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都是冤种,师姐哪有不疯的》 第1章 师姐如此冷血 玄泽山地界,修真界久负盛名的天级秘境龙王宫。 雕刻着虬龙的石阶盘旋而上,通往秘境最高处的宫殿遗址。 姜盏月正拾阶而上,有一青年追赶上来,以剑柄的位置拦住了姜盏月的去路。 “师姐,等等!” 被拦住去路的姜盏月咳嗽不止,掩唇的衣袖沾染了点点血迹,眼皮子掀了掀,开口是清冷的声线。 “小师弟,你有何事?” “师姐,刚刚为何不肯答应掌门的要求。只是用你的半颗心,就能救喻师妹一命,你就这么冷血,要见死不救吗?”慕翊言面莹如玉,一袭淡青色的门派服,端得是一副正道君子的风范,开口质问道。 闻言姜盏月短暂地止住了咳嗽,啥比两个字堵住了她的嗓子。 从六岁开始拉扯大,照顾了十年的师弟,为了救一个新入门不过半月的女弟子,问她要她的半颗心脏。 是她不够习惯修真界的人情世故,还是慕翊言脑子被剑鞘夹了。 姜盏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十年前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修真界。后来机缘巧合拜入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的昆仑上宗,和另外四人一起拜在传说中的正道魁首北辰剑尊门下。 北辰剑尊名声虽大,可十年间从未现过身,包括收徒那会儿还是隔壁峰的峰主替他抓阄收的徒弟。姜盏月作为五人之中的大师姐,就担起了照顾师弟们的责任。 慕翊言还不是第一个为了喻师妹来问她要东西的师弟,十日前四师弟就已经从她这里偷走了她的剑送了出去。 十年恩情,她不图师弟们知恩图报,可至少不要恩将仇报吧。 “我养了十年的剑已经被你师兄拿去送她了,现在你又来问我要心。”姜盏月冷声道。 “师姐的剑……那把你用精血养了十年的扶疏剑,被拿走了吗?”慕翊言神色一愣,难怪他看喻师妹腰间的剑总觉得有几分亲切感。 “师姐,只要你愿意救喻师妹,喻师妹心地善良,一定会主动把剑还给你的。”慕翊言现在没空去细想剑的事,喻师妹情况不好,眼下只有大师姐那颗融合了菩提果的心能救她。 那把剑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慕翊言却理所当然地让她用自己的半颗心去向喻雪卉换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姜盏月本该勃然大怒,但因为身体不好,面上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时身在危机四伏的秘境之中,更是不想浪费时间和力气与慕翊言做纠缠。 “我不可能给她半颗心,让开。”姜盏月示意慕翊言收起他的剑,不要挡自己的路。 慕翊言不耐烦起来,持剑的手一用力,剑气荡开一层波纹,直接将近在他身旁的姜盏月振倒在地。 姜盏月这具身子脆弱得和豆腐渣似的,连没有修炼的凡人都比不过,慕翊言作为门派内的天才弟子,年纪轻轻已经筑基,仅仅泄露一点剑气就几乎姜盏月的脏腑震碎。 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一袭浅色近白的门派服从里透出血色来,任谁看了都是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心急。”慕翊言看到姜盏月这副模样,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冷水,稍微清醒了一些。 对方是照顾自己十年的师姐,就算他着急喻师妹的情况,但也没有真的不在乎姜盏月的死活。 慕翊言赶紧伸过手来要扶姜盏月起来。 姜盏月强忍着脏腑破碎的疼痛,挥开慕翊言的手。她现在是恨不得一剑捅死慕翊言的心情,慕翊言碰她一下会让她觉得恶心。 “让开!”姜盏月呵斥道。 慕翊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也没犹豫一会儿,他又挡回了姜盏月的面前。 “师姐,对不住了。你的心有菩提果相护,失去半颗也很快就能长好。菩提果万年一颗,世间再难寻,喻师妹那边却是非菩提果不可,我也只能先取走,日后再向你赔罪了。” 慕翊言面露不忍之色,手中的剑却已经将剑尖对准了姜盏月心口的位置,他只需稍用灵力,就能轻易地破开她的胸口,取走她的半颗心。 姜盏月撑在台阶上的手再三聚起灵力,却始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存在一般,将她的灵力悉数压制回去,不给她半分反抗的余地。 明明以她的修为,压制区区一个筑基不在话下,可偏偏她用不了分毫。 “师弟,没了半颗心我也活不了,我这样告诉你,你也还是执意要用我的心去救喻师妹吗?”姜盏月没有办法,只能压下心底的不甘和怒火,和慕翊言讲道理。 慕翊言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可是掌门说,菩提果可以让所有伤口愈合,他说你就算给喻师妹半颗心,不出三日你也能痊愈。” 如果不是从掌门那里得到了这样的保证,慕翊言也没有狠心到要用姜盏月的命去换喻雪卉的命。 尽管他看着喻师妹难受煎熬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不已,可姜盏月与他十年师姐弟情谊,他也不可能真的下得去手杀她。 “我与一般人不同,你取我半颗心,菩提果也必然保不住我。”姜盏月比掌门更清楚菩提果的效果。 刚入门那会儿,她穿越过来也没多久,就已经因为天道的排斥每日咳血不止,彼时还未被逐出门派的二师弟给了她一颗果子,吊住了她的这条命,那颗果子就是如今喻雪卉心心念念的菩提果。 菩提果的效果如此神乎其神,也只勉强让她活着,她依然日日伤病缠身,对修仙之人而言不算什么的刀剑伤,都能让她在鬼门关走一回。 慕翊言对姜盏月的聪慧印象深刻,打谁都打不过的姜盏月却常常能从各种危险的秘境中生还,靠的就是头脑。这只怕是不肯救喻师妹而编出来的说辞,但他心里也确实多了一点顾忌,不敢去赌姜盏月这话是真是假。 慕翊言收起了剑,正欲放弃,却有另一伙人飞了过来,将姜盏月团团围住。 喻雪卉被她的兄长喻天昊抱在怀中,随两位师兄一起落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哥,放我下去。”喻雪卉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扯了扯喻天昊的衣袖,小声道。 喻天昊依言将人放下,喻雪卉来到姜盏月的面前,忽然就对着她跪下。 “姜师姐,雪卉求求你,对你而言只是受一些疼痛,对我而言却是命。看在同门的份上,请师姐救我。” 第2章 没有人帮你 喻天昊见自己的妹妹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姜盏月,心里不好受。喻家把妹妹弄丢那么多年,月前才找回来,妹妹一定在外吃了许多苦,才会跪姜盏月这种人,明明他们可以硬抢。 他的妹妹是喻家掌上明珠,昆仑掌门的亲传弟子,十日就筑基的天才少女。姜盏月算什么,北辰剑尊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的弟子,修炼了十年却连练气都打不过的病秧子。姜盏月这样低贱的身份,也配得上让他妹妹跪? “卉卉,起来——”喻天昊伸手要将喻雪卉从地上扶起来。 喻雪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哥哥,我这一跪能换姜师姐救我一命的话,就值得。” “好,哥哥知道了。”喻天昊不忍心对喻雪卉说一句重话,只能叹了一口气,干脆一掀衣袂,在喻雪卉的旁边一起跪下。 “姜师妹,我也求你,救救我妹妹。” 喻雪卉和喻天昊都如此,喻雪卉的两个师兄也立即跟着模仿,纷纷跪在了姜盏月的面前,这一下子就跪了四人。 这场面,引得路过的其他秘境中的修士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几眼。 尤其是这出戏的主角们都穿着昆仑上宗的门派服,大门派的热闹确实格外好看。 姜盏月这会儿人都还倒在地上没爬起来,这群人跪得是很积极,但似乎谁也没打算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更不会有人在意她的伤势。 即便他们都跪着,可是眼里透出的不屑与轻蔑,可比站着时居高临下的目光更明显。 包括这位喻师妹。 喻雪卉不是什么软柿子小白花,姜盏月与喻雪卉接触不多,但是光听四师弟和小师弟两位师弟描述过的关于喻雪卉的事迹,她也能猜出这位师妹手段高明。没点手段真的不可能在十天内收拢这么多人心。 “师姐,我也求……”见状,慕翊言也赶紧要跟着跪。 “你可知,你腰间的那把剑,是我用精血养了十年的佩剑,它就是我的半条命。”姜盏月忽然开口对喻雪卉道,让准备跪的慕翊言动作一顿。 师姐果然很在意那把剑啊,让喻师妹赶紧还给师姐吧。慕翊言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喻雪卉的回答。 “姜师姐,微生师兄将剑送我的时候,这是把无主之剑,它主动认为我为主,如今已是我的本命灵剑。师姐是不是弄错了,这断然不是师姐的那把。”喻雪卉说得坚定。 要开口劝喻雪卉还剑的慕翊言愣住了,怎么看那把剑确实就是师姐的扶疏剑吧。就算喻师妹事先不知情,可怎敢说得这样肯定。 姜盏月却毫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扶疏剑是把好剑,但从这把剑落入喻雪卉手中开始,她就已经不想要了,更何况这把剑还成了喻雪卉的本命剑。 “扶疏,你也这么认为吗?你原本是无主之剑?”姜盏月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扶疏剑通人性,它虽不能开口说话,可光是听到姜盏月的笑声,它的剑身就颤抖了起来。身为扶疏剑新认的主,连喻雪卉都被这把剑畏惧的心情带得心慌意乱。 喻雪卉赶紧想用灵力将扶疏剑的颤抖压制下去,但以她筑基的灵力还远远不足以对扶疏剑造成影响。她便暗自用了师父给的法宝,强行压制。 她很清楚,此情此景下她不能结束姜盏月对扶疏剑的影响,那么看在旁人的眼里姜盏月的话就会变得可信几分。 “师姐,你若是想要剑,我会为你寻更好的。如果你只想要原来那把,我也一定会尽全力替你寻找。师姐若是救我一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当报答。”喻雪卉作势便要磕头。 此时周围围观的修士已经聚集得相当之多了,其中属昆仑上宗的同门最多,姜盏月和喻雪卉都算得上是门派里的名人,对于这种离自己既近又远的名人,少不了点评一番。 “喻师妹他们都已经这样求姜师姐了,姜师姐还想怎样。” “喻师妹敢跪,姜师姐还真敢受啊,早就听说姜师姐自私冷漠,真是名不虚传。” “姜师姐,你赶紧答应啊,这都不答应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围观的修士们俨然是一副急得想要上来按着姜盏月的头要答应的模样。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德绑架,利用舆论来逼迫她答应。 和上一轮掌门私下里问她不同,喻雪卉这次是特意支开了掌门,单独过来找姜盏月,掌门不至于耍这样的手段,但是喻雪卉会。 姜盏月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依然是无表情,旁人的催促声也像是完全进不到她的耳朵里一般。 而事实上,此时此刻她的耳畔有另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念叨。 “小姜啊,十年了,也差不多别装作听不见我说话了吧?” “这些人都这样逼你了,你师弟就站在旁边看看,有站出来为你说一句吗?” “你的同门那么多人,所有人都向着喻雪卉,有一个人质疑一句,喻雪卉拿走你的半颗心,你会怎么样吗?” “这该死的天道时时刻刻压制着你,让你有多少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但我可以帮助你短暂地摆脱天道的压制。” “我知道你嫌弃我是个恶毒女配系统,给不了你女主般的人人宠爱待遇。但是我也一样可以给你力量。” 系统又是磨破嘴皮子的一天,这次看起来是个说服宿主的好机会,可惜姜盏月依旧没有搭理它。 与此同时,姜盏月也根本不搭理做出要磕头姿态的喻雪卉,她从地上起来,勉强站稳后,便要绕过这一群碍眼的拦路的家伙。 可还未走出几步,就已经人群堵死了四周的路。 围观的众人自发地替喻雪卉拦下了她,各个面色不善地看着姜盏月。 此时台阶往下一些,有两名年轻修士正朝着这边飞来。 在前的是位面容冷淡的俊逸剑修,与他同行的法修正一边喊累,一边口中喋喋不休。 “师兄,龙王殿的天殿上不得,化神去了都是有去无回,你可再想想吧,哎哟好累啊!” 第3章 你找死 姜盏月被困在人群之中无法离开,仿佛只要她不答应救喻雪卉,这些人就要把她困死在这里。 一帮被喻雪卉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姜盏月折回原地,在四个人跪的方向坐下,顶着一众人恼怒的目光,她不为所动,直接闭上眼睛开始原地疗伤。 喻雪卉想用群众逼迫她答应,可她如果是在意这种东西的人,也就不会在门派内名声这么差了。 眼见着姜盏月连眼睛都闭上了,人群的谴责声先是变得更大,但是怎么骂姜盏月本人都没反应,很快就又小了下去。 人们即将要对这件事失去耐心之时,喻雪卉像是因为跪久了,朝着兄长的方向倒了过去。 喻天昊哪里能受得了妹妹受这样的委屈,他们都这样跪姜盏月了,姜盏月竟丝毫不给他们四人面子。他当即要站起来冲姜盏月发火。 然而与此同时,姜盏月却也忽然站了起来,她身上沾满了尘灰,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还蹭上了些血色,人也站得晃悠悠的不稳。唯独转头看向高处宫殿的方向时,动作迅速目光也格外锐利,让人想象不到她伤得有多重。 而宫殿的方向,两道身影消失在入口处。宫殿因为这两人的进入,结构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姜盏月手心烫了烫,刻在那里的符起了反应,她要找的东西,被方才那两名修士唤醒了。 “小姜,你的对家又演上了。你性格这么直,怎么斗得过她。” “但是只要有了我的帮助,像喻雪卉这样的戏精,还怕治不了她吗。”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系统,术业有专攻,我是专家啊!” “好。”姜盏月。 “小姜,我……啊?” 系统喋喋不休的念叨中止,它不敢相信自己不存在的耳朵。 “这个字是对我说的吗?”系统很确定姜盏月刚好嘴巴没出声,这个“好”字只有它听到了,地上跪着的四个人都没有反应。 但是有前十年被宿主彻头彻脑的无视的经历,系统真的很难想象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我现在要完成什么任务?”姜盏月不理会系统的抽风,继续问道。 她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对系统的存在适应良好。至于这十年里,系统发布过的任务,任务的奖励,她也确实听得一清二楚。正如系统所想的那样,她一直以来就是装听不见。其实该听进去的关键信息全都记得很清楚。 “小姜,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系统问。 “系统,发布任务。你说过,做任务的时间里,我将不受天道制约吧。”姜盏月已经准备好体验一下脱离天道压制的感觉了,来到此界十年,她几乎已经忘了拥有健康的身体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是什么样的感觉。 “任务发布:作为一名优秀专业的恶毒女配,总少不了一些特殊的技艺傍身。现在跪在你面前的有女主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男配,请使用特定技能‘接二连三掌’,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任务成功奖励:获得技能‘接二连三掌’,获得积分10分。” 系统的任务播报完成的那一刻,姜盏月便觉身上忽然一轻,如大石被暂时挪开,头顶撑开了一把雨伞遮挡住了雨水,脏腑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灵力飞速运转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应当能发挥出她这个修为真正的实力了。 姜盏月立即于手中凝聚起灵力,只需将眼前这些拦路的人都扫开,她还来得及赶在那个人前面找到要找的人。 然而她灵力刚凝起来,就见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抬到了空中,掌心对着喻雪卉脸的方向。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扇喻雪卉的巴掌。 “姜盏月,你敢!” “师姐,住手,不要冲动!” 阻止的声音响起,喻雪卉的师兄已经准备好攻击姜盏月了。 不等其他人有动作,姜盏月已经放下了手。 她重新尝试凝聚灵力,便发现情况并不像系统描述得那么好,任务开始后,天道对她的制约确实消失了,可这也并非意味着她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灵力。 她能用的,只有任务中提到的技能。 这个“接二连三掌”,从刚刚发动前的手势来看,姜盏月也能猜到估计指的就是扇耳光。确实是恶毒女配系统想得出来的技能。 不管这技能多奇葩,只要能用,姜盏月也不介意给在场的每个人一人一个耳光。 眼见着姜盏月二度抬手,喻天昊几人都怒了,还以为姜盏月多少能有点脑子,竟然还有做这种找死的事。 喻雪卉身旁的三个男人一人抬一只手,慕翊言准备阻拦师姐的动作,而喻天昊和喻雪卉的师兄则打算重击姜盏月给姜盏月一个教训。 “啪啪啪啪——” 然而,下一刻接连四道巴掌声响起。 喻雪卉四人都被扇懵了,一人脸上一个血红的手掌印,他们各自的招式分明也都用上了,可仿佛在场有一位修为远高于他们的大能封住了他们的招式一般,让他们各自的招式消失得没有任何声响。 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不敢再拦路,四周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这场面又离谱又搞笑。 扇巴掌大家都不是没见过,可姜盏月刚刚分明只扇了一巴掌,就这一巴掌却一路从喻雪卉的脸上扇到了最旁边的慕翊言脸上。 不仅扇人巴掌,还这样扇人巴掌,侮辱性极强。 姜盏月看了眼自己刚扇完奇迹般的巴掌的手,这一招她看着很熟悉,确实是恶毒女配的代表性技能了。 “姜盏月,你找死——”喻天昊从被打耳光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后,立即起身要攻向姜盏月。 姜盏月则是转身欲直接飞上台阶最高处的宫殿。 变故却在此时发生了。 “轰隆隆——” 台阶忽然纷纷塌陷,所有在台阶上的修士都随着碎石陷落下去。 连同最高处的那座宫殿,也随着台阶的坍塌而沉没。 有的修士反应快,在被彻底吞没之前飞了出去,也有来得及逃走,却没有选择逃走的。 姜盏月是这样,喻雪卉也是如此。 天级秘境龙王宫,若是提前翻阅过足够的书籍,就会知道千百年来,鲜少有人真正进入过龙王宫的核心。 上台阶容易,入宫殿内,此次台阶陷落,未尝不是进入龙王宫核心的另一条路。 第4章 姜师姐,你笑什么 “雪卉,你没事吧!” “雪卉师妹,姜师姐,你们在哪里?” “师妹,雪卉师妹!” 姜盏月只是短暂地失重了一会儿,很快脚步就踏在了实地上,她刚落地,就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是互相寻找熟人的,找喻雪卉的尤其多。虽然其中还夹杂着慕翊言那个憨货喊自己的声音。 四下里漆黑,但在这里的都是修士,各自都有照明的手段,各种照明的珠子和灯从周围亮起,姜盏月也因此看清了此处的模样。 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一扇若有若现的门,长廊两侧是雕刻精致的壁画,每走两步,这些壁画便会重复。 “兄长,两位师兄,那扇门后应该藏着宝物,你们可愿意和我一起进去探一探?”喻雪卉清脆的女声在长廊之中响起。 人群因她这一句而一静,下一瞬间就有一群修士争先恐后地挤进长廊尽头的那扇门里去了。 “嗤——”见此,姜盏月嘲讽地笑了一声。 “姜师姐,你笑什么?”慕翊言确认完喻雪卉的安危后,就转过身来找姜盏月,一见到姜盏月就见她在冷笑。 姜盏月抬了抬眸子,瞥见慕翊言那半张被自己一巴掌打得红通通的脸,和那些抢着进那扇门的人一样滑稽。 “你猜这些听了喻雪卉的话进去的修士,是带着宝物出来,还是死在里面?”姜盏月道。 “雪卉师妹并没有逼迫他们进去,是他们自己被一己私欲冲昏了头脑。”慕翊言听姜盏月这么说,也听得出来这是喻雪卉设下的陷阱,但他仍旧不觉得喻雪卉有做错什么。 姜盏月听他又在维护喻雪卉,就觉得烦,送了他两个字:“滚开。” 看着属实碍眼,这种没脑子的师弟。 慕翊言自讨了个没趣,他反正也确认了姜盏月没事,就又跑回喻雪卉的身旁待着了。 很快,长廊尽头的那扇门里有人从中跑了出来,双眼流着鲜血,口中尖叫着。 “我要成仙了,我飞升了!哈哈哈……” 那人的同门赶紧上前想问他里面的情况,可不等谁开口问,此人就已经直挺挺地倒下,咽了气。 又过了一会儿,出来第二名修士,这名修士有金丹修为,他的情况比其他人要好许多,出来时双目清明,还回答了几个问题。 “是一个幻境,没什么特别的幻境,我看到一群大能聚在一起商议什么事。” “一开始都很正常,后来我的精神力防御法宝突然就碎了,吓得我赶紧退了出来才保住一条命。”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攻击了我……”金丹修士说着声音戛然而止,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幕大大地刺激到了在场的修士们,他们转而看向喻雪卉,将矛头对准了最一开始提出门后有宝藏的喻雪卉。 “喻师妹,你不是说里面有宝物吗,现在我师兄因为你那一句骗人的话死了,你要怎么负责!” “喻师妹,你该不会就是想骗我们进去送死吧!” 喻雪卉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就算一群人围着诘问她,她也还有三位护花使者保护她。 姜盏月也对喻雪卉那边的闹剧无甚兴趣,她在仔细观察两旁的龙纹雕刻画。 这些雕刻绝对不会毫无意义,越是讲究的建筑物,所有的摆设和图案都会带着重要的信息。 她分明记得,峰内的传承里也有记录过龙王殿的几种图腾,虬龙最次,后有蟠龙、应龙、蛟龙,九爪金龙是龙真主为最顶级。 眼前这些看似重复的龙纹,仔细看来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她顺着规律摸过去。 “咔哒——”石锁锁芯打开的声音。 姜盏月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不是她这边的声音,打开了机关的是喻雪卉。 “这是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到这里了。”喻雪卉因为被人群质问,接连后退几步撞到了雕刻画上,没想到这一撞就撞开一个开关。 “是一把钥匙,上面是九爪金龙图腾。”喻天昊将机关中的东西取出,他立即就把这把钥匙和长廊尽头的门联系在了一起,“那些人进去会死,恐怕是因为擅闯。” 他没有把话说尽,但周围的修士们已经开始对他们手中的钥匙虎视眈眈了。 姜盏月刚凭借着破解雕刻画打开一个机关,她也获得了一把钥匙,可她获得的这一把却是最次的虬龙钥匙。 有的人可以毫不费力就获得最重要的道具,而她就算推断出了答案,能得到的也永远是最差的选择。 对此,姜盏月也早已习惯。 “道友!你手中的钥匙可以让给我们吗,我们可以用其他宝物来交换!” 