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太懒,但她是福星[七零]》 回家 一九七二年,初春。 北方的漫漫冬日还没结束。 大雪封路,幸亏铁路工人日夜忙碌,才把铁轨清理了出来。 裴素素提着行李,穿着素色的棉袄和棉裤,披着风衣,扎着一根马尾,提着行李进站检票。 她的胳膊上有一圈黑布,绑着马尾的发带用的是纯白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正在服丧的女人。 再看她面容姣好,但神色疲惫,双眼通红,可见她失去的是个重要的人。 是人都有怜悯之心,过道上的婶子同情地看了眼,帮她把行李箱往行李架上放。 裴素素说了声谢谢,安静地坐下,闭目养神。 她今年二十三岁,新寡,几年前被公社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在公社的安排下读了农学,但她实在是个懒女人,不想去地里日晒雨淋,所以她选择嫁人,随军享福。 丈夫陈敬戎比她大了六岁,一米八三的大块头,鹰眼剑眉,不苟言笑,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但是她一眼就看上了他。 没想到陈敬戎居然不喜欢她。 两人婚礼是在老家举办的,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婚礼之后她去随军,他却一到部队就接受了一个危险的任务,叫她独守空房。 临走时还伤了她的心,说他不喜欢她,娶她不过是因为年纪到了,完成任务而已。 裴素素当时就哭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喜欢她还要娶她,白白浪费大好青春。 她很生气,原打算等他出完任务回来就办离婚,没想到他牺牲了。 可怜她还没圆房就成了寡妇。 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她恨陈敬戎,夫妻一场,匆匆撒手,还留了把刀子扎她的心。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他,恨又恨不彻底,总想着去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转转,睹物思人。 所以她拒绝了部队安排的工作,拿上一封介绍信回来了。 但是她也知道,婆家未必肯要她这个烫手山芋,便撒了个谎,说她怀孕了。 结果婆家并不稀罕这个孩子,死活不给她腾地方。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回了娘家。 然而她是个懒女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娘家四个嫂子都很讨厌她,回去后用不了多久,四个嫂子就会因为她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她实在受不了,搬去同学的职工宿舍自己住着。 本打算享受一下亲情,结果是一地鸡毛,她真的很伤心,也就不再假装怀孕了。 婆家正好想跟她争抚恤金,知道她假怀孕之后,便到处造谣,说她背着陈敬戎偷情,所以才把孩子流掉了。 她是个好强又傲气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直接跳河殉情。 结果陈家更加嚣张,说她是羞愧自杀。 气得她一口气直接重新活了过来。 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年代文里,是别人茶余饭后用来衬托女主勤劳贤惠的对照组,她的戏份少得可怜,出场不到五十章就死了。 女主袁朵朵也是公社推荐上的大学,一门心思为了农业奉献青春,真是一个符合时代要求的好女人设定。 她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哪怕公婆打压也任劳任怨,最后过五关斩六将,把货运队的丈夫改造成功,督促他在七七年考上了大学,一家子全搬城里去了。 裴素素除了佩服,无话可说。 想想怪讽刺的,一个女大学生,却要三从四德才能获得婆家的认可,这简直就是在宣扬封建糟粕。 所以她宁可继续活成自己的样子,也不要学女主,点燃自己,照亮了婆家。 不过她还是要做出一些改变的,上辈子为了偷懒,回来后她选了公社广播站的工作,虽然稳定,但没有什么大的发展前途。 这辈子她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中医知识。 这得益于她在大学里的际遇,她不爱学农学,所以一有时间就去别的院系看看,误打误撞认识了一个老中医,做了人家的关门弟子。 这年头虽然中医没什么话语权,但是在广大的农村地区,中医还是深入人心的,她可以私下里接诊,多赚点米面粮票,把小日子过滋润起来。 不过她重生的时间点不太妙,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撒谎怀孕的事改变不了了。 她能做的就是团结身边的亲人,把上辈子碎嘴她的陈家人一一报复回去。 好在,这次她不是孤军奋战。 她多了个帮手,这是一个福运系统,只要完成指定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对应的奖励,还可以解锁原著里挖坑不填的几个谜团。 比如原文写陈敬戎失踪了,搜救了好几次没有结果,所以才宣布了死亡。 她很想知道,陈敬戎是不是在某个角落里活着,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要找到他,亲口告诉他:“姑奶奶不喜欢你了!除非你求我!” 再比如陈敬戎的身世,原著里神叨叨的,说他家兄弟五个,除了大哥疼他,剩下三个哥哥一直针对他,而且这三个兄弟又矮又黑,跟他不像是一根藤上结出来的瓜。 只是这事到最后作者也没交代清楚。 哎没办法,这个作者是个激情写文的选手,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像她这样的炮灰工具人,下线之后,作者就很少再提跟她有关的人和事了。 书评区很多人提出不满,作者都没有回应,反正只要后续章节有极品蹦跶出来被打脸,读者爽到了就行,不会耽误赚钱。 所以这些疑问,只能靠她和系统一起努力解决。 她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打盹儿。 系统化身为一条金灿灿的锦鲤美人鱼,拿它闪瞎眼的大尾巴挠了挠她的脑袋:“宿主宿主,别伤心,有我呢,咱们回去就先从你三嫂入手,改变周围人对你的好感度,这样就可以获得福运积分和奖励,一点点改变原来的剧情啦。” “嗯,三嫂嘴硬心软,上辈子我要是嘴甜哄着她点就好了。闪闪,我睡会儿,帮我看着点包。”裴素素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给它取名为金闪闪,因为它实在是太晃眼了。 这家伙没有性别,幻化成人形后披着一头海水蓝的柔顺长发,像个美丽动人的小姑娘。 这会儿正像个警卫似的办她站岗呢,不过其他人看不见它。 有它的帮忙,她不担心回娘家日子不好过。 她只担心大嫂喂的那十几头猪来不来得及救治,上辈子回去后她走大路,跟搬救兵的三嫂错开了,半路又被同学喊去县城春游,玩了三天,回到家时猪已经不行了。 最后娘家赔不起钱,是裴素素拿抚恤金垫付的。 也正因为如此,嫂子们才同意她回娘家。 这次她就不去春游了,还得走小路拦截三嫂,好让三嫂赶紧通知家里,她回来了,一回来就忙着给大嫂擦屁股呢。 这么一来,她想住回娘家应该就没那么困难了。 汽笛声声,滚烫的锅炉喷射着强大的力量,比她还归心似箭,最晚后天这时候,她就到家了。 * 骄阳公社,向阳村,春耕正忙。 结束了一天劳作的村民们扛着铁锨锄头等工具,往生产队的库房走去。 归还了农具,记明了工分,就可以回去吃饭休息了。 记分员裴二祥时不时提醒大伙儿一声:“都吃快点啊,今天轮到咱们队放电影了。” 百姓们一听说有电影,脸上的疲惫顿时消散不少,连走路都轻快了起来。 等记完最后一个工分,裴二祥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拿起记账本下的一封电报,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这封电报是他小妹裴素素的,字不多,信息量却很大——我已守寡,怀孕中,三日后回娘家。 至于为什么守寡,孩子几个月了,以及为什么不去婆家而要回娘家,那是一个字都没提的。 想想也好理解,电报贵啊。 一个守寡的女人,当然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裴二祥到家赶紧关上院门,十几口人都回来了,一个个的,不是在忙着盛饭端菜,就是在忙着打水洗脸洗手。 一大家子好不容易清静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鸡飞狗跳了。 裴二祥越想越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 其实小妹人不坏,就是懒了点,也是怪他们四个做哥哥的,跟爹妈一起没原则的宠着小妹。 小时候还好,等到他们全都成家立业了,才发现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溺爱小妹了。 他们的媳妇会生气,会计较小妹没做家务,没干农活,会计较小妹付出得最少,得到的最多。 其实他觉得还好,小妹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她有本事,还被公社推荐上了大学呢。 就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小妹,当然要找个好人家才配得上她,更何况,小妹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 所以爹妈才会千挑万选,给她选了陈家。 没想到,老陈家没福气,这么快就死了儿子,哎。 小妹一定很伤心,所以才想回娘家找找温暖吧。 回来也好,这么年轻就守寡,去婆家要受气的。 但是他也知道,家里这四个媳妇是不会轻易点头的,只能先开个家庭会议,民主裁决。 他清了清嗓子,喊道:“爹,娘,大哥,老三老四,都别忙活了,出大事了。” 一大家子还想着要去看电影呢,所以老三媳妇柯佳媛第一个提出了不满:“什么事啊二哥,饭都不叫人吃了?等会儿要播白毛女呢,我可盼了半个多月了。” 老三裴行之又被人叫做裴三行,他赶紧揪了揪柯佳媛的衣袖,叫她别吱声,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三房四房发话了,不都是大哥二哥在当家做主嘛,所以他不愿意他媳妇做这个出头鸟。 好在裴二祥没说什么,他见爹妈都放下碗筷过来了,赶紧把手里的电报拿了出来:“素素守寡了,要回娘家,三天后就到,还怀了孩子。大家商量一下,腾个房间给她。” 这话真是一记重磅炸弹,一瞬间,整个院子都沸腾起来了。 柯佳媛的意见很大:“没开玩笑吧二哥?哪有出了门的闺女回娘家守寡的,回头村里那些红眼病可来劲了,唾沫星子就能把咱给淹死。” 毕竟当初媒人介绍了不少婆家,光是村里的就好几个,都被小姑子拒绝了,结果小姑子千挑万选,选了个年轻有为的军官,好是好,可是新婚不到一年人就死了,这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嘛。 哎呦,光是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 裴二祥没理她,只是拿眼神去问自己的大哥,毕竟老裴家明面上是有四个儿子,但其实,只有他和大哥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至于老三老四,那是他们后妈带来的。 四个兄弟两两抱团,互相之间不太对付,只有在面对小妹的问题时,才会有一致的利益得失。 裴大志却没有发话,而是先去征求亲爹跟后妈的意见。 四个兄弟都没分家呢,只要爹妈点头了,四个儿媳妇就算有意见也不好说什么。 裴长庆是他们老子,正在抽叶子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听他媳妇的。 所以这事的最终决定权,落在了谷赛兰身上。 她可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刻薄妈妈,当然是高举双手欢迎女儿回来。 她直接把电报接了过来,反问道:“还需要商量吗?你们妹妹刚守了寡,一定受了不小的刺激,所以要回娘家来找爹妈哥嫂哭一哭,找点安慰。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赶紧收拾收拾,反正老四两口子还没孩子,就把我那屋隔个小房间,凑合凑合。” 老四叫裴通之,村里人管他叫裴四通,他是个本分的庄稼人,还会点泥瓦匠手艺,自己就可以搭个小房子在院子边上住。 但是他为人木讷,不爱说话,娶的媳妇又是个自卑心极重的女人,也不长嘴,两个闷葫芦凑一堆儿也说不出个不字,只管点头应下。 既然老四都应下了,其他三房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动的不是他们的屋子就行。 不过柯佳媛还是意见很大,她嘀咕道:“妈,这不太好吧?万一老陈家的人不愿意呢?要不这样,我跟老三现在就去陈家坳问问,素素还怀着孩子呢,除非他老陈家不想给陈敬戎留个后,要不然,怎么也不至于把素素塞给咱们照顾啊。” “素素不去婆家自然有不去的道理,你少操这个闲心!”谷赛兰性格强势,即便是家里脾气最大的老三媳妇,在她冷着脸训了一通后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家人见木已成舟,便只能各怀心思吃起饭来。 插入书签 救星 裴二祥的媳妇是个药罐子,自打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整日缠绵病榻,甭说是下地挣工分了,就连吃饭都要人端到床前去,跟伺候老娘一样伺候着。 时间久了,没人受得了,除了裴二祥。 没办法,自己的媳妇自己疼,更何况,他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门儿清。 所以关上门,他小声道:“你这病还要装下去吗?到时候素素回来会不会拆穿你?” 老二媳妇整日里不梳头故意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闻言撑起身子小声道:“我听说守寡的人都会大受刺激,说不定她没有心思跟我啰嗦,也就发现不了我在装病。再说了,我可是给你们老裴家生下了唯一的孙子,我躲躲清闲享享福怎么了?” “是是是,你辛苦了。不过红梅,我是想着,要不你先去娘家躲几天,毕竟小妹是学医的,万一看出来什么,以她那个性子,到时候咱俩都下不来台的。”裴二祥还是希望自己媳妇避一避。 他不讨厌小妹,但他讨厌自己媳妇跟小妹吵架,他帮谁都不合适,与其这样,不如躲着点。 可是姚红梅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就不回娘家去,凭什么,我已经是你们裴家的人了,孙子也给你们生了,要躲也该是她躲着我啊。行了,你别说了,我饿了一下午了。” 姚红梅翻了个白眼,赶紧把碗筷接过来吃饭。 一边吃,一边嫌弃:“怎么一块肉都没有啊,油点子都看不见,难怪大壮长得又矮又瘦的,一点都不像你。” “行了,大家都这个条件,怨天尤人能有用吗?”裴二祥已经在努力养家了,他在生产队力争上游,可算是混上了一个记分员的差事,只要老会计一退休,他就是接班人。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养不活老婆孩子,只是目前条件还是比不上当会计的,不过他还年轻,急什么。 可是姚红梅不这么想,她担心小姑子回来之后,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一定雪上加霜,便嘀咕道:“哎我说,部队会给抚恤金的吧,知不知道给了多少?素素要是真的想回来,也可以,那就让她把抚恤金全部交给爹妈,这样我就没意见了。” “你可真会算计!”裴二祥无语。 但是他知道,姚红梅就这德性,每天最喜欢算计谁家多吃了一口鸡蛋,谁家少扫了一天院子。 现在她装病躲着,还是不肯松懈。 就这么一个人,肯松口让小妹回来那真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他也不知道小妹那边的具体情况,只得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说:“妹夫牺牲之前是副团,抚恤金我问过武装部的老包,总不少于五六百吧。可是素素还要养孩子呢,我觉得交一半就行了。” 裴二祥没有那么贪心,毕竟素素也没说回来几天,以后还走不走,一下就要她把抚恤金全部上交,这不合适。 再说这里头还有人家老陈家爹妈的养老钱呢,怎么也不可能都给素素一个人的。 他倒是想处处都照顾到,可是姚红梅不乐意,她拧了裴二祥一把:“你有病啊,你别忘了,她跟你只有一半的血缘,你护着她没好处,回头老三老四还以为你要贪她的钱呢!” “不会,老三老四不是这样的人。红梅啊,不是我说你,我看你就是在家里闷着闷出病来了,整天疑神疑鬼的。这些日子兄弟四个不都好好的,你可别无事生非啊。”裴二祥劝了劝,他不喜欢他媳妇总把兄弟们往坏了想。 虽然他情感上跟老三老四确实生分,可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彼此之间的品性还是清楚的。 所以他直接起身出去了,免得等会儿跟姚红梅吵起来。 姚红梅气得不轻,又不好大声咋呼,要不然她这装病偷懒的把戏是要被看穿的。 只得憋着一肚子气,拿碗里没什么滋味的糙米饭撒气。 不一会儿,柯佳媛摸索了进来。 开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姚红梅便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装出一副来日无多的样子。 她怕自己露馅儿,甚至故意把手里的碗筷摔在了地上,好在床板子矮,碗没坏,她故意哎呦一声:“佳媛啊,你来得正好,快,我这手啊,老是控制不住地抖,快帮我捡捡。” 柯佳媛背着光冷笑一声,捡起碗筷后却笑着转过身来:“二嫂,我早就说过吧,咱俩就是这个家里最有缘的两个人。做姑娘时是一个村里的不说,还是前后邻居,嫁人后又进了一家的门,你说说,上哪去找咱俩这样关系好的。” 姚红梅笑着敷衍道:“可不嘛,我总说你比我亲妹子还亲呢。” 其实姚红梅知道,柯佳媛是来找她商量大事的。 毕竟,只有她这个“病秧子”可以躲清闲,也只有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帮忙做点什么。 这不,柯佳媛就给她派活儿来了吗。 两人虚情假意了一会儿便直奔主题,柯佳媛把碗筷放下:“二嫂,你愿意让素素回娘家住着吗?” 姚红梅笑而不语。 柯佳媛就知道有戏,立马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二嫂,你等会就说不舒服,要我送你去卫生所,等出了村子,咱们就去陈家坳问问,素素这个儿媳妇他们可以不要,但是素素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总得认下来吧?” 陈家坳离向阳村有点远。 而且跟卫生所的方向相反,所以这两个女人一合计,需要骑个车。 但是家里穷,没车,只能去裴二叔家借。 说到自行车,柯佳媛就来气:“真是的,都怪你,去年素素寄了一张工业票回来,愣是被你家大壮一泡粑粑给毁了,要不然,咱家早就有车了。” “都是我不好,没看好大壮。”姚红梅这件事理亏,只得认错。 但她是故意的,毕竟啊,这自行车要是买了,肯定是其他三房骑的多,谁叫她是个“病秧子”呢。 到时候钱是从集体出的,她却享受不到这个福利,她当然不愿意,就趁着大壮开始崩屁的时候把工业票拿过来看看。 这一看,就看出事儿来了。 虽然柯佳媛及时把票上的粑粑冲掉了,可是这种纸是不防水的,供销社直接不认,白瞎了小姑子的一片好意。 为了这事,裴二祥还挨了兄弟们一顿埋怨,也只能忍着。 现在柯佳媛旧事重提,就是防止姚红梅不愿意跟她打配合。 姚红梅直接道歉,实际就是在表态愿意配合,柯佳媛可算松了口气:“算了,当时大壮还小,我总不好跟三岁小孩算账吧。” 姚红梅笑笑:“那我替大壮谢谢三婶婶大人有大量了。” “行了,别忘了正事,正好都去看电影了,没人知道咱们去了陈家坳。”柯佳媛赶紧出去,要是她待的时间长了,大嫂会怀疑她。 大嫂这个人疑心病最重,整天怀疑三房四房要占大房二房的便宜。 其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四个兄弟很少翻脸,真没必要草木皆兵,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也好理解,毕竟婆婆对于他们而言是后妈,后婆婆,到底是远了一层。 再说了,柯佳媛还巴不得婆婆偏心他们三房四房呢。 可惜啊,婆婆这个人,明面上是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只有在面对小姑子的事情上,婆婆会堂而皇之的偏心。 小姑子都嫁人了还护着,难不成小姑子没断奶啊。 加上小姑子说话直来直去很气人,所以柯佳媛真的不愿意她回来。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要伺候小姑子一个大闲人,谁受得了啊。 只可惜,她跟姚红梅虽然磨破了嘴皮子,可陈家父母就是不肯松口,尤其是陈老二,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要吃人似的。 柯佳媛没想到陈家人态度这么恶劣,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她那个家暴成瘾的大姐夫。 算了,小姑子虽然懒了点,但罪不至死,要是娘家不要她,她就只能到婆家来受罪了。 柯佳媛拦住了还想讲理的姚红梅,准备离开。 陈父忽然叫住了她:“这是她的书,拿上赶紧滚!对了,别忘了让给她把抚恤金送过来,结婚不到一年就克死了我家老五,真晦气!” 柯佳媛气得想动手打人,叫姚红梅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回来的路上柯佳媛还在咬牙切齿:“他奶奶的,陈家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就不信了,要是素素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他们还会把素素赶回娘家?” “你也知道要生儿子啊。”姚红梅翻了个白眼,“早就跟你说了,再努努力,生个儿子才能完成任务。” “我知道。”柯佳媛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很是惆怅。 其实她怀孕过两次,一次就是她现在的女儿二妮,一次就是两年前的那胎。 可是那胎先天不足,五个月的时候自然流产了。 到现在都没怀上第三胎。 她也没办法。 只得感慨自己命苦。 姚红梅适可而止,不刺激她了,咳嗽着说道:“哎,现在我就盼着素素赶紧生个儿子,到时候老陈家肯定来求着她回去。咱们就轻松了。” “我看未必,素素性子傲,现在她孤苦无依的婆家不让进门,今后就算婆家八抬大轿来请,她也不会再回去了。”柯佳媛还是挺了解这个小姑子的。 其实换做是她的话,她也会跟婆家把这口气赌下去的。 锦上添花谁稀罕啊,雪中送炭才是最关键的。 想到这里,柯佳媛越发觉得今天不该来。 她不禁叹气:“完了,说着说着,又心疼起她来了。我真是没出息,明明她上次走的时候还骂我来着。” 姚红梅笑笑,没戳柯佳媛的伤疤。 其实那哪能叫骂人啊,只是说了大实话罢了。 因为柯佳媛的刺绣功夫就是不行啊,那绣的龙跟蚯蚓似的,笑死人了。 小姑子是被宠大的,不用费心讨好谁,所以直接跟她说难看。 可把柯佳媛给气坏了。 姚红梅倒是躲在屋里偷偷乐了好久。 她见柯佳媛还是念念不忘这茬,知道这姑嫂两个还有得斗嘴,便乐得看戏。 哎,没办法,从小到大,柯佳媛都是爸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又漂亮,又能干,就是刺绣功夫差了点,其他的都是手拿把掐的。 尤其是做竹篾制品,好家伙,一学就会啊。 柯佳媛在娘家的时候,一个月光是做竹篾制品就能给家里赚十几块钱呢。 姚红梅作为柯佳媛的邻居,那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好不容易在嫁人生孩子上压了她一头,可不得抓住机会多看看笑话嘛。 柯佳媛哪里知道她的龌龊心思,只当她也在心疼小姑子,便感慨道:“算了,赶紧回去收拾地方吧,但愿她能懂事一点,少气气我。” “我就知道,你总是嘴硬心软。”姚红梅知道柯佳媛会妥协,反正素素跟三房四房的关系和跟大房二房是一样的,都是一半的血缘,谁也没比谁亲到哪里去。 要是素素能跟老三媳妇走近些,就不用来麻烦二房了,也是好事。 就这么,妯娌两个回来后便各忙各的去了,谁也没提去老陈家的事。 第二天,柯佳媛帮着老四两口子把房子收拾好,还把自家二妮的小衣服小裙子尿戒子找了出来,都摆在了床头,留给小姑子回来用。 她又去找了下大嫂朱亚男,毕竟大嫂家的大妮和三妮一个五岁一个两岁了,小衣服和尿戒子可以一起腾出来给小姑子用,可是大嫂还在生产队的猪舍那边喂猪,午饭都没回来,只好等晚上再说。 结果晚上大嫂回来,却根本不听柯佳媛的劝,还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要我讨好她?我可不缺祖宗。” * 两天后,向阳村第一生产大队的猪圈里面。 裴素素的大嫂朱亚男同志,正在面临人生的滑铁卢。 生产队已经给她下达了死命令,要她无论如何要对这批猪负责到底。 毕竟,当初是她为了抢这最后一个空缺,主动吹牛说自己会养猪的,结果现在猪圈里的猪一个个蔫巴巴的,眼看着活不到明天了。 尤其是那头大母猪,都快下崽了,却直接倒在了食槽旁边,奄奄一息。 要是朱亚男救不活这些猪,不光要失去这个挣工分的机会,还要赔生产队好大一笔钱,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裴家四房加起来都还不上。 朱亚男哭得满脸都是泪:“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这次我要给全家拖后腿了,你大哥知道了要打死我的。” “大嫂你别急,我再问问还有哪里有兽医。”柯佳媛平时跟朱亚男不对付,可是这事牵扯到全家,她不得不跟着操心。 然而如今开春了,每到中午,夜里冻上的土路就会软化变得极其泥泞难走,就算她借到了自行车也骑不快,还时不时摔一跤,简直狼狈。 就在她第三次摔倒在路边,疼得眼泪汪汪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洋气的女人。 上身一件淡青色的棉袄,下身一条藏青色棉裤,因为生活条件还不错,所以鞋子比较讲究,是双皮靴。 为了不把皮靴弄脏,她正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有枯草的地方走着。 温暖的春风吹过,把她米色的风衣掀起来向后摇摆。 这一瞬间,柯佳媛像是看到了救星,惊喜地喊道:“哎呀,是素素吗?素素你不是跟老中医学过吗?你会给猪看病吗?快,这批猪要是死了,一大家子都要跟着遭殃的。” 插入书签 痴情 裴素素早在上车之前就把塞在肚子里的枕头取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她看着小腹平坦,不像是怀孕了。 她也不怕三嫂怀疑她,毕竟她知道,三嫂这人虽然脾气不好爱咋呼,但她在大是大非面前是不会出卖家里人的。 所以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是得了猪瘟吗?还是猪圈太冷了,把猪冻感冒了?” “不知道啊,我又不懂这些,你快去看看,我再去找个兽医,以防万一。”柯佳媛爬了起来,特地瞄了眼裴素素的肚子,没说什么。 她的手掌心都磕破了,疼得她斯哈斯哈的。 裴素素把行李箱放下,从里面取出一瓶消毒水和纱布:“等等,我给你包扎一下。” “哎呦,不用,小擦伤,我可没你那么矫情,你快去帮忙,我去找人。”柯佳媛虽然总想挖苦小姑子,但这一刻她还是有点感动的,小姑子虽然懒了点,骄纵了点,但还是有点温情的嘛,看来结婚之后懂事了。 不过小姑子心意到了就行,她这种从小就干活的人,可没小姑子的福气好,小伤口都要大惊小怪的。 裴素素却不依她,拉着她的手,非要给她包扎:“你急什么?我就不信那么多猪,大嫂平时没找兽医看过?要么是看过了治不了,要么就是附近的兽医水平不行,怕担责任故意躲着,你就算去叫也未必叫得过来。” “啊……”柯佳媛倒是没想过这点,毕竟她平时是跟着爷们儿一起下地干活的,要不然,公社按人头摊派的任务根本完不成。 别忘了,家里还有个病秧子姚红梅呢。 所以柯佳媛不是很清楚猪圈这边的情况。 现在裴素素这么一说,她想想也有道理,便收了挖苦人家的心思,问道:“那怎么办?” “死猪当活猪医呗,走吧,那边不是浇了水泥路吗?虽然绕了点,但肯定比你从泥地上快啊。”裴素素有点无奈,三嫂真是傻的,为了抄近道走这种路,反倒是欲速则不达了。 柯佳媛没想那么多,现在小姑子这么一说,她还不信,她看了眼裴素素手上的腕表:“那你掐个时间,我看看你说的准不准。” 能有什么不准的,水泥路虽然绕了不少,但她不是有车吗,也不用摔跤。 最后只用了十七分钟就赶回去了。 裴素素站在猪圈前,给柯佳媛看了看手表:“你从小路走了多久?” “二十几分钟了吧。”柯佳媛服气了,赶紧把车停好,掀开挡风的草席,领着裴素素进去。 怕裴素素嫌弃里头脏,还特地提醒了一下。 裴素素没说话,她看着系统界面的提示——改变一个亲人对自己的态度,奖励基础大礼包。 第一个进度条显示百分之三十,点开一看,果然是柯佳媛因为刚刚包扎和绕路的事对她有了好感。 她笑着进来:“没事,你们进得我也进得。” 哎,这话柯佳媛爱听,她总觉得小姑子这次回来比以前讨人喜欢了。 她赶紧招呼朱亚男:“大嫂,你看谁来了,快,你把这几天的情况说一说,说不定素素能治。” “她有这么好的心?”朱亚男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可是转念一想,要是这些猪是被裴素素治死的,那这个责任不就可以甩在裴素素身上了? 她这个念头一起,态度就变得殷勤起来,她笑着转身,打量了一下衣冠楚楚的裴素素,道:“呦,大学生回来啦,那你试试?我忙了一上午了,一点用都没有啊。” “嗯,你留下,三嫂回去做饭吧,我饿了,一个小时后我回去吃饭。”裴素素的系统在闪。 她向前走了几步,在虚空里点开弹窗,系统在考她,问她这些猪生了什么病,回答正确了奖励新手大礼包。 裴素素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把风衣脱了,递给了柯佳媛:“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三嫂,我晕车,没吃饭呢。” “哎,我这就回去。”柯佳媛其实是挺意外的,小姑子不但没有嫌弃里面脏臭熏人,还主动往前走,已经蹲在那里给猪诊断了。 她松了口气,总觉得应该是有希望的,便赶紧回去张罗午饭。 她先去田间地头通知了一下家里人:“爹,娘,素素回来了,我去供销社买点肉,肉票还剩最后一张,我用了啊。” 谷赛兰一听闺女回来了,激动得差点丢下锄头往回跑,不过她一想到就差半个小时可以下工,还是忍住了,只催促道:“我那枕头芯子里头有一张肉票,素素难得回来,你去买两斤五花肉回来,素素最爱吃回锅肉和红烧肉了,你一样做一点。” 柯佳媛一听,好家伙,她就知道婆婆是藏了票的,果然。 居然是在枕头芯子里吗,难怪她找不到。 她应了一声,当着婆婆的面不好说什么,回去的路上却嘀嘀咕咕:“偏心眼子,居然藏了肉票,前天大壮过生日都舍不得拿出来!回头大嫂二嫂知道了得气死。” 不过此时的朱亚男压根顾不上家里的是非,她在按照裴素素的要求,给猪翻身。 “动作快一点。”裴素素见大嫂不愿意上手,赶紧催促了一声,“你要是想把责任甩给我,我是无所谓的,反正爹妈都是明理的人,知道我刚回来是没这么大本事把猪养死的。可你要是听我的,咱俩齐心协力把猪治好了,那咱们一大家子就不用喝西北风了。你想清楚了再做事,要不然我就走了,你自己折腾去吧。” 这话是一点都不客气,还把朱亚男的小心思给戳破了。 不过朱亚男脸皮厚,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想,我是心疼这些猪,不舍得下重手。” “那行,那你不要翻了,等它们死了就不用心疼了。”裴素素冷着脸,要她治病可以,要她弄脏身上,那不可能。 所以脏活累活还得朱亚男自己来。 