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禅院家[主咒回]》 1. 禅院家 咕噜噜…… 咕噜噜。 我拎起和服下摆,在寂静的夜晚,顺着走廊追逐小皮球。 这是上个月喜江阿姨出门采买东西时,替我买回来的。 是我自出生起收到的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但只有七岁的我个子太矮了,踮起脚尖也只到喜江阿姨腹部,不管多努力去追,也只能眼睁睁看小皮球越滚越远。它顺着走廊尽头的台阶‘砰砰砰’滚下去,钻进了黑黢黢的灌木花丛。 我什么也没想,跟着一头扎进去。费了很大功夫,才在交错的枝叶间挣扎钻出去。 然后就看到我的小皮球正被一个人拿在手里。 是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穿着华服,皮肤白净,拿着小皮球的手肌肤细腻,一看就没做过粗活。 我呆呆愣愣跪坐在地上,眨了好几下眼,也没怎么反应过来。顺着男孩拿皮球的手上移视线,我看到了他同样微愣与我对视的眼。 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那一刻,我脑子里第一冒出的想法,便是跟经常来偷吃我饼干的杏花一样好看的眼睛。杏花是我年初遇到的黑猫儿,没有主人,好像是意外掉进禅院家宅的,因为有结界,它想出也出不去,便被我偷偷养起来了。 后来这事被喜江阿姨发现,喜江阿姨还帮我买了猫粮回来呢。 我偷偷尝了口猫粮,不喜欢。 杏花也不爱吃。 但喜江阿姨却说,现在外面的猫都吃这个。 只是这双如杏花般漂亮的金灿灿眼睛,此刻盛满了水雾,泪水还在不受控地不停往下掉。 我看呆了。 因为杏花从来不哭,我还是第一次瞧见‘猫’的眼睛流眼泪儿。 很快,他最先反应过来。 恶狠狠用手背擦了下眼泪,直将眼圈擦得通红,躲在五指后面的金色瞳仁带着掩不住的嫌恶盯向我: “谁准你到这来的!” 我也回过神,双手不停在身前摆动,睁大眼睛支支吾吾:“我…我是来捡皮球的。就是……就是你手上那个,是我的……” “砰——” 皮球被他徒手捏爆。 小皮球干瘪的残碎被他丢到我腿边,他上前两步,用力踩了四五脚,然后一脚踹翻我,使劲掐住我的脖子。 “杀了你……混账!” 他的眼瞳,此刻像蛇般竖起,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我被掐到缺氧,四肢拼命挣扎。忽然,我摸到了手边带着尖端的泥块,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捡起来就朝他眼睛砸去。 他完全没设防,被砸了个正着。登时惨叫不止,掐我脖子的手也松了力气。 我抓住他手腕,猛咬一口,直到嘴里有浓浓血腥味,才松口。然后一把推开他,连滚带爬钻回灌木丛。 即将爬出去逃离之际,我悄悄回头看了眼。 透过层层叠叠的灌木枝叶,我与他对视上。——他还保持着被我推开后坐在地上的姿势,用力捂住那只受伤的眼睛,殷红的鲜血顺着他五指缝隙汨汨而下,而另一只完完好好的右眼,正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我。 我在这样的注视下感到恐惧,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逃走。 回到住处。 喜江阿姨正急得团团转,发现我回来了,惊喜一瞬便是生气。她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斥责我:“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了?!” 我小声:“捡……捡皮球,去了。” “球呢?” “……”我低下头,用更加小的声音说,“有、有蛇,没捡到。” “蛇?!”喜江阿姨惊吓到了拔高声音,觉察到自己音量过大,连忙捂住嘴,拉住我往浴间走。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浴间还有热水。边走,喜江阿姨边惊魂不定地念念叨叨,“怎么会有蛇呢?也对……禅院家建在植被这么茂密的地方,万一有一窝蛇像杏花那样不小心掉进来出不去也不是没可能。……皮球丢了就丢了,以后重新给你买就是。下次再看到东西掉进草深的地方就不要去捡了,万一被咬了可就完了!” 等到了浴间,喜江阿姨就想帮我看看伤。 我怕脖子上的掐痕被喜江阿姨看到后,她会担心。所以拢拢衣领,摇头:“没受伤。” 说完,怕她不信,我主动卷起袖子和裙摆。 细小的胳膊和腿上,没有咬痕,顶多有些被枝叶拉出来的刮痕。 喜江阿姨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一口气,“那你赶快趁还有热水洗一洗吧,瞧你身上脏的,我去帮你拿衣服。” * 洗好澡,躺进被窝。 低阶佣人是二十个人睡一间屋,我睡在靠窗的最右边。我侧躺着,看窗外青翠枝丫,忽然被窝里钻进来一团毛茸茸。 是从窗外偷偷爬进来的杏花。 黑色的猫儿在我怀里慵懒的伸懒腰,摸索了个姿势就紧挨着我睡去。 我轻轻抚摸杏花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得回想起今天瞧见的那双金灿灿的眼睛。 “一点都不像杏花,好丑……” 我小声嘟囔了下,抱住怀里的杏花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我就从女佣姐姐们的交谈中,听说了直哉少爷眼睛受伤的消息,家主连夜去请了咒术界目前唯一一位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来替直哉少爷治疗。现在眼睛已经保住了,正在修养。 当时年岁并不大的我,满脑子都是今天中午会吃什么,思考问题单纯到完全没将昨晚遇到的人与直哉少爷进行联系。 不久后。 直哉少爷院子里的女佣长就带人来,说要选我当直哉少爷的女佣。喜江阿姨一下愣在了原地,跟丢了魂般:“你……你说什么?” 女佣长又重复了遍:“快点让这小丫头收拾东西,午前就要搬过去。否则直哉少爷怪罪起来,你我都逃不脱。” 撂下这句话,女佣长就离开了。 徒留下大脑一片空白的喜江阿姨呆立原地。 女佣姐姐们纷纷围上去,拖住喜江阿姨,掐人中的掐人中,捏虎口的捏虎口,好半晌,喜江阿姨才回魂,她无视掉女佣姐姐们七七八八的声音,视线穿过她们,定定落在我身上。 我不解地歪歪头。 用过早饭,收拾好我数量极少的几件东西,喜江阿姨送我去了直哉少爷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 等快要到了,她才控制不住发出呜咽,哭声越来越大,她干脆蹲坐下去,双手掩面大哭特哭起来。 “真的是……都怪我,早知道直哉少爷是来选女佣的,我就应该把你藏起来,反正少一个孩子而已,也不会有人怪罪……都怪我。” 我也担心的哭出来。 因为我听女佣姐姐们说,去了主人家的院子里做工,就不能再经常看见杏花和喜江阿姨了。 所以,等我被喜江阿姨转交给早上才见过的那个女佣长时,我的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 喜江阿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女佣长使唤佣人将院落的大门关上,领着我走在廊间,朝直哉少爷的卧房去。 我谨记喜江阿姨在路上教导我的话,走路时,双手交叠在腹部,步子也迈得极小,很规矩。 很快就到了。 女佣长跪坐在地上,我跟随她的动作也跪坐下来。 女佣长动作徐缓地敲了两下门,轻声:“直哉少爷,我把她带来了。” “让她进来。” ——里面传来声音。 女佣长眉眼低垂,将门拉开,朝我递了个眼神。 “哦……” 我保持着跪坐姿势,往前爬。刚爬进门内,身后的推门就被关上了,我登时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没敢抬头。 空气很安静。 寂静的房间,只能听见墨笔落在纸张上的细小唰唰声。 直到我膝盖都麻了,前方才传来声音: “你把头抬起来。” “是……” 我听话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桌案。 穿着华贵和服的小少爷正端坐在桌案后,他抖着刚写好的白纸,纸张上的字是红色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红得近乎不正常。 纸张被他卷成卷,露出他的脸。 是一张很清秀俊俏的脸,即使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已经蜕去了婴儿肥,下巴微尖。只是左眼蒙着绷带,破坏了些美感。——哦对记起来了,之前好像有听女佣姐姐们说过,直哉少爷的眼睛受伤了。 我愣愣怔怔地,视线缓慢飘向他另一只眼睛上。 “……” 我顿时呆滞住。 直哉少爷没被绷带缠住的那只眼一直盯着我,流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像阴冷的蛇。他扬起嘴角,龇着牙: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练字用的墨,是什么墨?” 我顺着他的话,动作顿挫地看向笔架旁的透明盒子,里面装着殷红粘稠的液体。 我猜不出来。 但很快他就告诉了我答案。 他将杏花丢到了我怀里。软绵绵的身体仿佛甜丝丝的棉花,一摸就化,我曾喜欢的像太阳般耀眼的金灿灿双瞳也变得黯淡、涣散,了无生气。 那时的我还没有死亡概念。 只知道,那天直哉少爷莫名其妙笑得很大声,杏花也自那以后再没偷吃过我的饼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不留神就溜出我的怀抱,躲到暗处。它一直安静待在我怀里,不挣扎,不叫,任由我抱它,直至腐烂发臭。 为您提供大神 九枝猫 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最快更新 1. 禅院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禅院家 成为直哉少爷的女佣后,我就没再见过喜江阿姨。 杏花的身体也被我装进花盆,时间一天天过去,它越来越臭,被住在同一间屋子的女佣姐姐们发现,丢出去了。 我没能找到。 还回来的花盆上多了一株花,紫色,我不认得。 女佣姐姐们哄着我,摸我的脑袋,夸我长得可爱,性子温顺乖巧,以后肯定是个小美人,能嫁给不错的人,只字未提花盆里的黑猫儿哪里去了。 我抱着花盆,没说话。 女佣姐姐们自说自话一会儿,话题不知怎的偏向了别处,便嬉笑聊起旁的,你一言我一语,笑得浑身发颤。 隔日,直哉少爷不知从哪知道杏花丢了的事情,笑眯眯跑来与我说,他知道杏花在哪,不过得需要我付出点小代价。 我眼睛顿时亮了,根本不管什么代价不代价的,甚至都没顾上主仆尊卑,紧抓住他的胳膊,就问他杏花在哪。 他难得好脾气地没骂我,而是悠哉悠哉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破破烂烂,杂草丛生,房檐上挂满了蜘蛛网,屋顶还是破的。我有些害怕,不敢往前,但直哉少爷说杏花就在黑黢黢的屋子里面。 所以我还是大着胆子进去了。 下一刻,屋门就被紧紧关上,我还听见了落锁的声响。我害怕极了,大力拍门,急得哭出来。 但直哉少爷完全不管。 我哭得越大声,他笑得就越大声。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时,屋门不知怎的又忽然打开了,直哉少爷步伐慌乱地闯进来,瞥见蹲在地上哭得不停的我,瞪来一眼:“不准哭!再哭拔了你的舌头!” 我顿时捂住嘴。 他将地上的我扯起来,带我一同钻进那个仿佛是上世纪古物的漆木柜子。 不多时,外边便传来另外两道脚步声。 直哉少爷将柜门悄悄拉开一道缝隙,在往外看。我不想看的,但由于柜子实在是太小了,我一抬眼就看到了。是家主大人和二长老夫人。 原本我是不认得他们的。 自从来到直哉少爷的院子做工,就经常能见到他们,家主大人会常来陪直哉少爷用膳,二长老夫人则喜欢亲自送些礼物过来。 久而久之,就认得了。 他们看起来很亲密,搂在一起。没一会,就脱光了躺在床上。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这屋子从外面看破破烂烂,可屋里面好像没什么灰尘。 “贱女人。” 我听见直哉少爷咬牙,小声骂了句。门框的内侧把手也被他抓得很紧,几乎捏断。 他突如其来的出声,很轻易地就被二长老夫人莫名的大叫掩埋了,但我离他很近,听得一清二楚。我不敢问他是不是在骂二长老夫人,也不敢问二长老夫人和家主大人在做什么,畏畏缩缩地,想往里挪一挪,离直哉少爷远一点。 可刚挪动一点儿,直哉少爷那双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眼睛就瞪了过来,像那晚一般,眼瞳竖起,淬满了阴毒。他冲我说:“你也是个贱女人。” 我怔住,呆呆地看他。 他不过瘾:“贱女人。” 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贱女人。” “贱女人。” 我彻底忍不住了,撇开嘴就想哭,却被直哉少爷大力捂住嘴巴,“你要是敢哭出声,我就掐死你。” 说着,他另一只手果真移到了我脖子上。 我不敢哭出声了,只有眼泪止不住的掉。眼前的视线完全被水汽朦胧住了,使我看不清直哉少爷的脸。他的声音却一字一句很清晰:“你以后不准叫得跟她一样大声,一点规矩都不懂,荡.妇一个。” 我没听明白,却记住了他最后那句“荡.妇”。 因为我还在喜江阿姨那边做工时,经常听到其他人的脏话里带“荡.妇”二字,虽然听不懂具体在骂什么,但明白是很恶毒的话。 那天直到天色灰蒙蒙,家主大人和二长老夫人离开,我们才从柜子里出去。一出去,直哉少爷就满身戾气地要走,我慌慌乱乱扯住他的袖子,问杏花在哪。 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的脑子是浆糊吗?你的那只臭猫早就被我杀了,杀了!搞不明白吗?再来烦我就立马宰了你!” 他语气很烂地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我呆愣愣在原地,不太明白“杀了”是什么意思。我去问住同屋的女佣姐姐们,她们支支吾吾,不答反问:“奈穗子是从小就在这里做工吗?” 见我点头。 她们躲躲闪闪,“那也没上过学?” 我再次点头。 她们叹口气,摸摸我脑袋,“杀了就是……唉,奈穗子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 我不解于她们的话,但看着窗台上放着的栽种了紫花的花盆,我终究是不忍心不管,每天早上一起来便给它浇水。 直到后来花盆被直哉少爷的弓箭射穿,泥土撒满我的被褥,那朵迎风微颤的紫花也烂了大半,恹恹的活不久,没人敢重新将它栽种。我一日日见它,它一日日凋零,最后变成干巴巴一条,我便再没养过东西。 杏花找不见时,女佣姐姐们还会围上来安慰我; 紫花枯萎了,女佣姐姐们却只目光怜惜地远远望向我。 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大家都明白了直哉少爷很讨厌我这件事,将我要来当女佣,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欺负我。 所以都自动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直哉少爷对我的讨厌也更明显了,每天我都有做不完的活。 天不亮,就需要独自一人将整个院子的地板擦干净;拔光四个人五天才能拔完的草;直哉少爷的衣服也没再送去给专门负责洗衣工作的人员处理,而是交给了我,院子里的女佣姐姐们的衣服,也统统交予了我来洗干净。挑浇花用的水,清洗一大堆盘子…… 如果当天没做完规定的任务量,就没有晚饭吃。 有时候直哉少爷没去练武场地,在院中练习射箭,我还要举着苹果充当箭靶。 我一开始总会哭,被吓哭、累哭、饿哭。 后来我就没怎么哭了,因为年龄太小个子太矮,即使已经尽了全力也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完成那么多的任务,所以我总饿肚子,饿到没有嚎啕大哭的力气。日夜不停的从腹部传出的咕噜噜叫声,有时会让我想起那夜小皮球滚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的响声。 女佣姐姐们总会流露出不忍心,但没人敢可怜我。 因为曾有一位姐姐悄悄藏了半块馒头在我枕边,结果隔天就被罚举着装满水的木桶在太阳底下罚跪。 我饿到眼冒金星,腹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烧没了我所有内脏,只剩下干瘪瘪的两层皮贴在肋骨上。恰逢冬日,因今天御三家其他两家都会来,需要帮忙的地方很多,院子里的女佣姐姐们大多都去了前院帮忙,直哉少爷也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将地板擦到一半,再也没有力气做剩下的,院外传来的热闹、食物香气,无时无刻不吸引我。 我溜了出去。 人好多,都穿着好漂亮的衣服。 我穿着禅院家女佣的服饰,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不知所措。辘辘翻动的肠胃让我额头冒出虚汗,这时,我的胳膊被人拽了下。 “小心。” ——很温柔的声线。 我抬头,发现是位发髻上别着红珠钗的年轻女子,她穿着浅紫和服,眉眼温和。我一时间有些呆呆的,想起了喜江阿姨。 我很轻易就被她往回拽了一步,躲开了别人的推攘。 她见我时有些想笑:“年纪这么小也需要出来帮忙吗?” 我没敢说话。 肚子却回应得很积极。 “你肚子饿啦?”她又笑了,拉我手腕走了几步,胆子十分大的取来几块果饼塞我手里,“快吃吧。” 我狼吞虎咽吃起来。 没一会,果饼就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你饿了多久啊,禅院家的人都不给你东西吃吗?也太苛待小孩子了。”她很惊讶,又递给我几块能填腹的米糕。 见我吃得很快,她怕我噎着,便不再几块几块地给我,而是一块一块地喂我吃。直到远处有人喊她,她回头应了声后,将整盘子的米糕都塞我怀里,摸摸我脑袋就想走。 我有些慌,忙一手拿糕点盘,一手扯住她的袖口。 她笑眼弯弯停下来,低头冲我说:“你吃吧,别担心,没人会怪你的。如果有人问你吃食哪里来的,你就说是悟少爷身边的女佣姐姐给的。” 我快速摇摇头,慌乱、结巴:“我……我想跟你走。” 她呆了下,“跟我走?” 我用力点点头,许久没哭过的眼泪都要憋不住,连成串往下掉,“我不想留在直哉少爷身边做工,我想去找喜江阿姨,但他们都说喜江阿姨已经离开禅院家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杏花……杏花也被直哉少爷杀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好害怕。” 她有些为难,但见我哭得呜呜咽咽,还是无奈叹口气,“只是一个小女佣的话,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替你去求求悟少爷吧?他对什么都不是很关心,倒不失为一种好说话。” 见能不再继续做直哉少爷的女佣,我眼睛里冒出亮光来。 她拉住我的手,往前走了些许路。来到一大一小两人身侧,大人是位穿着深紫色和服的中年女子,见女子现在才回来,表情些许不赞同:“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年轻女子赶忙道歉。 中年女子面色缓和了,瞥见年轻女子身后的我,表情一顿,“这是谁?” 年轻女子将我推出来,没回应中年女子的问话,而是冲那个白发男孩说:“悟少爷,这个女孩好乖好听话,长得也可爱。带回去给您当玩伴好不好?” 被年轻女子称呼为‘悟少爷’的人穿着浅蓝色和服,个子比我高半个头,和蔚蓝天空同色的眼睛动都没动,一直盯着覆满白雪的枝丫上那缕青葱的绿芽。 中年女子率先出声了,冲年轻女子轻喝:“别太过分了。” 年轻女子不以为意地吐吐舌。 “悟少爷都没什么玩伴,带回去陪悟少爷解解闷嘛。你仔细看嘛,”我的额发被年轻女子撩开,下巴也被她掐住,我被迫撅起小鸡嘴,眼睛也因对方出乎意料的动作而睁得圆圆的,耳边是年轻女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多可爱啊,长大一定是个小美人。又乖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多难得啊。” 中年女子盯着我的脸,神情闪过微诧,但还是说:“年纪还这么小,谁知道长大后五官会不会长歪。” 我的脸被年轻女子用力揉了下,“就算长歪了,也比普通的小美人漂亮一大截。” 中年女子看似也被说服了,没再说反驳的话。 她们的视线都看向最终做决定的小少爷,我也紧张不已地望向他。交叠在身前的两只手捏在一起,脑中被‘答应下来、答应下来,带我走,带我走’的呐喊声充斥。 直到最终,他都没看向我一眼。 却是以无所谓的口吻回应:“随便。” 年轻女子欣喜不已,我也开心到脸上装满了雀跃。 可就在年轻女子拉住我的手腕,要跟随悟少爷和中年女子一起离开禅院家时,我的后衣领子被拽住,大力一扯。 年轻女子没抓住我。 我被扯得直往后倒,撞进一个冰凉的怀抱。抬头,是直哉少爷的脸。——半年时间过去,他眼睛上的绷带早已拆掉了,此刻,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扯我后衣领子的手也转为掐住我的后颈。 他皮笑肉不笑:“你敢跟谁走?” 我登时浑身发抖起来。 一直视若珍宝抱在怀中的米糕盘也一骨碌摔地上,米糕散得七零八落。 我求助般望向悟少爷,下巴却被大力掐住,将我的脸硬生生掰回去。很久之后,我听见还是那个淡淡的声音,口吻也依旧是无所谓的: “走了。” 他们离开了,没带上我。 我最后看到的,是年轻女子惋惜的神情,和穿着浅蓝和服的悟少爷的背影。 这几乎是我好多年的噩梦。——因为那天之后,我就被关在小黑屋子里跟尚且弱小、只能吓吓人的四级诅咒共处一室,饿了三天。 * 屋外传来咚咚敲门声,我才从睡梦中醒来。 “奈穗子,直哉少爷今天就要回来了,赶快起来。” 我从硬邦邦的床上起来,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而脸颊,居然有些湿意。我摸了摸,盯着指尖的莹莹,有些微怔。 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吗? 我没工夫多想,从床上起来,换上禅院家女佣统一的深褐色和服。系上杏黄色腰带,简单洗漱过后,我推门出去。 去打水的地方端了半盆清水,费劲地放上木质走廊,开始用抹布擦地。 我擦得不止快,还很仔细。 因为之前有一次,就因为细小角落还有灰尘的缘故,即使做完了工,也没有晚饭吃。 不知过去多久,我擦地的前方突然出现干净的白色分趾袜。 我擦地动作顿住。 料到是谁后,我双肩控制不住地微微颤了下,很快,恭恭敬敬跪地,“直哉少爷。” 身前的人蹲下来。 和服白色的下摆在木质地板上铺开,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来。但我很快速的就垂下了眼睛,因为跟主人家的眼睛产生对视,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 我的视线集中在他黑色的宽大袖口上,不管他捏住我的脸怎么左摇右晃,都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他嗤一声,冰凉的手拍了拍我的脸颊:“什么啊,半个月不见,还是一脸的苦相。胸也没什么长进,我劝你以后最好去做个隆胸手术,否则很难勾引到男人的吧?如果连人都嫁不了,那你身为女人的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啊。真的是,我都替你着急啊。” “是……” 我低垂着眉眼,没有丝毫愤怒、委屈、难堪的情绪。 直哉少爷似乎不是很满意,掐我下巴的手用了点力。我感到疼,眉头微微蹙起,眼眶里也不受控地泛起氤氲。 他这才满意,再次拍拍我的脸颊,起身离开了。 我垂着头。 忽然,一包被米黄色纸封包裹的糕点被塞入我怀中,我这才发现直哉少爷身边还跟着别人,是「炳」的成员,直哉少爷的亲信——佐藤少爷。 佐藤少爷跟直哉少爷差不多大,是禅院家附属家族的庶出公子,十岁的时候就来了禅院家,为直哉少爷效力。 他见我表情错愕,指指前方的直哉少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我点头。 他冲我笑一下,快走几步追上直哉少爷。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口,我才将怀里的糕点拿出来看。——发现是几日前,几位女佣姐姐们谈笑时,曾说起过的京都那家著名糕点店的点心。 我将糕点重新抱进怀里,嘴角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 为您提供大神 九枝猫 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最快更新 2. 禅院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禅院家 将走廊擦拭干净。 我没着急去做其他工作,而是抱着那盒糕点,步伐难得轻盈地回到住处。 我并未跟其他女佣共处一间佣人房,五年前我就在直哉少爷的要求下,单独搬进了废弃的储物间。 储物间很小,常年照不到阳光,霉味很重。 当时其他佣人姐姐们,都觉得我可怜,心疼我。直哉少爷也以为我会很难过。 其实并非如此。 我真心觉得储物间自在多了,起码终于有了个可以独处的空间。 储物间内没有桌椅,我便坐在床上。 将糕点盒放到腿上,小心拆开,伴随米黄色纸封的脱落,露出内里九枚样式各异的和果子。它们被做的很精致,模样逼真到如同活物,还散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我有些舍不得吃。 伸出指尖,隔着保鲜膜轻轻触碰了下它们,能感受到和果子软糯的触感,我不由得便想起佐藤少爷的脸来。 他的心肠很好。 过去直哉少爷欺负我时,他暗地里帮了我不少。将我从肮脏的淤泥中拉出来,给在雨中罚跪浑身湿透的我披上外套,还会在我挨饿时,偷偷送来各种好吃的点心。 他很爱笑,每次与他碰面,他望过来的眼都是满含笑意的,好似根本没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是个能量磁场很高的人呢。如果能长时间跟他相处,一定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吧? 我最终也没下去口,即使肚子很饿。 将糕点盒重新包装好,塞进了存放衣物的柜中,我就继续出门做工了。因为地板弄干净后,我还需要去给院中的绿植浇水。 