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地府:为了绩效嘎嘎乱杀》 第1章 招魂 “近日,西山路一小区内,发生恶性杀人事件,案发后,嫌疑人沿西山路向北逃窜,现警方悬赏五万元人民币,面向社会征集线索,请广大市民……” 江省下辖的s市,整个市区,骑小电驴绕行,也不过两个小时左右。 这样一桩恶性杀人事件,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炸雷,整的大家人心惶惶。 “听说是女的出轨了,她老公忍不下去,才杀了她。” “那这女的活该啊。但他干啥连俩孩子都杀了?” “不知道,恐怕孩子不是他的吧。” “啊?那这男的这么多年给别人养孩子,怪不得呢!给我也弄死她。” “可不……” 眼见着二人越说越离谱,夏白皱起眉头敲了敲椅背,提醒道:“捏造事实造谣他人,情节严重,构成诽谤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正说到兴头上的二人,被打断颇为不满。 其中一肌肉男面露凶煞,层叠的抬头纹不住抖动:“你谁啊?多管闲事,找死吧!” 看着他们印堂上凝聚的一缕黑气,夏白笑笑。 “虽然你们造谣的是亡者,法律上追究不了责任。但口业已造,好自为之。” 现在不信不要紧,希望接下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倒霉日子,他们的嘴还能像现在一样硬。 不待他们回答,公交广播传来到站的提示音,夏白拎着行李箱下了车。 等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站台,肌肉男嘀咕一声,“切,吓唬谁呢?”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路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总觉得毛毛的,谁也没敢再吱声。 ———— 夏白家在解放北路,刚才的公交车并不能直达,若想坐车到家门口,还得再倒另一班公车。 不过,这样一来,又要绕行很长一段距离。 所幸毕业季,快递费便宜。夏白也随大流,把大部分的行李邮寄,现在只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余下的路,步行权当锻炼身体。 穿过一截小路,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稀疏,偶有路过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像在忌惮着什么。 一阵凉风吹过,地上的树叶被迫跟着转了几圈。 夏白后退一步,避过夹在风中的一丝阴气,她脚步稍顿,随即绕了个弯儿,拐到道路的另一侧。 抬头看去,破旧的招牌上,正是刚刚新闻中播报的案发小区。 许是刚刚发生命案的缘故,原本能自由出入的大门紧闭。 “笃,笃,笃。” 夏白上前,敲响值班室的门。 屋内,门房大爷警惕的问:“找谁啊?” 夏白:“大爷,我是刚毕业的学生,来s市打工,中介说这儿的房租便宜,我来看看。” 沉默半晌,屋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嘎吱”一声响,塑料门被打开个小缝,紧接着,一张苍老的面容从内探出。 门房大爷浑浊的双眼,上下扫视了夏白一番,见她一个小姑娘,还拎着行李,对她的话便信了八成。 心中不由得把那黑心中介骂了一通,这不是坑人小姑娘吗? 以为她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儿,劝解道:“姑娘,别贪小便宜,赶紧去别处看看。” 夏白状似腼腆的低头:“谢谢大爷提醒,我刚毕业,没什么钱,还是想看看这儿的房子。” 见她态度坚决,门房大爷无奈的摇摇头,总不能明说,这个小区刚死人吧。警察同志可是交代过,绝不能引起社会恐慌。 该劝的也劝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没个忌讳。 “你们这些小年轻,唉……” 无奈,还是给她开了门。 老旧的电动移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直到开出一人宽的距离,才停下低哑的吟唱。 夏白向门房大爷礼貌道谢,抬抬手,驱散了大爷身上沾染到的一丝阴气。 她先是在附近绕了一圈,估摸着门房大爷已经回去,这才目标明确,走到出事儿的二单元楼下。 虽然新闻上,并没有说具体单元,但从这幢楼散发出的阴气来看,就是这里没错了。 吉祥花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楼房,在当时也算是富人区。 随着s市经济中心南移,房主们也购买了更加豪华的住宅,大批出租的房屋,使这里成为s市外来人口聚居地。 事发不过几天,这附近几个单元,能搬走的都已搬走,实在没条件的,每日也是门窗紧闭。原本热闹的小区,倒显出几分衰败。 这种老式居民楼,公摊面积小,一进去就是水泥浇筑的台阶,台阶两侧,是东、西户的居民房。 夏白将行李箱拉杆收起,拎着它拾级而上。 空旷的楼道里,不知那一层的声控灯开着,随着脚步声响起,它也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亮。 夏白脚程加快,脚步的回声,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空寂的楼道顿时变得阴森可怖。 倏然,她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从外表看上去,这户与旁边的房子并无不同,可在夏白眼里,这整个小区的阴气,就是从这门缝中不断向外蔓延。 手中灵气贴在门锁上。 “咔哒。” 门,开了。 屋内有点儿昏暗,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抬头看去,客厅里满墙都是黑褐色喷射状血迹,从卧室到门口,有一条长长的拖曳痕迹。 从警方留下的尸体痕迹固定线来看,女主人就倒在离门口不到半米的距离。 新闻报道中,两个孩子,一个身中6刀,一个身中4刀,致命伤都是前胸的贯穿伤。女主人身中34刀,因失血过多而死。 女主人的惨叫,惊醒了邻居,120赶到时,已经没救了。 夏白此时十分庆幸,刚才考虑到案发没几天,现场肯定没清理,她屏住了呼吸。 要不然别说抓鬼,恐怕门一开,这满室的血腥味儿,就把她冲个倒仰。 环视了一圈屋内,没见受害人的魂魄,夏白视线定格在虚掩的卧室门。 随意祭出一张招魂符,符纸在她指尖无风自动,瞬间燃成灰烬。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卧室内一大两小三道魂魄,强行召唤至客厅。 第2章 自首还是被自首 他们还保持着死时的模样。 那女鬼以为,夏白是小区物业找来收鬼的大师,张开血淋淋的手臂,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她。 夏白见状安抚道:“别紧张,我不收你们。” 女鬼闻言却没有放松警惕,生前的遭遇,使她对所有人都充满了不信任。 想到来的目的,夏白道:“秦月,亡故已是既定事实,若有冤屈,自可下地府陈情,是非功过,自有审批。你母子三人逗留阳间,有损阴德。” 女鬼死死盯着夏白,看着看着,原本稳定情绪,突然爆发,她双目赤红,发出凄厉的惨笑,身上34处刀口,浓稠的血液汩汩流出。 “那你要我怎么样?等那畜生遭报应吗?我才不信有报应这种东西!他得给孩子陪葬!” 亮着的灯泡,在阴气的攻击下,当场炸裂,碎片崩落一地。 阴气将整个空间,渲染的一片漆黑。 女鬼阴恻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的孩子们才5岁,就被那个人渣毁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夏白丝毫不受影响,眼神穿过层层迷雾,淡漠的看着她,“手上沾了人命,化为厉鬼,再无法入轮回,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要能杀了他,我不在乎!” 女鬼心中恨的滴血,若是她一人受害,定不会为人渣搭上下辈子。可身为一个母亲,眼看着孩子接连惨死,她如何不恨! 报仇就是她如今的执念。 “冷静点,你的孩子们吓到了。”夏白手中掐诀,一道法咒打在女鬼身上,将她失控的怨气摁回去,让她恢复理智。 女鬼现在被困在死亡之地,不过因为是新生鬼,实力低微。再这么下去,不用她手上沾血,自身的怨气就能使她化为厉鬼。 到时候,可不是阴气外泄这么简单的结果。 等她脱困,方圆十里都要遭殃。 啧,真是麻烦。 “我可以向你保证,让凶手伏法。以咱们国家司法机关的速度,他最多再活两年。死后也要下地狱受极刑百年,再投入畜生道百世轮回。” 夏白又指着女鬼身后的孩子,“你看看他们,因为放不下你,也无法入轮回,你要是魂飞魄散,这俩孩子只会步你后尘。” 这母子三人,死状凄惨。两个小的更是被亲生父亲所杀,小鬼心智发育不全,怨气比大人还要重,现在不过是在母亲身边,尚能保持理智罢了。 若是女鬼为了报仇魂飞魄散,这俩孩子怕也要化作厉鬼,为祸人间了。 被点到名,两个懵懂的孩子,一左一右拉住女鬼的手。 “妈妈,我们不疼,你别难过。” “妈妈,我不想你像这个姐姐说的一样,我们走吧。” “妈妈……” 女鬼看着两个孩子,周身翻涌的鬼气渐渐平和下来,血红的泪顺着她的眼眶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宝宝。” 母子三人抱作一团。 眼见着这场面没完没了,夏白不得不打断一下。 “哭泣暂停,容我最后提醒一句。” 见他们看过来,继续道:“你们现在去地府报道,就让你们下辈子还做一家人。” “非让我超度的话,一个投南边儿,一个投北边儿,你自己选吧。” “别不信,我下头有人。” 女鬼:…… 知道自己打不过夏白,且她给出的处理结果,自己也算满意,那女鬼搂紧两个孩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就麻烦大师了。” “好说。”夏白手指掐诀,在空中一划,一扇半人高的鬼门出现在空中,“去吧。” 看着母子三人消失在鬼门中,夏白平静的关上门,转身下楼。 事情解决,该去收报酬了。 s市城郊,一处废品回收站。 堆叠成山的废品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儿。 “老马,那我先走了,今天刚收的一批货,等明天再处理吧。” 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熟练的脱下工服,跟值班大叔打了声招呼,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夜,渐深。 李良庆小心翼翼从废品堆中爬出,蜷缩了一天,身上是钻心的麻痒,每动一下都要倒抽一口凉气。 揉着僵硬的肩膀,暗骂这群人天天下班这么晚,真是要死。 这破地方少吃少喝,人还多,早知道就不躲这儿了。现在风声那么紧,想走也不好走。 他慢吞吞踱步到新来的那堆废品前,捡起一个水瓶,空的,泄愤般往旁边一丢。 不知捡到第多少个,手中重量一沉。李良庆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也顾不得里面到底是什么,拧开瓶盖,“咕嘟”几口,对着瓶口一饮而尽。 干涩的嗓子被液体浸润,他满足的抹了一把脸,又低下身,继续翻找可以入口的食物。 “找到你了。” 少女恶魔般的嗓音,在李良庆耳边响起,惊得他汗毛倒竖,冷汗从额头唰的滑落。 他双膝一软,挨饿几天的身体在这种惊吓下,眼前阵阵发黑。扶着手边的废品,缓了几秒钟,这才强撑着转过身,与夏白面对面。 在看清她的脸时,紧绷的身体稍稍有几分放松。 幸好,只是个女人。 “你,是来抓我的?”干哑的喉咙,挤出几个音节。 夏白点头,民主的给出两个选择,“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拖你走。” “呵呵”李良庆发出古怪的笑,垂下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 夏白装作没看到,故意又往前走了几步,离他只剩一步之遥。 李良庆也没让她失望。 只见他袖中寒光闪过,刀锋猛的刺出,眼见着要扎入夏白胸口。 “当然是……去死吧贱女人!!”李良庆脸上迸发出畅快的笑意。 这些女人都该死!! 死了才不会背叛!! 然而,他预想中的场面并未发生。 在刀尖离夏白还有一厘米距离时,像是遇到了阻碍,再不得寸进。 李良庆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刀刃,又举起手来,疯狂的朝夏白戳刺,如第一刀一样场景,使他得意的表情寸寸皲裂。 这,这怎么可能? 