朱亚男被她怼得心梗,只得臭着脸去干活。 等她把猪翻过来,裴素素又命令道:“掰开猪的嘴,让我看看口腔里的情况。” 朱亚男这次没废话,乖乖照做。 片刻后裴素素问道:“是不是一夜之间全部病倒的?” “是啊,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下雪的时候我都在猪圈外面加盖了稻草的,里面也铺了。”朱亚男觉得自己挺尽心了,只是这猪不听话,说倒就倒了。 裴素素没听她辩解,继续命令道:“这是体温计,给,我已经把温度甩下去了,也用酒精消过毒了,上面绑的绳子不要解开,你要做的是——把它插到猪的肛men里面,不要全部推进去,只要插进去三分之二就行,两分钟后取出来把温度报给我。测仔猪的时候记得倒提双腿,愣着干什么,快点。” 朱亚男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子这么冷静指挥的样子,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赶紧照做。 很快报出了温度,一个接一个。 裴素素拿出纸笔记下:“行了,成猪体温普遍在40-41℃,粪便稀薄,呈灰黄或灰黑色,恶臭,部分猪的粪便如水,肛men失禁,臀部、后肢和尾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粪便污染,小便量少、发黄,食欲废绝,卧地颤抖,眼窝下陷;仔猪体温在39-40℃,粪便稀薄,如黄酱,粪中混有没消化完的饲料,精神萎靡,眼窝下陷,消瘦枯槁,四肢下部、尾端、耳尖发凉。综合以上症状,应该是猪流行性腹泻。” “会死吗?”朱亚男听着小姑子头头是道的总结,越发觉得这次应该有救了。 然而,等待她的是坏消息,裴素素摇摇头:“我手里没有药,我把可以用的药写下来,需要的量也都算好了,你拿着,赶紧找人送你去兽医站配药。” 当然,裴素素还有个办法,找一个讨厌她的亲人,刷满好感度,就可以找系统拿药。 但是现在,三嫂那边的进度条瞬间下降到了百分之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嫂这边的倒是在涨,但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五。 所以,只能大嫂自己去买药。 朱亚男明白小姑子没办法凭空变出药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起码她的心里没那么慌了。 她赶紧拿着本子出去找人帮忙,掀开挡风席子的时候,她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裴素素,要是这批猪救回来了,裴素素就是她的恩人,她得跟裴素素道谢。 可是,裴素素是老三媳妇找来的,她还欠了老三媳妇一个人情。 也不知道这姑嫂两个会不会联起手来宰她一顿,最好是客气点,让她帮忙洗洗衣服就行,太过分的话她就不伺候了。 至于婆婆那里,只怕以后更加有理由偏心小姑子了,想想就生气。 哎!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赶紧去找人帮忙,最后愣是央着生产队运种子的拖拉机带了她一程,到了县城赶紧拿着生产队的证明去配药。 只是买药的时候,人家不认裴素素写的药方,叫朱亚男找个正经的兽医再来。 给朱亚男气得半死。 她磨蹭了大半天,兽医站的人还是不肯给药,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一个人帮忙。 这人是当初裴二叔介绍给裴素素的,两人也见过面相过亲,但是裴素素嫌弃这个男人没有父母帮衬,所以没成。 但是这个男人非常痴情,被拒绝后一直没有跟其他人相亲,更不用说结婚了。 也许找他能行。 朱亚男怀揣着忐忑,敲响了一个中学的职工宿舍门。 推开门的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男人。 他打量了一下朱亚男,认出来这是裴素素的大嫂,客气地问了问什么事。 朱亚男一股脑儿全说了,包括裴素素守寡,怀着孩子被婆家赶回娘家云云。 戚承光把那张药方接过来看了看,不禁有些恍惚,果然字如其人,裴素素的字真好看。 他看着仔仔细细的病案记录以及诊断结果和药方,不禁大为赞赏:“嫂子你等等,我去找我舅舅帮忙。” 很快,朱亚男如愿拿到了药水和注射器,再三跟戚承光道谢。 戚承光把准备好的一封信拿给了朱亚男:“麻烦嫂子把这封信给她,我还在等。” “小戚你……你不在意她怀了孩子?”朱亚男都傻了,她只是想利用裴素素打感情牌,可没想到戚承光会这么痴情啊。 戚承光耳根子滚烫,低头盯着路边的石子:“我的话都在信里了,辛苦嫂子了。” 朱亚男还能说什么,赶紧拿上信,带着药水回去了。 插入书签 收买 朱亚男回来的时候,一大家子早就吃完饭下地干活去了,午饭倒是给她留了,但是只有两块肉,而且早就凉了,她很嫌弃。 她把饭菜热了端在手里大口扒拉着,肚子饱了才有力气给猪打针。 家里只有裴素素跟姚红梅以及几个孩子在。 姚红梅说自己月子里亏了身体,站起来就发抖,还有眩晕症,什么也做不了。 可裴素素一回来就摆出姑奶奶的款儿要人伺候,这让朱亚男有些不舒服。 看看厨房,碗筷还堆着没刷,摘菜剥蒜留下的菜根和蒜皮也都留在地上没扫。 更可恶的是,鸡也没喂,食盆里空空如也,难怪大妮小嘴巴巴儿的跟她告状,说今天没捡着鸡蛋。 哎呦,这都什么事儿啊,朱亚男脑袋疼。 可她一想到自己回来是请裴素素教她打针的,又不好发作,只得狼吞虎咽吃完,赶紧请这位祖宗帮忙。 裴素素坐了三天火车,硬座,没睡好,脖子疼,正在补觉,这会儿被吵醒,也没有发脾气,只是看了看时间,沉默地披上风衣,跟着出去了。 朱亚男把药水都装在一个背包里,叮嘱了大妮看好弟弟妹妹别乱跑,便追了出去。 “素素,你等等!”朱亚男吭哧吭哧的,手里捏着信,犹豫着要不要给她。 此时裴素素已经到了二叔家门前,二叔像是守株待兔似的拦住了她,有话要说。 朱亚男见状,赶紧把手掏了出来,那封信先不给了吧。 万一二叔能给素素介绍个更好的,她们这些做嫂子的还能沾沾光呢。 毕竟那戚承光只是个县中的老师,也就那样吧。 不过裴素素目前不打算找,所以二叔刚一开口,就被她回绝了:“叔,不用介绍了,我先一个人清静两年。” 裴二叔冷哼一声:“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话,当初你要是嫁给老谭家去,哪能这么年轻就守寡?你看人谭浩东多厉害啊,三十出头就混上公社主任了,说媒的把门槛儿都踏破了,人就是不乐意,就看上你了。” “叔,我又懒脾气又不好,他图我什么啊?还不是图我学了手中医,好给他儿子当专属大夫。我才不上这个当。”裴素素知道谭家的真实打算。 她才不要给人做后妈呢,回头说话轻了没有威严,重了被孩子记恨,何必呢。 裴二叔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气太高了。那小陈是好,可他不长命啊。” “叔,这天底下长命的人多了去了,我再找一个呗,我也没说会死守一辈子,只是我想赖在爹妈跟前再当几年娇娇女,你老人家就别为难我了吧。”裴素素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叔回头再说吧,大嫂还等着我去给猪看病呢。” 裴二叔听说过猪圈那边情况不妙,给侄女儿介绍对象的事只能缓缓。 不过他还是亲自跟了过来,一是看看侄女儿是不是真的有能耐,日后也好跟人吹嘘,找个好婆家;二是他中午收到侄女回来的消息晚了一步,没蹭上大哥家的饭。 毕竟村里人都知道,他大哥裴长庆最疼这个小闺女了,难得闺女回来,肯定会吃好的。 他只要来猪圈帮忙照看一会,肯定会留他吃饭。 裴素素知道他的打算,也没有拒绝,反正就算拒绝了,他还会找别的理由去蹭饭,不如让他干点活儿。 于是在裴素素的指挥下,朱亚男跟裴二叔很快弄明白了注射的剂量和位置,掌握了注射的诀窍。 十几头猪都得到了照顾。 等两人忙完一看,裴素素嫌臭,已经走了。 朱亚男正想找个人跟自己一起抗雷,便去门口水井那里洗了把手,随后把戚承光的信拿了出来:“二叔,县中那个戚老师还没死心呢,还叫我把这信拿给素素,你看,要给吗?” 裴二叔蹙眉:“小戚?哎,这个傻孩子,还等着呢。” 戚家情况特殊,戚承光的娘是被他老子和外面养的野女人一起给逼死的。 所以戚承光老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裴素素要是嫁过去,那指定没有公婆帮衬,吃苦受罪是少不了的。 所以当初谷赛兰打听清楚这家的情况之后,指着裴二叔的鼻子把他臭骂了一顿。 他可不敢再惹这位大嫂不高兴。 便把信还给了朱亚男:“算了,你想法子处理了吧。” 朱亚男明白,二叔这是不打算成全戚承光了。 只是她怕担责任,还是问了问:“那我把信烧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裴二叔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下工了,今晚他不用做饭了,还能领着孙子吃白食,想想就美得冒泡,便洗了把手赶紧回去。 朱亚男却没有跟上,她站在水井边上,犹豫再三,还是撕了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信。 内容不多,但是句句恳切。 简而言之,戚承光对裴素素一见钟情,辗转难忘,愿意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裴素素愿意的话,那就在明天上午九点,两人到县城电影院门口见面详谈。 朱亚男嗤笑道:“怎么会有这种傻子,找个黄花大闺女不好吗?居然要个带拖油瓶的,真蠢。” 她掏出火柴想把信烧了,可外面风大点不着,猪圈里点火又容易出事,只得把信带回了家里。 柯佳媛已经提前下工了,正在院子里忙碌。 她干活儿相当利索,朱亚男进屋喝了碗热水的功夫,厨房的碗筷就被刷好了,地也扫了,菜根蒜皮收集起来跟稻糠麦麸和吧和吧喂了鸡。 朱亚男看着她这利索劲儿,怀疑她居心不良,挖苦道:“呦,今天这活儿不应该是我的吗?怎么都被你做了?” “你不是去县城买药了吗?我当你要天黑才回来。”柯佳媛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家里有事她是靠得住的。 比如今天就该是老大媳妇做饭,但是猪病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她没有计较,主动把事情做了。 不过,她越是这么有大家庭意识,朱亚男就越是怀疑她图谋不轨。 便阴阳怪气道:“也对,你巴不得我回不来呢,也好跟中午一样,只给我留两块肉!”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克扣你了?天地良心,家里十几口人,一共就那点肉,我还得分两顿做,每个人都是有定数的,我可没有对不起你!”柯佳媛来气了,大嫂最讨人嫌的一点就是处处针对三房四房。 好像他们两家有多十恶不赦似的。 平心而论,两边爸妈都是二婚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三房四房要处处受气? 婆婆也养家了,他们问心无愧的! 可朱亚男不这么想,在她看来,男的离婚带孩子天经地义,女的离婚带孩子那就是拖油瓶。 三房四房就不该姓裴,也不该在这里一起过日子! 所以她直接顶了回去:“你说两块就是两块?我怎么知道你做的时候有没有偷吃?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藏了几块孝敬那位祖宗?” 那位祖宗自然指的是裴素素。 柯佳媛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插,指着朱亚男的鼻子骂了起来:“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要不是素素回来,你那十几头猪就活不了了!你不好好谢谢人家,还造谣人家偷吃了你的?你良心被狗吃啦!” “呵,厉害了,居然为了裴素素跟我大呼小叫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图的是她手里的抚恤金!可是你别忘了,她也怀孕了,还要养孩子呢,能给你几毛啊。”朱亚男来劲了,她喜欢以己度人。 柯佳媛气得想扇她两个大嘴巴子,但是不行,马上一大家子都要下工回来了,要是累了一下午回来却吃不上一口热饭,那可真是太遭罪了。 柯佳媛赶紧把刀从砧板上拔下来,砰砰开始剁蒜,一边忙一边开骂。 从朱亚男老子养小老婆被抓奸在床,骂到朱亚男弟弟赌博被抓,再骂到她哥偷奸耍滑不肯上工被公社通报批评。 末了再补一刀:“我要是你,我连走路都抬不起头来,还有脸在婆家耀武扬威呢?也不想想自己娘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朱亚男被骂得心梗,信都忘了烧了。 她吵不过柯佳媛,脑子转得比嘴还慢,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柯佳媛已经骂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急得朱亚男只能在那抹眼泪儿。 柯佳媛可不吃这一套,继续火力全开:“你可真是不要脸,还好意思泼脏水说我惦记素素的钱。我柯佳媛自己有手有脚,根本不需要指着别人过活!不像你,当初非要爬床赖在大哥身上,逼得大哥不得不退婚娶你这个扫把星!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本来他受你娘家影响,大队长都落选了,你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还在这里兴风作浪,巴不得全家闹得人仰马翻。你就是个祸害,不要脸的害人精!我呸!” 朱亚男被骂傻了,情急之下只会哭惨:“我就知道,你们三房跟四房攒着劲儿看我们大房和二房的笑话呢!你大哥落选你可高兴了是吧,你别得意太早,你这肚子都几年没有动静了,要是生不出个儿子来,你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柯佳媛最讨厌别人拿这事刺激她,气得她顿时火冒三丈,丢下锅铲就跟朱亚男扭打起来。 混乱中,柯佳媛从朱亚男衣服兜里薅出来一封信,她匆忙扫了一眼,立马大声喊道:“素素,素素你快起来,大嫂偷拆了你的信!” 朱亚男急了,一把把信抢了过来,扔进灶膛里一烧了之。 这下柯佳媛可真的气坏了,赶紧跑去后面拍门:“素素,素素你别睡了你快起来啊!” 裴素素迷迷瞪瞪地踩着老棉鞋过来开门,两个嫂子你骂两句我呛两句很是热闹。 她听了半天,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嫂居然私自拆了并烧了她的信,她得好好算这笔账。 她把系统奖励的新手大礼包拿了出来。 里面有一只烧鸡,半只烤鸭,还有一袋子猪油渣,咸口的,嘎嘣脆。 她把东西在朱亚男面前晃了晃,最后却一股脑儿都塞给了柯佳媛:“还是三嫂疼我,又给我做饭吃,又帮我打抱不平,给,拿着。我再睡会儿。” 柯佳媛目瞪口呆,她看着怀里的东西,再看看气急败坏的朱亚男,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哎呦喂,伺候小姑子还有这好处呢! 她真的高兴坏了,冲朱亚男挑了挑眉毛,随后拿上糖衣炮弹,哼着东方红,做饭去! 插入书签 拉拢 朱亚男急了。 小姑子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么多好东西,只给老三媳妇,不给其他人了? 她不服气,趁着裴素素还没关门,赶紧一只腿迈进来,她打算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提醒裴素素,笑着问道:“素素啊,你别生气啊,信是二叔让烧的,不关我的事啊。” 裴素素不理她。 朱亚男跟进来:“你这烧鸡和烤鸭,用小青菜炒了最好不过了,正好等会二叔也来,他最喜欢吃这个。” 那言外之意,这东西是给大家一起吃的吧? 裴素素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那不行,那是我给三嫂的。” 三嫂这人虽然嘴巴坏了点,但做事还是挺上道的。 知道她怀孕,就把东西提前备上了,这在她四个嫂子里头,都是独一无二的。 裴素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很简单。 所以她特地当着朱亚男的面整理起了那些小衣服和尿戒子,还对柯佳媛赞不绝口:“三嫂就是细心,二妮的这些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这么好的嫂子,我当然要投桃报李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可朱亚男还是不服气,嘀咕道:“可是兄弟四个又没有分家,你这不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吗?” “大嫂,你是不是今天太忙太累了,开始说胡话了?”裴素素脸色冷了下来。 她不想再搭理朱亚男了。 脑子不好就去卫生所看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朱亚男也听出来她不高兴了,嘴角抽了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她想说,不就是几件旧衣服嘛,她那里也有,两天前老三媳妇跟她说的时候,她忙着照顾那些生病的猪,忘了拿了。 现在去拿也不晚,再说她家两个女儿呢,东西也比二妮的多。 她倒要看看,等会她把衣服拿过来,裴素素要怎么感谢她。 结果她吭哧吭哧把那些衣服找出来一看,不是袖口破了,就是领口发黄。 尿戒子也因为长期没有拿出来清洗复晒而透着一股子霉味儿。 甚至有几块上面有黄色的尿渍,明显是被老鼠光临过的。 她很郁闷,准备把这些拿出去洗洗再“孝敬”给小姑子,结果她准备出去拿盆的时候,尿戒子下面有什么东西鼓了鼓。 吓得她尖叫一声,手一抖就把尿戒子扔在了地上。 柯佳媛在厨房忙着,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连颠勺都忘了放下。 一来便看到朱亚男跌坐在地上,指着地上的尿戒子,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慌乱。 柯佳媛蹙眉,凑近些用脚踢了踢那一堆脏兮兮的尿戒子。 里面的东西只是蠕动,却并没有出来。 柯佳媛似乎猜到了什么,干脆把煤球钳子拿进来,夹起上面的几块尿戒子,一探究竟。 这下差点把她的中午饭都给呕了出来。 原来是一窝刚出生的小耗子,正在里面抱团取暖呢。 母耗子估计是去附近觅食了,不在这里。 柯佳媛嫌弃地打量着朱亚男:“去年夏天的时候就提醒你,趁着太阳好,赶紧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洗洗复晒一下,万一将来你要老三呢,还能用用。现在好了,你这些尿戒子全毁了,不是被咬了窟窿就是沾了老鼠屎,恶心死了。” “你闭嘴吧,我是不想洗吗?我那是忙不过来。”朱亚男总有借口。 柯佳媛懒得搭理她:“随便你,反正这年头布票不好弄,到时候你要是怀了三胎,别来找我就行。” 柯佳媛冷哼一声出去了。 朱亚男却被那一窝小耗子吓得面色惨白,很快就把大妮吸引了过来。 大妮胆子大,虎里虎气的,一看小耗子便乐得咯咯笑,还出去把大壮、二妮、三妮全都叫了过来,一人抄着一个小竹篓,瓜分小耗子去了。 朱亚男捂着心口,挣扎着坐在床上,只顾着喘气,再没力气去收拾什么旧衣服了。 这么一闹,给小姑子的孝敬没了着落,朱亚男心里很是不甘,缓了一会儿,她强撑着去了厨房。 她直接质问柯佳媛:“你打算吃独食?” “我可不像你,眼皮子浅得连只蚂蚁都装不下。”柯佳媛最开始是极力反对小姑子回来的,可是陈家人的态度让她产生了怜悯之心。 现在,她看到小姑子变懂事了,还知道投桃报李,所以她心里那股子不情愿早就不见了。 虽然她对婆婆的偏心还是牢骚满腹,但是最起码,她不会再抗拒小姑子在这里住下了。 既然要长期跟小姑子相处,那不如摆高了姿态,借花献佛,既能讨好小姑子,又能让婆婆对自己青眼有加。 以后小姑子再有什么好东西,想必也不会忘了她的。 但要她把那只烧鸡和烤鸭全部切了做菜,她也舍不得。 所以她一样切了一半,烧鸡加水烧成鸡汤,大家都有份,哪怕是用汤汁泡饭,也比吃干饭香啊。 鸭子则片成片后切成丝儿,再到豆腐缸里捞一块卤水豆腐,切成丁儿,最后加点小青菜,做一道鸭丝豆腐汤。 至于骨架,则被她留下来,回头跟另外一半一起剁碎了熬高汤,再把骨头渣滓过滤了,用来煮面条,肯定特别美味。 就这么,柯佳媛忙成了陀螺。 院子里的孩子们也忙成了小蜜蜂,他们看着白花花的小耗子,好奇它们的肉好不好吃。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馋肉,说话也格外大胆。 大妮更有惊人言论:“怎么不好吃了,这么白净,就跟三婶婶买回来的五花肉一样,要不我们把小耗子杀了,拿给三婶婶去做吧。” 这话叫正在屋里打盹儿的裴素素听见了,赶紧跳下床,三下五除二,把这十几只小耗子全部没收,随后扔进了鸭子窝里,给鸭子补补营养。 几个孩子委屈死了,像一群跟屁虫似的,跟在裴素素身后嚎哭不止。 裴素素头疼,赶紧把新手大礼包里剩下的几块糖果拿了出来。 甜滋滋的糖果一到嘴里,四个小娃娃都不哭了,一边笑,一边拿脏兮兮的爪子去抹脸上的泪,把个小脸抹得跟花猫似的。 裴素素忍不住笑了,她拉了个板凳坐在了院子里,开始给几个小傻子上课:“小耗子身上有很多虫子,不能吃,吃了会让小宝宝生病的知不知道?” 大妮擦干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了就行,弟弟妹妹有她盯着不会乱来的。 裴素素放心回屋去了。 她得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晚上洗漱还得用,至于戚承光的信,回头当面跟他说清楚吧,不能耽误了人家。 收拾的时候她看了眼系统里闪烁的进度条,嘿,三嫂还真好收买,那点东西就把她的好感刷到了百分之五十,进步神速。 至于大嫂那里,得,甭想了,已经成负数了吗,。 裴素素无所谓地耸耸肩,总之,先拉拢一个就行,三嫂可比大嫂实惠多了。 三嫂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是愿意豁出性命去的。 裴素素出嫁之前有幸见过一次。 那是三嫂的大姐被姐夫欺负了,三嫂直接抄家伙冲到姐夫家里去干仗。 一个女人家,愣是把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打得服服帖帖的。 从那之后,三嫂的几个姐夫都战战兢兢的,再也不敢跟她的几个姐姐耀武扬威了。 不过三嫂也因此落下了母老虎的骂名。 裴素素觉得这个骂名固然不好听,但却实实在在地帮到了家里人,所以她从中悟到了一个道理。 人啊,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就好比现在,她继续偷她的懒,三嫂还觉得她挺好呢。 这么保持下去,她在娘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好奇三嫂好感度刷满后的奖励。 之前进度不满百分之五十无法查看,现在可以预览了。 她点开一看,乐了,原来是一些砖瓦木材。 挺好,可以让四哥帮忙在院子角落里盖个小屋,免得她鸠占鹊巢,让四嫂敢怒不敢言。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刷满三嫂的好感度吧。 她把带回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为了表示她一视同仁,送给嫂子们的都是雪花膏和一张布票,送给哥哥们的都是一斤茶叶。 这都是沾了陈敬戎的光,现在,她打算偷偷给三嫂加点别的。 她把唯一的一张工业票从箱子底下抽了出来,趁着厨房只有三嫂一个人,悄咪咪地塞给了她。 柯佳媛震惊极了,这礼物太贵重了,她赶紧问了问:“这工业票是四房都有的,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啊?” “我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不过这个还是三嫂你拿去吧,就你想着给我准备小衣服了,这份心意我会记一辈子的。”裴素素很是真诚地握住了柯佳媛的手。 把柯佳媛感动得眼泪汪汪。 她本想拒绝,但是她一想到家里还缺辆自行车,就很想收下来。 只是她该怎么解释这张票的由来呢? 裴素素给她出了主意:“你就说是你初中同学帮你弄来的,别说是我弄的。” 柯佳媛想想也好,这么一来,大房二房就没理由针对他们三房四房了。 没想到,这一幕居然被大妮看到了,小嘴儿叭叭的,一扭头就告诉了她妈妈:“妈妈妈妈,我看到小姑给了三婶婶一张票。” 插入书签 作妖 朱亚男早就怀疑老三媳妇跟小姑子串通一气。 现在大女儿跑来告状,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 只是,她发作不得,万一那十几头猪还要找小姑子帮忙,到时候把人得罪了可不好办。 所以她没声张,而是留了个心眼,准备晚上吃饭的时候趁着人多,旁敲侧击一下。 真要是有什么票,也该大家平分,她可不想再让老三媳妇吃独食了。 很快到了饭点,外出劳作的家人都回来了,二叔也领着孙子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他媳妇难产没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他儿子是学技术的,在钢铁厂当骨干,前年被抽调去西北支援大三线,留下媳妇孩子在家里。 一个正当年轻的女人,却偏偏要守活寡,这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很难接受的。 那女人坚持了一年半,到底还是撑不下去了,年前刚刚离婚回了娘家。 孩子没要,留给了裴二叔养活。 不过爷孙俩的日子挺滋润的,毕竟人家儿子能耐嘛,年纪轻轻都混到十级工了,再往上就是工程师,前途不可限量。 这会儿他领着孩子刚到门口,下工的乡亲们便叫住了他。 中午那会儿乡亲们就听说裴素素回来了,正好逮住裴二叔打听打听。 王二麻子是最八卦的一个,一溜小跑扑了过来:“长恭啊,听说素素守寡了?真的假的?” “那不能。女婿那么年轻有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牺牲了呢,我听说他只是跟部队失联了,部队又没有放弃搜救,过阵子肯定会有消息的。”裴二叔撒了个谎。 这话他早就准备好了,他不想承认老裴家出了个寡妇,丢人啊。 王二麻子不信,撇撇嘴道:“你就哄我吧,我听说老陈家连灵堂都设好了,还找了点那小子的衣服,打算立个衣冠冢。哎我说,素素没去哭丧吗?好歹男人是为国捐躯的,她不去不合适吧?” “你懂什么?素素这是不相信他死了,还在守着等他回来呢。”裴二叔急了,赶紧给侄女儿找借口。 王二麻子笑笑,失踪了就报牺牲?这话谁信啊?肯定是嫌弃寡妇的名声不好听,故意这么说,找点面子。 他乐得看笑话:“也对,素素不去就是心里还有他,指不定哪天真的有奇迹,小陈还能回来呢。哎,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啊。” 裴二叔嘴角抽了抽,打了哈哈,不再理会。 进了院子,他看着正在洗手洗脸的一大家子,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裴长庆看到兄弟过来,赶紧招呼着一起坐下。 上菜的时候,裴长庆瞧着不太对劲,问道:“老三媳妇,你今天不是只买了五花肉吗,怎么还有鸡和鸭子?你个傻孩子,把家里下蛋的母鸡母鸭给杀了?” “怎么会呢爸,我又不是败家子,哪能这么乱来?是素素带回来孝敬您和咱妈的。”这话说的,那真是滴水不漏,柯佳媛虽然脾气臭,但是大场面上真的不虚。 她把功劳直接推给了小姑子,公婆心里舒服,小姑子也会感激她,她自己还留了半只鸡半片鸭子,可以不用拿出来再分给其他人了。 简直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裴长庆心里高兴,老三媳妇还是不错的。 他更高兴,他闺女学聪明了,猜到回娘家会让哥嫂有意见,所以拿吃的出来堵嘴。 这么一来,起码今天可以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他很高兴,不禁跟他兄弟夸赞起来:“我就说吧,素素这孩子最孝顺不过了。” 裴二叔点头,这嫁人之后的素素,可比以前只知道伸手要这要那好多了。 果然这大姑娘啊,一旦当家过日子之后就会长大,好事儿,要是能改掉偷懒的毛病就更好了。 他接过碗筷,看着这丰盛的一桌子晚餐,不忘提点两句:“素素啊,难得回来,这次就跟你的嫂子学学做菜做饭吧,这样叔也好给你重新找个好婆家。” “叔,我可学不来这些,你就别费心思了。”裴素素拿着筷子坐下,她才懒得学这些,她可以给爸妈哥嫂出钱出票,其他的就算了。 裴二叔无奈,本想再念叨几句,但是他一看其他人都在拼命往碗里夹肉,便赶紧住嘴了。 这么好的一顿,不多吃点可惜了。 裴素素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直接换了个话题。 她在回来的路上反思过上辈子的惨剧。 虽然她当时出了钱,帮大嫂还了那十几头猪的债,可是过日子是细水长流的,那些撒出去的钱,一瞬间就没影子了,谁还会天天把她的好挂在嘴上? 反倒是她的懒,她的骄纵,成了四个嫂子同仇敌忾的最大动力。 重活一次,她不会再犯傻了。 手里的钱她是不会再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但是系统给的好东西却可以每天变着花样拿出来邀买人心。 这么一来,谁还会嫌弃她不干活儿啊。 再说了,她这一身的本事,本来就不该把时间耽误在家务劳动上,她可以做点别的。 反正她不要围着厨房打转。 她把部队给的介绍信拿了出来:“爸,妈,哥哥嫂子,我跟你们说个事儿,我考虑好了,我做不来那些卖力气的活儿,所以我想去公社看看,要是有广播员之类的工作,我就可以应下来。到时候我每个月交一半的工资给爸妈做我的口粮钱,你们看行吗?” “哎呀,傻孩子,你这工作的事还没影子呢,怎么就惦记上给爸妈交钱了?吃饭,先吃饭。”谷赛兰一听这话就急了,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闺女啊,居然因为怕嫂子嫌弃她,就主动提出给家里交钱。 这可让她心疼坏了。 连忙往女儿碗里夹了两块肉:“工作的事不急,啊,既然有介绍信,那咱就挑个好的。有妈在,谁能把你轰出去不成?” 这话明摆着是敲打四个儿媳妇的。 这要是搁几天前,老三媳妇一定第一个跳出来顶嘴,可是现在,她是最乐意帮着婆婆说话的。 便赶紧站起来附和:“就是就是,素素啊,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工作的事慢慢来,咱不能因为着急就随便找一个,白白浪费了部队的好意。”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难得小姑子主动开口要上交家用,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可惜了。 姚红梅在屋里听着外面的话,简直快气死了,婆婆真是太偏心了,就算素素现在没工作,可她手里不是有抚恤金吗? 她越想越气,赶紧下床。 她本来就被饭菜的香味馋得流口水,但是为了不露出马脚,她还是要哼哼唧唧地装一装。 她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爸,妈,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有个事儿要跟你们说一下。” 柯佳媛蹙眉,直觉告诉她,姚红梅要作妖了。 她这个人最是爱打小算盘,肯定是冲小姑子来的。 但是柯佳媛猜不到她要说什么,只能等着。 姚红梅咳嗽了几声,好像真的快死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露出狐狸尾巴:“前两天佳媛陪我去卫生所看病,大夫叫我赶紧回来筹钱,给我开几幅猛药救一救,要不然,咱家大壮明年就没有妈妈了。我可怜的孩子,我真是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呀。” 说着,姚红梅走过来搂住正在啃鸡脖子的大壮,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柯佳媛愣在那里,傻子都听得出来,姚红梅是在算计小姑子的抚恤金。 她想反驳,可是她那天确实跟姚红梅出去“看病”了,她要是不认,那就只能说出她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到时候小姑子肯定恨她。 