始勾勒草图。 刚画了个头,台灯下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岑桑以为还是短信,拿起了才发现,他竟然拨了电话过来。 没有人在这么晚给她打过电话。 岑桑看着闪着光,不断震动的手机,捧在手里忽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可能是关于药的事? 仔细琢磨后,她认为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原因,能解释的了这通深夜来电。 于是,她摁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电话里先是一阵安静,似乎两人都在思考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对面先打了个哈欠,然后声音懒意十足,慢悠悠地问她:“还在怕?” “没有。已经不怕了。” 岑桑没和人‘夜聊’过,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干脆扩音器一开,放在画本旁边,想听听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那还不睡?” 他好像又在抽烟,她听见了金属打火机的声响。 虽然闻不到烟味,但岑桑还是禁不住皱了下眉头,“还没。睡不着了。” 睡不着,有那么害怕?Gin吃过晚饭,正靠在车里椅背上,等着搭档维恩卸完货回来。 见她还回消息,就打了通电话。 “岑桑小姐,要不描述一下,你梦里的鬼长什么样?能比魔鬼还丑。” “红衣,披头散发,指甲很长,会掐人脖子。” 岑桑说的时候,正好画到脖颈处,想起来白天他侧身靠着墙,逆光反而更清晰的喉结,随着他吸烟的动作滚动。 还挺长的。 她手下一松,给‘恶魔’添了个‘天鹅颈’。 红衣长发,指甲很长...不知为何,几个词组合到一起,Gin莫名想起自己受伤那天,在深巷里第一次见到岑桑的画面。 红衣长发能是很丑的鬼?他怎么就不信呢。 “要不,你把这个鬼想象成帅一点的脸?” “什么脸?”她就在画脸。 “我的脸。”那边回答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岑桑停笔,忍不住地腹诽,不要脸。 但她不会真说出来,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而且就算是很熟的朋友,她也不会对着他们使用这些负面的词汇。哪怕是调侃。 另外,她想到一件事,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问一问。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Gin听见那边,从接电话起,笔摩擦纸的唰唰声就没停过。还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 “说吧。”再不说他就想挂断电话了。 “那我说了啊,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这次岑桑真得放下铅笔,拄着下巴认真地问他:“你不是生长在国内,为什么会说中文?还会写。” 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其实这个叫“Gin”的男人很奇怪,说的中文也很‘独特’。 首先,他说中文远不如说法语地道。 其次,他虽然能用中文和她正常地交流沟通,但遇见一些中式物件,他并不知道名称。比如,她白天说到‘发簪’这个词后,他有一瞬恍然的表情。 最后...也是今晚,同一个词在他们两个的脑海中形成的具象不一样。在国内长大的人,第一反应想到的“鬼”,绝对不是长翅膀和犄角的。 语言对于思维的影响很深远。岑桑有个表哥在外国语大学做副教授,研究的就是语言学方向。她也就读过几本相关的书。 虽然是适合业余者读的书,却对她今天的判断很有启发。 没猜错的话,他所说的老爹或者身边亲近的人里,有华人。还是在国内生活过比较久的华人。 而听到她的问题,对方也沉默了一瞬。 Gin倒是想过她早晚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没想到,这姑娘会问得如此笃定。 其实他答不答,她都已经有答案了吧... 那就如你所想。 他懒懒地回答:“我老爹是二十年前来的F国。还有,我的教父,他也会说中文。” 他年幼时接触最多就是他们两个,开口第一句说的也是中文。