旁边有几位打扫女佣边做工边聊天。 没人找我说话,即使我就在她们身侧不远。 但我并不失落。 我不受直哉少爷待见,大家起初还只是因为怕被牵连而不与我交谈。但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许久没与人交流,也养成了寡淡的性子。即使有人不怕直哉少爷,刻意来与我交好,我也不知道该与对方聊些什么。 所以我通常都是远远站着,听大家聊天。 这是我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每次听大家聊天,我都能将身心沉浸其中,从而减少些现世的痛苦。这种感觉,如同过去睡前听喜江阿姨与我讲童话故事般令人上瘾。 “叶子,你从哪里弄的这么漂亮的发夹呀?” “怎么样,好看吧。”青春靓丽的女佣手里拿着扫帚,原地转了个圈,还摆了个很可爱的姿势,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托人出去买的,别看它小小的一个,可是花了我不少钱呢。两个月的工钱!” “这么贵?!” “是啊。” “你还真是舍得。” “那当然啦,不多对外貌下些功夫,怎么吸引别人的注意。”中野叶子整理了下发卡,洋洋得意。 “吸引别人的注意……?叶子,你该不会是……” “嘘!小声点!” 后面的话,她们压低了声音,我便听不见了。她们互咬耳朵,过了会,爆发出好听如银铃的笑声。 “吵什么呢?”女佣长从廊间走出来。 中野叶子摸摸鼻尖,小声:“直哉少爷不是刚回来就跟佐藤少爷出去了吗,现在又不在院里。” 女佣长瞪去一眼。 中野叶子登时噤声了。 女佣长将十几匹一看就很昂贵的布料放到中野叶子怀中,“拿去三老爷那。” 中野叶子嚎叫起来:“好重好重!三老爷那边太远了,我办不到!” 女佣长不得不拿起来一半。 中野叶子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女佣长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了我身上。朝我走来,将另一半的昂贵布料交给了我,“你跟叶子一起去。” 我规矩行礼,略长的额发半遮住我的眼睛,“是。” 我和中野叶子一起前往三老爷那里。 中野叶子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将她手上的布料塞我怀里,取出小镜子照一照,观察妆容有没有问题,发饰有没有歪。 她只比我大三岁,是前年才来直哉少爷这里做工的女佣。她生性活泼,能说会道,就连古板的女佣长都喜欢她。 我也喜欢她。 因为她能很轻易就带来欢笑声,我喜欢开心的氛围。 走到半路时,中野叶子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睛登时亮了,甚至喊出了一个音,但碍于我在旁边,很快就收了回去。 我往那边看了眼,发现是个男佣。 没见过。 不是直哉少爷身边的人。 她着急忙慌地将布料全塞我怀里,再次检查了下妆容,收起小镜子:“那个,奈穗子!这个先暂时交给你,我待会再回来。” 我眨眨眼。 看她跑得飞快,半路又折返,一脸紧张地问我:“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发型、妆容方面。” 我微愣。 老实说,我对化妆一类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我看着她,少女微红的脸,紧张注视过来的眼神…… 我弯弯眼睛,轻轻一笑:“很好看。” 不知是得到了满意回答的缘故,还是什么,中野叶子盯着我,呆了一瞬。她目光直愣愣地朝我注视过来,甚至下意识抬手想撩开我的额发,直到我后退一步避开,疑惑地歪歪头,她才脸色爆红回过神,直摆手:“没、没什么,那我先去了!” 说完,她便飞奔离开,钻进走廊的拐口。 她的背影瞧不见了,我才收起下意识扬起的嘴角,盯着廊外青葱的枝丫发呆。 可不想,中野叶子这一离开,直到天色隐隐发黑都没回来,反倒看见几位少爷从走廊的拐角出来。 他们是旁支所出,比直哉少爷大几岁,早早就入学了京都校,近期学校放假,他们才回本家来,但用不了几日他们就又该去学校了。而那时,直哉少爷也应当要入学了,可以一连几月碰不见他。 我跪在地上行礼。 我的头发很长,做工时不方便,我就胡乱用白布带绑在了脑后,乱糟糟的,外加额发也很长,几乎挡住眼睛。从外表看我实在是不起眼,几位少爷的步伐连停顿都没有,就嬉闹着越过我。 直到他们离开,我才直起身。 看看昏暗的天色,依旧不见中野叶子回来,我有些担心女佣长不开心,便打算一个人去送。 等我再回去,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女佣长见到我,语气有些不满:“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叶子呢?” 我垂头,声音嗫喏:“……我、我不知道。” “算了。”女佣长缓了缓,没再说什么,“直哉少爷已经回来了,快点去。” “是。” 我来到书房。 直哉少爷正盘腿坐在书案旁,一边练字,一边讲电话。 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引得他发出阵阵嘲讽的冷笑:“啊,那个六眼啊。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去东京上学,听说大晦日都没回来呢,是跟几个平民在寝室庆祝的。” “还听说他经常跟一个女人打打闹闹?”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简直可以说是丢人现眼。那个女人也是,听说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真是难以想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女人的存在。” 见我来了。 直哉少爷拿笔的那只手冲我勾了勾。 我缓步靠近,在距他半米的位置跪坐下去。我低垂着眉眼,只能瞧见一点他宽大铺开在木质地板上的白色和服下摆。 “是吗?” 他依旧在讲电话,眉毛高高扬起,“那他们还真是烂啊,交流赛居然会输给东京校。还有那个什么咒灵操使,”他嗤一声,“是什么从平民窟里爬出来的废物,也值得你特地拿来跟我说。” “至于不准带佣人去学校这件事……” 我正木讷着大脑,猝不及防被他往前拽了下。我踉跄着身体前倾,若不是另一只手及时撑地,就要狼狈摔地上了。 直哉少爷松开我的手腕,转而捏住我的脸颊,抬起来。 我快速垂下眼睫,不敢与之对视。 我感觉到他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我的下巴,那里,是白日被他用力捏住的地方。我屋中没有镜子,但浇花时透过缸内清澈的水,我看见了下巴处鲜红的指印,已经红肿得很厉害了。 现在应当还没消。 他指腹每摩挲一下,我都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他似乎敏锐察觉到了。 又用手指多戳了几下我肿起的下巴。 直至我的眼泪实在憋不住,在眼眶里转啊转的,我听见他发出一声嗤,又用比刚才几次更大的力气戳了下我的下巴。 见我的眼泪成功掉下来,他才总算心满意足收手。 随即。 软软的笔尖落在我的下巴上,还有脸颊上。即使不看,我也知晓直哉少爷定然是在我的下巴上画胡子,脸颊上画乌龟,所用的墨也是那种短时间内洗不掉的墨。 他似乎低头凑近了点,呼吸声很近,看我脸时没忍住发出的嘲笑很近,讲电话的声音也挨得很近,“那些人不能带佣人是因为他们身份低贱,明白吗?” 为您提供大神 九枝猫 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最快更新 3. 禅院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禅院家 隔天一醒来。 我就听闻了中野叶子死亡的消息。 她被发现时,尸体惨不忍睹。那只攒了两个月工钱才买下来的发卡也损坏到看不出原本样貌。我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做下这一切的人是谁,或者可以准确一点说,是“哪些人”。 她死掉的消息,没在禅院家引起任何波澜。 直哉少爷本就不在乎自己的院子里有多少佣人,又都是些什么人。因为禅院家的佣人流动性很大,经常性家主大人又或是其他老爷来了,看中了谁就直接带走了,等玩腻了抛弃,说不准就又落到别的少爷们的怀里。不只是直哉少爷院里的女佣如此,除非很得主人家的重视,否则不论在哪里做工的女佣都有可能会被如此对待。 而禅院家里不止主人家滥交成性,佣人之间也沿袭了这种风气。 死于多次生产、恶劣的X对待中的女性数不胜数。她们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就是尽量跟有咒术天赋的人交合,诞下有咒力的孩子。 所以大家早已对此麻痹不仁。 除了平日与中野叶子十分交好的女佣外,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淡然的,她们可以称之为冷漠地用与以往并无差别的态度做任何事,背着主人家私下里交流到开心处时,依旧会掩唇笑起来,互相打趣。 女佣长也没来询问我,昨日与中野叶子送东西途中具体经历了什么。 因为这些事,对禅院家来说,实在再正常不过。 或者可以说。 这件事,在这个世上都是很正常的? ——我不清楚。 因为禅院家的佣人大多是祖祖辈辈都在禅院家做工的,是对咒术界有所了解的普通人。禅院家的家规严苛,但管控佣人的规矩更是令人通体生寒。主人家可以随心所欲对待佣人,佣人决不能反抗主人家的任何命令,即使是让你亲自了结自己。 降生在我母亲的肚子里,有时甚至会让我觉得自己像喜江阿姨口中井底的青蛙。抬头,所见的天空,永远是在这四四方方的巨大宅院。 但看久了这样的天空,也会麻木的吧。 就像鸟儿问青蛙“你见过大海吗?”,青蛙的回答:大海有我的井大吗。 外面的世界就一定会好吗? 外面的人,会比禅院家中的人幸福吗? 几日后。 直哉少爷要去学校了,他挑中了我成为随行佣人。 无人对此感到羡慕,亦或者觉得我是个受主人家喜爱的女佣。不管是我,还是院中的其他女佣全都清楚。 直哉少爷选我,只是想去了学校也继续欺辱我罢了。 我的行李很少。 只有几件禅院家女佣的服饰。 我抱着薄薄一点的行李,离开储物间。临行前,女佣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靠我那么近。她撩开我的额发,盯我的脸。她好似在看我脸上虽然淡了、但还是有些许痕迹的涂鸦,但最后视线是落在我的眼睛上,一点点放下我的额发,让额发一如之前半遮住我的眼。 她说,声音很平静: “不影响做工,这样没什么不好。去了外面的世界,一切照旧便好。” *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禅院家。 天还没亮,直哉少爷还在睡觉,我就已经从禅院家出发了。 ——是步行去学校。 身后还跟着一辆车,不远不近看着我。目的是防止我逃跑、或者是偷懒。大概是早晨九、十点的样子,另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我,在我前方两米的距离停下,车窗被摇下来。 露出直哉少爷的脸。 炎热的夏天,车内开了空调,他手上还拿了个小风扇对着自己吹。 清凉的风将他黑色的额发吹得凌乱,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冲我扬了扬,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啧啧,速度这么慢吗?如果太阳落山之前我没在学校看到你,你应该清楚后果吧?” “……”我将怀里的包裹抱紧了些,“……知道。” 他心满意足,示意司机开车,扬长而去。 车尾气呛到我直咳嗽。 可能是我咳嗽得太久了,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我后面监督我的黑色轿车按响了喇叭,传来不耐烦的催促。 我继续赶路。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正午。我总算离开了禅院家附近,穿过最后一层结界术,我踏上了完全陌生的丛林。 离开结界术之后,我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幻。 回头,早已看不见来时的路,那里变成了一堵墙。我顺着丛林还算宽敞简洁的小道往前走了许久,直到看见公路,和公路旁奇怪的站牌。身后的车又按响了喇叭,里面的人探出脑袋,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 他抛来几枚硬币,不耐烦: “你就站在那里等电车,电车来了就上去。我会不远不近跟着电车,但你也要随时留意我这边,等该下电车了,我会按四声喇叭提醒你。” 原来不是完完全全要我走路去学校啊…… 我站在电车台前,静静等待。 过了会,一位年轻女性坐到了我旁边的电车台前的座位上,边吃便当边看漫画书。书封我很眼熟,是一位女佣姐姐最喜欢的爱情漫。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有一辆电车驶来了。 我紧紧抱着怀里的行囊,不知所措。主动将先上电车的位置交给了那名女性,学着她的动作投币上车。 车上人很少。 我找了个方便我观察车的靠窗位置,全程很拘束地坐在位置上。 车窗外的风景,从清澈蔚蓝的河水,变成了交错的街道;偶尔瞧见几座的低矮房屋,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巨大的电视荧屏居然挂在那些高楼大厦的外墙上,正播放着看不懂的东西;很多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年轻男女,手里拿着报告或公文包行走在街道。 我看得目不暇接。 电车停了,上来十多个个头矮矮、戴着黄帽子的小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电车一下被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奶声奶气地你一句我一句说些什么,大致能听出来是要去看望生病的同学。 我有些许不适应。 禅院家很忌讳交谈声过大,我从未来过如此吵闹的地方。忽然,我头顶落下乌压压一片,紧接着肩膀被拍了下。 我慌乱抬眼。 发现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小姑娘,我腿脚有点不方便,你能不能……” “——是!!” 我惊惶不定地从座位站起来,结果左脚拌右脚,若不是被人搀扶了下,就要狼狈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倒了。 “你没事吧?” 扶住我胳膊的人,声音沉稳地问。 我抬头,发现是位背着武器袋的年轻人,他留了一头金色的齐耳短发,额前的头发略长,容易遮挡视线,被他以三七分的方式别在了耳后。面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也很快就放开了我的胳膊,与我拉开安全距离。 与此同时,我滑稽的行为,也引起了其他人的瞩目。我能很明显感觉到那十几个小朋友齐刷刷落在我身上的注视。 我更加慌手慌脚了,快速道谢,就抱紧行囊,埋头想重新找个能看见窗外的地方。但电车里人多又热,小朋友们单纯可爱的叽叽喳喳声也不间断,我感到些许头晕目眩,喘不上来气。 汗水一点点冒出来,我紧张到出现耳鸣,竟然听见了四声轿车鸣笛。 恰好这时,电车靠站。 我如逃般弓腰埋头,奔离电车。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陌生的路口中央一会儿换一种颜色的数字倒计时;穿着黑色制服吹着口哨、摆出奇怪手势,好像能控制集体车辆方向的奇怪男人;离开电车后,变得更吵闹的电视广告、歌声、人声。 直到身后的车滴滴两声,里面的中年男人冲我破口大骂: “我没按喇叭吧!你为什么提前下电车?!” 我才回过神,抱行囊的手因用力太久而感到酸涩。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 等我精疲力尽地到达咒术学校,太阳还有一点儿尾巴就下山了。 直哉少爷正挑剔着寝室。 从寝室的大小,到建筑的老旧,里里外外挑剔了个遍,说话又毒又狠,句句不离古板守旧的条条框框,和对阶级地位落后之人戳心窝子的恶言恶语,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舒服。 不用成为他们,我也从他们满是尴尬的脸上,看出了些许他们的想法。一定是对眼前这位穿着讲究的小少爷,产生了很严重的负面想法。 直哉少爷也定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毫不在意就是了。 因为眼前这些人,根本没一个能入他的眼。 负责来帮直哉少爷搬行李的佣人瑟瑟发抖,直到看见我来了,顿时如见到救苦救难的菩萨,赶忙将我推进去,“少爷,奈穗子来了。” 我清楚他们的想法。 无外乎就是希望我能转移直哉少爷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 他在看见我后,上挑的凤眼盯我一瞬,便瞬间变换了泄愤对象。他笑眯着眼,“呀,奈穗子你来了啊。很准时嘛。” 我俯身:“是。” “让我想想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睡在哪里呢?” 直哉少爷状似苦恼地带我走动了下,最后拉开寝室厨房门,指着里面狭小到只能塞下两个人的四四方方的地方:“这个破学校的储物间又破又挤,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一股怪味。要不是看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只有你一个佣人,外加本少爷根本用不着这种地方,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睡在厨房吗?所以,感激我吧。” 他双手环胸,一点点注视着我在厨房收拾好自己的行囊。 空荡荡的橱柜,被我当做存放衣物的地方。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东西了。 见我这么快就收拾好,他了然,却还是露出惊奇的表情来:“没有被褥之类的吗?” 不等我回答,他就隔着厨房门半蹲下来,一伸手,就触碰到了跪坐在狭小厨房正中央的我,轻轻拍拍我的脸。 他好像很喜欢拍我的脸,或轻或重,拍完之后还要用力捏一下我的脸颊。 见我微微肿起的脸颊上还能看出些许墨水画的乌龟,他颇为好心情地说:“就跟养小狗一样啊,随随便便圈个地方,偶尔喂喂食物就好了。并且,小狗都是喜欢睡地板的吧?跟奈穗子你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 我的心一点点跌入更深的谷底,甚至无法感知脸颊的疼痛。 因为从他的话里,我清楚到一件事。 接下来,不管四季,我都只能蜷缩在厨房的地板上睡觉了。 并且不再像在禅院家那般,做完每日规定的任务量就有饭吃。在这所学校,我的食物是不固定的,全凭直哉少爷的心情。 为您提供大神 九枝猫 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最快更新 4. 禅院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禅院家 日本的咒术学校目前只有两所,都建在深山中。植被茂密,鸟兽虫蚁也多。 窗外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将我从昏沉沉的梦中唤醒。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没有手表一类可以随时观察时间的东西,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养成了不小的本事,除非阴雨天,我都能够通过观察天色辨别出当下的时间。 现在应该是早上四点半。 我起身。 结果眼前一黑,又重重摔回去。 由于学校的寝室不隔音,所以我极短促地惊呼一声后,就立马闭紧了嘴巴。屏住呼吸,观察厨房门外的动静。 一秒、两秒、三秒…… 我放松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我以扭曲的摔倒姿势趴在地上缓了一分钟多,混沌的大脑,和发黑的视线才恢复些,一点点扶墙从地上爬起来。——之所以这样,除了肚子饿之外,还因为一连一个多月都蜷在厨房这个小小的地方睡觉,我的肩背基本上全天都是麻麻的状态。有时用力过猛,还能听见明显的关节咔嚓声,每次都疼得浑身冒冷汗。 我将厨房门轻轻打开。 寝室很小,除了厨房和浴间有独立空间外,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我轻手轻脚朝门口爬去,将门把尽量不发出动静的一点点扭开。 门开了。 我只打开一点点缝隙,足够我钻出去。 离开宿舍楼,我马不停蹄往山脚下赶。因为直哉少爷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所以一日三餐都是由禅院家的厨子做好送来的,但不会送到学校内部,而是送到山脚下,由我每日三趟地去取。 可这山太高了。 尽管我已经提起和服下摆,脚步不停地连喘息机会都不留,一趟来回,也要花很长时间。等我重新赶回学校,第一堂课早已开始。 直哉少爷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后仰靠在椅背上,正旁若无人地吸烟。 他的头发染成了跟眼睛一样金灿灿的颜色。 左耳还打了一排耳钉。 来到这所学校的一个月里,直哉少爷很快就跟同级生们打好了关系。——准确来说,是同级生们差不多都讨得了他一点点好脸色。 但这仅限于嫡子。 直哉少爷的同级生有三名,其中两名是御三家之外的其他家族的嫡子,看在他们嫡子的身份上,直哉少爷才会多看他们两眼。至于另一个,是庶子,尽管实力比那两名家族嫡子要强,讨好直哉少爷的狗腿程度也丝毫不逊色他们,直哉少爷也从未给他一个好脸。 他吐烟圈时,注意到了门口的我。面色不愉地冲我下指令:“进来。” 讲台上的教师被迫打断。 但他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满脸堆笑。 我将食盒放在直哉少爷的课桌上,双手放置腹部、跪坐在他腿边。 他扯过我的袖子给燃到一半的烟碾灭,然后丢我手里,“今天比昨天还慢十分钟,你在路上搞什么。” “抱歉……” 原本是想早出发的。 可禅院家来送早点的人,六点才会准时到。即使早早到了山脚下,也需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拿到食盒。 直哉少爷没再说什么。 之前他还会借题发挥,侮辱责骂我一顿。但可能是次数多了,他只是懒散散地打开食盒,随意吃了两口后合上,放置到一边不再管。 然后将本子和笔丢我怀里,“替我记笔记。” 我一怔,没反应过来。 他眉头微拧,“听不明白吗?” 我快速摇头,将本子摊开,望向讲台。 讲台上的教师已经重新在讲课了,一手拿课本,一手在黑板上书写,嘴里讲着知识。 我听不懂。 黑板上的字,我也看不懂。 但直哉少爷让我记笔记,应该是将黑板上的内容抄写下来吧……? 我看着右手的黑色钢笔,努力回想了下直哉少爷握笔的姿势,攥住钢笔,开始艰难地在本子上书写。 字迹歪歪扭扭。 每根线条都在抖。 而且我根本写不进格子内。 等我费劲写完一个字,讲台上的教师已经将黑板擦掉了,开始书写别的内容。 旁边传来其他家族那两个嫡子的大声嘲笑,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住了如何快捷讨好直哉少爷,“这丫头写的什么啊,真是笑死我了。” “她的握笔姿势是这样的。”其中一人模仿。 另一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搞笑了吧?” 我无措起来。 身侧的直哉少爷也发出一声嗤笑,他弯下腰来,凑近我一点,看我写在本子上的字,和被我的右手紧张攥住的钢笔。 他又笑了。 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洋溢着嘲讽和愉悦的笑意,“啊忘记了,奈穗子你没上过学。哎——真是,要身材没身材,脸蛋不是多惊艳就算了,还不会打扮。现在就连拿食盒和记笔记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还真是失去身为女人的一切价值了啊。真的是,你明不明白我真的很为你的未来担心啊。” “抱、抱歉。” “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了,要是其他人,早就把你撵走了。”他将本子和钢笔从我手里拿去。 “是……多谢直哉少爷不嫌弃。”我眼睫颤颤垂下,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直哉少爷微勾着嘴角,懒洋洋的,“去给我打杯水。” “是……” 我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睫,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站起身要去茶水间倒水。刚走几步,却又被喊住。 他睇了睇闲置一旁的食盒:“把这个丢了。” …… 我抱着食盒离开。 远离教室之后,我才敢将头抬起来,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的泪。 我一直以为我早就习惯了的,习惯直哉少爷的嘲讽和恶意对待,但有时候还是会不争气的掉眼泪。 我努力缓了一会,总算缓解了想哭的欲望,继续往前走。 学校的教学楼只有一楼有垃圾桶,我抱着食盒下楼,可逐渐的,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食物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我。 我已经好久没吃饱了。 准确来说,连吃五分饱都很少。 因为这阵时刻萦绕在我鼻尖的香味,我的肚子翻来覆去地发出咕咕咕的叫声,我伸手捂住,它却叫得更欢。 要吃吗? 反正直哉少爷也说了丢掉,到时候就说已经丢掉就好了,他不会发现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彻底停下脚步,将食盒打开。 香味更甚了。 五花八门的各类早点,摆满了食盒。很多都是,我光见过主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吃,但我从未品尝过味道的。 