可如果她不反驳,难道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姚红梅骗小姑子的钱吗? 就在她陷入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裴素素开口了。 她笑着站了起来:“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白天帮大嫂救了十几头猪,晚上还可以帮二嫂看病。我这个懒人终于派上用场了!那二嫂快坐下吧,我来给你号个脉。” 插入书签 想念 一听要号脉,姚红梅急了。 她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的,不就是想偷懒吗? 可要是被小姑子拆穿了,她还怎么享清福啊。 到时候她不但要下地干活挣工分,还要跟大嫂她们一样轮流分担家务。 说不定还要她把这几年的活儿都找补回来,那她可就成了全家最辛苦的老黄牛了。 她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素素啊,你坐了好几天火车了吧,怪辛苦的,赶紧吃了去休息着吧。” “号个脉而已,不辛苦,来吧。”裴素素原本不知道姚红梅在装病,直到她上辈子回来之后。 她把抚恤金拿去给大嫂擦屁股了,姚红梅没占到好处,还不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于是大嫂那便隔三差五丢东西。 不是今天少了块布,就是明天少了根针,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裴素素又去广播站找了个清闲的班在上,白天不在家,所以没人能拆穿姚红梅。 直到那天,裴素素提前来了例假,她要回来换裤子。 这才发现姚红梅精神着呢,还光着脚丫子在院子里跳舞唱歌。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裴素素都看傻眼了。 姚红梅怕她拆穿自己,赶紧来讨好她,还把自己攒的什么盘扣绢花布头绣线一股脑儿拿出来“孝敬”裴素素。 裴素素懒得跟她啰嗦,没要那些东西,只提醒她,下次收敛点,别人撞见的话可没她好说话。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这姚红梅怕裴素素出卖自己,干脆恶人先告状,还提前把那些东西全都藏在了裴素素床底下。 朱亚男本来就疑神疑鬼的,这下一口咬定是裴素素偷了她的东西,闹着要裴素素搬走。 裴素素气死了,要不是自己不会做饭,她才懒得住在娘家呢,可她受不了别人诬陷自己,大闹一场就搬出去了。 她一走,四个嫂子没了共同的敌人,就开始窝里斗。 后来姚红梅的丑事还是被拆穿了,其他三房意见很大,加上夏天大旱地里收成不好,一大家子全都满腹牢骚,最后兄弟几个妯娌几个全都动起手来。 再然后就分了家。 裴素素冤枉,这事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可是村里那些人,居然都说是她把这个家闹散了。 想想都生气。 重活一辈子,她倒要看看,有她在这里,这个家到底散不散得开! 所以这一次,她绝对不可能再给姚红梅倒打一耙的机会。 她直接走到了姚红梅跟前,一把抓住姚红梅的手腕,拉着她坐下。 姚红梅急了,眼看着自己的谎言要被拆穿,只好哎呦一声捂着肚子:“二祥,二祥快,我眩晕症犯了,快扶我进去!” 裴二祥也是捏了一把汗,要是父母兄弟们知道他媳妇一直在装病偷懒,不得把他胖揍一顿吗? 他赶紧扶着姚红梅回屋,裴素素打蛇随棍上,跟了进去。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很好奇,不知道姚红梅到底怎么了。 谷赛兰也很关心这个儿媳妇,但是小叔子在场,她要是提前离席不合适,便让柯佳媛去看看。 掩上门,柯佳媛挽着裴素素的胳膊,紧张地问道:“素素,二嫂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总也不见好,你要是把她治好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呢。” “三嫂,这功劳我分你一半,你要吗?”裴素素笑,三嫂来得正好,她有帮手了。 她趴在柯佳媛耳朵边上,如此这般地说了说,声音很低,在裴二祥和姚红梅听来,就跟蚊子在嗡嗡嗡似的。 柯佳媛惊呆了,原来二嫂在装病? 接着她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小姑子真是学坏了,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馊主意。 她觉得挺好,便冲裴素素点了点头:“这事交给我了,我先出去,稳住其他人。” 裴素素掩上门,在床前来回踱步。 就踱步,不说话,把裴二祥紧张得浑身冒冷汗,姚红梅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裴素素耐心十足,继续踱步,终于,裴二祥忍不了了,他问道:“素素你要是知道了什么你直说,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姚红梅还想再挣扎一下:“素素,大壮还小,你不希望大壮没有妈妈吧?” 裴素素不说话,拉来一个板凳坐在两口子对面。 她双手撑着下巴,含笑打量着他们,继续跟他们打心理战。 最终裴二祥屈服了:“好素素,你要是知道就知道了,千万别告诉咱爹娘。” “要我不说?可以,别再打我抚恤金的主意。我还怀着孕呢,二嫂你是一点都不心疼我啊。”裴素素嘴角噙着冷笑。 姚红梅认栽了,只得服软:“是我不好,总想给大壮多攒点家业。” “你想攒家业躺着可不行啊,看来我还是给你号个脉,好好帮你治一治吧。”裴素素猛地站起来,拽过来姚红梅的手腕。 姚红梅还想挣扎,这次裴二祥发话了:“别闹了,让小妹看吧。” “你果然什么毛病都没有啊二嫂,难为你了,为了装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好,等会我就把带给你的雪花膏和布票抽出来,给三嫂他们吧,他们经常干活儿,脸上晒得厉害,衣服也磨损得快,多拿一些给她们也是应该的。”裴素素松开了姚红梅,就这么扬长而去。 姚红梅下意识扑下床扯住了她的衣摆:“别啊素素,布票多难弄啊,你给我吧,大壮总穿打补丁的衣服,你是他亲姑姑,你也不忍心的对吧?”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几个孩子我都带了礼物,少不了大壮的。”裴素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姚红梅受个教训。 她虽然也懒,可她还想着给家里做贡献呢。 她的懒只是不想做家务而已,上班她是很认真的。 而姚红梅呢,就搁那躺着,就搁那装病,生了个儿子就成了祖宗了,要所有人供着。 简直不可理喻。 裴素素推开房门之前,失望地看了眼裴二祥:“二哥,病人要少喝茶,给你们的茶叶我也只留一半吧。等会你记得出来拿一下。” 房门关上,姚红梅气得抓起枕头扔在了地上。 裴二祥叹了口气,素素那个眼神让他感到羞愧。 他知道,疼媳妇不该是这样疼的,他的老子娘,每天都在地里劳作,一把年纪了从不抱怨辛苦,他却…… 哎,他不孝啊。 他起身把枕头捡起来,好好地放回床上,随后出去了。 裴素素没有当众拆穿姚红梅,这事儿三嫂已经知道了,会按照计划行事的。 目前裴素素要做的是把她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 她按照自己临时调整的分配方式,其他三房都是一盒雪花膏,一张布票,一斤茶叶,而二房,只有半斤茶叶。 她还帮着姚红梅做好人:“二嫂病着呢,用不上这些,所以她让我把他们家的匀给大家。雪花膏,布票和半斤茶叶,大哥三哥四哥你们三家分吧,价钱上可能有点差距,不过没关系,下次我弄到了新的,再给你们对换着来。” 裴素素说话声音不小,屋里的姚红梅听了,都要气死了。 却又发作不得。 最终雪花膏给了爱美的三嫂,反正大嫂喂猪,也没必要弄得香喷喷的;布票则给了大嫂,她家两个娃,对布料子的需求确实比其他三房更高;茶叶则给了胆小怕事的四嫂。 裴素素再把带给孩子们的小衣服和玩具拿出来。 三房都有,除了四房没孩子,裴素素也很无奈。 不过她知道四嫂喜欢打毛衣,所以带了五卷不错的羊毛线给她,也算是弥补一下。 最后才是她带给爸妈和二叔的东西,分别是一只男士手表,一件呢子大衣,一双皮鞋。 看到手表,她的心里有点苦涩。 这表还是陈敬戎帮她挑的,因为部队离得远,所以两人没能按照规矩回门,原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回来带给她爸的,结果陈敬戎过年没回来不说,还牺牲了。 裴素素想到这里,心里有点不痛快。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陈敬戎的,小伙子高高帅帅浓眉大眼的,多讨人喜欢啊,要不然她也不会点头。 可惜了,里也没交代陈敬戎的后续,说是只找到了车子爆炸后的残骸,只能当他死了。 她叹了口气,把手表递给裴长庆:“爸,这是小陈给你挑的,别嫌弃。” * 长白山,大雪漫天。 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正追着风雪里的兔子,艰难求生。 积雪下的枯枝败叶像是潜伏着的陷阱,一不留神就被绊个跟头。 男人时不时整个人栽倒进去,再挣扎着爬起来。 终于逮着了一只兔子,真好,又能多活一天了。 他冒着风雪折回山洞,把兔子杀了,再出来找点枯枝败叶,点火烤兔子吃。 在他身后,一个胡子拉碴男人正在修理发报机。 他闻着香喷喷的肉香味,感慨道:“小陈哪,多亏了你,要是咱们能回去,一定让政委给你报功!” 陈敬戎没说话,拨弄着面前的火堆,默默地掏出怀里的一张照片,神思恍惚。 男人还是修不好发报机,只能休息一会儿,他走过来拍了拍陈敬戎的肩膀:“别想了,长白山这雪起码还要再过三个月才能化,到时候就算咱们走出去了,你媳妇也改嫁了,你说你想她干啥?” 是啊,想她干啥,他故意说了那么气人的话,不就是想着一旦牺牲,媳妇可以毫无挂念地改嫁吗? 他把照片收起来,不想了,先填饱肚子,熬过这漫漫寒冬。 插入书签 怀疑 裴长庆把手表接过来戴上,他很喜欢。 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女婿没了。 他放下筷子,沉思了片刻才问:“老陈家那边你要过去一趟吗?” “不去了吧,本来想把一半的抚恤金给他爸妈的,但是他们不让我进家门,不认我这个儿媳妇,那我还给他们做什么。”裴素素上辈子是想拿一半给陈家父母的。 可是娘家十几口人不能喝西北风吧,所以她打了张欠条给陈家,约定抚恤金的一半算她借的,给她三年时间按月偿还。 可是老陈家不依,非要她立马把钱全部拿出来,一分都不给她。 她当然拿不出来,只能任由陈家在那边上蹿下跳,给她泼脏水。 最后把她气得自杀,可见陈家没几个好人。 重活一世,她觉得自己挺傻的。 一个年轻女人,刚结婚不到一年就守了寡,本来就是她吃了大亏,所以抚恤金的一半给她是合情合理的。 她真的没必要顾忌陈家的人,她有工作的,又不会赖账。 所以,这次她不会再做傻事了。 好在这次她也不用再给大嫂擦屁股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裴大志:“我怕陈家的人找我麻烦,大哥明天陪我去找工作吧,耽误的工分我会折成现钱给你的。” “这说的什么胡话,哥就你这一个妹妹,要是这点事都要计较,那我还怎么当这个大哥?”裴大志跟老三媳妇差不多,很有大家庭意识。 这事都不用裴素素开口,他自己就想着要陪妹子去一趟了。 所以他直接应下了,至于朱亚男那不情愿的嘴脸,他只当没看见。 裴素素笑笑,她当然不想计较这半天的工,但是朱亚男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她想再给朱亚男一个机会,要是朱亚男非要跟她斤斤计较,以后不管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再带上朱亚男了。 她笑着坐下:“大哥果然疼我,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你放心,哥是没选上大队长,可是哥出去说两句话还是有点分量的,明早我找二叔借车驮你过去。” “好,谢谢大哥。”裴素素放心了,大哥确实挺靠得住的,他轻易不跟人争执,遇事会尽量选择谁都不得罪的方式解决。 有大哥在,陈家会忌惮三分的,更何况,她知道好多未来的事情,可以用来拿捏陈家。 比如陈家那个惨死的大孙子,凶手就躲在隔壁村,陈家找过多少次都没结果,不过是因为陈家有内奸得了好处,回回都给对方通风报信而已。 只要她好好利用这件事,陈家根本没空来找她的麻烦。 她把呢子大衣拿给妈妈,皮鞋递给了二叔,毕竟上次她爸犯病,是二叔送他去的医院,就冲这份恩情,送双鞋是应该的。 裴二叔没想到侄女儿居然送他这么好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拿上鞋子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我要是也有个闺女就好了,还是闺女贴心啊。” 裴长庆也乐呵呵的,心说闺女嫁人之后真的懂事多了,就连二叔家的大宝也给准备了礼物。 跟大壮的一样。 老父亲看着喜气洋洋的一家,不禁红了眼眶,真好啊,他的宝贝素素懂事了,以后就算孩子出去工作,他也不用担心她得罪人了。 吃完饭洗漱完,裴素素晚上躺在床上,点开系统界面,一一查看全家人对她的好感度。 爸妈自然是最高的,但也只有百分之八十五和百分之九十。 想必是担心她太过骄纵,在外面会吃亏,不免有些发愁。 三嫂的次之,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再努力哄一哄三嫂,她就可以拿到奖励了。 其他人的都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大嫂二嫂的最低,都是负的。 二嫂负得最多,负了百分之百。 看来这是恨上裴素素了,不过她不在乎,总比被二嫂泼脏水好啊。 大嫂负了百分之三十,想必是她让大哥明天请假陪她,大嫂不好明着反对,事后总是要跟大哥闹一闹的。 大嫂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气人。 * 老裴家的房子是两户宅基地合在一起的。 一户是三间大小,中间是正堂,两边睡人。 不过老裴家儿子多,父母又健在,要是两个宅基地的正堂都留着,那肯定住不下,所以只有东边院子的正堂保留了原本的功能,西边院子的正堂则封死了后门,用来当做普通的睡房。 六间屋子从东往西分别是,老大一家,正堂,老头老太太,老二一家,老三一家,老四一家。 两边院子里还各自靠墙建了个小房子,东边的是厨房,连着自留菜地,西边的是杂物间,连着鸡窝和鸭塘。 这会儿老三媳妇从厨房出来,要走大半个院子才到自己家。 不过她刚走几步,就被朱亚男叫住了。 朱亚男脸色不太好看,拉着她去鸡窝那边问到:“我刚问了咱爸,他说今天一共买了两斤五花肉?可是家里不是只有一张肉票了吗?剩下那一斤是哪儿来的?” 柯佳媛愣了一下,随即扯了个谎:“还能是哪儿来的,素素给的。” “素素给的?”朱亚男不信,“你可别哄我,她要是带了肉票,刚刚怎么没有拿出来?” “那是她的东西,愿意给几张就给几张,要你管?”柯佳媛飞了个白眼。 大嫂真是疑心重,连这个都惦记着,她就不一样了,她都忘了这茬了。 反正肉是大家吃的,又没有藏着掖着。 朱亚男将信将疑,本来都转身要走了,想想还是要诈一诈老三媳妇:“可是大妮跟我说,是咱妈拿给你的。” “啊?大妮……大妮懂什么,咱妈是拿了一张给我,不过那张你也知道的啊,就是上次分到的那张。”柯佳媛被她的突然袭击给整懵了,差点露馅儿。 还好她反应及时,知道当时大妮不在地里,没听到婆婆说的话,等会儿一定要去找婆婆串一下词儿,要不然朱亚男可有得闹。 毕竟在婆婆心里,大壮这个孙子是没有女儿亲的。 柯佳媛虽然也不平衡,可是现在小姑子对她这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就不计较了。 还想帮忙瞒着。 可是朱亚男是多精的一个人哪,她从柯佳媛一闪而过的慌乱里看出了端倪,打算等会再去诈一诈婆婆。 至于大妮说的那件事,朱亚男暂时不想扯开来讲,等明天小姑子找好工作再说,最好是也给她一张。 要不然她就摊开了讲,好让大家看看,这个装腔作势的裴素素,其实对四个哥哥嫂子不是一视同仁的,她跟三房四房比跟大房二房亲多了,要不然她会给老四媳妇五卷羊毛线? 那玩意儿多难弄啊,朱亚男都羡慕死了,不过是碍于二叔在场,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想想,三房四房肯定背着她没少跟小姑子套近乎。 她真的气死了,围着柯佳媛转了三圈,把柯佳媛盯得心里毛毛的。 末了她才冷笑一声:“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清楚,我现在不跟你啰嗦,明天跟你一桩一桩掰开了算!” 插入书签 婆媳 夜里一场霜冻,村里土路冻成了凹凸不平的硬疙瘩。 清晨五点,裴素素还没醒,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今天轮到柯佳媛做饭。 被子里面很热乎,可被子外面却是凌冽的寒意。 每次早起,柯佳媛都要做一会儿心里斗争,太冷了,起来跟上刑场一样艰难,需要赴死的勇气。 尤其是想到姚红梅可以装病偷懒,她就更不想起来。 好在小姑子有妙计,就等下次放电影时抓姚红梅一个现行了。 一想到这,柯佳媛就很激动。 她深吸一口气,麻溜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套上冰冷的衣服,一边抖一边斯哈斯哈的。 衣服上了身就没那么冷了,她踩上老棉鞋,跺了跺脚去开门,掀开风挡的瞬间,她还是被冷到一个激灵,下意识把风挡松开,准备退回去。 可是二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饿了没饭吃,那就太可怜了。 为了女儿有口热乎汤饭,柯佳媛还是咬咬牙出来了。 风挡落下,她把双手捂在嘴边呵气。 早饭简单,做点苞米粥再烫几个窝窝头就行,可是她发现大嫂鬼鬼祟祟的,正在公婆窗外偷听。 老人家起床更需要勇气,所以公婆会磨蹭一会儿,往往这个时候,他们都会说说家里的事儿。 朱亚男就爱在这个时候凑过去听墙角。 柯佳媛最烦她这么做,扬声招呼道:“呦,大嫂你今天起得好早啊,是要做早饭吗?” 朱亚男没想到柯佳媛起来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道:“没有啊,我准备去生产队的猪圈看看,再说了,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了吗?” “呦,看来我想多了,还以为我昨天帮了大忙,大嫂想弥补我一下呢。”柯佳媛就知道,朱亚男才没有这个好心。 她可以不计较回报,损失了五个工分去帮朱亚男找大夫,可是朱亚男却连一顿饭都不愿意做。 可笑柯佳媛昨天还主动帮忙做了两顿饭,这个大嫂真是不配柯佳媛的一片好心。 所以,原打算去做饭的柯佳媛,临时改变了主意,她干脆凑到公婆窗前敲了敲窗户:“爸,妈,昨天我帮大嫂做了两顿饭,还损失了五个工分,今天我让她做三顿饭是应该的吧?” 谷赛兰已经起来了,她一边扣棉袄的扣子,一边往外走,掀开窗帘道:“我昨晚就跟她说了,今天三顿饭由她来做,怎么,她不愿意?” “没有啊,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猪,等会回来再做。”朱亚男赶紧否认。 没办法,昨晚她兴师动众的来找婆婆套话,想让婆婆承认那张多出来的肉票是婆婆藏了私心。 婆婆居然说那张肉票是裴素素拿的,可把朱亚男气坏了。 但她没有理由发作,所以谷赛兰让她做饭的时候,她是勉强答应了的。 不过她不服气,凭什么,那猪是给她自己喂的吗?她挣了工分,养的可是裴家的孙女儿,怎么没有人心疼她一下呢。 所以她拖着耗着,就是不肯去。 谷赛兰知道她想偷懒,但绝不会惯着。 便说道:“佳媛啊,那你少做点,大房以后跟大家分开吃。” 这话可把朱亚男吓坏了,还没分家呢,就把大房撇在一边,别人会怎么想啊。 往轻了说,大房可能有些与众不同,往重了说,那就是大房跟其他三个兄弟离心离德,准备拆伙了。 到时候要是真闹到分家,朱亚男可担不起这样的骂名。 毕竟这年头父母健在的,谁家会分家啊。 她只得妥协了:“别别别,我去做吧。素素什么时候起来,妈你帮我喊一声,让她再去看看那些猪。” 谷赛兰却不打算喊闺女起来,挖苦道:“呦,那你准备给素素开多少工钱啊?” 什么?还要工钱?朱亚男气死了! 村里人都等着看她把猪养死了闹笑话呢,结果婆婆还跟她斤斤计较。 她很上火,动作有点收不住,叮铃咣当的,一不小心就摔碎了一只碗。 谷赛兰直接折返屋里,拿起记账本,几步赶过来,刷刷提笔:某年某月某日,五点十分,大房朱亚男摔碎瓷碗一只,扣除大房两顿肉。 朱亚男怂了,咬着嘴唇,不敢再使性子,等谷赛兰走了,她才坐在灶膛前,把脸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柯佳媛进来看了眼,见她磨蹭半天还是不做饭,便把煤球炉子提了出去。 算了,跟这种人计较什么,回头饿着自家的孩子才是最不划算的。 等柯佳媛都生好了炉子把属于孩子们的鸡蛋羹炖上了,朱亚男才磨磨蹭蹭地做起了大锅饭。 裴素素醒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动静了。 她看了眼时间,还好,上午六点半,不算晚。 不过这对农村人来说,已经属于睡懒觉了。 裴素素无所谓,掀开被子的瞬间,她被冻得一个激灵打起了哆嗦。 还是部队家属院好啊,有暖气,不用受这个罪。 哎,要是小陈还在就好了,哪怕他真的不喜欢她,她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也是可以凑合过下去的。 算了,不想了,人都没了。 裴素素洗漱完吃饭,发现大哥不在家。 大妮跑过来告诉她:“爸爸说了,他先去地里忙一会儿,等到七点会准时回来的。” 裴素素恍然,大哥太勤劳了,连这点细碎的时间都要利用起来,不容易啊。 要不是被大嫂娘家的事拖累,大哥这次肯定选上大队长了,想想怪可惜的。 她很快吃完,去厨房把自己的碗洗了,要不然,扔在灶台上等会该上冻了。 虽说开春了,但倒春寒还是很折磨人,好在农村的水井不错,冬暖夏凉,不至于太冻手。 收拾完大哥果然回来了,高高壮壮的庄稼汉,跨在自行车上,穿着朴实的藏青色棉裤棉袄,看着挺可靠的。 他甚至没有棉帽可以戴,就打算这么骑到公社去。 裴素素不忍心,回屋去把陈敬戎留下的雷锋帽拿了出来,踮起脚,给大哥戴上:“送你了哥。” “哎呦,还是我妹子疼我。”裴大志乐开了花,“坐稳了,今天的路很颠,要不咱们绕道走大路吧。” “好啊,走大路吧。”裴素素没意见,不过走大路的话,就会从陈家坳旁边经过,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陈家人。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裴素素把大红的围巾裹好,上车。 刚到陈家坳村前,迎面便过来了一支送葬的队伍。 裴大志单腿落地,车子在路口停下。 就在这时,陈敬戎的妈妈,注意到了他和他身后的裴素素,她甩开大儿媳的手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送葬的队伍赶紧停下,看好戏。 插入书签 拿捏 陈家坳的人都很嫉妒陈家。 陈家一共五个儿子,个个都很厉害,尤其是小儿子陈敬戎,更是年轻有为。 可是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儿,那小陈就是不肯点头。 为了拿下这个金龟婿,人们试过不少的花招,要么送礼送钱,要么承诺不要彩礼倒贴嫁妆,要么每天风雨无阻地去帮陈家父母下地干活儿。 就连老陈家大儿媳妇坐月子,都有人主动来帮忙洗那沾了血的床单。 可惜啊,小陈难得回来一次,居然看上了向阳村的裴素素。 这要是个贤惠能干的好女人也就算了,可这裴素素除了脸模样和身段出挑,别的简直一无是处。 不会洗衣做饭就算了,也不下地干活儿,这要是娶回家,不就是多了个祖宗吗?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起码裴素素长得好看,只要结婚之后肯听婆家的话,慢慢改掉那些臭毛病就行。 没想到,她娘居然大放厥词,要求男方必须把裴素素当成宝贝宠着才行,要不然,她宁可养她闺女一辈子,也绝不让闺女去婆家受委屈。 这话一出,那些贪恋裴素素美貌,想把她娶回去慢慢驯化的人也打了退堂鼓。 毕竟啊,裴素素娘家有四个哥哥,惹不起啊,她那老娘更是个母夜叉,要是有人去她地里薅了把小青菜,她都能跑到人家家里骂娘,走的时候还会顺走两枚鸡蛋,要么就把人家刚熬的肉油端走。 这老女人厉害着呢,谁愿意为了裴素素这个花瓶去得罪谷赛兰啊。 所以,陈敬戎跟裴素素结婚的时候,这些人一边吃席,一边纳闷儿,这小陈怕不是疯了,堂堂副团长,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非要给自己找个祸害。 走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小陈就会哭爹喊娘的说后悔,裴素素也会被婆家赶出来,丢人现眼。 现在,红眼病们最期待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是小陈死了,裴素素这个懒女人再也不能躲到部队家属院享福了,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也是挺不错的。 他们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他们期待陈家父母跟裴素素闹起来,最好是两家人打得天昏地暗,给大家死水一般无聊的日子增加些乐趣。 这样的目光,裴素素是见识过的,上辈子她回来,这群人就是这副德行,一个个的,恨不得看到她被所有人抛弃,像路边的野狗一样谁都可以踩一脚才好。 这让裴素素感到愤怒。 她可从来没有得罪这些人,她懒也好,勤劳也罢,既不会损失这些人的利益,也不会给这些人蒙羞,他们有什么理由起哄,有什么资格落井下石? 上辈子她顶不住压力,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抗争,这辈子她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她要反击,要先下手为强! 毕竟她是重生的,可以未卜先知。 比如老陈家最大的仇人躲在哪里,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拽了拽裴大志的衣摆,跳下车道:“大哥,我演一场戏,你配合一下。” 演戏,演什么戏? 裴大志一头雾水,但还是把车子撑好,追了上来。 身后的脚步声就是裴素素的底气,她赶紧把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指甲嵌进肉里,疼得她眼泪汪汪。 她就这么泪光盈盈地来到了陈母面前。 她明知道陈母是来找她算账的,她却呜呜哭着,一把抱住了陈母,搂着她的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妈,我来晚了,你不要生气好吗?其实我昨天就想回去了,可是我走到半路,遇到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情,妈,你可千万沉住气啊。” 什么?这个懒女人,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陈母愣住了,任由裴素素紧紧地搂着自己,好像婆媳感情很好似的。 她想挣脱,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闹笑话 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你说。” “妈,你也知道,我是家里最小的,爸妈哥嫂一直护着我宠着我,所以我胆子很小的。昨天的事儿我真的尽力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妈,我对不住你啊,我太没用了。”裴素素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把陈母都给整迷糊了。 只得再次催促道:“到底什么事儿,你说。” “妈,你身体不好,我还是不说了吧,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敬戎呢。”裴素素继续哭,她越是这么欲言又止的,周围的人越是好奇。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有的假惺惺安慰她,有的在鼓励她大胆说出来,还有的连演戏都不演了,满脸写着雀跃。 裴素素见来的人差不多了,便松开了陈母,躲到了她大哥身后。 她攥着裴大志的衣摆,探出半截脑袋,委委屈屈弱声弱气地问道:“那我真的说了啊?要是我婆婆有个什么好歹,不关我的事啊。” “素素啊,到底什么事儿,你说就是了,婶子们给你做主。”一个叫刘三嫂的女人站出来给她壮胆。 裴素素吸了吸鼻子,稍微探出半截身子,小声道:“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大柱了!” “什么?你看到谁了?”陈母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激动得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裴素素的手。 裴素素赶紧躲,拉拉扯扯之间,裴大志直接叫来了陈家大哥,一起稳住陈母。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叫大柱的孩子,是老陈家的邻居,因为生性顽劣,三年前跟老陈家的大孙子玩闹时把那孩子打成了植物人。 为了逃避责任,大柱的父母把他藏了起来。 导致陈家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罪魁祸首,只能隔三差五去大柱家里闹上一闹。 这年头陪护植物人的经验很少,而且家家都要上工挣工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本该是帮父母出力的时候,现在却需要家里留一个人照看,想想都很容易让人不满。 日子一久,其他几房都不愿意再帮大房分担陪护植物人耽误的劳动。 很快,大房忙不过来,疏忽了孩子的照料,那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到半年就死了。 这是大房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痛。 现在,裴素素说她看到大柱了,这还得了? 陈母激动不已,苍老的脸上泪水横流,她哭着祈求道:“好素素,你快告诉妈,你在哪里看到他了?快啊,妈求你了!” 裴大志深知这里头的厉害关系,所以,妹子绝不能当面说出来,要不然大柱的老子娘肯定不会放过素素的。 他赶紧劝道:“婶子,你别激动,素素她胆小,你越是催她她越是不敢说,要不这样,你们先忙,等我哄哄她,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私下里问问。” 插入书签 身世 裴大志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把一个胆小的人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陈母为了替孙子报仇,只好点头同意裴素素离开。 大房两口子却不依,他们想把裴素素留下来,一起出丧的路上也能套一套话。 老大陈敬军精壮黝黑,是常年务农晒出来的,他身高一米七八,比后面三个兄弟高了不少,是陈家坳二队的生产队长。 他的眼神特别悲伤,不知道为了兄弟还是为了他大儿子。 老大媳妇叫胡雪梅,因为得了月子病,所以用围巾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夫妻俩手牵着手来到裴素素面前,态度恳切。 裴素素的眼泪还没干,她站在那里,悲伤又坚定地说道:“不,大哥大嫂,我不信敬戎死了,我会等他,所以我不能出丧!” 什么?老五媳妇怕不是疯了,部队都定了烈士,发了抚恤金,她居然还异想天开呢。 只得劝她接受现实。 