他那时天资聪颖、还无师自通地喊了句“妈妈”,不过没有人回应。 “哦。”语气没有太多的惊讶,岑桑重新提笔,轻描了几笔‘魔鬼’的眉毛。 “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出来。他突然也很想知道这‘小仙女’对他到底有多好奇。 “没有”两个字在岑桑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咽回去。 反正问都问了,问一次和问两次,又没有区别。 “今晚,为什么打电话?” “睡不着。”Gin不假思索地回答。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没规律地‘嗒嗒’敲着。 “你又为什么睡不着?”她正在给他画手臂,心想,果然他也是无聊了。 结果,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引得她瞥了一眼手机。 “我是,”男人故意放慢语速,拉长音幽幽地补充道:“因为你说睡不着。” 哗。铅笔笔尖一滑,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条。 岑桑怔了两秒,赶紧拿过橡皮,小心地把这根多余的线条擦掉。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变得不规律,她想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尝试着转移话题。 “对了,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说。”真奇怪,她这么久没回答,他竟然没觉得不耐烦。 “就是...就是今天下午...我想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广场上了?” 他有东西落在一区? Gin摸了摸衣服的兜...不对啊,他根本也什么都没带就去了。唯一带的五张钞票也给她了。 “什么东西?”他问。 “就是...嗯...” 怎么支支吾吾的,Gin眉头一皱,直觉她要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深吸一口气,岑桑用力地在‘魔鬼’眼下点了一颗醒目的小痣。 “就是...你的碗,你好像忘了带走了。” Gin:......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她听见那面极轻极淡、心灰意冷似地说了一句,“那不是我的碗。”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岑桑看看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又看看纸上完成一半的画,忽然有些纠结...魔鬼穿不穿衣服的啊? 算了,还是先画翅膀吧。 而挂断电话后,十分无语的男人,瞥了眼通话时长,发现他们这段没营养的对话,竟然耗费了二十多分钟。 他从没和人打过这么久的电话。 真是...闲得慌。 不过,维恩怎么还没回来? Gin看了眼表,发现他已经去了近半个小时,想想,决定还是下车去看看。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3. 魔鬼·问题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赛车·疑云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棕色头发,身高..大概到我这儿,小个子很瘦的男人?穿的是蓝色的衣服。有没有看到他去哪?” 一门之隔的赛车场后场,男人拦住一个服务生,比划了两下。 可那位系着领结的服务生如同没听见似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Gin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他也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表情麻木得像一个机器人。 什么都问不出。 他只得放他过去。 已经是第三个了,难不成这里的服务生都是“木头人”? 摸摸下巴,Gin觉得这里很不对劲。刚刚他给维恩打电话时,这里的信号也非常微弱。 仓库和后场只隔了一堵墙,他和岑桑打电话那么久都没断线。到了里面就没信号,说明这个赛车场内一定安装了某种信号屏蔽器。 