他嘴唇颤抖,“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啧,好端端怎么骂人呢?”夏白不赞同的摇摇头。 这人素质真差。 第3章 小鬼塑像 “你表演完了?该我了吧?” 不等他回答,夏白把行李箱一放,掌心聚起灵气,包裹住手掌。 接着左手薅住李良庆的头发,用力一提,那张几天没洗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嗯…… 怎么说呢…… 夏白狠狠心,右手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啪!”李良庆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夏白:“为什么要杀人?” “啪。” 夏白:“为什么不说话?” 李良庆:…… 你倒是让我说啊! “啪!” “啪!” …… 几十巴掌下去,李良庆的左脸通红一片,肿成一个发面馒头,油亮亮的发着光。鼻腔与口腔还往外渗着鲜血,看向夏白的眼神满是哀求。 夏白甩甩手:“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良庆顾不得头皮疼,疯狂点头,生怕慢一步,这恶魔的巴掌又落在自己脸上。 察觉到头皮被放开,他不敢磨蹭,口水混着血水,含混着开口。 “有楞,高速窝,窝媳妇粗轨惹!” “他嗦,带上介个吊坠,就能鸡到船部真相!” 怕夏白不信,他从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青面獠牙,整体呈暗红色的小鬼像,讨好的递给夏白。 夏白嫌弃的接过。 不是她说,这东西这么丑,信它怕不是脑缺。 随手一道灵气打入小鬼像,其中传来一阵异常的神识波动。 嗯?想跑? 夏白没给他这个机会,在那缕神识撤退的瞬间,灵气握成拳,将他捏在手心,只轻轻一个用力。 隐约听到一声痛苦的尖叫。 那缕神识,瞬间化为一缕青烟。 某小区地下室内,一黑袍老者盘膝而坐,满是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抖动。突然,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睁开浑浊的眸子,阴鸷的望向北方 没了神识的支撑,那小鬼像,由暗红转为焦黑,失去了全部的光泽,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外壳。 夏白无语的看李良庆一眼,典型印堂狭窄,腮骨突出,多疑、暴躁的面相。 这邪物只不过是最大程度上激发了他内心的恶念。被这种东西骗,真是个大聪明。 还是让警察收拾他更合适。 ———— 因着那件震惊全市的凶杀案,市里的领导下达命令,必须在月底前将嫌疑人捉拿归案,以减轻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 半夜10点,整个警察局灯火通明,警员们脚步匆匆,穿梭于各个办公室,以交流案情。 “铃铃铃。” 办公室电话响起,纪国彦烦躁的揉揉眉头,翻阅卷宗的手不停。 “喂…” “你说什么!?”他猛的站起身,“好,我马上到。” 说完,撂下电话,脚步匆匆往外赶。 纪国彦甫一露面,薛宇就迎了上去,“组长,就是那姑娘把李良庆送过来的。” 顺着薛宇的手看过去,纪国彦与刚做完简单笔录的夏白对上了视线。 他一愣,这姑娘虽说看着有一米七,但这细胳膊细腿的,真想不到能制服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秉承着不能以貌取人的优良品德,他还是走上前,和夏白招呼道:“这位同志,听小薛说李良庆是你抓到的?” “嗯。”夏白点头,开门见山地询问:“什么时候领赏金?” 来的路上,她查过了,赏金的发放要看情况,提供线索的发放部分金额。但像她这种直接把人交过来,肯定能领全额。 眼前的人,肯定是个领导,问他最合适。 纪国彦当警察这些年,见过五花八门的人,像夏白这种直接问赏金的,也有不少,道:“同志你放心,只要确认就是嫌疑人,案情进展也顺利,过几天我们会和你联系。” 纪国彦不是敷衍她,而是公家单位,一切都要按流程办事,几天能出结果,都是效率高了。 夏白也知道这个道理,当即应允:“行。” “那你们赶紧确认,我下手有分寸,不会影响你们辨别。” 幸好只打了那男人的左脸,通过右脸也能确定是本人……吧? 直到送走了夏白,到审讯室见到李良庆本人,纪国彦才知道她说的下手有分寸是什么意思。 纪国彦:“……”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李良庆左脸基本已经没了人样儿,只剩半张脸可以模模糊糊辨认出,和照片有几分相似,口齿不清的情况下,笔录也做不了。 他只得先吩咐薛宇,把人带下去做个dna鉴定,确认身份再说。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夏白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个学期没回来,屋内落了不少灰。过年时,她为了应景贴上的对联、窗花,胶带也开了不少,半掉不掉的耷拉在墙上。 她索性全部揭下来,还显得利索些。 又施了几个洁尘咒,把小院收拾的勉强能看。 这小院儿,是她师父夏仪生前置办的。自她有记忆以来,他们二人就生活在这里。 夏仪成日一副道士打扮,但夏白从没见他去过道观。只守着这小院,在前面开了个铺子,专卖些香烛纸钱,偶尔帮人做些法事,这才勉强将她拉扯长大。 据夏仪所说,他寒山一脉,千年来一代单传,所收弟子无不是当世最为天才之人。 也正因如此,身负的因果越重,能得道者,不过了了。 夏仪年轻时,出手干预众多非人为事故,救了不少生灵。却也因此,导致因果缠身,迟迟无法勘破飞升门槛,在夏白上大学那一年,便坐化了。 所幸,因为职业特殊性,即使到了下面也能和夏白保持联系。 给夏仪和师祖们上了三炷香,看着青烟袅袅升空,夏白才慢悠悠到厨房烧水,准备早饭。 她自认厨艺不错,回来的路上,专门带了些蔬果,自己做饭,总要省钱一些。 用热牛奶的小奶锅,煮了一锅鸡蛋香蕉秋葵疙瘩汤,夏白满意的点点头。 挺好,就这一锅,蛋白质、纤维、碳水都有了。 院内有株葡萄树,藤蔓延着搭好的架子,圈出大片阴影。已经七月初,青绿的葡萄挂满了架子。 夏仪最爱下棋,特意在葡萄架下置办了棋桌,闲暇时总要拉着夏白下上几局。 夏白自认没什么文艺天赋,师父死后,这棋盘彻底成了她的饭桌。 刚把锅放在棋盘上,就听‘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道泼辣的妇女声响起。 第4章 凌空画符 “是阿白回来了不?” 几步走进院里,看见夏白的身影,方秀梅脸上挂上了笑,略带埋怨道:“真是阿白啊,你说你,也不提前和婶子说一声,我好给你收拾收拾。要不是看见门没关,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这一片的铺子,基本都是民房改造而来,封闭院子和临街商铺的通道,做出租使用。 像夏白家这种商住一体的,反倒是少见。 方秀梅的铺子,就租在夏白的隔壁,她上大学这几年,纸扎铺子都是方秀梅在经营照看。 夏白笑了笑,道:“昨天回来太晚,就没和您打招呼。” 方秀梅:“你这是大学毕业了吧。准备做什么工作?” 忽略她闪烁的眼神,夏白直言:“回来继续经营铺子,这个我熟悉,也好上手。” 本来她也在犹豫,可夏仪就算到下面也天天给她操心。直接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回来都不行。 “呵呵。”方秀梅干笑两声,声音有些艰涩,“你都是大学生了,不找个体面的工作啊?” “有什么不体面的?好歹是个老板,要是经营好,也挺挣钱的。”夏白状似无意问:“你说是吧?方婶儿?” 方秀梅的嘴角耷拉下来,酸溜溜开口:“这做生意是有门道的,你可别赔了。” “怎么会,房子是我的,没有房租成本,赚多少都是赚的。” 扎心了,方秀梅的铺子是租的,每年光房租就不少,听夏白这么说她黑了脸,干巴巴的寒暄几句就彻底告辞。 倒是打定主意,得想点儿别的法子,把这铺子弄到手。 夏白的这个院子,地处解放北路,也算另一种形式上的地理位置优越。 虽然离市区稍远,但是,左邻s市火葬场,右挨s市骨灰堂,顶到头儿,还有个北城区最大的公共墓园。 凭借这么点儿微弱优势,几十年发展下来,这整条临街的铺子,基本都是做死人生意的。 与别的城市不同,s市火化时间通常在早上7、8点,几个粗壮焦黑大烟囱,每日清晨冒着黑烟。 等到12点一过,整条街基本就没了客流,有那躺平的,直接关起门,凑作一堆打扑克牌,一把牌毛的,权当打发时间。 夏白花一上午和方秀梅交接清楚,也懒得管她脸色好不好看。 大学四年,说是托她照看铺子,可除了第一年,夏白拿到了一部分盈利,其余三年,方秀梅都借口赔钱,一分没往外掏。 人的贪心是没有底线的,夏白既然决定回来经营纸扎铺子,当然不会继续惯着她。 夏白趿拉着人字拖,从自家师父灵位前,伸手顺了个苹果,在黑色t恤下摆蹭了几下。 这苹果还是她昨天回来路上买的,7块钱一斤,不便宜,放坏了挺可惜。 “咔嚓”一声脆响,酸甜的汁水盈满整个口腔。夏白惬意的眯了眯眼,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一歪,就靠在躺椅上。 “啧,舒坦,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回头再往店里整个懒人沙发,指定更舒坦。 倏然,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狂风卷着沙尘席卷而过,铺子里摆在明面上的黄纸、往生钱发出哗哗的挣扎声。 察觉到不对劲,夏白半眯的眼警觉睁开,只见店门口一团浓郁的阴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蔓延。 她一个翻身,三两口快速啃完手中剩下的苹果,灵力裹挟着光秃秃的苹果核,手臂肌肉绷紧,毫不迟疑朝着阴气中心直射而去。 在那阴气躲开攻击的一瞬间,夏白手腕翻转,手心凭空出现一张符纸,抬手向外抛出,低声喝道:“去!” 随即,伸手一抛,一枚铜钱落在西北方。 阵法,成! 无形的金光自屋内,共九枚铜钱处腾出,形成一个透明的结界,确保屋内摆设不会被打斗波及。 这时,那符箓也贴近了阴气中心,只听“轰!”一声炸雷,将那阴气震散大半。 阴气笼罩下,藏头露尾的人形,再也端不住神秘姿态,踉跄两步,颇有些气急败坏。 “好厉害的符箓,若不是老儿我福大命大,就被你这丫头轰的魂飞魄散了!” 夏白并不做声,以指为笔,凌厉的手势在空气中划动,巨大的威压自未成的符箓中散发出来。 周遭的灵气仿佛受到牵引,有实体般凝聚于她指尖,为这将成的符箓助力。 意识到她不像自己想象般简单,蒋屹乾收起逗弄之心,面色慎重起来。 掌中的龟钮印在阴气催动下,旋转着放大,让其呈防御姿态挡在身前,他探出个头。 “停停停,你编制不要了!” 闻言,夏白神色一滞,手头动作却是不停。以她的功力,画符不过须臾之间,收手已是来不及。 却见她不慌不忙,左手不知从哪儿,掏出早就裁剪好的黄表纸。 右手一个收招,空中用灵力画成的符文,旋转着缩于掌心。 在掌心拂过黄纸表面后,黄表纸闪过一道金光,又瞬间归于平静。 很好,灵气没浪费。 夏白满意的把符纸揣进口袋。 蒋屹乾在s市做城隍上千年,这整套操作看下来,真是头一次开了眼。 先前的符箓虽厉害,他也只以为,是夏仪给他的宝贝徒弟留了不少防身之物。 可夏白凌空画符这一手,就不是简单的。 更离谱的是,符成之后,还能将其附着于黄表纸上,这对灵力简直是如臂使指。 惹不起,惹不起。 难怪下头那么看重她,自己打不过也正常。 “咳咳。”蒋屹乾尴尬的清清嗓子。 “是阿白吧,我和你师父可是认识几十年了,勉强也是个长辈。” 夏白反问:“阴气毫不收敛,来我店里砸场子的长辈?” “没听过。” 蒋屹乾一噎,到底是理亏在先,颇有些讪讪。 这姑娘,不仅道法高深,就连嘴皮子都这么厉害,一点儿也不照顾老年人的自尊心。 “进来说吧。”顾念着正事儿,夏白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直接引他进了后院。 第5章 还有救 在围棋桌前落座,不待她招呼,蒋屹乾丁点儿不见外,也跟着坐在她左手边,甚至掸了掸桌面的灰尘。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折叠好的信封,放在桌面上,推到夏白面前,轻抬下巴,“喏,看好了,这可是酆都大帝亲自签发的聘用书。” 手中灵力运转间,纸张最外面包裹的禁制悄然散去。 夏白:…… 整挺好,除了酆都大帝的法印,通篇废话,重点一句没提。 看来地府不仅缺钱,还缺起草文书的工作人员。 蒋屹乾见夏白不出声,只好眼巴巴的盯着她,“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 夏白:“薪资待遇怎么算?” “啊?”蒋屹乾愣住,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吗? “怎么了?是什么都没有吗?” 