封闭的地下长廊里猛地刮起一阵风,吹起姜盏月的衣袂。 并非这里与外面连同了,而是两名修士横冲直撞了过来,他们挡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开口的是名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修士,穿着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昂贵法袍,束发的墨玉亦是一件隐藏的法器,手腕上戴的,衣服上镶嵌的无一不是防御法宝。 这般不差灵石的主,姜盏月倒是第一次见,喻雪卉的那位兄长喻天昊出身修真大世家的喻家,可也不像这一位这样身上戴的件件是极品。 而和这位满脸笑眯眯,看起来十分友好的法修不同,与这名少年修士一道过来的他旁边站着的那位剑修,却是始终冷冰冰着一张脸,一副很不好接近的模样。 不过剑修生得相当俊美,眉眼似不化的冰雪别有一番清冷俊逸,五官错落有致恰到好处,貌美得好似画中人但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气质冷冽有着身为剑修的翠竹般傲骨。 “忘了做自我介绍了,道友你好,我们乃是玉京山弟子。在下裴愿,这是我的师兄晏北疏。道友该如何称呼?” 裴愿的名字,姜盏月没有听说过,但是晏北疏却是大名鼎鼎。 玉京山与他们昆仑上宗齐名,都属四大门派之一,只是玉京山行事作风神秘,他们的弟子与外界交集甚少,如裴愿这般的若是放在其他门派想必也早已声名远扬。 而晏北疏能那么出名,则是因为他被聚宝商行出品的修仙界排行榜列为新生代剑修第一人。 第5章 龙王宫幻境 “姜盏月,昆仑。”姜盏月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但对于钥匙的事,她必然是不会让出去的。 “这把钥匙我自己用得上,二位若是想要,不妨自己在雕刻画里寻找一下玄机。”姜盏月拒绝道。 “道友也是打算进去吗?不然带上我们二人一同进去。师兄实力高强,你与我们同行,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裴愿显然很能说,被拒绝了也继续开条件劝说姜盏月。 “你们想找个有钥匙的一起进去的话,不如去找那边的喻雪卉,她手中的钥匙是九爪金龙,为最上乘。而我手里这把不过是最下等虬龙罢了。” 姜盏月并不想和这两位合作,门后是幻境,既然如此找两个保镖一起进去也是无济于事。 裴愿和晏北疏顺着姜盏月指的方向看过去,裴愿一见那边拥挤的人群就立即收回了目光没了兴趣。 反倒是晏北疏,从人群间隙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要朝那边迈过去。 “师兄,那个热闹我们就别凑了。”裴愿死命把人给拽了回来。 “姜道友,实不相瞒,我们来之前对龙王宫天殿做过诸多调查,那一扇门一次最多可进入四人。其中关卡均为幻境,确实是各凭本事。但是你若带着宝物出了幻境,其他修士的觊觎才是最危险的。” “你带我们二人进去,我师兄自会于秘境中护你安危。” “我看姜道友似乎身体不太好,又是孤身一人行动,应该是需要有人保护的。” 若提起裴愿和晏北疏的名字,人人都会关注晏北疏,站在晏北疏身旁的裴愿光芒也被掩盖在这位新生代第一剑修之下。 可姜盏月并未将晏北疏放在眼里,反倒是这个裴愿观察入微,巧舌如簧,令她心生忌惮。 “裴道友,我无需你们的保护,但你们二人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裴愿这样的人,姜盏月想把这个潜在的变数处理了。 在台阶上的时候,先她一步进入天殿,并且惊动天殿致使台阶塌陷的正是这两人,他们又做了万全的准备,姜盏月总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两人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 “姜道友请说。” 裴愿见姜盏月咳血不止,浅色的门派衣袍上还沾染着尘埃与血色,以她这样艰难的处境,不是欣然接受他们的保护,想提出的还是别的要求吗? 不过也无妨,无论是上好灵药还是防御法宝,都是动晏北疏的小金库,是晏北疏非要进去,损失不到他的头上。 “如果遇到你们和我都想要的东西,我要比你们优先。你们需谦让一次,让我先出手。”姜盏月道。 “不行——”晏北疏想也未想就立刻拒绝。 “那就算了。”姜盏月道。 “等等,姜道友,师兄说的不算。我们接受你的要求。”裴愿挡到晏北疏面前,不给晏北疏继续发言的机会。 “裴愿,不能答应她这种要求,她如果跟我抢……”晏北疏努力从裴愿身后露头。 “师兄,你觉得有几个修士跟你一样上赶着送死,是为了那个来的?还是你想不带钥匙硬闯?你不会真想体验一下天级秘境的全力抹杀吧?”裴愿转过头,笑眯眯地说着威胁晏北疏的话。 该死的剑修,只会干架,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可是我觉得……”晏北疏还想再挣扎一下。 裴愿完全无视了晏北疏的意见,和姜盏月达成了合作。 这边姜盏月打算带裴愿和晏北疏进去,前面喻雪卉速度比她更快一些,已经带着喻天昊、慕翊言他们进去了。 这天殿的规则就像是专门为他们而设一样,他们不多不少刚好四人。 “姜道友,我们也尽快进去吧。”裴愿催促道。 姜盏月用钥匙开启了门,他们三人入内后,后面有修士争先恐后地挤进来,都想要蹭到他们三人的队伍。 晏北疏大名鼎鼎不说,裴愿更是把不差钱三个字写在脸上,看在旁人眼里,跟在这两人的身后捡都能捡到一些宝贝。 可等他们进到门内的时候,就傻眼了。 门后分九层,每一层都散落着法宝,九层之上的天空之中漂浮着一抹光团。 姜盏月他们在最底下的一层,这一层只散落着寥寥几件寻常法宝,令人连去抢夺的心都提不起来。 先前那些没拿钥匙闯进来的修士也都在中间几层,那里的宝物远比他们这一层多。 而在最接近光团的那一层,姜盏月抬头看去,隐隐看见了喻雪卉的身影。 姜盏月习惯了天道对自己的打压,落在她头上的总是最差的结果,但如喻雪卉这样样样都最好的,她倒也是第一次见。喻雪卉,天道宠儿? “那应该是龙王宫的传承,姜道友的目标是它吗?”裴愿见姜盏月再看高处,便问道。 姜盏月收回目光并未答话。 他们二人的旁边,晏北疏正一脸不爽地瞪着跟他们进来的其他修士。 晏北疏性子直,最讨厌这种玩弄心机之辈,虽然他同行的裴愿更是个中高手。 “裴愿,要来了。记得闭好眼睛。”晏北疏一剑扫退还想贴上来的修士们后,突然开口道。 晏北疏此话刚出,周围的景致忽然一变。 姜盏月发觉自己的视线变高了许多,低头一看,便发觉自己变成了一名年轻的公子。 她正坐在一间屋子中,屋内还坐了七八个修士,有像她一般的年轻人,中年人,也有老者。 除去有座位的众人,还有一些丫鬟小厮侍奉于两旁,为座位上的各位客人添茶倒水。 其中坐在首位的是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他正开口说到所有人聚集于此的目的。 “无炎山魔气逸散的情况越发地严重了,今日请各位前来……” 无炎山?姜盏月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早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最先将修仙界的地理志背了下来,她会不知道的地方,要么是无名的小地,要么是有什么蹊跷。 “咔嗒——”严肃的会议场合里,姜盏月背后的小厮给她添茶的时候忽然碰倒了杯子。 一时其余客人的目光都扫向了她,这些人的目光带着审视,仿佛毒蛇般冰冷。 姜盏月觉得仿佛有什么攀爬上了自己的后背。 第6章 神秘来客 而这位倒茶失误,给姜盏月带来麻烦的小厮,碰洒了她的茶盏也不知道收拾,手还下意识地往腰上摸。 姜盏月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倒霉小厮是个剑修,应该也是占用了身份进来的修士。 她自己也是个剑修,所以对小厮下意识的动作十分熟悉。 “废物,滚开!”姜盏月盯着在场众人不善的目光,大声呵斥了这名小厮,衣袖一挥带起一道灵力,将这小厮给扫开了。 仅仅只是轻轻一挥,庞大的灵力却引得整个屋内的茶盏都颤抖了起来,这还是在各个座位上的宾客都用上了各自的灵力抵消这一挥的威力的情况下。 姜盏月自己也有些意外于自己这一出手的威力,但是脸上不显半分。 其他的宾客因为姜盏月露的这一手,对姜盏月多了一分忌惮,纷纷收回带着恶意的目光。 “姜游道友,年纪轻轻,实力却是越发精进了。”主座上的中年男人面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看向了姜盏月的方向。 她占用的这个身份名字叫“姜游”? 这个姜游看来不止容貌身形年轻,真实年龄也不大,可此人能坐在龙王宫天殿的宴席之上作为宾客之一,而且随意一出手便能展露出如此不俗的实力,恐怕也是个不小的人物。 可惜她看不到这个身份的脸长什么样,对名字也是没有印象,难以推测出此人的身份究竟为何。 “这小厮如此冒失,就剁了双手给姜游道友赔罪吧。”中年男人夸完姜盏月后,提起了那犯错了小厮。 中年男人的话刚落,两旁的其他小厮就立即向姜盏月身后跟着的小厮靠近,他们迅速联手布下一个困人的法阵,将剑修小厮困于其中。 剑修小厮的双手上被两道灵力锁住,他的手腕已经渗出了鲜血,不出多时,他的这双手怕是就真要离开他了。 “贵客饶命!求贵客放过他这一次!”就在此时,对面跑过来一个丫鬟,冲着姜盏月的方向“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姜盏月一对上那丫鬟,丫鬟正拼命冲自己挤眉弄眼。 这丫鬟相貌平平,姜盏月从她这张脸上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此次和她一起进来的修士中,与她相熟的也就裴愿和晏北疏两个人,地上这个丫鬟总不会是晏北疏,那就只能是裴愿。倒是那个剑修小厮想必就是晏北疏。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姜盏月冷声道,眸光只浅浅扫过丫鬟,看似根本没有多看她的兴致。 “把这个丫鬟一起处置了吧。”主位上的中年男人已经失去了耐心,抬了抬手示意其他小厮将裴愿的丫鬟和晏北疏的小厮一起拖下去。 裴愿占用了丫鬟的身体后,就一直站在角落观察这里的环境,根据他的观察,这处幻境的舞台就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出了这个房间就是死路一条。 他和师兄如果真被幻境中的小厮拖出房门,也就等于被幻境的规则所淘汰,不说他们两人还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算活下来,也别想再进来了。 师兄所寻之玄机就藏在这个幻境里,现在幻境还没有进行到他们等待的那一刻,现在就被拖出去,那就是白来一趟。 他也观察到此刻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修士存在,只是其他修士都占用的是丫鬟小厮的身体,只有这个“姜游”身份最高最有话语权,他是唯一有可能拉他们一把的人。 “贵客,奴家愿意答应贵客的一切要求,自荐枕席也并无不可,只求贵客放过我们二人!”裴愿发了狠,捏着嗓子故作羞涩地道。 裴愿顶着的那张脸本就没有什么姿色,加上他男子扮演女子的矫揉造作姿态,直把在场的男修士们看得想戳瞎自己的双眼,看到这种画面真的怪膈应人的。 这个丫鬟脑子是有什么问题,这“美人计”是用来伤害大家的眼睛的吧。 “贵客,奴家还从未有过,愿意奉上初次……”裴愿继续卖力地演绎起了一名出卖色相的女子。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是谁给的这个丫鬟自信…… 裴愿也不想啊,还好顶着的不是他自己的脸,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演起来,他这么牺牲还不是因为师兄这个坑货一上来就惹麻烦。 “放了他们二人吧。”姜盏月忍住不像其他人一样移开目光,面色平静地道。 她这一句引来了众人更诡异的目光。 这个姜游是什么独特的口味,真看上这个丫鬟了?竟然真开口替这两人说话。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相貌俊美,口味却如此変态! 姜盏月总感觉自己嗓子里有抗拒的话要自己脱口而出了,就像是身体的原主人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原主人风评被害,这下在所有人的眼里,“姜游”就成了一个重口味的人。 “商议大事要紧,莫要因为两个下人浪费时间。”姜盏月并不为自己的眼光做任何辩解。 她原本就是打算帮裴愿和晏北疏的,只是此处虽是幻境,却也暗潮涌动危机四伏,她轻率地发言和举动很可能把自己也一起害了,所以才先刁难了裴愿。 她是等着裴愿提出条件,好让她能有正当理由救下他们两个,但她也没想到裴愿的脑子里装的是这种东西,占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身体,还硬是玩起了美人计。 晏北疏打翻茶盏的事总算揭了过去,主位上的中年男人又开始继续说“无炎山”的事。 姜盏月在仔细辨别这个“无炎山”相关的信息,这或许成为通过这个幻境的考验。 然而当中年男人刚要说到要点,要说明“无炎山”的地理位置之时,姜盏月突然觉得心头一慌,神识陷入了混沌之中,思考能力在瞬间被剥夺。 凭借着仅剩的一点清明,她看到在场的小厮和丫鬟都吐血倒下,只有裴愿和晏北疏还站得好好的。 “咚咚——”她隐隐听到敲门声,可她的神识似乎已经被从“姜游”身上剥离,飘得很远很远。 她生出一个念头,想要看看敲响了那扇门的人是谁,然而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有更大的威压盖下,几乎要将她的神识湮灭。 第7章 给圣女一巴掌 “系统——”在危急之际,姜盏月唤醒了系统,“对敲门的存在使用技能……” 仅仅只是即将出现一抹幻境化身,他的存在就已经让人类修士们神识破碎,姜盏月很肯定门外的存在的身份。 她一定要留下来,问问他,如何才能脱离天道的桎梏! 她来这一趟就是来找他的,修为再高深的人类修士都被框定在天道设好的世界里,唯有令人类畏惧的这些邪佞从来都不受天道约束。 他们危险的同时,也是全知全能的,翻遍多少书籍都得不到的答案,唯有他们能回答她。 “很抱歉小姜,你的权限还不足够对书中角色以外的存在使用技能。”系统立即回应了姜盏月。 得到这样的答案,姜盏月也并未慌张,短暂的瞬间里,她已经转换了思路。 “喻雪卉——对喻雪卉使用技能!” 不能直接对门外的存在使用技能,来靠着系统的力量强制留在这个幻境里,通过喻雪卉留下也是一样的。 喻雪卉和他们几乎同时进入门内,此刻应该也在幻境之中,就从天道对喻雪卉的偏爱程度来看,她的进展想必很顺利,能借技能去到喻雪卉的地方的话,也一样能让她留在幻境里。 姜盏月说出对喻雪卉使用技能的一刹那,她的意识有一瞬的空白,空白过后,她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高台之上。并非之前那个议事的屋子,而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大殿里。 “啪——”一个清晰的巴掌声响起。 “圣女!”一片惊叫声几乎要掀翻大殿的屋顶。 姜盏月很快就被一堆穿着同款式纱裙的女子团团围住。 “圣女?”她看向了挨了自己一巴掌的女子。 眼前女子生了一张绝色的容颜,眉眼如盛秋水盈盈,肤白胜雪,异域风情的浅色纱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尤其是不盈一握的腰身,引人遐想。 “姜游阁下,你这是何意!”占用了圣女身份的喻雪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明明这青年方才还是个彬彬有礼的角色,怎么突然就出手打了自己这个身体一巴掌。 又是姜游?姜盏月意外地挑眉。 喻雪卉所在的这个圣女登台的幻境里,分明已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了,可看喻雪卉这副反应,分明这个场景里也有“姜游”这号人物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个姜游到底是个什么人,哪哪儿都有他打酱油。 她连着两次占用的身份都是这个“姜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巧合。 “手滑。”姜盏月收回打了喻雪卉一巴掌的手,她解释得轻描淡写。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不会接受这种解释,他们尊贵的圣女在圣台上被打了一巴掌,这是对他们门派莫大的侮辱。 “姜游,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为首的年长女修冷着一张脸,口中呵斥道。 姜盏月见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并没有真的要对自己出手教训自己的意思。 是因为忌惮“姜游”的实力? 不,这里明显是对方的地盘,那么多人围攻“姜游”一个,就算打不过“姜游”,也肯定不会吃亏。 倒更像是并非真心实意地要捍卫圣女,捍卫门派的颜面,而只是装装样子,甚至为了不节外生枝,连对“姜游”出手的打算都没有。 显然这也是一个神识附身进来的修士。 喻雪卉进的幻境果然不一般,她自己占据了圣女这种关键身份也就罢了,连其他修士也能占据这种重要身份。 不像她进的那个,一帮的丫鬟小厮,进去都是当炮灰的。 姜盏月正想找个更合适的理由把这件事揭过去,却跑出来一个丫鬟挡到了她的面前。 “姜游尊者都说了是手滑,你们要这么咄咄逼人的话,也别怪尊者不给你们面子!”丫鬟灵力不高,但嗓门不小,气势也充足,和年长女修直接正面对上了。 姜盏月:“……”看着这丫鬟眼熟的脸,有点一言难尽。 裴愿也过来了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还在这个丫鬟的身体里。 “圣女又怎么样,圣女难道打得过我们姜游尊者吗?”裴愿又在极力演出。 “我相信姜游道友只是一时手滑,并非故意。时辰将到,就莫要再为难姜游道友,还是传承大典更为重要。”喻雪卉主动开口化解。 毕竟只是占据幻境里的身体,喻雪卉虽然挨了一巴掌,也并未觉得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很清楚眼下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她运气极好,一进入幻境就是圣女的身份,这个身份本就被安排了要接受传承,而这份传承正是九层之上漂浮着的那一份。 这可是天级秘境的传承,有了这份传承,哪怕得不到姜盏月那颗混了菩提果的心脏,她也能再多得数十年的寿命,再找其他保命的法子也绰绰有余。 “圣女都这么说了,你们还要怀疑吗?”姜盏月的目光扫过围住自己的众人,道。 这回这些人很快就散开去,无人置喙圣女的决定。 传承大典回归正轨,喻雪卉站在高台的正中央,天空中有一道光芒洒下,无数的文字于光芒中流淌,预示着传承即将开始。 “这究竟是什么门派,龙王宫的传承竟然原本属于他们。”丫鬟模样的裴愿站在姜盏月身旁,小声嘀咕道。 不知何时出现在裴愿另一边的小厮晏北疏开口道,“说不定这个门派就是龙王宫本身呢?” “这个门派叫瑶月宫,万年前就已经覆灭了。”青年“姜游”接上了他们的话。 裴愿已经确定这个“姜游”和上一个场景中的“姜游”是同一人,并且附身的就是姜盏月,所以方才才会主动站出来维护姜游。 此刻听到姜游加入他和晏北疏的对话自然毫不意外,想必姜盏月也早已认出了他们。 当然那圣女是个附身的修士,这一点也很好认,圣女着急要得到传承的模样,让她的修士身份很明显。 裴愿观察出来很多,但姜盏月似乎比他知道得更多。 “你怎知道这是瑶月宫?”裴愿好奇地问。 昆仑上宗的姜盏月,实力不强身体孱弱,但在四大门派之中也算有点名声,主要靠着脾气差和北辰剑尊未曾见面的徒弟这两点出名。反正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姜盏月本人和裴愿想象的相去甚远。 第8章 挂名弟子 “据上古志记载,瑶月宫只收女弟子,寻常弟子服饰为浅粉色纱裙,领口袖口有凤凰刺绣。门派除掌门外,圣女地位超然。”姜盏月小声回答了裴愿的问题。 姜盏月说的裴愿完全能理解,根据书上对瑶月宫的描述,将眼前的这一幕幻境场景和其中的描述对上,自然能推断出这个门派就是瑶月宫。 可问题是,修仙界历史漫长,书中记载过的门派也好,大大小小的战事变故人物无数,这得看了多少书,记性又该有多好,才能这么轻易地就认出一个存在于万年前的小门派。 “若不是知道姜道友的师尊是北辰剑尊,我会以为你是儒修。”裴愿意味深长地道。 谁不知道姜盏月虽然是北辰剑尊的弟子,但连师父的面都没见过,只是挂在北辰剑尊名下,并没有被北辰剑尊本人认可过。 这样尴尬的身份之下,姜盏月作为剑修的实力不见半点,倒像是偷偷修习了别的。 “你们二人方才在上一个幻境里,见到敲门的人了吗?”姜盏月对裴愿试探性的发言不做回应,转而问道。 提起上一个幻境,晏北疏比裴愿更在意,他先裴愿一步开口道:“没能见到,在门即将打开的时候,我们就被转移到了现在这个幻境里。” 晏北疏本就是冲着那位来的,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眼见着就要见到了,可那个场景却戛然而止。 听到这个答案,姜盏月对他们二人也就不再感兴趣了。 晏北疏还没见到那位,对她而言也是好消息,这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坏消息是,晏北疏果然和她目的一样,看他那副没见到而懊恼的模样便知。 “你果然也是为了——”晏北疏心生警惕,张瑶质问姜盏月时,再度被裴愿打断。 “少说两句,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裴愿道。 晏北疏觉得这事还是得说清楚才行,要不然真到了他和姜盏月争先后的时候,他岂不是真得遵守约定让着姜盏月不成? 可他一抬眸,便发现他们这边的说话声已经引来了不少瑶月宫弟子的冷眼,他要是再敢说话,感觉这帮女修随时能上来教教他做客的礼仪。 高台之上圣女的传承大典正在进行,但情况并没有一直顺利下去。 变故突生,流转的金色文字迟迟不肯进入圣女的体内,圣女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很快她便支撑不住时口中吐出了鲜血。 “圣女!”瑶月宫的弟子们一片惊慌。 “是谁在圣女的传承大典上动了手脚!出来!” 这些女修认定是有人故意阻碍,这场传承大典才会出意外。 她们迅速地在人群之中找起了可疑之人,而非瑶月宫弟子,方才又和圣女起过冲突的“姜游”就成了最可疑的那个。 “姜游道友!你对圣女做了什么!”质问姜盏月质问得最大声的是个穿着瑶月宫寻常弟子服饰的女修。 姜盏月观她修为不过练气,但是质问她时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像个刚入门的低修小弟子。 而且她看着这女修的言谈举止还觉得有几分眼熟。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上一次打了喻雪卉一巴掌,确实是她故意的。但这一次纯属无妄之灾,她方才甚至都没看喻雪卉,而是在和裴愿、晏北疏他们对话。 “在场的修士之中,唯有你修为最高,如果不是你故意阻挠,圣女的传承大典又怎会失败!”练气女修道。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想要传承是吗?不过是个没有钥匙厚着脸皮跟进来的小人,还想抢走属于圣女的东西。”练气女修身旁有另一名弟子也跟着开口,她的修为已至金丹,在众多弟子之中算得上是突出。 这两人这么着急维护喻雪卉,身份并不难猜。 胡搅蛮缠的练气女修十有八九就是慕翊言,而言语更尖锐一些的金丹女修,不出意外就是喻天昊。 姜盏月和裴愿能从众多瑶月宫弟子中分辨出修士占据身体的弟子,慕翊言喻天昊他们自然也不会毫无所察。 “姜游”这个身份一开始表现很正常,但从那一巴掌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修士那么多,他们也确实无法辨别出附身“姜游”的是哪一个,当然不论附身“姜游”的修士是谁,对于他们而言也都不重要。 喻天昊和慕翊言想做的,不过就是帮助喻雪卉拿下龙王宫的传承,但凡有人要阻碍喻雪卉,他们就会出手清除。 “你们怎知,圣女接受传承失败,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而不是因为她自己不配?”姜盏月冷眼反问。 姜盏月当然清楚自己什么也没做,靠着“姜游”这个身体高深的修为,她也能确定方才没有其他修士出手干扰。 显而易见,是这份传承没有认可喻雪卉,不愿意进入她的体内。 喻天昊和慕翊言这两个蠢货,就满心以为喻雪卉本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得对,谁告诉你们,接受传承就一定能成功的?传承都是要挑人的,你们这么无知的吗,以往从来没见识过别的传承?”裴愿也不演了,用着丫鬟的脸,说出来的话是他本人一贯的风格。 作为一个自小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大少爷,裴愿也见多了传承,很清楚传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在他看起来,圣女接受传承失败,两个女弟子跳出来非要说是姜盏月干扰了传承,就显得很可笑。 可惜裴愿知道的东西,喻天昊和慕翊言确实不知道。 裴愿这个丫鬟一直在维护“姜游”,他们自然也不会信裴愿的话。 “又是你这个丫鬟,你胡编乱造的本事真不小!”喻天昊仗着自己占据的身体有金丹修为,直接对裴愿出招。 姜盏月往裴愿面前移了一步,轻而易举地就挡下了喻天昊的攻击。 对于“姜游”而言,金丹修士的攻击不痛不痒,毫无威力。 “在瑶月宫的地盘上,我们虽然是客人,但如果你们不懂待客之道,那我们就不是贵派的客人,而是你们的敌人。”姜盏月失去了耐心。 在“姜游”的身体里,她不再受天道压制受限于脆弱的身体,无需忍让蛰伏。 相貌年轻俊美的青年踏步走上高台,所经之处瑶月宫的弟子无不因其释放出的威压而俯首颤抖,她们与“他”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我说了,是你们的圣女没有资格,传承拒绝了她,你们看好了。”青年抬起手,在高台上以灵力筑起了一层屏障。 第9章 作为剑修 传承重新开始,文字顺着光芒倾泻而下,笼罩在喻雪卉附身的圣女身上。 喻雪卉却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想要脱离传承光芒的范围,但在姜游设下的灵力屏障里,她想退也退不了多远,光芒就追着她所在的位置而来。 “姜游道友这是何意,为何非要干扰我的传承大典。”喻雪卉苍白着一张脸,质问道。 “并非干扰,我是在助你完成传承大典。有我的灵力屏障在,谁都无法干扰你,你可以放心地继续接受传承。” 姜盏月话锋一转,“还是说,这传承对于你而言,有什么问题?” 喻雪卉强忍住疼痛,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她不能透露出自己被传承排斥的事实。一旦承认自己没有被这份传承所选择,这份传承不得不拱手让人事小,颜面尽失才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 传承的排斥下,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虽然占据的是幻境中人的身体,但是她的神识附身在这里同样会受到伤害,没能坚持多久,她就吐了血。 “姜游道友,你仗着自己实力强横,就将我困于你的灵力之中,又暗自从中作梗,让我无法接受传承。我与你难道有过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当众羞辱我?”擦去嘴角的鲜血后,喻雪卉望向姜盏月,开口却是和事实截然不同的话。 台上的姜游还未有什么反应,台下清楚事实的裴愿听了都直翻白眼。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不得了,靠着一张嘴,就能把自己的问题全部说成是姜盏月的问题。 这个圣女说姜盏月仗着自己实力强横,其实正好相反,是她仗着这里大多数修士她的同门,她说什么都会被众人所相信,才敢这样将锅都甩给姜盏月。 除了裴愿以外,姜盏月这边还有一位被喻雪卉的发言气到的。 “小姜,这个咱们不能忍!” “任务发布,身为恶毒女配,请让女主陷入危机,给男主男配们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任务奖励:女配等级升级到lv1,获得等级权益查看权限。” “原来你这个还有等级吗?”姜盏月道。 “对啊,升级后就解锁等级权益了,小姜你要加油啊!” “要使用技能给她几巴掌吗?”系统比姜盏月还跃跃欲试。 “这次不用技能。” 对于系统的“接二连三掌”,姜盏月还是不太适应,她不习惯用巴掌解决问题。 在“姜游”身体里的她修为深不可测,别说一个圣女,就是把整个瑶月宫给掀了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姜盏月抬起右手,于掌心中凝聚起一股灵力。 喻雪卉就见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她以为“他”还要再说些反驳的话,下一秒她就被一道强大的灵力重重挥开,撞在灵力屏障上,鲜血吐得她自己的纱裙都染成一片血红。 “姜游你……”喻雪卉摔在地上,感受着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碾碎的疼痛滋味,她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这个姜游分明也被哪个修士附身了,凭借着“姜游”本人的修为这样对待她。 如果不是在幻境里,而是在现实中,此人哪有这种本事可以欺辱她! “你找死!”喻天昊看得着急,立即跳上高台想来帮喻雪卉,可姜游的灵力屏障将他挡在了外面,他是半点也撼动不了。 “找死的人不是你自己吗?”姜盏月转过头看向喻天昊。 喻雪卉的兄长,最先污蔑她干扰了喻雪卉的传承大典的人就是他。 和喻天昊讲道理,让他相信有问题的是他的妹妹而不是她?没有必要,能用实力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和他讲道理。 姜盏月朝着喻天昊的方向抬起手臂,只轻轻做了一个向下一按的动作,喻天昊的头就狠狠地磕到了地面上,力道重到砸穿了地面,砸得他额头鲜血直流。 “兄长!”喻雪卉一时着急,喊出了喻天昊的真实身份。 对着同门的金丹女修喊哥哥?没被附身的瑶月宫弟子们都心生怀疑,她们的圣女是怎么了? 和其他暗自后退的瑶月宫弟子不同,慕翊言则是站了出来,他跑到喻天昊的身旁想要扶喻天昊。 无奈有姜游的灵力压着,喻天昊就像是被钉死在地面上,根本扶不起来。 慕翊言只能放弃喻天昊,还是喻雪卉更要紧。 “姜游道友,你为何要如此!快放了圣女,否则离开这里后,你会后悔的!”慕翊言所说的离开这里,自然就是指离开幻境。 在这幻境里,姜游固然实力高深无人能敌,可出了幻境,他和喻雪卉兄妹才是所有人之中实力最强背景最深的。他是在警告姜游,幻境只是一时的,不要得罪他得罪不起的人。 “慕翊言。”姜盏月的目光从喻雪卉身上移开,看向了慕翊言,看着站在外面的毫无出奇之处的练气期女修,她的脸上蓦地露出了一抹轻笑。 不是嘲讽的冷笑,却比冷笑让慕翊言觉得讽刺之意更深。 慕翊言愣了一下。 这个“姜游”为何会喊出自己的名字?慕翊言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作为教会了你用剑的人,今日再教你最后一次,作为你和我之间的结束。” 姜盏月说话间,手中多出了一把剑,是从人群中飞出来的。 不是多好的剑,不过是把再寻常不过的,没有剑灵也没有锋利的剑刃的普通弟子的剑。 可当姜盏月持剑起手时,天地间的灵力便如受到了牵引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这把剑,原本暗沉迟钝的刀刃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在场的瑶月宫修士们都下意识地紧盯着高台上站着的持剑青年,同为剑修的晏北疏更是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本命剑被衬托得平平无奇起来。 而慕翊言,他也同样是一名剑修,他当然也会如其他人一般对姜游此刻手里的剑心生向往,可在此之上,他心上还有另一份若隐若现的情绪在酝酿。 “师姐,怎会是你……”他低声念道。被“姜游”喊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眼前人是谁了。 师姐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可他方才还帮着喻天昊一起指责师姐是嫉妒喻师妹妨碍喻师妹获得传承的人。 第10章 碾压 “师姐,我相信你不是因为嫉妒而故意耍手段的人,但你能不能不要和喻师妹计较……”慕翊言心下后悔指责了姜盏月,然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帮着喻雪卉求情。 回答慕翊言的,是姜盏月手里凌厉的剑。 其实事到如今,慕翊言说什么都不重要,十年情分在他向她开口索要心脏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剑已出,天地寂静,风停叶止。 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被剥夺了五官,当他们的双眼重新浮现景象,耳畔风声复响之时,在场已有三人被贯穿了心脏。 高台上的圣女伏在地上,鲜血流淌了满地,传承的金光仍然笼罩着她,带给她的却只有伤害,这些金光就如同刀刃一样,在她身上留下无数伤痕。 头磕在地上的金丹女修已直接没了生息,背上还留着被剑刺穿的伤口。 而慕翊言,他还留有意识,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开了的大口子,那是他心脏的位置。 不只是他,喻雪卉和喻天昊同样是被刺穿的心脏,姜盏月的剑招极为精准,既然是冲着他们的心脏去的,就不会偏移分毫,正中心脏,心脏以外的位置她未动分毫。 “师姐……你竟然要杀我……”慕翊言失去意识前的刹那,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喻雪卉的模样,而是过往十年和姜盏月相处的点滴。 他的师姐总是一脸病容,深居简出,无论他们四个师弟如何任性犯错,她都不会生气,最多温声呵斥两句,从来没有冲他们发过脾气。 因为身体不好,师姐鲜少用剑,门内大大小小的比试也基本都以认输结束,她看起来真的很弱,似乎打谁都打不过,所以慕翊言小的时候也曾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修炼,有朝一日保护师姐。 可那是多少年前的决心了?他都已经淡忘了。 师姐聪慧博学,无论问她什么,她都能为他解惑。他们五个弟子没有被师父北辰师尊认可过,自然引来过不少同门的嘲笑,门派的资源也很难公平地分到他们头上,向来都是师姐想办法,把他们缺的东西都补上。 从师姐那里得到了那么多帮助和恩惠,他都还没来得及报答,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到了师姐出剑杀他的结局? 慕翊言来不及问个清楚,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至此站出来质疑姜游妨碍了圣女的传承大典的人都已经被姜游一招取走了性命。 还混在人群里没站出去的喻雪卉的师兄虽然感到心痛愤怒,但此时此刻他也庆幸幸好自己没站出去,以姜游那一剑的可怕实力,他没有任何在她剑下存活的可能。 他还未得罪姜游,隐于人群之中,便不会被发现。姜游总不可能丧心病狂地把在场的人杀尽。 可他才刚生出庆幸的想法来,那把悬于高台上空中的剑忽然就冲进了人群之中,就像长眼了一样,直冲着他所在的位置袭来。 在幻境中死亡是真的会死!他们在长廊之中目睹的那两名修士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心中叫嚣着让自己快躲开,可不知是他的双脚被锁死了,还是那剑来得实在太快,他的心脏已然被刺穿。 “你们之前想要我的心脏,之后还能想吗?” 意识残存之际,他听到高台上那名“青年”这样问道。 三个字占据了他的大脑,姜盏月! 被他们几人追着要心脏的姜盏月,她这是在报复他们肖想她的心脏! “圣女!”瑶月宫的弟子们已经彻底乱了套,他们的圣女当众被刺穿了胸口,那“姜游”就在他们那么多人的眼皮底子下出手,而他们无人能阻止。 姜盏月当然面临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可这些瑶月宫弟子的攻击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全然不够看,她甚至不用出手,那些攻击落在她身上都是不痛不痒的。 “任务完成,宿主等级已升级到lv1,等级权益已解锁。”系统的提示音在姜盏月的耳边响起。 听到任务完成的播报,姜盏月持剑的手微微一紧。 “她没死是吗?” 如果喻雪卉死了,那系统肯定就乱套了,恶毒女配可以给女主制造危机,但肯定不能杀死女主,女主一死,一切也就结束了。 虽然早就料到喻雪卉作为天道宠儿,这种程度肯定没法要了她的命,但姜盏月仍然是失望的。 她仍然在天道偏颇的规则之下,即便多了一个系统,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 喻雪卉可以什么也不做,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切,遇到危险总能化险为夷,她的人生可以如此轻易。 而她,病体残躯,霉运缠身,同门不喜,路人厌弃。唯有的四个师弟,一个早早地叛出师门,一个对她诸多欺骗,一个抢她的剑送给喻雪卉,最后一个便是慕翊言,也已情谊耗尽。 短暂地借用姜游的身体,借了姜游的人生,几乎让她误以为自己也终于活得像个正常人。 她和喻雪卉有着截然不同的运,被安排了两条通向不同结局的路。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糟糕的命数! 所以她翻阅修仙界典籍无数,以此病躯出入秘境无数,只为寻求改命。 “是的。”系统回答了姜盏月的问题。 “宿主是否要查看等级权益?” “现在不必。”姜盏月对等级权益也没有抱有多少期待。 她总归是相信自己更多一点,所以能十年无视系统。指望系统真能帮她脱离天道桎梏,不如还是继续向邪佞求一个答案。 “姜道友,逃不逃?我已经找到离开幻境的方法了。”裴愿赶紧跳上高台到了姜盏月的身旁,他不像姜盏月那样可以轻易应对瑶月宫弟子们的攻击,只能贴在姜盏月旁边左躲右闪。 “不逃。”姜盏月随手将裴愿也保护了起来。 “为什么?你想要的宝物还没拿到手吗?”裴愿心下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姜盏月的目的,真和他师兄那个剑修傻子一样吧? “你在等他出现吗……”裴愿试探着问道。 然而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刹那,他只觉得背脊一凉。 第11章 至高邪佞 察觉到异常的不只是裴愿而已,站在底下人群之中的晏北疏和高台之上的姜盏月都感受到了。 和上一个幻境之中,敲门声响起之际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闭眼,快闭眼!”裴愿赶紧对姜盏月喊道。 他和晏北疏身份特殊,他们所得到的关于那位至高邪佞的信息会比姜盏月更多。他们这等修为的修士,本承受不住和至高邪佞接触。若是窥见他的真容,必死无疑。 这也是前面那么多修士死在这个幻境之中的原因。明明幻境中的进展平平无奇,修士们却都突然暴毙。 龙王宫的主人似乎和至高邪佞有些许交情,所以天殿里的幻境会出现至高邪佞的投影。幻境之中的投影,与其本体自然差了不是半点,可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寻常修士能窥视的。 姜盏月却没有听裴愿的劝告,她岂止是没闭眼,还转身拼命寻找至高邪佞的存在。 裴愿不敢睁眼视物,自然不知道姜盏月作死的行为。 连晏北疏也闭上了眼,有什么想问的闭着眼也能问,他很急切,但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可这一闭眼,等他们再睁开之时,就已经离开了幻境,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次也不行吗……”晏北疏已经回到了进幻境之前的圆台之上。他心中有懊悔,可也确实无可奈何。 他身旁的裴愿正微微蹙着眉头。 裴愿已经环视了一圈,层层圆台之上都是尸体,进了幻境的修士但没有钥匙的修士,几乎无一幸免。 他们这一层除了他和晏北疏以外,只有一名修士还活着,那名修士跟着他们进来,正好成了第四人。 可最该活着出来的姜盏月却不见人影。 “师兄,你看见姜盏月了吗?”裴愿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姜盏月,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了晏北疏一句。 “她应该是死了吧。”晏北疏还在为自己错失机会而心痛,哪有什么心思去管姜盏月的事。 裴愿衣袖底下拳头微微攒紧又松开,低声呢喃道:“希望她能没事。” “卉卉!”最高的那层圆台上传来有人惊慌的喊声。 晏北疏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瞥见了那把熟悉的剑。 “裴愿!我想去最高的那层一台,借我用用你的法宝!”晏北疏忽然对着裴愿喊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去上面,就算去了上面你也不能再进幻境了。”裴愿此刻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没有爽快地直接把法宝借给晏北疏。 “是我在找的那把剑,八年前的那把剑。得来全不费工夫,裴愿,我找到了!” “当真?”裴愿听晏北疏这么说,也有了兴趣。 他们两人冒着危险来闯龙王宫,就是为了晏北疏在找的那把剑,如今要是不通过至高邪佞就能找到剑的下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裴愿立即拿出法宝带晏北疏上到了最高一层,上来之后,他很容易就辨别出了晏北疏口中的剑。 那把剑此刻是出鞘的,通体雪白的剑身,隐隐透着淡红色的剑芒,若非常年饮血,不会有此光泽。 而剑的主人,则是一名眼生的女修,那女修皮肤白皙,双眸似盈秋水含情脉脉,十分年轻,似乎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浅色衣裙,看不出哪里身体不好,但总有种柔弱的气质。 “你要找的究竟是剑,还是人?”裴愿不由得问晏北疏。 他总听晏北疏念叨八年前有一把剑改变了他的人生,他一定要找到那把剑。 裴愿便以为晏北疏只是作为一名剑修再寻找一把剑,可晏北疏已经拥有了本命剑,而如今看来他所找寻的剑也拥有着自己的主人。 晏北疏这么努力地找剑,总不会是为了从别人手里抢剑。 晏北疏没有回答裴愿的问题,他快步走到了持剑的女修面前。 喻雪卉此时正举剑要刺向自己的心脏,喻天昊在拦着她。 “兄长,姜师姐不愿救我,我也得不到传承,我的心脏很快就要被彻底侵蚀了,与其被侵蚀,倒不如我自己动手剜去被魔气侵蚀的部分。”喻雪卉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柔弱中带着狠绝。 “你是这把剑的主人吗……”晏北疏在喻雪卉的面前站定后,不太确定地开口问。 “你是……玉京山的小剑仙晏道友吗?”喻雪卉看清晏北疏的模样后,就认出了他。 晏北疏的名声和他俊美的容貌一起被聚宝阁传播了整个修真界,他本人相貌如此出众,要认出他来自然容易。 “晏北疏?”喻天昊也立即确定了晏北疏的身份,“我记得玉京山小剑仙是先天道体,百毒不侵无伤无痛……” 喻天昊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惊奇的念头,“晏道友,在下有事相求!” 喻雪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终于到这一步了,铺垫了那么多,真正的成败在此。 她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让事情水到渠成地发展到这里,早从她拜入昆仑上宗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谋划,局早就布下了,晏北疏也该跳进局里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这把剑的主人吗?”晏北疏却还执着地问着自己的问题。 喻天昊只觉得晏北疏莫名其妙,妹妹当然是剑的主人,这种问题还有必要问吗? “是。”喻雪卉开口回答。 晏北疏听到这个答案,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就仿佛执着地要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喻天昊则着急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晏道友,可否请你将小妹身上的魔气引到你身上,以阴阳共修之法!” 幻境之中,唯一睁着双眼并且没有送出幻境的姜盏月,此刻双眸已然渗出了鲜血。 她的视线因为出血而变得十分模糊,只隐约看到远处有一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朝着她走来。 “阁下,要怎样才能像你一样脱离天道的制约!”姜盏月冲着那道身影大声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男子走近,若不是“姜游”足够强大,她早已因为看见男子而神识湮灭,她能继续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 第12章 你不是她 瑶月宫主殿,圣女接受传承的重要典礼,除了门派内的弟子们齐聚于此以外,也有其他门派的贵客来访。 此时的幻境已经恢复了秩序,先前那些闹剧就仿佛未曾发生,圣女重新好端端地站在高台上准备接受传承。 只有本该作为贵客之一的“姜游”,此刻处于一个本该被推出幻境,却又强行留了下来的处境。 戴白色面具的男子似乎也是作为客人前来,不知是万年前的至高邪佞还没有那么可怕的影响力,还是他刻意收敛了,瑶月宫的修士们只将他当做了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无人畏惧他。 瑶月宫负责引路的修士带着他走向贵客的座位。 姜盏月的声音仿佛丝毫都没有传入他的耳朵里,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即便真见到了至高邪佞的投影,也无法与他对话,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就这样一无所获地结束。 即使不甘心,但她的神识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再继续强行留在这里,她也会落得和那些死在秘境之中的修士们一样的下场。 幻境中的投影还不够,她下次便得寻找真正的投影了。 姜盏月正这么想着之时,却见戴白色面具的男子忽然转变了迈步的方向,那带路的修士还无所察地往座位的方向走,男子却一转方向,走到了姜盏月面前不远处。 