屏蔽信号?怕人拍?难道有什么秘密? 维迪斯是P城最大的赛车场,经常承办专业赛事。 他刚刚开车进来时,还看见了白天比赛的宣传牌。白天的比赛是直播,不可能有信号管控。 那么...信号屏蔽是针对晚上? 从库房走到这里,不过几十步的距离,Gin仿佛看见了头顶一层又一层的疑云飘过来。 他更加着急地寻找维恩。 维恩是仓库里货车的车主,原本是做小生意的,后来不幸破产只剩下这一辆Hyundai货车。他又不会开货车,只好找到Gin来当司机。 之前夜晚他是不出来的,早上Gin会把车开回去,分给他百分之十的利润。但最近维恩的老婆怀孕了,为了赚奶粉钱他开始跟车了,跟着做一做卸货的活,赚点小钱。 这样一来,加油钱两人也共同分担。所以,Gin很同意。毕竟F国的能源价格真不便宜。 维恩的老婆他也见过几次,是个一米五左右的女人,长得很漂亮,红色头发,大概是混血,眼睛是黑色的。有两次,他去得早,在外面等维恩起床时,那女人挺着大肚子给他递过来两个三明治。 越往前走,赛车油门的轰鸣声就越响,隔着墙,Gin都听得出,那些车的最大马力估计900以上,转速也许能达到20000!真是一群发疯的“野牛”。 就在墙外一场比赛结束之际,场内寂静的片刻,一个小姑娘从前面亮光的地方跑出来,直直地撞上他。 “对,对不起!” 只是撞了一下,力度也不大,可这小姑娘连连弯腰同他道歉,头都不敢抬起来。生硬的法语里还夹杂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可能是东南亚那边的语言。 Gin伸手阻止她继续鞠躬的动作,结果女孩像一只受惊了的鹌鹑害怕地向后缩。 他索性收回手,退后半步,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蓝色工装,棕色头发的男人?个子不高。” 女孩惊魂未定,眼睛盯着他,狐疑地打量,见他开始不耐烦地皱眉,急忙向身后一指:“在那边!” “谢了。”Gin看她一脸要哭的模样,丢下一句没诚意的道谢,赶紧找过去。 他最怕女人掉眼泪了。看着就心烦。 转弯走到有光的的通道里,Gin发现前面出去就是比赛的场地,这条通道的左右手边各有楼梯。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向前走时,左边忽然传来一句嘶吼。 他定心一听,那声音很像维恩。尤其是他有些大舌头。 他顺着楼梯跑上去,然而,在最后几层台阶处被黑衣保镖拦了下来。 越过他们,他看清楚这里是一个私人包厢看台。里面几个人穿着一样的队服。 维恩被另外两个保镖架着,满脸涨得通红,一边挣扎,一边解释:“我没有给他酒!是他自己拿走了一瓶伏特加!” 他面前五步远,站着一位戴金丝边框眼镜的儒雅男士,是个翻译。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又转身走到包厢最前面,给举着望远镜的‘锡纸烫’传话。 “让他少他妈废话!” “他不把高加索弄醒,下场比赛没车手,小爷就把他绑在方向盘上!” 说话的人顶着几根锡纸烫的卷毛,一直端着望远镜看向场内,连头都没回。脑袋后面留着狼尾辫,脖子上好几条金的银的链子,他一走动,就是一阵哗啦啦的碎响。 “给他翻译,告诉他一会下场比赛,是生是死看他自己造化了。” 那个金丝边框眼镜翻译冷漠地将原话翻译给他,不过,‘造化’这个词在法语里没有特别精准的对应。 他直白地翻译成了:“你可能会活着,但大概率会死亡。” 维恩听后,一张脸吓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开口也不再辩解,而是含着泪恳求:“我不会开车!我的妻子怀孕了,她还在家等我。” “求求你!求求你!” “说什么玩意儿?啰里啰嗦一大堆。”‘锡纸烫’眉毛拧成八字形,掏掏耳朵,烦不胜烦地挥挥手,“去去去,给他绑方向盘上。” 翻译传达‘指令’,那两个保镖立刻架起维恩就要拖出去。 “听说这里缺司机?” 一个声音不分场合地插进来。 包厢里的人都看过去,包括那位“锡纸烫小爷”。 他挥挥戴满粗犷银戒的手,拦在那人面前的两个保镖让开,一张精致又阴柔的东方面孔露出来。 他朝他勾勾手指,那人也无所畏惧地走上来。 “会说中文?国内来的?” “会说。但不是国内来的。天赋异禀。”这位不请自来的年轻男人,随意地插着兜,头发凌乱上面还一层灰尘。 同样是穿着蓝色工装服,眼前这个明显比那个棕头发身板硬,还够劲儿。就连旁边的保镖都对他多了两分警惕。 陈锐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他几眼,手用力地往他肩膀一拍,男人不仅没动,甚至还冲他挑挑眉。 