裴素素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肯定以为我疯了,可是我没疯,敬戎出发前答应过我,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做到的!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都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陈家人见她这么执拗,只好算了。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陈敬军怀疑她是不是眼花了,这些年他们隔三差五就去搜查大柱的下落,却回回都是徒劳。 所以裴素素看到的也许不是大柱,而是跟大柱长得像的人吧。 再者,裴素素在电报里说她怀孕了,现在她坚持说陈敬戎没死,大概是不想让孩子成为遗腹子,遭人嫌弃吧。 怪可怜的。 陈家另外三个兄弟也来劝,说裴素素刚回来不容易,不要逼她太紧。 陈敬军只得点头让她离开,另外三个兄弟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松了口气。 眼看着两家没吵起来,身后的村里人意见纷纷,昨天裴素素没回陈家,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结果就这? 人群立马躁动起来。 “大军啊,你就这么让她走了?起码让她给老五披麻戴孝守到头七结束啊。” “就是啊大军,她昨天刚回来不知情就算了,今天撞见了都不肯留下来吗?哪有这样做媳妇的?她还算不算你们老陈家的人啦?” “我看这个女人就是在找借口,装得这么深情,不过就是想偷懒。” “就是,大军啊,你是家里的大哥,你说句话她敢不听?你可千万不要惯着她!” 陈敬军摇了摇头:“算了,她娘家大哥在呢,闹起来不好看。”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陈家坳的人咽不下这口气啊。 真是奇了怪了,原以为老陈家要跟裴家大动肝火,打得头破血流,到头来,全都客客气气的,反倒是他们这些帮忙送葬的好像在多事似的。 不少人嘀嘀咕咕的,不想帮忙了。 还指责陈敬军糊涂,这么好的机会,不抓紧时间给那个女人立一立规矩的话,以后还指不定要祸害谁家呢。 陈敬军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指挥队伍,继续往地里走。 里面有几个跟大柱家暗中来往的,立马借题发挥,说裴素素都不去送葬,他们何必多这个闲事。 所以真到了队伍重新出发的时候,人少了一半不止。 出完殡,陈家人回去准备开个家庭会议。 陈敬军本来就反对把裴素素撵回娘家,加上今天提到了大柱的事,所以他考虑再三,准备劝劝他妈。 但不能明着劝,毕竟老五的身世需要保密。 于是他把老太太叫到里屋,锁上门小声道:“妈,老五媳妇那边,要不咱稍微对她客气点?如果真的能把这个畜生找出来替咱家阳阳报仇雪恨,我宁可跟雪梅辛苦一点,腾个小隔间给她住着。” “大军啊,妈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你也知道,你爸一开始就反对我收养老五。要是老五听话也就算了,可他宁可跟你爸翻脸,也要娶那个懒女人,把你爸都气得进了医院,他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啊。”陈母很是激动。 她这些鬼话都是用来哄陈敬军的,实际上,老五身世另有玄机。 陈敬军叹了口气,开解道:“老五毕竟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没必要强求。我觉得老五媳妇人不坏,人家毕竟是大学生,想找工作不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随便去个什么机关单位,根本不用自己做饭,可以吃食堂的嘛。说来说去,她懒也好,勤快也好,那都是她的事儿,祸害不到咱们。就算她真的住到咱家来,还能不给钱不孝敬公婆?让她回来吧,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得亏现在不显怀,村里人不知道,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戳咱们脊梁骨的。” “你等我再想想。”陈母没主见,有些动摇,其实她并不抵触老五媳妇回来。 毕竟电报里说她怀孕了,要是真的能给老五留个后也是好的。 可是其他几房都不同意啊。 这些年,裴素素这个懒女人可是声名在外,老陈家的人自然不遗余力反对这件事。 现在大儿子这么苦口婆心的劝,她倒是没意见,就怕另外几房不好劝啊。 陈敬军见她不肯松口,只好问了陈母一个问题:“先不说老五媳妇肚子里的是不是你亲孙子,你就不想让她帮忙抓到大柱吗?” “大柱肯定是要抓的,我得为我的阳阳报仇啊,可是你也看到了,老五媳妇她支支吾吾的,她不敢说啊。”陈母开始掉眼泪。 陈敬军觉得这事能成,便干脆说了句重话:“总之,大柱要快点抓到,要不然,有大柱的例子在,连村口的傻子都敢欺负咱家的孩子。” 陈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要她跟那三个儿媳妇唱反调,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陈敬军起身,直接出去了:“你再好好想想。老五虽然不是我亲弟弟,可他毕竟是我带大的。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跟老五媳妇来往,那好,我自己去找她!” 插入书签 拒绝 裴素素到了骄阳公社,拿出部队介绍信。 上面盖了公章,她没拆开,免得对方怀疑她动了手脚。 负责人把信拆开一看,来的居然是烈属,他不敢擅自做主,赶紧把公社主任叫了过来。 而这个人,便是曾经跟裴素素相亲过的谭浩东。 上辈子裴素素回来后跟朋友去春游,三天后来公社找工作,根本没碰上谭浩东,因为他去了县城公干。 没想到这辈子提前两天过来,倒是撞上他了,真倒霉。 谭浩东这个人很记仇,相亲不欢而散后,一直不遗余力地找茬,有时候她正在念广播稿,一抬头,便会看到谭浩东站在门口,别着双手,一脸的严肃。 等她念完了,他会走过来,一板一眼地训斥她,哪个字念错了,音调不对;哪个句子念得太没有感情了,要热情饱满的向群众传播党的政策方针…… 裴素素很烦他,觉得这个男人不可理喻。 因为相亲的事,她觉得错不在她。 当时介绍人可没说谭浩东是个二婚男人,只说是公社新调来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后生。 见面地点选在了国营饭店,裴素素穿得跟平常没什么区别,衬衫配长裤,扎两根马尾辫,书生气正浓。 谭浩东则穿得特别离谱,那么热的天,他居然连中山装都不舍得脱,就为了显摆自己衣服上的那几个口袋。 毕竟这年头,只有级别较高的干部才可以在衣服上留口袋。 谭浩东这么做,简直就是在炫耀,好让裴素素知道,跟他结婚稳赚不赔。 这种自大张狂的做派,裴素素不喜欢。 她怀疑媒人隐瞒了什么信息,这么一个张扬的男人,肯定喜欢在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能耐,这样的人应该早就结婚了,何至于到现在才来相亲。 所以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之后,裴素素便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离异或者丧偶的吧?” 谭浩东当时就愣住了,他明明叮嘱过媒人别提这事,等他跟裴素素培养出了感情再说,没想到媒人居然出卖了他? 他很生气,脸色铁青,沉默了很久才问裴素素:“二婚的难道没资格追求幸福吗?” “当然有资格,但是二婚的隐瞒自己的婚史,欺骗刚毕业的大学生,你觉得合适吗?”裴素素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这个男人。 谭浩东愣在那里,下意识问道:“隐瞒?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媒人没说,所以你没必要找人家发火。对不起,我们不合适。”裴素素说完就走了。 媒人知道后,很是着急,一个劲的劝和,说那谭浩东完全是靠个人能力爬上来的,嫁给他肯定是去享福的。 还说谭浩东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可。 她才不信,建立在欺骗之上的,能有多深情。 当然,她也得承认,她性格不好,说话直来直去的,太容易得罪人了,所以上辈子她才会被一群人欺负,逼到自杀来证明自己。 可怜她的父母,为了维护她被儿子儿媳气到生病,等来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所以,重活一次,裴素素怎么着也要学精明一点。 比如面对这个谭浩东的时候,拒绝的话可以委婉一点——对不起,我自理能力很差,可别连累了你的孩子。 同样是不想跟他处对象,但她这么说是完全不得罪人的。 裴素素越想越觉得自己上辈子太蠢了,不免有些嫌弃自己,以至于谭浩东都给她泡了一杯茶了,她才回过神来。 热乎的茶水在视线里腾起白茫茫的雾气,天很冷,但是今天谭浩东的态度出奇的热情。 这不对劲,谭浩东不应该抓住她守寡的事情借题发挥,狠狠嘲讽她挖苦她一顿吗? “看,愚蠢的女人,非要选陈家的小儿子,这下好了,成寡妇了吧!”这是他上辈子在背后议论的话,被她听见了。 可是今天,他似乎不打算这么对待她,反倒是特别的殷勤。 裴素素不明白,但也没接这杯茶,只是站在窗口,静静地等他开口。 谭浩东把茶杯放下,热情地介绍起了公社大院的人事架构。 公社除了革委会主任和书记,下面分别设置了副主任,副书记,武装部长,秘书,以及妇女主任,团委书记,党校校长等职位。 除此之外,还有八大员,分别是:公社广播员,公社话务员,电力管理员,公社放映员,农业技术员,民警员,驾驶员,和炊事员。 介绍完八大员,谭浩东笑道:“目前公社还有三个缺,分别是话务员,农业技术员和驾驶员。你考虑一下,看中了哪个,我立马给你安排。” 裴素素没有说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不信谭浩东这么好心。 而且最奇怪的是,她上辈子过来的时候,只有广播员和炊事员有空缺。 可是现在谭浩东说的三个职位,除了农业技术员有点辛苦,其他两个都是肥缺。 难道是那封介绍信让谭浩东这么上赶着讨好她? 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早知道拆开看看。 她不想匆忙做出决定,客气道:“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到了外面,她跟等在院子里的大哥说了一声。 裴大志倒是不意外:“我知道原因。” “真的?”裴素素好奇得很。 裴大志拉着她出去,小声道:“刚我遇到武装部的老彭了,他说部队今天来了个人,刚从省城那边执行完任务,顺道过来问问你的工作安排了没有。谭浩东看人下菜碟,这是做给那个军官看呢。” 说着裴大志指了指武装部那边窗口的男人:“喏,就是他,听说姓戚。” 姓戚? 哎呀,不会是戚承光的堂哥吧? 应该是戚承光知道她回来了,拜托他堂哥来帮忙的。 裴素素想起被烧掉的那封信,赶紧看了眼手表,马上八点了,去县城应该还来得及。 她得当面跟戚承光说清楚,她心里还有小陈,暂时不打算找。 裴大志一听,也要跟过去。 裴素素赶紧拒绝:“别啊大哥,你要去了一上午的工就全耽误了,你回去吧。” 裴大志还想坚持,正好戚康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裴素素,笑着招呼道:“小裴,是要去县城?走,坐我的车吧,顺路。” 插入书签 在乎 裴素素和戚康是去年认识的。 这年头陌生男女相亲,大多会叫上一两个亲友作陪,当时陪着戚承光的就是戚康。 戚康的爸爸是戚家族长,跟戚承光的爸爸是亲兄弟,加上两家紧挨着,所以堂兄弟两个关系很好。 戚康甚至为了替戚承光出气,直接跟他那个逼死原配的叔叔翻脸了。 至于他叔叔跟外头女人生的孩子,虽然被他叔叔强行带回来了,可是戚康一直不认,也一直反对宗族接受那个女人,所以,别看戚承光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但是戚家族谱上他老子这一脉的子嗣,只写了戚承光一个人。 就冲这一点,裴素素就确信戚康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戚康要捎她一程,她自然乐意得很。 裴大志也看出来这个军官级别很高,想来是个靠得住的,便客客气气地跟戚康打了声招呼,拜托人家多多关照一下妹子。 戚康笑着跟裴大志握了握手:“应该的,小陈在新兵营的时候就是我带的,不过当初他结婚,我请不来假,所以才没有来喝喜酒。” 裴大志恍然,没想到这位首长跟小陈早就认识了。 可惜小陈没了。 不过,要是素素能跟这位首长的弟弟成一对,也是不错的选择。 车门关上,勤务兵特地回头看了眼裴素素,眼神里似乎有某种深意。 他误会了,以为他家首长要来第二春,一边开车,一边偷着乐。 裴素素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个勤务兵憨头憨脑的,没有多想。 四十分钟后,裴素素来到了电影院门口。 果然看到戚承光戴着眼镜夹着两本书站在路边,那望眼欲穿的眼神,惹得路人纷纷回头。 “哎你看,戚老师还没走呢,我早起买菜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这里等着了。”路过的学生家长跟同伴议论起来。 同伴看了眼:“肯定是在等心上人吧,要不然这么冷的天,他站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 “哎,可惜了,我家妹妹没文化,他看不上,要不然我真的要再撮合撮合。” 路人议论着远去,裴素素从停在路边的车里下来,再三致谢。 戚康笑着摆摆手:“快去吧,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裴素素知道他误会了,但是她不想当着勤务兵的面让一个首长难堪,便只是羞涩的笑笑。 等车子走了,她才穿过马路,往电影院门口走来。 戚承光早就看到她了,但是因为激动,因为害臊,他没好意思当着他堂哥的面过来打招呼。 这会儿裴素素来到他面前了,他才脸红脖子粗地递过来两张电影票:“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咱们换一部。” “不用。”裴素素把票挡了回去,“有些事情靠别人转述有点不礼貌,所以我需要当面回答你——” 一听这话,戚承光就知道没戏了,他赶紧岔开了话题:“啊,对了,我这里还有两本书,给,不用谢。” 他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案,把书往裴素素怀里一塞,扭头就跑。 裴素素甚至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见他已经蹿到了马路对面,消失在了狭窄的巷子里。 追是追不上了,裴素素只能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她默默叹了口气,这个男人还是挺细心的,当初相亲的时候,她提过自己喜欢这两本书。 没想到他还记得。 裴素素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她太懒,戚承光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县中老师,工作体面,虽然没有公婆帮衬,但也没有婆媳矛盾,而且他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所以裴素素不用考虑妯娌之间怎么相处。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裴素素受不了这个苦,她不会做家务,也不会做饭。 所以她当时直接拒绝了,今天是第二次。 只是这一次,她连拒绝都没有说出口。 算了,回去吧,书就拜托戚康帮忙归还好了,小陈刚牺牲不久,这点情分还是在的。 裴素素在路边等公交,上车的时候,看到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人当过兵。 裴素素一直对军人抱有敬意,便把座位让给了他,自己则站在车门附近,抓住了扶手。 没想到半路出了车祸,跟一辆供销社的供货卡车撞上了。 裴素素脑袋磕在了挡风玻璃上,当场昏死过去。 意识模糊间,她做了个梦,梦到一处白雪皑皑的山间平原,积雪足有半人多高,雪原的尽头,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山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个,两个。 是人,还是熊瞎子?她看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地方她从来没有去过,所以这个梦让她很是困惑。 她想走近些,刚走几步便被雪底下的枯枝绊倒了,等她挣扎着爬起来一看,雪底下居然流淌着腥甜的血液,血液里躺着一只军用水壶,水壶上刻着三个字——陈敬戎。 裴素素抓起水壶的瞬间,风雪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咳嗽声。 像是感冒了,沙哑却混厚,像是陈敬戎的声音 就在她下意识回头想看个清楚的时候,她被人晃醒了。 睁开眼,受伤的退伍军人正一脸关心的看着她,还扯着她的袖子,试图把她往外拽。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被刺鼻的汽油味吓了一跳,原来车子的油箱被撞坏了,车子随时可能爆炸。 她赶紧跟着这个好心的男人下了车。 等她踉踉跄跄跑出去不到十米远,便听身后嘭的一声腾起冲天的火焰。 身边的男人赶紧拉着她一起趴下。 爆炸的冲击波过去后,裴素素站起来道谢。 男人盯着她打量半天:“你是小陈的爱人吧?我见过你们的合照。” 什么? 裴素素很是意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男人拉着她往边上稍稍,免得待会儿消防员来了被挡道儿,随后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我没认错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裴素素的眼睛瞬间红了,“我只是好奇,你从哪里看到的合照,是小陈给你看的吗?” “他哪舍得给我们看啊,都是自己躲在边上,拿着照片发痴。兄弟们实在是受不了他,就想了个辙,让我出其不意的装病,吓得他赶紧来帮忙,兄弟们趁机一拥而上,抢走了他手里的照片,这才知道他在看什么。”男人很是唏嘘,“看得出来,他很想你。只是可惜……” 男人说到最后,声音被初春的寒风吹散,仿佛无奈的叹息。 他的话让裴素素一直彷徨的心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毕竟陈敬戎执行任务之前说了让她伤心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可是现在,她确定了,有意义的,很有意义! 哪怕陈敬戎真的回不来了,她也会守满三年的丧期,聊寄哀思。 交警很快过来处理事故现场,裴素素额头出血,属于受伤的乘客,后期会得到赔偿,她登记完信息,便去处理了伤口,换了个公交车回家。 男人在三站后下车,临走时自报家门:“我叫楚奇,没能救下小陈很抱歉。” 裴素素客气地笑笑:“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爱人是在乎我的。 到了公社下车,回去的路要靠两条腿,可是裴素素却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她甚至因为高兴,在供销社买了两斤五花肉回去。 插入书签 陪衬 裴素素提着肉,刚到陈家坳路口,就被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子盯上了。 裴素素认得这个老头,他是大柱的太爷爷。 跟踪她肯定是想探听一下她的虚实。 裴素素有意让大柱一家紧张紧张,便特地绕了远路,去了隔壁村,还跑到大柱藏身的那家门口,找了个树躲着偷窥。 那老头吓得眼睛都直了,一瞬间冷汗直下。 等裴素素起身离开的时候,老头赶紧追了上来,塞了两张大团结给她。 老态龙钟的男人眼泪汪汪的跪下:“孩子,有些话不能说啊,老头子我求你了。” 裴素素没搭理他,直接把钱塞了回去,趁着他没有站起来,赶紧溜之大吉。 老头急了,又不敢跟到向阳村闹得风风雨雨的,只好回去跟他的儿孙们想办法。 裴素素回来得正是时候,朱亚男刚刚照顾完那些病猪,回来做饭。 看到裴素素手里的肉,她可算是信了谷赛兰的话,小姑子手里真的还有票。 怪不得会拿票给老三媳妇做人情,怎么不给她一点呢? 不过一看到肉,她那因为照顾病猪而疲惫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她笑成了眯眯眼,把肉接过来,问裴素素要怎么吃。 裴素素今天心情好,随便怎么做都行。 朱亚男简直高兴疯了。 随便好啊,可以做文章! 她可以把肥肉片下来,熬成油,一半拿出来留着一大家子做菜用,一半藏起来给她这个小家补补油水。 至于肥肉渣,也可以赖在孩子身上,吃一点藏一点。 总之,只要不做回锅肉和红烧肉,她就可以狠狠捞一点油水。 裴素素没有她这些花花肠子,只知道这两斤五花肉让原本负数的好感度瞬间回到了零点。 呦呵,看来这朱亚男也挺好收买的嘛,就是不知道刷满好感度的奖励是什么。 总之,耐心等吧,进度条过半就可以预览了。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三嫂的刷满,拿到建材自己盖个小屋子住着,免得四哥四嫂埋怨她。 所以把肉交给朱亚男,她就回屋去了。 她拿出纸笔,把柯佳媛的亲眷都写了下来,随后一个一个筛选。 柯佳媛这个人其实很好懂,她在乎娘家的姐姐们,对她那个弟弟倒是一般。 所以,剩下的那些好感度,不如就从柯佳媛的姐姐们入手。 裴素素想起柯佳媛的二姐上辈子出了个意外。 当时那女人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婆家刻薄,逼她挺着大肚子伺候一家人的衣食住行。 女人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撞上。 孩子没了不说,也连带着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被婆家嫌弃,扫地出门。 算算日子,就是后天! 这事是她上辈子去公社找工作的时候,路过卫生院门口看到的。 她得做点什么! 她赶紧把女人的名字画了个圈,合上本子,出去找人。 朱亚男本来就想搞点中饱私囊的小动作,巴不得她不在家呢,所以她一走,朱亚男就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裴素素跟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地里,抓起正在犁地的柯佳媛,扭头便走。 这要是搁以前,柯佳媛说什么也要问个究竟才行,可是现在,她对裴素素无条件服从。 两人一直到了最那头的田埂上,见四下无人,裴素素才开口:“三嫂,你看我脑袋。” 柯佳媛早看到了,一路上都在问她出什么事了,闻言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血斑,撞得不轻吧,是公交车出事了?” “对,三嫂,我脑袋被撞坏了,不光是皮肉伤,精神方面可能也坏了。”裴素素不想被柯佳媛当成疯子,所以,拿自己被撞当借口,最合适不过。 柯佳媛愣住了:“你怎么了,脑震荡了?还是产生幻觉了?” “哎呀呀,知我者三嫂也!”裴素素来了句文绉绉的话,随即小声道,“我真产生幻觉了,我看到你二姐也被撞了,就在后天,就在供销社旁边的路口。三嫂,你说我脑子不是坏了是什么,好端端的,我怎么看到你二姐了?我跟她都不熟。” 什么?柯佳媛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裴素素走下斜坡,往河边去。 虽说现在要破四旧,可有些东西确实没办法用科学解释。 找了个隐蔽的桥洞躲着,柯佳媛才问:“素素,你再想想,你看到具体时间了吗?” 裴素素点头:“后天上午八点十分左右。三嫂,如果你不信,就当我没说,如果你信我,那就快点拿个主意,咱们也好早点安排一下,阻止一场悲剧。” “怎么说呢,这事有点超出我的想象。”柯佳媛遇事从来不慌,除非跟她姐姐有关。 但是她宁可信其有。 她紧紧地握住了裴素素的手:“如果这是真的,我就只能找你帮忙了。” “怎么做你说。”裴素素赶紧应下,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只要自己有能力,还是要救一救的。 同样,她希望遥远的某个地方,也会有这么一个好心人,在帮助小陈。 有她这句话,柯佳媛就放心了,她解释道:“主要是我这几天请假太多,后天再请,生产队长肯定不给批了,所以你得帮我去地里应付两个小时。到时候我去供销社那边等着,如果没事当然更好,如果有事,我也好及时提醒我姐。” “也好,可是我什么农活也不会做,我就重在参与吧!”裴素素没意见,摆摆花架子她还凑合,但是指望她做贡献就费大劲了。 不过她声名在外,谁都知道她懒,到时候她脸皮厚点就是了。 事儿就这么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果然没太在意肥肉渣的事,反正有肉万事足,谁还想到会不会有人私藏了一部分,再说家里好几个孩子呢,偷嘴也是正常。 两天一晃而过,病猪的精神好多了,再保持两天,一定能痊愈。 至于大柱的家人,则每天守在陈家坳村口,就等裴素素过来,可以裴素素两天都没有动静。 这天早上,裴素素跟在了裴家人身后,下地去了。 一路上,村里人都跟看耍猴的似的看着她。 “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大学生舍得下地干活啦?” “不下地不行啊,同样是大学生,人家袁朵朵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就她裴素素金贵,整天在家里孵鸡蛋呢。” “真要能孵出小鸡倒是好事,可惜啊,男人死了,没机会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绝于耳,裴素素不想连累爸妈为她得罪人,所以她一路上笑着,说自己体验生活来了。 越发惹得这群人想看她笑话。 到了地里,小队长给她安排了一个折磨她的活儿——跟袁朵朵一起负责西边的十亩地。 谷赛兰一听就急眼了,她可舍不得女儿去做别人的陪衬。 她想跟裴素素调换,裴素素却笑着把谷赛兰推回裴大志身边:“大哥,别让咱妈担心,我有法子应付。”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大柱的妈过来了。 不容易,居然忍了两天才来。 那就先帮她把活儿干了吧,她才不想做女主袁朵朵的陪衬。 插入书签 沾光 大柱的妈妈叫何萍,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家里除了大柱一个宝贝儿子,剩下的都是女儿。 其中大女儿叶小安跟裴素素是中学同学,不过叶小安初中没毕业就嫁人了,至今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岁了。 这会儿何萍敢过来,就是因为她搬来了叶小安这个救兵。 只不过叶小安家里孩子多,最小的还没断奶,所以她走在何萍后面,怀里正抱着一个奶娃娃。 裴素素一开始没注意到叶小安,等何萍从她手里把铁犁接了过去,才发现老同学也来了。 她没说话,静观其变,何萍赶紧讨好她:“呦,素素啊,愣着做什么?小安一听说你回来了就催着要来看你呢,你们老同学感情好,我也拿你当半个闺女看呢,所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活儿我来做,你去陪小安叙叙旧吧。” 这感情好,都不用裴素素自己开口,活儿就有人包了。 不得不说,何萍挺有脑子的,这个借口找得很好,哪怕地里有别的人能看见听见,也不怕。 裴素素说了声谢谢婶子,便把三嫂的活儿全部抛下,名正言顺地躲懒去了。 叶小安有备而来,为了讨好她,还带了一些新生儿才用得上的小衣服,都是她新买的布料子赶制的,两天的功夫做不了太多,只能勉强赶了一套和尚服,一套夹棉的小棉袄。 叶小安自己的孩子都没舍得穿新棉花的衣服,心里别提多肉疼了。 可是为了帮娘家保住唯一的命根子,她也只能忍痛割爱。 她把东西用红绳捆了起来,做成一个小礼包的形状,笑着递给了裴素素:“听说你怀孕了,这不,赶紧给你准备上了。” 裴素素笑着把礼物接过来,随后挽着叶小安的胳膊往地头走去。 平心而论,她跟叶小安关系一般,甚至她还因为学习太过认真,被叶小安带头欺负过。 毕竟叶小安比她大两岁,能在一个年级上学完全是因为叶小安家里重男轻女,不想让女儿上学。 后来是妇女主任上门劝说,叶小安才进了学堂。 那时候叶小安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过,在家饱受冷眼的她,自然看不惯娇娇女的裴素素。 更气人的是,裴素素家里四个哥哥,个个都把她当宝贝,一周上学五天,前四天四个哥哥轮流送她进校门,第五天不是她老子送,就是她老娘送,隔三差五还能换她二叔来送。 啧啧啧,可把人羡慕坏了,也嫉妒坏了。 叶小安就是心里最不平衡的一个。 所以那时候,她经常藏匿裴素素的作业,要么干脆撕了,扔了。 裴素素脾气大,直接跟叶小安动手打了起来,最后叶小安没打过她,这事才迎来了根本性的转变。 打过一架之后,叶小安老实了,不欺负裴素素了,但也不会跟裴素素亲近。 惹不起她就躲,这是她面对裴素素时的保命良策。 所以,她结婚的时候并没有邀请裴素素,裴素素亦然。 结果现在,两个人要虚情假意地装好朋友好姐妹,叶小安想想都恶心。 裴素素也恶心,她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这所谓的“姐妹情”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她直接往河堤走,那里人少,说话放得开些。 她懒得跟叶小安演戏,直接摊牌:“你们来收买我,不过是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而我揭发你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叶小安不明白。 裴素素解释道:“只要陈家不来为难我,我就不会让你家难过。所以,与其花时间来讨好我,不如花时间去摆平陈家。” “弯弯绕绕的,我还是不明白。”叶小安盯着裴素素手里的新衣服,心说可惜了,白送了两套好东西。 她的眼神很直白,裴素素看得懂。 裴素素一般不会占人便宜,但是这两套衣服她会留下来,作为叶家收买她的证据,要是日后陈家找她麻烦,可以拿出来转移战火。 所以她看着一脸肉疼的叶小安,只字不提把衣服还回去的事。 她笑着问道:“我的话很难懂吗?祸是你弟弟闯的,这笔血债也应该是你弟弟来偿还。如果你们不想一命还一命,那就赔钱啊。我那大嫂因为阳阳的死伤心过度,后面怀的孩子都病恹恹的,自己也得了月子病。他们一家额外的开销你们不应该负责吗?还有阳阳这条命,赔个千儿八百都不为过吧?你也不用和我说没钱,你老子在县城运输队干活,油水大着呢,只要他想,金山银山也赔得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叶小安也没办法装糊涂。 但她还是想声明一点:“我爸没有贪公家的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 “有没有贪不是我说的,是他做的。”裴素素笑着转身,提着那两套衣服,扬长而去。 叶小安气得脑袋疼,又不好去地里叫她妈回去,要不然,附近那些长舌头可不好糊弄。 她只得跟着裴素素,哪怕人家不欢迎她,也要把这场戏演完。 没想到刚走几步,便看到旁边地里的袁朵朵忽然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裴素素循声看去,原来袁朵朵用力过猛,犁到自己的脚了,那么薄的鞋底子,在坚硬锋利的铁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袁朵朵脚上鲜血直冒,疼得眼泪汪汪的。 上辈子出这事的时候,裴素素正好从县城回来,一到家就忙着给朱亚男擦屁股赔钱去了,压根没能抽空过来帮忙。 这次倒是巧了。 