他的愣神,让夏白的神色危险起来,“堂堂阴曹司城隍,该不会想要诱骗无知少女打白工吧?” 自蒋屹乾甫一出现,夏白就看穿了他的身份,那纯正的鬼气,与功德金光,绝不是普通鬼魅能拥有的。 没想到地府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比她想的还要高。 倒是蒋屹乾,被无知少女本人哽了一下,忙道:“有的!有的!” 边说边掏合同,“大致情况你师父说之前给你托梦了,具体细节也和酆都大帝谈好了。” 蒋屹乾指了指房子,“这座宅子租借给冥界一百年,作为地府驻阳间办事处总部。租金与你的编制费用两相抵消,这是正式合同,你过目。” 夏白一看这所谓的聘用合同,还是a4纸宋体的标准格式,除了聘用单位是酆都大帝的法印,其余都和阳间的格式一模一样。 而且,在此基础上,还加上了地府的五险一金,为她百年后都留了一份保障,该说不说,这条件该死的贴心。 看来,下面这些年现代化做的挺不错。 怪不得通货膨胀,资金紧张,都得聘请她在阳间赚钱了。 指着其中一项条款,夏白问道:“无底薪的意思是?” “是这样,你也知道,地府现在搞发展,最近整修了黄泉路、奈何桥等市政工程,财政预算吃紧……” “你的编制本就是预算外支出,给你上保险的钱,都是走酆都大帝私人账户。所以,底薪方面……” 夏白点头,“懂了。”干活才有钱拿。 还不等蒋屹乾松口气,夏白又问,“那提成五五分成,是我接任务,自主报价吗?” “税前还是税后?” “地府是否需要我申报个人所得税?” “出任务有餐补住宿交通吗?” …… 蒋屹乾被她念得头大,连忙打断,“停停停,一样样来,一样样来!” 半晌,夏白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签了字。合同一式四份,她留一份为底,妥帖的收进口袋中。 而蒋屹乾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他是真的没想到,夏白这个初出茅庐的丫头,能比地府老鬼们还要难缠千百倍,每一个字都被她扣着问了又问。 这就是现代社会培养出的,熟读劳动法的大学生吗?他是不是也该招几个高学历的鬼了。 相比于来时逗弄小辈的恶趣味,现在蒋屹乾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远离这个魔鬼。 从怀中掏出一枚魑虎印,放在桌上,“这是冥界为阳间办事处特地打造的印信,阳间办事处职级与三司平齐,以后你就是夏处长了。” 听着挺唬人。 “嗯,整个部门只有我一个人的光杆处长。” “有自主任命权,你这可是实权部门,还怕没有属下?” 说完,蒋屹乾也觉得自己这番诡辩有点儿离谱,不再看夏白,扔下一句‘日后再联系’就匆匆离开了。 等蒋屹乾的气息从这条街上彻底消散,夏白拿起那枚小巧,却蕴含着阴间法则之力的魑虎印,在手中轻抛,旋即轻笑着站起身。 蒋屹乾不知道的是,夏仪和酆都大帝私下达成的协议中,有地府承担夏白在阳间全部因果这一条。 昨日那番尝试,也证实了,她确实没有感受到因果线的缠绕。 她可不信这么一座破宅子,就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 罢了,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斩了再说。 可不能辜负老头子为她筹谋这一番。 -------------- “嗯?” 察觉到店铺内有客上门,夏白将那魑虎印随意扔进口袋。 在她这儿,什么事儿都没财神爷重要。 穿过后院与门面的隔栅门,夏白将一枚铜钱捡起,那罩着铺子的结界,消散于无形,等待着再次被主人唤醒。 “你好,要买点儿什么?” 看着女人的面相,夏白脚步稍顿,随即正常招呼到。 田翠娥从混沌中惊醒,抬头一看,精神恍惚间已是走进了纸扎铺子,粗糙干瘦的手掌,无措的搓了搓衣摆。 “我,我想买一套男士寿衣。姑娘你这儿,有没有现货。” “现货当然有,但是……”夏白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道:“我看您儿子,还不到用寿衣的地步。” “可是,可是医生都说没法子,昨天就让我们办了出院手续……” 田翠娥说着,想起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早已意识不清的儿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手上的硬茧划的她脸颊刺痛。 想起老伴来时的交代。不敢离开儿子太久,忙道:“姑娘,除了寿衣,再给我拿二十米白布,二十米黑纱,五十本元宝纸……” “大姐,您和一小丫头买什么东西?” 突然,门外出现一道男声,嚷嚷到。 “年轻人什么都不懂,能给您准备好吗?来我这儿瞅瞅,指定给您置办的利利索索。” 夏白瞥了一眼门外抢生意的秃头,没搭理他。 对着骤然被打断,神情有些茫然的田翠娥道:“观您面相,子女宫饱满,不该是子女早夭的命格。现下虽发青凹陷,但还不到办丧事的地步。您儿子的病,只怕有蹊跷。” 田翠娥这才意识到,她根本没说过是给儿子买寿衣,那这小店主……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夏白的胳膊,“姑娘,不,不是。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没了,我和他爸可怎么活啊……求求您了……” 第6章 夏大师 “或者,钱,您要多少钱?”田翠娥掏出四四方方的手帕,“大师您只要救我儿子,砸锅卖铁我也答应。” 夏白葱白的手指,按在田翠娥手上,安抚道:“您先别急。” 夏白师从寒山一脉,往上深究,百代掌门,无不是年轻时惊才绝艳,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名扬玄学界,成为一方大佬。却又因因果缠身,早早坐化。 生怕夏白也步上自己与师祖们的后尘,自她入门后,夏仪从未让她单独接触过事主。 自他托梦后,夏白就知道,寒山一脉的转机,来了。 “带路吧,顺便和我说说具体情况。” 田翠娥不住的点头,脚步急切。 见她出去,在一旁听墙角的张雄,趁着夏白拉卷闸门的功夫,一个闪身挡在她前面,“大姐,您还真相信这么个小丫头是大师啊?” “不是我说您,儿子都要走了,让他安安心心的走。您给他风光大办,也算全了这段母子缘分了。要不,您看看我店里的纸扎香烛,都是上好的。” 田翠娥柳眉倒竖,干瘪的脸颊因气愤剧烈抖动,“大师说了,我儿子还有救。为了做生意你就想别人死,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 事实证明,别惹一个护犊子的母亲,她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的男人,怒骂道:“滚远点儿!赔死你算了!” 张雄是真没想到,这大姐看着瘦弱,力气还挺大。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没稳住,下意识要还手,“诶,我说你这人……” “建议你冷静点儿。”清亮的女声从旁响起。 顺着看去,张雄对上一双清灵灵的眸子,幽深不见底。 不知怎的,大白天的就使他打了个激灵,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后背蔓延至全身。 原本还算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了下去,嘴上却强硬道:“哼,不识好人心。老子才懒得和女人计较。” 夏白看了田翠娥一眼,示意她,“走吧。” 路过张雄时,夏白想了想,撂下一句:“太阳落山后,别开车。” 等二人走远,张雄松了口气,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啐了一口,嘀咕道:“小小年纪,装神弄鬼,还什么太阳落山,别开车。切,笑死!” ------------ 在路上,夏白仔细询问了田翠娥儿子李建的情况,注意到一些关键信息。 “您是说,他是从公司团建后才开始变得嗜睡吗?” 回想起那天的情况,儿子早上出门时还好好地,回来以后倒头就睡。田翠娥坚定的点点头,“对,没错。”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道:“小建从小就有洁癖,不洗漱就睡觉,这从来没有过。” 的确,一个从小洁癖的人,就算是累了,也绝不会不洗漱就睡觉。想到这儿,夏白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具体的,还要等见到本人再说。 田翠娥家是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工厂兴建的家属楼。经过几十年风吹雨打,外墙已经开始脱落。 注意到夏白在打量那些墙皮,她不好意思提醒道:“大师,您小心,别被砸到。” “嗯。知道。” 收回视线,夏白已经可以确定,问题不在小区里。 有意思。 “上去吧。” “诶,好,您跟我来。” 田翠娥家就住二楼。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儿,仔细嗅嗅,都是些补气健脾的药材,若对气血不足导致的嗜睡,的确有用。 可从屋内漂浮的淡淡阴气来说,这些药材算是浪费了。 这时,听到开门声的李友根,佝偻着腰从儿子的屋内走出来。看见自家老伴带了个陌生姑娘回来,眯起浑浊的双眼,疑惑道:“老婆子,你不是去买东西了,这姑娘是?” 田翠娥:“这位是夏大师,我请来救咱儿子的!” 看着夏白那张漂亮的脸,李友根觉得自家老伴这是又遇见骗子了。 之前他们不是没找过所谓的大师,法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场。 一番折腾下来,丁点儿效果都没有,儿子还是一日日的虚弱了下去。次数一多,李友根也是被骗怕了。 不好当着外人给老婆子没脸,只好看向夏白,劝诫道:“姑娘,你年纪轻轻,听老头子一句,好好找个工作才是正经事儿。” 言下之意,就是别坑蒙拐骗了。 夏白挑眉,倒也不恼。她年纪轻,别人不相信也正常。 按住田翠娥准备上前和李友根比划比划的肩膀,淡淡道:“李友根,现年六十八岁。籍贯常平镇桃源乡大洼沟,家中兄弟姐妹八人。与现任妻子结婚前,有个相亲对象,成婚前三月死于脑出血。” 一开始,李友根还不屑一顾,觉得自家老伴傻,被人套话了都不知道。可当夏白提起他之前那个相亲对象,他的神色逐渐惊疑不定起来。 那件事儿发生以后,村里人都说他命硬,成天指指点点。为了脱离那个环境,他便搬离了原来的村子。几年以后经人介绍,才和田翠娥结婚,相亲对象的事儿,怕老婆子介意,所以结婚几十年,他都没说过。 难不成,这姑娘真是大师? 见他神色松动,夏白道:“反正您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让我试试。若不成,我也不收酬金。” 李友根叹了口气,是啊,这姑娘说的没错。反正已经准备给儿子办后事了,不如就让她试试。说不定,真的还有救呢? 引着夏白进儿子屋子,李友根说:“今天他还没醒过,一碗药,只灌进去几口。” 夏白越靠近那个屋子,就感觉到阴气越浓郁,即使开着窗帘,阳光撒了一屋子,还是让人从心底里发冷。 当见到床上的男人时,她心中的猜测终于尘埃落定。望向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夫妇二人,道:“能救。” 不待他二人开口,夏白继续说:“说一下他的生辰八字。再准备他出事儿那天穿的衣服,一把线香,三尺红布。我现在就去带他回来。” 至于青年身体里的那个家伙,让他再逍遥一会儿。 第7章 灵胎 李建公司上次团建,选定了市里的湿地公园进行烧烤野餐。公园在城郊,刚刚建成不久,还没什么人流量,自然也没有城际公交。 付了钱,和出租车司机说好,在这儿等一个小时。夏白就独自从大门走了进去。 此时太阳已经将近落山,最后的一点儿余晖将湖面照的通红。 夏白将红布包裹的衣物拿出来,点燃香烛。指尖的符咒无火自燃,在符火的照映下,原本青涩的脸庞,显出一种庄严肃穆的圣洁感。 只见她低声吟诵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接着,又将快烧到尽头的符纸抛向湖面上空,手指掐诀,“李建,魂来!” 霎时间,原本还剩一点儿尾巴的太阳光彻底消失,湖面陷入一片漆黑。 符纸燃尽的下一秒,李建身着宝蓝色运动服的生魂,自湖水中升起。 魂魄状态的他一脸茫然,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焦距。 但残留的一丝潜意识,使他被自己的衣物吸引,不自觉的向夏白飘来。 就在李建即将上岸的刹那,一道刺眼的金色锁链,自湖底延伸而出,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再不能动弹分毫。 灵魂上强烈的痛感,也使得他木然的五官紧紧揪在一起。 “咦?” 夏白诧异的看了一眼湖底。