呵。真够劲儿。 “你刚说这里缺司机,怎么你要自荐上岗?”陈锐把墨镜向上一推,一串串的锡纸烫卷就都被捋到后面。 “嗯,可以的话,放了他。我来开。”Gin向旁边一指。 维恩立刻激动地喊他的名字“Gin”,又用法语跟他说:“Gin,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给那人酒!” Gin侧头给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傻子竟然把他真名叫出来了。他还想说他叫盖里森呢。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就他暴露。 “老板,怎么称呼?” 这就叫上老板了?陈锐笑,觉得这人有意思。 “姓陈,你叫我锐哥就行。” Gin看了眼他几乎没有青茬的下巴,在心里哂笑,这‘小爷’估计还没他大呢。 “行,锐哥。”他慢悠悠地叫他。 不过他从第一句就是这个调调,陈锐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还满意地扬扬下巴。 “赛车开过几次?” “没开过。” “没开过?”陈锐脸色变了变,直起身子走到他面前,“你他妈玩我呢?” Gin神色如常,对上他的眼睛:“开过几年货车。” “货车?哈哈哈!”陈锐大笑得退后两步,回头对着那些人喊:“你们听见了吗?他是开货车的!” “货车司机说想开赛车!” “哈哈哈!” 包厢里哄堂大笑,那些人不管听没听懂,都跟着一起嘲笑这个自不量力的蝼蚁。 能听懂的翻译更是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露出一抹讥笑。 他们笑,Gin也跟着微笑。 等他们笑完,陈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抵到看台边上,男人半个身子都斜在了栏杆外。 “一会儿你就上去开,赢了,奖金我全给你,输了,你就自己找个坑。” “听懂了吗?”他用力捏紧他的脖颈,鹿牙镶嵌的戒指深深硌进他皮肉里。 Gin身子悬在半空,眼中半点惧意都没有,似笑非笑地注视他,“听懂了。锐哥。” 陈锐一皱眉,把他又往下推了几公分,男人还是没有一丝惧怕的意思。 他松开手,转过身对那些穿队服的人说:“带他下去看车。” 翻译用法语重复一遍。那几个人笑容收敛,走过来,迟疑地看他几眼,然后说:“Viens avec moi.(跟我来)” 楼下车库里,一辆量产改装的宝马M3蓄势待发。Gin换好他们的衣服,看了两眼,这车也就大灯和量产车一样了。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负责保养维修的师傅同他说了几句,见他有礼貌还客气,多看他两眼,暗示着让他上去试试。 Gin其实也有这个意图。 在上面不慌是因为那个陈锐实在没什么威迫力,带几个保镖狐假虎威、仗势欺人,顶多是个不成熟的富二代。 这样的刺头难搞,但也好哄,让他看得起就行。 可到了下面,他是实打实的新手,货车和赛车虽说都是车,但要说他俩一样开,Gin自己都不信。 轮毂、减震、方向盘、档位、还有油门,Gin上去踩了一脚,声音不错,马力够大。 再就是刹车,他踩下去,脚感却松松得像一坨软稀泥。 男人拧紧眉头。 不对劲!这刹车有大问题!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4. 赛车·疑云 免费阅读.[.aishu55.cc] 15. 赛车·镜子 从车上下来,Gin看了一眼那个修理师傅,他也很无奈地耸肩。 二话没说,他转身上楼。 挣点‘外快’可以,玩命的事他奉陪不了。 又是在楼梯口,这次Gin才上了几层,就被人拦住了。 楼上有人款步翩翩地下来,皮鞋的声音‘噔噔’几声,停在距离他三层台阶的地方。 “S\''''il vous plait.(请让一下。)”十分刻意的扬调。 Gin抬头看着那位“翻译先生”走下来,越过保镖,来到他跟前,伸手要拍他的脸。 Gin厌恶地侧头避开。 ‘翻译’的手顺势落到了他肩膀上。 “锐哥说他刚刚忘记告诉你规则了,让我来转告。” Gin侧目瞥见他的手,皱着眉向后一步,那手当即扶了个空。 “什么规则。”他冷脸道。 那‘翻译’手悬在半空,紧盯着他,过十几秒,才吐出几个字。 “有意思的规则。” Gin很烦这种人。说法语拿腔拿调就算了,说自己的母语还怪声怪气。 “哦,那你再转告他,我不玩了。”说着他就开始解开队服。 “等下。”‘翻译’追下来。 同样站到平地上,他就矮了半头,Gin要稍微低头才能看着他。 “还有事?” “您的朋友还在上面呢。”这句威胁就有点咬牙切齿了。 