我吞咽了下口水,伸手,想拿起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点心。 可刚触碰到,我就听见了一道格外激动的声音: “这个地方保证好玩!!” 我浑身一激,动作快速地缩回手,将食盒的盖子盖上。 是直哉少爷的堂兄,拓人少爷——也就是当初让中野叶子死亡的参与人之一。 原本在禅院家,除了之前的甚尔少爷外,直哉少爷是瞧不上任何人的,包括拓人少爷。还是来到了学校之后,直哉少爷才跟他多些接触。 因为他总喜欢带直哉少爷去些新奇的地方。 直哉少爷慢慢也就觉得他还算有点用处,偶尔会给点好脸色和回应。 楼梯拐口,他正和另外四五个人簇拥着直哉少爷,大声地介绍着什么,语气亢奋,手舞足蹈地不断比划。 但直哉少爷对此兴致缺缺。 忽然。 他侧头,注意到了我。 “你怎么还在这里,让你打个水半天都不回来。”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被我紧紧抱在怀里的食盒上,眉毛轻轻扬了下,“哦~你别是想吃我吃剩的垃圾吧?” 我张张说不出话,只得快速摇头。 他失去兴致,恢复冷淡表情,头也不回,“不用倒水了,跟上。” 这次去的地方,很吵很吵。 奇奇怪怪的设备摆满了整个大厅,数不清是多少的响亮背景音乐混杂在一起,让人都不知道该听哪个。 “这里是游戏厅,怎么样。”拓人少爷说。 直哉少爷语气听不出什么,“杂鱼太多了,臭烘烘的。” 拓人少爷拦住想走的直哉少爷,说让他等等,就离开了。 不多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厅就开始播报设备出现问题需要维修的通告,原本堆满大厅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离开。 拓人少爷回来邀功,不间断说了很多话,大概就是说他有多努力才办到这件事。 直哉少爷看都不看他,冷冷:“闭嘴,你也很吵。” 拓人少爷浑身一僵,不再说话了。 直哉少爷扫了眼大厅,最后选了个离他最近的设备。我看不懂那是什么,直哉少爷神情自然地坐在凳子上,摆弄了一会,似乎也没搞明白。 这时候,跟着一起来的、直哉少爷那两名同级生立马上前,语言巧妙地状若不经意地给直哉少爷展示这个设备怎么玩。 这两个人虽然是家族内的嫡子。 但他们的家族很小,甚至已经到了式微的地步,除了还保持着三妻四妾、嫡庶之分外,基本融入了现代社会。他们穿的日常服饰是现代社会的衣服,入学高专之前,上的也是普通高校。 而不是像直哉少爷般一直在接受家庭教师的指导,日常服饰都是和服,就连来到学校,也不大爱穿学校的制服,每日出行和做祓除任务,都是和服装束。 直哉少爷似乎弄明白了,他们三三两两一起跟直哉少爷玩。 每次都是直哉少爷赢。 输的人会发出夸张的懊恼声,其他人则围着直哉少爷说恭维的话。 直哉少爷逐渐感到趣味,多玩了会,同时微微侧头向我,示意我上去捏肩。 我也得以能近距离观察那个叫游戏机的东西。 这个东西分上下结构。 上面是像电视机一样,里面有两个人物角色缠在一起打架。 下面则是按钮,红的蓝的,还有摇杆。直哉少爷按得很快,但象征着直哉少爷的那个游戏角色的血条还是猛地下降一大截。 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另一个游戏角色僵在了原地一秒,直哉少爷看准机会,赢了游戏。 对面的人发出哀嚎:“就差一点!” 直哉少爷对他的懊恼和周围人的百般奉承无动于衷,再次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拓人少爷察觉了,连忙带直哉少爷去玩别的游戏设施,如此下来,等全部设施都玩一遍,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直哉少爷的作息一向很稳,这个时间点,他一般都沐浴好要休息了,此刻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就想走。拓人少爷却又冒出来,说还有个好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晚上才开。 那个地方就在游戏厅的楼下。 一进去,我就嗅到了浓重的烟味、酒味。里面灯光很暗,有乐队在台子上唱歌,底下是一群男男女女在跳舞。 直哉少爷冷冷嗤笑:“这些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是是是。” 其他人全都谄谀。 拓人少爷率先进去一个包间,将里面的灯打开。那个灯好奇怪,不是明晃晃的发亮,而是闪来闪去、五颜六色的。 我盯着看了好几眼。 直哉少爷一进去,就坐在了沙发上,“这里玩什么。” 拓人少爷神神秘秘地没说什么,先是弄了炸鸡薯条汉堡跟饮料过来,因为玩了一个白天的游戏机,他们几乎没怎么吃过饭。 但直哉少爷不是很喜欢。 尝了一口后,就将东西通通倒进垃圾桶。 我的视线跟随那些食物一齐落到垃圾桶上,浓浓的香味让我的口水泛滥,原本已经饿到感觉不出饥饿的肚子,又开始有了灼烧感。 我听见直哉少爷语气不佳道:“叫些正常的食物来。” “好好好。” 拓人少爷打了个电话,叫人送新的餐来。 过了会,包间门被从外推开,我以为是叫的餐,没想到进来的是一排女人。她们风格各有不同,排成一列站在沙发前。 拓人少爷用眼神示意其中长得最漂亮的那位姐姐靠近直哉少爷。 我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去了。 然后视线不受控地又落上垃圾桶,因为被倒了薯条汉堡炸鸡饮料之类的东西,垃圾桶被塞得几乎满了。 好香。 我正盯着垃圾桶止不住吞咽,沙发那边直哉少爷的声音传来: “你是天生这个发色吗?”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不是,是染的,怎么样,好看吗?” “我劝你最好赶快把头发染回去。” 女人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吧?应该有二十岁了?”他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正常点的早就结婚生子了,而你却还厮混在这种地方。如果还不好好改变一下自己,越往后你应该越难找到结婚对象吧?” “……”好半晌,女人:“……什么?” 拓人少爷赶忙过来打圆场,将女人撵出去了,并冲外面喊:“叫些没染发的女人过来!” 不多时,又有一排女人进来,我没敢抬头看她们有没有染发。 直哉少爷: “穿成这样,你走在街上不会觉得很羞耻吗?” 拓人少爷又冲外喊:“要不染发、穿衣保守的!” 过了会,他又喊:“要不染发、穿衣保守、不化浓妆的!” 忽然—— 一张卡抛到我怀里,传来直哉少爷没什么劲的声音:“去买烟。” * 烟酒一类,在吧台就能买到。 我能觉察到周围人望过来的注视,仿佛在看什么怪人般的视线。 我也能感觉到自己跟他们的不同。 他们在大胆跳舞,我在畏畏缩缩、埋头走路,不小心撞到人,快速鞠躬道歉。他们穿着大胆、火辣,我穿着到脚踝的和服,踩着木屐。他们热情,大声聊天,我跟吧台的店员说要香烟时的声音细若蚊呐,小到店员不耐烦问了好多遍,才确定下来我要哪款香烟。 从店员手里接过香烟,我磕磕巴巴、小声:“谢谢。” 然后快速逃走。 我一路埋头走路,害怕跟任何人的视线产生对视,外面的世界至今为止给我的感官就是:吵,可怕。 是一个完全不适合我的世界。 我甚至很想念禅院家,好想回去禅院家。在那里我已经适应了该如何生存。每天早上四点半醒来,开始做工,中间不打岔不停地做不停地做,我就能吃到饭…… 我的胳膊忽然被拽住。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他吹了声口哨,“穿的和服?看样子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啊,怎么会来这里玩?” 我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放、放开我……” 他没放开,而是扯着我走了几步,到一个包间打开门,醉醺醺地喊:“这里有个好漂亮的女高。” 更多的男人围了过来。 我被团团围在中间,左手被拽住,两边肩膀也被好多人搂住,我害怕到浑身发颤,“我、我要走了……你们……” 其中一个男人打断我。 “小妹妹,进来跟我们玩一会吧怎么样?我们这里点了好多东西都吃不完啊,会很浪费。学校有教过你们不应该浪费食物吧?”他笑眯眯地还补充一句,“到时候结束了,我们再陪你去商场逛一圈,你看看想吃什么喝什么要什么,我们都满足你。” 我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望向包间里。 里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有酒有可乐,有各类下酒菜和肉制熟食,还有直哉少爷丢进垃圾桶的汉堡薯条和炸鸡…… 食物的香气混合飘过来。 “——咕噜噜。” 是肚子在叫。 我大脑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那些食物,真的可以让我吃吗?” 为您提供大神 九枝猫 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最快更新 禅院家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 章 禅院家 第5章 日本的咒术学校目前只有两所,都建在深山中。植被茂密,鸟兽虫蚁也多。 窗外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将我从昏沉沉的梦中唤醒。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没有手表一类可以随时观察时间的东西,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养成了不小的本事,除非阴雨天,我都能够通过观察天色辨别出当下的时间。 现在应该是早上四点半。 我起身。 结果眼前一黑,又重重摔回去。 由于学校的寝室不隔音,所以我极短促地惊呼一声后,就立马闭紧了嘴巴。屏住呼吸,观察厨房门外的动静。 一秒、两秒、三秒…… 我放松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我以扭曲的摔倒姿势趴在地上缓了一分钟多,混沌的大脑,和发黑的视线才恢复些,一点点扶墙从地上爬起来。——之所以这样,除了肚子饿之外,还因为一连一个多月都蜷在厨房这个小小的地方睡觉,我的肩背基本上全天都是麻麻的状态。有时用力过猛,还能听见明显的关节咔嚓声,每次都疼得浑身冒冷汗。 我将厨房门轻轻打开。 寝室很小,除了厨房和浴间有独立空间外,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我轻手轻脚朝门口爬去,将门把尽量不发出动静的一点点扭开。 门开了。 我只打开一点点缝隙,足够我钻出去。 离开宿舍楼,我马不停蹄往山脚下赶。因为直哉少爷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所以一日三餐都是由禅院家的厨子做好送来的,但不会送到学校内部,而是送到山脚下,由我每日三趟地去取。 可这山太高了。 尽管我已经提起和服下摆,脚步不停地连喘息机会都不留,一趟来回,也要花很长时间。等我重新赶回学校,第一堂课早已开始。 直哉少爷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后仰靠在椅背上,正旁若无人地吸烟。 他的头发染成了跟眼睛一样金灿灿的颜色。 左耳还打了一排耳钉。 来到这所学校的一个月里,直哉少爷很快就跟同级生们打好了关系。——准确来说,是同级生们差不多都讨得了他一点点好脸色。 但这仅限于嫡子。 直哉少爷的同级生有三名,其中两名是御三家之外的其他家族的嫡子,看在他们嫡子的身份上,直哉少爷才会多看他们两眼。至于另一个,是庶子,尽管实力比那两名家族嫡子要强,讨好直哉少爷的狗腿程度也丝毫不逊色他们,直哉少爷也从未给他一个好脸。 他吐烟圈时,注意到了门口的我。面色不愉地冲我下指令:“进来。” 讲台上的教师被迫打断。 但他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满脸堆笑。 我将食盒放在直哉少爷的课桌上,双手放置腹部、跪坐在他腿边。 他扯过我的袖子给燃到一半的烟碾灭,然后丢我手里,“今天比昨天还慢十分钟,你在路上搞 什么。” “抱歉……” 之前有几次提早一个小时就出发过。 可禅院家来送早点的人, 六点才会准时到。即使早早到了山脚下, 也需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拿到食盒。 直哉少爷没再说什么。 之前他还会借题发挥,侮辱责骂我一顿。但可能是次数多了,他只是懒散散地打开食盒,随意吃了两口后合上,放置到一边不再管。 然后将本子和笔丢我怀里,“替我记笔记。” 我一怔,没反应过来。 他眉头微拧,“听不明白吗?” 我快速摇头,将本子摊开,望向讲台。 讲台上的教师已经重新在讲课了,一手拿课本,一手在黑板上书写,嘴里讲着知识。 我听不懂。 黑板上的字,我也看不懂。 但直哉少爷让我记笔记,应该是将黑板上的内容抄写下来吧……? 我看着右手的黑色钢笔,努力回想了下直哉少爷握笔的姿势,攥住钢笔,开始艰难地在本子上书写。 字迹歪歪扭扭。 每根线条都在抖。 而且我根本写不进格子内。 等我费劲写完一个字,讲台上的教师已经将黑板擦掉了,开始书写别的内容。 旁边传来其他家族那两个嫡子的大声嘲笑,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住了如何快捷讨好直哉少爷,“这丫头写的什么啊,真是笑死我了。” “她的握笔姿势是这样的。”其中一人模仿。 另一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搞笑了吧?” 我无措起来。 身侧的直哉少爷也发出一声嗤笑,他弯下腰来,凑近我一点,看我写在本子上的字,和被我的右手紧张攥住的钢笔。 他又笑了。 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洋溢着嘲讽和愉悦的笑意,“啊忘记了,奈穗子你没上过学。哎——真是,要身材没身材,脸蛋不是多惊艳就算了,还不会打扮。现在就连拿食盒和记笔记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还真是失去身为女人的一切价值了啊。真的是,你明不明白我真的很为你的未来担心啊。” “抱、抱歉。” “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了,要是其他人,早就把你撵走了。”他将本子和钢笔从我手里拿去。 “是……多谢直哉少爷不嫌弃。”我眼睫颤颤垂下,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直哉少爷微勾着嘴角,懒洋洋的,“去给我打杯水。” “是……” 我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睫,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站起身要去茶水间倒水。刚走几步,却又被喊住。 他睇了睇闲置一旁的食盒:“把这个丢了。” …… 我抱着食盒离开。 远离教室之后,我才敢将头抬起来,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的泪。 我一直以为我早就习惯了的, 习惯直哉少爷的嘲讽和恶意对待, 但有时候还是会不争气的掉眼泪。 我努力缓了一会, 总算缓解了想哭的欲望,继续往前走。 学校的教学楼只有一楼有垃圾桶,我抱着食盒下楼,可逐渐的,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食物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我。 我已经好久没吃饱了。 准确来说,连吃五分饱都很少。 因为这阵时刻萦绕在我鼻尖的香味,我的肚子翻来覆去地发出咕咕咕的叫声,我伸手捂住,它却叫得更欢。 要吃吗? 反正直哉少爷也说了丢掉,到时候就说已经丢掉就好了,他不会发现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彻底停下脚步,将食盒打开。 香味更甚了。 五花八门的各类早点,摆满了食盒。很多都是,我光见过主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吃,但我从未品尝过味道的。 我吞咽了下口水,伸手,想拿起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点心。 可刚触碰到,我就听见了一道格外激动的声音: “这个地方保证好玩!!” 我浑身一激,动作快速地缩回手,将食盒的盖子盖上。 是直哉少爷的堂兄,拓人少爷——也就是当初让中野叶子死亡的参与人之一。 原本在禅院家,除了之前的甚尔少爷外,直哉少爷是瞧不上任何人的,包括拓人少爷。还是来到了学校之后,直哉少爷才跟他多些接触。 他总喜欢带直哉少爷去些新奇的地方,吸烟,染发,打耳钉,就是他带直哉少爷做的。 直哉少爷慢慢也就觉得他还算有点用处,偶尔会给点好脸色和回应。 楼梯拐口,他正和另外四五个人簇拥着直哉少爷,大声地介绍着什么,语气亢奋,手舞足蹈地不断比划。 但直哉少爷对此兴致缺缺。 忽然。 他侧头,注意到了我。 “你怎么还在这里,让你打个水半天都不回来。”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被我紧紧抱在怀里的食盒上,眉毛轻轻扬了下,“哦~你别是想吃我吃剩的垃圾吧?” 我张张说不出话,只得快速摇头。 他失去兴致,恢复冷淡表情,头也不回,“不用倒水了,跟上。” 这次去的地方,很吵很吵。 奇奇怪怪的设备摆满了整个大厅,数不清是多少的响亮背景音乐混杂在一起,让人都不知道该听哪个。 “这里是游戏厅,怎么样。”拓人少爷说。 直哉少爷语气听不出什么,“杂鱼太多了,臭烘烘的。” 拓人少爷拦住想走的直哉少爷,说让他等等,就离开了。 不多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厅就开始播报设备出现问题需要维修的通告,原本堆满大厅的人开始接二连三离开。 拓人少爷回来邀功,不间断说了很多话,大概就 是说他有多努力才办到这件事。 直哉少爷看都不看他,冷冷:“闭嘴,你也很吵。” “” “是是是。” 其他人全都谄谀。 拓人少爷率先进去一个包间,将里面的灯打开。那个灯好奇怪,不是明晃晃的发亮,而是闪来闪去、五颜六色的。 我盯着看了好几眼。 直哉少爷一进去,就坐在了沙发上,斜着眼睛问:“这里玩什么。” 拓人少爷神神秘秘地没说什么,先是弄了炸鸡薯条汉堡跟饮料过来,因为玩了一个白天的游戏机,他们几乎没怎么吃过饭。 但直哉少爷不是很喜欢。 尝了一口后,就将东西通通倒进垃圾桶。 我的视线跟随那些食物一齐落到垃圾桶上,浓浓的香味让我的口水泛滥,原本已经饿到感觉不出饥饿的肚子,又开始有了灼烧感。 我听见直哉少爷语气不佳道:“叫些正常的食物来。” “好好好。” 拓人少爷打了个电话,叫人送新的餐来。 过了会,包间门被从外推开,我以为是叫的餐,没想到进来的是一排女人。她们风格各有不同,排成一列站在沙发前。 拓人少爷用眼神示意其中长得最漂亮的那位姐姐靠近直哉少爷。 我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去了。 然后 视线不受控地又落上垃圾桶,因为被倒了薯条汉堡炸鸡饮料之类的东西,垃圾桶被塞得几乎满了。 好香。 我正盯着垃圾桶止不住吞咽,沙发那边直哉少爷的声音传来: “你是天生这个发色吗?”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不是,是染的,怎么样,好看吗?” “我劝你最好赶快把头发染回去。” 女人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吧?应该有二十岁了?”他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正常点的早就结婚生子了,而你却还厮混在这种地方。如果还不好好改变一下自己,越往后你应该越难找到结婚对象吧?” “……”好半晌,女人:“……什么?” 拓人少爷赶忙过来打圆场,将女人撵出去了,并冲外面喊:“叫些没染发的女人过来!” 不多时,又有一排女人进来,我没敢抬头看她们有没有染发。 直哉少爷: “穿成这样,你走在街上不会觉得很羞耻吗?即使是现在这种相对开放的年代,你也不应该把我是做那种职业的事情写在脸上吧?” 拓人少爷又冲外喊:“要不染发、穿衣保守的!” 过了会,他又喊:“要不染发、穿衣保守、不化浓妆的!” 忽然—— 一张卡抛到我怀里,传来直哉少爷没什么劲的声音:“去买烟。” * 烟酒一类,在吧台就能买到。 我能觉察到周围人望过来的注视,仿佛在看什么怪人般的视线。 我也能感觉到自己跟他们的不同。 他们在自信跳舞,我在畏畏缩缩、埋头走路,不小心撞到人,快速鞠躬道歉。他们穿着大胆、火辣,我穿着到脚踝的和服,踩着木屐。他们热情,大声聊天,我跟吧台的店员说要香烟时的声音细若蚊呐,小到店员不耐烦问了好多遍,才确定下来我要哪款香烟。 从店员手里接过香烟,我磕磕巴巴、小声:“谢谢。” 然后快速逃走。 我一路埋头走路,害怕跟任何人的视线产生对视,外面的世界至今为止给我的感官就是:吵,可怕。 是一个完全不适合我的世界。 我甚至很想念禅院家,好想回去禅院家。在那里我已经适应了该如何生存。每天早上四点半醒来,开始做工,中间不打岔不停地做不停地做,我就能吃到饭…… 我的胳膊忽然被拽住。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他吹了声口哨,“穿的和服?看样子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啊,怎么会来这里玩?” 我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放、放开我……” 他没放开,而是扯着我走了几步,到一个包间打开门,醉醺醺地喊:“这里有个好漂亮的女高。” 更多的男人围了过来。 我被团团围在中间,左手被拽住,两边肩膀也被好多人搂住,我害怕到浑身发颤,“我、我要走了……你们……” 其中一个男人打断我。 “进来跟我们玩一会吧怎么样?聊聊天而已,我们这里点了好多东西都吃不完,会很浪费。学校有教过你们不应该浪费食物吧?”他笑眯眯地还补充一句,“到时候结束了,我们再陪你去商场逛一圈,你看看要什么,我们都满足你。” 我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望向包间里。 里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有酒有可乐,有各类下酒菜和肉制熟食,还有直哉少爷丢进垃圾桶的汉堡薯条和炸鸡…… 食物的香气混合飘过来。 “——咕噜噜。” 是肚子在叫。 我大脑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那些食物,真的可以让我吃吗?”! 第 6 章 禅院家 第6章 作者有话要说:不适,请及时退出。 作者XP真的很变态。 对了,上一章建议重新,大修了下哈 傍晚。 下午的课程结束。 我回到直哉少爷的寝室,他正单腿曲起躺在沙发上,举着Jump看得入迷。我将本子和钢笔放在茶几上,他眼睛都没移一下,懒洋洋出声:“去放热水,我要洗澡。” “是……” 我费劲地拖动肿大的舌头,说话。 浴间内,我将浴缸的热水器打开。看着温热的水一点点填充浴缸,水中映出我的倒映,脸颊肿肿的,我伸手轻轻触碰了下,顿时疼得我眉头紧皱。但一想到被我藏起来的东西,我就又难得露出幸福的笑来。 “好了没,慢死了。” 外面传来直哉少爷的问话。 我赶忙收起脸上的表情,嗫喏:“就、就快好了。” 等直哉少爷进浴间洗澡后,我离开寝室。 直哉少爷洗澡需要很长时间,最近又爱上了Jump,就连泡澡的时候也要看。所以我有很足够的时间来洗澡。 我去食堂那边打烧热的水。 今天轮到菊阿姨当值,她给我热水时,一如既往偷偷塞了一块被手帕包裹住的馒头在我怀里。 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触感,我雀跃到失声,只得冲她感激一笑。 她摆摆手没说什么。 将半盆热水费劲地端去女寝一楼堆放杂物的隔间,我没先洗澡,而是将藏在杂物中的鸡蛋牛肉卷拿出来。 今天在教室,被他们抱一抱,又亲了亲他们的脸之后,他们就帮忙将直哉少爷的笔记抄写好了。 他们抄写的速度很快。 不像我需要抬头看十多次,才能写下来一个字。他们是只需要扫一眼,就能记住好多好多字。 之后,他们让我等在食堂外面,给我买了鸡蛋牛肉卷。 但给我吃是需要有条件的: 那就是舔舔他们的手指,和将舌头伸进他们嘴里。 我做了。 所以得到了食物。 鸡蛋牛肉卷……我只有看别的女佣姐姐们吃过。 因为我与别的女佣不同,我的祖母是有过劣迹的女佣,曾偷过主人家的玉器妄想逃跑,后来被抓住喂了咒灵,那件玉器也损坏了。那时候母亲只有十几岁,一直到她二十七岁去世,在禅院家做工的钱一分也得不到,都用来还债了,也没有还清十分之一。 母亲去世后,债务就自然延续到了我身上。 所以我从未拿到过工钱。 不能像别的女佣姐姐们那样,可以用钱收买厨房的人,给她们做点别的菜解馋。 我夹起一块鸡蛋牛肉卷,塞进嘴里。 已经凉了。 但是很好吃很好吃很好吃,好吃到舍不得咽下去。 我将菊阿姨偷偷塞给我的馒头从怀里拿出来, 搭配鸡蛋牛肉卷一起吃, 食物在舌尖的感觉,令我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等食物吃完,我才开始洗澡。 由于我力气不够,只能端动半盆水,我很节省地用它们清洗身体,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用剩下的干净的水洗衣服,然后晾晒在外面的晾衣杆上。 这所学校人很少,女性更是只有一位,还是四年级生,已经不常回校了。 再加上夏天衣服干得很快。 所以将衣服晾晒在女寝这边的晾衣杆上,基本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做好一切。 我回去。 直哉少爷刚巧洗好澡,手里的这本Jump似乎看完了,他神情有些恹恹的不得劲,又从书架上拿了本新的继续看。 这款新的不是Jump,是什么出版社的漫画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我不认得字。 知道Jump还是直哉少爷跟他的那两个同级生经常挂在嘴上提。 “过来,捏肩。” 他趴在床上,看新的漫画书。 我靠近过去,替他捏肩。 过了会,不知道书里发生了什么剧情,他忽然恶狠狠骂了句:“这个爱拖后腿的蠢女人怎么还没死。” 因为他目前情绪很糟糕,我也胆战心惊的。 直到他看到舒心的剧情,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我才松一口气。 他换了个姿势,横躺在床上,举着漫画书看。 翻动页数时,漫不经心:“坐上来一点。” 我微诧,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不耐烦地又重复一遍,我才小心翼翼坐上床的边缘。 ……很软。 我一坐上去,床就陷进去了。 下一刻,直哉少爷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就压在了我大腿上,床陷得更深了。 他依旧举着漫画书,几乎完完全全遮挡住他的脸,没什么劲的声线从底下传出来:“按。” 他没有明说,但我已然清楚。 伸出手,缓缓触碰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摩。 寝室内很安静,除了漫画书翻动的声响,就没了其他。如此安静的氛围,和如此柔软的床,我一时间有些困顿。 盯着漫画书皮看的视线也开始出现重影,直至打瞌睡般闭上眼睛一小会又惊醒,然后继续不受控地闭上…… 等我再次惊醒。 出乎意料的,直哉少爷不知何时居然移开了漫画书,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心中一紧。 他开口:“脸怎么了。” 我本以为他要质问我打瞌睡的事情,却不想是这个,以至于我怔怔的,没反应过来。 他伸手摁住我的后脑勺,往下压,我被迫低头凑近他,紧张到不敢呼吸,我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我今天应该没碰你的脸吧?” 我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哉少爷不耐烦地松开我,从我腿上起来,“去把笔记拿过来。” 是要检查笔记吗? 我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将茶几上的笔记本拿起来,同时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今天的课程笔记都记上去了…… 却不想直哉少爷翻看了下后,情绪更加晦暗难辨了,他盘腿坐在床上,头都没抬,冲我勾勾手指。 我心怀忐忑地凑近。 他拍拍我的脸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奈穗子啊奈穗子,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 寂静的夜。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我举着四五本Jump少年漫,跪在地上,嘴里不断重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直哉少爷趴在床上,单手撑脸继续看漫画书。 他翻动一页,“声音太小了。” 我哑着嗓子,加大音量:“我、我错了……” “胳膊。” 我举着少年漫的手往上抬了抬,将酸痛的胳膊伸直。 隔天。 直哉少爷没留在寝室看漫画,而是去了教室上课。他一走进去,那两个同级生就兴高采烈围过来,嘴里念念叨叨不断,全是围绕最新一期的Jump展开的话题。 直哉少爷全程面无表情,没有回应一句话。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 见我跪坐在之前的位置,翻开被撕掉好几页的本子,抖着手记笔记,他们应该是清楚了什么,没再敢找直哉少爷说话。 身侧传来一声不屑的嘲笑。 直哉少爷将腿翘上课桌,伸手按压了下我的脑袋,然后那只手向下,捏住我的脸颊拍了拍。话是冲我说的,但他的视线看向的却是那两个同级生:“如果没有在课程结束之前记完所有笔记,要半个月不准吃饭哦?” 同级生们瑟瑟发抖。 是难得的一场非常安静、没人打断老师的课。 我也一如所有人所料,没在下课铃响之前将笔记记完。我不会写字,昨晚还举了一页的少年漫,一堂课下去,我记在本子上的字只有寥寥十几个。 下午的课是体能训练课。 我精疲力尽地举着课本在大太阳底下罚站,训练操场上,直哉少爷将那两名同级生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已经是半死的状态。 * 饿。 好饿啊…… 已经第六天了。 直哉少爷的那两位同级生见到我就跑。一口食物也没有了,我只能用不停地喝水来充填肚子。 这时候我甚至在想,只要愿意给我吃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还想到了禅院家,有点潮湿和霉味的储物间,硬硬的、但有被褥的床,做完工之后能吃到的香喷喷米饭,酸黄瓜、炖菜…… 在那里,我已经适 应了该如何生存。 每天早上四点半醒来,开始做工,中间不打岔不停地做不停地做,我就能吃到饭…… 我饿得手脚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摇摇晃晃到食堂。 闻着四散飘溢的食物香气,我止不住地吞咽口水,腹部的灼烧感令我头昏脑涨,但一想到今天是菊阿姨当值,我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吃的,就又让我提起希望。 菊阿姨看到我,身形微微僵了下。 “是来要热水的吗?在后厨,你自己去装吧。” 说完,她就低头要越过我走。 却被我轻轻抓住衣角。 “菊、菊阿姨……” 我嗓子哑哑的,因为之前念了一晚上的‘我错了’,这段时间又没吃东西,嗓子一直没好。 “嗯,怎么了?”她不动声色地将衣角从我手里扯走。 “我……”我声若蚊呐,不要脸地问,“您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我从菊阿姨脸上看出了一丝怜悯,但她最终狠狠别过脸,硬着声音说:“没有吃的给你了,你走吧,以后都别来了。” “菊阿姨……” 眼看菊阿姨要走,我手忙脚乱地再次抓住她的衣角。因为太过慌乱,我跌坐在地上,但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住菊阿姨的胳膊,紧张害怕到眼泪不断往外流,“菊阿姨,您、您就给我一点吃的吧。如果连您也不给我东西吃,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菊阿姨没看我:“真的没有了。” 我止不住祈求:“菊阿姨,求求您。” 她伸手想拂开我。 我想到什么,眼睛里冒出希冀的光来。我抓住她的手指,就往嘴里塞,拼命吞咽。 她不容置信地睁大眼睛,然后推开我:“你做什么!” 我捂着嗓子止不住咳嗽,我不清楚我的眼睛是不是红红的,但是很痛,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哭。 我看向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可怜一点: “我什么都愿意做,给我点吃的吧……” - 但她最终还是走了。 走的时候,眼神里再也没了对我的怜悯,看向我的目光如同在看抹布、垃圾。 我想回禅院家。 - 我回到直哉少爷的寝室。 直哉少爷正在吃便利店的快餐便当。有好几份,不同口味,至于禅院家每日都会送来的食盒,则被他遗忘在角落,没有一点兴趣。 “你回来了啊奈穗子。”他单手撑着下巴,嘴角扬起恶劣的微笑,幸灾乐祸,“是没从那个女人那里要到吃的吗?” “哎真是的,你一直以来都那么蠢。”他说,“这些平民吃的东西我吃不惯,你拿下去丢掉。” 我抱着一堆便当盒饭走下楼。 从包装盒内散发出来的香味,让我原本已经饿到感觉不出饥饿的肚子,再次传来难熬的灼烧感。 是吃的…… 就在我怀里。 有好多,全都好香。 直哉少爷好像每一样都只吃了两口,就要丢掉了,好可惜。 我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越过垃圾桶,来到长得比较高的绿植后面。一拢起和服蹲下去,我就迫不及待地将便当打开,没有筷子,我就用手,抓起一片还微烫的烤鱼,就要塞嘴里,可胳膊却被突然抓住。 我一点点抬起头。 在夜幕里,与直哉少爷那双洋洋得意的金色眼瞳对视上了。他弯着嘴角,心情愉悦:“我原本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你真的打算吃我剩下的垃圾啊。” 他蹲下来。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笨呢?但就这么把你饿死也不太好吧?毕竟我身边目前可就你一个女佣。不如这样,”他笑眯眯的,“奈穗子你努力像小狗一样讨好我,讨的我开心,也不是不能奖励你一口饭吃。” 我缓慢抬起眼睛,“……讨好?” “对,只要你肯亲自将自己的眼睛给——”他后半段话兀地哑在了嗓间,充斥在我耳边的,变成了规律不齐的狼狈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不适,请及时退出。 作者XP真的很变态。 对了,上一章建议重新,大修了下哈! 第 7 章 禅院家 第7章 “疯了吗?!你这个杂碎!” 我被大力推开。 直哉少爷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都跌坐在草地上。除了小时候初次见面那次,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他大口喘息两下,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脸色瞬间黑了,他咬着牙将被我舔得黏糊糊的手指拼了命地往身上蹭,但怎么都蹭不干净,越蹭越乱,不仅手指没擦干净,衣服还脏了,他气疯了地要从地上爬起来。 我顿时慌了。 因为我明白如果这次就这么让直哉少爷离开了,我不仅得不到饭,还肯定会被他活活折磨死。这种折磨致死,可不是像过去那样他带着取乐目的来折磨我,将我折腾到半死再给我活路。而是直接、干干脆脆地让我疼死。 我想到了之前看过无数次的,被丢进咒灵房的人。 他们的惨叫通常会持续两天一夜,血肉骨头被咒灵一口口啃掉,最后才会被咬断喉咙。 我忙不迭地抱住他的脚。 他踢向我的肩膀,“滚开!杂碎!” 很疼,疼得半死。 我眼泪都冒出来,感觉肩膀的骨头断了,但我不能放开,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胆子,爬起来,朝他猛扑。 他本就因为经历了刚才的事情爬也爬不稳站也站不住,还被我抱住了脚,见踢我一脚没踢开我,抬起脚要踢第二次,被我这么出其不意地猛扑一下,顿时身形不稳重重往后摔去。 身后是草木很高的灌木丛。 “你这个贱女人!” 见他抬手想推我,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舔上他的唇。像那天舔直哉少爷的两位同级生那样,探出舌尖在他的唇瓣上来回舔舐。 不知是谁的心脏跳得很快,砰砰砰的,应该是我的,因为我很紧张。 我胡乱舔着,灌木外边传来动静。 是三年级的拓人少爷,还有拓人少爷的同级生。他们正亢奋的聊着什么,声音很清楚,看起来距离我们很近。 直哉少爷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又缩了回去。没再推开我,我心中稍微有点欣喜,以为成功了,直哉少爷被我讨好了,可等我小心翼翼抬起眼睛想观察一下他的脸色时,才发现根本不对。 他明明是更生气了。 眼睛都气红了,正死死瞪着我,饱含杀意。 之所以没再推开我,只不过是因为直哉少爷不想这件事被发现,尤其是被拓人少爷发现。毕竟拓人少爷的母亲,也就是二老爷的夫人,就是小时候躲在柜子里见到的跟家主夫人偷情的那位…… 我死定了。 等拓人少爷他们一离开,我就死定了! 这个想法反复萦绕在我脑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明明直哉少爷的那两个同级生很喜欢 , 我这么做了之后就给了我食物, 并且还明确表示以后肚子饿了就可以去找他们,再继续舔舔他们的手指和舌头,我想要什么食物都可以。虽然后来因为直哉少爷的缘故,他们不敢了。 到底是哪里到底是哪里…… 我大脑混沌如一团乱麻,忽然,我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是因为没钻进去吗? 我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断在他唇瓣来回舔舐的舌尖缓缓钻进他的唇缝,可他立马就察觉出了我的意图,牙齿闭得紧紧的,根本钻不进去。 我急得哭了,眼泪不断往下掉。忽然,我抓住了一线生机,直哉少爷被我亲上之后似乎就一直在憋气,他憋得脖子都红了,一直到刚才再也忍不住,悄悄松了点牙齿的缝隙,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我抓住机会,钻进他口腔。 “唔啊……” 他眼睛瞬间睁大了,睁得很大很大,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直哉少爷的手伸向我的脖子,要掐死我。 我更努力了。 回忆着直哉少爷的同级生们教我的,努力不用牙齿磕碰到直哉少爷的唇,不断地舔直哉少爷的舌尖。 他伸向我后颈的手一软。 我不确定我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我的眼泪却一直在掉。 害怕死掉,害怕死掉,害怕死掉…… 拓人少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不清楚。直哉少爷的手紧紧抓着草地上的草,揪断了,就换几根继续抓。他身体绷得很紧,窒息般眼睛上翻,直至最后他猛烈地抽搐了好几秒,彻底瘫软在地上,一向居高临下看人的金色眼瞳都失去了神采。 直哉少爷的同级生们告诉过我,等他们吐出牛奶,就可以结束了。 我不清楚直哉少爷是不是吐奶了,但我的衣服湿了。 我缓慢地,缓慢地离开他的唇,胆战心惊地想一点点从他身上爬开。 “贱女人……” 我听见身后躺在地上的直哉少爷如此咒骂了句,随即一股大力朝我袭来,我被重重推倒在地,腹部撞到了石头,疼得我脸色刷白,喊疼都喊不出来。 直哉少爷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用力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头也不回走了。 脚步很慌乱。 * 禅院直哉回到寝室,大力将门摔上,洗了好几遍澡,还漱了无数次的口。 他环顾寝室,看见了满书架的少年漫,心情总算稍微好那么一点了。 他走过去,拿起最新一期还没来得急看的JUMP,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翻看。可没想到越看越气,上一话结尾受重伤的反派,没想到这一话开头就满血复活了,还有那个恶心人的女主,男主总算发现女主给他戴绿帽之后,结果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这就算了,这个窝囊废居然还被女二推倒进草丛强吻。 “垃圾,去死!” “哪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什么狗屎漫画!” 他气愤地将漫画书摔开。 漫画书砸上寝室门,发出‘咚’的一声响,刷啦啦落到地上。他咬住手指,眼神跟淬了毒般,他在思考怎么整死那个蠢货。 忽然,他的舌尖不经意地舔上了自己的指尖。 他浑身一激,甚至从嗓间溢出一声呜咽,脑内浮现出刚才的记忆,身体快过情绪,出现了无法掌控的未知反应。 他气到大发雷霆,扯过身后的枕头就用力摔出去: “去死去死去死!!” 半晌之后,他悄悄来到阳台,往下看。——从这里能看到灌木丛那边。 穿着禅院家下人服饰的少女正静静躺在那里,蜷缩着。 切,活该,他踢她肩膀那一脚可没收力。 他心情又愉悦了一点,将阳台门关上,从书架上拿起新的少年漫看。 半个小时过去。 他来到阳台往外看。 她还躺在那里,姿势没变。 又过去二十分钟,他来到阳台往外看。 她依旧躺在那。 又去十分钟…… 又过去三分钟…… …… 凌晨一点。 禅院直哉将寝室门打开,臭着脸下了寝室楼。! 第 8 章 禅院家 第8章 “奈穗子,是很漂亮的孩子呢。” 雪中的禅院家很美,银装素裹,常青树木傲然挺立。母亲蹲下来,声音温柔得像她轻轻抚摸我额头的手。 她重病缠身去世的那日,也是雪天。 满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她的身体怎么都弄不暖。她笑容如旧,跟我说,她这是解脱了,没什么好难过的,但奈穗子你要努力活下去哦。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活下去就都可以,没有人会怪你的。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小到如雪花飘落地面几乎听不见。 后来,我被喜江阿姨带走。 喜江阿姨与我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单纯是见我一个小孩子孤苦无依可怜。我还记得那是四月,樱花盛开之时,喜江阿姨送了我一只粉色的小皮球。 “是生日礼物哟。” 穷困潦倒的母女俩为了生计都发愁到不行,从未过过生日。所以,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我好喜欢好喜欢啊。 可后来—— 小皮球没有了,咕噜噜滚远、砰地爆炸了。 杏花没有了,追着咕噜噜的小皮球跑远,变成腐臭的烂泥。 喜江阿姨没有了,送我进直哉少爷的院子后,她一步三回头的消失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要活着,不管怎样都好,我要活着。 活着…… 刺目的强光。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瞧见了头顶摇摇晃晃的白灯。好亮,刺得眼睛火辣辣。 我缓了好久好久,才能挪动一点胳膊。 出乎意料的,我发现被直哉少爷踢了一脚、几乎断掉骨头的肩膀不怎么痛了,撞到石头的腹部也是。但依旧很饿,饿到胃一阵阵的抽搐。 我艰难爬起来一点,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好辨认目前自己在哪里。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房间布局: 窄小的宿舍单人床,但上面铺了厚厚的、软软的床垫; 堆满少年漫的书架; 放了很多游戏碟片的电视机柜台。 是…… 我低头。 发现自己正躺在直哉少爷床边的地上,身下是她的几件干净衣服铺成的地铺。 “咔吱。” 寝室门被推开了。 直哉少爷走进来,见我醒了扬扬下巴,语气一如既往地令人听着浑身不舒服:“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还真是命硬。” 我不敢回话,甚至连抬起的眼也很快就垂下去了,盯着自己蜷缩起来的脚趾看,我抱住双膝,一点点往后挪到墙角。 直哉少爷冷哼了声,坐到沙发上。 似乎在打游戏。 他最近又有了新爱好。 打了一会之后,在巨大的游戏背景音乐中,他声音冷不防的响起:“过 来。” “?_[(” 他语气不耐了。 我慢腾腾爬过去半米。 “你是蜗牛吗!”他大手一伸,把我抓过去。 我以为要被杀了,吓得哇哇乱叫,想躲,却被猛掐住脸。直哉少爷的脸近在咫尺,他那双眼睛与我对视,里面带着浓浓的不爽和警告:“安静点。” 此刻,我的眼泪已经吓出来了。 见我边哭边点头,他总算舒心一点,松开我的脸。 他后仰坐在沙发上,游戏机放在他腿上,很悠闲地扬扬下巴,示意我去看茶几上装了一盘子的米糕,施舍般说:“吃。” 看着香喷喷、似乎还散着热气的米糕,我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肚子咕噜噜叫得很大声。 我胆怯伸出一点手,扭头看直哉少爷的反应。 他游戏又重开了一局。 我大着胆子将手再次往前伸一截。 见直哉少爷还是没反应,我彻底忍不了了,抓住盘子里的一块米糕就往嘴里塞,三五下吃完,又去拿第二块第三块。 兴许是被我吃东西的动静吓到了,我听见游戏传出的GAMEOVER,和直哉少爷拔高的声音:“你是八百年没吃过饭吗?!” 我在吃第四块的时候,成功噎住了。 我捂住嗓子用力咳,咳到趴在地上、腰背弓起,喘不上来气,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直到一杯水递到我眼前,我忙不迭地抱住他的手,喝水,猛灌了好几口水,我才总算再次活过来。 “没见过像你这么丢人的女人。”直哉少爷眯着眼嘲笑,他姿态称得上贵公子地半蹲下来,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米糕,跟逗小狗般喂我嘴边,“吃吧。” 我完全不在乎这些,就着他的手吃起来。 我狼吞虎咽的吃相丝毫没改,很快就咬到了他的手指,咬出了血。 他皱着眉嘶了一声,缩回手。 食指上破了一个小洞,流了很多血。 “你真是狗吗?!”他抬起头。 我怕得连他表情都没观察,扭头就要逃,但我根本没什么力气,站都站不起来,便手脚并用往外爬,刚爬两步,脚踝就被抓住了,往后一扯。 我再次吓得哇哇乱叫。 他抓住我,语气很差:“你爬什么?!被咬的是我又不是你!” 我怕得将胳膊挡在身前,害怕他打我、杀我。 “手放下去。” 我没听他的,依旧用胳膊护着自己。 他音量压低,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感:“你是想让我再重复一遍吗?” “……” 我不敢惹他更生气。慢腾腾放下胳膊。 下一刻,我下垂的视线里就 出现了一块新的米糕,它被递到我嘴边来。 ?九枝猫提醒您《逃离禅院家[主咒回]》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语气与平日里嘲讽我时的差不多,带着鄙夷和不屑:“吃,快点。” 我小心翼翼低下头去,没像之前那样狼吞虎咽,而是一点点咬住米糕的边缘,缓慢地、小口小口地将整块米糕吃掉。 很快,又有一块新的递过来。 我重复。 很快,整盘米糕就吃完了。 我注意到他指尖的米糕屑,探头,舔上去。 过激般,他浑身一僵,随即便是难以克制的剧烈颤抖,他猛地将手指抽出去,“你干什么!贱女人。” 被骂了,我吓得往后一缩,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少爷的手,米、米糕屑,脏……” “不需要!” 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抽出好几张纸巾,将我的口水和米糕屑擦掉,气急败坏地丢进垃圾桶。 他似乎不想打游戏了,将游戏机关掉。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少年漫,臭着脸趴在床上看。 我还呆在沙发这边不敢动,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睡觉不敢,出去不敢,捡掉在地上的米糕屑也不敢。 直到很久很久过去,直哉少爷都没有任何表示。 房间安静的,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我悄悄抬一点头,去观察。 直哉少爷依旧趴在床上看少年漫,似乎看到了舒心的剧情,原本很差的神色也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要杀了我的意思。并且刚才还给了我米糕吃。 按理说,我还需要两天才能吃饭的。 直哉少爷却提前给我了…… 是因为…… 是因为讨好到他了吗? 刚才之所以拒绝我舔手指,是因为目前不想再给我新的食物? 所以,这种方法果然是行得通的吗?只要这样做了,只要讨得对方的开心,我就能吃到食物。 等到差不多寝室的时钟滴滴答答指向十一点半,直哉少爷打了个哈欠,关掉灯。 是要睡觉了。 我也很困,明天早上还要四点半醒来,去山脚下拿食盒…… 我扶着茶几一点点站起来,腿脚还有点不稳,但刚才吃了很多东西,还休息了几个小时,比刚醒来哪会好了不少。 我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后侧方传来直哉少爷懒懒散散的声音,“回来。” 我停顿住,有些捉摸不透直哉少爷的意思。 直哉少爷躺在宿舍单人床上,已经闭上了眼睛,左手却朝铺着我好几件干净衣服的地方指了指,“睡这。” 见我缓缓靠近过去。 直哉少爷缩回了手,翻了个身背对我睡觉了。 我躺在铺着衣服的地板上。因为在狭小的厨房睡久了,我习惯性蜷缩成一团睡觉,结果就牵动了原本以为好了的 肩膀,顿时疼得我抽了一口气,赶忙将身体舒展开,疼痛的感觉才消失。 我侧头看了眼床上的直哉少爷。 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才让我睡这里的吗…… 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了,我好累好困,很快,我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我呆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四点半要去山底下拿食盒的事情,猛地坐起来,结果又牵动了肩膀,我疼得抽了口气。 发现直哉少爷早就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吃饭。 原本该我去山下取的食盒,正静静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十多种早点被依次摆放在上面,香味诱人。 直哉少爷扭头看了我眼,嗤笑一声:“脑子笨得令人怜惜就算了,还懒得跟猪没多大区别,你这种女人如果离开了我,应该是不管去哪里都会四处碰壁到惨兮兮饿死吧?” 我小声:“……是。” 他眯着眼,出声:“过来。” 我一点点爬过去。 他抓住我的脸,抬起来,左右晃了晃,之后又撩起我的额发,发出嘲笑,“什么啊,你的发型也太搞笑了吧?” 我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所以没开口。 他随即戳戳我衣服领口处破开的小洞,又扯了扯我的和服袖口,“你这衣服穿多久了,衣服都破了,还缝了那么多次。不只是这件衣服,还有你其他的衣服,也都缝缝补补穿多久了,你还真是穷酸啊。” 我低垂下去的眼睫,使我看不出太多情绪:“……是。” 他有点不爽:“眼睛抬起来。” “……” 我缓慢抬起眼睛,但还是不敢看他。 “看我。” 我小心翼翼看向他。 我很少与他这样对视,他弯腰凑近我一点,竖起一根手指在我脸颊上敲一敲,是我昨晚舔上的那根沾有米糕屑的食指,他用过缓的语调再次重复刚才的话:“你、还、真、是、穷、酸、啊。” 我眼睫颤颤,因为直哉少爷的命令不敢垂下去,只好看着他回答:“是……” “要不是目前没有别的女佣,从禅院家调人过来还麻烦,你早就可以去死了。”他似乎心情更不好了,用轻蔑的表情,从嘴里吐出一字比一字更恶毒的话。 他重新直起身,没再找我说话,专心吃早点。 过了会。 直哉少爷就吃好了。 他吃得并不多,琳琅满目的早点他只用了四五口。对于我来说,这辈子都可能吃不上的食物,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从小吃到大的腻味玩意儿。 他站起来要走,去教室上课。 我依依不舍看了眼那些食物,强行让自己移开目光,跟上去。 到了教室。 直哉少爷这次没让我进去帮他抄写笔记,而是让我等在教室外面。 那两个同级生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可以来上课了。但身上的绷带还没拆,两人的脸都 被揍得很厉害, 肿得像猪头, 被绷带严严实实包着,只能看见鼻子和嘴巴的位置,至于眼睛,则肿得看不见在哪里。 直哉少爷悠哉悠哉地坐在中间位置,懒洋洋听讲。 我站在教室外边,隔着窗户看讲台。抱着课本的教师,不时翻动书页,嘴里念着一听就很厉害的知识,在黑板上用不同颜色粉笔书写出来的文字,我也一个都看不懂。 我不由得回想起刚离开禅院家时,看到的在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不少女生,穿着不同学校的统一制服,打扮得很漂亮,背着书包。 她们肯定都认得黑板上的字吧。 也掌握了很多在我听来超级厉害、但对她们来说几乎是无所谓的知识。 好羡慕啊…… 晚上。 原本应该由我去山下取食盒的,但我走到山脚下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送食盒的人。所以就先回来了。 却发现直哉少爷已经在寝室用餐了。 是别人送上来的? 我不清楚。 一如早上,直哉少爷随意吃了几口后,就没食欲了。恹恹地丢在一边,转而去打游戏机了。 我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子。 没敢说话。 其实早上的时候,我就很饿。可能是饿得久了,即使昨晚吃了一盘米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胃给我的感觉也是饿,饿到不行。 但那时候直哉少爷情绪不佳,说话的语气也很差劲…… 我悄悄观察了下现在的直哉少爷,他正在打单机游戏,似乎通关了,眉眼舒展着,好似心情很不错。 我又看了眼茶几上很丰盛的食物,轻轻咬了下食指。 最终,我还是没抵住食物的诱惑。一点点靠近直哉少爷,他似乎发现了,又似乎没发现,身形微微僵了下,但没动,依旧在打游戏。 等我靠近他差不多只剩下半米的距离时,他游戏角色死了。 见此,我怕他心情不好,有些不敢再靠近。 他又重开一局。 又死了,这次更快,只用了短短十秒时间,游戏角色就掉进了熔浆。 他长长吐一口气,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继续开新的一局,这次更快,刚开局就掉下了岩浆。 他开始紧紧咬住牙,恶狠狠地开新局。 见他表情变了,目前心情好像并不好,我逐渐有些退意,慢吞吞地往后挪。等游戏再次传来GAMEOVER的声音,他撇过头来,咬牙:“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蠢货!” “——是!!” 我慌乱、掉头就想跑。 他伸手抓住我的后衣领。 我被扯住,跑不掉,害怕到浑身发抖。 但他没打我,也没杀我,反而丢过来另一个游戏手柄,语气恢复了一些,可还是很冷硬:“会玩吗?” 我抱着游戏手柄,跪坐在沙发边上、他的腿边,快速摇头。 “我想 也是。”他阴阳怪气地嗤笑一声。 ?本作者九枝猫提醒您最全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尽在[],域名[( 我刚落地就死了。 身侧传来他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 又一局,我依旧很快就死了。 他将我贬低得一文不值。 …… 第七局,我这次活过了四秒。 他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脑子蠢,尤其是我这种头发长过腰部的女人,几乎没脑子。 第十局。 我悄悄侧头,观察了下直哉少爷。 他正悠闲着靠在沙发靠垫上,嘴角微微扬着,似乎心情还不错。我捂捂肚子,咬住下唇犹豫片刻,悄声:“直、直哉少爷……” 我很少有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但他只是短暂微诧了下,那双狭长的眼睛便不屑地朝我瞥来,傲慢:“干什么?” 我一点点朝他挪去。 他坐在沙发上没动,眯着眼盯我的动作。 我缓慢凑到他手指边上,小心翼翼又忐忑地问:“您……您需要吗?” * 寝室的灯被关掉,窗帘也被严严实实拉上。 直哉少爷趴在床上,我跪坐在床边,他咬着手背、将脑袋死死埋进枕头,只暴露出红得滴血的耳尖。 至于他的另一只手,则耷拉在床边,被我含在嘴里。 我看着他。 他此刻的状态,除了在我嘴里的手指外,几乎是完全的回避,以至于我不是很能明确看出他有没有吐牛奶,所以一直没敢停。 他的手臂、身体一会儿绷紧,一会儿稍稍放松。但我通过前几次的经历还是看出来一些的,吐牛奶之前好像都有很剧烈的征兆,那就是会全身颤抖好几秒。 所以我一直上抬着眼睛,仔细观察着,不想错过直哉少爷的反应。 以至于我没注意到,稍微咬重了一点他的指尖。 他另一只原本被他咬在嘴里的手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了,紧紧抓住床单,很用力,指尖都泛白了。他身体绷得很紧,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见他的一声声从嗓间溢出的呜咽,很小声,被他努力克制着。发出声音之后,似乎觉得很羞耻,很快,抓床单的手就又被他塞进了嘴里,紧紧咬住。 我回想起刚才的行为,直哉少爷不像是不舒服。因为如果是不舒服的话,按照他绝不吃闷亏的习性,大概率会一把甩开我,说我弄疼他了。 所以我尝试性的……又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他手臂更僵硬了,穿着白色分趾袜的脚趾,也绷得很直。 “——” 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声音闷在枕头里,我听不清。 我含着他的手指,含糊问:“您说什么?” 他咬着手背侧过头,是从开始到现在、第一次将脸从枕头里抬起来。我看见了他潮红湿润的眼睛,和不受控地从眼尾溢出的一点眼泪,他一如既往用盛气凌人的语气冲我下达命令,只是声音很抖:“我说,滚…滚啊!” 我呼吸一滞。 赶忙将他的手指从嘴里吐出来,神色慌乱地后退。 但我的衣领却被他抓住。 抓我衣领的,是那只被我舔得黏糊糊、湿漉漉的手,他微微颤抖着扯住我的衣领,见我停住,便抖着手上移,戳了戳我的唇。 我含住。 抬眼。 发现直哉少爷的脑袋已经重新埋进了枕头。! 第 9 章 禅院家 第9章 我形成了生物钟,在天色灰蒙蒙的凌晨四点半惊醒。 我动静很小地爬起来,准备回厨房用水池简单洗漱一下,就去山下拿食盒。不料刚起身,手腕就出乎意料地被人抓住了。 我惊魂不定地捂住嘴,将惊呼压回嗓间。 是直哉少爷。 他保持着单腿曲起地平躺在单人床上,右胳膊抬起、挡住上半张脸的睡法,至于左手,则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用去。” 应该是半睡半醒状态,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我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联合昨天的事情,却也明白他说的应该是不用去山下拿食盒了。 可以继续睡。 但我的手腕被他抓住,放置在床沿…… 我是绝对没胆子做出挣脱这种行为的,只好任由他抓着。 与此同时,我便也不可能再躺回地铺睡觉了,宿舍的单人床虽然并不是很高,但直哉少爷铺了很厚很软的一层床垫,就增高了。 我只能坐在地铺上,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抱住双膝。 盯着地板发呆。 我睡着的地铺,是用我的干净衣服铺成的。现在除了身上这件,就只剩下女寝那边晾衣杆上待干的衣服。 昨天晚上外面刮了点风。 希望今天不要下雨才好,不然就没有干净的换洗衣物了。 我就这么坐到了天亮,期间打了好几次瞌睡,但都不敢睡熟,很快就惊醒了。等到外面天色大亮,直哉少爷的寝室门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耳熟的声音: “直哉少爷。” 是直哉少爷院里的女佣长。 直哉少爷没睁眼,甚至还将被子往头顶拉了拉,闷闷的声音不耐烦从被子里发出来:“进来。” “是。” 寝室外传来女佣长低顺的声音,她以最小的动静将寝室门从外打开,拎着食盒小步走进来,然后将寝室门虚掩上。她转身,在看到坐在床边的地上、被直哉少爷抓住手的我时,视线微顿了下。 我不敢跟她对视,埋下脸。 甚至有些退缩,想悄悄趁直哉少爷不注意将手缩回来,但我只是刚冒出这个想法,有一点儿细微的行动,我的手腕就被抓得更紧了。 我脑袋埋得更低了。 不知为什么,我不太想让自己以低列手段获取食物的方式给女佣长知晓。 我听见食盒被轻轻放置在茶几上的轻响,过了会,寝室门被悄无声息再次关上。 女佣长离开了。 直哉少爷又赖在被子里十多分钟,才掀开。 “几点了。” 他眼睛依旧没睁开。 我看看时钟,小声:“七点一刻。” “嗯……” 他随意含糊回应一句。 又过了四五分钟,才松开我的手,从床上起来。 直哉少爷 以前在禅院家穿衣都是需要人服侍的,但来了学校之后,他一直很嫌弃我,从未让我近身服侍过,穿衣之类都是他自己来。 今天也是。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和服,便旁若无人穿起来。 我也趁这个功夫,回到厨房去简单清洗。顺便通过厨房的窗户往外看,观察。 没下雨。 但天色有些阴沉沉的。 直哉少爷一如往日随便用了几口后,就不再想吃了。他食欲好像一直挺低的。 中午的时候,女佣长又来送一次食盒。 那时候,直哉少爷还没下课。 她来到教学楼,将食盒交给了我。我见到她,垂着脸,一如早上没敢与她对视。 她将食盒递给我后,并未立马离开,而是在我跟前站了一会。正当我忐忑不安时,她开口:“直哉少爷已经这个年龄了,再过几年便会与其他家族的女子订亲成婚。届时,夫人绝不会容许你的存在。” “?_[(” 她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会,我也转身,抱着食盒上楼。 直哉少爷的教室在三楼,我一边上楼梯,一边思索女佣长的那些话。 生长在禅院家的我并非不谙世事,毕竟主人家的肮脏远不及佣人间的十分之一。 女佣长那番话的意思,是如果想活命,最好趁这几年努力诞下属于直哉少爷的拥有咒力的孩子,届时即使有了新夫人,直哉少爷也厌弃了我,我也能以此博得一个离开禅院家的出路。 但我并不想与直哉少爷有过多牵扯,只想吃饱饭。女佣长也猜错了。 直哉少爷并非喜欢我。 他只是享受那一瞬间的快乐而已。 等到了三楼。 按理说,直哉少爷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下课。 但他却提前出来了,是因为接到了任务。其实身为禅院家未来的继承人,是无需做什么任务的,但这个任务的地点就在京都,且比较棘手,寻常的咒术师难以应对,经过高层间的商议,这项任务便落到了他头上。 “你在这里等着。”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越过我要走。 看着怀里的食盒,我着急忙慌出声:“直哉少爷。” 他顿住脚步,侧头看我。 我悄悄观察他脸色,嗫喏:“天气太热了,这个菜……等放到下午,口感就不好了。” 他一副看破我内心想法的轻蔑表情,“你想吃就吃吧,毕竟这种东西也就只有在你眼里还算个好物了。” 我欣喜,将食盒抱得更紧了。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将它们全部吃掉,但我也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依依不舍地将食盒放在不会被人踢到的角落,朝直哉少 爷靠近过去, * ??[, 我们是在狭小的堆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做的。 我叼着他的手指。 他绷紧的身体几乎密不可分地紧贴住我,但没抱我,那只没被我叼住的手,则是被他自己咬在嘴里。 他比我高一个头,却死命地将脑袋往我颈窝埋。 似乎生怕我看到一丁点他的表情。 我习惯了他这幅怕见光的姿态,轻轻咬一下他的手指。 “唔哈……” 他松开了咬自己手背的牙齿,一口咬上了我的脖子,至于那只解脱的手则紧紧抓住我的袖子,用力之大几乎要抓出几个窟窿来。 我的脖子很痛,但直哉少爷却比我先掉眼泪,虽然只有一滴,他用咬牙切齿的、发着抖的声音说:“等、等一下,你……带手帕了吗?” 我回忆了下,然后掏出一张粉色的手帕。 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去。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他重新埋进我颈窝,呼出的气息很烫,像开水:“继、继续。” * 直哉少爷走后。 我就抱着食盒去了一楼空教室。 因为他当时说的是:在这里等着。——我不确定他指的是在学校等着还是在教学楼等着,所以保险起见,姑且认为是让我在教学楼等着。 来到空教室,我没有坐在那些座椅上。 即使没人上课。 但潜意识里,我依旧觉得那些位置,不是我这种人配坐的。 我坐在讲台的台阶上,打开原本该是直哉少爷享用的食盒,琳琅满目的菜品映入我眼帘,它们精致到我舍不得吃,扛不住肚子饿吃了之后,也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所以小口小口地吃,缓慢地咀嚼。 我吃得眼睛半眯起,很享受。 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能吃上饭,还能一次性吃上很多,不再是之前那种半饱不饱的状态。 我兴许的确很容易满足吧。 这样的日子,我竟然觉得已经是上品的生活了。 我如此一会儿吃一口,一口咀嚼老半天地吃了两三个小时,还剩下四分之三的菜。 放久了会坏的。 寝室里虽然有冰箱,但直哉少爷不允许剩菜剩饭之类的食物放进去。 所以虽然我已经很饱了,但还是在往嘴里塞。 直哉少爷性情不定,他也许现在对那种事情很享受,说不准哪天就没兴趣了。届时,我就又得继续挨饿了,还不如趁现在多吃点,就算撑坏了也没关系,总比饿着肚子的感受要舒服。 直到教室门被一脚踢开。 我还没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头发就被揪住了。 “好啊被我抓住了吧,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偷吃直哉堂弟的东西。胆子还真是大得出奇。”拓人少爷一副总算逮住机会的表情 ,“等他回来,我就把你交给他!” 头发被扯得很痛,我眼泪止不住往外掉,但我更心疼的是被拓人少爷一脚踹翻的食盒。 “不是的……这些是、是直哉少爷给我的。” 直到头发被更用力地扯了下,我才磕磕绊绊解释,很痛很痛,我的眼泪不停地掉,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给你的?你是在搞笑吗?”他像是听到了笑话,“谁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女佣就是你,之所以不杀你,只是为了多折磨你。” 我明白了。 结合上次偷听到的拓人少爷和别人的电话谈话,应该是二老爷让拓人少爷在学校多讨好些直哉少爷。 但由于幼年二老爷夫人和家主大人的事情,直哉少爷始终看不惯拓人少爷。 所以拓人少爷一直在因为这件事很焦急。 “直哉,刚才还念叨你呢,没想到下一刻你就出现了啊。”我的头发又被扯了下,被拖着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被一把摔到地上。我疼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头顶传来拓人少爷邀功的亢奋声音,“我刚才想起来掉了东西,就想回来取,没想到居然看见你这个女佣偷吃你的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哦,是这样吗?” 教室门口,传来直哉少爷满不在乎的声音。 “是啊。”拓人少爷还在喋喋不休,“你啊就是平时太好说话了点,才会纵容出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下人出来。” 我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捂住头发缩到小角落里。 即使食盒里的食物的确是直哉少爷给我的,但按照直哉少爷厌恶我的程度,我不确定拓人少爷把教训我的机会递到他手上,他会不会接下来,然后真的假装不知道食盒的事情,把我敲定为小偷,然后对我进行惩罚。 拓人少爷也是打着这个目的,不管是不是直哉少爷给我的,只要他递梯子成功了,那就能在直哉少爷这边讨一些好脸色。 毕竟刚开始时,直哉少爷那两名同级生便是以此方法逗乐了直哉少爷很多次。 我蜷缩着,瑟瑟发抖。 没敢抬头观察情况,却听见了脚步声,直哉少爷像是从教室外走了进来。拓人少爷立马迎了上去,可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被直哉少爷打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很用力。 直接将他打掉四五颗牙,整个人都扇飞出去,撞坏了不少桌椅,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拓人少爷好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问话:“为……为什么。” 直哉少爷甩甩手,嫌弃地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转而看向捂着头发蹲在角落里满脸错愕的我,鄙夷不已:“你还要躲在那里丢人现眼多久?” 我这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 但脚步没站稳,踉跄着往前摔去,下意识抓住了直哉少爷的胳膊,才稳住身形。可随即发觉自己抓住的是谁后,我一僵,赶忙松开手,一边道歉一边往后躲。 我的手却又被他抓住。 他的手好大,一下子就包裹住了我的。 我呆滞住。 直哉少爷抓着我的手,一步不停地往教室外走,他仪态很好,走路时看起来不紧不慢,但事实上很快,我需要小跑才能撵上。 他脸上一如往常带着对我的不屑和嘲弄,“你这种女人,是谁都可以随便踩一脚的吗?想想也是,就算有人想怜惜美色,但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要脑子没脑子的,一丁点值得被人看上的资本都没有。” 我没搭话,而是低头目不转睛看着他牵住我的那只手。 手背上还有牙印,很深,见了血但结痂了,是中午在储物间时,直哉少爷自己咬出来的。 阴了一早上的天,终于开始出太阳了。 我回头看了眼教室内。 拓人少爷依旧爬不起来,正趴在那里,只能上抬起眼,他正死死瞪着直哉少爷,在觉察到我的视线后,他瞪着的对象,就转变为了我。 “看什么呢?”身侧传来直哉少爷不耐烦的声音。 我赶忙收回视线,小心翼翼:“那些吃的……摔地上了,都浪费掉了。” 他嗤一声,高视阔步:“你也就那点出息。”! 第 10 章 禅院家 第10章 直哉少爷没有像以往那般回寝室,而是带我出了学校。 这是我自离开禅院家,第二次来到市区。 一如上次,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绝于耳的歌声广告……我感到些许压抑,回忆起了上次经历这些时、仿若在陌生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的无助跟窒息。 有路过的不少女高中生,她们穿着高校制服,裙摆及膝,穿着短筒袜,背着书包。 在瞧见我时,大多露出了惊诧的目光。 我捂了捂衣服上多次缝补的痕迹,埋下脸去,不再观察四周。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跟着直哉少爷走进了一家店。 我被一个女人拉过去,摁在了椅子上,还将一块灰色的宽布围在了我身前。我满脸无措地望着身前的落地镜中的自己,扭过头,就想寻找直哉少爷。 但没找着。 我好像是在一个独立的小包间内。 “他在外面等着呢。” 我的下巴被轻轻抬起,女子英气的长相映入我眼帘。她剪了齐耳短发,烫得微卷,穿着露脐装,工装裤。 与她酷酷的装束所不同的是,她拥有很柔和的声音:“额发太长了,还很厚重,你的眼睛长得那么好看,就这么遮住未免太可惜了点?不过你的发质很好呢。” 是在跟我说话。 我视线垂下,不敢跟她对视,但也知道不接话十分不礼貌,所以结结巴巴:“是、是……” “是高校生吗?” 我快速摇头。 “初中部?”她微微有些惊诧,以为是猜错了我的年龄。 我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张地捏在一起,“不……我、我没上过学。” 她露出了跟外面看我的女学生们同样的诧异目光,觉察到我的尴尬,很快就收了回去,一如方才带着轻柔的笑,问我:“你男友已经帮你决定好了发型的款式,你要不要先看看,确定喜欢之后我再帮你做。” 我小声:“听他的就好。” 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她居然称呼直哉少爷是我的男友,连忙抬起头,慌乱摆手:“他不是——” 她摸了摸我头发受损的那块,打断我:“被家暴?” 我下意识跟着她的话题跑:“不是他做的。” 是在教学楼的时候,被拓人少爷扯的。 “嗯,不过,女孩子还是要多多有自己的主见才好哦,以及,你这个年龄还是要上学的呀。有了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不能将未来全部押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低头挑选剪刀,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嗯。”我重新低下头,没想再继续做解释。 外面的人,应该根本没办法理解禅院家吧,也无法理解我想要活下去和吃饱饭就已经很努力了。 主见和学校,向来离我遥不可及。 新发型跟原先的区别并不大。只是将及腰的的长发修剪出些层次感,额发剪短、打薄。 我之前用来绑长发的白色发带,换成了樱粉色的、坠着细碎小铃铛的发绳。鬓边也别了只樱花状的流苏发卡。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微怔。 女子也很满意,但还是有些可惜:“看起来还是太乖了点,像个旧时代的人。如果将头发剪短点,发尾卷一卷,再换个发色,要更时尚一点呢。” 外面。 直哉少爷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了,坐在椅子上,抬起胳膊盖到脸上,没什么劲地打哈欠。 直到觉察我出来,他才放下些胳膊,露出那双带些懒意的金色眼瞳,盯我。 盯一瞬后,他勾勾手指。 我明白地缓步朝他靠近过去。 他伸手拨弄了下我鬓边发卡的流苏,面上没什么波澜,但语气相较以往多了那么一丝的满意,“总算顺眼点了。” “是。” 周围的人似乎都被他逗小狗似的态度震惊到了,对我投来可怜、或是怒其不争的注视。 我通通忽略。 接下来,他还带我进了家一看就很高档的和服店。 他似乎找到了新乐趣,发现不错的衣服就拿来我跟前比划。店里还有不少和风的发饰耳坠,他也一并卡在我发间。 到最后,我甚至觉得脑袋重极了,上面卡满了花花绿绿的发饰。 店员似乎发现了点什么,对直哉少爷很是热情。 但也顶多得到直哉少爷斜斜瞥去的一眼,“那就都包起来吧。” 店员立即欣喜若狂,她赶忙又推销来一套和服,是玫瑰粉和浅杏配色,玫瑰粉占了主色调,杏色主要集中在花纹和腰带上,很有夏日气息。 “这一套是昨天推出的新款,纯手工制作,目前只到货了五款已经卖掉了四件,这是最后一件了。” 直哉少爷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在回复简讯,“带她去试试。” “好好好。”店员点头哈腰,谄媚不已。 来了位出手阔绰的少爷,店员连带着对我都满脸堆笑,我第一次被人如此热情对待,很不自在。 拒绝了她进试衣间帮我穿和服的好意,帘子拉上,呆在封闭的空间内。 我轻轻舒出一口气。 我刻意在试衣间多呆了一会,用以缓解压力。直到直哉少爷不爽的质问我为什么还没出去的声音传来,我才拉开试衣间的门帘。 直哉少爷看过来的视线,微微怔了一瞬。 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神情不屑,好似我是个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你这种姿色也就配这种衣服了。” 店员却拍马溜须:“这位小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穿什么衣服都夺人眼球,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比模特还好看。” 直哉少爷哼笑了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但最终却没说嘲讽的话。 店员将直哉少爷之前看上的衣服全都打包在购物袋里,足足有十多个。店员的个子比我要高些,抱起来都十分困 难。 她步伐不稳地来到直哉少爷跟前,要将购物袋递给他。 直哉少爷没接,保持着双臂在胸前交叉的姿势,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多了丝鄙夷之意:“你是在搞笑吗?” 店员有些不明所以,正要询问。 我赶忙上前去,将店员怀里的购物袋接过来,抱住。购物袋太多了,几乎将我的脸挡住,我抱得很艰难,一不小心就会有购物袋掉地上。 