不过她虽然学了医,可是手里没有东西也帮不上忙。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直接把袁朵朵背在了身上,吭哧吭哧地往自己家里跑去。 叶小安没有办法,只好也跟了过去。 很快,裴素素拿出医疗箱,给袁朵朵处理了伤口,一看系统界面,乐了。 【恭喜宿主触发福运任务——抱大腿】 【即刻起,一个月之内刷满女主的好感度,可以取消“对照组”效果,获得“主角光环·沾光”效果,同时更有金色传说品质的大礼包可以领取哦,还在等什么,快点努力抱大腿吧。】 裴素素点开袁朵朵对她的好感度,很好,从负的变成了五。 不错不错,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于是她看着眼泪汪汪的袁朵朵,把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最后两块糖拿了出来:“很疼吧,吃颗糖能好点。” 插入书签 冤大头 袁朵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糖接了过来。 她跟裴素素不是一个村的,而是大学毕业后嫁到向阳村来的。 嫁过来之前,她跟裴素素是同一年被推荐上的大学,学校、专业、班级以及宿舍都在一起。 只不过,裴素素命好,没住学校安排的宿舍,而是住在了大学附近的小姨家里。 她那小姨从小就是她妈妈谷赛兰的跟屁虫,自然对裴素素格外关照,所以别人上大学需要自力更生,裴素素不用,她继续过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娇女生活就行。 有时候上晚课,她小姨还会亲自来接她回去,可把人羡慕死了。 袁朵朵就不一样了,她家里兄弟姐妹多,爸妈偏心儿子,对女儿们态度极其恶劣。 大姐被迫嫁给了一个酒鬼,就因为对方老子是隔壁公社的书记,可以让娘家沾光。 二姐被狗男人侵犯,未婚先孕,明明不是二姐的错,去被她爸妈逐出家门,视为奇耻大辱,逼得二姐怀着孩子投河自尽。 三姐生来反骨,一直要逃出这个家庭,明明不是城市户口,不用再下乡插队了,三姐却咬咬牙,顶替了亲戚家的表妹去插队,图的是人家给的那二百块的补偿,钱一到手,就拿给了袁朵朵,让她一定要努力出人头地。 袁朵朵做到了,三姐给的那二百块,在她上大学时帮了大忙,如今,是她回报三姐的时候了,可是三姐插队的地方太远,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三姐重逢。 只能咬咬牙,慢慢等待机会。 目前她已经结婚了,丈夫叫楚杰,是个退伍军人,在县城运输队工作,因为经常出车不在家,所以需要袁朵朵来老家乡下照顾家中父母和祖辈。 正好袁朵朵大学毕业后被安排回来作农业技术员,所以她一周只去一次县城,跟楚杰团聚。 她现在还没有怀孕生子,自己是不知道原因的,但是裴素素知道。 原著里面,袁朵朵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家务和农活太过繁重,导致她青春期发育不良,卵巢有点问题,个子也被拖累了,只有一米五八,是个标准的娇小型女人。 袁朵朵为了要孩子,经常去卫生所看病,一来二去,就跟假装怀孕的裴素素在妇产科相遇了。 裴素素是去妇产科做样子的,而袁朵朵是真的求医问药的,可惜卫生所的医生水平一般,看不出来问题在哪,是裴素素给袁朵朵诊断出来了病因。 然而裴素素并不想帮忙,因为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拿她跟袁朵朵做比较。 长期的言语攻击,让她只能把仇恨转移到袁朵朵身上,所以她瞒着袁朵朵,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哄得袁朵朵很是高兴。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袁朵朵的肚子还是鼓不起来。 后来是楚杰带袁朵朵去县城人民医院看病,才知道裴素素在胡说八道。 裴素素本就名声不好,这件事一发酵,她更是成了人人唾骂的庸医。 这也就难怪,后面陈家为了抚恤金泼她脏水的时候,除了爸妈,一个帮她说话的都没有。 重活一世,裴素素准备正视这件事情。 说真的,她怨恨袁朵朵这个人吗?并不。 袁朵朵其实挺好的,上大学的时候,要是她有时候来晚了,袁朵朵还会帮忙跟老师求情说好话,免除她的罚站。 要是她忘记写作业,袁朵朵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并跟老师撒谎,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耽误了,晚两个小时再交作业。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裴素素细细回忆起来,内心其实是挺感慨的。 这么一个好女人好同学,要不是那些碎嘴的人多事,她应该可以跟袁朵朵处成好姐妹的呀。 所以,裴素素讨厌的是其他人总拿袁朵朵来贬低她打压她攻击她,言语的暴力往往比躯体的伤害更严重,所以裴素素会恨袁朵朵的勤劳,恨袁朵朵的贤惠。 如今从头来过,要想正视这件事的话,就要先把袁朵朵从仇恨名单里删除。 而化解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友谊。 她看了眼袁朵朵单薄的棉袄,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袁朵朵披上:“你脚受伤了,地里的活儿别管了,我跟叶小安是好姐妹,我去跟她妈妈说一声,肯定愿意帮忙。” 袁朵朵诧异地看着裴素素,想拒绝,可她的脚真的很疼,火辣辣的,钻心蚀骨。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勤劳,这么贤惠。 她真的羡慕裴素素。 她握着大衣的衣襟,上面还残留着裴素素的余温,这是这位大学同学的善意。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所以,她抬头看着面色红润的裴素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素素,对了,我的鞋——” “你这鞋都烂了,穿我的吧,我的尺码虽然比你大一码,不过你脚上裹了纱布,正好。”裴素素去床下面把自己的老棉鞋拿了出来。 可别看这鞋没有皮鞋贵,可是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老棉鞋可比皮鞋实惠多了。 鞋子一套在脚上,那就是一阵阵懒洋洋的暖意,叫人根本没有骨气拒绝。 裴素素让袁朵朵在家里歇会儿,等她回来,随后便去二房找姚红梅借走了保温杯,倒了一杯热水,再去厨房抓了两个窝头,带上一碟子咸萝卜,拉着叶小安往地里去了。 系统里的好感度猛然跳了一大截,裴素素却没有心思惦记这个,先找冤大头给袁朵朵干活要紧。 至于身后跟着的叶小安是不是在翻白眼撇嘴,那不重要,反正是他们叶家人自己送上门的。 那何萍正在地里吭哧吭哧犁地,裴素素提着吃的喝的笑容灿烂地走过来:“婶子,辛苦了。我本来想帮你一起犁地的,可是小安说朵朵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只能辛苦婶子,把朵朵的那份工一起做了。婶子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补偿你,你辛苦了。” 这话说的,要何萍怎么拒绝呢,关键是裴素素还打着叶小安的旗号,而说叶小安跟裴素素情同姐妹的又是何萍自己。 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谁让自己儿子的把柄攥在了人家手里呢。 她把茶水和吃食接过来,裴素素还亲昵地要给她捶背:“婶子,天冷,你喝点热茶。说起来,叶叔叔跟楚杰在一个运输队里工作,所以你家跟朵朵的缘分比我还深呢。你今天帮了朵朵,回头楚杰肯定感激你。到时候你们两家处成生死之交了,可别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啊。” 何萍嘴角抽了抽,这话要她怎么回? 只能顺着裴素素:“怎么会呢,你跟小安感情这么好,就算婶子年纪大了照顾不周,小安也不答应啊。” 得,既然何萍拉不下脸来拒绝,那裴素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照顾伤号了。 * 供销社门口,柯佳媛刚买了辆自行车。 今早来之前她就跟婆婆说了,说同学帮忙弄了张工业票,她打算买自行车,方便一大家子出行。 谷赛兰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柯佳媛没有同学有这么大的能耐。 但是她乐得看到闺女跟儿媳妇关系处好点,再说,这样也好堵住其他几房的嘴。 更关键的是,柯佳媛有了好东西首先想到的是给整个裴家置办实惠的大件物品,就冲她这份心,谷赛兰也不会拆穿她的。 便把买车需要的钱拿给了她,这是去年裴素素寄回来工业票时准备上的,后来没用上,但她一直留着,没动。 这次正好。 柯佳媛推着崭新的自行车,别提多高兴了。 她把车暂时停在路边,守在那里等她二姐过来。 果不其然,很快,她二姐出现在了路口,身上的老棉袄打满了补丁,鼓起的大肚子正迎着寒风。 柯佳媛一看就心疼坏了,赶紧跨上自行车,想早点去她二姐身边护着。 同一时间,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正突突突地往她们姐妹冲来。 柯佳媛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插入书签 遗物 柯佳媛没想到裴素素的预言成真了! 这一瞬间,她恨不得立马冲到二姐跟前,可是她离她二姐还有段距离,更何况,就算她现在就在二姐跟前,也挡不住一辆装满了砖头的拖拉机啊! 情急之下,她只得大喊一声:“二姐,快闪开!” 可是这根本来不及,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怎么可能跑赢死神。 眼看着她二姐就要被撞上了,没想到斜刺里冲出来一个男人,双手握住她二姐的肩膀,原地一个转身,把自己当做了肉垫子,拉着她二姐一起往旁边的水沟里倒去。 就在两人落在沟底的那一瞬间,失控的拖拉机好巧不巧冲到了水沟跟前。 好在,水沟很窄,拖拉机掉不进去,最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倾斜着卡在了水沟上方。 车子底下的一男一女,终于死里逃生。 拖拉机司机吓傻了,赶紧下车帮忙,柯佳媛也冲了过来,连自行车都顾不得停,直接把车往路边一丢,便跳进了沟里。 不幸中的万幸,这个季节沟里没什么水,要不然这么冷的天,一个孕妇掉进去,怕是要一尸两命的。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她姐姐抬了出来,万幸,她姐姐只是额头上刮伤一点,没有大碍。 柯佳媛连声感谢这个好心的男人,但见他脸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起身离开的时候腿脚也有点不利索。 柯佳媛扶着她姐姐起来,赶紧叫住了这个好心人:“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登门道谢。” 楚奇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条路正是柯佳媛来时的路,说不定这个人还是附近村子里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检查一下她二姐有没有事。 柯佳媛不敢大意,还是把她二姐送去了卫生所,一通检查下来,一切都好。 柯佳媛松了口气,说什么也要找到那个男人,好好谢谢人家。 只可惜,她二姐身子太重,不敢坐她的自行车,她只得推着车陪她二姐买了东西慢慢走回去。 一路上,柯佳媛东张西望,期待能再见到那个好心人。 遗憾的是,一直到她二姐婆家门口,柯佳媛都没能如愿。 好在姐姐没事了,柯佳媛千叮万嘱,让她二姐千万小心,这才回去了。 刚到村口,便看到一个男人在打听裴素素家怎么走。 柯佳媛好奇,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再看那衣服上沾的泥点子,哎呦,这不是那个好心大哥吗! 柯佳媛高兴坏了,赶紧追上去,下车招呼起来:“大哥,你找我家素素啊?” “嗯,你是裴素素同志的家属?”楚奇有点意外,真没想到这么巧。 柯佳媛乐了:“是呢,我是她三嫂,她跟我最亲了,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先送你过去,等会我就去我娘家弄两条鱼来,请你吃顿好的。” 楚奇笑笑:“不用,我跟她说件事就走。” 柯佳媛没有再问,小姑子的事她还是要谨慎一点的,尤其是嘴巴要紧。 说不定这个男人是素素在部队随军认识的,看到素素守寡,来毛遂自荐了。 倒是好事,虽然这人毁容了,腿脚也不利索,可是这个大哥很勇敢,舍得一身胆,从那满载的拖拉机轮子下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孕妇,可见品德高尚,人品贵重。 想来真要是能成,这个大哥肯定不会亏待素素的。 柯佳媛眉开眼笑的,赶紧给人家带路。 楚奇到了院门外停下,记了一下附近的特征,一脚迈进院子,便看到裴素素在捣鼓草药。 他赶紧把帆布包里的东西掏出来:“裴素素同志,又见面了。” 裴素素正忙着给袁朵朵捣鼓消毒化瘀的外敷草药,刚刚系统显示柯佳媛好感度拉满了,好感度商店随之解锁,草药就是商店里买来的。 她想早点给袁朵朵敷上,这会儿看到楚奇过来,赶紧把手里的石杵放下:“楚大哥,你怎么来了?” “给你这个。那天在车上遇见你,我就想着一定要把小陈的遗物拿给你。”哪怕睹物思人也好过什么也没有啊,楚奇把一个军用水壶拿了过来。 他把水壶递过去:“这是爆炸现场找到的,遇难的兄弟们全都尸骨无存了,只有这些物件还幸存了点儿。所以我们获救的几个都拿了一两样遗物,留作纪念。” 这本该是特别感人的一幕,可是裴素素却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个水壶她见过。 在梦里,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山沟沟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裴素素想问一问他们执行任务的地点,可是她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这是机密,她不能问,问了就是为难楚奇。 楚奇怪不容易了,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能给她带一样小陈的遗物就很好了。 她把水壶接了过来,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把水壶捂在心口,泣不成声地说着谢谢。 楚奇也深受触动,红了眼眶,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没能救下小陈。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风里似乎有爆炸现场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裴素素一时恍惚,再次陷入那个梦里,直接昏死过去。 吓得柯佳媛赶紧把她扶起来,送去了屋里。 楚奇叹了口气,看着那忽然阴沉下来的天空,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总之,他尽力了,如果小陈地下有知,也一定希望可以有个物件代替他陪着他媳妇的吧。 楚奇没有逗留,直接走了。 柯佳媛忙着照顾昏迷的裴素素,没办法出去追他,只得作罢。 倒是袁朵朵,让叶小安扶着她,一蹦一跳的,追了出去。 她喊了声大哥,楚奇背对着她,却没有回头。 他自嘲道:“什么大哥,我早就不是楚家的人了,连自己弟弟结婚都没人邀请我,你又何必管我叫什么大哥呢?” 袁朵朵很是羞愧。 这事其实不怪她,楚奇是被楚家送走的儿子,因为当初日子难过,楚奇又很调皮,不服管教,楚家父母就把楚奇过继出去了。 说是过继,其实跟卖儿子没区别,毕竟对方给了楚家父母一笔钱,买断了这份亲缘。 所以楚杰跟袁朵朵结婚,楚家父母没有邀请这个大儿子出席婚礼。 过继的那一家,是楚家的同族亲戚,因为无法生育,所以把楚奇当个宝贝,他们很担心楚奇跟亲生父母联系,这么多年,一直盯他盯得死死的。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拖了两天才找到机会过来给裴素素送水壶。 现在,袁朵朵管他叫大哥,这让他心里五味陈杂。 袁朵朵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她还是强撑着走过去,把裴素素给她的没吃完的那颗糖递给了楚奇:“大哥,爸妈那边我做不了主,但是我跟楚杰都是认你这个大哥的。今天我不知道你过来,脚又受了伤,匆忙之间没办法准备什么,就只有这块糖。你就看在楚杰的份上,收了吧,权当是吃了我们的喜糖,好吗?” 楚奇站在洋洋洒洒的雪花里,抬头看着那阴沉沉的天,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最终,他还是把糖还给了袁朵朵:“没这个必要。” 楚奇走了,他拒绝了袁朵朵的示好。 这让袁朵朵很是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回了裴家院子。 * 裴素素又做梦了。 大雪纷飞,大地苍茫。 荒原的尽头,依旧杵着那个黑漆漆的山洞。 洞口一样有两个身影在动,风里那个沙哑的咳嗽声跟上次没有任何不同。 这次倒是幸运,她好像可以在梦里行走了。 她踩着快到大腿根的积雪,艰难地往山洞那边接近。 近了,更近了! 还差百十来米,她就能看清楚那个咳嗽的人到底是谁了! 插入书签 活着 裴素素怀疑自己真的被撞坏了脑子,而且伤得不轻。 要不然,她怎么会看到了陈敬戎呢? 这不是惨死在爆炸现场的陈敬戎,也不是残肢断躯的倒霉蛋陈敬戎,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虽然胡子拉碴、咳嗽不止,但依旧在努力生火做饭的陈敬戎。 这一瞬间,裴素素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漫溢。 晶莹的泪珠哒哒的往下落,咸咸的,涩涩的,带着几分委屈和几分埋怨,汹涌澎湃。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风雪中忙碌的男人,欲语泪先流。 然而,陈敬戎好像看不见她,甚至在捡柴火的时候直接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好像她对于这个小小的空间而言,不过是是一抹游魂,一缕幽思。 是了,这一定是因为幻觉的缘故。 这个山洞很陌生,她很确信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算上上次出车祸时的梦境,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山洞。 一定是她太想陈敬戎了,所以才会产生这么荒唐可笑的幻觉。 既然是幻觉,那么陈敬戎作为她想象出来的产物,看不到她也是正常。 不过也好,庄周梦蝶,全凭一念。 一念在心,自在无垠。 这样的幻觉,一定可以消弭时间和空间的隔阂,架起生与死的桥梁,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这样的幻觉,多来几次才好,她不会腻歪。 她就这么流着泪,嘴角却噙着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男人。 大雪封山,枯枝败叶不好找,邋里邋遢的男人跌跌撞撞,好容易凑了一堆柴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火,再把半口边缘残破的瓦罐拿来装满积雪,架在火上炙烤。 积雪消融,雪水慢慢氤氲起茫茫白雾。 杀好了兔子的男人,把温水取下来冲洗一下兔子,随后再拿铁丝穿过兔子,就着火堆烧烤。 柴火声哔哔剥剥,风雪声呼啸不止,裴素素的耳朵里却只听得到那年轻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真好,梦里的小陈是活的,真好。 沉浸在喜悦中的裴素素完全忘记了去看看另外一个身影是谁。 要是她多看一眼,一定会意识到这个梦境的古怪之处,只是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陈敬戎,也只想看陈敬戎,完全无视了那个正在修理发报机的团长。 裴素素就这么睡着睡着笑了起来,以至于床前探她额头的柯佳媛一头雾水。 她想把裴素素怀里的军用水壶拿开,可是深陷睡梦中的裴素素,却死死地抱着水壶不肯撒手。 最终柯佳媛只好叹了口气,心疼得不忍再看,转身出门而去。 院子里,袁朵朵正努力给自己上药,她大学学的是农学,不太了解医护方面的知识,不过照顾自己的脚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裴素素原本就给她把草药捣好了,用法也跟她讲过,她不是笨人,照着来就是了。 收拾完脚上的伤口,袁朵朵再次把纱布裹上:“嫂子,我先回去了,我这受了伤不能下地了,要是不回去说一声,只怕我公婆要多心了。” “我送你吧。”柯佳媛看了眼时间,送人回来再做饭也来得及。 便把新买的自行车推出来,正好物尽其用。 袁朵朵挺难为情的:“嫂子,耽误你事情了吧,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你跟素素好,那就等于跟我好,以后有事不用跟我客气。”柯佳媛今天心情特别好,她不但救下了二姐,还给家里添了物件儿,多好的喜事,所以她对袁朵朵格外的热情。 袁朵朵也是意外,想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外界都说你们几个嫂子跟素素合不来,今天我瞧着,你们姑嫂之间好像挺融洽的,是不是你们得罪了人,人家见不得你们好过,所以才编排你们挑拨离间?” “谁说不是呢?毕竟咱家素素是大学生呢,肯定有人红眼病呗。对了朵朵,你自己也要小心啊,树大招风,咱整个骄阳公社就属你和素素文凭高,可千万不要得罪那些小人,免得他们去你公婆跟前碎嘴使坏。”柯佳媛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袁朵朵的公婆并不好相处。 公公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刻薄小老头,婆婆是个光看面相就知道不好相处的泼皮老悍妇。 家里的儿媳女婿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尤其是那两个女婿,逢年过节都要上门给他们干一天的活儿,要不然他们就把女儿接回来,撺掇着跟女婿离婚。 就这么一对脑子不好使的公婆,能有好日子给袁朵朵过吗? 更何况,袁朵朵还是大学生,越是这样,刻薄的老两口越是想给她下马威,趁早把她打压得不敢造次,要不然,以后可就不好管教了。 所以,这对公婆没少在外面编排袁朵朵的坏话。 袁朵朵的勤劳和贤惠,何尝不是被他们逼出来的,毕竟人言可畏。 现在柯佳媛这话正好戳到了袁朵朵的痛处,袁朵朵不禁又羡慕起了裴素素,默默叹气道:“我知道嫂子,我尽量不惹他们。” “你也别怕,真要是婆家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和素素,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跟素素是大学同学,现在又都在向阳村生活,以后常来常往的,就当亲姐妹处着,你有事她能不管吗?她有事你也着急嘛,对不对?”柯佳媛真是会说话,让愁苦烦闷的袁朵朵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在家门口下车,笑着跟柯佳媛作别:“嫂子,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一定不跟你们客气,你快回去忙吧,我得空就去找你和素素玩儿。” “哎!好嘞!”柯佳媛笑呵呵地回去了,前天是老四媳妇做饭,昨天是朱亚男,今天又该她了。 所以她也不去地里忙活了,直接回家做饭。 没想到到家的时候,叶小安已经走了。 她问了问正在院子里跟弟弟妹妹和泥巴的大妮:“叶阿姨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大妮抬起自己的花猫脸,摇了摇头。 柯佳媛无奈,只得当做叶小安母女俩会来吃饭,多做了一点。 吃饭的时候,裴素素终于醒了。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连她爸妈跟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谷赛兰从来不会跟自己闺女计较这个,便把跟过来吃饭的何萍跟叶小安安排在了裴素素旁边。 裴素素就这么魂不附体地吃了顿饭,吃完又上床去了。 她想再做一回梦,毕竟小陈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啊。 虽然做了夫妻,却阴阳两隔,这叫她怎么能够释怀呢。 她这神思恍惚的样子,在何萍跟叶小安看来,那就是思念亡夫,憔悴伤神了。 这母女两个还挺高兴的,毕竟重感情的人经不起谣言的刺激。 回去的路上便商量起了歹毒的计划。 叶小安攥着狠劲儿,咬牙切齿:“妈,要我说,咱们就从那个楚奇下手好了。” “楚奇?你是想说他和袁朵朵,还是他和裴素素?”何萍虽然在大柱的事上助纣为虐,但她肚子里的坏水没有叶小安多。 叶小安眼珠子一转,笑道:“都说。楚家这边,袁朵朵跟大伯哥眉来眼去,一定会成为一场闹剧。陈家那边,楚奇上门来找裴素素,咱们就一口咬定是裴素素要另寻新欢了,到时候陈家来闹,裴素素也不会好过。只要这三家闹起来,还有功夫搭理咱们吗?咱们抓紧时间,重新给大柱找个亲戚家藏起来,到时候他们闹完了,就算裴素素想出卖咱家大柱,也没戏了。” 何萍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她闺女聪明,这念过几年学堂的就是不一样。 所以,当天下午,陈家坳流言纷纷,人人都说裴素素跟一个退伍军人好上了,气得陈家父母想直接找上门来吵架。 陈家大哥赶紧拦住了他们,劝道:“老五已经没了,人家姑娘改嫁是天经地义的,总不能把人家一辈子给搭进去吧?” “我不管,她肚子里不是还有老五的孩子吗?这么快就跟外面的野男人好上了?也不嫌害臊她!”陈母根本没有主见,这事被村里人和两个儿媳妇一挑拨,她顿时火冒三丈,无论如何要去找裴素素要个说法。 陈敬军还想再劝,却啪的一下,挨了他老子一个大嘴巴子。 陈老爹骂道:“混账东西,你那胳膊肘是往外拐的吗?啊?你弟弟尸骨未寒,她就敢把男人带回家,她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呢!给我起开!” 怒吼声中,陈老爹一把搡开了陈敬军,带着陈家另外三房儿子儿媳,浩浩荡荡地往向阳村来了。 同一时间,裴素素头昏脑涨,小腹发酸,浑身软哒哒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梦里哭狠了还是快来例假了。 她例假一向不太准,稳妥起见,她还是准备去行李箱里把月经布拿出来备上。 只是她刚下床,便听到陈老爹的大嗓门儿在门外吆喝起来了。 。 裴素素眉头一挑,呦,怕不是来要抚恤金的吧? 来得正好,她这肚子里的假孩子,说不定有着落了。 就看她这例假能不能给点面子赶紧来报道了。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哭肿的双眼,深吸一口气,迎了出去。 插入书签 翻脸 陈家声势浩大,门一打开就咋咋呼呼地全都涌了进来。 陈家二嫂最是嚣张,进门没见着裴素素,便把地上玩泥巴的大妮提溜起来,不客气地问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呢?你姑父刚下葬她就敢勾三搭四,今天我非要问你们裴家要个说法不可!” 大妮还小,哪里懂什么不要脸的女人,她只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好可怕,嘴巴一张,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躲在屋里装病的姚红梅听了,赶紧光脚下地,拼着冻脚丫子,也要把门从里面插上。 至于她儿子大壮,反正快到下工时间了,等会公婆一回来,自然会优先保护这个独苗大孙子。 所以姚红梅这个亲妈一点都不担心。 再说了,这群人明摆着冲裴素素来的,没道理对二房的孩子发作,所以姚红梅插上门后赶紧躲回床上去了。 只要这火烧不到她身上,她乐得做壁上观。 院子里,大妮的哭声引起不小的骚动,三妮是她亲妹妹,虽然年纪小,却丢下手里的铲子冲上来,想要保护姐姐,却叫陈家三嫂拦腰抱了起来,威胁道:“小蹄子龇牙咧嘴的吓唬谁呢?赶紧的,快说,你们小姑姑在哪里?” 三妮拼命拳打脚踢,奈何她只是一个两岁的宝宝,根本没什么力气,她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还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跟姐姐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二妮见了,赶紧拦住想去帮忙的大壮,趴在大壮耳朵边上嘀嘀咕咕了几句。 大壮还是挺机灵的,知道二姐姐的法子可行,于是,当二妮冲上去吸引陈家人注意力的时候,大壮调头往西边院子跑去,那边有个狗洞,钻过去就是二爷爷家的院子。 他要去搬救兵。 此时裴素素已经收拾妥当,她打开了房间门,沉默地走到院子。 发现陈家四嫂一手提着二妮的衣领子,一手高高扬起要掌掴二妮,她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抢在那女人前头一巴掌甩了上去。 陈家四儿媳叫石秀,裴素素过门的时候她就没给过裴素素好脸色,原因倒也简单,石秀的娘家弟弟看上了裴素素,裴素素没看上他。 所以两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这会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石秀丢下二妮,尖叫一声跟裴素素扭打在了一起。 裴素素倒是不怵,因为石秀几年前生了一对双胞胎,把身子拖垮了,不光因为营养跟不上得了很严重的月子病,还漏尿,气虚血亏,脸色蜡黄不说,还喘得厉害。 可见是个草包,风一吹就倒。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病秧子,比姚红梅好对付多了。 所以裴素素直接对准了石秀的上星穴,重重一掌拍打过去。 上星穴是致晕穴位之一,因为位置靠前,就在人的发际线上方一寸处,非常容易下手,所以裴素素一击得手,石秀便晕死过去。 眼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瞬间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陈家另外两个儿媳妇都傻眼了。 她们知道裴素素脾气火爆,但是她们并不知道裴素素会功夫啊。 虽然她们不清楚这是什么功夫,可是裴素素随便那么一拍就把人放倒了,带来的视觉冲击足够震慑这两个女人。 两人下意识松开了手里的大妮和三妮,后退一步,看向了自家男人。 她们不信了,裴素素可以放倒老四媳妇,难不成也能放到陈家的三个大老爷们儿? 实在不行,兄弟三个一起上啊! 于是在一番眼神交流之后,陈家三兄弟真就不做人了。 他们走上前来,要跟裴素素较量较量。 裴素素见状,神色悲戚:“陈敬戎刚死你们就来欺负他的老婆孩子,你们还真是好哥哥啊。不过动手之前我想问问,你们陈家人来找我兴师问罪,理由是什么?好歹让我死得明白一点!” 陈老二陈敬兵冷笑一声,质问道:“我问你,今天是不是有个叫楚奇的男人到你家来了?” 楚奇?裴素素恍然,怪不得这一大家子脸红脖子粗的,这是以为她要改嫁了? 神经病,听风就是雨的,也不问问她是真是假就来闹,难怪陈家坳的人都等着看笑话,这群猪脑子,活该被人当猴耍。 既然认定了她见异思,她也没必要为自己辩解。 干脆模棱两可地误导他们,等到真正动起手来,她就可以假装流产,把最大的隐患解决掉了。 