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夺舍事件,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黄表纸随便折了几下,一个纸人就在她手中成型。夏白念了几句咒,小纸人抽动了几下,一个跃身,就落在地上,短粗的两条腿,哒哒哒的往湖边跑。 夏白吩咐道:“去看看湖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纸人在岸边停下,伸出左脚,试探的沾了下水,又马上收回,犹豫着不敢下去。 看出它的顾虑,夏白蹲下,戳了纸人身子一下,就把它戳进了水里,“去吧,纸卡丘。别怕,你是防水的。” 夏白给自己点了个赞,真是太机智了,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玄门的纸人虽然好用,但有个bug就是不能沾水。 但,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 用过塑机将黄表纸过塑,就实现了传统玄学与现代科学的相结合,完美规避纸人怕水这个问题。 小纸人下水后,慌张的扑腾了两下。察觉到自己真的没湿,小短腿拍着水,开心的绕了两圈,大有乐不思蜀的意思。 天色不早了,夏白赶时间,催促道:“行了,快去办事儿。回去再玩儿。” 又转了一圈,纸人听话的一头扎进水里,沿着那链条消失于水面。 不多时,捆绑着李建的锁链,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狂飙的灵力翻涌间,差点将他的生魂搅碎。 顾不得水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再不管李建,他就要凉了。 夏白信誓旦旦给人家爸妈承诺过,会把人带回去。做生意,最注重口碑,可不能第一单就砸手里了。 那锁链通体灵气,寻常诛邪除魔的法器,怕是不起作用。 不过,比灵气,夏白没在怕的。 没有片刻迟疑,她将一张定魂符贴在李建生魂之上,保他不受殃及。 随即手中灵气汇聚,化做一柄灵气剑。夏白一个飞身,凌空踏于水面,纤细的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朝那锁链当头一剑,两道灵气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锁链应声而断,一道尖锐的婴儿啼哭炸响在湖底! “哗啦啦”的水声,从河水中央呈波纹状向外蔓延,婴儿的啼哭声越发清晰。 被派出去的纸人,有些惊慌的浮出水面,拽着夏白的裤脚,就爬进了她的怀里。 连跳带比划的告诉夏白,水里有个裹在泡泡里的丑小孩儿。 呃,以她贫瘠的想象力,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没关系,确定了位置,揪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尚未收回的灵气剑,朝着纸人指认的方向狠狠劈了下去。 凌厉的剑芒划破湖面,湖水被迫向两侧分流,水花四溅间硬生生劈开了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的确如纸人所描述,一个浑身包裹薄膜的小孩儿,漂浮在水中央,通体萦绕着金色的灵气,反倒像颗小太阳。 像是受到了惊吓,那薄膜并不圆润规整的外形,在小孩儿不安的翻腾中,变换着形状。 夏白:“……” 哦莫,要遭。 这种情况,她只在师父留下的古籍中见过。有的孩子体质特殊,投胎时口含灵气,若能顺利出生,便是修行的绝好资质。 但同时,在母体中的孩子,也是最好的炉鼎。 将其带着胎膜自母体中刨出,以未被分娩出的状态进行蕴养,待吸收够了灵气,就是一颗大补的灵药。 施术人将其炼化,最少可增添一甲子的修为,当真是一日千里。 湖中这灵胎的灵气充裕程度,看起来最少困在这里有20年了。刚刚斩断的锁链,便是这灵胎的脐带。 千百年来,这种情况有记载的不过一手之数,如今到叫她碰了个正着。 夏白那点儿微末的恻隐之心动了动,一改之前的强悍作风,将灵气剑抛向半空,手中掐诀,披下的长发无风自动,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闪着寒光。 在法咒的加持下,那灵气剑收敛起剑锋,精准的飞向湖中央,“唰”的一道破空声响起,那层胎膜应声而裂,原始的羊水和湖水融为一体。 “哇啊!哇啊!哇啊!” 吸到氧气的一瞬间,那灵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张皱巴巴的脸蛋儿憋的通红。 与先前灵魂发出,非常人不可闻的哭声不同。 现下这孩子的声音,只怕要将方圆十里的人都喊来。 到时候,夏白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无奈扶额,她就知道会这样。所幸准备充分,一道禁言符与隐身符打下,总算清静了不少。 回去路上,夏白诡异的环抱姿势,引得司机频频从后视镜往后看,若不是交流顺畅,他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敲了敲靠背,夏白提醒道:“师傅,看路。”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她可不想出车祸。 第8章 替死鬼 一路顺畅的原路返回,夏白将怀里的孩子留在门口,也不管他扯着嗓子的哭嚎,反正也没人能听见。再说了,他一个灵胎,哭几下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交代纸人看好他,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李建的身体还是没醒,与其说是睡,更像是昏迷。 自她一进屋,那老两口就视线灼热得一直盯着她看,几番欲言又止。夏白有点儿受不住,想了想,手指在他二人眼皮上划了一下。 灵光闪过,再睁眼,老两口就看到了自家儿子正呆愣愣的跟在夏白旁边。 田翠娥发出一声惊呼,伸手想要碰碰儿子的身体,手掌却从空气中划过。 她震惊的看向夏白,“大师,我儿子他这是怎么了?” “唔,不如直接问问当事鬼。” 夏白可不充当解说员,直接虚空伸手一抓,就要将李建身体里的鬼抓出来。 手伸到半中央,突然顿住。 现代人都讲究个仪式感,太轻松好像不太好。她就听说过,开锁师傅开锁前要价200,结果因为太容易,业主只给50的事儿。 而且,电视上也演了,不管道家还是佛家,驱邪什么的,都要开坛做法,加上跳天罡步或者念经。 现在开坛做法是没有条件了,整点儿普通人看不懂应该也行。 心念电转间,她原本伸出的手,在空中掐诀,低声诵念:“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 那鬼察觉到可怖力量的拉扯,运起全身的鬼气,与之抗衡,两股力量游走在李建身体中,使他的肉身不断的痉挛。 李友根夫妻俩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儿子身体出问题,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他们根本不敢出声,怕坏了夏白的好事。 拉扯了数分钟,夏白觉得差不多了,直接加大灵气的输入,一个用力间,身着中山装的男鬼,就被她拎着头发,从李建的身体里薅了出来。 再揭开李建生魂上的定魂符,随手一拍,将他拍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那中山装的男鬼还维持着死前的模样,浑身湿哒哒的,浮肿的脸上透着茫然。 明明与这个人斗法的时候,感觉她没有很厉害,怎么突然就被抓出来了? 夏白微笑,“这是怎么个事儿,你给受害人家属展开讲讲。” 被人坏了计策,那中山装鬼怎么可能配合。只见他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不知道!” “是吗?”夏白脸上笑意加深,随即抡圆了胳膊。 “啪!” “知不知道?” “啪” “知不知道?” …… 中山装仗着灵魂之身,自以为夏白拿他没办法,大不了就是被超度。 可随着夏白一个个巴掌落下,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魂魄越来越淡,魂飞魄散的恐惧使他不敢继续嘴硬。 “大,大师,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男鬼指向床上的李建,“是他自愿和我换的!您大人有大量,明察秋毫啊!” 李友根老两口原本见了男鬼,被吓得不轻,俩人抱在一起,根本不敢抬头。 听了这话,生怕大师年纪小,被这男鬼蒙蔽,田翠娥顾不上害怕,着急道:“不可能,你这丑东西别胡说八道,我儿子最是孝顺,怎么可能放心我和他爸!” 丑东西本人:…… 不信就不信,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有本事比划比划! 眼神示意老两口安静,夏白让中山装继续说。 中山装是20年前下班途中,自行车失控,一头载进湖里,当场就死了。 此后这些年,他一直被困在湖里。 出事儿那天,正巧李建脱离大部队,一个人在湖边溜达。 在他自怨自艾的嘀咕中,中山装了解到,李建进公司十几年,还一直是个小职员,再加上长的不高,性格内向,快40了,还没结婚。 这个小区住的,都是之前和他爸妈一个厂子的同事,人家的儿女各有各的出息,只有他,一事无成,难免被人背后念叨。 时间一长,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正好公司团建,看着别人拖家带口,只他一人孤零零的,失魂落魄之下,才走到了湖边。 中山装一时就动了心思,承诺只要他出让身体,自己会替他做出一番事业,好好孝敬父母。 李建在长时间的不自信下,本就阳气低迷,中山装又戳中了他内心最在意的点,一时不察,就被他的鬼话蛊惑了心神。 不仅口头上答应了让中山装上他身,还用纸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裹着头发抛进了湖里,完成了换魂仪式。 随后,二人的魂魄就掉了个个儿。 事实上,附身后,中山装是真的打算好好履行对李建的承诺的。 可惜,他二人八字实在相克,中山装根本无法顺利夺舍,这才导致了李建的身体一日日的昏睡。 中山装讨好的看向夏白,“大师,事情就是这样,我真不是强行夺舍。” 夏白当然知道,否则不会对他态度这么好。 中山装的魂魄清澈透明,足以证明这二十年来,从没害过人。 对于这种鬼,夏白一向宽宏大量,况且,这件事儿也不能全怪他,还不是李建自愿的。 念诵了一段往生咒,就送中山装入了轮回,他消失前,十分感激的朝夏白鞠了个躬。 他被困在湖底,错过了头七的开鬼门,就连勾魂的阴差都没发现他。若不是碰见了大师,就要永远留在阳间,直到魂飞魄散了。 大恩大德,他永世不忘。 解决完中山装的事儿,夏白看向还呆滞的老两口,“在我范畴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儿子的问题,建议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还有,毕竟被鬼上过身,接下来让他多晒晒太阳,去除阴气。” 老两口回过神,面色复杂。 他们从没想到,儿子内心有那么多痛苦。 看向夏白,田翠娥满脸都是感激,“大师,您要多少钱,尽管提,我们一定没二话。” “对,您尽管提。”李友根在一旁不住的附和。 夏白:“给1000就行。不接受刷卡,现金还是wx?” 田翠娥愣了,只收这么点儿吗? 夏白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想给,道:“不能再少了。” 田翠娥这才反应过来, “现金,我们给现金。” 她快要哭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大师本领高强,还照顾他们的情况,只收这么点儿酬金。 等儿子好了,一定让他亲自去感谢大师! 第9章 欠阴债 抱着那孩子回去路上,夏白心情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孩子好像比刚才重了点儿。 想多了吧……应该? 先前她只敢给朋友帮一些小忙,更不敢收受报酬。 现在仅仅一下午就赚到了1000块,再加上快到手的50000奖金。 这说明什么? 说明师门贫穷的命运就要在她这代改写了! 师祖们保佑! 回了家,夏白恭恭敬敬的给师父、师祖们上了三炷香。 香雾燃起,在空中打着旋儿,执着的不肯往上升。 夏白默了。 师祖们再次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分你们两成?” …… “三成?” …… “四成?” …… 夏白怒了,拍案而起:“最多分你们一半儿,再不同意一分都没有!” 话音落,烟雾终于袅袅婷婷的恢复了正常。 …… 1000块的酬金,分给冥界一半,再分给师祖们一半。