然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没有人看向她的方向。 姜盏月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从幻境中消失了,她留下的仅有神识,此刻连借用“姜游”的身体都做不到了。 难怪无论她怎么喊,男子都听不到,其他人也都毫无反应。 可,他这一刻又好像正在看着她。姜盏月无法确定这一点,直到他开口说话了。 “我再向前一步的话,你就没命了吧。”他的声音里分明是带着轻笑的。 “你听得见!”姜盏月惊讶之余,未忘记自己的目的,立即重复了自己的问题:“阁下,请告诉我,世上可有方法脱离天道!” “有,又如何?”他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依然是带着笑意,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当然是改写我之命数,所求未必皆可得,但求己事由己。”姜盏月回答得清晰而迅速。 不过短短只言片语,却是她十年来唯一的追求。 她不知道和一个邪佞说这些是否有用,邪佞是否能理解一个人类修士的追求,也并不指望他理解。 “求阁下告知。阁下早已是脱离天道之身,寿数无尽,几近全知全能,这个的问题,唯有你才知晓答案。” 他该告诉她答案的,因为对于邪佞们而言,天道是他们最大的仇敌,帮助一个想要与天道为敌的人类修士,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开个口的事,无疑是有利无害的。 可男子只是向着她的方向抬起了手,姜盏月看不到他面具底下的神色,他不开口说话,她便无法推断出他的情绪。 他将手收成拳头之时,姜盏月便觉得自己的神识遭到了致命一击,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要随手毁灭掉她的神识。 姜盏月瞬间就被弹出了幻境,重新回到圆台上的时候,她满口的血腥味,不仅脏腑俱裂,神识更是遭受重创,疼痛不已。饶是她早已经历无数重伤的情况,此刻也难以保持清醒。 “姜游,如此蝼蚁,何不随手除之。”幻境之中,故事落幕之前,那白色面具的男子说道。 最高的圆台之上,晏北疏被喻天昊提出了让他和喻雪卉共修的请求。 所谓共修,便是男女阴阳结合,鸾凤颠倒,此法可让两名修士交换灵力交流神识互助修行。 喻雪卉命不久矣是因为魔气的侵染,魔气侵染的是她的半颗心脏,寻常修士没了半颗心,自然活不下去。 可姜盏月曾服用过一颗菩提灵果,无论是怎样的伤口都可迅速自愈,哪怕失去半颗心,辅以灵力续命,一日之内心便可长全,无性命之忧。 而喻雪卉若是能从姜盏月那里得到半颗心,将她自己染了魔气的半颗替换掉,那她也能活下来。 这便是喻雪卉告诉师尊、兄长和师兄们的续命方法。 而与菩提果相对的,先天道体体质异于常人,无论是毒还是伤在先天道体身上都可轻易化解,若是借用共修的方法,以先天道体化解喻雪卉身上被侵染的魔气,未尝没有希望。 这是喻雪卉让喻天昊联想到的方法。 在喻天昊提出这个请求后,喻雪卉便以为难的姿态支支吾吾地向晏北疏解释了缘由。 “晏道友若是心中有不愿,不必顾及我的性命而答应。这等事总得结为道侣才能做的,我自知配不上晏道友。”喻雪卉道。 裴愿过来得没有晏北疏快,但也差不多从头到尾都听到了,他面露一言难尽之色,却也没有出言干扰。 这女修口中说得是让师兄不要顾忌她的性命,可与此同时也是在提醒晏北疏他若是拒绝,就是见死不救。 若这女修与晏北疏没有任何渊源,裴愿定然拉着晏北疏转头就走。 可晏北疏找剑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没准他就是想和剑的主人结为道侣呢? 感情的事裴愿是真搞不明白,所以即便喻雪卉看起来有古怪,他也不打算插手,任由晏北疏自己决定。 “这把剑的主人,八年前指点过我,我因此入剑修一道,她对我有恩,我必回报。”晏北疏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 喻雪卉知道,正因为知道这把剑对晏北疏的重要性,所以她才会设计微生师兄,让微生师兄从姜盏月那里抢了剑给她。 若无这份渊源,喻雪卉当然不会指望晏北疏会答应与她结为道侣,以他先天道体之身助她一臂之力。 可她没料到的是,晏北疏并不入局。 “你不是她,你们相差甚远,截然不同。即便你得到了原本属于她的剑,我也绝不会错认。” 晏北疏是个死板的剑修,在裴愿看来他是比较没头脑,可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专注于剑道不愿过多思考其他,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傻子。 “你从何得到的这把剑?”他问。 第13章 醒悟 找到了剑,可剑已经易主,这固然是令晏北疏失望的事,但这已经是比过去大海捞针的情况好多了。 他终于找到了线索,不像曾经如何找都杳无音信,以至于只能寄希望通过问全知的至高邪佞来得到她的下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把剑主动认我为主,它的主人就是我。”喻雪卉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喻师妹,为何你不告诉他,这把剑原是师姐的剑呢?”晏北疏还未继续追问,喻雪卉的身后,响起一道虚弱的男声。 慕翊言从昏迷之中恢复了意识,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即便这里没有任何伤口,他却总觉得姜盏月的剑就插在这里一般。 他一恢复意识,就听到晏北疏问喻雪卉的问题,而喻雪卉给出的答案,也如先前一样。他觉得奇怪极了,喻师妹分明心底善良,她本不该撒那样的谎。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违和,但每次总有各种事打断,令他很快就遗忘了这些。这次不知是不是被师姐捅了一剑令他心情难以平复,让他特别想要个答案。 “喻师妹,扶疏剑是把好剑,可以你的身份,得到一把不属于扶疏剑的本命剑并非难事,为何偏偏要抢师姐的扶疏?” 如今想来,师姐能拥有的东西真的少,扶疏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了。而相比之下,喻师妹什么都拥有,有掌门和喻家作为靠山,有兄长师兄疼爱,于同门之中众心捧月。 他忽然觉得,将扶疏剑易主视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的自己,对师姐而言,大概很残忍。 “慕师弟,你是不是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要胡言乱语。”喻天昊抬手便将慕翊言又打晕了过去。 晏北疏未料到喻天昊会有此举动,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盯着喻雪卉问,“他口中的师姐是谁?昆仑上宗哪一峰的弟子?” 喻雪卉谋划半月,前面事事进展顺利,但没料准晏北疏的品性,算得上是功亏一篑。 晏北疏拒绝了她,她自然也不会让晏北疏好过。 “晏道友,我已说过,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剑,其余一概不知。你我若是有交情,我倒是愿意为你找找线索,可晏道友于我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说得对,都是陌生人,没有交情。”裴愿在晏北疏的身旁看了一会儿戏,看到现在才开口道。 喻雪卉一早便注意到了裴愿,裴愿浑身都是法宝,几乎是将富有二字写在了脸上,就算他不说话,也无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不过喻雪卉对此人不感兴趣,她的目标是天生道体,不过是个法宝多些的富家子弟,她走到哪里都会有法宝主动送上门,便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倒不如说,这个裴愿看着她的眼神总透露着几分厌恶,她早已察觉,所以对裴愿也好感全无。 “道友倒也不用说这话来讽刺我。”喻雪卉回道。 但裴愿的话根本不是对着喻雪卉说的,他理也未理喻雪卉,只继续对晏北疏道:“师兄,刚刚被打晕那位口中的师姐,你方才已经见过了,你不必找她要答案。” “我见过?”晏北疏疑惑的蹙起了眉头,他是真的毫无印象。 他要是真的见到她了,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姜盏月于恍惚之中,还记得要给自己疗伤。她命不硬,能在天道的打压之下苟延残喘这么久,全靠着想活下去的念头。 此刻已经吞服了身上带着的丹药,盘起腿来运气疗伤。 她手心多了一道浅色的印记,随着她体内灵力周转而颜色深浅变化,每每印记颜色变深之时,疼痛感便强烈得令她眉头紧皱。 这疼痛是她自找的,牵引咒法,峰内藏书阁的典籍之中记载的禁忌咒法。 幻境之中至高邪佞现身的时候,她做了两手准备,仅凭这一次得不到答案,那便还会有下一次,她在那个白色面具男子身上下了这个咒法。 此刻借着这个咒法,她也可以感受到他散落在各地的神魂踪迹。 “你不要怪我,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耳畔隐约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 最底下的圆台之下,还活着的修士只剩下两人,这两人虽然都活了下来,但显然情况一个比一个不好。 侥幸跟着混进来的男子已经服用了自己带的所有丹药,但他的脏器已经开始破碎,他想起在门外看到的那个说着话就七窍流血而亡的修士,就恐惧极了,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见到闭目疗伤的姜盏月时,他想起同门之间的议论,姜盏月服用过一颗菩提灵果,连掌门弟子喻雪卉都想要分走她的心脏医治自己。 他迈着不稳的步伐,跨过遍地的尸体来到姜盏月的身旁,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匕首。 没有使用任何灵力,也不需要耗费灵力,他就这样用匕首刺向了姜盏月。 晏北疏和裴愿重新回到最底下的圆台之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心也真是大,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毫无防备的打坐疗伤。”晏北疏没太大反应,只随口提了一句,并无出手相助的打算。 他能毫不犹豫地揭穿拒绝喻雪卉,自然也不会对萍水相逢的姜盏月有什么同情心。生死由命,旁人如何他漠不关心。 裴愿心下暗骂,你才心大! 他还未告诉晏北疏,姜盏月就是慕翊言口中的师姐,很有可能就是他想找到的扶疏剑的主人。他倒好,看着姜盏月身处这种险境还说风凉话。 裴愿立即祭出法宝,想救下姜盏月。 但他的法宝还未抵达,想要偷袭姜盏月的男子就突然倒下,他的死状和其他死于幻境的修士如出一辙。 “怎么会,他明明蹭到了钥匙,至少能保住一条命才对。”见此,晏北疏有些意外地道,他原本还以为姜盏月必死无疑了。 “以她的习惯,确实不会毫无防备。”裴愿收回了法宝,松了一口气后道。 晏北疏听他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那男子不是因为幻境死的吗? 裴愿也并不清楚姜盏月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可以确定那男子并没有真正蹭到她手里那把钥匙,她倒是还挺小心眼的,留了一手没给这些人捡便宜的机会。 “裴愿,你还没告诉我,那小子的师姐究竟是谁?”晏北疏没忘了最重要的事。 第14章 裴愿什么都不缺 裴愿看了晏北疏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等三天后你要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到那时候我再告诉你。” 三天后,他们应当已经离开了龙王宫,返回玉京山了。 姜盏月是昆仑上宗的弟子,那么大一个门派,找起来自然容易得很,不怕到时候找不到人。 “裴愿,这又是为何,是有什么玄机吗?” 裴愿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换个人都该反应过来是姜盏月,可晏北疏只当裴愿现在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而没想过裴愿是报复他平日里任性,等着看他的笑话。 姜盏月调息了一个时辰,身上感觉疼痛少了一些。 这令她有些意外,放到以往,这伤势一个小时的疗伤也只勉强够她可以移动。 一睁眼,便见裴愿在疯狂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法宝来。 “我记得我还有个有助于神识修复的法宝,怎么就翻不到呢。”裴愿一边翻储物袋,一边嘀咕道。 姜盏月的周围都已经堆成小山了,全是裴愿的法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裴愿已经将诸多高阶丹药化为药力送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师兄,我记得你还有一颗专治外伤的丹药。”裴愿实在是没翻到,脑海中突然想起这事,就从小山中探出头来对守在旁边的晏北疏道。 晏北疏可不像裴愿一样是个不差灵石的主,虽然和大多数修士比,他都算得上富有,但再富有的修士都没法把高阶丹药当糖豆吃,把法宝们当石头扔,除非富有到裴愿这种程度。 “裴愿,那是我留着救命的药……”晏北疏表现出了抗拒。 “裴愿道友,我已无碍,多谢。”姜盏月出声打断了裴愿继续耗费丹药法宝的举动。 裴愿不差法宝和丹药是一回事,但他愿意拿出这么多来救治她,那是他的善意。姜盏月不会将这当成理所当然就接受,她和裴愿的约定是给她一次优先的权利而非保护她,裴愿本不需管她的死活。 “姜道友,你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这离无碍差得还远着了。”裴愿都难以理解姜盏月是怎么顶着一张苍白得和随时要咽气了一样的脸说出自己无碍这种话来的。 “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灵石能用于归还给你。不过,”姜盏月翻过自己的右手,右手掌心之中的印记已经彻底隐去,看不出来了。她意念一动,一本册子出现在了她手心之中。 裴愿和晏北疏一看册子封面上的字,竟写着“龙王宫传承”五个大字。 这么朴实无华的册名…… 晏北疏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龙王宫确实有传承,正在最顶层的圆台上飘着呢,这是什么盗版传承。 可他听见旁边的裴愿问姜盏月,“你从哪里找到的?” “姜游的衣襟里。”姜盏月答。 在第一个幻境场景之中,姜游的衣襟里还没有藏这本册子,进入第二个幻境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衣襟藏了东西。 可这一次她也想不通,为何龙王宫真正的传承会落入她的手中,而不是被喻雪卉得到。 一直以来倒霉缠身,让她在发现姜游身上藏了本龙王宫传承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这里的这本传承是假,喻雪卉要接受的传承才是真。 直到她踏上高台,将喻雪卉困于灵力壁之中,近距离感受到那传承光芒的时候,就发觉那传承只是幻境的一部分,并非真正的传承。 哪怕在幻境里作为圣女接受了那份传承,出了幻境也只是一场空。 她不认为是天道转性了,她在这个幻境之中能与往日运势不同,倒更像是依仗了附身的姜游,也不知她和姜游之间究竟有何联系,能让她没附身个丫鬟,而附身上这么个特别的人物。 “这传承是不错,不过我用不上。”裴愿并不接过册子。 “裴愿什么都不缺,你不必送他任何东西。”晏北疏作为清楚裴愿家底的人,开口道。 晏北疏说的话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在晏北疏看来,裴愿在姜盏月身上浪费那么多丹药法宝实属没有必要,昆仑上宗一个名气不怎么好的女弟子,与他们二人有何干系,何必这么帮她。 “裴道友而后种有凤凰印记,龙王的传承对你而言或许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你可以试着信我一次。”姜盏月送裴愿这份传承不是无缘无故,毕竟能用法宝堆座小山的人,他手里不会没有高阶传承,她会送自有其他缘由。 听到姜盏月此话的裴愿神色一怔,饶是见识过她轻易猜出幻境之中的门派是瑶月宫的本事,可此刻这样被姜盏月点破,他是真的吃了一惊。 即便他没有刻意隐藏,可他展露出来的顶多只是让人猜测他是哪个富庶的修仙家族出来的公子哥,他耳后的印记更是族中的秘密,外人该无人知晓才是。 “你知道这印记代表什么吗?”裴愿问。也可能她没猜出他的身份,仅仅只是觉得凤凰对应了龙而已。 “上古志其一百六十三,银翅青喙……”姜盏月正要背出自己在峰内藏书阁看过的典籍中关于裴愿耳后那个凤凰印记的描写,便已经被裴愿打断。 “姜道友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那么多偏门的记载。”裴愿无奈地道。 不必再听下去,裴愿也知道姜盏月一定能说出他的印记代表了什么。 姜盏月也想问问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究竟从哪里搜罗来那么多珍贵的典籍。记载的还尽是些看似匪夷所思却全是事实的东西。 “你走的路未必是死路。等出了龙王宫,你我可能不会再有机会碰到,提前祝你寻得一线生机。”姜盏月从地上起身,结束了疗伤,话说到这里便是要道别的意思。 幻境已结束,这龙王宫中没有其他的东西是她想要的,她要尽快回门派休养,而后去往下一处至高邪佞神识气息留存的地方。 然而未等姜盏月离开圆台,顶上飞过来一把通体雪白的剑,停在了她的面前。 扶疏剑拦住了它曾经的主人。 第15章 师兄,省省吧 扶疏剑出现,代表的自然是它的主人的意思。 即便喻雪卉本人还没有过来,但在场的三人都不会认不出这把剑。 “看来你是走不了咯。”裴愿俨然是幸灾乐祸的语气,他等着看好戏。 “姜道友,在幻境里他们几人就对你放了狠话,现在出了幻境,你这以一敌四还能行吗?” 裴愿还想着姜盏月要是主动开口请他帮忙,他是愿意出手相助的。 外面不比幻境里,幻境之中姜盏月用着姜游的身体,一手剑招属实令人惊艳,可出了幻境她既无法宝傍身又修为低微,那四个只怕随便哪一个都能压着她打。 “不知道。”姜盏月答。 裴愿一时也弄不明白,这是她能行还是不行的意思? “裴愿,你说我拿了这把剑去昆仑上宗问一圈,是不是就能找到人了?”晏北疏盯着扶疏剑,脑海中忽然生出主意来。 裴愿感到无语的同时,也在看姜盏月的反应,可姜盏月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这两人也是有意思,互相都认不出对方,八年前得是一个怎样的场面,才能让这两人都睁眼瞎。 “师兄,省省吧。” “姜师姐。”喻雪卉随自己的剑之后来到了姜盏月的面前。 与她一起的还有两人,喻天昊和她的师兄,这次少了一个慕翊言。 姜盏月没看到慕翊言还觉得有些意外,慕翊言这是被这三人排挤了吗? 个个都是在幻境之中被她用剑刺穿了心脏的,但是有真龙钥匙又有天道优待,这几位都性命无虞。 “我求师姐救我,师姐不答应我也觉得合情合理。” “可师姐在幻境之中杀我,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这笔账我是要与你算的。” 喻雪卉难得收起了笑容,一脸冷肃之色。 随着喻雪卉的动作,扶疏剑剑身萦绕着的灵力浓郁了起来,酝酿着招式。 “花哨无用。”晏北疏冷不丁地点评了一句,从剑修的角度来看。 说起剑招,倒是让晏北疏联想到姜盏月在幻境之中施展的那一手。 固然姜盏月能用出那一招是借了姜游的实力,但若非她本身在剑道上有一定的造诣,也不可能用一把普通的剑施展出那样凌厉的剑招。 喻雪卉本也不是个剑修,她随掌门修习,乃是冰灵根法修,扶疏剑本就是为了对晏北疏挟恩图报才获取的,在她手里扶疏剑只是一柄能伤人的利器,是不是剑不重要。 所以晏北疏看她的剑招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可喻雪卉的剑招再怎么无用,她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修为,对付姜盏月一个连门内小比第一轮过不去的弱者也绰绰有余。 扶疏剑刺来之际,喻天昊在喻雪卉后面做好了助力的准备,裴愿和晏北疏出手帮姜盏月之时,他和师弟二人会阻拦。卉卉要报一剑之仇,他们二人自然要替她清除障碍。 然而裴愿和晏北疏一个都不动,任凭扶疏剑刺穿了姜盏月的肩膀。 姜盏月是躲闪了,但她躲闪的动作看起来真是迟缓极了,不愧是愧对北辰剑尊名号的废物弟子。 喻天昊和喻雪卉都没想到,尤其是晏北疏,他那么积极地找姜盏月,找到了就这样看着姜盏月被伤吗? “姜道友,要不要——”裴愿是想要帮忙的,但他不认为姜盏月是为了不受他人恩惠宁可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 她回了他“不知道”三个字,倒像是另有打算,他贸然出手,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了她的计划。 “不必。”姜盏月拒绝了裴愿,她知道裴愿出手必能保下她,但是没有必要。 裴愿见她肩头流血不止,身子有些颤颤巍巍的,衣袖血色点点,伴随着轻微的咳声,是真的很想帮她一帮。 换成寻常修士,身体这个状况定是万分重视,但放在姜盏月身上,她总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 但裴愿虽有担忧,但与姜盏月毕竟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属实不好擅自插手,被她拒绝了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看客。 “喻雪卉,你是否忘了,这把剑是我养的。没有我的血,哪有它的今日。”姜盏月努力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任由扶疏剑插在自己的肩头不做挣扎。 喻雪卉还不理解姜盏月说这话想要证明什么,可等她想要收回扶疏剑时,便发现那剑不听她的使唤了,根本收不回来。 扶疏剑剑身上原本覆着的一层浅色泛红的光芒飞速褪去,很快这把熠熠生辉的剑便变成了一把毫无光泽的普通剑的模样。 “哐当——”扶疏剑被姜盏月用灵力逼出落在地上之时,已经失去了灵性。 她用秘术以血养起来的剑,现在成了别人的本命剑,她自然要收回投入这把剑里的一切。 喻雪卉眉头微皱,作为扶疏剑的剑主她和扶疏剑之间自然有独特的联系,她拼命互换扶疏剑,可再也得不到回应。 那岂止是外表变成了一把凡剑,灵性已被彻底抹去,扶疏剑现在与废铁有何异。 “可惜了一把好剑。”晏北疏不太赞同姜盏月毁去一把扶疏剑的做法,好剑难得,尽管剑主喻雪卉不怎么样,可剑无辜,姜盏月的做法未免过于偏激了。 “怎会如此,你做了什么!”喻雪卉心下是真的恼了,本命剑只能有一把,就算她不是剑修,但自己的本命剑被变成了一把凡剑于她而言就和喉咙卡了根刺一样难受,不上不下的。 “你大概也不知道,这才是扶疏剑本来的模样。”慕翊言刚清醒过来没多久,就飞下来寻姜盏月,结果又让他看到了这种荒谬的场面。 他不过是质疑了喻师妹的意图,要对晏北疏说出实话,就被喻天昊打晕。这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欺骗了。 本来他也是被喻师妹的善良所吸引,发觉一切可能都是谎言,自己只是像棋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他也无法再装聋作哑下去,必须承认喻师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 “是师姐捡了它回来,一点点以血喂养,才将它养成了一把好剑。