只是这流产不是好装的,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例假到来,自然而然地把假怀孕的事掩饰过去。 要是例假不来,裴素素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的裤兜里揣着一把折叠小刀。 她想好了,等会扭打起来,她会找准机会把手揣兜里划破自己的大腿。 只要下手够狠,陈家今后在她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至于受伤什么的,她不怕,她有福运商店,要止血还是挺简单的,只需要在福运商店的药柜里面购买止血绷带,再购买一个系统帮忙包扎的服务,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止血。 她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卫生所那边得有人跟她打配合。 也不知道今天是谁值班,如果是马芸就好了,她是裴素素的初中同学,曾经被叶小安带头欺负,一度不敢去上学。 是裴素素看不过眼,揍了叶小安一顿,从那以后,叶小安不仅不敢招惹马芸了,还对马芸客客气气的,马芸自然而然成了裴素素的跟屁虫,两人形影不离,好得很亲姐妹似的。 后来马芸考了卫校,毕业后被安排在了公社卫生所当助产士。 上辈子裴素素能搬出去住,就是马芸把自己的职工宿舍腾了出来,她对裴素素那是没得说的。 不过如果今天不是马芸值班,裴素素也有法子,大不了给值班医生一点好处,反正她手上还有不少好东西。 糖衣炮弹永远是硬通货。 她反问陈敬兵:“有什么问题吗?谁没有几个朋友呢?” “你果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烂女人,老五才死了多久,你就这么着急吗?”陈敬兵怒了,二话不说,冲上来扯住了裴素素的胳膊,要把她拽到兄弟们跟前,一起揍。 裴素素自然要反抗一下,她挤出两行眼泪,看向了躲在后面的陈家父母,问道:“爸,妈,你们就这么看着吗?我可是怀了敬戎的孩子,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为孩子想想。” “想什么想,你都开始勾搭野男人了,还好意思提孩子?”陈敬兵巴不得裴素素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到时候抚恤金就可以全部要回来了。 他直接动手,重重搡了裴素素一把,质问她:“说,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家老五吗?” 裴素素踉踉跄跄冲出去好几步,差点摔倒。 另外两个兄弟见了,也来帮忙,一个把裴素素搡回陈敬兵面前,一个则扬起巴掌,准备扇她嘴巴子。 裴素素可以挨打,但绝不能被人打脸,她爸妈都不舍得动手呢。 陈老三算什么东西? 所以她直接反手隔档了回去,一脚飞踹,对准了陈敬武的裆。 陈敬武哎呦一声杀猪叫,捂着裆倒地不起,吓得他媳妇急忙扑上来,要跟裴素素拼命。 裴素素自然要还手,这样才有机会划自己一刀。 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裴素素更加卖力地跟陈家三嫂推搡起来。 眼看着老三媳妇要吃亏,陈家二儿媳连忙扑上来帮忙,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等她爬起来一看,但见裴素素的裤腿里正哗哗往下流血。 吓得她鬼叫一声:“血啊,好多血!” 陈家父母顿时心惊肉跳,正准备凑上来看一看,便听到门外一声怒吼,裴大志跟裴二祥抄着扁担和铁锨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急红眼的裴三行和裴四通。 裴陈两家,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同一时间,被爹妈臭骂一顿的陈敬军,已经赶到了公社叫来了民警和民兵,正火急火燎往向阳村赶来,他知道自己那几个弟弟的性子,顺便还去卫生所叫了个人过来。 虽然是个助产士,但是包扎止血应该不在话下,好巧不巧,这人正是刚准备下班的马芸。 插入书签 凶悍 裴家院子里挤满了人。 首先是裴家的四个兄弟,这都是大壮去找二爷爷帮忙叫回来的人。 哥儿四个一条心,冲进来一人架住一个陈家的儿子,剩下裴老四没人可架,干脆横着铁锨拦在了陈家父母面前。 有这四个血气方刚的儿子打头阵,裴长庆跟谷赛兰两口子才跟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裴二叔。 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打量着陈家的人。 最后才是裴家的两个儿媳妇。 朱亚男在猪圈那边忙活,没来得及去叫她,姚红梅在屋里装病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只有柯佳媛跟老四媳妇回来了,两人一左一右跟在最后头,柯佳媛直接反手把门关上。 亲家反目,这可是大丑闻,先不管谁对谁错,传出去人家都要笑话裴素素的。 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歪都行。 比如今天这事,如果是陈家没理,那些人会这么挖苦裴素素——看,这就是她自己千挑万选的婆家,自己瞎了眼,活该被人打上门来欺负。 如果陈家有理,那更糟糕——看,这就是懒女人的下场,陈家这样好的人家都容不下她,可见她真的不是个东西。 所以,甭管是非对错,关门再说。 好在这会儿地里活儿都没干完,能过来凑热闹的人寥寥无几。 柯佳媛插上门,赶紧上前一步,一下就注意到了裴素素情况不妙。 但见小姑子额头直冒冷汗,身子还在发抖,那血更是止不住了似的,一直在往外冒。 柯佳媛吓得脸色煞白,冲过去把裴素素扶起来托在了怀里:“妈,不好了,素素的孩子怕是掉了,快,叫大哥他们拆门板子,兄弟几个赶紧把素素送卫生所去。” 谷赛兰也是吓了一跳,她环视一圈,看了看陈家人的站位,料想是陈家的三个畜生儿子动的手,气得立马走上前来,啪啪啪一人两个大嘴巴子。 谷赛兰可不是好惹的,她打了人还不够,她还要把事情闹大。 她怒不可遏,呵斥道:“大志,愣着干什么?先把这三个凶手捆起来!再去把大队长和妇女主任请过来!二祥你动作快点,赶紧把门板子拆了,送你妹妹去卫生所。老三去叫几个村里的民兵来,拦着陈家人不准走!老四你就拦住这两个老畜生,今天你妹妹的孩子要是没了,我拿他们老陈家的人抵命!” 一声令下,裴家四个儿子各司其职,立马张罗起来。 陈家父母一看,事情要糟糕,只得说了两句好话:“亲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都是意外。我们是听说素素带了男人回家来,以为她不想给我家老五守丧了,所以来找她要个说法。谁想到她这孩子脾气太大,二话不说直接把老四媳妇打晕了,还把我家敬兵踹得滋儿哇乱叫。这不,敬兵的两个兄弟看不过眼,这才推了她两把,没想到她这么脆弱,一下就流血了。亲家,我对天发誓,我家这两个小子真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谷赛兰冷笑一声,转身凑到陈母跟前,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你这个老毒妇,我女儿给你们发电报,说怀了孩子要回婆家,你们倒好,生怕她吃了你们的喝了你们的,宁可不要这个孙子,也要把她往外撵。行,你们不要,我们老裴家要!我家四个儿子儿媳可不像你们这么没人性!一大家子早就说好了,孩子生下来甭管是儿是女,都跟我闺女姓,跟你们陈家无关!你们倒好,生怕这母子两个成了你们的负担,打量着我不在家,就赶紧来把孩子弄掉!你们好狠的心啊,你们怎么对得起敬戎,怎么对得起我女儿的一片痴心?又怎么对得起你们还没出世就惨死的小孙子!” 谷赛兰越骂越是气恼,对着陈母又是掐又是拧的,急得陈父赶紧来拉架,却叫裴长庆跟裴长恭兄弟俩一左一右架着,把他弄去了旁边。 可怜陈家,看起来来了一大堆人,却被捆、被拦、被打,逐个瓦解,没办法抱团。 最后只剩两个还算清醒的儿媳妇,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裴家四儿媳叫郝小娟,性子怯懦,不善言辞,要她一个人对抗陈家的两个嫂子谈何容易? 至于柯佳媛,因为还搂着裴素素,腾不出手来,只得摇人。 于是她对着紧闭的二房大门骂了起来:“姚红梅你死在屋里啦?这么大的事你都装死,行啊,等今天这事过去了,我就跟爸妈提分家,我们三房可以跟大哥一家过,也可以跟老四一家过,就是不要跟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过!别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还做缩头乌龟,你以为你脸上就有光了?啊?你这个没血性的窝囊废,还不赶紧给我死出来!” 姚红梅被骂得脑瓜子嗡嗡的,她明白,柯佳媛知道了她装病的事,要是这个时候给她捅出来,她在婆家就无法立足了。 现在柯佳媛还拿分家威胁她,她只得硬着头皮出来。 还不忘装一下咳嗽。 打开门的时候,没想到柯佳媛手里早已攥了一块土疙瘩,直接砸中了她的眉心,痛得她顿时泪如雨下。 姚红梅委屈巴巴地过来,帮忙扶着点裴素素,一句话也不敢埋怨。 腾出手来的柯佳媛立马进入战斗模式,跟陈家的两个儿媳妇撕吧了起来。 这一开始撕架,陈家的两个儿媳妇立马怀疑起了人生。 这不对啊,不都说裴素素跟娘家的四个嫂子处不来吗? 谣言坑人啊! 这哪里是姑嫂不和啊,这简直就是护犊子啊,要跟跟她们拼命的啊。 陈家两个嫂子被柯佳不依不饶的气势震慑住,瞬间怂了三分。 柯佳媛立马张牙舞爪,赏了她们一顿痛打。 很快,两人扎辫子的头绳被薅了,披头散发的像两个女鬼,衣服也被撕烂了,扣子都掉了好几个。 两个女人急了,要还手,却不料刚刚站在边上瑟瑟发抖的郝小娟,早已静静地转身,跑去库房找了两捆秧绳过来。 她不敢打人,但是她可以给三嫂找工具,打下手。 顺便,她走到犹豫不决的裴四通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那眼神水汪汪的,好像在说,不用避嫌的,去帮三嫂吧。 裴四通是个木头疙瘩,心里虽然想帮忙,但是碍于那两个是女同志不好意思上手,现在媳妇这么默默地鼓励他,他便不再犹豫,立马走到柯佳媛身边。 叔嫂两个三下五除二,把陈家的两个嫂子捆了起来,丢在院子里,别提多解气了。 正好,裴二祥把门板子拆好了,裴四通便赶紧跟他一起把裴素素抬上去,往公社赶去。 柯佳媛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她叮嘱郝小娟:“今天你做饭,我去陪着点素素,明天我做。” 郝小娟很好说话,默默地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四个人在半路遇到了陈敬军等人,马芸第一个注意到了裴素素身上的血,立马眼泪汪汪的扑了上来:“快,往回走,我带了医疗箱,我们回去处理。” 这自然比去卫生所省事儿,毕竟公社太远了。 裴家兄弟没意见,他们知道马芸本事不小,赶紧调头。 陈敬军跟了上来,他看着裴素素一裤腿的血,脸色煞白。 他赶紧表态:“二祥,都是我们陈家的错,我绝不会推卸责任,我爸妈那边我去处理,我一定严肃批评他们,给素素赔偿。” 裴二祥冷哼一声,给了柯佳媛一个眼神明示。 柯佳媛赶紧摆弄了一下裴素素被血染红的裤腿,好叫其他人也看清楚。 她哭道:“陈大哥,你爹妈好狠的心啊,他们不认素素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孙子也不要了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会遭报应的!” 说着,她抓住民警的胳膊:“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替我家素素做主啊。” 插入书签 老妈威武 亲家闹矛盾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到彩礼嫁妆,小到带孩子做家务,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有可能吵起来。 但是婆家主动把孙子弄掉的,还是特别罕见的,尤其是这个孕妇还是个烈属,要是问题闹大了,公社这边也要跟着担责任的。 毕竟安顿好每一个烈属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两个民警很是担心,赶紧商量了一下,一个去公社找领导,一个继续往裴家去。 这时裴大志也把生产队长和本村的妇女队长找过来了,裴三行叫来的民兵也足有五个之多。 跟过来的民警一看,居然这么大的阵仗,看来今天这事是没办法敷衍过去了,顿时脑瓜子嗡嗡的。 他不敢大意,赶紧催促马芸去给孕妇处理,随后叫陈敬军把他爹妈叫过来,再把裴家父母以及生产队长妇女队长等,几个能说上话的凑到了一起,开了个小范围的会议,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屋里,马芸只留了柯佳媛帮忙打下手,其他人全都劝了出去。 插上门,拉上窗帘,确定外面看不到里面了,马芸才打开了医疗箱。 裴素素倒也不全是装的。 虽然她扎了自己一刀,但她刚刚情绪激动之下,也真的来了例假。所以她脸色发白,顺利漫天过海。 这是装不出来的。 现在,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她摁住了马芸的手,摇了摇头。 柯佳媛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外走去:“你们聊,我去守着门口,万一有人偷看就不好了。” 等她出去了,裴素素才小声跟马芸说了实话:“我没怀孕,但你要帮我把这场戏演下去。” 什么?马芸捂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脑子飞快运转,理了理小姐妹目前的处境,她小声问到:“是不是陈家逼你要钱?” 裴素素点点头:“一分也不肯给我留。” 这真不算撒谎,因为上辈子陈家就是这样做的。 马芸什么都明白了:“你躺下,你哪里伤着了,我先看看。” “腿,也来例假了。”裴素素解开裤子,让马芸检查。 马芸有些着急:“你这家伙,太大胆了,幸亏来的是我,要是别人,你怎么圆过去?” “要是别人,我就哭一哭求求她好了。”裴素素笑着躺下。 马芸还是后怕:“总之,下次不准这样,你可以先跟我商量的嘛,忽然来这一下,你要把我吓死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自己也没料到嘛,你放心,下次肯定提前跟你说。”裴素素笑着捏了捏马芸的脸蛋儿,“这么爱操心,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把你娶回去。” “又来,我才不要嫁人。”马芸嗔怒的翻了个白眼,赶紧做做样子,拿纱布沾沾血,再拿出消毒水清洗一下裴素素腿上的伤口。 马芸还大声指挥了起来:“把腿抬起来,胎盘没有完全脱落,我给你做个简单的清宫手术,你别乱动。对,就这样。难受吗?难受拿枕头靠在腰后头,对,腿再抬起来一点儿,对啦,就这样。忍着点,啊,有点疼。” 裴素素憋着笑,配合着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这在外面听来,那就是在做紧急清宫术,孩子是真的没了。 看看老陈家作的什么孽哦。 院子里的谷赛兰听不得这些,尤其是闺女的叫喊声,那简直就是在她心口上扎刀子啊。 顿时又急又气,当着民警的面又扇起了陈母的耳刮子。 民警也知道这种事情劝不住,只得装装样子,稍微拦一拦,可是谷赛兰气头上就跟个豹子似的,浑身都是紧绷的。 一下就把民警搡开了,她上前一步,薅住了陈母的衣领子,要她偿命。 陈母被谷赛兰这个样子吓得不轻,只得呜呜的找儿子求救。 可是她的五个儿子,一个死了,三个被捆起来了,只剩大儿子陈敬军,还是站在裴家那边的。 她心里委屈死了,简直要哭上三天三夜才能缓解,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骂起了陈敬军:“儿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妈被人往死里打呀?” “我叫你们不要来,是你们不听的,挨打也是活该!”陈敬军都要气死了,老两口听了二房的挑唆,十头牛都拉不住。 这会儿挨打了知道后悔了。 他就算想帮也不占理啊。 陈母一听,这是不打算帮她了,立马嚷嚷着要寻死。 谷赛兰立马松开了她:“行啊,你快点死,是上吊还是喝老鼠药,我家都有。” 陈母哪里舍得死啊,这会儿好不容易被松开,当然要跑啊。 结果她刚跑到门口,就被那里杵着的几个男人挡了回来。 这是裴二祥刚刚出去摇来的人,有些事民警和民兵不好出手,老百姓可以。 这些他平时处得好的兄弟们,二话不说就来帮忙。 所以陈母无路可逃,只得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儿:“哎呦,我可怜的老五啊,你要是活着,一定不会让人这么欺负你的老娘啊。我的儿啊,你瞎了眼啦,找了这么一个扫把星,把你克死了不说,还要撺掇她全家来欺负你的老娘啊……” 得,这是打不过也骂不过,开始泼脏水了。 谷赛兰可不会惯着她。 她叉着腰,居高临下俯视着陈母:“你们这么胡搅蛮缠不就是惦记素素手里的抚恤金吗?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你们对她客客气气的,不用你们来要,我们老裴家绝不会占你们的便宜,可是现在,你们做了孽把老五唯一的骨血弄没了,你们一分钱也别想要了!” 陈母一听,诡计败露,又在地上撒泼打滚儿,说老裴家发死人财,欺负她一个老婆子。 谷赛兰冷哼一声,嫌弃道:“你看看你这泼皮无赖的样子,哪里像个军人的娘。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老陈家五个儿子,大儿子还算大方懂事,小儿子也彬彬有礼的,英俊又能干。剩下三个一个比一个歹毒会算计,跟你和老陈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不成,你这大儿子和小儿子不是亲生的?” 什么?谷赛兰怎么知道的? 陈母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过于震惊,她连哭都忘了。 她呆呆地看着谷赛兰,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这事她绝对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她还怎么要抚恤金,还怎么发动村里人来讨伐裴素素啊。 她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赶紧爬起来开战:“放你娘的屁,我这五个儿子都是我亲生的,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哦?是吗?那倒是奇怪了,你家大儿子和小儿子一直都是白白净净的,后来一个下地干活儿,一个当兵去了才晒黑的,剩下三个可是打小就黑,个头更是比老大老五矮了一大截儿,跟你家老陈一个德性,你硬要说这个五个是亲兄弟,谁信啊。”谷赛兰原本就有些怀疑,现在看到陈家对孙子都能下这么狠的黑手,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所以她火力全开,哪怕她的猜测是错的,也要给陈家的人制造些不愉快。 陈母急红眼了,咬死不认:“你放屁,我家五个儿子都是亲生的!你再放屁我跟你拼了!” “都是你亲生的?奇怪,老大老五个子都高,尤其是老五,足足一米八三呢,比我家大志还有男子气概。倒是中间那三个,连一米六五都不到吧,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排倭瓜,该不会是你偏心,怀这三个的时候故意少吃了点,没把他们养好吧?”谷赛兰坏笑着走上前来,眼睛跟能喷火似的,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陈母。 陈母倒吸一口冷气,只能死鸭子嘴硬:“你在胡说什么,生老二他们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吃得少了不是正常吗?” “那不对啊,我记得你老子以前可是粮管所的,别人吃观音土的时候,你家还能吃白面馒头呢,你什么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谷赛兰无情地拆穿了她。 这下陈母彻底无话可说了,只能一个劲的念叨:“你放屁,儿子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生的!” 谷赛兰这招祸水东引大获成功,陈家人已经没功夫给素素泼脏水了,窝里斗才是他们接下来的主旋律。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碾压,陈家承认不承认都是个死局—— 承认了,别人要说:怪不得陈家对裴素素步步紧逼,原来老五不是亲生的啊,为了一点钱,就把老五唯一的骨血逼死了,真是丧尽天良。 不承认,别人要说:亲生的又怎么了,为了一点钱,都不想给老五留个后,太缺德了,不配为人父母。 老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已经没有力气再狡辩什么了。 他一直不信谷赛兰有多可怕,结果初次跟谷赛兰过招,便是一场不可能翻身的败仗。 谷赛兰见大局已定,却还要再添一把火。 她把焦点放在了陈敬军身上,问道:“孩子,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老五更喜欢粘你一些,另外三个更喜欢抱团一些。你赶紧问问吧,可别真是被什么仇人养大了,认贼作父。” 插入书签 严惩 陈敬军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是现在,他居然有点动摇了。 其实生活中的很多细节都值得怀疑,比如他家阳阳成了植物人之后,老两口虽然痛不欲生,但却顺着其他三房的意思,照常干活,没有留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 再比如,每次他收到消息准备去把罪魁祸首抓回来的时候,对方总是可以狡猾的逃脱。 陈家有内鬼,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原以为内鬼只是不想跟邻居家打得不可开交,现在想来,也许内鬼跟他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他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往日种种被忽略的问题全都成了他身世有问题的佐证。 可是他却说不出口指责的话,无论如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依旧是陈家的长子,依旧是陈家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他没办法空口无凭地去断定什么,只是默默拉着他媳妇胡雪梅,走到了裴素素房间窗外。 “老五媳妇,今天这事不管是谁做的,我这个当大哥的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天我就做主,写张字据给你,从今往后,不准陈家人以任何借口来打扰你,抚恤金也一分不要,权当是给你小产的营养费。你要是能接受,等会出来,我当面跟你道歉,把字据拿给你。”陈敬军不想再闹下去了。 他这么做,一来是想行使自己作为陈家长子的权力,毕竟,农村人讲究一个养儿防老,大儿子在很多事情上是可以直接做决定的。 二来,他也想试探一下,看看他父母是个什么态度。 要是他们反对,那他就要严肃深挖一下他的身世问题了。 要是他们愿意顺着他一次,他可以装一装糊涂,等他给阳阳报仇雪恨之后再说其他。 所以,他这话不光是说给裴素素听的,也是说给陈家所有人听的。 陈父显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他和陈母都像是被架在了柴火堆上,让步是必然的。 只是他一想到几百块抚恤金自家一分也拿不到,他心里就特别来气。 只能臭着脸冷哼了一声:“难道老五媳妇一点错都没有吗?她要是不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我们也不会来找她要说法。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不检点!” 这话让柯佳媛听了,顿时火冒三丈。 她冲进屋里把那只军用水壶拿了出来,直接怼到了陈父脸上:“你个糊涂老鬼,看清楚了,那楚奇是来送你家老五的遗物给素素的,素素拿到这个水壶当场哭晕过去,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找证人来!” 柯佳媛说做就做,立马让郝小娟出去找人。 其实不用郝小娟麻烦,袁朵朵早在裴家大哥出去找帮手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事,她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只是她的脚受了伤,拄着拐杖走不快,所以耽误了。 郝小娟刚到门口就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过来,赶紧上去扶着。 袁朵朵一向勤劳贤惠,在公社的口碑特别好,加上她又是农业技术员,没少帮助大家伙排忧解难,所以她出来说句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她证明柯佳媛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陈父居然不屑地撇撇嘴:“我不信,我可是听说,你跟楚奇也眉来眼去不清不楚。你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少来掺和我家的事。” 袁朵朵没想到自己会被倒打一耙,气得脸色通红:“陈叔叔,请你不要为老不尊,血口喷人。你这是在侮辱一个军人的人格!我可以找革委会举报你!” 陈父一听,顿时哑火了。 是啊,楚奇虽然退役了,可他是负伤退役的,还立了三等功呢。 公社武装部的人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凭什么对人家指手画脚的。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证据。 恰好这时候,赶回公社的民警把谭浩东也请了过来。 他进了院子,接过袁朵朵的话,道:“没错,任何场合,任何时候,侮辱军人都是极其恶劣极其恶毒的行为!我奉劝两位老人家,凡事不要听人挑唆,随随便便就在这里给人泼脏水。” 公社主任都发话了,谁还能说什么。 只是陈父还是有些不服气,质问道:“谭主任你打的什么算盘我知道,你想娶这个女人是不是?你这假公济私,你在包庇。” 谭浩东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老人家,实在是异想天开得很!实不相瞒,县中的戚老师一直对裴素素同志念念不忘,已经拜托他那个首长哥哥来说媒了。我知道你们见不得守寡的儿媳妇这么快找到下家,但是你们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那楚奇跟这件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真想闹的话,有本事找戚康戚首长闹去吧。” 一听戚家那边还没有放弃裴素素,陈父彻底没屁放了。 县里的戚家谁不知道啊,戚康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如今已经在省军区高就了,是这个小县城里最叫人羡慕的人家。 他那个堂弟戚承光虽然不如他风光,但也是个体面的县中老师。 真要是这样的人家对裴素素念念不忘,陈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闹啊。 只得妥协,按照陈敬军的提议,写了字据。 只是这样还不算完,柯佳媛拦着准备离开的陈家人,坚持要他们所有人跟裴素素道歉。 “不准走,我家素素对你家老五情根深种,宁可回娘家守寡也要生下你家老五的骨肉,你们倒好,因为几句嚼舌头的谣言,就来侮辱我家素素,还把孩子弄没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道歉,必须道歉,还得在公社广播站念稿子道歉,对着全社社员跟我家素素道歉!”柯佳媛战斗力不是吹的,她看到陈家人这么嚣张,就想到自己那个饱受欺凌的姐姐。 她帮不了姐姐太多,毕竟她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姐姐身边,但她护住自己跟前的小姑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她揪着陈母的衣领子,不让走。 袁朵朵也觉得这样才解恨,而且,这样才能给裴素素正名。 所以她轻声细语地对着谭浩东说道:“谭主任,我觉得这事有必要杀鸡儆猴。您看,眼下正是春耕的关键时期,这群人居然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旷工来闹事,要是这次不好好治一治这种不良风气,以后人人都可以找借口不去上工。长此以往,咱们公社可就要被别的公社反超了。” 确实,谭浩东是个功利主义者,他来帮忙,不过是看在戚康的面子上。 他本人恨不得裴素素四面楚歌凄凄惨惨戚戚呢,到时候他才好扮演拯救者的角色,让裴素素哭着求他娶了自己。 所以,如果袁朵朵的出发点是为了裴素素,他未必会答应严惩陈家。 可是现在,袁朵朵说的句句都是为了公社,公社好,他的仕途才能顺利。 所以他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老陈家放弃抚恤金,再赔偿裴素素一百块钱,同时,明天上午七点,准时到公社广播站念道歉信。” 至于他为什么要画蛇添足要求陈家额外赔偿一百块,自然是想在裴素素面前装一把盖世英雄。 这跟孔雀开屏没什么区别,是一种别扭的又高傲的求偶行为。 能不能成不重要,让一个落难的女人对他心怀感激才是最关键的。 陈家人意见很大,但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只得吃了个哑巴亏,打了张一百块的欠条,回去写道歉信去了。 走在路上,陈老二不服气地质问陈敬军:“大哥你可真有意思,居然帮着外人,你不会真的听了别人挑拨离间的话,以为你跟我们不是亲兄弟吧?” 陈敬军没有回答,反倒是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老五不是亲兄弟了?要不然,你们会对老五媳妇下那么重的黑手?” 插入书签 偷龙转凤 陈老二当然不会承认这种事。 他很会找借口,道:“大哥你胡说什么呢,我们不过是看老五媳妇不顺眼,想给她点颜色瞧瞧。你想啊,她连老五下葬都不肯去,肯定对老五没什么真感情,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与其留下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拖累咱们家,倒不如把这孩子弄掉,一了百了。” 陈老三一向是他二哥的应声虫,赶紧过来附和:“是啊大哥,你可以说我们冲动了冒失了,可是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咱家好啊。” “可不是吗大哥,老五没了,以后爹妈只能靠咱们四个了,你和大嫂一门心思调查阳阳的事情,根本没空照顾爹妈,这些我们从来不跟你计较,还不是看在你们是我们亲大哥的份上。可是,我们养自己爹妈是应该的,却没有道理养老五媳妇啊。她那么懒,早晚要被娘家赶过来的,要是到时候肚子里真的有个孩子,咱们甩不掉啊。”陈老二给老四使了个眼色,叫他也来劝劝。 毕竟老四是中学老师,文化人,说话比他们两个有分量。 陈老四赶紧打配合:“二哥三哥说得在理。大哥,你是生产队长,凡事要考虑影响,这不能说那不能做的,我们也理解你的苦衷。可是大哥,你好好想想,我们今天这么做,真的是因为不疼老五吗?我们是怕老五死不瞑目啊。” 陈老二再接再厉:“是啊大哥,你想,万一这孩子真的是野种,那咱家老五也太可怜了,死了都要当王八。” “够了!”