Gin低笑两声,说:“你误会了。那只是我的合作伙伴,既然他今晚没空,我就自己去下一家送货了。” ‘翻译’见他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也摸不清他说的真话假话,但人走了,陈锐肯定会把气撒到他身上。 那个“二世祖”是不讲理的。 “赛车嘛,白天有白天的赛事,晚上也有晚上的玩法。天黑了,那些人总要看些不一样的。” 听他终于学会了好好说话,Gin这才止住动作,认真地注视他,“说下去。” ‘翻译’用下巴指了下场内:“对面也有一辆车。一会儿比赛开始,你们会相对而行,这样一圈至少能遇到两次。” “他的任务是撞到你的车,而你的任务是避开他。十圈后,比赛结束。这就是,晚上的规则。” 这个规则邪门,但并不算太苛刻,顶多是新奇。 “那刹车呢。”他不信这是意外。 金丝框镜片后闪过一丝狡猾,‘翻译’勾起嘴角,拖着长音,装腔作势地开口: “这就是那些大人物想看的‘不一样的东西’了。” “你的刹车灵敏度下降,对面的人没有防护头盔。规则很公平,对吧?” 狗屁的公平啊。 Gin看着他人模狗样的西装和眼镜,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还有楼上那些不把人命当命的家伙。 可是维恩还在他们手上,刚刚那话也就骗骗这个蠢狗,真要是不管...那个陈锐说会把维恩绑在方向盘上,不像是开玩笑的。 想想世界上可能会多出一个没父亲的孩子,他就头疼。 “奖金多少。”他故意问道。 “五千美金。很多吧?够你们这种人花了一辈子了吧?啊?” 多你个头。人命在这些狗都不如的人眼里就这么轻贱。 Gin重新扣上衣服,走回去,路过他身边时,伸了个懒腰,歪头故作疑惑地问他:“请问...现在给人当狗都要戴眼镜吗?” “是怕看不清主人手里的骨头往哪扔吗。啊?” “你!”‘翻译’瞬间面目狰狞,朝他举起了拳头。 Gin噙笑看着他,那拳头却迟迟没有砸下来,被一根手指抵住了食指与中指之间的穴位。 “我老爹说,挡路的可不是好狗。”说完,他收回手指,单手拎着头盔往车边走。 异样的疼痛感久久不消,他的指间出现红紫色的指痕。 ‘翻译’脸上的矜持与高贵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着这个低贱下等人的背影,狠狠地说:“你会死在今晚!” 见‘背影’停下脚步,他又不敢停留地跑回楼上,躲在保镖的后面。 Gin再次仰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怂货。还不如十三区巷子里的野狗。 * 从陌生到熟悉操作也不过就给了他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赶鸭子上架也罢、强人所难也罢,发令灯一亮,连暖胎的第一圈都没给他们留,一场搏命的比赛直接开始。 方才在外面听见这些‘野牛’的鸣叫声,男人心里还涌上些许激动,如今真正地要驯服它,Gin的内心反而平静许多。 两辆车相向而行,第一个弯道似乎彼此都在试探,对面尝试碰撞,被他稳稳避开后,也没再做其他动作。 第二次再相遇时,事态就激化了。 刚过弯道,对面的奥迪改装车就开始加速,车头直直朝他而来。 这种速度,刹车灵敏度不够就等于没有刹车。他只能靠油门和方向盘控制。 好在,他摸车早,玩转弯比许多老司机都熟稔。方向盘一转,轮胎偏斜角度和他估算得差不到一度。而且这车虽然没有刹车,但其他部件都是顶级的。 唯一的问题是,Gin第一次开赛车,上来就最大马力,他实在吃不消。平时货车也不过一百二三的最高速,那还是公路十分空旷的情况下,他才偶尔飚一下。 所以第二圈时,他并没有踩死油门,转弯下意识地松了脚。对面差点利用这个机会撞到他尾部,不过他方向控制得好,两辆车的长度与宽度也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看着很近,实际都在他估算的‘安全范围’里。 对方对车辆的了解度显然差点意思。 在第三圈的会车结束后,Gin开始刻意压制速度。 规则里没说速度的事,大概是默认他们都会全力冲刺,可既然没说,那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在另一头‘野牛’奋勇狂奔之时,他开始减速,“喂牛吃草”。 奥迪油门拉满冲进弯道时,对面却空空如也,驾驶员抬眼看,却发现那辆车竟然还在直道里,速度也就二三十迈。 当这是公园里散步呢? 奥迪油门一轰,越过弯道全力向停滞在路中间的宝马车冲刺。 直道更好控制,对双方来说都是。 