没有师姐,它本就是凡物罢了。” 第16章 你就是师姐 慕翊言这话虽然是对着喻雪卉说的,但晏北疏怎么总有种是对自己说的心虚感。他觉得好剑难得被毁可惜,慕翊言就跳出来说,这把剑能是把好剑全是因为用了姜盏月的血。 怎么好像事事都在指向姜盏月,不对啊,这小子,他怎么管姜盏月喊师姐! “姜道友,你——”晏北疏很想插话向姜盏月确认一下。 但很显然,现在这个场合,谁都没空搭理晏北疏。 “慕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吗?剑本就会易主,姜师姐用血养剑是姜师姐的事,但这把剑确实选择认我为主,那这便是属于我的剑了。” “姜师姐毁坏了我的剑,那便是姜师姐的错,我自有权向姜师姐讨个说法。”喻雪卉并不因为慕翊言的指责而慌张。 她自有她的道理,本就是周密的计划,慕翊言不过一面之词,即将今日这些话传遍门派,她也是占着理的。 慕翊言心仪喻雪卉的时候,觉得喻雪卉说什么都很有道理,而此刻有所醒悟,就被喻雪卉的话气得不轻。 正因为他清楚真相,对于喻雪卉这样颠倒黑白的说法才格外生气。 “喻师妹,你抢师姐的剑,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师姐是因为一些原因,未能让扶疏剑认主,可扶疏剑照样是师姐的剑!”慕翊言辩驳道。 修仙界对剑的归属,确实有认谁为主就是谁的默认规则,可扶疏剑这样原本一无是处全靠师姐的血养起来的剑,又有什么资格抛弃师姐去选择别的剑主! 慕翊言这样痛恨扶疏剑选择认喻雪卉为主的同时,也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他自己似乎也做了与扶疏剑类似的事。 “慕师兄,这剑本也不是我从师姐手里抢的,是微生师兄拿来送我。他送我之时,我也不知道这是姜师姐的剑。换做是你,对他人送到手里的剑,会在收下剑之前,还特意去查一查这剑原先是谁的吗?”喻雪卉回慕翊言时也无半分心虚。 慕翊言被堵得慌,如今看来,喻师妹的手段还真是天衣无缝,就算他明白实情,可也没半点办法能戳穿喻雪卉的谎言。 “姜道友,八年前……”慕翊言和喻雪卉争辩之时,晏北疏还在试图插话。 而姜盏月本人既没有因为喻雪卉颠倒黑白就被气到,也没有因为慕翊言转性来维护自己就对慕翊言改观,旁边晏北疏吞吞吐吐的声音她也全当噪音。虽然自己被一圈人维护的场面,十年来头一次,她心里有一点疑虑。 “说完了吗?这剑是你的了,我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你若是说完了,我就走了。”姜盏月对喻雪卉道。 姜盏月当然没有要回去的打算,这都成废铁了她要回去能干什么。喻雪卉能轻易地驳回慕翊言的话,却被姜盏月这轻飘飘的一句气到。 她费尽心思设下的局,一个晏北疏完全不入圈套也就罢了,她还连挨了姜盏月两次巴掌。看似她对比姜盏月与是占尽优势,可实际上她一点好处也没占到,连剑都赔回去了。 “姜师姐,我同你的账还未算,你欠我许多。”喻雪卉哪肯就这样放姜盏月走。 听到喻雪卉这话,这次晏北疏立即拔剑挡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而裴愿和慕翊言两人也已围在了姜盏月的身边,将人护得死死的,不给喻雪卉再出手的机会。 对比上一次喻雪卉出手之时,情形已经截然不同了。上一次姜盏月无人相护,受她一剑,这次姜盏月身旁站着的人比她这边还多,她就是真想在这里取姜盏月的性命,也打不过晏北疏三人。 喻雪卉只能打消了在这里解决姜盏月的心思,转而道:“同门恩怨,不如放到擂台上解决。下月小比,师姐可敢与我比试,输家,自己离开昆仑上宗!” “不比。”姜盏月根本不上钩,直接就拒绝了。 与喻雪卉打赌,于她而言有任何好处吗?显然没有,既如此,她当然不会答应。 “姜盏月,等回了宗门之中,可没有晏北疏护着你。你要是答应和卉卉比试,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与你恩怨两消。否则你在幻境之中欲取我们性命之仇,我定报!”喻天昊出言威胁,他说到做到。 晏北疏原本根本不在乎姜盏月的死活,但得知姜盏月是扶疏的前任剑主,还是用血养了扶疏的那一任剑主,他心中便已经可以确定姜盏月是自己要找的剑道前辈。 他现在可就在乎姜盏月的命了,谁要是想伤姜盏月,那都是对他的挑衅。 “姜道友,我可以随你去昆仑上宗。”晏北疏主动道。 姜盏月瞥向晏北疏一眼,对他一改态度的示好,其实并不清楚原因。她若是仔细推敲,未必不能查出缘由,只是眼下她也无暇去关注他。 “非本派弟子不得在昆仑上宗久留,晏道友就别白费心思了。这是我们同门之间的事,你要是真想帮姜师妹,不如劝姜师妹好好修炼,在门派小比和喻师妹一决高下,如此恩怨才能了结。”喻雪卉的师兄一句话就让晏北疏的计划没了实施的可能。 其他弟子是在外遇到危险,回了门派之中便能得庇护安全。可姜盏月这完全就是反着来的,她还不如不回门派安全一点,回了门派全是护着喻雪卉的人,那就是龙潭虎穴。 晏北疏才知姜盏月处境如此艰难,不知她这些年在门派内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一名纯粹的剑修本不该在与人勾心斗角这些俗事上耗费心力,八年前他见过的她便是剑道造诣高深之至的天纵奇才,而今却落得被这么几个卑鄙法修欺辱的下场。 “那就比比呗,姜道友,不然你就答应他们。只是这赌注下得还是轻了,得改改。”裴愿一开口,却是劝着姜盏月答应。 晏北疏立即瞪他,不知道姜盏月身份的时候,晏北疏嫌弃裴愿对姜盏月太好,现在知道了,他又嫌弃裴愿替姜盏月思虑得不够周全。 裴愿顶着晏北疏的视线,没有改口的打算。晏北疏还是太单纯,看不出姜盏月就算打架不行,也照样有的是办法赢喻雪卉。 第17章 痛下杀手 “只是离开门派,确实是轻了,那师姐想要赌什么?”喻雪卉立即接上裴愿的话。 喻雪卉向姜盏月打这个赌,真正的目的当然不只是想把姜盏月赶出门派而已,有门派小比这个由头,到时候擂台上若是失手重伤了姜盏月,毁她丹田,断她仙途,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对她而言,和姜盏月赌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盏月敢和她上擂台。 “姜道友,不可——”晏北疏替姜盏月着急,生怕姜盏月答应了,晏北疏既然能一眼看穿喻雪卉编造谎言欺骗自己,自然也能想得到她提出赌约的目的。 裴愿虽然常常暗自嫌弃晏北疏,可晏北疏本也不是什么傻白甜,他看穿了喻雪卉,只是他的眼力还没有好到能看穿姜盏月。 “师兄,你先前不是看见姜道友奄奄一息都袖手旁观的吗,现在多管什么闲事,还是少插嘴吧。”裴愿把晏北疏拉远了一点。 姜盏月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一样,把他无视了个彻底。 在场这么多人里,好像就他一个无关人员,被排挤在外。 晏北疏本来也不是擅长说话的时,此时颇为憋屈。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说话,姜盏月还真能没听到吗?不,她只是装作没听到,她一定是很讨厌他了…… 先前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现在晏北疏反省自己来,就觉得自己还挺过分的,每每看见姜盏月身处危险都会无视,还出言嘲讽过她。姜盏月不想搭理他也正常。 姜盏月不知道晏北疏心中所想,她没管晏北疏说什么,是因为她说句话都费力气,能少说就少说。光是和喻雪卉对峙就够费劲的了,自然不会搭理他。 “喻师妹,门派小比我第一轮就会被淘汰,不会坚持到和你对上的时候。你以此和我打赌也毫无意义。”姜盏月没说想赌什么,依然拒绝,只是这次显然话说得不像上次那么死。 喻雪卉便知其中有机可趁,“那便这样,如果门派小比之中你我能遇上,就比个输赢。遇不上便作罢。” “赌注便换成主动向门派要求前去万魔狱驻守如何?”喻雪卉道。 “万魔狱?”裴愿听得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这个赌注确实不错。” 万魔狱乃是人类修士和邪佞的边界,寻常修士沾染一点魔气便会身亡,更何况邪佞扭曲残忍,是为天道所不容的怪物。 修为低微的修士去了万魔狱,都活不到第二日,即便是为大义自愿前去镇守的大能,在那种地方长期浸染魔气,也会境界掉落寿数无几。 可万魔狱不得不守,若是守不住,整个修仙界都会陷入魔气侵袭之中。所以被选去驻守万魔狱的修士,出发之前都立下了血誓,一入万魔狱便此生不得离开,离开一步便会暴毙而亡,便是以防修士们后悔,落入边界守的境地。 喻雪卉提出这样的赌约,便是打算置姜盏月于死地。在擂台之上被她重创,又去万魔狱那种地方,姜盏月自然活不下来,这比离开门派更方便了。 这样既不用担心自己暗下杀手被人查出来,又可以顺理成章地送姜盏月去死。 “好。”姜盏月的回答仅简单的一个字,结束了这场对峙。 姜盏月从陷落的天殿里出来,飞回了地面上,裴愿和晏北疏两人跟了上来。 晏北疏跟在她身上,连续质问。 “你不清楚自己是何实力吗?怎敢应那种赌约?” “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不会在擂台上遭遇她,她有的是办法安排你们二人碰上。” “姜道友,你身体孱弱,此次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侥幸,为何还要冒险。” 姜盏月步子一停,回头看了晏北疏一眼。 晏北疏才嘴巴一闭,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姜盏月收回目光时,和裴愿对上视线时,裴愿仿佛能读懂她内心的想法。 “姜道友别见怪,师兄怕是想把一年份的话都在今天说完。”裴愿憋着笑意道。 晏北疏这人素来高冷寡言,何曾如此聒噪过,门派中那些将晏北疏奉为谪仙的师弟师妹们要是见了,岂不是要惊掉下巴。别说其他人,就是裴愿也没见过他这样啊。 姜盏月是看在裴愿的面子上,才没把这两人赶走,裴愿心善救她确实不图报,但她不可能真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是真的不希望有尾巴跟着,尤其是晏北疏吵得她耳朵疼。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 从天殿到龙王宫出口的一路并不好走,姜盏月进来时不易,出去时却颇为容易。 有她引路和破解各个难关,有晏北疏名不虚传的实力护航,又有裴愿各种法宝轮番上阵,他们三人也算是配合默契。 “没想到这天级秘境竟是如此好闯!”来到出口的时候,裴愿都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上次去天级秘境是并非如此顺利。”晏北疏说这话时,还偷看了姜盏月一眼。这次能这么顺利,还是姜盏月带领得好,就算遇上难题也自有姜盏月迅速破解,她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愚笨之人,只是怎么就应下了那种赌约。 “若是姜道友也是玉京山的弟子就好了,我们三人结为同盟,一起行动。不管是修仙界的九州大比,还是各大秘境,我们应当都能一路过关斩将笑到最后。”裴愿半是开玩笑地道。 小剑仙晏北疏,他裴愿,加上一个姜盏月,看在不知实情的人眼中,大概就是一个天才一个土豪带个拖油瓶的组合,可他们三人各自有多大的本事,只有他们三人清楚。 “她不是玉京山的弟子,我们就不能同行了吗?玉京山与昆仑上宗又非仇敌。我打算送姜道友回昆仑上宗。”晏北疏道。 听到晏北疏的愣头青发言,裴愿摇了摇头,然后强行把晏北疏拖走了。 不是一个门派的弟子确实未必不能成为友人,但玉京山与昆仑上宗相隔甚远,他们又是修仙之人,可能闭个关出来就物是人非了,碰面的机会极少。想成为长久相伴相行的伙伴是必不可能的,也不过是相伴这短暂的一程罢了。 裴愿将晏北疏拖走后,姜盏月也毫不留恋地离开,她要尽快赶回门派闭关疗伤。 第18章 医修师叔 从龙王宫到昆仑上宗路途也颇为遥远,姜盏月先自行赶路了七日,才到最近的传送阵所在的城中。 传送阵倒是极快,通过传送阵当日她便回到了昆仑上宗。 她这一峰只有师兄弟五人,师父失踪不曾归来,峰中也并未留下灵石法宝,姜盏月如今花费的灵石,还都是靠着自己的手段赚来的。 为了寻找至高邪佞的下落,她外出颇多,出门很是耗费灵石,进一次传送阵便能让她的灵石减半。 而喻雪卉那一行三人却个个都有上好的飞行法宝,比她早三日便已经回到了门派之中。 姜盏月去杏林台找求药的时候,就恰逢掌门带着喻雪卉进了杏林台的竹林之中。 竹林是医修一脉如今的峰主仪景仙尊的住所,仪景仙尊喜静,常年研究药理,寻常弟子求医是求不到他面前的。 但掌门自然不一样,他不仅是昆仑上宗最尊贵的人,也是仪景仙尊的师兄,他来找仪景仙尊自然能见到人。 “真羡慕喻师妹啊,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有十来个了,可能被掌门如此看重的也仅有喻师妹一人。”正在给姜盏月处理伤口的医修师姐碧玉嘀咕道。 她们所在的这处小药堂门窗大开,四方通透,一眼便能看见竹林那边的情况。碧玉师姐便是看到了掌门和喻雪卉两人的身影,才有此感叹。 “确实不一样。”姜盏月笑着应道。 碧玉算是难得没有因为天道对她自带偏见的修士了,她心地善良,这些年她受伤时,来杏林台求药,每每都只有碧玉师姐愿意搭理她。 “姜师妹你是真的惨。你说你明明都成为北辰剑尊为师了,要是北辰剑尊在的话,你在门派内还不是横着走,能比喻师妹还横。”碧玉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和姜盏月唠嗑。 “那也未必。”姜盏月继续三言两语地回应一下她的话,她不需要说太多,以碧玉的性子,她自然能继续唠下去。 碧玉听她这么说,就觉得自己知道姜盏月在想些什么。 “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北辰剑尊受天下人敬仰,人品高尚,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弟子的。”碧玉安慰道。 姜盏月笑了笑,并不表白自己的真实看法,只道:“你说得对。” 即便是能为天下人牺牲自己的人,也未必是和善之辈。更何况她为同门所厌恶,也并非同门皆恶,不过受天道影响罢了,北辰剑尊或许会对四个师弟好,但对她,至少第一印象不会太好。 碧玉替姜盏月处理好了伤口,又给了她一些治疗内伤的药,但对医治结果她其实并不满意。 “姜师妹,伤口是愈合了,但你身体的情况是越发地糟糕了,菩提灵果的药效也在减退,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碧玉将话说得委婉了,若是直接一些,就是姜盏月可能活不了多久。 她治不好姜盏月,不是姜盏月身上的伤又多罕见刁钻,而是姜盏月的身体本身十分脆弱。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即便身上无伤无病,也救不回来。 姜盏月闻言也不伤心,回道:“我心里有数的。” 有数什么有数,碧玉就觉得姜盏月是不是放弃自己了,她看起来既不害怕也不着急,反倒让她挺急的。 “姜师姐,我去求求峰主,让他为你看看吧。是峰主的话,或许能有办法。”碧玉说着,便要起身,她是行事风风火火的人,想一出便做一出。 姜盏月赶紧伸手拉她,“碧玉师姐,我还没有到那个时候,现在先不急。” 她这要真是病,她想的方法就不会是满世界地找至高邪佞,去找仪景仙尊当然比找至高邪佞容易得多。就是因为身为医修的仪景仙尊一定是无能为力的,她才不去费这个力气。 伤口处理好了,药也拿到了,姜盏月就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昆仑上宗之中,剑修并非只北辰剑尊这一脉,倒不如说北辰剑尊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收徒弟,在姜盏月几人拜入门派之间,都成不了一脉。 他们所在的这一座峰倒是气派,峰顶是北辰剑尊的洞府,洞府常年无人打理,但其中阵法精妙,常年干净整洁。山腰上是藏书阁、洗剑池、练剑场等地,而弟子舍则在山脚下。 姜盏月体力不行,在这座峰住了十年,峰顶也只上去过一次,看那里只有北辰剑尊的洞府再无其他,就没有兴趣再去了。倒是山腰的藏书阁去得最多。 书中自有黄金屋,那藏书阁是真的很有含金量。 姜盏月回屋收拾了一下,便带上丹药准备直接去藏书阁一边看书一边疗伤。 推门而出时,却见门外站了一名青衣素杉的男子。 姜盏月见他背影清秀修长,墨色长发以一根木簪疏松地簪起,侧脸和脖颈白皙如玉,隐隐有药香从他身上传来。 这是一名医修,很好判断。既然是医修,应该不是帮着喻雪卉来找她打架的,就算是喻雪卉撺掇的人,作为医修顶多也就动动嘴皮子,对她造不成伤害。 “师侄拿着丹药是要去哪里?”听到动静的医修转过身来,开口声音清浅。 师侄?这个称呼,说明此人不是同辈,和北辰剑尊是一辈的? “仪景师叔。”姜盏月立即作了个揖打招呼。 虽然仪景仙尊会找上门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对方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我正要去峰中的藏书阁,师叔找我有事吗?”姜盏月问。 喻雪卉联系着掌门,掌门联系着仪景仙尊,总不能这位不爱理俗事的医修也要为了喻雪卉来插一脚吧。 姜盏月还在揣测仪景的用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了疗伤丹药。 “此药不适合你身体现在的状况,当然去藏书阁也不适合。”看似温和的医修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之色,“就算是剑修,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也真是胡闹。” “师叔为何来此?掌门应该带着喻师妹去竹林寻你了,你与他们没有见面吗?”姜盏月不得不警惕,她和仪景又不熟,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第19章 又坏又固执 “掌门师兄?并未见到。”听闻掌门带着徒弟在竹林等自己,仪景看起来也并不着急,只是略一思索,便又唠叨起姜盏月来。 “你这一身病痛已有十年之久,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何还频频去闯秘境。闯秘境也就罢了,也不见你寻什么药草回来,对自己的性命就那么不在乎吗?” 姜盏月再度因为他的话意外,仪景仙尊天天待在他的竹林里,也能听到门派内的八卦吗,竟也知道她病弱了十年。 “正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命了。”姜盏月的声音在一片低声咳嗽中说出,并不是那么清晰。 仪景听倒是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可也只当成了玩笑话。她若是真的惜命,能带着这一身还要跑去藏书阁看书吗? “仪景师叔,是碧玉师姐去找你了吗?”姜盏月还没弄清楚他来的原因。 “没有。”仪景知道碧玉是谁,那弟子天赋还不错,也算勤勉。姜盏月以往受伤也基本都是去那弟子那里诊治。 听到答案的姜盏月更警惕了一分,不是碧玉师姐找来的,那是为了喻雪卉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方才说没见过掌门,也并不排除是在撒谎的可能性。 仪景总觉得师侄好像离自己远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如果不是碧玉师姐,师叔怎么会认识我。我与师叔之前应该见都未曾见过。”姜盏月一双眼眸漆黑无波,望着仪景。 “你未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师侄戒心如此之重,不是坏事,但是没必要用在我身上。”仪景虽是个医修,还有着一副仙风道骨的外貌,但本人似乎并不具备医修该有的美好品质。 他脾气并不好,甚至还有些暴躁,根本没耐心和姜盏月多说,直接出手将姜盏月打晕了。 能被称作仙尊的医修,当然不仅仅是医术高明而已,他虽以医术出名,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化神。 姜盏月醒来时,觉得后颈处隐隐作痛,仪景一个医修,就算真想把人弄晕了带走,也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偏偏用了这种最简单粗暴的。就这还念叨她不爱惜身体,也没见他下手顾忌一下她身体的状况。 她此刻身处的地方已不是峰内自己的小屋,此处木屋宽敞干净,窗外时有阵阵微风吹来,屋内一个药炉子氤氲着雾气,药草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透过窗看出去,是青翠的竹林,不见人影,只有沙沙的树叶摩擦声传来。 “醒了就自己把药喝了。”仪景正忙着在另一间屋子里整理药材,他看都未往姜盏月的方向看一眼,却可以轻易知晓姜盏月这边的动静,如他这般修为的人,神识自然能做到。 “师叔,我未见哪里有药,莫非你说的是还在药炉子里的……” 不仅擅自把她敲晕了带来他的竹林,连药还要她自己动手从炉子里倒,这真的是对待伤患的医者该有的态度吗。 “不然呢?”仪景声音凉凉地回道,语气里的意思分明是,你在说什么废话。 姜盏月倒也没到起不来去从炉子上给自己倒碗药的力气,毕竟过往再艰难的时候都是靠自己过来的,不过对于仪景的行为动机是喻雪卉这件事倒是少了一分疑心。 他若真是刻意接近,就不该用这么恶劣的态度。 姜盏月从床榻上起身,动作小心翼翼,并非怕疼,而是身上多处都施了针,要是碰着磕着让银针错了位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一碗药下肚后,她就回到床榻上继续睡了一会儿,有仪景看着,她除了老实养伤以外,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再次醒来时,她浑身上下疼痛已经大大减轻,内外伤口也都开始愈合。对于身体从来没好过,带伤还能独自从龙王宫赶回门派的她而言,能恢复到这种程度无疑是意外之喜了。 “为何还是不好。”然而仪景却在一旁查看她的伤势之后,眉头紧皱。 他本以为自己出身亲自为她治疗,不过几个时辰,她便能恢复大半,可如今看来,才堪堪让她有所好转罢了。 “师叔不必担心,我已无大碍。”姜盏月并不想和仪景解释,自己被天道排斥,自己是穿越者之类的话,只想把这事揭过去。仪景能让恢复得这么快,她已经很满意了。 “你是医修我是医修?你身体什么情况我能不清楚?”仪景完全没有听取姜盏月的意见的意思,他也知道姜盏月说这话的目的。 “你若是想说让我放你回去,你就别想了。我既然接手了你这个病患,定要治好你才能放你走,如若不然我这杏林台之主,岂不是还要被旁人质疑实力。” 姜盏月听得头大,拿什么治啊师叔。就算再治个一年半载,她的身体状况也就这样了,这就是她日常的情况。继续治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师叔,你将我打晕带回来后,也没有遇到掌门他们吗?”仪景脾气又坏又固执,姜盏月干脆不和他争执,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没有,弟子说掌门师兄已经回去了。” “那没有再找来吗?”姜盏月继续问。 “不知道。”仪景丝毫没有要深究这件事的意思,答得敷衍。 两人正在聊掌门和喻雪卉,便听得外面竹林里有细微的动静,眨眼间竹林之中便出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着金纹白衣,相貌端方,神色板正,一身气息内敛未有锋芒,那便是这昆仑上宗的掌门无涯仙尊。看起来如同寻常年轻男子一般,若非他的穿着和腰间的掌门令,哪怕是行走于门派之中,只怕都会有弟子认不出来他。 与他一起来的,自然是他新收的小弟子喻雪卉。 喻雪卉苍白着一张脸,无涯仙尊一只手搀扶着她,她看起来情况确实不太好,站也站不稳。 和喻雪卉此刻的模样比起来,躺在床上的姜盏月看起来脸色都还红润一点。 