陈敬军怒喝一声,甩开扒拉着他胳膊的陈老二陈老三,独自走在了最前头,大步流星,态度决绝。 他是不信老五媳妇会这么做的,因为这年头能被推荐去上大学必须有点过人之处。 而老五媳妇是人尽皆知的懒鬼,这种情况下都能被公社选上,可见老五媳妇有他们陈家人所不了解的长处。 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给老五戴绿帽子。 绝不! 陈家三兄弟盯着他的背景,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陈老二看向了老四媳妇石秀。 前几天老四媳妇跟两个嫂子吵架了,当时她口不择言,说要让两个嫂子好看。 现在,陈老二合理怀疑,是石秀走漏了风声,让谷赛兰知道了大哥的身世。 他质问道:“石秀,我听说你那个弟弟还没结婚?怎么,他对裴家那位祖宗还没有死心?” 石秀一听这话,就知道二哥在怀疑她。 她给气笑了:“二哥,你这疑心病该治治了。我要是真的出卖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大哥和老五的真实身份?你们不会以为,他们知道之后,居然想不到去省城通风报信吧?一旦他们去了省城,今天咱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陈老二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他上前一步,扼住了石秀的咽喉:“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要是敢走漏风声,阳阳就是你的下场!” 石秀早就看不惯这个二伯哥了,她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要是敢对我下毒手,我娘家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别搬出你大哥来吓唬人,谁不知道他这个上门女婿做得窝囊。你真当我们怕他不成?”陈老二收紧了虎口,直勒得石秀舌头耷拉着,翻起了白眼。 一旁的陈老四看不下去了,但又不好直接跟他二哥三哥作对,只好火上浇油:“二哥,别啰嗦了,杀了这个贱货!等她死了,我就可以娶你的小姨子了!” 什么?陈老二蹙眉,直接松开了石秀。 “你这个畜生,还惦记着小红呢,我警告你,少他妈做梦!”陈老二最烦陈老四这一点,一天到晚贼心不死,想把他那个寡妇小姨子骗过来占便宜。 那是他留给自己的,才不会便宜了老四,当即在路口调头,往小姨子守寡的村口小破礼堂去了。 陈老四松了口气。 他是三兄弟里面相对白净一点的那个,因为师专毕业后很少下地干活,避免了日晒雨淋,所以他这几年越发脱离了黑成锅底的肤色,变得有点书卷气了。 他心疼石秀,却不敢当着他三哥表现出来,只是骂道:“臭娘们儿,下次再惹二哥生气,我立马找个小的让你滚蛋!” 石秀也骂:“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就你这个矬样,谁要你!” 两人骂骂咧咧的,还动起手来。 陈老三乐得看戏,也不劝劝,等这两个在前面路口往石秀娘家去了,他都没弄明白人家两口子到底是假吵吵还是真恩爱。 他看了眼脸色发黑的老陈,问道:“爸,真的要给那个女人赔钱吗?” “你也看到了,她本事大,连谭主任都帮她说话。”老陈叹了口气,还是想不明白,“奇了怪了,都说她的四个嫂子容不下她,怎么到头来,她那嫂子上蹿下跳的,护她护得最凶呢?” “谁知道啊,我也纳闷儿呢,只要她嫂子不多事,起码咱们不用额外赔钱啊,也不用写什么狗屁道歉信。真是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老三也想不明白。 但凡裴素素跟娘家关系好点,他们都不敢这么胆大包天直接打上门去。 老陈也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清楚:“别人我不知道,裴老三那个媳妇,我是见识过的,几年前她大姐夫打她姐姐,她可是直接抄刀子去拼命的。以后你们见着她客气点,这种不要命的疯女人,最好不要惹。” 陈老三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老头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一百块是逃不掉了,肯定又是四家平摊。 一想到出门一趟没要回钱来还要倒贴二十五,陈老三就肉疼。 快到村口时,老陈叮嘱了一句:“今后嘴巴都放紧点,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们大哥的身世,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放心吧爸,当初你们偷龙转凤,可是我姑亲自帮忙的,手续她全部处理过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知道我那大姐和小妹在好人家享福呢。”陈老三乐呵呵的。 老陈翻了个白眼:“闭上你的狗嘴!万一被人听到就完了!” 陈老三没当回事,毕竟他们大姐和小妹现在都是厉害人物,真要是出点大事,找她们求助就是了。 所以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嘀咕道:“要我说,直接跟她们相认吧,有她们罩着,咱家日子能更加好过点。” “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给她们添乱。再等等吧,早晚政策会松动的,到时候,咱们一起进城过好日子去。”老陈一想到美好的未来,就不那么肉疼即将失去的一百块了。 省城,某军医院内。 一个叫颜美玲的女人正在抹眼泪。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外科主任,问道:“这不可能啊,我爸是A型血,我妈是O型血,我怎么可能是B型血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主任,您等等,我再去抽一管血验一下。” 女人刚走,妇产科的陈主任便过来了。 这是个将近六十的老医生,个子娇小,架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她笑着对外科主任说道:“马主任,要O型血是吗?我就是,不用麻烦小颜了。” 插入书签 得知调包 颜美玲再去抽血的时候,化验室的人已经被收买了。 她得到的第二份报告,显示她是A型血。 化验员一个劲跟她道歉,说自己写错了,希望她原谅。 颜美玲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失望。 她妈妈刚刚被一辆供销社的货运卡车撞了,股骨骨折,腿部大出血,这会儿正等着她去输血呢。 既然她是A型血,那就不能给她妈妈输血,所以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她拿着报告,准备去她单位找几个好朋友帮忙,这时马主任手底下的一个实习医生找了过来,通知她已经有人在献血了。 颜美玲很是激动,抓着实习医生的手问道:“是谁这么好心?是那个货车司机吗?他不是说他还要赶长途回去,不想献血吗?” 实习医生解释道:“不是不是,是妇产科的陈主任,她正好经过,听说你妈妈急等着输血,所以就去献血了。你去买点慰问品给陈主任吧,非亲非故的,这可是大恩情呢。” 颜美玲很是认同这句话,赶紧去买补品给陈主任。 回来的时候,她妈妈已经出了抢救室,正在病房里输液。 颜美玲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去握住了她妈妈的手:“太好了妈,你没事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以后过马路千万看着点,看到货车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我没事了,多亏了那个陈主任。我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刚刚想起来,她好像是你当初的接生医生。等妈好了,带你上门拜访一下。”颜母是个电气工程师,就职于省电力公司,退休前已经是主管级别的大人物了。 如今年龄到了,退下来了,准备好好颐养天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 幸好陈主任心善。 颜美玲点点头应下:“对了妈,那个司机还在交警大队,我去看看那边怎么处理。别的不说,起码问他把医药费和营养费要过来。” 颜母没有意见,只是叮嘱她不要在派出所吵闹,有辱斯文。 颜美玲心情复杂。 她妈妈就是太斯文了,以至于爸爸出轨多少年,她都忍辱负重。 听舅舅说,爸妈以前非常恩爱,直到她出生,爸爸大失所望,便开始隔三差五地跟妈妈吵架。 后来她爸在外面有了小的,还生了儿子。 颜美玲为了给她妈妈争口气,从小就很努力。 但她实在是对电气不感兴趣,最终做了个记者。 她妈妈虽然一直希望后继有人,但也没有勉强她,还非常支持她的选择,希望她自在的体面的活着,只要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不必到她老子跟前伸手要钱就行。 她也认可这样的观念,自己赚来的,那就坦坦荡荡接受,别人欠自己的,那也要理直气壮地去要。 所以到了交警大队,她拉着楚杰,开门见山直接要钱。 楚杰也是倒霉,其实他早就鸣笛并且在减速了,但是那个老阿姨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耳背了还是怎么,愣是听不见他,同时后面又有一辆失控的卡车冲了过来,所以他即便努力踩下了刹车也没用,最后自己的车子报废了不说,还把人给撞了。 好在卡车司机已经表示愿意承担责任,该赔偿的一文不少。 至于老阿姨这边,楚杰只能认倒霉,他拿了一百块钱出来:“同志,我出来跑货,身上带的都是单位的公款,私人钱财真的不多。我不好挪用公家的钱赔偿你,身上只有这点,你先拿着行吗?你要是信我,就把地址给我,回去之后我给你再汇一百过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差点把我妈妈撞死的凶手?我不管,你必须一次性给全,要不然我不让你走!我也知道,你们货车司机是有交货期限的,我想你也不愿意一直跟我耗下去吧?”别看颜美玲在她妈妈面前是个温顺听话的乖乖女,但是在外面,她是很泼辣的。 楚杰本就理亏,也真的怕她叫来本地人一起闹事,最后只得从公款里挪了一百,颜美玲嫌少,他又加了一百,最终足足赔偿了三百才肯私了。 三百,那几乎是一个城镇职工一年的工资了,楚杰当然肉疼,所以这笔账他得管那个卡车司机要。 卡车司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直接数了三十张大团结给他:“不就是三百块钱吗,你至于哭丧着脸吗?” 楚杰把钱接过来,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还真没见过长这样的,一双死鱼眼像是永远睡不醒似的;断眉滑稽,但只断左不断右;鼻梁很高,嘴唇很红,跟被人狠狠嗦过一样。 他长这么大,只见过一个男人长着这样的嘴巴,那就是村里那个懒女人裴素素的丈夫,小陈。 只可惜,小陈死了。 要不然,他真想让小陈跟这个司机见上一面,比比谁的嘴巴更像是被人嗦过的。 说起来,这人跟小陈相似的地方还不少,小陈是个大块头,当初征兵的时候测了一米八三。 面前这个司机估计也在一米八以上。 只是小陈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叫人不敢造次,但是这个司机,一双死鱼眼总是惹人发笑。 挺好,没有小陈吓人,可以套一套近乎。 毕竟这年头能对三百块钱嗤之以鼻的人真的很少见。 楚杰觉得这人怕是大有来头,便问道:“你刚说你姓师?这边跟我交接货的小伙子也姓师,这个姓真是少见。” “啊,你说师翊啊,那小子是我二叔家的,怎么样,没给你添乱吧?”师翱懒洋洋地递了根烟过来。 楚杰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人是师翊的堂兄弟,他客气地把烟接过来,凑过去过了火,深吸一口:“这烟好啊,月皋县那边给的进货单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好货,我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正常,这是特供的。”师翱笑笑,“这样吧,既然你是师翊的朋友,那我也懒得跟你在这里磨洋工。等会你跟我走,我重新安排一辆货车给你跑货,损失的货物也是我来负责,你赶紧回去交差,等你下次过来,咱叫上师翊,哥儿几个一起搓一顿。” “哎呀,那可太谢谢你了小兄弟。”楚杰高兴地应下。 只是这一声小兄弟格外刺耳,师翱不爱听,死鱼眼一翻,骂道:“蠢东西,我比你大,谁是你小兄弟。” “啊?不能吧,我看你今年肯定不到二十五。”楚杰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眼前这个小伙子真的很显年轻。 师翱嗤笑,吐出一串烟圈:“你懂个屁,我这是天生丽质,永葆青春。” 楚杰噗嗤一声笑了,总觉得师翱在吹牛。 师翱知道他不信,不过这不重要。 他跟交警打了声招呼,便把这事私了,随后带着楚杰去领车重新上货。 送走楚杰,师翱哈欠连天地回家。 他踹了踹正在书房练画的孪生兄弟师翔:“该你去跑货了,他大爷的,我就说今天不该我出车,居然刹车失灵,把月皋县的一辆货车给撞了,还撞上了那个女记者的妈,得亏月皋县的司机挡在了前头,要不然她肯定要找我闹。” 师翔抬起一模一样的死鱼眼,淡淡的扫了师翱一眼:“跑什么货,家里缺咱赚的这几个子儿吗?” “我这不是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吗?”没办法,他们的小妹太优秀了,衬得他和师翔成了个草包。 师翱把师翔手里的毛笔夺了:“快去啊,免得爷爷又来数落咱俩,真是受不了。” 师翔还是不想去,就在这时,一个保姆过来通知他们:“宋婶儿快死了,想见你们一面。” 兄弟俩一头雾水赶去了医院。 他们的爷爷是红色资本家,抗战时期拿出大笔家产支持革命,建国后得到了礼遇,保留了一部分私产。 目前这栋小洋楼,就是爷爷民国时期建的。 因为这份礼遇,家里的女佣得以保留了几个。 这个宋婶儿就是其中一个。 当年他们的妈妈生老三的时候,爸爸外出公干不在家,他们哥俩又是小不点儿,屁用都没有,所以没有跟着妈妈去医院。 是宋婶儿全权照顾的他们老妈。 一天后,他们老妈平安归来,还带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 哥俩很是喜欢这个妹妹,从小把她当个掌上明珠宠着。 只是,今天上午宋婶儿因为脑溢血送去抢救了,没想到还是拼不过死神。 两人到了医院,宋婶儿把其他人都支开,让他们锁了病房门,靠近些。 随后拼着最后一口气吐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他们的小妹不是亲生的,当年宋婶儿被恩人胁迫,帮忙调换了孩子。 他家老三应该是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女娃娃。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这不是在开玩笑吧?真要是这样,那他们弟弟在哪儿呢? 宋婶儿知道他们不信,但她实在是油尽灯枯,话没说完就闭眼了,有关那个孩子的线索只有三个字——月皋县。 向阳村,裴家。 裴素素经过了全家人的轮番安慰,终于喝了点猪肝汤躺下“坐小月子”去了。 她搂着水壶,睹物思人,不知不觉陷入梦境。 这一次,她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插入书签 他没死 梦里冰天雪地,北风呼啸。 那彻骨的寒意,似乎可以穿过遥远的时空阻隔,钻进裴素素的骨子里。 她打了个哆嗦,往那熟悉的山洞走去。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梦到这个地方了,这次她目标明确,找陈敬戎。 只是这次,山洞门口并没有那个一边咳嗽一边生火做饭的身影。 反倒是有个男人,正迎着洞外阴沉沉的天光,举着手里的一枚螺丝,对着起毛的螺孔嘀嘀咕咕:“糟了,被我拧毛了,用不了了。小陈要是知道了得罚我少吃一顿饭!赶紧藏起来。” 男人说着,立马折回山洞,找来一把沾满了泥巴的兵工铲,再跑出来,找到一处乱石堆,搬开几十公斤重的石头,挖个坑,把螺丝埋进去。 藏好自己的“犯罪证据”,男人把石头归位,为了掩人耳目,还从旁边的枯树上抖落一些积雪覆盖上去。 只是这种人为制造的积雪,跟北风吹拂过的积雪很不一样。 所以男人不太放心自己的杰作,他沉思片刻,干脆走到一处雪堆面前,噗通一声,把自己砸进去。 积雪瞬间将他吞噬,他却强撑着,直到衣服领子湿透了才钻了出来。 呸呸呸的连续吐了好几口雪水,男人赶紧跑回山洞,把最上面的外套脱了,拿到刚刚那块石头上,又捡了些枯枝在下面垫着,美其名曰——晒衣服。 这下他总算心满意足,搓着手哈着热气,赶紧钻回山洞里去。 裴素素看着他傻乐的样子,有点好奇,这人有点眼熟,可惜胡子拉碴的,头发也长了,遮挡了双眼,叫她看不清五官。 只得徒劳的守在洞口,等陈敬戎回来。 很快,远处的风雪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还有重物在雪地上拖拽的摩擦声。 裴素素心中一喜,赶紧循着声音找过去。 她一路狂奔,很快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费劲巴拉地拖拽着一头野猪。 因为风雪太大,所以他迎着风走来时,眼睛都被吹得睁不开了。 他想开口呼唤山洞那边的同伴,却被呛了一嘴巴的冷风,风里裹挟着雪花,呛得他直接丢下了野猪,弯着腰蹲在那里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裴素素看他这么痛苦,简直快着急死了,赶紧蹲下,想帮他拍一拍背,可惜,她依旧像个孤魂野鬼,根本没有实体,只能徒劳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穿过陈敬戎的身体。 这一瞬间,巨大的悲伤袭来,裴素素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不禁鼻子一酸,落下两行热泪。 眼泪滴滴答答,往陈敬戎身上砸去,裴素素也没有在意,只是,蹲在那里痛苦咳嗽的陈敬戎,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有什么热热的烫烫的东西落了下来。 两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丝潮湿。 他惊呆了,他不理解,就算是天上的雪落地成雨,但也不至于这么滚烫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只能怔怔的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 嗓子里痒痒的,他抑制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直咳得满脸通红,好像活不长了。 裴素素很是担心,她急得团团转,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助陈敬戎,只得一个劲抹泪。 等会要是醒了,她得问问系统,这个梦到底是过去发生的还是现在进行的,还要问问她到底能不能做点什么,要不然,给她看这个世界却又不让她插手,这不是折磨人吗? 她恨急切,甚至想现在就脱离梦境。 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她醒不过来,只得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陈敬戎咳嗽的节奏放缓,他可以稍微起身做点什么了,他再次抹了把脸,原地转了一圈,狐疑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只可惜,虽然他努力的观察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天色将晚,他不能再耽误了,赶紧拖着野猪往山洞赶去。 当他终于可以看到山洞里的男人时,他拼尽全力吆喝了一声:“高团,快点,我手冻麻了。” 这一声高团,叫裴素素醍醐灌顶。 哎呀,怪她眼拙,居然没有认出来。 她赶紧一路小跑过去确认。 来到心虚的男人面前,裴素素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可不就是高团吗? 他嘴角有颗痣,被胡子挡住了,脸上更是邋里邋遢的,看不出真容。 这会儿他因为看到野猪而兴奋,龇牙咧嘴那么一笑,抖动的胡须才把那颗媒婆痣露了出来。 裴素素顿时意识到了这个梦境的古怪之处。 如果说她能看到小陈,是因为她睹物思人,可她为什么可以看到高团? 她跟高团只见过一面,压根不熟啊。 难不成…… 难不成这不是梦? 她得赶紧醒来,问问系统。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一直等到高团出来帮忙拖回野猪,等到陈敬戎手起刀落在山洞里放血,等到两人架起篝火,用军刀叉着一块猪肉炙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陈敬戎终于注意到高团没穿外套而发出质疑的时候,裴素素醒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手里的水壶不见了。 三嫂正端着一碗热乎的生化汤,温声细语的,让她赶紧趁热喝了。 裴素素视线一扫,看到了躺在床头柜上的水壶,这才松了口气。 柯佳媛看着神思恍惚的裴素素,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她怀疑裴素素根本没有怀孕,因为睡觉之前的裴素素,脸上只有喜悦。 但是这话,她还是决定烂在肚子里,她提醒了裴素素一声:“小产了就好好坐小月子,最近别出去了。” 免得精神头太好,露出马脚。 裴素素笑笑,把生化汤放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掏出两张糖票,三张肉票,还有一张布票,一股脑儿全都塞给了她:“辛苦三嫂啦,以后有好的再给你,手里就剩这点儿了。” “糖票我收了,正好给你买点红糖补补身子。其他的你拿着。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替你出头的。”柯佳媛虽然开心,小姑子越来越知恩图报了,但是今天这事,就算小姑子跟她关系不好,她也会挺身而出的。 这关系到老裴家全家的尊严,她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 再说了小姑子没了男人,手里还是多握着点钱票才安全,而且她工作的事还没定呢,万一要送礼呢,还是留着吧。 裴素素拗不过她,但还是决定跟她坦白:“三嫂,我没有怀孕。” 柯佳媛并不意外,她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这事我知道就行了,其他人跟前不要声张。这药你快喝了,反正你月经不调,喝这个不会坏事。” 裴素素点点头,把生化汤接过来一口闷了。 柯佳媛接过药碗,再次摇了摇头,小声道:“不要多话,有些事永远拦在肚子里就好,你快睡,有事明天再说。” 裴素素起床把门插上,终于可以跟系统好好谈谈了。 她点开了界面,召唤出系统幻化的锦鲤美人鱼,神色严肃:“金闪闪,告诉我,我梦境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小陈?” 金闪闪歪着脑袋,一脸的笑:“没错,你很聪明,你的梦境是真的,小陈没死。至于怎么帮助他,那自然要先帮女主把剧情走了。” “什么剧情?”裴素素一头雾水,金闪闪把一卷剧情卷轴加载出来——【楚杰被打劫】。 裴素素点开一看,恍然大悟。 上辈子这时候,楚杰好像在省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连人带车全部被扣下了。 为了这事,袁朵朵到处奔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楚杰救回来,好像还连累了省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重伤昏迷,没记错的话,那家姓师。 裴素素就是要帮助袁朵朵化解危机,才能帮助小陈脱险。 她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当即摩拳擦掌,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就去找袁朵朵。 同一时间,师翱与师翔商量了一下,准备先瞒着爸妈亲弟弟被掉包的事情,要不然,要是小弟找不回来,爸妈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两人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追楚杰!到时候让楚杰带路,去月皋县找弟弟! 插入书签 26现世报,亲大哥 裴素素第二天一早不到五点就醒了。 她可从来没试过起这么早, 所以她去院子里刷牙的时候,柯佳媛都惊呆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柴火, 拉着裴素素去屋里说话:“你疯啦,哪有人坐小月子还跑出来挨冻的?” 裴素素正好要让她帮忙打掩护,便关上门, 小声道:“三嫂, 我得去一趟省城,你说我要是跟爸妈说我去看病, 他们会同意吗?” “去省城?你这家伙, 真是疯得不轻!你先告诉我, 你想去做什么?”柯佳媛有些生气,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假怀孕的事被陈家知道了,可就是他们老裴家理亏了。 所以这个时候, 她是特别不想看到裴素素出去折腾的。 裴素素却不得不去,但是有些话她不好直接跟柯佳媛说,只得含糊道:“总之, 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别唬我,省城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你就是懒病犯了,想出去闲逛。不行, 我不同意。我宁可伺候你一个月,也不要你露出马脚,让老陈家找过来闹事!”柯佳媛坚决不肯帮忙。 其实这事要是换了别的人家, 别说是小产了, 就算是孕妇,快临盆了也未必能待在家里休息。 但是他们家情况不一样。 她公婆是出了名的疼闺女,要是这时候裴素素到处乱跑, 别人肯定会怀疑的。 而且他们不会怀疑公婆对裴素素的疼爱,只会怀疑裴素素在玩把戏骗人。 柯佳媛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无奈,裴素素只好半真半假的跟她解释:“三嫂,我说了你可千万帮我保密。是这样的,那天我去公社找工作,碰到戚承光的堂哥戚康了,正好戚承光给我写了封信,约我那天见面,我就坐戚康的车去了县城。戚康在路上跟我说,部队那边虽然定了小陈为烈士,可是,有一个活下来的战友后来又去事发地找过他们,说是怀疑那边还有幸存者,只是大雪封山,不好继续搜救而已。你也知道,戚康是带过小陈的,所以他不忍心看到小陈年纪轻轻就牺牲,还想组织人手再去搜救试试。不过这事不能声张,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活口,万一失败了,到时候耗费了人力物力,戚康要被人追责的。”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小身子骨,也不能跟着部队去搜救啊?”柯佳媛不理解,而且她不太相信裴素素的话,毕竟怀孕这种大事裴素素都敢撒谎。 裴素素只好继续扯谎:“我是不能去,可是搜救队里准备了几只狼狗,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呢。所以戚康让我找点小陈的遗物带过去,这样搜救的时候才能有的放矢。” 这下柯佳媛真的有点信了。 她看向了床头的军用水壶:“你要送这个过去?” “嗯,不止,还有小陈以前穿过的衣服,总之,多带点就多份希望。”裴素素见三嫂开始动摇了,赶紧趁胜追击。 她挽着柯佳媛的胳膊,发起了眼泪攻势:“嫂,我知道你疼我,所以你一定不希望我真的守寡吧?就算我今后能找个好的,那我还是甩不掉寡妇的骂名啊。不如让我试一试,万一小陈真的还活着呢?你以前不也总说吗,说我是有福之人,既然是有福之人,那老天怎么会让我结婚不到一年就守寡呢?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把小陈找回来了,你们也就少了个负担了,不是吗?” 确实,虽然小姑子现在变得讨人喜欢了,可是长期在娘家住着肯定不算个事儿。 哪怕柯佳媛愿意她留在这里,其他三个妯娌也未必。 这下柯佳媛彻底倒向了裴素素这边。 只是,该怎么跟公婆解释呢。 要是说实话,结果小陈却找不回来,那不是让二老跟着伤心失望吗? 倒不如找点别的借口。 柯佳媛琢磨了一下:“这样,等会我就跟妈说你流血太多,担心你出事,然后把马芸找过来,让她给你复查,到时候让她跟爸妈说,就说这边的手术条件有限,没能给你把子宫清理干净,要带你去省城进一步治疗。你记得弄点血淋淋的裤子,这样好圆谎。” “好,谢谢你啦三嫂,你简直是我最亲最亲的嫂子,没有你我的人生灰暗一片,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没有你我……”裴素素开始拍马屁,直把柯佳媛臊得脸红脖子粗的。 柯佳媛嗔怒地捶了她一拳头:“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好了,赶紧躺下。我先把早饭做了去。” “哎,今天不是四嫂做吗?”裴素素舍得不撒手,三嫂的手好热乎啊,正好给自己暖暖。 柯佳媛拧了拧她的鼻子:“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害我担惊受怕,让你四嫂帮忙做了顿晚饭。” “哦,都是我不好,三嫂你打我吧,我不还手。”裴素素可怜巴巴地看着柯佳媛。 柯佳媛被她气笑了,捏了把她的脸蛋儿:“少跟我撒娇,我可不是你妈,才不会惯着你!” “那是,我家三嫂天生丽质,永远年轻,怎么可能是我妈那个年纪的人。”裴素素继续甜言蜜语的哄着。 柯佳媛乐得,嘴角都合不拢了。 就在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朱亚男已经起来了。 她那爱听墙角的老毛病犯了,站在门口张望着裴素素这边。 她想起大妮前几天说小姑姑给过三婶婶一张票,而柯佳媛昨天又毫无预兆的弄了辆自行车回来,立马怀疑起了这里头的猫腻。 虽然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婆婆说那工业票是柯佳媛同学给的,可是她根本不信。 她怀疑是裴素素偷摸拿给柯佳媛的,可惜她没有证据。 所以她下意识地往这边走来,只是她没想到,婆婆也醒了,就在她站在裴素素窗口准备偷听的时候,谷赛兰直接喊道:“呦,亚男啊,你不会又想叫素素给你的猪看病吧?她昨天才伤了身子,要是去猪圈那里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这一声嗓门儿很大,直嚷得朱亚男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老太婆这是在给裴素素示警呢。 她要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也就算了,可是她刚走过来,屁都没听到呢。 然而她这么说也未必有人会信,只得赶紧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没有啊妈,我是想告诉素素一个好消息,那些猪都精神起来了!食槽里的猪食吃得光光的,连渣都没剩。” 谷赛兰皮笑肉不笑的:“那也用不着一大早通知她,她是坐小月子的人,不比你生龙活虎。” 朱亚男嘴角抽了抽,把心里那股子邪火强行压住,挤出一脸的笑:“是我太激动了,妈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下次不敢了。” “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不知道把她染血的裤子洗一下?