Gin在原地,方向盘左转,看似是在躲避,实际脚下却踩上了离合器,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男人估算着,在两车距离五十米时,手搭在了档位杆上。 D换R挡,油门踩到底,宝马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只不过,这支箭是向后射的。 奥迪车的速度太快,直直地从他的车头前面擦过,再想转弯时,宝马已经重新挂上D档,继续上路了。 第七次,解决。 Gin在心里默默倒数。 十圈,二十次会车。还剩十三次。 他是喜欢车的。从小就对这种开不进巷子里的金属大怪物感兴趣。后来老爹帮人开货车,偶尔也会停在家附近,Gin就会趁他睡熟,偷他的车钥匙,跑到货车上,好奇地各处摸摸。 方向盘握在手里,小男孩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了去往全世界的权利,而不是每天在巷子里穿梭,看同一片长条形的天空。 后来晚上,他哭闹着不肯睡,老爹就把他带到货车上,但他没想到,坐在副驾驶折纸飞机的小东西,眼睛其实一刻不离地在观察他开车的每一个动作。 终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老爹午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车被“偷”了?! 而第一次掌控方向盘的“无耻小贼”激动地手都在颤抖。那时候他还只能站着开车,也不敢开多快,踩到三十迈就已经兴奋得眼睛冒亮光。 如今,开着高级的改装赛车以一百六七的速度,在赛场上肆无忌惮地飙车,Gin却没体会到一丝一毫的兴奋。 每一圈的‘风景’对他来说都重复单调,赛场边上的大看台空无一人,二楼的包厢倒是宾客满满,却也不算是‘人’。在包厢上面是动态的屏幕和一圈反光的玻璃,很像一面面大镜子。 从进入场内,Gin就瞄了几眼那些‘镜子’。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见了镜子后面有影子在晃动,但定睛细看,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车在极速地驶向下一个弯道。 招数用过一次就不新鲜了。再用就成逗鸟似的挑衅了。 这一场他只想赢下来救人,并不想挑起对方的怒意。一个失去理智的车手如同脱缰的野牛,是会很可怕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圈,都是有惊无险地堪堪避开。随着倒数成为个位数,对面的车明显着急了,但它也没有横冲直撞上来,还是同他一样,在计算车距和角度。 显然对方没有防护工具,也不敢轻举妄动。 Gin也暗自庆幸,还好碰上的是一个靠脑子开车的选手,而不是轻视生命的赌徒。 他承认,比起怕输,他更怕死。 只要对方也这样想,那他的胜算就很大。毕竟刹车灵敏度下降顶多是花样少一点,但没有防护头盔,两车碰撞,里面的人很难独善其身。 然而,就在比赛还剩五次会车时,一位黑衣人走进了二楼的包厢。他在‘翻译’身边说了一句话,那人神情骤然紧张,忙不迭地将话翻译给了陈锐。 这句话翻译成中文很简单——“镜子后面的人感到无聊了。”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5. 赛车·镜子 免费阅读.[.aishu55.cc] 16. 黑发·小丑 滋——滋滋 电流声滋啦几声,Gin才注意到,这车上还有扬声器。 “你个混蛋,给我听好!快点加速!不然,你的朋友——” 他抽手过去直接关掉了声音。 然而,此时对面的奥迪车变得急躁不安,Gin看着它突然地提速,变成了一只发疯的蛮牛不顾一切地朝他而来。 他皱了下眉,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一群畜生。” 砰!砰! 接连两声。两辆赛车先后撞上围墙。 汽车轮胎在赛道上摩擦出的刺耳声,象征着比赛停止的鸣笛巨响,医疗队踏步赶来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引起场内的一波喧闹。 “咳咳!” 宝马车里,男人伏在安全气囊上,冲撞产生的汽油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胸腔,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燃烧了。 负责急救的其中一位队员用力地将他的门撬开,“嘿!你没事吧,老兄?” Gin看他一眼,摆了摆手,头盔上的护目镜已经裂出了蛛网纹,他摘下来往那人怀里一扔,自己走下车。 