姜盏月瞧见这二人登门,心下便知,自己这下是可以弄清楚了,仪景到底是在假意接近她,还是真和喻雪卉毫无瓜葛。 第20章 师叔是讨厌我吗 “师弟,我小徒儿被魔气侵染了心脏,你快帮她看看。”无涯仙尊带人进屋后,才看到屋内还躺了一个姜盏月,他关心徒弟的伤势,先前并未留意其他。 仪景的竹林之中屋舍只有三间,就算有病患求诊,也绝不会留人在此处住下,都是打发去杏林台的别院居住,由峰内寻常弟子照看。 这姜盏月他也认识,且不说她是自己乱点给北辰剑尊的徒弟,就在龙王宫秘境之时她与自己小徒弟的争端,也足够自己记住她。 但他并未听说她和仪景师弟有过什么瓜葛,仪景师弟竟能容忍她在竹林内养伤。 “小师叔。”喻雪卉主动喊了仪景一声,她知道仪景仙尊是自己师父的小师弟,她此前与仪景仙尊并未交集,但是凭借着师父这层关系,她与仪景仙尊算得上关系亲近,这样称呼自然是合适的。 听到自己小徒弟喊人,无涯仙尊想起自己还未替小徒弟做介绍,便跟着开口道:“师弟,这是我的小徒儿喻雪卉,是你的师侄。” 喻雪卉看着仪景,等着他的回应。这位极少现于人前的医修,有一副清冷俊美的容貌,与屋外种着的那些翠竹一般素净清华,对他既无笑容更无亲切。 照理来说,师长引见,仪景仙尊这位长辈是要给见面礼的,可仪景别说给见面礼了,他连话都没说,只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师弟,雪卉情况不好,我找过其他医修为她诊治,都是束手无策。还属你医术最高明,我知你不喜打扰,但是我的小徒弟你可不能不救。”无涯仙尊未提姜盏月的事,也并不指责仪景对自己的徒弟态度冷淡。 当了仪景几百年的师兄,无涯仙尊很清楚他的脾气,姜盏月的事无须多问,他对自己徒弟态度冷淡也只是性格如此,并非刻意刁难。所以他只管继续说自己的来意。 喻雪卉心下却无法不在意,但是有师尊在和仪景交涉,她不适合开口,只安静地待在无涯仙尊身旁。 有无涯仙尊这层关系在,仪景总归不能拒绝为自己医治。虽然她并不需要仪景仙尊的医治,她不过是要借着仪景的名头,给自己痊愈一个正当的理由罢了。 “她不需要医治,你带她回去吧。”仪景清冷的声音传来。 喻雪卉面露错愕之色,若仪景只是拒绝她都不至于将情绪泄露在表情上。他都还未查看她的情况,就已经看穿了吗?这么久了,师尊和师兄们都完全没有起疑心。 “仪景师叔,姜师姐为何在此处?我与她有些嫌隙,你便是为了她才为难于我吗?”喻雪卉喊仪景一声“小师叔”是讨好,此刻的称呼自然就变了。 躺在床上装不存在的姜盏月被点到名字,也没有要开口帮仪景说话的意思,还翻了个身,背对那三人的方向。 做戏?假装与喻雪卉不合?不像,他是真的和喻雪卉第一次接触。 掌门加仪景这两尊大佛,就算想从她这里骗取心脏,也没必要一起跑来和她这么个小小的弟子演戏。更何况仪景一开口,就说喻雪卉不需要治,他的意思分明是喻雪卉在装病。 姜盏月不会医术,并不确定喻雪卉是装病,还是真的狠心到主动引魔气到自己身上。但无论哪种,从她染魔气以来,那浮于表面的着急,至少说明了魔气侵染对她而言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而已。 至于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姜盏月能猜到几个,猜不到全部,也没打算花心思去猜出全部。 打压她算一个,接近晏北疏算一个,接近仪景也算吗?这就与她无关了,她只在意第一个。 那边仪景被喻雪卉这样质问,也没有被激怒,只是这次他终于开尊口了。 “她是我的病人,你不是。”仪景短短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但这话说得真是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分明就是解释都不屑解释的拒绝。 “师弟,她是我的弟子,便是你的师侄,你即便不愿诊治,也不该如此对待师侄。”先前的态度冷淡无涯仙尊能容忍,但仪景这次说的话,他也无法视而不见。自己的徒弟确实是被自己的师弟欺负了。 喻雪卉虽然得到了无涯仙尊的维护,但心下却也并不满意。 无涯仙尊是个公道的人,他可以疼爱她这个小弟子,但却凡事顺从掌门的身份且十分讲道理,从不偏帮。 就如此时,她都已经点出了姜盏月,无涯仙尊却只字不提,根本不质问仪景为何会亲自为姜盏月诊治。 姜盏月和已经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没有的。 喻雪卉既然设下了这个局,自然提前对局中牵扯到的人都做了调查,姜盏月并无任何背景靠山,常年体弱实力也确实微弱,她除了四个算得上优秀的师弟以外,什么也没有。 姜盏月在今日之前,分明和仪景毫无接触。而自己却是仪景师兄的弟子,本是极其亲近的关系,可他能为姜盏月诊治,却要这样拒绝自己。 喻雪卉倒是想直接问问仪景这个问题,但她的身份不适合,本该是师尊替她问,偏偏师尊根本不开这个口。 “仪景师叔,是我的伤在你看来,还不值得出手吗?我是魔气侵染心脏,杏林台的其他医修都称我剩下的日子不过十数。” “师叔若是觉得我的情况不值得你出手,那姜师姐的情况又如何,比我更糟糕吗?还是说,师叔仅仅只是讨厌我,所以愿意收姜师姐这个病人,却不愿意为我诊治?”喻雪卉继续旁击侧敲。 仪景对她的态度还不够恶劣,不足以让师尊维护她而将姜盏月牵扯进来。所以她现在说的话是为激怒仪景。 她并非非仪景这个医修不可,但是看到姜盏月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她的计划里是要在门派小比上重伤姜盏月,让姜盏月有去无回。因为无人护姜盏月,她敢如此做。 若是让姜盏月搭上仪景的关系,姜盏月不仅会留下,还可能反过来报复她。 第21章 你师父偷的 姜盏月留不得。 她与姜盏月的仇已经结下,即便姜盏月什么也不说,但正如她想置姜盏月于死地一样,姜盏月未尝不是这么想。 原本喻雪卉对仪景并没有那么执着,他和晏北疏一样不肯入局,那她也会干脆放弃。可现在却是非要斩断仪景和姜盏月之间的联系不可,仪景和远在玉京山的晏北疏不一样,他只要有心,便能护住姜盏月。 名字再度被提到的姜盏月心下道了一个“烦”字,她是忙着找至高邪佞,喻雪卉这样的都懒得放在眼里,毕竟受天道影响,讨厌她的人可太多了,她要一个个在意真的在意不过来。 “喻师妹,仪景师叔不愿医治你,和他医治我两件事本无关联,你如此拼命地扯上我又是何必。”姜盏月不当透明人了,转个身,在床沿坐了一起来。 她学着喻雪卉反问的句式,道:“还是你讨厌我,为了让掌门愿意为你出手赶走我,才一再提到我的名字?” 喻雪卉衣袖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她又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不怎么说,但那双冷淡的眸子看着自己时,总有种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感觉。喻雪卉讨厌姜盏月,哪怕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第一次在龙王宫秘境之中相见的时候,她就讨厌姜盏月。 她是比一般人幸运许多,即便流落在外多年,月前才被修真世家的喻家寻回,但即便是流落在外期间,也没吃过什么苦,遇到的人大多都会对她友善。 更别说被喻家找回这些天,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这份幸运并没有让喻雪卉养成天真的性子,她很清楚要得到什么,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所以她可以伪装出善良温柔的表面模样,也可以费尽心思设下大局,只为接近自己想接近的人。 “姜师姐,我只是就事论事。”喻雪卉道:“你何必这样嘲讽我。” 不能被姜盏月牵着鼻子走,哪怕被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意味着暴露。只要她不亲口承认,师尊和仪景都不会因为姜盏月的三言两语就巅峰对她的印象。 姜盏月的目光先是落在喻雪卉的脸上,而后落在喻雪卉的手上,再是落在她的胸口。她的一只手是扶着胸口的,那只手如同她本人的脸色一样苍白,另一只手则是由无涯仙尊搀扶着,看起来确实很是虚弱。 “喻师妹,你确实不需要医治。”姜盏月忽而一笑,她往日是一脸病容,这次在仪景这里躺着,经过他的调养,脸色倒还好转了一点。她容貌生得极好,这一笑自然好看。 喻雪卉之前也未注意过姜盏月的容貌,此刻才突然察觉,原来这个病恹恹的师姐,有这么好看吗?但这个念头并不重要,很快就被她揭了过去。 更重要的自然是,她说出了和仪景类似的话。 “姜师姐,你刚刚学我说话,现在又学仪景师叔说话。接下去是还想学谁的?”喻雪卉道。 她心下对这点是在意的,照理说她这魔气侵染是真,无人看得出破绽。可仪景看出来了,姜盏月也不知道突然看出了什么。 他们若是真能拿出证据,证明魔气侵染是她自己设计的,那对她而言麻烦就大了。 “喻师妹,你对魔气应该是了解甚祥,准备充分。但你既然做了,也该做得再细致一点。你提前服用的护心丸,用的一味罕见的药草名白漆,服用后手便会呈现出你现在这般模样。” 姜盏月原来确实没费心去找她装病的证据,因为不认为她会留下破绽。但仪景那么轻易地说破后,她就知道喻雪卉身上的破绽一定在很明显的地方。 她虽然不懂医理,但是她遍读群书,最擅长的就是将实际和书中描述对上。 喻雪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自己的手,她不是不知道炼制护心丸的药草之中有一味叫白漆的药材,她查到这个份上了,但也确实没有查到服用白漆竟还会有如此症状。 “师弟,正如他所言吗?”无涯仙尊不是傻子,既没有直接信姜盏月说的,也不会完全不怀疑喻雪卉,而是向自己的师弟求证。 小徒弟确实是他最疼爱的,但仪景才是他最信任的人。十几日的师徒情分,再喜欢这个小徒弟,也不可能比得过几百年的师兄弟情谊。 姜盏月是没可能和喻雪卉比同掌门的关系,但是仪景可以啊。 “她没说错。”仪景简单四个字,将此事盖棺定论。 无涯仙尊什么也没有多说,他没有当着仪景和姜盏月的面质问喻雪卉,而是沉默着带走了喻雪卉。 喻雪卉也难得没开口说任何辩驳的话,若是在场的还有门派内的其他弟子,她还能辩一辩挽回自己的名声。但这里只有四人,仪景的身份已经注定她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她。 “白漆,世上记载了这味药材有令服用者手泛白之效的医术仅一本。”无涯仙尊和喻雪卉走后,仪景转身朝着姜盏月的方向走来。 姜盏月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还颇有几分要质问的气势,也不慌。 他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那仅一本的医术是出自他手。可他的医术又不是她偷的,她当然没什么可慌的。 “那一本我五年前便已看完。”姜盏月道。 何止是看完,她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现在背诵全文都没问题。 “原来是你师父偷了我的书。”仪景冷哼了一声,道。 他去找姜盏月的时候,姜盏月正收拾了丹药要去半山腰的藏书阁,仪景当然能猜到她是从哪里看到的自己写的那本医术。 而且,他的医术早在十五年前,北辰剑尊消失之前就已失窃,自然能猜得出是北辰剑尊所为,和姜盏月这个才来了十年的弟子并无关系。 姜盏月没接这话,虽然是她师父,但也差不多不是她的师父,她又不了解那个人,又能接什么话。 “你师父反正人也不知所踪了,你要不要转投杏林台,我可收你为弟子。”仪景突然道。 姜盏月都听惊了,这个仪景究竟是怎么了,化神期头脑这么清醒能硬扛天道的吗,居然会主动提出收她为弟子。 第22章 注定不是医修 “我是北辰师尊的弟子,除非他将我逐出师门,不然我不会做对不起师尊的事。”姜盏月拒绝了,没有犹豫。 仪景的邀请当然很有诱惑力,一个是面都没露过的北辰剑尊,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一峰峰主,名气不输北辰剑尊的修仙界第一医修。对比之下,当然是仪景可靠得多。 但她其实并不需要师父,原本她也不需要师弟,过去十年是她一时魔怔了。 “撒谎。”仪景不给面子地骂了一句,但也没再执着地再提收她为徒。 双方都是聪明人,仪景也不至于听不出姜盏月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到底就是不想拜他为师而已。 姜盏月的天赋是显而易见的,仪景是真心觉得她选医修这条路能走得很远。可他也明白,姜盏月的这份天赋并不止于能展现在医修一途上。 仪景在收姜盏月为徒这件事上不执着,但对把她治好这件事却格外执着,姜盏月在他这里躺了三天,伤口难得有全部愈合的时候,但看在仪景眼里,她还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情况。 姜盏月打也打不过他,辩也辩不过他,只能在他的屋子里转悠转悠,翻翻他的书看看他的药草。 她的身体状况当然不好,眼下就是多活一年算一年,时间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宝贵的,所以不愿意浪费时间躺着养伤。 “医术五百余本,少了点。”看完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书,姜盏月叹了口气,她想念峰中的藏书阁了。 仪景仙尊的医术当然也是本本珍贵,全是外界不可得的珍品。但到底都是医术,讲的尽是些医理和药理。而她如今重点看的还是地理志和史书,这两者之中能够给她提供对抗天道的线索。 “三天看了我五百多本书,还说少。你是真看进去了,还是嫌我的医术无聊,根本没好好看。”仪景拿着一个玉瓷瓶进来。 姜盏月一看他手里的东西,就知道自己又该吃药了。仪景又捣鼓了什么新药,她几乎成了他的药人。 所以这就是他拒绝喻雪卉,而主动把她带回来医治的理由?因为喻雪卉那点能治好的伤病他看不上,就喜欢挑战她这种治不好的。 “医书我当然是看不懂的。我只管看,不管懂。”姜盏月答。 “你要是真能看懂我这五百多本医书,你的医术造诣就已经超过了杏林台的大部分弟子,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仪景将玉瓷瓶递给了她,一边道:“全部服下。” 姜盏月也不问这丹药是个什么,直接就都吞了。问也是无用的,仪景只会臭着一张脸,回她三个字,“少废话”。 “师叔,你说我看懂这五百多本医术,就能超过大部分弟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就不用留在这里接受你的医治,可以自己决定怎么医治自己了?”姜盏月服完药后,问道。 仪景听得嗤笑了一声,“你在做梦。” “气血双亏早衰之症。”虽然嘲笑了姜盏月的发言,但仪景还是随口抛出一个题。 姜盏月迅速报出了若干个药方,以及药方之中所用到的药材对应的药理。 仪景神色稍敛,语气依然带着随意与不屑,“玉雪生机丸。” 姜盏月报出了其中对应的药材份量和所需火候,熬制方法,所治病症以及药材的药理和采摘方式。详尽准确,无一偏差。 “你观我有何病症?”仪景道。 这个问题就难了啊,和之前那些只靠记忆就能答上的问题不同了。 对于医修而言,背诵医术不过是最基础的,修士们的记性本就比凡人要好,大多都能将医术倒背如流,差别也不过是花费的时间多少罢了。 难自然是难在运用医理,真正医治病患之时,是否还能得心应手。 光是一个诊断病症,便需望闻问切慎之又慎,不容半点差错,自然是极难的。更遑论治疗过程中还有诸多艰难。 姜盏月站直了身体,认真地打量起仪景来。 目光从他清冷的双眸移到耳廓,颜色偏浅的唇,白皙偏细的脖颈。他身上穿着宽松的青衫,不露半分多余的肌肤,只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 “让你看你还真看。”被打量了许久的仪景又不高兴起来,手一抬,袖子带风刺得姜盏月闭上了眼。 这医修是真的不讲道理,看病不好好看怎么确定病症,他自己给人看病的时候难道都不带用眼睛看的吗。 “师叔右手的小指缺了一节指骨,虽以相似材料填补,但看起来仍有细微的不协调。”姜盏月双眼重新睁开之时,道。 总是轻蔑又不屑的仪景,这一次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 尽管他这个动作做得隐蔽,姜盏月也瞥见了。 如他这般活了几百年,修为又高深的修士,岂会在意自己缺一截指骨。只能说,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只可能是他年少时留下的。 “我让你以医理诊断病情,你这不算。”仪景道。 “方才只说有何病症,未提要举出医理。你若是想听医理,我也可以背一背断指骨会有些什么症状。” 姜盏月哪有那个本事,不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她怎么答得上来。 她看仪景的脸色唇色双眸,样样都挺正常,书里描写深色浅色之类的她一律对不上号。这可不像喻雪卉那双煞白的手那么明显。 “小师叔,说话算话。你是化神期大能,可不能上一刻说的话下一刻就不认了。”姜盏月刻意抬出喻雪卉对仪景的称呼来。 仪景被她喊的“小师叔”三个字激得脸一黑,“好好叫师叔,别加什么‘小’字。” “我就算放你回去,也会日日监督你服药,监督你休养。你以为你走出竹林,就能继续去闯秘境了吗?”仪景清楚得很,姜盏月次次都是如此,去趟秘境带回来一身伤,伤还没好全就又去秘境。 “知道,我这个月不离开门派。”还有喻雪卉门派小比的打赌要应。 仪景既然这么说,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姜盏月迅速就出了竹林不再停留。 见她走后,仪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凝视在自己分明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问题的小指上。 方才虽然打击她,可他心里清楚,那该算数的。不借医理便能说出病症,她只是缺了一些经验,若给她几月实践的时间,医理不会是难题。 但她是个剑修,那双眼是看弱点的眼而非看疾病的眼,她注定是剑修,不会成为医修。 第23章 宗门小比 从竹林出来回峰内的路上,姜盏月偶遇了不少弟子,大多都对她视若无睹,少部分对她指指点点,但竟然还有少部分主动向她打了招呼。 这让她有些意外,怀疑向自己打招呼的这几人是不是别有用心,但也很快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她记起来,那个恶毒女配系统,新解锁了等级。 “系统,查看等级权益。” “小姜,恭喜你升级到了LV1。以下是LV1到LV99的等级权益说明。” LV1:天道影响力减少0.1%; LV2:天道影响力减少0.2%; …… LV99:天道影响力减少9.9% 以为后面能有什么不同的姜盏月耐心听完了系统的99条播报,听完她觉得自己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5分钟。 这系统她就算升到满级,也只能让天道影响力减少不到10%,她还得承受九成的天道制约。这不是她追求的结局,她要的从来都是彻底脱离。 “小姜,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你可以顺手完成一下咱们的系统任务。你看你才升到LV1,就有人愿意和你打招呼了。”姜盏月一沉默,系统就知道她是在嫌弃自己。 “既然能减少一成,那为什么不直接减少十成?”姜盏月问。这分明是一个漏洞,系统有本事削减天道影响力,那不该只能削减掉一成。 “这个,咱们毕竟是恶毒女配系统。还是要按规矩办事的。”系统支支吾吾地道。 姜盏月懂了,不是系统做不到,而是她的身份不被允许脱离掌控。 “那要怎样,你们这规矩才能为我改?”姜盏月直接问,“杀了喻雪卉够吗?” “我去——”系统被惊出了脏话,什么宿主啊,十年不搭理它就算了,才升到LV1就想杀主角了。 “很奇怪吗,既然我是恶毒女配,有想杀主角的想法正常。” 正常是正常,主要是宿主这个人,她不是那种只是想想的人,也不是喊口号没实绩的人,她说了是真能干得出来。 “小姜你别急,还是有办法的。等你升到LV10,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系统为了打消宿主危险的念头,小小地透露了一点。 姜盏月去藏书阁里待了半个月,期间仪景几乎日日都会送丹药过来要她服用。她的伤口愈合地比以往都快,门派小比的日子到来之时,她除了偶尔咳血和动用不了灵力以外,已无其他不适之处。 “此次宗门小比,你应该不会去吧?”仪景今日过来找姜盏月时,见她难得不在藏书阁,一副正要出门的姿态。 宗门小比乃是昆仑上宗之中入门五十年以内的弟子之间的切磋比试,若是取得靠前的名次,不仅有灵石和各种天材地宝作为奖励,普通弟子还有被峰主、长老们收为亲传的机会。 姜盏月并不热衷于参与小比,但年年都会去参加。因为只要参加小比,不论名次如何,掌事堂那边都会下发一颗上品灵石作为奖励。 “去。我缺灵石。”和每个月领到的那点弟子份额相比,只是宗门小比出个场就能得到一颗上品灵石,无疑是非常划算的。 仪景二话不说就拿出了一袋的灵石。 “你不能动用灵力。”他道。 换做前几年,姜盏月很乐意收下灵石答应他的要求。但今年确实有所不同。 “喻雪卉在擂台等我,我不得不去。”姜盏月也不瞒他,“我和她打了赌。” “喻雪卉?你又打不过她。那就更没必要去参加了。” 这话裴愿和晏北疏也说过,但都没仪景说得让人这么想骂他。 “仪景师叔,我忽然想到我这个月的弟子份额还没领,先去趟掌事堂。”姜盏月不和他磨嘴皮子,就仪景的脾性,她就是嘴皮子磨破,他也只会回她“不行”两个字。 姜盏月转身要走,仪景随意一抬手,灵力就将姜盏月弹了回来。 她不得不又转回身来,看向仪景。 不似先前那样敷衍,她神色认真起来,对仪景道:“师叔,过去十年我们从来没有过接触。十年里,像喻雪卉这样的修士,我遇到的也不下十个。你可以觉得我很弱,但就算这样,我也自己一个人活到了现在。” “我当然知道好好休养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不想无病无灾。” “我去解决一下这件事,自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仪景哑然,他虽寡言,但怼人的本事并不差。可此刻他沉默着看姜盏月离开自己的视线。 过去十年么,她对他很陌生,但他一直认识她。她进入昆仑上宗有多久,他就认识了她多久。 可他忙于药理研究,鲜少关注外界发生的事,听到关于姜盏月的消息或许也得是一年才有一次。他知道她的修炼之途一定不易,只是从未想过去仔细了解罢了。 宗门小比为一对一擂台赛,所有弟子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每轮的对手。 今年参加的弟子有约摸三千余人,若是要进入前百名的话,需连胜五场,前十需连胜九场。听着场数不算多,可越到后面的场次对手便越强大,尤其在这四大宗门之一的昆仑,能进入前百的都已是同辈之中最顶尖的修士。 姜盏月年年都是一场不赢,加上北辰剑尊弟子的名头,再度登上擂台时,少不了引来一些议论。 “北辰剑尊大弟子姜盏月,今年也要一场不赢就结束吗?真给剑尊丢脸。” “听说她剑都没了,还敢来参加宗门小比。” “脸长得倒是好看,但是病恹恹的看起来真晦气。” 姜盏月的对手是位练气的师弟,这位师弟个子偏矮,相貌平平,说话时却趾高气扬。 “像你这样的,换做以往我随随便便就能打败你。但是这次不一样,算你走运。”矮子师弟开口道。 走什么运? 交手几招后,姜盏月就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根本没打算赢。 “喻雪卉给了你灵石吗?”姜盏月道。这并不难猜。 “我就是帮帮喻师妹的忙,本来赢你这种废物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喻师妹想跟你打,那我就替喻师妹送你一程。” 姜盏月听他这番得意自满的话,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她道:“凭你一个练气期,还想送我一程?” 