只剩下了250…… 对了,还得捐出去一半…… 夏白不想说话,夏白心在滴血。 s市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晚上十点,也就烧烤摊还有几分热闹。 夜晚的微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宽敞的马路上,偶有车辆飞驰而过,扬起一阵飞灰。 和兄弟们告别,张雄径自走向他的面包车,不知怎的,白日那姑娘随口的叮嘱,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屑的摇摇头,将那一缕不安甩出脑海。 不开车他怎么回去,大晚上的,打车都是一口价,要回家得几十块钱,不如去抢。 真是魔怔了,还真被个丫头唬住了。 一路精神高度集中,开回自家小区,看到小区门头的那一刻,张雄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那丫头装神弄鬼,胡说八道,害他比平时多开了十来分钟。 人在熟悉的环境中,总会下意识放松警惕,加上白天忙了一天,他也累够呛。想着柔软舒适的床铺,动作中不免带了几分急躁。 无视停车场口的减速带,银色的面包车蹦起十多公分,一头向着地下停车场栽去。 停车场的坡路大概二十米,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当车下到一半,按照习惯踩下刹车,预备减速转弯。 却见车速并未有任何减退,反倒因着惯性,更加快了几分,眼见着就要撞到墙上。 要知道,20多迈在大马路上算是龟速,可在这种狭窄逼仄的地方,可算得上是飞驰。 张雄惊恐的睁大双眼,虚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他那光亮的秃头,瞬间冒出冷汗。 求生的本能,使他把刹车踩死,方向盘向左打去。 可是晚了。 “砰!”一声巨响,面包车与墙面相撞,反弹的巨大冲击力,使他额头狠狠撞在方向盘上,殷红的血液,淌了满脸。 昏迷前,他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句“太阳落山后,别开车。”的叮嘱,悔意将他的思绪吞噬。 ———— “大师,大师你可要救救我啊!” 早上7点,夏白刚拉开卷闸门,就见个男人鼻青脸肿,脑瓜子绑着绷带不说,还吊着条胳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就差扑上来了。 来人正是张雄,出事后,小区保安替他报了警,交警在检查过面包车以后,给出刹车没有任何故障的结论。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踩了刹车。再联想到白天的事儿,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他越想越害怕,顾不上医生留院观察的建议,打个车就直奔夏白店里。来的太早,还硬生生在门口等了两个钟头。 “进来吧。” 夏白对于他这幅造型,倒是分毫不意外,昨日在她开口提醒后,这人印堂的黑青一点儿没散,就说明他不会听的。自己又不是圣母,提醒一句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不,吃了亏就自己上门了。 见她这副态度,张雄心里的猜测更加笃定。这是高人啊,大师肯定早就算到自己要来了。 思及此,他的笑容多了几分谄媚,在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大师,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张雄下意识搓搓头,碰到伤口的一瞬间,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强压着疼痛,他继续道:“大师,我真该听您的,要不也不至于成这幅模样。” 昨天不省那几十块打车费就好了,这下子不仅人受罪,医药费也搭进去不少,想起医院的缴费账单,张雄就心疼的直抽抽。 别有深意看他一眼,夏白道:“还有机会,你慢慢儿习惯就好。” 张雄:…… 更害怕了,习惯什么,他不想习惯啊! 颤抖着声音,他道:“大师,你别吓我啊!再来几次我的小命就没了。我可没干过啥缺德事儿啊!” 张雄自认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他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儿,抢生意的事儿倒是经常干,但这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不至于为了这事儿要他命吧。 见他一脸茫然,看来是真的想不起来,夏白不得不提醒,“上周三,你干什么了。” 思忖片刻,张雄喃喃到:“也没干啥啊,就接了个烧纸的活儿。” 说完他一愣,似是想起什么,磕磕巴巴的问:“不,不会吧?还真有那东西啊?” 现在提倡文明祭扫,在市区居住的人,给自家先祖烧纸不方便,所以,平日里除了卖纸扎香烛,他还兼做一些代为烧纸的活计。 虽然做的是死人生意,但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从来都是不信的。 上周三店里漏水,打湿了一批纸钱,纸钱上面的图案都糊了,他舍不得扔,晾干以后,就当做正常纸钱给客户烧了。 仔细想想,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总有些小倒霉,他也没当回事儿,直到昨天来了个大的…… 鬼魂一年当中,除了中元节和清明节,也就生辰和忌日能收到些供奉。 这几年上下经济形势都不好,张雄还给人家烧残次品。受害鬼差点被天地银行当造假币的给逮了。 给他解释清楚,夏白颇为同情的感叹道:“你这是欠了一大笔阴债啊!” 这下张雄是真的哭了,两条腿抖如筛糠,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大师,呜呜呜,我还没娶媳妇儿呢,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要说一个大男人,哭的好看也就算了,可他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彩,哭起来真是让人不忍细看。 第10章 就这?符箓? 夏白这个颜狗,嫌弃的别过脸:“放心吧,死不了,底下也有规矩的,他最多捉弄捉弄你。” 画风一转,夏白又说:“不过吧,也不是不能解决。” 十分钟以后,看着多出来的5000余额,夏白很是欣慰。 她只不过给张雄出了个主意,让他多给受害鬼烧些纸钱,那张雄挺上道儿,借口他自己存货不多,把店里的纸钱都打包走了。 这个钱,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钱,夏白好像能理解,她师父当时开铺子的原因了,甭管挣多挣少,都是不沾玄学因果的钱,谁也分不走她的。 原本还想着,这铺子随便开开得了,现在倒觉得,有个旱涝保收的营生也不错。 万一地府那边儿反悔了,也不会抓瞎。 ———— “姑娘,姑娘。” 夏白抱着个烤红薯,正啃的满嘴生津,就听个男声唤到。她眼前一亮,不枉她在这天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烤红薯都吃了仨,鱼儿可算是上钩了。 故作疑惑指指自己,她问:“叫我?” “对,就是叫你,咱俩有缘,你过来,我送你两句。” 往日里,常平才懒得搭理年轻人,年轻人好骗是真的,但容易冲动,被找上门的概率也大,这也是天桥算命的共识。 但这都下午了,一单生意没成,就见这姑娘来来回回的路过,烤红薯吃了好几个,看着就不太聪明。 剩下的半个红薯,夏白用塑料袋一裹,揣进兜里,三两步就蹲在了常平跟前,在他墨镜前面晃了晃手掌。 夏白问:“你不是看不见吗?” 常平心里颇为得意,他跟着爷爷摆算命摊子十几年,爷爷过世后,他就继承了爷爷的衣钵,戴着墨镜,穿着道袍。 这副打扮,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瞎子。再一喊来人的性别,这可信度立马就上来了。 心里尾巴翘上了天,面上却高深莫测道:“修道之人,修的是心,外物不过虚幻。不可被表象所迷。” “哦~”夏白拖长了尾音,“那你说说,我想算什么?” 来了,到正题了。 他打起精神,摇头晃脑半天,这才慢吞吞的开口,“姑娘定是家境和乐,生活平顺之人,事业刚刚起步,未来没什么大的发展,但也没什么坎坷。” 常平吃这碗饭好几年,也不全是信口胡言,多少有点儿经验之谈,面带愁苦的年轻人,多半愁感情和事业,中年人愁子女,老年人愁身体。 模棱两可说那么几句,总能对上些情况。 像夏白这种,看起来没心事儿的小姑娘,十个有九个算姻缘。 常平眉头紧皱,凝重的摇摇头,一脸为难道:“姑娘你这感情线,不甚明朗,恐有烂桃花缠身,危及正缘啊!” 夏白饶有兴致:“那你说说怎么破解。” “干涉他人命运,是大因果。”常平一脸为难,等着夏白接茬。 半晌,见夏白始终不言语,他有些绷不住了,神在在道:“诶,在下与你到是有几分缘分,这样吧,这符箓,你随身携带,可起到扶正缘,除孽缘的效果。” 他一副夏白占了大便宜的模样,让夏白一时无言。 看了一眼他手里折成三角的黄纸,没从上面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就这?符箓?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要不说人家能挣钱呢。 没了一开始的故作无知,夏白看着他黑中带红的命宫,定定道:“我的姻缘怎样我不确定,但我能确定,你要有血光之灾了。” 常平一愣,这姑娘是红薯吃多了,来砸场子吧?他赚几个钢镚容易吗? 保持镇定,他道:“姑娘,世间因果循环,可莫要妄言。” “你怎么知道我是妄言,你也说了,世间因果循环。可后面还有一句,是报应不爽。”夏白声音柔和,平静。 她直视常平的眼睛,直把他看的发毛,感觉这报应马上就要落自己身上了。 要他现在还看不出来,夏白根本不是好骗的,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把符箓收回挎包,叹道:“姑娘,你不信就算了,说明你我二人没有这一卦之缘,你走吧。” 见他叹气,夏白也跟着叹息一声:“都说了你有血光之灾,确定不避一避吗?” 闻言,常平更加无奈了,自己都不做她生意了,这姑娘咋还在这儿胡说呢? 摇摇头,常平自认倒霉,准备把人劝走,别在这儿耽误他赚钱。 就听夏白说了一句“来了”后,主动站起身,退出几步远的距离。 什么来了? 不等他发问,眼前就被大片的阴影挡住。 “你小子,就是那什么常大师?” 常平顺着来者的衣摆往上看去。 就见一剽形大汉,正怒目圆睁,满脸的横肉绷紧,凶戾的盯着自己。 大有他点头,就把他脑袋拧下来的气势。 常平:我到底该不该是? 本能的危机感,让他不假思索开口:“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我可不姓常。” 这个常,谁爱姓谁姓。 大汉将信将疑,明明妹妹说了,那骗子是个年轻的瞎子。眼前这个人,各项特征都能对上。 再说,这天桥上也没第二个瞎子吧? 眼睛转了一圈,道:“是吗,那我再找找。” 说罢,那大汉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逐渐缩小的背影,常平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一劫,干这行,被找茬是常事儿,能糊弄过去就算他有本事。 不行,今天是不能在这儿待了,万一他杀个回马枪就要了小命了。 夏白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知道事情还没完,这假瞎子的血光之灾明明就是应在那大汉身上。 果不其然,那大汉在即将下楼梯时,扭过头,喊了一声: “常师傅!” “嗯?” 常平收拾家伙式儿的手停下,下意识抬头应声。 凶戾的眸光,穿过道具墨镜,直直的与他对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肉疼的看了眼算命摊,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保住小命。 被打了看医生,花钱更多,还是算了。 第11章 正统道术传授 顾不得还没收完的装备,拎起手边的挎包转头就跑,能抢救多少算多少。 可他着实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天天坐在天桥上,根本没什么运动时间,而且那黑不溜秋的墨镜,遮挡了大半的视线。 跑出去没两步,常平只觉衣领一紧,喉咙一阵窒息。 “咳咳咳!” 他被迫停下脚步,知道逃跑计划失败,识时务的转身讨好:“大哥,您看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边说,一边瞄着大汉揪紧他衣领的胳膊,生怕那道袍被扯坏。 “误会?”大汉不屑的嗤笑,“要不是你小子,骗我妹说,她遇见的是劳什子正缘,她能被骗十几万?” “你t还好意思说是误会?”大汉捏紧的拳头高高扬起,“今儿老子就让你后悔当骗子!” “砰!”一声。 常平隐约听见自己鼻梁断裂的脆响,他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的思绪像褪色的电影,一幕幕倒带。 鼻腔一阵热流涌出,他下意识舔了一口,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他清醒了一瞬,不等他反应。 又是“砰!”的一声。 腹部受创,瞬间的剧痛使他脊柱弓成虾米。 那大汉不屑的甩甩手,松开常平的衣领,看他脱力的在地上躺尸,狠狠啐了口唾沫,扔下狠话。 “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个骗子!” “见一次打一次!” “不信你就试试!” 大汉打人的动作很突然,人群还没来得及聚集,就已经结束了战斗,直到他扬长而去,围观的一些人还傻愣愣的看着。 常平捂着脸,躺在地上不肯动弹。 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 众目睽睽挨了一顿打,叫他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儿混下去。 装死间,常平只觉身侧蹲下一人,他还以为是什么好心人,正想着开口拒绝,就听那女声响起。 “别装了,说了你有血光之灾,如今此劫已过,要是你刚刚跑了,指不定就从天桥摔下去应劫了,现在挨顿打,已经很轻了。” 是刚刚那姑娘,她还没走? 常平手指张开一条缝,就见夏白戏谑的看着自己,眼中尽是对他小动作的了然。 见此,他自暴自弃般松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言语中也没了那股强装的仙风道骨,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心性。 “你真是大师呀?” “不像吗?” “唔……”常平含含糊糊嘀咕:“是不太像。” 他如此坦诚,夏白笑起来,她喜欢和坦诚的人打交道,常平要是那种溜奸耍滑的人,就算卜卦的结果,看铺子的有缘人是他,夏白也绝对不会把他招回去。 笑够了,夏白才说:“我哪儿缺个店员,包吃包住,正统道术免费传授,你干不干?” 常平被笑的涨红的脸一下愣住,他爷爷是有真本事的人,虽不是移山倒海的大能,却也在这小城市里有几分名气,找他办事儿的人都尊一声常道长。 年幼时,他也曾缠着爷爷,想和他学本事,可他爷爷总是笑着打岔,就是不教他。 他还以为,是父母早亡,爷爷舍不得他接触这种事儿,想让他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才不教他的。 直到有一次,爷爷喝多了酒,他不死心,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试探一次,却听他爷爷说了,你命定师承非我派。后来,不管他再怎么问,爷爷总是说,还不到时候。 两年前,他大学毕业,爷爷过世,什么也没说,只给他留下一件道袍。 可能还是不死心,他没从事大学学的专业,反而当上了别人口中的骗子神棍,潜意识里,他还是对那个神秘的世界感到好奇,对爷爷说漏嘴的那句话抱有希望。 这一等就是两年多。 “你不愿意?” 夏白见他傻愣愣的,以为他是不愿意,正想着怎么说服他,就见他眼中闪过狂喜,着急道:“愿意,我愿意!” 生怕夏白反悔,常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就开始收拾刚刚丢下的摊子。 常平东西不少,这几年他居无定所,生意好的时候,就住旅馆,好几天不开张的时候,桥洞底下也能睡,换洗的衣服和小电锅统统随身带着。 夏白也不催他,甚至还给他搭把手,惹得他频频投来感激的目光。 —— “主房是供奉祖师爷的地方,西配房第一间我在住,其余几间打通做了书房,现在只有东配房有空屋子,你自己挑一间住吧。” 把院子的大致情况和常平说了一声,夏白就让他自己安置去了。 她得去看看捡回来那孩子,毕竟是她带回来的,不能把人饿死不是。 纸人已经躺在桌上没了动静,夏白也不意外,本就是她养着的残魂借纸人附身活动,撑两天,已经是魂魄养了这几年,能做到的极限了。 夏白手指在纸人上拂过,那纸人瞬间化为灰烬,一阵风吹来,再没了痕迹。 这动静惊醒了熟睡的小孩儿,在他张开嘴嚎哭前,夏白眼疾手快把他抱起,入手的重量让她肩膀一沉,完全超出了预期。 夏白低头,盯着那小孩儿,这回确认了,不是她的错觉,这孩子两天长大了一圈。 刚从胎膜里把他刨出来的时候,大概5斤多,刚出生小孩儿的正常体重,现在这么一抱,已经有十几斤了。 虽然她不知道正常小孩儿两天该有多重,但这翻了三倍的体重,傻子都知道不对劲。 夏白有点儿头疼,这么反常的情况,这小孩儿送孤儿院会被人当妖怪抓起来上缴吧? 看着小孩儿纯净的眸子,夏白叹了口气,先养着呗,还能扔了咋地。 虽然纸人不能帮忙带孩子了,但这不是招了个不要钱的壮劳力吗。 至于常平会不会看孩子,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会总可以学嘛,她的小纸人这两天就做的很好,常平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比不上残魂吧。 不会吧不会吧? 况且,以这小家伙的生长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酱油了,马上又是个小劳动力,完美得很! 只能说,资本家都没夏白心黑,好歹人家不用童工。 第12章 紫薯荷包蛋粥 “啊嚏!” 常平揉揉麻痒的鼻子,疼的他倒抽一口凉气,把那打他的大汉,在心里骂了好几遍,打人不打脸的江湖规矩都不懂,害得他打个喷嚏带着整张脸都疼。 莽夫! 忍着疼,常平继续整理东西,虽说他行李不多,但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收拾起来,也麻烦的很。 直到夏白喊他吃饭,才惊觉,天色已经快黑了。 看着锅里蓝黑的液体,常平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对于这是晚饭的答案,内心无比抗拒。 垂死挣扎的问夏白,“这是什么东西?” “晚饭啊!紫薯荷包蛋粥。”夏白不明白,他怎么能问出这么浅薄的问题。 最后的一点儿希冀被打碎,常平苦着脸,在夏白灼灼的目光下,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不锈钢的勺子,在碗中搅动,浓稠的汤汁,竟产生了挂壁的效果。配合先用盐煎,再放在粥里煮的荷包蛋,一种甜不甜咸不咸的奇妙口感直冲常平天灵盖。 “好吃吗?” 常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坚持这一行是不是错了,要是他找份正经工作,就不会吃到这种东西。 偏偏做出这锅东西的罪魁祸首,还兴致勃勃的盯着他,问他“好吃吗?” “好吃吗?” “吃吗?” “吗?” “?” 咽下嘴里的粥,常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还行。” 夏白知道他说的勉强,“我手艺一般,但是从小习惯了,你可能吃不惯,别勉强。” 常平心说,这是手艺一般的问题吗?但凡是个正常人,就想不出这么离奇的搭配。 为了自己的嘴,常平道:“以后还是我做饭吧,您贵人事忙,怎么能为这种小事儿操心。” 他是真的怕被夏白毒死。 夏白没反对,今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能她天天做饭吧。本来就想着把这事儿安排给常平,他居然自己提出来了,正好省得她多费口舌。 她的精力还是放在赚钱上为好,冥界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在没有搞清楚下面真正的目的前,尽可能攒些家底要紧。 总不能真让师祖们断了香火,那可真成不孝徒孙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些天,常平一边看铺子,一边练习夏白教他的道术入门,虽然夏白不让他叫师父,只让他叫她老板。 但在常平心里,夏白就是他师父。 常平全神贯注,细如发丝的灵气控制着手中的毛笔,让它在黄纸上运笔。 三天前,他修出了一丝灵气,夏白便让他从最简单的平安符开始练习。 这三天,不知道画废了多少张符箓,才终于能运笔画出一半。 手下一抖,又废掉一张。但相比于上一张,好歹画到了下一笔。对于这个进度,常平还算满意。 他倒是做过自己是天纵奇才的美梦,然而事实嘛…… 嗯,夏老板半天练出灵气,他花了十二天,还是多看两遍笨鸟先飞和勤能补拙的故事来的靠谱。 瞥了眼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夏白,常平抽出废符,手心沁出的汗液,在废符上擦了一把,就要继续练习下一张。 他来打工这半个月,除了第二天,夏白想着他刚来,亲自带了他一天,在确认他把供货商,商品价格都搞明白以后,就一步都没往铺子里走,但今天吃完午饭,夏白直接来了前面。 到难为他自作多情,还以为夏白是来验收他的画符成果,白紧张了半天,结果人一来,就躺下睡觉了。 “云峥啊,这儿就是我和你说的夏大师家。” 常平笔尖微顿,一滴墨在符纸上晕开。看着又废一张的符箓,他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心不静,这么容易被打断,什么时候能学到夏白一星半点儿的沉稳,他就满足了。 画是画不下去了,他索性放下毛笔,朝着店铺门口看去。 只见一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半大少年,站在门口。那妇女一脸殷切的看着其中一个少年,想必他就是妇女口中的云峥。 摸爬滚打这些年,常平也不是白混的,隐晦的在那少年身上扫了一圈,这一身的名牌,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怪不得那大婶一脸的巴结。 到是另一个少年,和那妇女有些相像,看着自己母亲这幅模样,有些尴尬的低着头,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 云峥看着这间和这一条街的铺子,没什么差别的纸扎店,面上难掩失望,他真是这些日子急昏了头,被方秀梅一撺掇,就来找什么大师了。 结果,就这? 谁家大师住这儿啊? 面对同学妈妈的一片好心,良好家教让他做不出扭头就走的事儿,打定主意,敷衍敷衍就走,绝对不能被骗。 方秀梅见云峥进了门,面上一喜,这下看夏白那死丫头怎么应对。 云峥可是云家的小少爷,得罪了云家,夏白在s市肯定混不下去,到时候,看在街里街坊的份儿上,她就好心继续帮夏白照应铺子,像她上大学那几年一样。 快步上前,方秀梅就要抓着夏白的胳膊,把她叫醒,谁知伸手却摸了个空。 夏白本就没睡着,避开与她的肢体接触,站起身,问道:“方婶儿,有事儿吗?” “小,小夏啊…”对上夏白洞悉一切的眸子,一向嘴皮子非常溜的方秀梅难得打磕巴。 “小夏,你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会看事儿吗,你和他学了这么久,指定没问题。这不正巧,我们家小杰的同学,家里有点儿事儿,婶子一下就想到你了。” 眼神一转,方秀梅故作神秘小声道:“小杰的同学家,可不是一般人,就算看不好,也有酬劳拿,婶子这是看你刚毕业,肯定缺钱,才想让你赚个外快。” 夏白似笑非笑,应了一声:“行,让他进来吧。” 得了应承,方秀梅强压下内心的幸灾乐祸,生怕夏白看出点儿什么,坏了计划,几乎是迫不及待般,转过头招呼云峥。 “云峥,夏大师说了,你家的事儿她能解决!快来见见夏大师。” 方秀梅的文化水平不高,但社会经验及其丰富,这种无师自通的捧杀,也是小市民智慧的一种。 第13章 一百万 夏白自然能看明白,但是不重要,对于没能力的人来说,这叫捧杀。 对她来说,完全是开高价的搭台,不多要点儿钱都对不起方秀梅这般唱念做打。 而云峥内心三分的不信任,在看到所谓的夏大师,是这么个年轻女孩儿,顿时飙升至十二分。 碍于面对的是个女孩子,云峥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只委婉道:“方姨,这位夏大师看起来…” “年纪轻了点。”夏白把他的未尽之言补充完整。 鉴于这位小少爷浑身散发着金光,一看就是尊财神爷,夏白也不介意和他多说点儿。 “小家伙,格局不要太小,以貌取人可要不得。霍去病十几岁成名,二十多都已经没了。还不兴我二十多岁就是大师吗?” 云峥个一米八的大小伙,正是青春期,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小孩儿的年纪。 