有人要来扶,也被他推拒。 一步一步,脚下虚浮,脑袋昏沉,他用力锤了两下,眼前才渐渐清明。 “Depeche-toi!(快!)” 四个医疗人员抬着一副担架,Gin站在一边避让。路过他身前时,他瞥了一眼,担架上的是一个男人,穿着与他颜色不同但相似的队服。 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有些花白,头上流出的血染了半边侧脸。胸前链子上的挂坠闪闪发光,是一块怀表,盖子被撞开,里面塞着一张照片。血滴落在上面,Gin只能看清,照片上大概是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 他愣在原地,注视那副担架被抬着越走越远。 半晌,他缓慢地迈出一步,走向来时的车库。 * 二楼的包厢里,一堆人正在庆祝,陈锐拿着一瓶香槟,嘭地一声,橡木塞掉落,瓶口喷射出昂贵的泡沫。 那颗橡木塞无人问津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碰到他的脚尖停下来。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迈过它,走向最中间正手舞足蹈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肩膀。 周围霎时安静。 陈锐回头看他,却也不生气,还别有深意地笑了下,说:“哟,功臣回来了。喝两杯吗,一起?” “放人。”男人的声音冷到冰点,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没听见啊,放人啊。”陈锐朝那两个保镖喊了一声。 两个保镖犹豫地看他一眼,松开了手。 维恩跌跌撞撞朝他跑过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问他,“Gin,你没事吧?” Gin摇摇头,又看向陈锐,说:“钱。” 陈锐笑,招招手,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小沓绿钞,“看不出来,你真有两手啊。” “喂,有没有兴趣进我们俱乐部啊。” “没有。” Gin拿了钱就要走。 身后,陈锐又叫住了他,“哥们儿,别这么快做决定嘛。谁还没个缺钱的时候呢?留个联系方式,嗯?” 沉思几秒,他冷淡地报出一串手机号,“0656370499。” 他边说,陈锐身边的‘翻译’边输,报完后,不到半分钟,Gin的手机响了。 他头都没回,带着维恩就走了。 陈锐瞧着他高瘦的背影,“嘁”了一声,扬扬下巴,对‘翻译’说,“先存上。” * 回到货车上,Gin一语不发地继续开往下一个送货点。 不过这个时间,肯定都已经迟了。 维恩看了他两眼,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地低下了头。都怪他。明明看出来那个酒鬼已经喝多了,他从箱子里拿酒时,他还是没敢阻拦。 是他的懦弱才导致了这场无妄之灾。 一整个晚上,他们每到一个地方,维恩就负责跟人道歉并赔付误工费,遇到不讲理的,Gin就拉住他,直接抽出钱堵那些人的嘴。 所有的赔付款都是从那叠奖金里出的。 P城的人工很贵,维恩眼睁睁看着那叠钱变矮变薄,心痛得像在滴血。 但Gin全程眼睛都不眨一下。 早上九点,他们才把车开回维恩家的院子里。 维恩的妻子早就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们回来,痛哭流涕地跑过去,维恩经历了一夜惊险,也后怕地奔过去抱住她。 两人相拥,彼此关心地问来问去。 待维恩回过头来想邀请他一起吃早饭时,车上的驾驶座已经空空如也。路上也没了那抹高瘦的身影。 * 上午九点,五区的国立高等音乐学院—— 岑桑还是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手里的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指间晃悠,时不时在pad上改两个词。 这是她一会要做的presentation的逐字稿。 费多罗夫教授还没来,她把滚瓜烂熟的词又过了两遍。 “喂,PPT做好了吗?” 连称呼都没有,也不用礼貌用语。 岑桑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全染的艳粉色头发差点晃到她的眼睛。 但也是这粉色的头发,让她把眼前的人和群里的头像对上了号。 叫安娜,好像。 “喂,PPT的U盘拿出来。