直哉少爷神情傲兀地在一旁冷漠看着,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甚至在看到我抱住购物袋后,便抬步走了。 店员彻底被眼前一幕震住了,都没了刚才的谄媚模样,“这……” 我朝店员笑笑,便摇摇晃晃、努力跟在直哉少爷身后。 路过我们的人,我偶尔能听见几句谴责。 其中有一道男声最响亮: “那人也太不是男人了,居然让女朋友拿那么多东西,他自己却轻轻快快的。” 下一刻。 说话的人就猛地脚步不稳、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磕得满脸血。 直哉少爷噗嗤一声,好似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还特地绕回去重新走一截那段路,只为了从摔在地上的人身上跨过去,甚至还用脚狠狠碾了下那人的手。 那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直哉少爷却心旷神怡,迈着悠哉悠哉的步子走了。 我强行将目光从惊慌的人群收回,亦步亦趋跟在直哉少爷身后。 可直哉少爷的步子迈得很大,我一边要护着购物袋不从怀里掉下去,一边要注意过于束缚我步伐的和服下摆,再加上这间商场很大,人流量很多。 不一会。 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堆里。 且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往我这里看。 我更慌张了。 想大声喊直哉少爷,但我生长在禅院家,深受那些规矩的熏陶十多年,从不敢大声说话。即使鼓起勇气用比平日稍稍大点的声音喊了,也很快就被鼎沸嘈杂的人声、歌声掩埋掉了。 有三个男生靠近过来。 穿着统一的制服,背着书包,弯腰问我需不需要他们帮忙拿购物袋。 我后退一步,快速摇头,“不、不用,谢谢。” 他们感到可惜,随即又问我是不是跟朋友走散了,因为看我站在这里好一会了。 见我点头,并形容出直哉少爷的穿着后。 他们对视一眼。 笑嘻嘻挠着头说看到了,好像是出商场了,可以带我去找。 我满脸惊喜。 正要跟他们走,我怀里忽然一空。 购物袋被人抱走了。 随即,我的胳膊也被人大力拽住了,拽得很紧,我感到吃痛,眉头紧蹙起来,眼眶里都有些眼泪冒出来。 他将我扯到身后,把我挡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暴露出去。 熟悉的、故意拖长显得有几分傲慢的腔调:“这种姿色的你们也看得上?平时是多没见过女人啊。该不会除了你们的母亲, 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吧?还真是烂啊。” “你……你什么意思!” 三个男高中, 脾气较焦躁的那个最先坐不住。 直哉少爷似乎懒得搭理他们,扯着我走了。 那个男高想追过来问清楚。 被另外两个同伴拦住了,劝他:“那个人看起来不太一般,最好还是别惹事了……” 直哉少爷的手依旧拽着我的胳膊,至于十多个购物袋,他也没还给我,单手拎着。他的手好大,力气也是,一只手就能拎住,看起来还轻轻松松的。 “你的腿是怎么长的,那么点路都能跟丢。还有,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找你搭话你就跟对方走的吗?”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如果腿没什么用的话,干脆砍掉算了。脑子蠢到随时会被骗的话,那干脆变成聋子哑巴好了,这样总不能再听见别人的搭话了吧?” 我浑身一僵,赶忙怯生生道歉:“对不起……” 我没敢找借口,例如购物袋太重之类的话,尽管这是事实。 因为我明白。 不管是什么样的解释,都无异是火上浇油。 他哼了声,态度缓和了点,抓我胳膊的手也没那么用力了,下滑,抓住我的手腕。 过了会。 又往下滑了滑,抓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还有些薄茧,抓住我的手时刺痒痒的,在夏天不是很舒服。 但我没敢挣扎,乖顺任由他抓着。 与此同时,悄悄侧抬起头,观察了下他的表情。 依旧是往常那副非常高傲、看不起任何人的神态,但能从他嘴角细微的变化分辨出来,他目前的情绪尚且还不错。 我松了口气。 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回到学校,天色已经黑了。趁直哉少爷泡澡的空隙,我去女寝的储物间里也洗了个澡。 回去时。 直哉少爷已经洗好了,正躺在床上,打着哈欠翻看少年漫。 最近一段时间,明显能感觉到他对少年漫正逐渐失去兴趣,翻看时越来越不耐烦了。这次也是,没翻几页,他就一把丢开了。 问我:“你去哪了。” “洗澡……” “哦。”他没关注我去哪洗的澡,而是示意我过去。 我靠近。 他拍拍床边。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只挨了一点点。 他出声:“再上来点。” 我照做,只又多坐了一点点。 他逐渐不耐烦起来,伸手抓住我胳膊,将我整个人都一把扯了上去。 床垫好软,很有弹性。 如果抛开坐在床边上给直哉少爷按摩太阳穴那次,这是我第一次完完全全、整个人都待在上面。 我诚惶诚恐地跪坐在直哉少爷的枕边,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一点儿都不敢乱动。深怕随意挪一下,就把这软趴趴的床垫弄坏了。 下一刻,我的腿上传来重量。 直哉少爷枕上我的大腿,似乎灯光太过刺目,他抬手盖住眼睛,下达命令:“关灯。” 灯的开关按钮离我有些距离。 光伸长胳膊够不着,还需要弯点腰。 我顾忌着躺在我大腿上的直哉少爷,不敢将腰弯得太狠,伸长了手去摁,可眼看就只剩下一点点距离了,我心下一横,多弯了点腰。 “啪嗒。” 灯被关掉了。 直哉少爷炙热的呼吸也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传达到我胸口。 我赶忙直起腰。 房间陷入黑暗,直哉少爷闭着眼睛侧翻了下,脸对着我的腹部,呼出的呼吸全都扑洒在了上面,痒痒的,还有些烫。 他声音变得懒洋洋起来:“你会唱歌吗?” 空间很安静,我声音比平常还要小一些:“会一点。” “唱。”他打一个哈欠。 我会唱的只有一首,是幼年母亲常用来哄我睡觉的小调。我一边回忆着,一边轻轻唱出来,等我唱到第四遍的时候,直哉少爷彻底不耐烦了掐住我的脸,以阻断下一句小调的词从我嘴里冒出来。 “歌词我都快记住了,你是只会这一首吗?” “嗯。”我被他掐住脸,回答的声音怯懦又含糊。 他嗤了声,又捏了捏我的脸,直到在黑暗中看清我眼眶里冒出一点晶莹,才松开:“那跳舞呢?” “……不会。” “弹琴、茶道、插花之类的呢?” “也、也都不会。” 直哉少爷又嘲笑一声,说话时震动的感觉传达到我的腹部,“我劝你最好还是多学学,否则日后想钓个能看上你的男人都钓不到吧?真的是,我真为你的未来担忧,你不会七老八十了都嫁不出去吧?” 我怯声怯气:“我会努力的,不让直哉少爷为我的未来担忧……” 不知怎的,这句话好像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瞬间变脸,猛推开我,“滚下去。” “——是!!” 我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爬下床,待在地铺上。 依旧是那个铺了很多件我衣服的地铺,早上的时候本来打算收拾掉的,直哉少爷没准。 床上,直哉少爷扯过被子,盖上了脸,并翻身背对我。 不知为何惹怒了他,我不是很敢躺下,更别说睡觉了,所以只双手抱膝地坐在那里。 阳台的窗帘没拉。 只有要给直哉少爷做那种事的时候,直哉少爷才会拉上窗帘。 我透过阳台的门往外看。 郁郁葱葱的茂密枝叶,看不见、但能听得很清楚的蝉鸣——是盛夏。 忽然,我的胳膊传来一股拉力。 我彻彻底底受到了惊吓,大叫一声。 直哉少爷把我的嘴捂住,恶狠狠瞪来一眼,“吵死了,闭嘴。” 我连连点头。 他这才松开捂我嘴的手,转而紧紧搂住我的腰,将脑袋埋我颈窝里,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劲,一副困到要死的感觉: “睡觉,如果敢出声吵到我,就宰了你。”! 第 11 章 禅院家 第11章 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床垫太软了,像躺在棉花上似的;也可能是直哉少爷的怀抱和呼吸,他的怀抱暖烘烘的,他的呼吸声很平稳,因脑袋埋在我颈窝处,我能将他的呼吸声听得很清楚,就这样,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直至沉沉睡过去。 隔天醒来时,我还以蜷缩在直哉少爷怀里的姿势躺在单人床上,房间开着空调,身上盖着被子,但直哉少爷早就不在床上了。 我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反应了一会。 才注意到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了,直哉少爷早已穿戴好、,坐在沙发上边打哈欠、边用早点了。 我整个人都惊慌失措住,手忙脚乱爬下床,双手交叠在额前,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直哉少爷像是懒得跟我计较,“还不赶快去换衣服。” “——是!!” 我着急忙慌地往厨房跑,开始换衣服、洗漱、扎头发。 我没敢穿直哉少爷买的衣服,穿的依旧是之前缝补过很多次的女佣服,扎头发也是怎么快怎么来,但我仅有的那条白色发带被留在了昨天那家理发店内,我便只好用那条樱粉色坠着铃铛的发绳。 胡乱扎起来,我打开厨房门。 直哉少爷已经没在吃早点了,懒洋洋看手机,听见这边的动静,他眼睛瞥过来,在看见我的一瞬间,他眉头紧皱起来。 ……果然是生气了! 我再次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过来。”直哉少爷没什么好气的声音传来。 我小心翼翼靠近过去。 距离他还有半米左右,他就一把抓住我,将我拽了过去。他扯扯我的袖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怎么还穿着这件破烂衣服。” 我兢兢战战:“因为、因为怕把直哉少爷买的衣服弄脏了。” “你还真是一副穷、酸、命。”直哉少爷满脸鄙夷,可在注意到我绑在发间的樱粉色发绳后,眉眼却又稍微舒展一些,“去换掉,穿那件粉色的。” “是……” 我重新回到厨房。 直哉少爷昨天给我买的衣服,全被我收进了橱柜。我打开,在十多个购物袋里翻找了下,找出那套玫瑰粉和杏黄配色的和服,布料很舒服,是我这辈子穿过最好的衣服。 我系好腰带,轻轻打开厨房门。 直哉少爷的眼睛很快就瞥来了,见我老老实实穿上,稍微满意一些,招小狗般朝我勾勾手指。 我凑近过去。 他拽一拽我扎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脸上再次露出鄙夷来。 “解开。” 我听话地将发绳解开。 没有发绳的束缚,我长到腰部的头发便倾泻下来,垂到直哉少爷抓我胳膊的手背上,他卷了下我的发尾,漫不经心说:“你都不会绑头发的吗?” 我小声:“会、会的。” “那你 重新绑。” 我重新绑了下,由于没有时间的催促,我这次绑得耐心了点。但直哉少爷还是一脸嫌弃,“就这?” 过了会,又添一句:“昨天那家店的店员给你绑的发式你会吗?” 我忙摇头。 “啧。” 他拿出手机,不知道在手机上搜了些什么,过了会,他将手机转过来,面对我。 “照这个视频的步骤来。” 手机里,是一段三分钟的绑法教程视频。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手机,呼吸不由自主放缓一些,好奇于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是怎么将实物拍下来的。 我根据教程来操作。 但视频里的人操作的速度太快了,我不是很跟得上。等三分钟的视频结束,我的头发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了。 直哉少爷:“……” 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嫌弃已经达到了巅峰。 “转过去。”他不耐烦。 我连忙转身,背对他。 他将手机塞我手里:“举着。” 随即便将我手上的发绳毫不客气抢了过去,他用五指抓抓我的头发,将打结的地方梳开,一边看教程一边操作。 我浑身僵硬。 感受着身上和服细腻的布料,和头皮处传来的时轻时重的拉扯感,有些想不明白直哉少爷昨天为什么要带我去买那么多衣服,还准许我到床上去睡,更想不明白直哉少爷现在为什么要帮我绑头发。 ……虽然一小会功夫就扯掉了我好多根头发。 是因为讨好得令他开心? 想想也是,直哉少爷一向大方。 对于从小陪在他身边的女佣长,直哉少爷虽然看不起她是个女人和没有咒力,但也从未过分苛待过她。平日大赏小赏不断,听别的女佣姐姐说,女佣长现下的资产已经比某些小家族的资产都多了。 三分钟后。 他将最后一个步骤做完,掐住我的脸颊,左右晃晃盯着看,很满意:“给你两天时间,把这个学会。” 我小声:“是。” 他没松开掐我脸颊的手,“最近吃的也不少,怎么还是没什么肉。” 他掐住我脸颊,往外扯了扯,很痛。见我眼眶里冒出点泪光来,才满是恶劣地微笑起来,“你还真是丑啊。” 我眼睫颤啊颤的,没否认。 他心满意是缩回手,拿起一块软糯的樱桃大小的糕点,施舍般喂我嘴边。 我小心翼翼咬住糕点的边边角角,等直哉少爷松开手,含进口中吃掉。 …… 今天周末。 直哉少爷回了本家。 我跟着一起,不像来时那般我一路仓皇走路、坐电车,而是坐在轿车里。一回到本家,直哉少爷就被家主大人喊去了。 我留在院子里。 注意到其他女佣姐姐们打量过来的视线,我浑身拘谨,动都不敢动地坐在直哉少爷茶室的软垫上,因为直哉少爷交代过,他没回来之前,我就在这里呆着。 茶室外。 女佣姐姐们接二连三假装路过,然后伸长脑袋看我。 偶尔能听见她们的交流: “那是奈穗子吗?” “怎么忽然变那么漂亮了?!” “这孩子从小就很好看,只是后来存在感一直很低而已。” “是直哉少爷给她买的吗?不会吧?直哉少爷之前那么讨厌奈穗子,怎么忽然……” “嘘,少爷也到了那种年龄了嘛。” “都没活干了是吗?”直到响起女佣长暗含警告的声音,女佣姐姐们才一哄而散。 茶室外,女佣长没有看我,直接离开了。 我松一口气。 但直哉少爷这一去,直到傍晚都没回来。 我正无聊盯着手指发呆,忽然有什么砸到我怀里,是一张卷成团的小纸条,打开,上面写着:要不要吃米糕。 我往茶室外看去。 发现了佐藤少爷,正笑意盈盈站在那里,晃着手里包着糕点的纸封。! 第 12 章 禅院家 第12章 看到佐藤少爷,我心情雀跃了下,但很快就又沉下去了。 我冲门口的佐藤少爷摇摇头。 因为直哉少爷离开前,吩咐过我待在软垫上不准离开。万一他回来看到了我擅自离开,到时不仅是我要受到责罚,估计还要牵连佐藤少爷。 佐藤少爷只一眼便看穿了我的顾虑,笑一下:“直哉少爷跟家主大人不在本家,去咒协那边了。” 我眨眨眼。 他又补充一句:“短时间内回不来的。” 我再没了顾虑,欣喜雀跃地从软垫上站起来。我没出茶室,是跪坐在茶室门内侧。 佐藤少爷也没进来,蹲在茶室门外侧。 他将米糕的包装纸拆开,露出八九块撒着清甜桂花酱的米糕来。见我目光热切,他递过来一块到我手里,忍俊不禁:“奈穗子很喜欢吃米糕呢。” 我咬一口米糕,细细嚼着,眉眼弯弯:“嗯,谢谢佐藤少爷。” 小时候与母亲相处的记忆、与喜江阿姨相处的记忆,早已在枯燥、无味的做工和饿肚子中淡忘了。 令此时此刻的我最镌骨铭心的。 反倒是那年大晦日,身穿浅紫和服的女子递过来的整盘米糕。 虽然后来撒了大半,但我那天还是吃饱了。 那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顿饱饭,肚子撑得圆圆的,食物几乎堵到嗓子眼。后来被关在咒灵房饿三天三夜,多亏了那顿饱饭,我才不至于饿死,活到现在。 “不用客气,更何况,”佐藤少爷伸手,帮我把黏在唇边的发丝捋开,他的指腹很粗糙,触摸上我的唇微微有些发痒,很有存在感。他盯着我的唇看,目光一如既往温柔,“奈穗子吃东西,总让人有种食物是恩赐的感觉,会笑得很开心。我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奈穗子。” 我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不止。 脸颊也烫到不行。 我慌乱低下头去,手足无措几秒,看到放置在我腿上的米糕时,眼睛一亮。我赶忙拿起一块就喂佐藤少爷嘴边,紧张地看着他。 他微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但很快,他就笑起来,很爽朗。就着我的手,将米糕吃掉了。 “奈穗子真的很可爱呢。”他夸奖。 我垂着头,脸红害羞到一时间连米糕都不是那么吃得下去了,超小声:“嗯……” 米糕吃完后。 佐藤少爷将包装纸带走了,在走到走廊拐弯口时,回了下头。 然后就与扒着门框、依依不舍往他离开的方向看的我视线对了个正着,我惊愕,想躲起来假装自己没在看他,但大脑宕机,以至于我手脚僵硬无措地保持之前的姿势,只是双颊绯红,心脏跳得飞快。 他举起包装纸朝我晃一晃。用口型,无声道:“明天再给你带米糕吃。” 然后他就走了。 我捂住心口处,好久好久,真的好久才平复下来。 * 天早就黑彻底了, 直哉少爷一直没回来。 禅院家不像学校那边。 通常晚上九点多, 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我在这里呆了十多年,生物钟也是如此。我困顿地勉强等到十一点多,也就是在学校寝室时,直哉少爷看完少年漫准备睡觉的时间点,我就再也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我坐在软垫上,摇摇晃晃。 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下去,又惊醒。 直至最后,我彻底连惊醒这件事都不怎么能做到,整个人栽倒在地板上,只是吃痛短暂醒了一瞬,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半途,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我的脸颊,像是羽毛,但又更类似毛笔尖儿。不多时,又换成了一只热热的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下,倏忽捏上我的鼻子。 “唔——” 我喘不上来气,被憋醒。 然后就与直哉少爷那双金色眼瞳对视上了。 我呆滞,还没完全清醒。 他蹲在我脸边,似乎在外奔波过了,和服领口有些乱,身上有浓浓的汗味跟血腥气。许是见我呆呆的,他松开我鼻子,转而不轻不重地掐住我的脸颊,见我吃痛皱起眉,他才露出一如既往恶劣的微笑,明知故问:“疼吧?” 我点一下头,又快速摇头,“不、不疼。” 他掐得更用力了。 我的眼泪没忍住,滚下来。 他收了点力气,“我还没回来,你居然敢提前睡。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宠着你一点了。” 我再次摇头,眼泪掉得很凶。 他收手了,没再用力掐我。凌乱的金色碎发下,他眼睛半睁,没什么劲地用手背轻轻蹭了下我脸颊微微肿起的地方:“我要洗澡。” 因为直哉少爷回来了,原本都睡下的女佣姐姐们都醒来了,忙前忙后地为直哉少爷准备泡澡水、干净衣物还有夜宵。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忙什么。 因为直哉少爷很嫌弃我,以往关于他衣服、沐浴和食物一类的东西,都不会经过我的手。 但直哉少爷特地与我说了他要洗澡,然后就进书房了。 我便也不能停歇,只好找事情忙。 帮忙烧水,帮忙熨衣服。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一切就都准备好了,直哉少爷从书房出来。 我刚想离开,衣领就被扯住了,一路被直哉少爷扯进浴间。至于原本一直服侍直哉少爷沐浴的女佣姐姐们,则被关在了门外。 这是我第一次进直哉少爷的浴间,很大很大,跟女佣们十多个人挤在一处洗澡的浴间相对比,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他没立马洗澡,而是扯着我一直到摆满糕点的矮桌旁,才松开我。 我有些不明白。 直到他拿起一块一看就很昂贵的奶糕喂我嘴边,我才明白直哉少爷是想做那种事。我先没吃,而是舔上他的手指。 但他 眉头猛皱了下,手指缩回去。 我诚惶诚恐,赶忙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嫌恶又鄙夷地用我领口处的衣服擦擦手指,不耐烦:“我让你舔了吗?” 我更恐慌了,“对、对不起。” “……”他“啧”了声,再次将糕点喂我嘴巴,“吃。” 我赶忙咬住,吃下,没再敢碰他的手指,尽管只是轻微地无意触碰,我也不敢。 他很快又喂过来第二块。 我再次吃下。 等喂到第三块的时候,我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下来了。我傍晚吃了很多米糕,其实肚子根本不饿。 所以等他喂过来第四块的时候,我磕磕绊绊:“这是女佣长给直哉少爷您准备的,都好好吃,您不吃吗?” 他瞥一眼琳琅满目的精致糕点,不屑到连回应我都懒得。 然后继续喂我吃下一块。 我艰难咀嚼咽下,肚子几乎撑圆,这是我很难得才能体会到的撑到不行的感觉,但我不敢说,怕暴露佐藤少爷给我带米糕这件事。直哉少爷坚持喂我吃了六块,也就是我以往每顿饭的饭量,才收手。 “出去吧。”他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满意地说,看来并非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是想让我服侍他沐浴,只是单纯地想喂我吃东西。 为什么? 是因为直哉少爷以为我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吗? 我摇摇头,不打算深思,一边悄悄揉肚子,一边退出去了。 * 第二天一早,直哉少爷就又离开了。 不是回学校。 而是去做祓除诅咒的任务。任务好像很多,一周过去了,直哉少爷都没回来。 听说是因为五条家的悟少爷自从星浆体任务结束后,近几个月来都在不停出差海外,少了一个特级做任务,日本境内的任务棘手程度直线上升。 直哉少爷没让我跟着,我便留在了禅院家。 这一周,我过得十分梦幻。 不仅每天能吃上饭,还顿顿能吃饱。 更是从储物间搬了出去。 女佣长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很大很干净,只有我一个人住,床软软的,跟直哉少爷寝室那张床一样软。且不知为何,女佣长再也没给我安排过事情。我想帮忙擦地板,都会有人立马拿走我手里的抹布,然后将我推进房间,安排人来教我东西。 是一些弹琴、插花、茶道之类的。 每天傍晚,还会有人专门来教导我如何装扮自己,穿衣搭配、化妆、挑选配饰之类。 每天,我都学到晕头转向。 我可能真的有天赋吧,每个教我的人都会夸我很聪明。但其实,我更想学的,是直哉少爷在学校时学习的课本知识。 我一直无法忘记第一次离开禅院家的那天,在电车上,窗外三三两两结伴的穿着高校制服的女高中生们,明明是与我一样的年纪,却比我明媚和见识过世界太多广阔的天空了 …… 又是半周过去。 直哉少爷依旧没回来。 佐藤少爷没陪直哉少爷去做任务,他是炳的成员,更多的还是留在禅院家做护卫工作。那天他许诺的‘明天再给你带米糕吃’并未做到,但四天后的晚上,他还是送来了米糕。是敲响我的窗户,等我打开后,他隔着窗户递给我的。 他说:“因为奈穗子最近好像不是很缺食物,所以没有履行承诺。但后来还是觉得,许诺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我第一次撒谎骗人,我记得我那时候说:“我还是吃不饱。” 他愣怔片刻,便恢复笑容问我明天想吃什么。 我说什么都可以。 然后第二天晚上,他送来了炸年糕。 这是我第一次吃炸年糕,十分惊讶这种东西。佐藤少爷说,是因为今天外面有庙会,看到有卖的,想到我从小在禅院家长大,可能没吃过这种街边摊贩卖的小玩意儿,便替我买来了。 我问庙会是什么样的。 佐藤少爷沉思一会,回答:“很多人,大家都穿着浴衣,有很多灯笼,很多摊贩,还有烟花。烟花很美。” 我有些向往。 他便问:“奈穗子之前跟直哉少爷去学校的那两个月,京都好像有办过夏日祭,你没去看吗?” 我摇头,“我只去看过外面三次。” 一次是从禅院家去学校。 一次是直哉少爷带我去买衣服。 一次是坐在轿车里,从学校回到禅院家。 佐藤少爷了然,片刻,想到什么,问我:“你想不想吃苹果糖?” 我好奇:“苹果糖?” “是庙会经常会卖的一种……算是甜点。就是苹果外面裹着一层糖衣,很甜。” 我对于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事情很好奇,犹豫很久,还是小声问出来:“有多甜?” 他噗呲一声笑出来,“那我明天带你出去吃?” “诶?” 我呆滞住,带我……出去? “奈穗子不是都没好好逛过外面吗?明天晚上要不要出去玩。” “我……应该出不去的吧。”我想到禅院家的结界,如果没被允许的话,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奈穗子也太不信任我了。”见我连连摆手,想解释“不是”,他眼睛里溢出点点笑意,抬起手轻轻摸了下我的脑袋,“有我带着你,没关系的。”! 第 13 章 禅院家 第13章 隔天晚上。 我早早就假装要睡了。 之前对我避之不及、现在对我殷切无比的女佣姐姐们这才放过我。老实说, 对于她们的亲近, 我惴惴不安,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对于她们抛过来的话题,我无不感到惶恐,回答得小心翼翼。 女佣姐姐们每次听我这般说话,都觉得新奇到不行。 然后故意多找我问话。 她们说,“奈穗子的声音是这样的吗?很好听嘛。对于之前的奈穗子,我的记忆始终停留在留着厚重额发、沉默寡言到似乎只会回答‘是’上呢。” 她们说:“去了学校后,直哉少爷有了不少变化呀,居然染了发还打了耳钉?真是不可思议。” 她们还问:“奈穗子一定已经很了解直哉少爷了吧?真羡慕你呢。那直哉少爷平时与你相处,都会做些什么?” 我磕磕绊绊,每个问题都几乎不怎么回答得上来。 送走女佣姐姐们,我关上门,这才松一口气。不过也有不少收获,从她们口中探听到直哉少爷应该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今晚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等到接近九点,禅院家彻底寂静下来。 我的窗户才被轻轻敲响,是佐藤少爷。他牵住我的手,悄悄带我翻窗离开了。