听见夏白叫他小家伙,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张嘴就要反驳,却又听她道:“你兄长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惹上这摊子事儿,你确定还要在这儿磨叽?” 他微张的嘴巴,渐渐合上,“大,大师,太nb了吧!” 说着就要来拉夏白,却被闪了过去,他也不在意,只激动的苍蝇措手。 “大师,我爸说了,只要能解决我家的事儿,就付一百万酬劳,您快点儿跟我走。” 夏白挑眉,一百万,可真不算少。 “方婶儿,多谢你给我介绍生意,要是这次能成,这铺子就算赔钱,我也能撑三年五载的。” 杀人诛心! 方秀梅早在云峥说出酬劳有一百万时,心里就隐隐后悔,只想过夏白解决不了的可能,可万一,她解决了呢?那她岂不是更不会离开了。 再听夏白无比真诚的道谢,一口气没上来,方秀梅差点儿厥过去。青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应该的…” —— 随着网络的发达,导致了短视频自媒体的兴起。 除了搞笑、美妆、宠物…这些大流量的主播,还有些主播另辟蹊径,走灵异探险的路子,也能根据大数据,吸引一批同好观看视频。 云峥作为云家的小少爷,不喜欢豪车,名表这种东西,偏偏对灵异传说十分感兴趣,某涯上著名的帖子,都被他分析了个遍。 上周,有个主播发布了一期探险百人洞的视频,云峥一看地址,就在s市的隔壁x市,便立即联系了博主,买到详细地址。 恰逢高考完,他盘算着自己的第一次探险之旅。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心里难免没底。正巧他堂哥云松,谈完一笔生意在家休息,在他软磨硬泡之下,答应陪他走一遭。 一路上都很顺利,往返都没出什么事儿。可在他们探险回来第二天,云松就出了车祸,事情不算严重,左脚骨折,家里人都只当是意外。 就在云松出院当天,轮椅的制动程序突然出错,来了个急刹,把云松从坡上直接甩了出去。 经过轮椅的售后检查,却发现轮椅根本没有故障,那天的急刹,更像是被人直接拽住了轮子,导致的事故发生。 云家是生意人,对于一些用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他们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当即就找了大师。 在那大师一通操作后,云松的倒霉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像激怒了什么,到了喝凉水都能呛到气管里的程度。 短短一周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云家继承人就瘦了十几斤。 云峥再傻也知道,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缠着去玩儿什么探险才引起的,看着堂哥成了这样,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要不是方杰说他家这一片儿都是做死人生意的,说不定有高人,他也不会来这儿。 到是没想到真遇上了大师。 夏白对于财神爷一向非常宽容,安排好常平看铺子,就上了云家的车。 坐在宽敞的真皮座椅上,夏白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这车和公交车都是几百万的身价,乘坐体验可是大不相同。 听云峥说了事情经过,夏白手指在手机上飞速跳跃。指着屏幕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博主吗?” 看到熟悉的名字和头像,云峥疯狂点头,“是是是,就是他。” 得到云峥肯定的答复,夏白也不磨蹭,根据封面找到那期百人洞的视频,一帧一帧的细细浏览。 整期视频一共五分多钟,诡异的配乐,加上山洞中昏暗的环境,普通人看了确实会心里发毛。 夏白面无表情,不肯放过每一处细节。 突然,她点下暂停,抬头问:“你们从里面带了什么?” 云峥一怔,似是在回忆具体细节,片刻,他这才开口:“那个主播说,里面都是抗战时期被无辜杀害的老百姓,带一样他们的东西出来,让他们看看当今世界,是积德,也算是惊扰他们的赔礼,我们就随便捡了一条红绳……” 云峥的话,在夏白看智障的眼神中,越来越没底气。 “夏,夏老板,那红绳是装在我哥身上带出来的,他出事儿是不是和这有关?” 显而易见的答案,夏白没否认,反而问起他另一个问题:“白毛女看过吗?” “有句词怎么唱的来着?买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 “你猜……”夏白拉长了音调,满意的看着云峥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问出最后的审判:“你们捡的红绳是做什么用的?” 云峥被夏白幽幽的语气,激起一身汗毛,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就要给他哥的助理打电话,让他帮忙把那红绳处理掉。 夏白按住他的手,“别轻举妄动,请神容易送神难没听过吗?你让普通人去处理,是给它送菜吗?” 云松是云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小辈,自他接手公司后,云氏的股价蹭蹭上涨,这次他出事儿,云家的长辈达成共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得救他。 这些天,只要是上门来的大师,不论派别、年龄,他们都以礼相待,以期能有位真正的大师,助他云家渡过此劫。 只可惜,大部分都是些骗子,有点儿道行的,也推辞能力不足,让他家另请高明。 云峥带着夏白出现在云家老宅时,云家上一代家主,云峥的父亲云逸,正跟在一眉目清秀的年轻道长身后,殷勤陪着笑脸。 第14章 吸取生气 走近了便听云逸道:“邬道长,我这侄儿的事儿,就麻烦您联系张道长了。” 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对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仅没摆架子,还一副恭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偏那年轻人恍若未觉,眉眼在云逸提到张道长时,闪过一抹傲然,他道:“放心,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下山。不出三日就到s市。” “那就麻烦张道长了。”云逸脸上的笑更加真诚了几分,手心递出一张银行卡,“今天多谢邬道长特意跑这一趟,这十万的辛苦费,您一定要收下。” 邬承言轻轻颔首,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您的心意我收到了,也会转告师父他老人家,留步。” 一出门,就撞上了云峥和夏白,邬承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二人几眼,自是认出了和云逸有七分像的云峥。 内心不由嗤笑,对所谓的豪门大族,更添了鄙夷,一群伪君子罢了。 都说云家兄弟情深,没有争权夺利的戏码,现在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这云家大少爷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小少爷还有空带女朋友回家。 抬步间,就听云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爸,这位是夏老板,我请来救大哥的!” 嗯? 邬承言放缓了脚步,云家这笔酬金,他已看做是自己的所有物,对于可能发生的变故,他倒要听听,这小少爷唱的是哪一出。 云逸看了眼邬承言的背影,怕他听见云峥的说法,以为是对张道长不信任,由此心生不满。 当即眉头一皱,厉声喝止:“够了,你大哥要不是因为你,能受这番罪吗?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 又看向夏白,缓和了语气:“姑娘,云峥这小子顽劣,不管他说了什么,我代他道歉。” 夏白还没开口,云峥这个小炮弹就炸了:“我胡闹什么了!我想救大哥也是错吗?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大哥才是你亲生的吧!” 这一连声的质问,把云逸气的一阵眼晕,颤抖着手捂住心口,就靠在了一旁的管家身上,大声喘着粗气。 倒是云峥,没看他老爹一眼,拽了拽夏白的衣角,示意她跟上。 ———— 二楼一片安静,只一房间外,站着几名黑衣保镖,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 见夏白的视线落在保镖身上,云峥解释道:“我哥有时候神智不清醒,怕他做出什么傻事儿,才安排了保镖时时盯着。” 夏白看向他,揶揄道:“不装了?” “嗯?” 反应过来夏白的问题,云峥瞠目:“我演技有这么差吗?” 刚刚进门太着急,没注意旁人,直到他爸边吼他,边给他使眼色,他才反应过来,门口那人应当不一般,就顺着他爸的剧本演了一场。 没想到一眼就被夏白看穿了,太打击人了。 倒不是夏白有多敏锐,而是这父子二人,演的太过明显。 也就楼底下,那个昂着脖子看人的花孔雀看不出来,那管家大叔嘴角都快抽成电报了。 拍拍手,示意他停止表演,“行了,先看看你哥。” 云峥秒安静,乖巧,“好的呢。” 打开那间被看守的门,热浪从门内涌出,开着中央空调的走廊,温度骤然升高。 身着黑衣的青年,像是不怕热般,直挺挺的躺在阳台边,尽可能为身体汲取更多的热量。 云峥心疼的跑过去,扶起青年,“哥,你好歹垫个东西,地板硬邦邦的,不硌得慌啊?” 青年失焦的眸子,迟钝的转了两下,花了很久,才理解云峥的话。 扯起一抹笑,想要安慰弟弟:“我,没事…” 夏白‘啧’了一声,就这还没事儿呢?全身上下嘴最硬。 “云大少爷,你都快被吸干了,最迟明晚,小命不保,这叫没事儿?” 云峥猛的抬头,眼底满是愕然,“明晚!?夏老板,我哥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说呢?”夏白问。 “邪祟缠身,幸好那东西没直接要他命,而是吸取他的生气,要不然,就能直接办超度法事了。” “你摸摸他,除了心口那一点儿温度,全身都是凉的,就是生气流失的证明,这可不是晒太阳就能补回来的。” 云峥扶着云松,当然知道他的身体有多凉,手掌在云松肩膀上紧了紧,却是隐约有了哭腔:“夏老板,你能救我哥对不对,肯定能的吧?” 小时候,父母都忙,云峥可以说是云松带大的,在他心里,和他父亲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此事因他而起,要是云松出了事儿,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希冀的目光落在夏白身上,像只走丢的小狗,浑身湿漉漉的。 夏白轻轻颔首,示意他放心:“小场面,不要慌。你扶好他。” 说罢,从包里掏出符纸,封于云松七窍,延缓他生气的流逝。又将剑指搭在他的心口,灵气借助那微弱的生气,沿着全身的经脉游走。 云松的身体下意识抵抗,被夏白冷声喝止:“别动,再动敲晕你。” 看他安静下来,夏白加大了灵气的输出,眼见沿着经脉走了快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思索几秒,反其道而行之,将灵气悉数抽回,只留一缕,在心口处搜寻。 忽地,她眼前一亮,那一缕灵气四散,结成一张网,直扑巨阙穴。 在那东西察觉到异常之前,将它网了个严严实实,夏白剑指在云松胸腹部的穴位点下。 “噗!”一口浓稠的污血,自他口中喷出。 夏白闪身避过,收回手,看向地上那一团。 不同于正常血液,那污血夹杂着褐色的长条状物体,正一扭一扭的,妄想逃脱灵气的束缚。 “夏老板,这是什么鬼东西?”只看了一眼,云峥的面容就皱成一团,要不是得扶着云松,他也要吐了。 夏白坏心眼发作,“这么快就不认识了?不是你们把它带出来的吗?” 谢谢,更想吐了。 明明当初那红绳颜色鲜亮,看着不像几十年前的东西,保险起见,才带了它出来。 谁知道,这玩意儿本来面目竟然这么恶心。 云峥深觉这两只手不能要了。 第15章 黑袍人 看着他满脸的怀疑人生,夏白失笑,不准备再打击他,“被吸走的生气不会那么快被炼化,等烧了他,云松的生气自然会回归身体。” 说着,随手将火符丢在那滩污血上,接触到的一瞬间,幽蓝的火焰腾空而起。 污血在烧灼中被蒸发殆尽,地板上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不过须臾,那火焰的中心,就只剩了褐色长绳。 它扭曲的更加激烈,隐约间还有女子的哀嚎在火焰中传出。 夏白面色一变,手中掐诀,打在火焰当中,硬生生将其掐灭。