我们都是一个组的,我们要看!” 岑桑顺着“粉发安娜”下巴指的方向看,末排还有几个女孩,他们头发也‘各有特色’,但都没安娜的粉色‘耀眼’。她对不上名字。 况且...这几个人的高鼻梁、双眼皮、尖下巴,似乎出奇得“一致”啊。简直是异母异父的‘亲姐妹’。 “喂!听不见吗?真是!”安娜见她不说话,拔高了声调,手也在她课桌上猛敲。 岑桑看她两眼,想想,从笔盒里拿出一个绿色U盘,递给她。 安娜拿到东西,又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哒嗝哒嗝地说了一大堆,然后趾高气扬地抬着尖下巴走了。 接着,末排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刻意掩饰的、不怀好意的笑声。 她没理会。 上课铃响,费多罗夫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步履悠闲地走进教室。今天不用讲课,他还热情地同他们问候了一句“早上好,同学们”。 与此同时,绿色的u盘也被人送还到岑桑的桌子上。 “那么,我们就从第一个小组开始做展示如何?哦,让我看看,第一组的人有...唔,Anna、Lucy、Mandy...” 年轻的教授卡顿了一下,试探地发音,“Melody Cen?我念得对吗?” 岑桑站起来,微笑地点头说:“Oui.(是)” “OK,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末排那几个‘多彩’的脑袋藏得一个比一个低。 岑桑拿起绿色的U盘,走到台前,插进电脑里,U盘里只有一个ppt文件。 她点开来,大屏幕跟着弹出第一张,完全空白的页面。 往下滑,第二张,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动图,是一个跳舞的小丑。小丑的造型是和她一样的长直黑发。 教室里有人“咦”了一声,接着又有笑声四起。 岑桑站在讲台上,嘴唇绷紧,也不再往下翻。 她抬起头向后排看过去,左边那个灰蓝头发正在捂嘴狂笑,右边那个短发公主切也笑得前仰后合;中间的安娜,粉色头发被她张扬地撩到后面,吐着舌头做鬼脸,对着她比出一个中指。 岑桑看着她们,慢慢地...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轻笑了一下。 她转头望向一头雾水的费多罗夫教授,对他说:“抱歉,老师,我插错u盘了。” 说着,直接将U盘拔了下来,重新插上另一个蓝色的。 U盘里面的文件打开,每一科目都按照名称有序地排列,鼠标点开电影音乐创作这一门课,做得精美的PPT安全地躺在里面。 这下,后排三个女生的脸色,比她们的头发还要五彩缤纷。 岑桑懒得再分半个眼神给她们,她打开PPT,按照早都练习好的逻辑与内容,言辞清晰有序、由浅入深地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由此可见,合理地使用音画关系为《Banlieue 13》这部电影的动作画面很好地增加了视觉冲击力,潜在的交融也能够催发观众的情绪。....... 综上所述,电影是一种综合艺术。在众多艺术要素中,音乐是唯一且只能通过听觉进行感官的艺术要素,但是它在表现电影的张力,渲染电影气氛,调节观众的观影情趣和节奏等方面,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值得我们把它作为独立单元进行深入的思考与研究。” “这是我今天的展示,感谢聆听。” 话音落,心情不错的费多罗夫带头鼓掌,拍了两下,对她说:“Bravo,Miss Cen!(好极了)” 岑桑谦虚地朝他鞠躬,笑着说:“Cnacibo.(俄语。谢谢)” 费多罗夫眼中闪过惊讶,接着又变为更加赞赏的目光。 岑桑关闭ppt,稳妥地拔出U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知道,这科的成绩,应该不会低了。不枉她苦熬几个夜晚。 解脱后,她撑着下巴,精神放松地准备听其他人的分享。 窗外吹进的风拂起几缕她的黑色长发,爱不释手般地将发丝轻柔地留在半空中再吹散。 岑桑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这一幕让几个外国小男生看得眼睛都直了,也不知道最后一排,有人嫉妒得快要把牙咬碎了。 恶意,是人性丑陋面中最没有缘由的。 为您提供大神 西西哩 的《穷寇》最快更新 16. 黑发·小丑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