第24章 她不是剑修吗 过去的擂台赛,她总是败在第一场,并非她真的连练气期都打不过,而是并不想在擂台赛上浪费时间。 她就算赢了,也走不到前百,输了也一样领那一块灵石。既然输赢都一样,自然不必多花这个力气。 “就你这么个废物,还看不起小爷我练气?”姜盏月不屑的态度显然刺激到了矮弟子,“本来还打算让你少吃苦头,随便打趴你几次就认输。你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我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姜盏月就算说了那样的话,显然也还是没被他放在眼里。毕竟大话谁都会说,有几个能有真实力的真不好说。 两人交谈几句话的时间里,其他擂台之上弟子们已经交起手来。 有的实力相差悬殊的弟子之间甚至已经决出了胜负。 耳边传来观看擂台赛的师兄师姐们的议论声。 “方悬师弟抬抬手就把人解决了,看得是真没意思。” “妙音长老新收的那位师妹也是啊,管事长老刚说开始,她就一剑把对手挑下台去了。” “同样都是剑修,再看看咱们北辰剑尊的高徒。” “姜盏月有什么可看的,反正肯定还没打几招,就自己躺地上晕倒了。” “掌门的小弟子喻雪卉,听说她十日筑基,修炼还不到一月便已筑基后期。” “不愧是掌门弟子,这修炼天赋也太可怕了。这次宗门小比,我就专门看喻师妹的比试了。” 作为门派内的名人,姜盏月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可真不低,基本没什么好话。如果她还像往年一样,继续装晕认输的话,嘲笑的声音能淹没她。 可惜,今年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姜盏月没有剑,用不了剑修的招式。但是法修的招式她也多少会一些。和练气期的对战,没有剑也无妨。 灵力环绕在她的周身,擂台的一小片区域之内,空气的流动变得有些微迟缓。 矮弟子的招式已经裹挟着灵力向姜盏月的面门袭来。 看在他的眼中,此时此刻的姜盏月看起来显然是毫无防备的,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没有拿武器,也没有抬手做招式。 然而就在他的招式来到姜盏月的面前之时,他的所有灵力莫名地忽然消失,连他挥过来的拳头也因手臂突然无力,而软绵绵地落下。 “怎么回事,王师弟怎么不打了?”看台上有矮弟子的熟人,见他此举不由疑惑道。 “他不会是昨夜里吃坏肚子了吧,连个拳头都挥不动。”另一人接话道。 他们只当这是个巧合,继续看下去。 王师弟也只以为是自己手臂突然脱力了一下,因为他在抬起手臂时,并无感觉有什么不适。 于是他再度起招,这次冲着姜盏月腰部最脆弱的位置攻击。 招式的灵力再度被消解,他的手再度软了下去。 “王师弟,你行不行啊!该不会连个废物都打不过吧!”看台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冲着他喊话了。 “她这种病秧子,我怎么可能打不过!”王师弟不信邪,他使出了自己全身的灵力凝聚成招式,整个人撞向姜盏月。 姜盏月终于有了动作,她抬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向下按的动作,王师弟便整个人都坠了下去,脸贴在擂台地上。 他背上如同被压了千斤的重石,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嵌进地面里。 “我这种病秧子,怎么了?”姜盏月咳了两声,声音有气无力,还是一副孱弱的模样,问道。 盯着王师弟擂台的几人有一瞬的寂静。 “她不是剑修吗……这用的是什么招数。” “好像是法修的招式。” “可她不是连练气都打不过吗,她一个剑修怎么可能用法修的招式和王师弟打得有来有回。” “王师弟,明明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吧……” 盯着这个擂台的人太少,这些议论声很快消散下去。没几个人看到姜盏月的招式,甚至都没几人知道,今年她没再败在第二轮,她赢下了第一局。 王师弟认了输,双方下了擂台,姜盏月找了个地方歇着等下一场比试抽签。 “喻师妹,那个姜盏月她真的有点古怪——”王师弟下了擂台后,立马跑去找喻雪卉。但没等他说完,就被喻雪卉打断了。 “谢谢师兄为了我认输。我要去抽签了。”喻雪卉笑眯眯地打断,她并没有耐心听他说下去,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姜盏月晋级了,这一轮她能抽到她吗? 姜盏月和喻雪卉二人在抽签的地方碰到,喻雪卉先上前抽了木牌,姜盏月随后。 站在最前方的管事长老飞快地给每一位弟子递了牌子。 “姜师姐,你这次抽到了多少?”姜盏月也领完牌子后,喻雪卉主动问道。 “我抽到多少,你心里不清楚吗?”姜盏月笑了笑,反问。 既然安排了王师弟向她认输送她晋级,这意味着喻雪卉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每轮的对手会是谁。 她甚至为了不做得太明显,还特意安排一个王师弟在第一轮,喻雪卉确实是有些手段的,她将她的计划做得周密而完整,即使失败时也会及时止损而不是一错再错。 “师姐说这话就是怀疑我做了手脚了?我虽然想和师姐比试,可也不会背地里耍手段。我猜这一局我们依旧没有抽到一起。”喻雪卉不会承认她做了什么,即便她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姜盏月翻开了自己的木牌,当然这一局她们还不会对上,她还铺垫了其他人。 “不会背地里耍手段吗?上次掌门他带你回去后,为你找到能治愈你的医修大能了吗?”姜盏月道。欺骗所有人的喻雪卉,也真好意思说自己不耍手段。 喻雪卉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 竹林那事之后,师尊已有多日未与她交谈,她编造谎言之事,师尊分明颇为介怀。她拜了昆仑上宗这等门派之中最尊贵的人为师,本是天大的幸运。可因为姜盏月和仪景的揭穿,她现在处境颇为尴尬。 但毕竟师尊那么疼爱她,等过些时日,总能消除隔阂。 姜盏月第二轮的对手虽不是喻雪卉,但看起来比喻雪卉还棘手,是喻雪卉的兄长喻天昊。 第25章 话说反了 喻天昊上了擂台,几乎看见姜盏月的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作为喻雪卉的兄长,光是姜盏月不愿拿出半颗心救喻雪卉这件事,就已经足以令他对姜盏月生出厌恶。更何况,他还挨了姜盏月一巴掌,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那种丢人的方式。 “姜盏月,真没想到是我先碰到你。”喻天昊也是个剑修,他手中持剑站在擂台的一侧,一袭青色的门派服无风自动,他的周身有剑意在流转。 “是喻天昊,寒隐剑峰峰主的亲传弟子,不到三十便已踏入金丹境。听闻他修得的剑意颇为凶悍。” “那他的对手可惨咯,门派之中岁数五十以内的弟子,有金丹修为的一只手都输得过来。他这局的对手想必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我来看看他的对手是谁。咦?姜盏月!” “这都第二轮了,竟然还能看到姜盏月?虽然不知道她上一轮怎么赢的,反正这一轮碰到喻天昊肯定没得打。” 喻天昊登上擂台,吸引来不少弟子的围观,不一会儿他们二人的这个擂台边上已经围满了人。 跟在喻雪卉身边的喻天昊就是个应声虫,喻雪卉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能作为喻雪卉的靠山之一,他的身份和光环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修真大家族喻家的嫡少爷,昆仑上宗一峰之主的亲传弟子,年纪轻轻的金丹天才剑修,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能傲视门派中的大部分弟子。 他有得意的资本。 “我听雪卉说,你刻意接近仪景仙尊。”喻天昊皱着眉头以嫌恶的语气道:“这又有什么用呢。像你这样的废物,若是老实待着也就罢了,为何要生出那么多事端。” “你就算真接近了仪景仙尊又有什么用呢?你在擂台上遇到我,难道他会出来救你吗?” 刻意接近仪景?这确实像是喻雪卉向别人转述时会说的话。 “话说反了。”姜盏月平静地纠正道。 喻天昊听得她平淡无奇的语气,心里不太舒服,上次在龙王宫秘境也是如此,怎么嘲讽她,她都是这种不急不恼的反应。就感觉她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怎么反了,你想说什么?”喻天昊不耐烦地道。 这姜盏月先是为难雪卉不肯救人,他们开出什么条件如何威逼利诱她都不愿答应。 她要真是个有骨气的人也就罢了,他讨厌她归讨厌她,也不觉得她是个小人。 可才过了多久,她就刻意去接近仪景,原来是他们喻家这根高枝不够她攀的而已。 “是喻雪卉刻意接近仪景仙尊。”姜盏月说完,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也是仪景仙尊刻意接近我。” 无论哪一者,都和喻天昊说的是反的。 “笑话,雪卉有什么理由要接近仪景仙尊!她都已经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了。” “你说仪景仙尊接近你更是大言不惭,你算什么,仪景仙尊要接近你!” 喻天昊反驳完,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没用的,你再怎么拖延,时间也还多得是,你总是要吃点苦头的。”喻天昊周身的剑意化作无数剑刃的模样,随着他一挥手齐齐刺向姜盏月,裹挟着金丹期极具压制力的灵力。 这些剑意所化的剑刃又密又锋利,看在看台上的观众们眼中,这一招就如要让姜盏月被万箭穿心一般。 “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女修们都不忍心去看。 修炼之人难免打斗受伤,但这样被数十把剑穿透身体的遭遇,仍然是令人恐惧的。 更何况站在擂台另一头的姜盏月看起来毫无抵抗之力,整个人苍白而孱弱,看起来一副随时能断气的模样。 然而,想象中的众多剑刃刺破身体和身体的主人发出哀嚎声的声音都未响起。 “那些剑意怎么消失了?明明马上都要刺进去了。” “不仅是剑意化的剑刃没了,连喻天昊手里的真剑都突然停了下来。” “喻师弟,你怎么不打了,下不去手吗?” 看清楚擂台上情况的修士们议论纷纷。 混在这群修士们之中的王师弟咬着牙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这招式非常古怪!连喻天昊都要栽在她的手里。” 喻天昊自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剑意消失,已经自己手中的剑要刺到姜盏月之际突然变得不听使唤。 他修为和见识都在王师弟之上,很快便看出了姜盏月的招式。 “你一个剑修,用着法修的招式,真是给北辰剑尊颜面抹黑。”喻天昊自己也是一个剑修,对姜盏月的行为十分不齿。 “你一个剑修,剑意这么次,才是给寒隐剑锋的峰主抹黑。”姜盏月轻飘飘的回敬了一句。 喻天昊听闻这话,脸瞬间黑了个彻底。姜盏月说中了他的痛处。 剑意高下,无形胜有形。 对剑修而言,修为不过是基础,修出剑意的剑修才是真正入了剑修的槛。在境界高深的剑修看来,悟不出剑意的剑修与法修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手里的武器不是法宝而是剑罢了。 但这道门槛,却并没有那么好跨。且不说修到金丹便已经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而修出剑意却是要在金丹境的基础上,那也是千百人出一个。 如此苛刻的情况下,喻天昊年纪轻轻便能悟出剑意自然是天之骄子。 可作为四大宗门之一的昆仑上宗弟子,名声响彻修真界的剑修之一寒隐峰峰主的亲传,仅仅是个天之骄子还不够。 偌大的修真界,天才多如牛毛,不提玉京山小剑仙的晏北疏,四大宗门的年轻一代剑修之中,悟出无形剑意的还有数人,他喻天昊已落入下乘。 “还轮不到你一个废物来评判我。”喻天昊的招式更凌厉了一分,剑意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直压向姜盏月。 “真以为一招定乾坤就能将我困住吗?也就练气期的弱者才会被你这种招数赢去。” 喻天昊说破姜盏月的招式时,看台之上又另一人叹道:“不是定乾坤那种低级招数啊。” 第26章 挺敢想的 “我滴个亲娘,这不是仪景仙尊吗?!” “咱们这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个竹林里窝着不出来的仪景,怎么可能就坐在我们旁边!” “去杏林台找个医修看看吧,你们一个个都挺敢想的。” 看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引得四周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仪景一袭不同于普通弟子门派服的青釉色衣袍,墨发丝丝落下,常年独居竹林又醉心药理研究,难免有几分不修边幅,却丝毫不见邋遢,许是化神期的高深修为,令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怡然自得别具一格。 但他的脾气与长相真的没什么关系,周围这些弟子们旁若无人的说了些让他本人感觉有被冒犯到的话,脸色便自然而然地沉了下来。 “他好像生气了诶?我们说他像仪景仙尊他还不高兴了吗?” “他是不是觉得仪景仙尊不太行,比不了北辰剑尊那种一剑砍倒一片人的帅。” “快别说了,他听着我们说他像仪景仙尊,他还以为我们侮辱他像个医修一样柔弱。” 仪景:“……” 看台地面震了震,几个议论的医修弟子坐着的位置石头直接裂开,一群人惊得纷纷从位置上起身。 周围清净了,一片都是裂开的,没有人还会来他周围坐了。 仪景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擂台上,看向姜盏月的方向。 他原本并未打算来看姜盏月的比试,不论姜盏月是输是赢,是受伤还是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既然把话说得那么漂亮,一副好像能夺得宗门小比魁首的气势,那就算在擂台上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也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看台上坐下了。 姜盏月虽然正处于和喻天昊的对峙之中,但是看台上的动静她都听得到。 光是听弟子们的议论声,都知道说仪景来了。 她也抬头朝仪景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还有胆子去看别人!”喻天昊见姜盏月在和自己的对战之中走神,便觉姜盏月有些看不起自己。 她的法修招式确实十分古怪,让他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但也仅此而已,他不是没赢过会用定乾坤的法修对手,这招式虽然看着坚不可摧,但也受限于修士自身的修为,而且还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要巧妙地避开不武器和灵力不近身这一点,对付起来并没有什么难的。 剑在喻天昊的手中如游龙一般,在姜盏月的周身游走,因为没有去触碰姜盏月的身体,所以并未出现之前那样突然脱力的情况。 剑身带起阵阵剑风,也如利刃一般,划破了姜盏月的衣袍。 这样的攻击之下,她衣袍底下的皮肤也定然不会完好无损! 一招使完,拉开距离之时,喻天昊去看姜盏月衣袍被划破的地方。 没有伤口!衣服虽然破得厉害,但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喻天昊眉头蹙起,他可是金丹啊,修为定是远远在姜盏月之上,就算方才的招式没有用上灵力,剑刃都没有碰到她,但以她的体质,剑风也足以对她造成伤害。 “都说了你的剑意不够高明。如果是无形的剑意,你也就能伤到我了。”姜盏月抖了抖破碎得厉害的衣服,姿态自若。和对面剑招换来换去的喻天昊相比,她一点也不像处于一场战斗之中。 她就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像个旁观者,对喻天昊的攻击不予反应,也没有主动攻击他。 “我都说了她的招式非常古怪!”看台上见到这一幕的王师弟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不管用多少灵力,都根本伤不到她的!” 王师弟的声音终于引起了其他弟子的注意,也有看过王师弟和姜盏月那一场比试的观众跟着道:“上一场她也是这样。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招数。这次小比,她估计就打算一直靠这招赢下去了。” “这样下去,难道喻师弟真能输给她?” “喻师弟不可能会输的。一群没见识的家伙,那是定乾坤。看着虽然玄,但修为只要够高,就能轻松破解。就算破解不了,干脆什么都不做,等着她把灵力耗完再出手也是一样的。反正定乾坤又攻击不了人。”有懂的人站出来道。 “不是这样的,她那个招式不一样——”王师弟想说,姜盏月这招分明能打人,他就被打趴下了! 可是这帮弟子们显然更相信另一人的话,注意力都被那人吸引走了。 “虽然只要什么都不做,等你灵力耗完我就能赢。不过我也没耐心耗费那么多时间和你在擂台上。”喻天昊显然也很清楚定乾坤的原理,虽然方才他的剑风不足以伤到姜盏月,还是令他有些意外。 喻天昊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的实力自然远远不只如此。 定乾坤的第一个缺点,受修士自身的修为限制。攻击袭向姜盏月时,看似她将攻击都轻易地挡了下来,可事实上,若是足够强大的攻击,或者特别多的攻击一起攻向修士,修士便会抵挡不住。会被挡下来的攻击,说到底还是威力不够。 喻天昊的剑意再起,就好像要跟方才看台上一大片石座裂开的动静比一比一样,姜盏月和喻天昊两人脚下的擂台,也颤动了起来。 他起手的速度极快,观众们都还未来得及惊讶于擂台的动静,他带着凌厉剑意的剑招便已出,仍是直直地刺向姜盏月,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 “砰——”一声巨响,引得其他看台的弟子们也都忍不住看过来。 早早结束了比试的喻雪卉也在其中,她分明记得自己兄长和姜盏月的比试就在那个方向,难道是兄长把姜盏月打得太惨弄出的动静? 她的视线落到那个擂台上时,看到一人趴在地面上,明显是被打趴下的,另一人则好端端地站着,甚至还慢悠悠地咳了两声。 “伤门,雁回首。” 轻飘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之时,趴在地上的喻天昊狠狠吐了一口血。 第27章 如果她不是剑修 定乾坤,是个颇为冷门的法修招式,姜盏月也会。 但正如喻天昊也知道的那样,定乾坤虽然很玄乎,但只要知道其中缺点,破解起来轻而易举。 但显然大部分修士都不知道,定乾坤不过是对另一个招式的拙劣模仿。 “你这不是定乾坤?到底是用了什么诡计……”喻天昊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比起疼痛,那么多视线之下丢了脸更令他难受! 他的师尊寒隐剑峰峰主虽然不及北辰剑尊出名,但也仅仅是屈居于北辰剑尊之下,同样是赫赫有名的剑尊。可他今日偏偏被姜盏月这样打倒在地,就好像是在证明他们这一脉的弟子就是不如北辰剑尊。哪怕是北辰剑尊从未教授过的弟子,也胜过他这个在师父悉心教导下的弟子。 “真是碰瓷兄妹,自己不行的时候,就总觉得是有人要害你们。”姜盏月被喻雪卉用同样的方式碰瓷过多次,之前和喻天昊还是接触少了,被他碰瓷倒是第一次。 喻天昊听不懂碰瓷,但姜盏月这话的意思他听得懂。分明就是她暗地里使手段,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姜盏月现在使用的招式不是邪门歪道的禁术,以她的修为,要这样压着自己这个金丹打绝无可能。这分明违背了常理。 姜盏月的修为……喻天昊脑海中闪过这一点时,突然发觉,自己不曾知道姜盏月具体是什么修为。只是门派之中都传她连练气都打不过,分明应该刚练气。 可她当真修炼了十年才到刚练气的修为吗? 他似乎从未见她使用过灵力,所以也无从判别她究竟是何修为。 即便是在这小比的第二轮,他遇到自己这个金丹期的对手,竟然也不需动用灵力? 喻天昊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非常多的疑问,可很快他又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更在意起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这件事。 “姜盏月,别以为用这种邪门的招式,就真能赢过我——”喻天昊顶着沉重的压力硬是从地上起身,身上的皮肤出现了条条裂纹渗出血来也丝毫没有停顿。 喻天昊冲破阻碍站起来后,身上已经处处可见血色。而站在他对面的姜盏月,却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 “你的兄长,确实有实力也不乏韧性。” 喻雪卉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姜盏月和喻天昊那处擂台的情况之时,身后响起了师尊无涯仙尊的声音。 “师尊!”喻雪卉吃了一惊,因为在杏林台竹林那事,无涯仙尊已经几日没有主动同她说过话,此时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她吃惊得同时,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师尊怎么也来了?不过是第二轮小比我已轻松取胜,师尊宗门事务繁忙,不至于让师尊特意跑一趟。”喻雪卉道。 无涯仙尊的视线落在喻天昊和姜盏月二人身上,对于自己小徒弟的话并没有仔细听进去。 他只继续叹道:“可惜喻天昊遇到的是神机玄卦,这一轮他赢不了。” “北辰那小子,什么时候把我的书也给偷了。”这一句他是低声喃喃。 “师尊,这是何意?哥哥是金丹剑修,如何会输给姜盏月?” 喻雪卉听到自己的师尊说喻天昊赢不了,心中是不悦的。 她很想直接质问无涯仙尊,姜盏月是什么修为也配和金丹的哥哥比,姜盏月一个剑修连剑都没有用着法修的招式她拿什么赢。 但怕真的惹无涯仙尊生厌,这样的想法她也只能自己心中想想而已。 “什么是神机玄卦?与定乾坤又有何不同,为何我看着她的招式就是定乾坤?”喻雪卉自然知道无涯仙尊所言指的是姜盏月那神乎其神的法修招数,她从未听过这个招式名字。 “你当然看不出来。神机玄卦这一招从创造出来之际,只用过一次,便再无第二次。此后有见过此招的修士拙劣模仿,才有了定乾坤。”无涯仙尊说起此事时,语气颇为感慨。 “为何只用过一次?”喻雪卉本还想问一句,是不是创造招式的修士死了,没来得及留下秘籍。 “创造这个招式的那个人,就是为师。不用,是已经用不出第二次了。如今想来,第一次也只是为师运气好,偶然用出了这一招,其实从未真正掌握过这一招。” 后来他将招式种种记录在了书籍之中,也没有向谁提起。 千年后,从北辰的弟子身上看到这一招,也确实令人心情复杂。 “姜盏月若是法修,即便是身体孱弱修炼缓慢,也总好过当个剑修。”正是他当初抽得一手签,把姜盏月送去修了剑。 谁还看不出来,姜盏月除了当剑修,选哪条修炼路子都是天赋异禀。另一边看台上的仪景心里也是这么个想法。 那神机玄卦,连师兄无涯仙尊也只在年轻之时偶然用出,即便是他创造的招数,他也再也用不出第二次,后来修为到化神也一样不得其法。 姜盏月无人指点,只是靠着自己看书,就能掌握这一招,这到底是怎样的悟性…… 只是,她那身体状况也实在是…… “顶多再撑半柱香吧。”即便姜盏月面上不显,仪景也能看穿。神机玄卦本不会伤害到使用者,但显然姜盏月的情况并不一样。 