我们很轻易地就离开了禅院家的结界,无人发觉。 来到我那天等待的电车站台,正好赶上末班车。 我们来到市区。 “今天没有夏日祭之类的活动,但是有一条街每天的热闹程度都跟庙会差不多,里面有卖苹果糖的。”佐藤少爷对外面的世界很熟悉,他根本不需要看路标,就很轻松地找准了方向,带我穿梭巷道,来到灯笼密集、人流极大的小吃街。 我看呆了。 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亮如白昼的街道,跟白天相比不逊色多少的人流量。 忽然,我的手被牵住。 是佐藤少爷。 我浑身一激,热意涌上了脸颊,下意识想挣脱。 佐藤少爷说:“人太多了,奈穗子又是第一次来,牵住手的话可以避免走散。” 我没再挣扎了。 心脏狂跳、同手同脚地跟佐藤少爷走。 佐藤少爷替我买了苹果糖。 我尝了口。 是真的很甜,甜到牙齿都要掉了。 但吃起来很有意思。 我又咬一口,侧头,注意到佐藤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纠结。 原本消退些的热意又涌上来,我不自在地摸摸耳垂,慌乱之下居然想到个馊主意,将苹果糖举到佐藤少爷嘴边。 “给。” 他回过神来,怔住。 我也回过神来,怔住。 但已经没办法缩回手了,我只好努力让没被我咬过的地方对着佐藤少爷,红着脸磕磕绊绊:“很、很 好吃……佐藤少爷,你要不要尝一下。” 他埋头轻轻咬了口,笑:“很好吃。” 我羞赧住,无措低头。 佐藤少爷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他看到什么,将我的手抓得紧了点。 我抬起头,“怎么了?” 他又赶忙松些力气,转头冲我颤颤一笑:“没什么,只是看到了章鱼小丸子。你吃过这个吗?味道很不错的。” 我摇头,“没吃过。” 他说:“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去排队。” 我眨眨眼,同意了。 他将我留在暗巷边,钻进人群,很快就不见了。 我举着手里的苹果糖,时不时吃上一口,等他。但等了十多分钟他都没回来,比他先来的,反倒是拓人少爷。 不止是拓人少爷,还有其他几位旁支少爷。 是…… 当初将中野叶子凌.辱致死的那些人。 我不容置信地缓慢后退几步,拔腿就跑。害怕的下意识寻找起佐藤少爷的身影,但人太多了,我根本看不到在哪里。 更是没跑几步,就被一把扯住,捂住嘴巴拖进了暗巷。 我不停挣扎,但我的力气在他们面前犹如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我的肩膀被紧紧控制住,压在墙上。 拓人少爷用手背蹭了下我的脸颊,满眼刻薄狠毒:“直哉那个臭小子最近是不是太关注你一点了?啊想想也是,毕竟是这么一张脸嘛。真是没想到啊,之前那个丑丫头还能变成这样,呵呵,不过按照直哉的独占欲来看,如果你被别的男人碰了,应该会杀了你吧?” 我的衣领被扯开,露出肩膀。 我吓得尖叫一声,磕磕绊绊语无伦次满脸是泪的求饶。 他不理会,笑容阴狠:“放心,我会稍微温柔一点,不让你就这么死掉的。毕竟我还希望以后你服侍直哉之前先来服侍我呢,哈哈哈哈,居然要别人使用过的东西,那小子发现后应该会气死吧!” 我开始更加用力地挣扎,却挨了极重的一巴掌。 “安分点!” 我被更用力地控制住,几乎无法动弹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腰带被扯开,衣服剥落下来。 拓人少爷的身体压下来。 这一刻,我率先想起的居然是那天女佣姐姐们的讨论: “叶子死得可惨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头皮还被扯掉一块,哎……死不瞑目。” “不要——!” 我害怕、崩溃到紧闭起眼睛。 但身体却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几乎可以说,没有疼痛。但我耳边却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和哀嚎。 许久许久,我才敢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佐藤少爷。 他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还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撒了一地。 至于拓人少爷他们,已经被揍倒 在地。 “——” ?本作者九枝猫提醒您最全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尽在[],域名[( 拓人少爷的下巴又重重挨了一拳,直接将他揍到昏死过去。随即佐藤少爷蹲下来,动作快速地又带着颤抖的帮我穿好衣服,拉起我,带我飞快地逃离巷道。 我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便停下来,抱起我继续跑。 直到远离这条街,他才停下来,沉默一会后,对我说抱歉。 我问他为什么道歉。 他说:“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连忙摆手,说没关系。但刚哭过的眼睛还很红,嗓子还哑哑的。 他沉默,将我的手拉得更紧了点。 之后,他重新给我买了章鱼小丸子,给我买了新的苹果糖,还带我去吃了拉面,玩了很多街边小游戏。 夜渐渐深了。 该回去了。 我们逐渐没有话题了,只是沉默地走着。人流已经很少了,但我们牵着的手没松开,可我心跳的没之前快了,脸没之前红了,因为要回去禅院家了。 眼看要走出这条街,我一点点、缓慢地将手从佐藤少爷手里抽离。 他没阻止。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脱离他手心时,我又忽然被他抓住,比之前要用力。不等我开口,他便十分认真地看向我,“我们逃吧。” 我呆滞。 没反应过来。 他又说一遍:“奈穗子,我们逃吧。一起离开京都,再也不要回禅院家了。” 那天没有月光,被乌云遮住了。 但他身后是繁华的闹市,是亮如白昼的商铺各色灯光。 我看着他。 我又想到了刚吃过的、很好吃的章鱼小丸子,甜得掉牙的苹果糖,那天深夜吃的炸年糕,以及他口中热闹非凡的庙会,每年都举办一次的夏日祭,很美的烟花,很幸福的手牵手逛庙会的男女…… 我失音了好一阵,才颤颤:“好。” 这一句好脱离嗓间的同时,我的眼泪,也随之滚落下来。 * 我们逃了。 就在那一夜。 我没有亲人,在禅院家也没有亲近的朋友。佐藤少爷也没想回去跟家人说告别的话,甚至可以说,在提起家人时,佐藤少爷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冷漠的。 想想也是。 他十岁就来到了禅院家。 虽然是佐藤家的嫡长子,却成为了炳组织的成员,明明实力在一众年轻人里算是不错的,却这辈子都跟佐藤家家主之位无缘了。 我偶然间还听别的女佣姐姐们提起过,佐藤少爷的母亲,在生下他就难产离世了。不多久,佐藤家主便迎娶了新妻子,生下了健康并都有咒力的两个男孩。 佐藤少爷在家里并不受重视。 我们一路往四国的方向逃。 为了避免被查找到,我们都是租住的不需要登记身份的破旧旅馆。 每去往一个地方,我们都要呆五天左右,等找到愿意搭我们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货车,才能离开。 因为乘坐新干线之类的,太容易留下蛛丝马迹了。 京都那边好似也发现了我们逃走的事,佐藤少爷近几天都没合过眼,一直在透过房间窗户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我说我来守着吧。 他一如既往的很温柔,“我没什么大碍,毕竟我怎么也算得上是二级术师。这点程度算不上什么的。倒是奈穗子,这段时间一直舟车劳顿,很辛苦吧?有没有后悔。” 我快速摇头,“不后悔。” 我是真心的。 虽然一直在逃,过着如同老鼠般的生活。但老鼠起码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不是吗?而且还不用挨饿,不用挨打,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将我的想法说出来。 他哑笑,帮我将黏在脸上的发丝弄开,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脸上,轻声:“我会竭尽所能保护奈穗子的。” 我抱住他的手。 紧张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大起胆子,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他愣住,捂住自己的嘴角,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不知所措,“奈穗子……?” 我鼓起勇气,看着他,脸红到不行,但还是磕磕绊绊:“不仅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我还很喜欢佐藤少爷,很喜欢很喜欢。” 他嘴角轻抿,随即像再也忍不住般,笑意蔓延开来,“嗯,我也是。” “我也很喜欢奈穗子。” …… 外面的天很黑,乌云压得低低的。 快要下雨了。 我偷偷往窗外望,佐藤少爷还没回来。 他又去找有没有从这里开往香川的货车了,只要到了香川,我们就离目的地近了。佐藤少爷说,那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 忽然,外面刮起大风。 我放下窗帘,着急忙慌地去阳台将晾晒的衣服收下来。还是半干的,我将它们收进屋,打算晾在衣架上,一晚上过去,应该能干吧? 旅馆的门被敲了敲。 我心中一喜,立马顾不上衣服了,手忙脚乱放床上,就去开门。 “佐藤少爷,你——” 看着门外的人,接下来的话,尽数卡在了我嗓间。 我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块石化的雕塑。门口,回来的不是佐藤少爷,而是微眯着眼笑得十分开心的直哉少爷,他依旧穿着古板的和服,凌乱的金色碎发下,那双同色的好看到耀眼的金色眼睛微垂,睨视着我。 见我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笑容加大些,用带着京都腔调的、好听的声音说: “啊奈穗子你果然在这里啊,真的是,让我找了好久。” 轰隆一声—— 外面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 九枝猫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4 章 禅院家 第14章 ?九枝猫提醒您《逃离禅院家[主咒回]》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禅院家看不见摸得着的结界、里面的一草一木、直哉少爷数不清的用来羞辱我的方式、中野叶子死亡前我所看到的最后属于她的背影…… 这些屈辱、令人麻木到连悲愤情绪都难升起的记忆,从我全身的角角落落里涌出。 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回禅院家的,甚至记不得在车上直哉少爷都说了些什么,我空荡荡的大脑,只能记清下车前的那短暂一幕——直哉少爷的眼底洋溢着愉悦:“奈穗子,很久没见佐藤,你很想他吧?” 他扯住我的胳膊,悠闲地带我走。 路线越来越熟悉。 还隔着十来米,都能听见的沉闷的惨叫。 我身体颤抖起来,摇摇欲坠。直哉少爷侧头,眼睛弯一弯地看我:“怎么了奈穗子,你害怕去见佐藤吗?” 他对待我的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说话时声音上扬,兴致盎然,没像过去总冷着脸和用鄙夷的神情看人,动不动就吐出几个嘲讽人的词汇;扯我胳膊的力道虽挣脱不开,但不至于让我感到疼痛。 可我却感觉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的恐惧。 我拼命摇头,哽咽不止:“不、不要……” “不要什么?”直哉少爷不容抗拒地带我继续往前,微笑,“佐藤那个奸夫都快被咒灵啃干净了都不透露你藏在哪里呢,你却连见他一面都不敢吗?奈穗子你的心也太冷漠了吧。” 越来越近了,我根本挣不开直哉少爷的手。 惨叫声更清晰了。 咒灵房的大门被几名炳成员的咒术师打开,直哉少爷转而掐住我的脸颊,强迫我往里看。 漆黑无灯、连窗户都没有的咒灵房,即使看不见诅咒我也能感受到的森冷。 佐藤少爷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一眨眼功夫,他肩膀就被啃掉一块肉,露出森森白骨。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从他喉咙钻出,也是此时,他看到了我,被折磨得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看到我时猛然睁大,我看见他蠕动双唇,颤抖地吐出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音都会令他嘴角渗血。 我感到冷,毛骨悚然的冷,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后退去,又被直哉少爷扯回来。 我的后颈被掐住。 直哉少爷笑意浮在嘴角,刀子裹在眼睛里:“毕竟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像折磨他一样折磨你,无论如何我都有些不忍心。要不这样吧?佐藤断气的瞬间,我把你掐死?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死了也能作伴。哎——谁让我真的是个很好心肠的人呢?” 见我被如此对待,咒灵房内的佐藤少爷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又很快被无形的东西压回地面,没过几秒,他又再次爬起来,摇摇晃晃的,随时会倒。 他靠着墙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倒地,断掉三根手指的双手颤巍巍交叉,然后猛吐了一口血。 没有直哉少爷出声,没人敢去阻拦。 ?本作者九枝猫提醒您最全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尽在[],域名[( 与此同时,我的后颈也被松开了。 但不像是因为佐藤少爷的术式,而是直哉少爷主动松开的,因为他始终气定神闲。 混乱中,我的手被佐藤少爷抓住,抓得很紧。 他跌跌撞撞地带我逃。 眼看就要逃离咒灵房这片,佐藤少爷忽然将我推开。 我摔在地上,转头的那一刻,有滚热的鲜血溅上我的脸颊。佐藤少爷的左腿被炸飞了,血肉模糊,他趴伏在地上,再如何努力都爬不起来了。 “佐、佐藤少爷……?” 我大脑有些麻麻的,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我一点点爬向他,手足无措压根不敢碰他的身体,怕弄疼他。我无法分辨我此刻的心情,面对眼前的一幕,我甚至感觉不到太多的悲伤,但我的眼泪好多好多,不停地往下掉,灌进我的嘴里,从我的下巴滴下去、砸在佐藤少爷的脸上。 他的手颤巍巍往上抬。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握住他的手,放置在我脸颊。 佐藤少爷原本总如一汪温柔湖水、清澈明亮的眼睛,已经灰蒙蒙了,布了厚重一层死气。他颤抖着张开嘴,但喉咙里堵了一团血,他一震动声带,相比较听见他的话,更能听见的是从他嗓子里发出的‘嗬嗬嗬’声。 我压抑住哭声,努力低下头去,尽力让自己听清楚。 “不、不要哭,为我这种人掉眼泪不值得。我…我可不是个好人。之前那次,我本来是想骗你的。”说了这些,他好像感到轻松不少,脸上又透露出些过往的温柔缱绻的笑来,他替我擦眼泪,但更多的是在我脸上留下鲜红的血,“但夸奈穗子很可爱,给…奈穗子米糕,说我喜欢奈穗子,这些都是……” “砰。” 佐藤少爷的脑袋,变成了一团血浆。 我呆愣愣的。 “哎——”我身侧有人蹲下来,“就这么死了吗?” 我依旧抓着佐藤少爷的手摁在自己脸颊上,盯着佐藤少爷只剩下一团烂泥的脑袋。几乎是没反应过来的,喃喃:“佐藤少爷……” 我的下巴被人捏住,往左掰,强迫我的视线从佐藤少爷身上转移。脸颊传来不轻不重被拍了几下的疼痛,直哉少爷的脸上带着恶劣的、幸灾乐祸的笑,他看乐子般:“奈穗子啊奈穗子,我真是搞不清楚,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依旧木木的,只是茫然地,反复重复:“佐藤少爷……” 直哉少爷笑容加大:“怎么?已经被吓傻了吗?” “佐藤少爷……” 直哉少爷脸上的笑一点点沉下去,变得阴冷。他将佐藤少爷的手从我手里抽离,狠狠甩到地上。 我的目光随着那只手转移。 但我的脸颊被更用力的抓住,直哉少爷的 眼睛淬着毒般瞪我:“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你只能在被我欺负的时候哭。” ?本作者九枝猫提醒您《逃离禅院家[主咒回]》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我不是因为直哉少爷捏我脸颊时太痛哭的,也不是因为畏惧直哉少爷而哭。 我只是一字一句乏味的重复那个名字,一遍遍回想在逃亡的日子里,与佐藤少爷相处的点点滴滴。 明明都受伤了,却总说是小伤,没必要去买药。将节省下来的钱,花费在给我买衣服上。 在听说我只吃过一次鸡蛋牛肉卷后,他便借用旅馆的厨房,给我做了很多次。 会把床让给我,他一个人蜷在小小的椅子上。 明明在躲避追查,但我只是随口说了句很想念那晚吃的章鱼小丸子,便冒着风险去了人很多的地方替我买来。 每一次搭乘货车,购买物资时他最先购买的一定是米糕。 我逐渐哭出声来。 这是我经历那么多委屈的事情,第一次哭出声。 直哉少爷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一声冷笑,他拽住我,将我大力从佐藤少爷的尸体旁扯起来。 他走得很快。 将我推倒在走廊上,便居高临下地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他的手指刺进我嘴里,反复抠挖。 “让我检查检查你有没有被他玩坏,如果身体也被碰过,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之后又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回忆起那晚被拓人少爷他们堵在暗巷里的记忆,开始大力挣扎,想抢回自己的衣服,躲开直哉少爷的手。但他更用力地控制住了我,随即压下来,啃咬上我的唇,很痛很痛,湿热的舌不容拒绝地钻进来,胡乱舔吻。 “啪——” 空气安静。 我呆愣愣地躺在走廊地板上,无措、不容置信地看着直哉少爷脸上的那一抹巴掌印。 我哆哆嗦嗦转移视线,看向自己不停颤抖的手。 我赶忙将手藏起来。 直哉少爷的脸色阴暗得吓人,但他还是很努力地扬起一抹微笑。 像要吃人。 寒意从我的脚底升起,窜到我的头顶。我转头就逃,站不起来,我就用爬的方式逃跑,但往前爬了几步,我的脚踝就被扯住了。 直哉少爷抓住我,将我拖拽到咒灵房,推进去。 我狠狠摔到地上。 高高的台阶上,直哉少爷站的位置阳光很足,太过刺目,我看不清,但能听见他冰冷的声音: “放十只四级进去。” -- 这是我第二次进咒灵房。 压抑浑浊的空气,黏黏糊糊时不时就爬上我身体的诅咒,我不停地逃,但根本躲不开,不管我藏在哪里,那些诅咒都会爬向我。 即使知道四级咒灵并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我还是害怕到崩溃 ,幼年第一次进咒灵房的经历早已给我烙上恐惧这里的烙印。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咒灵房没有窗户,仅有的出口,那扇石门,严丝合缝地将阳光拦在外面。 我深受折磨到手在地上抓出无数道血痕。 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无力地趴在地上,任由那些诅咒爬上我的身体,压在我的肩上,黏糊糊的触手抚摸我的脸颊。 我盯着黑漆漆的空气,双眼呆板无神,我的脸颊有些干,是佐藤少爷替我擦眼泪时留在上面的血污干掉了。 可能是痛苦的记忆太多了,我此时此刻回忆更多的居然是能令我感到些许开心的事。 在灌木丛后面,用石头狠狠扎进直哉少爷眼睛里时的快意; 杏花被丢掉,直哉少爷说要带我去找,结果目睹家主大人跟二老爷夫人交合时,他虽咒骂,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宛如被背叛的痛恨眼神; 和跟佐藤少爷一起逃离禅院家的那段日子。 可为什么就这么一点? 凭什么我承受了那么多的糟糕,可回忆起能让我感到开心的事情,却只有这么一点点。我居然除了这些,再也想不起别的。 凭什么…… 只是因为,我是个没有咒力的女人吗? 可禅院家外,多得是没有咒力的普通女人,禅院家内如我这般没有咒力的女人也很多,可为什么就我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病倒的母亲,逐渐走远的喜江阿姨,不再活蹦乱跳的杏花,在烈日下举水桶暴晒的女佣姐姐,血肉模糊的佐藤少爷……为什么凡是我喜欢的、帮助我的,最终都要离开我。 而那些折磨我,冷漠对待我的,我却都怎么都摆脱不掉,就像如影随形的大手,紧紧抓住我,不管我怎么祈求都不放过我。 要死掉吗? 死掉之后就全都解脱了…… 不如就这样结束吧,之后就不会再饿肚子了,不会再挨打了,不用再哭了,可以跟母亲团聚,再次看到杏花,与佐藤少爷碰面…… 我的大脑越来越胀,被阴暗的海水吞没,陷入了毫无意义、无休止尽的循环之中。 【奈穗子要努力活下去哦。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活下去就都可以,没有人会怪你的。】 “呜……” 直到我一团浆糊的脑袋,逐渐被母亲去世前最后的话充斥,我终于从嗓间发出了一声泣哭,即使只有很短暂微弱的一瞬,但也足以回荡在空空荡荡、阒无一人的咒灵房内。 我最终,还是想活着。 如果我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也许我真的会甘心就这么死去。 * 禅院直哉刻意等了七天,才屈尊降贵地去咒灵房。 因为他记得上一次在学校,让她饿肚子十天那次,她也是撑到第七天就任何自尊都不要了。 咒灵房的石门被打开,他视线里,那个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十只四级咒灵几乎将她的身体覆盖 住。 他皱皱眉,将咒灵全部祓除掉。 他在门口等了会,始终不见那个女人爬过来舔他的手指求饶,祈求能得到他的一点怜悯。他不快地走过去,踢踢她肩膀,口气生硬:“起来。” “??[” 好半晌,她才费力地抓住他一点袴角。 禅院直哉面色缓和了些,虽然还是冷冷的。他蹲下去,扯扯她身上布料很差的那件衣服,应该是佐藤给她买的,不屑地扯扯嘴角,冷嘲热讽:“只能给得起这种破烂的男人,你真的看上了?老实交代吧,一开始是不是他强行带你走的。如果全都说清楚,你被那个狗东西蛊惑的事情,我可以当做……” 抓他袴角的手用了点力,下一刻,怀里就忽然钻进来一片柔弱的身躯,让他剩下的话尽数哑在了嗓间。 “直哉少爷……”虚弱到一掐就断的声音,瘦到掐不出几两肉的身体。 禅院直哉腰杆僵住。 “那天晚上……拓人少爷跟其他几位旁支少爷趁您不在,想欺负我。是佐藤少爷救了我,”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狼狈加速的心跳声和她微弱的呼吸,她脸埋进他怀里,声音虚弱又闷闷的,带着哽咽,“他说要带我去找您,我才跟他走的。直哉少爷给我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吃那么多好吃的点心,我从没想过离开您,在禅院家我能依赖的……也从始至终只有直哉少爷您一个人。” 禅院直哉努力找回呼吸的平稳,嗤笑一声:“哈?你这不是很会说讨好人的话吗?果然,还是要让你饿一段时间才可以对吗?” 她像是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虚弱地趴在他怀里,眼睛湿润,鼻尖红彤彤的,本就没多少气血的脸更加苍白了。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想想也是,她已经一周没吃饭了。 好弱、好小,好可怜。 就像精心养着的宠物狗被狗贩子偷走了一个多月,弄得浑身脏兮兮、瘦巴巴地逃回来,钻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禅院直哉将来之前莫名其妙带上的点心拿出来,喂过去,见她吃得那么着急,却始终小心翼翼注意着不咬到他的手指。 他的脸色彻底缓和了,放轻呼吸说: “我就说,穿多了我给你买的衣服,你怎么可能乐意穿这种乞丐才愿意穿的衣服,果然是被骗走的啊。不得不说你的脑子还真是蠢得可以,根本没办法离开我吧?不然很容易就被骗到惨兮兮死掉。”! 九枝猫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 章 东京校 第15章 离开咒灵房后。 我没回到女佣长给我安排的那间漂亮屋子, 而是睡在了直哉少爷的卧房, 比那间我原本觉得已经足够漂亮的屋子,还要宽敞明亮。 但床是差不多的柔软程度,像睡在云朵上。 不需要做工,不用饿肚子,每顿饭结束,直哉少爷还会喂我吃各式好吃的点心,和价格不菲的水果。我稍稍表现出抗拒,甚至不需要再学习插花、茶道和跳舞,直哉少爷还会好心情地教我两个字。 就更不用说那些数不清数目的昂贵首饰和衣服了。 他说,都是我的。 居然只是道歉,和将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假装自己很无辜,就可以得到这些。 但我更怀念的,其实还是佐藤少爷给我买的、被直哉少爷称之为‘破烂’的衣服;更想吃的,也是佐藤少爷冒着雨买来的、但在直哉少爷口中是‘上不得台面,下人才吃’的米糕。 更想要的,也是佐藤少爷和自由。 我不敢表现出来。 把它们深深藏在了心底。 “直哉少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拓人不是一向跟您关系友好吗?”厅屋内,二老爷夫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诉,随即便朝躺在担架上已成废人的拓人少爷扑去,痛哭起来。 我缩在直哉少爷身后。 