迎着云峥不解的目光,道:“生气被这东西转移了部分,若是销毁它,就彻底拿不回来了。” 她睨了云峥一眼,“别看了,赶紧的,把你哥扶床上去。”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棘手一些,原本以为,这红绳只是被邪祟寄生,却没想到,里面竟是残魂,且那残魂被人控制,作为了生气的中转站。 待到云松死后,就会寻找下一个宿主,重复先前的操作,再次取人性命。 这么说来,这件事真的是巧合吗?夏白不信。 看来,有必要去那百人洞走一遭了。 夏白盘膝而坐,控制着神识附在红绳上,一阵异常的禁制牵扯如隐形的丝线,捆绑在残魂之上。 通过这缕禁制,储存在红绳中的生气,正朝着那丝线的尽头源源不断的流走。 得速战速决,若储存的生气彻底输送完,这边又没有新的补充,幕后之人怕会察觉到异常,断了联系,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隐匿自己的气息,夏白神识沿着生气流走的方向,跟随而去。 黑袍人看着手中的灵瓶,满意的点点头,只需最后一点儿,这个灵瓶就算大功告成,可以先送予大人享用。 生气输送的力度缓缓变小,最后趋近于无,黑袍人手中掐封印法诀,灵光在瓶身上一闪而过,却是瞬间消散。 察觉到不对劲,他诧异的看向灵瓶。终于发现,灵瓶内部,生气差之毫厘,并未注满。 混沌的眸子闪过一丝阴戾,立马将灵瓶与红绳之间的联系切断。他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弟子,如此不长眼。 夏白知道他发现了异常,恐迟则生变。抄起家伙,先把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揍一顿再说。 屏气凝神,引雷诀自她心念间发出,蕴含的天地之力准确的落在黑袍人身上,将他锁定。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打着旋儿的风卷起沙尘,一下下拍打在黑袍人的窗外。 黑袍人背后汗毛炸起,阴鸷的眸子中满是怨毒,枯皱如树皮的脸渗出冷笑。 他自袖中扬起定魂幡,如墨的阴气将他护在其中,幡中拘禁的怨鬼,一个个露出渗人的獠牙,嘶吼、挣扎,妄图脱身。 雷电破开窗户,猛地当头劈下,被当做挡箭牌的怨鬼,发出凄厉的嚎叫,浓郁的阴气被劈的几近溃散。 即使如此,还是有一部分雷电之力,穿过定魂幡,劈在了黑袍人身上。 雷电之力,至阳至刚,克一切邪祟。 即使被怨鬼削弱,黑袍人在被劈的一瞬间,干枯的发丝变得焦黑,本就老如树皮的皮肤,水份彻底蒸发。口鼻中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 他双眸眯起,在屋内环视一周,咽下喉头的血沫,“藏头露尾的鼠辈,速速现身,敢不敢与我光明正大斗一场。” 夏白恍若未闻,躲在背后害人的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藏头露尾,光明正大?他也配! 又是一道引雷诀劈下。 定魂幡中,挣扎最凶、冲在最前方的怨鬼,再也承受不住,瞬间魂飞魄散。 藏在深处的怨鬼,也遭受重大打击,神魂似散非散,依靠本能,惊惧的蜷缩在一起。 黑袍人目眦欲裂,恨的快要滴血。 这定魂幡乃是他的本命法器,内含七七四十九只怨鬼。皆是他这些年,寻遍四方,凑齐的命主七杀贪狼之凶魂,再辅以人魂饲养。 有这法器加成,他的实力才能在大人手下占据一席之地。 可不过眨眼间,就有十数只被天雷劈散。 定魂幡受损,他的实力能发挥之前的七成都算万幸。 欺人太甚! 强烈的怨愤在胸腔中积聚,冲的他又是一阵吐血。 黑袍人盘膝而坐,如柴的指节飞速掐动。随着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数道鬼影自他身后飘出。 鬼影浑身怨气,虽不及定魂幡中浓郁,却也是沾了人命才能如此。 “去,这栋楼的魂魄都归你们了!” 不是想救人吗?给他这个机会! 怨鬼们得了指令,一只只朝着天花板冲去。 夏白眼神一凝,这栋楼少说也有二十几条人命。没想到这黑袍人如此丧心病狂,竟放出怨鬼肆意屠戮。 她真身不在此,能发挥的实力有限,一时也顾不得痛打落水狗。 趁怨鬼尚未分散,几道破秽咒发出,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怨鬼们被这股力量击中,挣扎着躲避,嚎叫中冒出阵阵黑烟。 这几波斗法,黑袍人损失惨重,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心知不妙,他自胸口处,摸出一颗阵珠。紧紧攥在手心,这还是上次贡献了十支灵瓶,特意向大人求来的。 为的就是与人斗法之时,倘若不敌,也能保住一条性命。 却没想到,还没捂热,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要用掉。 黑袍人心一横,剩余的灵力全部灌注其中,催动阵珠中的阵法。那阵珠闪过灵光,狭小的屋内,空间扭曲一瞬。 夏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黑袍人消失了踪影。 她眯起眸子,感受剩余的能量波动,是空间之力。 挺大手笔的。 阵法修炼不易,能将法阵封在阵珠中,更是困难。 据她所知,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显然,那黑袍人不具备这种能力。那么,是谁给的他,就很值得商榷了。 又是几道破秽咒,将那些怨鬼彻底解决。 夏白目光落在装有云松生气的瓶子上。 暗红色的瓶身,有着规则的凸起,构成一副简易的小鬼图。与蛊惑李良庆杀妻儿的那雕塑,如出一辙。 第16章 打脸邬承言 夏白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满怀关切的眸子。 云峥蹲坐在她的面前,见她睁眼,挺直腰板,“夏老板,你回来了!” “嗯。”她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起身,抬手揉揉胀痛的额角,“过去多久了?” 云峥看看表,道:“五分钟左右。”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夏老板,我哥他……” 还未说完,就被夏白打断:“不用担心,马上就好。” 说着,夏白将那瓶子掏出,手势不断变换,以灵力为引,将瓶中的生气重新输送回云松身体内。 靠在床脚的人,苍白如纸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心脏的血液再次流遍全身。 云松的额头重新渗出汗珠,迟钝已久的思维也开始转动。 完成这番操作,夏白站起身,嘱咐云峥:“你哥的身体机能已经全部恢复,但毕竟生机流逝过,还是有部分损耗。” “不过,不打紧。” 云峥正要追问,就见眼前人骨节修长笔直的手中,出现一张黄纸,另一只手微曲,以中指为笔,在黄纸上飞速画着。 待她收手,黄纸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云峥却隐约可见一道红芒闪过。 他揉揉眼,再次看去,哪有什么红芒,分明还是那张黄纸,便只当自己蹲久了眼花。 夏白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诧异,没想到这小少爷居然有几分修道的缘分,能看到成符时的灵光。 可眼下也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她将黄纸折成三角形,站起身,来到云松跟前,将符亲自递到他手心,“生气刚刚恢复,可能会出现魂魄不稳的情况,以防再次被邪祟近身,这辟邪符你拿着,半月后自可恢复。” “多谢大师。”云松虚虚握住,亲自感受了一回濒死体验,对于救命恩人,费力扯出一个感激的笑。 “不用谢。”夏白摆摆手,她更喜欢单纯的金钱关系,“我是要收酬金的,咱们银货两讫就行。” 云松:…… 云松被她直白的话语噎住,身为云家人,从小到大,有所求之人他见得太多。到是第一次碰见夏白这种,事情结束,马不停蹄就撇清关系的人。 最后也只能将其归结为高人的怪癖。 夏白伸了个懒腰,把那失去载体,飘在空中的残魂收起,拍拍云峥,“行了,和你爸爸要钱去。说好的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云峥黑线,不知道夏白从哪儿看出,自己家有可能克扣她区区一百万的酬金。 他带着夏白下楼,在看到邬承言还没走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 随即又想到云松已经没事儿,不用再担心得罪这花孔雀。 便脚步不停的来到云逸跟前,话语中的喜气,藏也藏不住,“爸,多亏了夏老板,大哥没事儿了,再养养就能恢复。” 云逸闻言,头不晕了,心脏也不疼了,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 “夏大师,云松真的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云逸激动的一拍大腿,“好!太好了!” “云总,这年头骗子不少,您还是注意些为好。”阴阳怪气的男声响起,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 邬承言噙着一抹鄙夷的笑:“可别是小少爷为了哄您开心,找人合伙演这么一出戏呢?” “毕竟,大少爷情况如何,您也清楚。” 这话,就差没明说云峥合伙外人,要骗他的钱。 云逸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刚刚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顾上细想。可多位大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夏白这么个年轻姑娘,真的能行吗? 他到不是信了邬承言的挑唆,认为云峥在骗他,而是怀疑夏白,将云峥也骗了过去,当下有些犹疑起来。 云峥却不是好脾气的,他对夏白态度好,也是因为夏白有真本事。 再说,他本就看不惯这个花孔雀,见天昂着脑袋走路,也不怕摔死! 见他胡言乱语,也不客气,斜眼瞟他:“就是说啊,有的人,没本事还要质疑别人,干脆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小爷还高看他一眼。” “你!放肆!”邬承言一向被人捧着,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当即拂袖而起。 阴沉着脸,看向云逸:“云总,看来咱们无缘,既如此,我师父也不会来了!令侄的身体,便听天由命吧!” 说罢,作势要走。 “邬道长,稍等…”云逸忙挽留,不确定云松真的好之前,起码要安抚住这位邬道长。 邬承言充耳不闻,只自顾朝前,用余光微不可查打量他的动作。 见云逸上前,心下得意,盘算着待会儿涨价多少合适。 却见一西装青年,疾步走到云逸身边低声耳语,邬承言内心升起不妙的预感。 果然,云逸眉眼间佯装的焦急,被喜色所取代。恭恭敬敬向那女子低头:“夏大师,多有怠慢,请您见谅。云松能得您所救,我云家必有重谢!” “怎么可能!!”邬承言转身,难以置信,双眼瞪得像铜铃。 颤抖的手臂指向夏白,“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夏白这下可不乐意了,先前不搭理他,他还蹬鼻子上脸了!敢在她跟前玩儿性别歧视那一套。 活动了一下手腕,找准受力点。 “啪!” 一声脆响。 邬承言呆滞,彻底蒙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牙齿磕破口腔黏膜的刺痛逐渐清晰… 夏白:“看不起女人是吧?被你看不起的女人打了脸,这边建议你去死一死呢~” 她再次抬手,邬承言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下,就是云峥都有点儿同情他了,看花孔雀吓得,都应激了。 “怕什么?”夏白见状失笑,将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我就捋个头发,怎么可能打人呢?” 邬承言:刚刚是谁打的我? “你!你!”被夏白的厚颜无耻气的说不出话,邬承言胸口剧烈起伏,随时要撅过去的模样。 无耻!太无耻了! 云逸身为主人,只好笑着打圆场,“夏大师、邬道长,今日都怪云某招待不周,两位消消气。这样,我做东,大家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不必了!”邬承言狠狠剜了夏白一眼,对看见他出丑的云家父子也没好脸色,“您的客人太尊贵!云总的饭我可不敢吃。” “哼!”冷笑一声,这次不带丝毫犹豫,就出了云家别墅。 夏白是吧,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