就看对手撑得久,还是她自己撑得久了。仪景这么想着,手心里仪景握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的玉瓷瓶。 “昆仑杂谈笔记书曰,方寸之间,奇门神机,何处生何处死……” 姜盏月低声背诵起书籍之中的内容,以令自己保持清醒。 她虽只是站着不动,喻天昊并未伤到她。但是撑起法修招式终究需要耗费灵力,真正令她身体状况不佳的是使用了灵力。 喻天昊强撑着站了起来,剑招再次袭来,但强的只有他的意志而非他的剑招,他的修为也根本不足以破掉她施展的神机玄卦。 只一个雁回首,就能反反复复将他的招式返回给他。 喻天昊被自己招式的威力一次又一次地重创,实际这场擂台比试已经变成了他单方面挨打,他的每次出手都是自己找罪受。 “住手!”喻雪卉看着喻天昊伤得越来越重,终于飞到了擂台前要阻止这场对局。 第28章 他这一掌下去 喻雪卉看着喻天昊浑身浴血的模样,心揪了起来。虽然这个哥哥是她被找回喻家之后才成为了她的哥哥,但也确实是对她最好的一个。 她虽被诸多人喜爱围绕,可那些喜爱都十分廉价和短暂。 就像龙王宫之中,她与姜盏月对峙,大家虽然会帮着她斥责姜盏月,但真正能无条件帮她的却也只有哥哥一人。 幻境之后,一直跟着她的慕翊言反过来替姜盏月指责她,口口声声一辈子疼爱她的师兄也不知所踪,更别提师尊,无涯仙尊表现出再多的宠爱都不过是施舍。 喻雪卉知道自己自私有心计,自己装出美好的表象换来了这些人的喜爱,正因为如此,喻天昊这般只因为自己是他的妹妹就拼命对自己好的人,她才对喻天昊有所特殊。 “哥哥,认输!这只是一场宗门小比而已,不值得你这么拼命!”喻雪卉在擂台旁喊道。 喻天昊听到了喻雪卉的声音,换做其他事,他基本都会依着喻雪卉。可他现在输在这里的话……以后他和寒隐剑锋,都要蒙羞。 这一场比试此刻看台上的修士比一开始还多,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不仅在场这些人会知道他被姜盏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明天流言还会传遍整个宗门。 不仅他会被议论不如姜盏月,连师尊都要听那些嘲讽的言语。师尊最不喜欢被人说不如北辰剑尊了啊…… 喻雪卉见喻天昊完全没有认输的打算,只能转而对姜盏月喊。 “姜盏月,住手!你是想要打死哥哥吗!” “擂台比试,一方认输或者死亡为止。他既然不认输,我要怎么住手?”姜盏月清冷的声音响起,看向喻雪卉的那一眼冰凉漠然。 同情喻天昊?绝无可能。 如果打不过的那个人是她,那么此刻擂台上她和喻天昊的位置就会彻底对换,浑身浴血的人就会变成她。 更何况,一直发起攻击的人是喻天昊,雁回首只是将喻天昊的招式还给了他自己,是他执意想要强行突破神机八卦的围困,他自然得受着这些攻击。 “姜盏月,你不用听我妹妹说的,我不认输。”喻天昊一手扶在剑柄上,靠着剑拄在地上才重新站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金丹修为能让他凌驾于此次宗门小比的绝大部分弟子,可不能让他在自己的招式下也无恙。 眼见着喻天昊又冲上去找罪受,喻雪卉顾不得门派小比的规则,想要上擂台拦人。 可她无论怎么迈步,都踏入不了擂台所在区域,来来回回只是绕着擂台周围打转。 师尊创的法修招式为什么偏偏被姜盏月学会,还被用来对付她的兄长。而且他还眼看着她着急,看着哥哥重伤,也丝毫没有要叫停这场比试的意思。 “师尊,究竟要如何才能破解这个神机玄卦!”即便气师尊凉薄,喻雪卉也还是只能向无涯仙尊求助。 无涯仙尊站在一旁的看台上,并未接近擂台,自己徒弟喊得那么大声,她的问题他听见了。听见了也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徒儿,不要插手旁人的擂台比试。”无涯仙尊语气平静地回道。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场颇为激烈的擂台比试,与其他并无不同。 两轮门派小比之中,受伤严重的又何止喻天昊一人,不过是因为喻天昊和姜盏月二人在宗门内名气大,才引来这么多的弟子围观。 喻雪卉心凉了半截,她束手无策,只能继续喊姜盏月。 “姜盏月,我替哥哥认输,你将他送下擂台,我之后也不会为难你。”喻雪卉道。 “没有必要,已经结束了。”姜盏月未看向喻雪卉,她眼中映着喻天昊的身影,看他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喻天昊没有认输,但失去意识也意味着这场擂台比试已经决出了胜负。 “姜盏月赢了……喻天昊?”有人如梦初醒般地道。 哪怕这场对局,从头到尾都是姜盏月占尽优势,可当结果出来之时,还是让人那么难以置信。 一次两次输在宗门小比第一轮的弟子,可能只是运气不好抽到了强劲的对手,连续九年输在第一轮的人,那一定怪不了运气。 没有恭喜声,惊讶也只在最开始,很快就被众多嘲讽喻天昊的声音盖了下去。 “还以为寒隐剑峰峰主亲传的天之骄子有多厉害,竟然连姜盏月都打不过。” “我要是他师父我得气死,真丢人。” “寒隐剑尊收他当亲传还不如收我呢,我要是跟着寒隐剑尊学剑,一定不会输给姜盏月。” 昏迷的喻天昊已经听不到这些讽刺的声音了。 喻雪卉赶紧跳上擂台,扶起喻天昊,一边喊她相熟的医修过来。 擂台对面的姜盏月则自己走了擂台,当人们的注意力更多的落在喻天昊那边时,她在擂台遮掩的阴影里咳出了血。 强行使用灵力撑了这么久,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妙,不得不扶住擂台边缘稳住自己要倒下的身体。 “非要来吃这种苦。你看你的对手伤了还有人照顾,你伤成这样,会有人管你吗?”仪景出现在了姜盏月的面前。 “那你来做什么?来看我赢没赢吗?”姜盏月一脸似笑非笑,反问道。 她的唇边还沾染着鲜血,一张脸煞白,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般,还能风轻云淡地调侃他。 “少废话。”仪景仗着自己灵力高深,一抬手用灵力封了姜盏月的喉,让她发不出声音。 “吃药。要不然在遇到喻雪卉之前,你也要昏迷了。”仪景的灵力托着玉瓷瓶子飘到了姜盏月的面前。 姜盏月已经习惯了吃仪景给的药,都无需问这药是什么,直接服用了。 反正哪怕这药能让她的伤情雪上加霜,她跟仪景提一句能不能不吃,仪景也只会让她闭嘴。 “下一场对上喻雪卉,你量力而行。你伤她兄长,她心中定有怒气,会为难于你。你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不要和你喻雪卉的那个哥哥学。” 听到已经这话,姜盏月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惜声音是半点都发不出来的。 她没发出声音,可仪景一看她那反应,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想继续用神机玄卦对付喻雪卉是不可能的。即便你的身体还撑得住继续使用灵力撑起这一招,喻雪卉也能破解你的招数。” “你只知神机玄卦出自昆仑杂谈笔记,却不知那书的作者就是掌门师兄。喻雪卉必定会从掌门师兄那里得知破解方法,这一招你不能再用了。” 仪景说完这话后,姜盏月的表情并无多少波澜,看起来既不意外也不失望。 “怎么,还是不死心啊?”仪景见她如此,倒是好奇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又一挥手解开了加诸于她喉咙的灵力。 恢复声音的姜盏月开口问道:“你还知道我下一场的对手会是喻雪卉,你就这么操心吗?” 他说了半天,她的关注点就这? 仪景想打……算了,他的一掌下去,就姜盏月这个病鬼,得直接咽气。 “我不操心,你想太多。”仪景转身就走。 宗门小比一日三场,没有给姜盏月太多疗伤的时间,第三轮比试开始了。 姜盏月走上擂台之时,连在上一场比试之中被剑气划破的门派服都没来得及换。 比试还未开打,她已是一身狼狈。反观喻雪卉,以筑基后期的修为,足以让她前两场轻松取胜,到这第三轮,她还像是没打过一样,轻松上阵。 “姜盏月,你在龙王宫幻境之中杀我,几乎让我丧命。今日又让我哥哥一身重伤。这些账我总要都向你讨回。” “在这擂台上,不管我怎样伤你,都是你咎由自取!” 喻雪卉才从喻天昊身旁离开,来继续宗门小比,想到哥哥的惨样,她心中便有怒火阵阵上涌。 之前想除掉姜盏月,是她将姜盏月视作威胁,是权衡利弊的决定。可现在,她是满心愤恨,是珍重的人为她所伤,所以想杀她! “你倒是只字不提,幻境之中是你们咄咄逼人在先,上一轮比试,也是你悉心安排喻天昊与我抽签抽到一起。”姜盏月微微笑了笑,没力气生气,但总也不能让她把话全说了。 当着那么多同门的面,喻雪卉说些误导性极强的话,她不反驳,就真会有傻子当真。 “更何况,喻天昊是技不如人。输个擂台比试,很奇怪吗?不要说得好像只有你哥哥在擂台比试里受伤了一样。” “你说技不如人。好,这场比试你若打不过我,可也不要认输,毕竟那也是因为你技不如人。”喻雪卉话未闭,手中已飞出数道灵力。 灵力细密交缠,如缕缕丝线,瞬间便将姜盏月包围其中。 自己的灵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喻雪卉都感到有些意外。她是向师尊问清楚了神机玄卦的应对方法,可她分明还没有做任何应对,那是姜盏月这次直接都没用那一招。 喻雪卉意外归意外,立即收紧灵力丝线要绞杀姜盏月。 “技能,接二连三掌。”姜盏月低声念道。 喻雪卉都还没来得及觉得姜盏月口中吐出的词有些熟悉,清脆的巴掌声就已经响起了。 “姜盏月,你——” 喻雪卉被打得气疯了,正要出言斥责,紧接着无数的巴掌接连落下,她脸都被打歪了哪还有开口的机会。 姜盏月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几十遍的技能名,一双手随着技能的施展快到几乎要出残影。 在技能施展期间,她虽然不能做别的,但是灵力和修为却丝毫不受天道限制。 即便后面喻雪卉反应过来以灵力反击她,区区筑基后期,伤不到她分毫。 “这又是什么法修招式?”看台上的弟子们也有些傻眼。 有过上一局姜盏月赢过喻天昊的经历,这次再看姜盏月压着喻雪卉打,倒是没有那么令人惊讶了。 可这巴掌声都快响彻宗门上空了,这样的擂台比试实在是离谱。 “法修没有这种招式,不要扯上法修啊!” “可别因为前两轮她用法修的招式,就把扇巴掌也当成我们法修的招式了。” 无涯仙尊此刻也在看台上,他本不需要来看宗门小比,正如喻雪卉提过的,他事务繁忙。 他留在这里看第三场,看的不是自己的徒弟喻雪卉,而是姜盏月。想看她一招神机玄卦被化解后,是否还有其他特别的招式。 只是这其他招式…… 无涯仙尊沉默了许久,直到他的徒弟问他话。 “师尊,她这样欺负小师妹,师尊不赶紧阻止吗?”喻雪卉的师兄们急得不行,要不是他们自己没本事中止擂台比试,早就自己冲上去了。 “擂台比试,难免受伤。她的伤不致命,还是要遵守宗门小比的规则。”无涯仙尊心中对小弟子亦有担心,可他身为宗门之首,需比任何人都尊重宗门规则。若是连他都维护规则,还能指望哪个弟子遵守。 喻雪卉人都被扇晕了,从一开始斗志昂扬地要为哥哥报仇,到被打巴掌的怒不可遏,到最后只求赶紧结束,她想认输。 “我认……”喻雪卉想张口,但是巴掌如此紧凑地落下,她连三个字都说不完。 到最后,喻雪卉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不敢想象自己这回丢了多大的脸,她原本还心疼哥哥惨,可现在最惨的人是她。 她以为姜盏月会心善,发觉她有认输的意愿时,自会停手。可姜盏月没有,她明知她已经想认输了,还卑鄙无耻地打她,不给她开口说认输的机会! “你说,这次宗门小比过后,无论你我胜负如何,都恩怨两消。那话还作数吗?”巴掌声不知何时停止,喻雪卉听到姜盏月这样问她。 恩怨两消?怎么可能两消! 此后再无两消的可能,姜盏月便是她最大的敌人,她与姜盏月之间必是你死我活! “我说话算话。”然而喻雪卉这样回答姜盏月。 回应喻雪卉这话的,是姜盏月漠然的低语声,“死门,阎罗索命——” 喻雪卉的说话算话,就是最大的谎话! 第29章 随着话音落下,姜盏月体内灵力暴涨,几乎是瞬间,喻雪卉便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拼命地想要逃离擂台。 “姜盏月!” “姜盏月你——” 看台上那么多修士,在这一刹那的变化之中反应过来的仅有无涯和仪景二人。 无涯的灵力已经冲向姜盏月要拦下她,仪景的灵力也跟随而来。 姜盏月的灵力全部用于启动神机玄卦的死门,注意力也都在喻雪卉身上,无论是谁的灵力她都无暇去顾及。 无涯出手后,脑海里后悔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出手太急,于他而言只是普通的一击威力没多大,可对姜盏月这种后辈而言却是致命的。 他出手是为救自己的小弟子,与此同时却可能会反而杀了北辰的弟子。 无涯的灵力抵达得却还是晚了一步,姜盏月的招式已经震碎了喻雪卉的五脏六腑,碾压了她的神识。 喻雪卉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人就已经昏死了过去。 姜盏月出手之际,便知自己绝对躲不过无涯的招式,但是无涯的招式即将落到她身上时,另一道紧随其后的灵力化解了其招式大部分的威力。 她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位化神期法修招式的余威,身上疼痛得厉害,感觉自己五脏六腑的状态估计也和喻雪卉差不多了,可这条命肯定是保住了。 “徒儿!”无涯仙尊顾不得去看自己的招式伤了姜盏月几何,他赶紧来到喻雪卉的身旁以自己的灵力吊住了喻雪卉的一条命。 姜盏月看到无涯仙尊在喻雪卉身旁拼命输送灵力的模样,衣袖底下的拳头紧了紧,杀不掉,还是杀不掉! 她能用出的灵力还不够,顶着天道的束缚能启动神机玄卦的伤门,可威力还不足以瞬间取走喻雪卉的性命,还给了无涯仙尊救人的机会。 仪景见自己的灵力追上了师兄的那一招,松了一口气。 他不似无涯仙尊那么着急地冲向喻雪卉,姜盏月那情况,他晚点过去也死不了。 “你真是疯了!”来到姜盏月面前后,仪景骂道。 “疯?”姜盏月苍白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正如仪景在第二轮比试后见到的她的模样。 “喻雪卉就那么杀不得吗?”她问。 系统不让杀,仪景不让杀,天道不让杀。 可她不杀喻雪卉,喻雪卉来杀她之时,又有谁能替她拦住喻雪卉,终究还不是只能靠她自己机关算尽。 “你当着掌门的面杀他的徒弟,你找死吗?你说你找死这还不是疯了?”仪景终于还是没忍住出手,一掌拍在姜盏月的脑门上,姜盏月讥讽的神色还未浮上脸庞就已经被拍散。 姜盏月本就强撑着身体,被他这一拍直接口中狂吐鲜血。 “仪景你——不得好似,想让我似是不是。”姜盏月一边吐血一边口中含糊不清地骂道。 杀不掉喻雪卉她本就相当不高兴,本来十年修身养性为了省点力气从不发火,这次骂脏话骂出了声,以往顶多在心里骂。 “你说什么?”仪景将一堆丹药塞进姜盏月的嘴里,一边喂一边道:“很感谢我是不是?” “刚刚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冲散师兄的灵力,你这条命早就没了。多亏我救你,师侄你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边仪景和姜盏月两人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时候,那边无涯仙尊面对毫无声息的徒弟面上难得露出慌乱之色。 “仪景,你快来救救我的徒儿!”这修仙界最好的医修就在擂台的另一端,无涯仙尊输送了一会儿灵力无果后,立即喊了仪景。 仪景转过身,衣角却被人扯住。 “别过去。”姜盏月知道,一旦仪景过去了,喻雪卉定然会恢复如初。 可仪景没有理由答应她的要求,他是属于整个昆仑上宗的仪景仙尊,喻雪卉也是宗门弟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怎可能对喻雪卉见死不救。 仪景以灵力抚开了姜盏月的手,迈步走向了喻雪卉。 姜盏月突然觉得口中的血味发苦,丹药仿佛还卡在她的喉咙里下不去一样的难受。 不是说她才是他的病人,喻雪卉不是吗?可惜啊,那句话只怕是没有任何的深意。 仪景附身检查了喻雪卉的情况,便发觉喻雪卉不只是脏腑俱裂和神识重创而已,分明还有一股剧毒的药力游走于她的经脉之中。 正是因为这股药力让无涯仙尊往喻雪卉身上输送了那么多灵力都是白费功夫,而这种毒性,他也很熟悉,就在他竹林小居的五百余本医术之中记录着。 仪景转头朝姜盏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正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身上遍是伤口也不喊疼,眉头都未皱一下。 “我无能为力,师兄你另寻高明。”仪景摇了摇头,原地起身后对无涯仙尊道。 无涯仙尊面露诧异之色,“师弟,连你都治不了的话,我还能找谁?” 仪景沉默不语。 无涯仙尊很想质问他,你怎么可能会治不了,多少必死无疑的修士都被他救回来了。今日是他的小弟子命在旦夕,如何他就救不了了。 但最终这些也只化作一声叹息,“罢了。” “我以掌门的身份,为小弟子向杏林台求医。若有修士能救我的小弟子一命,无涯愿倾力回报!”无涯仙尊的声音传入了宗门之中所有修士的耳中。 仪景是杏林台之主,此事本该是无涯向他请求,再由仪景安排弟子。但是仪景方才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无涯便不能再请求他。 “掌门,让我试试!”无涯仙尊的传音入耳一出,便立即有诸多医修弟子涌来。 仪景走到了姜盏月的身旁,拉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人群外走。 “你疯了。”姜盏月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医修,学了他先前的话。 “闭嘴。”仪景丢回来的依然是那耳熟的两个字。 仪景没有拒绝为喻雪卉诊治,可他做出的选择,比那更果断。 一句另寻高明,他会被无涯仙尊记恨。 一句无能为力,等于在向所有人承认他仪景医术不行。 “人心易变,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给予的恩惠,就对其信赖盲从。仪景师叔,你救的是个白眼狼。”姜盏月跟在他后边,难得没有听他的“闭嘴”二字,还在继续说自己的话。 “我爱救谁救谁,爱帮谁帮谁,关你何事!”仪景本来看她满口是血,当她说不了多少话才没封她的喉咙,没想到她还能蹦出些让人不爱听的话。 还是灵力封了算了。安静了。 姜盏月随仪景回了杏林台的竹林后,仪景才随手解了她的禁言,开口问她:“紫魂花,你从哪里弄到的?” 要不是仪景自己这里也没有这种药草,他一定会怀疑姜盏月和她师父一样从自己这里顺了东西。 “路人送的。” 裴愿说她要和喻雪卉擂台比试,总该有些防身的东西,送了不少丹药和药草给她。 紫魂花混在其中,模样与无毒的另一味药材子衿花极像,若非在仪景这里看了那么多医书,她不会知道自己手里还有那么好毒药。 仪景都被她的回答气笑了,什么路人会送她这么稀罕的有毒药草,到底是路人有病还是她有病。 “读我这么多上等医术,倒让你用来毒杀同门。真是脏了我的书!”仪景这暴脾气,又骂了起来。 “你不出手,那紫魂花的毒就无人能解。喻雪卉就算侥幸保住一条命,毒性也会在她的经脉中留存,令她不得再使用灵力。” “紫魂花之毒附着于经脉中,每有灵力流动,便令中毒者尝蚀骨钻心之痛。”姜盏月被骂也不生气,仪景骂归骂,但也不见他真去救那位同门啊。 听着姜盏月如此熟练地背出医书中的内容,仪景气得直扶额,什么玩意儿,他的书可都是正经的救死扶伤的医书,怎么就被她读得成了好像什么杀人秘籍。 “躺下,养病!”仪景抬手一挥,灵力将姜盏月扫到了床榻上,灵力锁着她不让她起身。 姜盏月并未挣扎,确实她再不躺下歇歇,就要永远躺下了。 可她还未来得及闭目养神,屋外响起不小的动静,一大群修士闯进了竹林之中。 “执法堂办事,打扰了,仪景仙尊!”有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不一会儿,那些修士就不请自入,推开了屋门。 “仪景仙尊,姜盏月于宗门小比之中残害同门,掌门下令将姜盏月关入宗门地牢,待各位峰主确定对她的惩罚。”领头的修士穿着紫袍,与其他棕袍区分开来。 执法堂弟子的衣袍与寻常弟子不同,他们执宗门之法,行刑罚之事,衣衫十分醒目,并且以不同颜色区分弟子在堂中的身份地位。 “残害同门?”仪景挡在了这群人的面前,“得单方面虐杀才称得上是残害。你们看姜盏月伤成那样,和喻雪卉不相上下,也能叫残害同门?这顶多算是战斗激烈。” “仪景仙尊,你和我们说这些没有用,这是掌门下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 换成寻常弟子,面对仪景这样的一峰之主,赫赫有名的第一医修,自然不敢和他对着干。可执法堂的人,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 “得罪了。”执法堂的弟子便要一拥而入捉拿姜盏月。 仪景脸色一沉,灵力直接将这帮无礼的弟子都振出了屋外,小屋一面墙破碎,但很快破碎的墙面材料就自动拼了回去,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模样。 “掌门做的决定就让掌门自己来说,你们也配在我的竹林里放肆!” 执法堂横,是仗着身份横,但已经横,依仗的自然是化神期的修为。 只要仪景不配合,就是执法堂堂主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赶走了执法堂的弟子之后,仪景的心情还是不太好,黑着脸拿着银针过来给姜盏月施针的时候,姜盏月是生怕他手里的银针变凶器。 所幸他的手法稳得不行,扎了无数遍的针自然不会出任何问题。 “师兄为人公允,就算要将你关进宗门地牢,但只要你有本事为自己辩解脱罪,他心中再不愿也会放了你。”仪景一边下针一边道。 “他那么公平的话,你刚才又为何要和执法堂的人作对。” 姜盏月也知道掌门公平,但她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为自己辩解,无涯仙尊和他的那群弟子难道就不知道在规则之内让她难逃罪责吗? “我那是怕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去了会死在地牢里。”仪景道。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地牢。医修治人,应该不拘泥于地点。” 仪景:“……”真是谢谢了。 这会儿仪景当个玩笑话听,没过多久,姜盏月一语成谶。 无涯仙尊亲临,执法堂的弟子跟随而来,要带走姜盏月。 “师弟,宗门小比的擂台上,众目睽睽。执法堂不审问姜盏月,哪怕我同意,其他弟子也不会同意。”无涯仙尊道。 仪景心想,喻雪卉危在旦夕你不陪在她身旁,还有空来抓姜盏月,真能是为了能服众? 他真正的目的昭然若揭啊。 “好,我和姜盏月一起去地牢。”仪景放下手中的捣药杵,起身道。 仪景和姜盏月一起进地牢,姜盏月这条命才能得到保障。 有仪景在,执法堂的人不敢为难他们,姜盏月的伤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一日过去,第二日无涯仙尊就耐不住性子,来地牢找人了,他把仪景单独喊了出去。 “师弟,不要胡闹。”无涯仙尊皱着眉头对仪景道。 “我是在救人,不是胡闹。”仪景活了几百岁,又不是稚子,对无涯仙尊的说法感到不喜。 “来为我的小徒儿诊治,只要雪卉没事,我可以让执法堂判姜盏月无罪。” 仪景听到这话毫无不意外,如果不是为了救喻雪卉,这种时机师兄又怎么可能有闲心思派人抓姜盏月,不过是想利用姜盏月威胁他罢了。 “不然,明日商议此事之时,姜盏月便会被定下废除修为逐出门派的惩罚。你就是继续为她留在地牢也无用。”无涯仙尊便是以此作为威胁。 仪景与无涯仙尊谈完,回到牢房之中时,姜盏月一双漆黑无波的眸子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有答应掌门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