直哉少爷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其实站姿很直,站在那里,能将我挡得严严实实。因他的缘故,面对如此大的场面,我居然也不需要跪下。 但心里还是很虚。 膝盖好几次发软,想跪下去,却又被直哉少爷的手不容拒绝地扯起来了。将我扯起来后,他就又松开我,我便只好抓住他一点后背的衣服,紧紧依偎在他身后。 身前,直哉少爷甚至看都懒得看二老爷夫人,双臂交叉在身前,微侧着头,冲二老爷用一种‘你需要感激我’的傲慢语气说:“要我说啊,这个混账连甚一堂哥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就更别说甚尔堂哥了,以后应该也就只能是跟真希真依那两没用姐妹同等级的存在。叔父你生了这么一个废物,也早就为此烦恼了吧?我这么做,也算是帮你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二老爷脸色铁青。 三老爷同样脸色铁青起来。 家主大人也面色不愉,警告:“直哉,注意说话的分寸。” 直哉少爷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没再继续说了。 “家主大人!”二长老夫人又扑到家主大人脚边哀求,满脸是泪,很惹人怜惜。 家主大人沉默片刻,开口:“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吧。我都听说了,这件事应该就是她引起的吧?不过是个女人,也值得你干出这么些荒唐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早知道就不该允许你带佣人去学校。”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将直哉少爷的衣服抓紧了点。 那天在咒灵房,我说出是拓人少爷和另外几位旁支少爷想欺负我后,直哉少爷便将他们的手臂都砍了 , 应该是经过了特殊处理, 即使用反转术式也无法治疗,以后都无法再使用术式了。 变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不,准确来说,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已经是这辈子都离不开别人伺候的程度。 直哉少爷发出一声嘲笑。 我知道,他是在嘲讽我胆子小。 “父亲您这么一大把年龄了,半只脚都入土了吧?想必也生不出比我更优秀的儿子了,在你老到连路都走不了之前还是多跟我搞好关系吧,等我以后继承家主之位也好每天多喂你几顿好饭。哦对,”直哉少爷笑眯眯的,“我那时候也会帮你多安排几个女人的,不会让你感到寂寞。当然,您就放心好了,她们都会自己动,不需要您费力。” “你胡说什么呢!”家主大人飞了杯盖过来。 但没砸到直哉少爷。 直哉少爷连躲都没躲,始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面对家主大人的暴怒,他甚至懒得再多讲什么,手向后伸来,抓住我的,便转身要走。 “站住!”家主大人站起来。 直哉少爷没听他的。 “……”家主大人的气焰慢慢消散下去。 二老爷夫人着急忙慌出声:“家主大人,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家主大人没说话。 二老爷夫人又用哀求的语气喊了好多声,但直到直哉少爷带我离开,厅屋内都没人出声阻拦。 直哉少爷方才说的话虽刻薄刺耳,但的确是真的。 禅院家这一辈的后代,不仅有个0咒力的甚尔少爷,还有咒力低微的真希小姐和真依小姐,除了直哉少爷外,便再没有好苗子了。所以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是下一任家主。 随他年龄增长,没人敢明面上与他作对。 * 直哉少爷这次离开禅院家,并未带我回京都校,而是直接去了东京。 一年一次的姐妹交流赛。 去年获胜的是东京校,所以今年是在东京举办。 其实交流赛只能二三年级参加,一年级和四年级生是不能参加的,但三年级的拓人少爷和几位二年级的旁支少爷已成废人,没办法参加,所以今年一年级生便去填补人数了。 东京跟京都对我而言,都差不多。 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人山人海,吵吵嚷嚷。——那么的热闹。 东京校也跟京都校差不多,是建在深山里,建筑风格也很接近。区别大概就是……东京校看起来要稍显老旧些,走廊的地板走起来,居然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头顶的白灯,也晃啊晃的,很刺目。 但教学楼却看起来格外崭新,就像刚建不久。 女寝和男寝间的宿舍大厅居然还摆放了四个我不认识的机器,发着七彩的灯,里面放着我曾在便利店见到过的各种饮料罐。 我感到新奇。 但也没敢多看,紧跟上了直哉少爷的脚步。 因为交流赛分为团体赛和个 人赛的缘故,我们要在东京校呆三天。为了方便,便也住在了东京校的空宿舍里,直哉少爷很嫌弃东京校的宿舍,因为比京都校的宿舍小了很多。并且因为是在东京,禅院家的人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送膳食过来,再加上目前是交流赛期间,比较重要,不得随意出入结界,便只能吃东京校的食堂。 直哉少爷很不爽,觉得食堂的饭菜简直是猪食。 但我觉得…… 还挺好吃的,尤其是鸡蛋牛肉卷,虽然没有佐藤少爷做的好吃。 可能是因为在我眼里,没有食物是不好吃的吧?毕竟没有任何配菜,只是单调的馒头,或者白米饭,我也会吃得很满足。 唯一不方便的。 就是我需要重新找洗澡的地方了。 直哉少爷进浴室洗澡后,我去食堂要了半盆热水,站在女寝外有些茫然。之前在京都校,是因为那边的女寝没人住,现在……我不确定东京校这边的情况,所以不是很敢随意去女寝一楼的储物间洗澡。 我站在原地,踟蹰。 直到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你也是京都校的学生?” 我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木盆都掉地上了,水溅上我的和服衣角。我慌乱回头,就看到一名嘴里叼烟的女高中生,她穿着绀色制服裙,留着齐肩短发,眼角有一颗泪痣,看到我的脸,她微怔了下,差不多过了两秒时间,才反应过来般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清清嗓子说:“反应这么大?而且,你看起来好像不是术师。” “我、我是直哉少爷的女佣……”我吞吞吐吐,不是很敢跟她对视,还有些被抓包的尴尬。因为我觉得自己偷偷到女寝储物间洗澡的行为,就像个不经允许入室的小偷。 “原来五条说有个很嚣张的家伙,是真的啊。来参加比赛居然还带佣人。”她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蹲下来,将木盆捡起来还给我,“你端这个是做什么?” 我依旧不敢抬头看她,脑袋埋得很低,“洗、洗澡……” 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她没听清:“嗯?” 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脸比刚才更红了,“是想…想洗澡。” 她微愣。 一副没想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居然还要用这种原始方式洗澡的反应。 我将怀里的木盆抱紧些,仓皇鞠躬一下,就想逃离。 却又被她抓住了胳膊。 我哆嗦了下,以为她要打我,立马抛开木盆,举起胳膊挡在脸前。 但疼痛始终没落下,反倒是有有倦倦的、带点温柔的声音传来:“我说,你要不要去我寝室洗澡?” -- 我得知了她的名字。 她叫家入硝子,是东京校的三年级生。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她好奇:“没有姓氏吗?”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短暂呆滞了下。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在禅院家,所有人都喊我奈穗子,并没有人提起过我的姓氏。 见我这个反应,她便也不再多问。 只是贴心地帮我放好热水,“你的衣服被我放在支架上了,洗吧。” 她关门出去。 只留我一个人在浴室。 这是我第一次享用学校的浴室,现代化的浴缸,浴缸旁的架子上,还放置着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 我没动。 将准备的澡皂拿出来。 近段时间在禅院家,我的待遇提高了很多很多,几乎比女佣长还要好。但那些都是女佣长准备的,离开禅院家之后,直哉少爷虽然依旧会为我准备很多东西,但仅限于衣服、首饰,对于化妆品一类洗澡一类,他一向不是很关心。 “啊,对了。”浴室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家入硝子的声音,“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都放在浴缸旁的架子上了,你有看到吗?” 我连忙出声:“有……” 只是我不认得字,分辨不清哪个是洗发水,哪个是沐浴露。 我看着它们,咬着手指纠结了一会。 最终还是决定用澡皂。 洗完澡后,我换上干净的和服,抱着洗干净后还湿湿的衣服,很感激地冲家入硝子笑一下,“谢谢……” 她看我手上的衣服,“有地方晾吗?” 我小心翼翼:“……寝室楼下的晾衣杆,我、我能用吗?” “噗。”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衬得眼角那颗泪痣有些蛊惑人心,她指向阳台,“你晾那里好了。楼下的话,如果没挂稳,很容易就被风吹到地上弄脏的啊。” 我很少被人如此友善对待,感到万分的拘谨。 最终还是家入硝子接过手脚僵硬的我手中的衣服,帮我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的。 做完一切,我依旧很拘束地走出她寝室。 “啪嗒。” 她嘴里叼烟,点燃,吐出一圈白色烟雾,站在寝室门口,冲走廊的我抬起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段时间的洗澡问题,你都可以来我这里解决。” * 我回到直哉少爷暂时居住的寝室。 是在四楼。 我回去的时候,直哉少爷刚好出来。见我身上换了件衣服,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是问我:“你饿不饿。” 我摇头。 傍晚的时候,我吃了两个包子。那是直哉少爷口中东京校食堂唯一能入口的东西。 “哦。”他没什么劲地揉了揉后颈,将寝室灯关掉,阳台窗帘拉上,反复检查确认拉得严严实实后,在窗户旁站了会,才趴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只暴露出有些微红的耳朵,声音也没了过往的盛气凌人,带点难言的别扭,“……过来。” “……” 他目前已经完全允许我到床上睡了。 即使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还是要将被子盖过头顶,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暴露在空气里。 我在帮他。 他右手被我咬住,左 手则紧紧抓着我的袖子,稍微激烈了点,就摁住我的手。他将脸埋进我怀里,呼吸声断层几次后变得很明显。 ツ想看九枝猫写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第 15 章 东京校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每当觉察到自己呼吸急促,便强行憋住呼吸。但这只会起到反向作用,等他憋到眼睛上翻要窒息死掉,再大口喘气,只会显得更乱七八糟。 我冷静地观察他。 注意到他更敏感的点后,就专门针对那里。 他变得更乱糟糟了,将手指抽离,就呼吸不稳地张开嘴凑上来,身体也与我贴得更加严丝合缝,我主动舔上他的唇瓣。 他抖了下。 将舌尖探进来,毫无节奏可言的亲吻我。 他的呼吸很乱,很热,扑洒到我脸颊上时像烫水,表情也变得一塌糊涂。可能是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抬手捂住我的眼睛。 看不到了。 唇上的吻更激烈了点,过了会,他浑身抽搐了好几秒,离开我的唇,重新将脸埋进我怀里,抖了好久。 我的手也脏了。 期间,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我看不到,因为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盖在我的眼睛上,只能猜测。但我觉得我没猜错。 因为他总是这样。 过了会,他放下了捂住我眼睛的手,我也得偿所愿看到了他另一只手背上鲜红渗血的牙印。 他双手紧紧搂住我,埋我怀里的脸没抬起来。 声音有点没精打采: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这是奖励,否则明天的三餐都只会有直哉少爷觉得唯一能入口的包子,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所以我小声开口:“鸡蛋牛肉卷,还想吃白米饭。” “嗯……” 他倦倦的,有点要睡着的倾向。! 九枝猫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 章 东京校 第16章 交流赛第一天是团体战。 京都校这边二三年级缺席情况严重,东京校也差不多。三年级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出席了,据说是另外两个都在出任务,所以也拉了一年级生来补充人数,东京校的一年级生只有一位,是个看起来性格有些胆小的男生。 那个男生只是个四级术师。 直哉少爷一眼就挑中了他,对其他几个京都校的人说: “到时先把这家伙教训到主动弃权。不过还真不爽啊,六眼和那个什么咒灵操使都不在就算了,他们队伍里居然还有女人。” “?_[(” 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瞌睡虫一下子跑没了影。 抬头。 就看到了一个很高的人正两腿岔开站在我身后,他双手插兜、费劲地弯下腰看我手里的漫画书,从墨镜后面半露出来的蓝眼睛眨一眨,笑一下夸我:“你超~有眼光的。” 我看着他,微微愣住。 他笑容更灿烂了,干脆把墨镜完全摘下来,冲我做了个wink,“怎么样,老子很帅吧?” “……?” 我依旧有点呆呆的,看他。 “欸,即使老子很帅也用不着这样一直盯着看吧?你别是什么变态吧?”他挑起嘴角,坏心眼地说。 我赶忙垂下了视线。 他好像也没想继续纠结这件事,伸手过来,将漫画书翻到了书封页,立即发出一声欢呼:“哇啊是最新期,我还没来得及买,借我看看!” 随即,不等我同意,就将漫画书从我手中抽走了。 他长腿一跨,坐到我旁边。 兴致勃勃看起来。 他离我有点近,翻看漫画时,一手举漫画书,一手撑着脸,两腿岔得很开,时不时地就轻轻触碰到我的腿。 我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点。 他好像没发觉,依旧沉溺在漫画书里。 大约过了五分钟,漫画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突然爆发出不爽的哀嚎,“怎么会——!” “女主和男二怎么突然就全死了!”他抓了抓白发,原本就乱得可以的白发变得更翘了,转头看向我时表情忿忿,一看就是气炸了,“作者绝对是在乱画吧?绝对是吧!你说是不是!女主明明刚 跟男主确认关系,男二父母是谁的伏笔也还没解开,他们怎么可以全死?难道说下一话有反转?会复活?” “?_[(” 他语气也怪怪的。 我双手紧张地捏在一起,就在我准备结结巴巴说‘我没见过你’时,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看相册,点开一张图给我看,兴致勃勃冲我说: “喏喏,是不是超像你的。” 我僵硬地转移视线,看向他手机页面。 发现是个穿着现代女高制服的长发女生,跟我完全不同,要说唯一的相似点,大概就是眼睛都是粉紫色的。 我收回视线,顺从他的想法点点头。 “你也觉得很像对吧?” 我再次点头。 他又问:“你看过这部漫吗?” 我下意识想继续点头,却又及时停顿住,因为担心他以为我看过这部漫画,到时候又要问我好多答不上来的问题,所以点头的动作在中途改为了摇头。 远处,已经有人从团体赛中弃权了。 是那个东京校的一年级生,头破血流地一瘸一拐走出来,看到我身侧的人,眼睛猛睁,掉头就想跑。 “我想也是,”他将漫画书翻到我之前看的页数,还给我,很轻佻地调侃,“毕竟这部漫可是超~色情的,女孩子应该不会看的吧?除非你是色魔欸。” 说完这些,他站起来,简短做了下伸展运动,便双手插兜以一副慢悠悠的姿态,很轻松就追上了掉头就跑的那个男生,揪住他的衣领,在满脸委屈地说些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听清些。 他在抱怨: “伊地知,见到老子你跑什么?你知道吗,我今天超倒霉的,好不容易赶回来结果还是错过了团体赛,这就算了,看到了XX漫画最新期原本以为能治愈我,结果却让老子更伤心了——等等,你看最新期了吗?我要开始给你剧透了哦。” 他们逐渐走远。 ?想看九枝猫的《逃离禅院家[主咒回]》吗?请记住[]的域名[( 盛夏的阳光很刺目,我却感觉不到什么暖意。 就像还被关在咒灵房。 * 京都校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但东京校的学生除了那个一年级生外,并没有对此感到难过的,尤其是家入硝子,她嘴里叼烟,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见到我,她眼睛弯弯,抬手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露出真心的笑来。 也跟着抬起手,想学她招手的姿势做回应。 手腕却被抓住。 随即,直哉少爷就把我挡了个严严实实。身前,传来他带着讥嘲的声音:“奈穗子,你可不要随便跟那种不三不四爱抛头露面的女人打交道,会带坏你的。” 家入硝子视线顿一下,没理会直哉少爷的话,转而跟东京校的学生们聊天,去安慰那个几乎要自责到哭出来的一年级生。她没再朝我笑,越过我和直哉少爷离开时,也没看向我。 被讨厌了吧…… 绝对是的。 我眼睫颤颤地垂下,放置在腹部的双手紧张又委屈地捏住一团。 晚上。 我端着木盆,有些失落地站在女寝楼下。 家入硝子昨天说,这段时间的洗澡问题都可以来找她。但是今天团体赛结束,直哉少爷对她说了那么冒犯的话,她应该是生气了,所以离开的时候没再看我,也没再冲我笑。 洗澡之类的承诺,应该是不可能了吧…… 我垂着头,思考要不要去教学楼一类的地方洗澡。那里只有白天上课的时候有人在,晚上没有人的吧? 我正想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去。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喊声:“喂,奈穗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着急忙慌地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女寝楼梯口的家入硝子。她跟白天碰面时差不多,嘴里无时无刻都叼着一根香烟,区别就是,此刻的她,正冲我温柔地笑着,“你怎么站在那里,不上楼来找我啊。” 我眨巴一下眼睛,差点憋不住眼泪,“我、我以为被你讨厌了,所以……” 她迟疑地歪歪头,很快就想起来了。 “你说那件事啊。”她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木盆,领着我上楼,“是因为我看你身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很嚣张的那个人对你的独占欲很强的样子,感觉多跟你说话的话,可能会让你受到牵连。所以就故意表现的对你冷淡一点了。” 原来是这样…… 我侧头看向她,她没看我,在看前方的路。 她的侧脸线条很柔和,被楼梯间的灯光打着,像渡了层圣洁的光。我不由多看了会,直到家入硝子侧头看向我,朝我温柔笑笑,我才红着脸低下头。 洗好澡,被我洗干净的脏衣服依旧是家入硝子帮我晾在阳 台的。她摸了下昨天晾上去的衣服, 发现干了, 便取下来递到我怀里。 我小声:“谢谢。”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什么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有点不舍,但我还是得离开了。可不等我走到寝室门口,家入硝子的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是直哉少爷见我太久没回去找来了。 所以我慌乱地往家入硝子身后藏去。 但开门的,却是个穿着巫女服的女生。 她看到我,愣了几秒。随即便爆发出尖叫,扑过来搂我,“好可爱啊!像个陶瓷娃娃一样!” 我被她搂在怀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家入硝子有些无奈,拍拍巫女服女生的肩膀,“歌姬学姐,她有点怕生。” “咦?这样吗?”巫女服女生终于放开了我,站远一点,双手背后,冲我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来,“你好,我是庵歌姬,叫我歌姬就好。” 我结结巴巴:“我叫奈穗子。” “名字也好可爱啊!”庵歌姬再次爆发出尖叫。 见她还想扑过来抱我,我有些怯生生地往家入硝子身后躲了躲。随即我就觉察到我这个行为可能很不好,会让对方误会我讨厌她,又赶忙挪出来,小心翼翼解释:“我很喜欢你。” 庵歌姬的尖叫声顿住了。 家入硝子也侧头看向我。 我手足无措起来,微微后退两步,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冒犯,正准备道歉,庵歌姬就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大声的尖叫,她再次朝我扑过来。 这次家入硝子没阻拦,庵歌姬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有些愣愣地摸了摸脸颊。 脸红起来。 很少……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表达对我的喜欢,相较于不自在,我感到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我被庵歌姬拉住手,坐到沙发上,听她聊了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东西。之前跟佐藤少爷逃亡那段时间,我其实并没怎么接触外面,大多情况下都是躲在旅馆里,所以对她口中的很多事情都十分好奇,几乎是听到入迷的状态。 “卡拉OK啊,你也没去过吗?”见我点头,庵歌姬伸手比划了下,“就是能唱歌的地方,在里面唱歌很爽的。” “你也没去过银座吗?”她语气震惊,“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见识一下!你的身材和脸型特别好挑衣服的!” “电影院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吗……” “就是好多人坐在一起看电影,但播放的电影一般都是刚上映的,老片子重映的很少。” 直到家入硝子出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快九点半了。 我眼睛猛然睁大,紧张起来。 这比我昨天回去晚了二十多分钟,直哉少爷现在肯定早就洗好澡了! 我着急忙慌赶回去,一如我所猜测,直哉少爷早就洗好澡了,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见到我,他语气不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赶忙跪到了地上,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谎话:“是、是因为……有点迷路。” 他无语住。 “算了,你过来。” 我听话地靠近过去,刚到床边,他就一把搂住我的腰,躺到床上。 应该是今天团体战太累了,明天又有个人赛的缘故,直哉少爷并不想做那种事,将脸埋我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睡过去了。 ……直哉少爷是在等我回来睡觉吗? 我冒出这么个古怪的想法,很快也被浓浓的睡意席卷了。 但东京校宿舍的隔音效果比京都校的还要差。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了隔壁寝室传来的关门声,过了会,就又有花洒声传来。 直哉少爷睡眠很浅,被吵得眉头微拧起来,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脸也往我怀里更深地埋了埋。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隔壁终于安静下来。 直哉少爷搂我的手劲松了点。 我也松了口气。 结果没一会,隔壁就传来了很大的游戏声。 直哉少爷一把掀开被子,扯过枕头猛地砸向连着隔壁寝室的那堵墙。 我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缩到床角,此时此刻压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直哉少爷迁怒到我身上。但最终他还是侧头看向了我。 我一抖,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 其实我不想跟他对视的,因为跟主人家的视线产生交集是大不敬,但我此刻已经害怕到连转移视线都没法做到了。 差不多过去两秒,他吐出一口气,终于转移了视线,不爽:“你去让隔壁安静点。” “——是!!”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寝室。! 九枝猫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