当初你身子不痛快,我可没嫌弃过你吧?”谷赛兰冷着脸走过来,她知道朱亚男喜欢听墙角,所以她必须保证朱亚男离开这边院子,免得耽误了她的宝贝闺女休息。 朱亚男再赖着不走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只得赶紧往水井那边走去:“妈你不说我也打算去洗呢,当初我把褥子都弄脏了,你也没说过我不好,我都记着呢。我现在就去给素素洗,要是等会儿她起来没有裤子穿,我把我的拿给她。” “不用,你还得干活儿,还是你自己穿吧。”谷赛兰敲了敲裴素素的房间门。 柯佳媛过来开门,手里捧着热乎的染血的裤子。 这是裴素素刚刚当着她的面撕开了腿上的绷带挤出来的。 她实在是太过震惊,差点没回过神来。 幸好婆婆喊了朱亚男一声,把她也给顺带着唤醒了。 她实在不知道,小姑子为了让陈家的人吃瘪,居然这么下得去狠手。 这让她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想想也是,但凡婆家对裴素素客气一点,何至于让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柯佳媛越想越觉得小姑子可怜,还顺带着想起自己那个大腹便便的二姐,不禁红了眼眶。 她把裤子递给谷赛兰:“妈你来啦,我去做饭,对了妈,素素的出血量有点大,会不会是没有流干净啊?等会我去找马芸再来看看吧。” 谷赛兰把裤子接过来,默默叹了口气:“你不好再请假了,我叫你大嫂去吧,她照顾那些猪,比你自由一点。” 也好,柯佳媛赶紧去做饭。 朱亚男对这个安排也没意见,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洗裤子了,立马欢天喜地的推着崭新的自行车,找马芸。 快六点的时候,马芸被驮了过来。 这会儿家里的大人除了姚红梅跟裴素素都已经上工去了,朱亚男赶紧去厨房吃饭。 掀开锅盖,看到锅里只有一碗苞米粥,一碟子咸萝卜干儿,朱亚男快要气死了。 她根本没胃口吃这顿早饭,立马跑去找姚红梅,问她早饭吃了什么。 姚红梅有气无力地看着她:“还能是什么?苞米粥和萝卜干儿啊。” “这么稀的粥,也好意思端给你吃?你还生着病呢!”朱亚男当然不好直接说自己嫌弃早饭太过简单,便拿姚红梅当幌子。 姚红梅才不上这个当,笑着说道:“我又不用卖力气干活儿,少吃点还能少跑茅厕少挨冻呢,多好。” 朱亚男拱火失败,只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掩上门之前,她回头看了眼姚红梅:“我可是听说了,昨天姓柯的把你骂得狗血喷头,今天她做这样的早饭,就是继续给你摆谱呢,你倒好,居然还护着她?等着吧,下次她还敢骂!”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姚红梅要是看不出来就太傻了。 而且朱亚男挑拨得好,正好挑在了姚红梅最丢人的这件事上。 气得姚红梅差点掀开被子坐起来。 还好她忍住了。 她掖了掖被角,把汹涌的怒意强行压了回去,笑着说道:“我这哪是护着她呀,我是护着咱家的祖宗呢。你不会没有怀疑过柯佳媛吧,她居然有同学能搞到工业票?哄鬼呢。要我说,那票肯定是那位祖宗给她的。你想,她好歹随军了将近一年,手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呢。你要是个聪明的,就该跟我一样,该忍的忍,该装瞎的装瞎,说不定哪天这好处也能落到你我手里。” 这下可真是说到了朱亚男的心窝窝里去了。 她没有再怀疑姚红梅,而是转身,直接出去了。 对啊,柯佳媛可以跟小姑子套近乎,她这个做大嫂的为什么不能? 不就是做做饭,洗洗血裤子?她也可以的!到时候她也骗张工业票就好了! 朱亚男看着还在水井边上泡着的裤子,几口扒拉完清汤寡水的早饭,咬咬牙,给小姑子卖力去了。 * 裴素素这边进行顺利,马芸过来做了做样子,随后去地里知会了谷赛兰一声。 谷赛兰听完心疼死了,说什么也要安排个人跟闺女一起去。 马芸担心其他人跟过去会让裴素素露出马脚,索性自告奋勇,说她愿意陪着过去。 谷赛兰感动坏了,握着马芸的手一个劲地夸她是个好姑娘。 马芸受之有愧,却也只能红着脸点头宽慰她:“放心吧婶儿,我跟素素是多少年的好姐妹了,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谷赛兰不能让人马芸又出力又花钱啊,便干脆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回去把路上的开销给马芸备上。 裴素素看着帮忙收拾行李的老妈,实在心里有愧,但也只能厚着脸皮瞒天过海。 正好,三嫂好感度刷满之后奖励的建材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出来,等她去了省城,就可以说是别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报答她的。 不过她这次过去,还得叫上袁朵朵。 袁朵朵自己好说,问题是她的婆家未必肯松口。 要是她没头没脑的直接说楚杰会出事,只怕会被人当成疯子臭骂一顿撵出来。 所以裴素素思来想去,想了个辙。 她到了楚家,当着袁朵朵婆婆的面,给了袁朵朵三十块钱辛苦费,至于理由,她也想好了,就说马芸不认识省城的路,袁朵朵毕竟在省城有亲戚,可以帮忙照应一下。 楚杰的妈原本满脸横肉,不想放人,可她看到那簇新的三张大团结,立马眉开眼笑。 没等袁朵朵伸手,她直接把钱抢了过去,随后热情地招呼裴素素坐下,转身给裴素素倒热茶去了。 袁朵朵不知道裴素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昨天伤了脚,正好没办法上工了,去省城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坐车,正好可以养伤。 再说了,偷懒是人的天性,她的勤劳贤惠都是被逼出来的,现在有个正当的理由可以躲过春耕,她真是求之不得。 现在婆婆抢在她前头应下,还不用被人怀疑她偷懒,何乐而不为呢。 她便蹦蹦跳跳的去屋里,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带上。 两人跟着马芸,去卫生所报备一下,又拿着卫生所的转院手续,去公社开了介绍信。 没想到倒是巧了,这会儿陈家的人正在广播站念道歉信呢。 三人从广播站门口经过,正好跟陈家人的视线对上。 刹那间,恨意滔滔。 陈老二特别激动,松开手里的道歉信,出来找裴素素理论:“你不是流产了吗,居然有力气过来看我的笑话?” “你想多了,我是去省城看病的。”裴素素懒得跟他啰嗦,反正谭浩东就在里面守着呢,陈老二不敢造次。 陈老二果然只能斗斗嘴皮子,很快就被谭浩东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乖乖的照着手里的稿子继续念:“是我无事生非,挑拨离间,见不得兄弟媳妇好过,我简直罪大恶极,无耻又缺德。我不配再做陈家坳打渔小队的队长,我自愿引咎辞职,重新以一个普通群众的身份开始历练,改过自新。” 谭浩东并不满意,面无表情地催促道:“不够真诚,再来一遍。” 陈老二叫苦不迭。 裴素素憋着笑,挽着马芸跟袁朵朵离开。 她乐死了:“谁不知道打渔小队是油水最大的?这下好了,陈老二的小队长当不成了。” “他确实太蠢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的小队长呢,昨天那么一闹,正好给别人递刀子。而且我估计,这次新换的小队长肯定是谭主任的人。”袁朵朵毕竟经常来公社,有很敏锐的政治直觉。 裴素素也认可这个说法,毕竟谭浩东就是一个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培养自己的心腹呢。 三人长吁短叹的,去客运站等车。 没想到巧了,楚奇也在。 袁朵朵客客气气的喊了声大哥,楚奇却充耳不闻,转身跟裴素素攀谈起来。 等他听说小陈的爸妈兄弟把她逼得小产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看看时间,大巴还得过一会儿才来,楚奇赶紧折回公社,找安置办的人反应情况去了。 可怜陈老二,以为念完第二遍道歉信终于可以解脱了,结果,安置办那边来了个女领导,还把妇女主任也叫了过来,一起逮着陈老二训斥起来。 最终,两人当着楚奇的面公开表示,要把陈老二今后一半的工分算在裴素素身上,时间持续三年,至于三年后还要不要继续保留这个处罚,就看陈老二的表现了。 陈老二想骂娘,可是这里的几个人,在公社跺跺脚就能碾死他,他不会这么蠢,公开跟这些人叫板。 只得把怨气撒在了楚奇身上。 等到楚奇从公社离开后,陈老二回了家,便开始造谣,说楚奇要给裴家当上门女婿,还去公社给裴素素鸣不平呢。 要是没有昨天的事,大家也许会信他的鬼话,可是昨天闹成那样,大家都不是傻子,除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他起哄了几句,其他人都没搭理他。 反倒是议论起了更让人兴奋的事—— “陈老二,听说你今后不管挣多少工分,都得把其中一半算在老五媳妇身上?你媳妇没意见吗?” “是啊陈老二,我看楚奇给人当上门女婿是假,你给老五媳妇当龟孙子是真吧?哈哈哈。” 嘲笑的声音格外刺耳。 陈老二气得面色铁青,想反驳,却因为没了小队长的身份,别人再也不怕他了。 最终他只能顶着嘲笑的目光,灰溜溜的回去了。 到了家里,他媳妇一听说这事,立马大闹一场。 “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让公社撤销这个处分,要不然,咱家孩子喝西北风吗?”王二丫很是激动,这次真是马失前蹄,算计裴素素不成,反倒是把自家赔了个底掉。 她咽不下这口气,对着陈老二拳打脚踢的。 陈老二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立马反击回去。 结果他情绪上头,一时失手,把王二丫搡倒在了地上。 此情此景,跟昨天裴素素倒地不起的样子何其相似,最吓人的是,王二丫身子下面也慢慢冒出了殷红的血迹。 陈老二慌了,赶紧把人抱起来送去卫生所。 折腾一番,才知道王二丫怀孕两个月了,他那一搡不光让王二丫摔了个屁股蹲儿,还把孩子摔没了。 陈老二心里苦啊,只得蹲在卫生所门口,吞云吐雾。 很快,陈老三陈老四找了过来,一听说二嫂被二哥推流产了,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现世报? 两人不约而同,捏了把冷汗。 这事最伤心的还是陈父陈母,老二一家一直没有个儿子,要是这胎没掉,说不定他们就会有孙子了。 虽然老三老四家都有儿子,可陈老二在他们心里才是实打实的长子啊,意义是不一样的。 老两个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午饭都没胃口吃了。 只有陈敬军,该上工上工,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 丝毫没有影响。 吃完饭,陈敬军擦了把嘴,去生产队张罗播种的事。 陈家众人意见很大,等胡雪梅也离开了饭桌,陈老二立马一拍桌子,骂了起来:“果然亲的就是亲的,假的就是假的,二丫没了孩子,他陈敬军却跟没事人一样!不行,我非得把他的大队长抢过来,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 长途大巴终于检票了。 等到裴素素他们上车的时候,刚好只剩两两连着的四个座位。 裴素素本打算跟马芸坐一起,奈何袁朵朵被楚奇晾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下不来台,所以她把袁朵朵叫到自己这边,让马芸跟楚奇坐一块儿去。 马芸认识这个退伍军人,他最近总往卫生所来,好像家里什么人生病了。 她关心道:“楚大哥去省城公干?” 楚奇摇摇头:“我妈老寒腿,已经疼得走不了路了,我听说省城那边有个老中医很厉害,去开点药回来。” “楚大哥真有孝心。”马芸没话找话,想化解一下楚奇跟袁朵朵之间尴尬的气氛。 楚奇是聪明人,知道马芸在想什么。 依着他的脾气,他可以直接闭眼打盹儿无视这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是跟裴素素一起的,想必是裴素素的朋友,他得给裴素素几分面子。 便解释道:“如果我是亲生的,孝不孝顺都没关系,也不会有多少人对我指指点点,可我不是。” 他点到为止,说完看向了窗外,明显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马芸恍然,心中有些羞愧,赶紧说了声对不起。 楚奇笑笑:“没事,习惯了。” 马芸闭上嘴巴,理解了袁朵朵的不容易。 夹在这样扭曲的关系里面,想左右逢源实在太难了。 得亏袁朵朵脾气好,不计较。 要换个火爆性子的,只怕已经吵起来了。 这一瞬间,马芸特别感慨,真是没想到,一向不愿意受委屈的裴素素居然能跟一向隐忍退让的袁朵朵成了好朋友。 可见裴素素是有魅力的! 想当初在学校,人人都说裴素素不好相处,马芸也一度因为从众心理而躲着裴素素,没想到,最后救她于水火的是她最最想不到的人,裴素素。 所以她今天请假,舍命陪君子,那都是裴素素因得的福报。 她也要学着点,哪怕别人误会自己,也不要扭曲了一颗善良的心。 大巴摇摇晃晃,四人各怀心思,一路往省城赶来。 路上袁朵朵好几次想问问裴素素到底来干嘛的,可是裴素素不方便直接说出来,便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小产没流干净。 “刮宫很疼的,你们陪着我的话,我才有勇气来看病。”裴素素楚楚可怜地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 袁朵朵果然被激发了的保护欲,赶紧握住她的手:“不怕不怕,有我和马芸呢,害怕就哭一哭,都会好起来的。” “嗯!”裴素素靠在袁朵朵肩膀上,柔弱,无助,但是脑子转得飞快。 她在盯着系统的提示。 距离楚杰出事的地界还有三百多公里,得到半夜才能遇上了。 难怪会出事,大晚上的,又路过一处省道施工地段,车子不得不从旁边的山里绕行,这就让守株待兔的劫匪得了便宜。 为此,裴素素有必要提醒一下司机。 她把随身携带的纸笔拿出来画了张简略地图,把省道那处施工地段标注出来。 “朵朵,司机是你娘家村里的,你去跟他说,他能上心一些。你告诉他,最近这附近有劫匪作案,可以在距离最近的加油站等等其他车辆一起走。” 毕竟多个人就多份力量,要是劫匪看到他们孤零零的一辆车,肯定会打歪主意,到时候人没救到,先把自己搭进去了,得不偿失。 袁朵朵虽然不知道裴素素哪儿来的消息,但她还是选择了信任。 毕竟裴素素昨天对她的照顾真的特别暖心。 她拿着地图:“等会停车吃午饭的时候我去说。” 袁朵朵亲自出马,司机果然严肃对待这件事。 天快黑时便停在了一处加油站,等别的车子一起走。 然而奇怪的是,路过的都是货车,基本上没有大巴车,而大巴的车速是赶不上货车的,所以到最后,他们这一车人还是被落在了后面。 袁朵朵有些担心:“怎么办,不会出事吧?” 裴素素也说不准,只得盯着浓墨般暗下来的天色,神色凝重。 从省城往月皋县方向,楚杰的货车正一路狂奔。 原计划天黑前可以再往前一个县城,没想到半路被一辆摩托车给追上了。 摩托一路给他摁喇叭,他打开车窗想骂娘,还好他及时认出来那人是师翱。 他在前面的加油站停下,下车问问怎么回事。 师翱把摩托车停好,摘下头盔,哈着热气过来说话:“小楚,跟你说个事儿。” 楚杰递了根烟,师翱没接,着急问道:“听说你们月皋县的人非常排外,能不能给兄弟当个向导,帮忙带个路。” “好说好说。你要去月皋县哪里?”楚杰爽快应下,小事儿,正好他可以多跟师家的人套套近乎。 师翱放心了,但也发愁,因为他不知道弟弟具体的地址,他甚至不知道宋婶儿所谓的恩人是谁。 只得把师翔留在家里,先去调查宋婶儿这些年的人际关系,希望有所突破。 这代表着,他必须在月皋县找个有电话的地方落脚,这样他才可以及时打电话跟师翔互通消息。 而他又不想引起潜在的当事人的注意,所以他必须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到月皋县去。 于是他编了个借口:“怕你单位为难你,所以我先去帮你澄清一下,等你休息了,就带我到处转转吧。至于住处,你是东道主,不该你帮我安排吗?当然,我也是有要求的,需要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及时跟家里汇报情况。没办法啊,我爷爷怕我害你挨训,刚把我骂了一顿呢。” 原来是这样。 楚杰感动坏了,是谁发明了为富不仁这个词儿?他觉得师翱这个有钱人就挺仁义的嘛! 他笑着拍了拍师翱的肩膀:“好说,交给我了!县里的招待所只有三家有电话的,除了县里的两家,第三家在我那个公社,没办法,我们骄阳公社有特产,经常有外地的货车过来采买,必须扯个座机才方便。” “那挺好啊,那我就住你们公社那家吧。”师翱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天大的幸运。 两人称兄道弟的,一起去路边饭店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这才重新上路。 “你跟我后面吧,天黑了,货车灯亮,我给你开道儿!”楚杰抓住一切机会跟师翱培养革命友情。 师翱却不喜欢跟在人后头,坚持走在了前面。 五十公里外,一窝劫匪正在召开作战会议。 为首的是个脸上有麻子的男人,猴瘦猴瘦的,五官干瘪嘴巴吐出,像个从阴间溜出来害人的饿死鬼。 他瞧着时候不早了,今天再不出手就颗粒无收了,便命令道:“二憨,你去路上撒铁钉,三炮,你带着兄弟们往前一百米埋伏起来。老四带五个人跟着我,其他人赶紧行动起来,快点的,别磨蹭!” 乌合之众立马散开,却有一男一女趁着夜色,往旁边跑去。 女人是麻子首领从仇家那里抢来的“压寨夫人”。 男人则是麻子的独苗儿子。 麻子会走到打家劫舍的这一步,跟这个独苗脱不了关系。 麻子的媳妇是难产死的,留下这个独苗跟麻子相依为命。 结果这小子不学好,五岁就开始偷看村里女人洗澡,还偷人家贴身的衣服。 为了这事,麻子几乎天天要给人赔礼道歉。 原以为这小子长大后知道了礼义廉耻会好点,结果他却变本加厉。 上到村口死了老伴儿的七十老太,下到邻居家五六岁的小姑娘,他都敢去招惹。 隔三差五就要被人家逮住痛打一顿。 麻子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的去给人下跪,给儿子求情,让人家不要报警。 可是这祸害狗改不了吃屎,挨完打不痛不痒,继续做他的臭流氓。 结果这次就惹到了狠角色。 他把一个插队的女知青给嚯嚯了。 女知青的爹妈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放过他,立马动用一切关系,要把他抓走枪毙。 麻子只有这一个儿子,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带着他儿子跑了。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亡命狂徒,打打杀杀的几个月磨合下来,麻子终于在这个山头扎根下来,当起了杀人越货的强盗。 然而,这群人都是精力旺盛的臭老爷们儿,时间长了,没有女人的滋润,就浑身不自在。 于是麻子为了稳住人心,火并了附近另一伙强盗,抢了几个女人回来。 比起其他人,麻子的儿子其实更加饥渴难耐,其他的女人都被瓜分了,就剩他老子留下的这个可以下手,所以他一刻也不想等了,要跟这个女人做一对野鸳鸯。 混账羔子忙着撕衣服,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一队警察正在慢慢将他们合围,准备在这个山谷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被他强迫的女人倒是注意到了山林里隐约的脚步声,女人灵机一动,准备等会儿叫得卖力些,先让这个畜牲跟麻子内讧起来! 毕竟擒贼先擒王,这样她就可以帮警察牵制住麻子了,也许明天的这个时候,她跟其他受苦受难的女人们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当然,她也考虑过失败的风险,一旦弄巧成拙,她可能会送命的。 可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宁可站着死,也不要再跪着活了! 他大爷的,拼了! 女人咬住嘴唇,闭上的双眼里滑落两行热泪。 但愿老天有眼,让她可以回到月皋县,重新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渔家女! 自从被人打晕拐走,她已经三年没有回到那片故土了。 她好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想念唠叨的妈,严厉的爸。 哪怕是想起那个上了大学的裴素素,她都没有那么怨恨了。 也不知道裴素素现在怎么样了,当年那家伙还假惺惺的跟自己说对不起,不是故意把她比下去的。 气得她差点跟裴素素拼命。 其实她也知道,她上不上的影响不到裴素素,是她爸妈做了手脚,让她念不成,因此对裴素素怀恨在心。 她该恨的不是裴素素,而是那个畸形的扭曲的女子读书无用论。 她把热泪逼退,尽量配合面前的畜牲,先稳住他,给警察争取合围的时间。 黑暗中,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的车正在靠近,裴素素看着系统闪烁的红点,知道自己离劫匪近了,更近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们先跟劫匪遇上,还是楚杰那边先倒霉。, 27救大哥(修) 夜色如墨。 大巴车与劫匪所在的山头之间还剩最后一个服务站, 这个站点叫做大湖山。 虽然站点叫这个名字,但是省道绕开了大湖山,因为大湖山深处有一个屯兵点。 裴素素敢过来救人, 就是因为这个屯兵点。 这个屯兵点非常特殊,守护的是大山深处一群搞军工研究的科学家,轻易不会随便出动兵力。 但是劫匪所在的小荡山离这里不远,而且小荡山地形特殊, 特别适合打游击战, 普通的警察适应不了这种特殊的战斗。 所以驻守这里的老团长已经给当地警队的负责人表过态, 准备抽调一只连队,随时配合警方将那群祸害一网打尽。 只是这个老团长年纪大了, 还没等到行动, 就高烧病倒了,被送去省城军医院救治。 虽然上头安排副团长老赵临时替补了他的位置, 但是老赵拒绝立即行动,坚持要等老团长回来再说。 警队那边着急立功, 也没有等待赵团长回心转意, 直接孤军深入, 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打草惊蛇,惹得劫匪疯狂反扑。 最终导致六个警察受伤, 两个牺牲, 路过的楚杰还被连人带车抓走,师家的倒霉蛋也重伤昏迷。 上级领导知道后, 斥责了赵团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处分,还把他降为了一个连长。 赵团长觉得自己没错, 毕竟老团长不在,他一个临时替岗的要负责那么多科学家的安全,实在是责任重大,所以他打算等老团长回来再出兵,这事无可厚非。 他还坚持,错的是那群警察,如果他们多等几天,而不是一意孤行,事情一定不会这么耸人听闻,劫匪也不会因为警察打草惊蛇,从而实施报复性的打击,害得师首长的侄子重伤昏迷。 最后,赵团长还是义愤填膺,指责这群沉不住气的警察,为了抢功劳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 可是老团长毕竟承诺了人家在前,警队牺牲了两个一心为民的警察在后,赵团长有再多的理由也没人支持他。 最后上级领导直接把老赵调走了,再也没有重用过他。 在这个事件里,裴素素意识到,老赵其实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他的理念跟警队那边起了冲突。 如果能劝服老赵,或者直接找到老赵的上司下达命令,这事肯定不用那么麻烦。 所以,看着地图上越来越近的红点,裴素素小声跟袁朵朵说道:“朵朵,你叫司机大哥停靠一下大湖山站点,有个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要跟你商量。” 袁朵朵正在担心劫匪的事,不想再往前走了,当即起身,扶着沿途的车座,一蹦一蹦地去找司机。 她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老马哥,我脚上的伤口裂了,到了前面大湖山可以停靠一下,让我找个医生重新包扎一下吗?” 老马哥很信任她,立马关切地让旁边的一个女人跟袁朵朵换了座位。 很快,车子进站,裴素素走过去扶着袁朵朵下车,顺便叫上楚奇跟马芸,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跟他们坦白:“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总之,劫匪就在前面的小荡山,而且人多势众,手里有枪,擅长游击。等会楚杰的车会从小荡山经过,他会出事,被劫匪连人带车扣下。所以,我希望楚奇大哥陪我去一趟大湖山屯兵点,找驻军帮忙。” 楚奇蹙眉,虽然他是在北边某师部服的役,但对本省的驻军还是了解一二的。 大湖山的驻军其实是搞军工研发的,里面有一大群知识分子。 这样的屯兵点,军事调动是很麻烦也是很困难的。 因为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科学家。 所以他只能问裴素素:“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只怕谁也请不动这里的兵力。” 裴素素笑了,她确实没有证据,但是这事的关键不在她。 她解释了一下:“这里的负责人早就表过态了,区别只是缓几天出兵还是现在就出兵。” 楚奇更意外了,这种事裴素素是怎么知道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起了裴素素,该不会是个高级间谍,想声东击西,去偷科研基地的军事机密吧? 可是这不能啊,小陈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那家伙一腔热血,热爱祖国,怎么也不至于娶个有问题的媳妇。 所以,楚奇还是说服了自己,也许裴素素有别的什么信息渠道。 他问道:“我陪你去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裴素素在楚奇沉默的时间里,已经想好了答案。 因为她记得,这件事里那个姓师的人重伤昏迷,而上辈子,袁朵朵就是从这个人入手,找来了这个受害者的家属帮忙。 可见师家是有大能耐的。 她要是借口说自己认识师家的人,估计楚奇就不会疑神疑鬼了。 于是她反问道:“你知道省城有个姓师的人家吗?” “省城?师家?”那还真是巧了,楚奇认识啊,那家祖上是红色资本家,儿女也一腔热血报效国家。 其中大儿子师震在机关工作,二儿子师霖在部队高就,小女儿师霈是外交官,丈夫也厉害,是个留洋归来支持祖国建设的电气工程师。 只是,这么一个人家,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楚奇还是因为在师霖手底下待过,才有所耳闻。 因为师家一直低调,一是怕人拿着几十年前资本家的身份做文章,连累前途一片大好的后辈们;二是师家孙子辈出了两个游手好闲的混账羔子,师老爷子怕孙子闯祸,只得一再降低全家人的存在感。 他实在好奇:“你居然认识师家的人?” 裴素素点点头算是默认:“他家的一个后辈会跟楚杰一起出事,楚奇大哥要是再拖延时间,只怕来不及救人了。” 楚奇还是有很多疑惑,可是裴素素说得对,要是师家的人真的出了事,他良心难安,毕竟师霖当初对他挺好的。 他去旁边的供销社买了两把手电,跟裴素素一起去搬救兵。 袁朵朵很是担心,临走时抓住了楚奇的袖子:“大哥,素素是个姑娘家,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麻烦你好好照顾她,我不想看到楚杰没救回来,你们先出事了。” “不会的,这种屯兵点沿途都有哨岗的,一般人可不敢在这里乱来。”楚奇破天荒的跟袁朵朵说了句话,袁朵朵松了口气,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了夜色中。 沿途果然有岗哨拦住了楚奇,他拿出他的退伍士兵证,求见赵团长。 赵团长果然是个谨慎的人,并不想今晚行动,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行。 楚奇理解他的处境,毕竟他是临时替岗的,有了功劳未必算他的,可要是有了错处他肯定跑不掉。 这年头已经不打仗了,想升到副团或者团级以上的干部都很不容易,爱惜羽毛是人之常情。 所以楚奇打算自己把这个责任抗下。 他提议道:“这样吧赵团长,你们这里有电话吧?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 赵团长倒是没有吝啬,让他尽管用,想打多少个电话都行。 楚奇是个聪明人,拨通师霖的号码后,并没有直接提师家的后辈会出事,而是直接以一个老下属的名义,跟师霖求助,说他弟弟楚杰被劫匪盯上了,性命岌岌可危。 这么一来,师霖要是答应帮忙,是不掺杂个人利益在里头的,哪怕最终扑了一场空,师霖也顶多是出于对退伍老兵的爱护,不会受到什么苛责,算不上公器私用。 等师霖答应之后,楚奇才话题一转,提到:“对了老首长,听说你的两个侄子在运输队工作,要是我弟弟的货车真的出了事不能按时回去交差,到时候可以麻烦老首长让你侄子重新运一车过去救救急吗?” 师霖答应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挂断电话,师霖给相关的人员一一去了电话,唯独没有给两个侄子打电话。 毕竟他在北边驻扎,不在本省,根本不知道大侄子不在家,而且他觉得,应该用不着那两个混小子帮忙。 他媳妇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什么事啊,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 “一个老部下,说他弟弟的货车被劫匪盯上了,找我帮忙,想让大湖山的驻军去救人,还想让师翱师翔帮忙运一车货先回去交差。”师霖打着哈欠,躺下睡觉。 没想到刘巾帼忽然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劫匪?哪里的劫匪?” “小荡山那边,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师霖困死了,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刘巾帼想起晚上那会儿,他们的儿子师翊打过电话过来,说大哥哥师翱借走了他的摩托车,追一个跑货的司机去了。 那司机是月皋县的,按照时间推算,这会儿师翱那小子应该就快到小荡山附近了,除非他在半路休息。 但是这不可能啊,师翊说那个司机撞了人耽误了时间,要连夜赶路,所以师翱肯定也会不眠不休。 想到这里,刘巾帼赶紧晃了晃快睡着的师霖:“别睡了,快起来,搞不好师翱真的会出事。你快给你的老部下打个电话,让他的民兵队也去帮忙。” 毕竟民兵队调动可比大湖山那边的容易多了。 只是刘巾帼很不理解,为什么那边的警察没有直接跟民兵队合作呢? 师霖解答了她这个困惑:“大概是想抢功劳吧。” 毕竟民兵队的队长跟那边的派出所所长有过节,少不得互相扯后腿。 他赶紧拨通了民兵队的电话,自己也睡不着了,披上军大衣,靠在床头,等消息。 * 大湖山招待所里,袁朵朵急得时不时去门口看一眼,她和马芸都没睡,都在等裴素素回来。 裴素素虽然请来了救兵,但如果不能及时把楚杰跟师家的人拦在小荡山前面,事情依然会很危险。 到时候劫匪手里有了人质,少不得要跟上辈子一样拖个四五天才能彻底解决。 所以她正在跟系统扯皮:“你赶紧给我想想,有没有什么么办法让楚杰他们停下来。” 金闪闪悬浮在空中,拨弄了一下海水蓝的长发,安慰道:“我可以提供预支性质的服务,但是你会付出代价哦。” 付出代价?那也正常。 裴素素跟着手电的光往回走,在心里默念道:“来吧,我不怕。” 金闪闪展开了一个特殊的商店:“预支性服务,这在十几年后很普遍的,比如人们买不起房子,就可以找银行贷款,这就属于预支性质的服务。对应的,银行会收取利息。所以这个商店的功能跟你找银行贷款差不多,只不过我不收利息,而是会让你的福运值衰减。比如你跟小陈如果重逢后圆房,是可以怀孕的,但是福运值衰减之后,怀孕的时间会推迟一段时间。具体时间以当前的预支服务帮助了多大的忙作为参考,有一个详细的评级列表。比如那个重伤昏迷的人,如果你想救他,你就会有三年的时间无法怀孕。” 裴素素不在乎,救人要紧啊,只要这事平安解决,她就有机会帮助小陈了。 哪怕小陈真的不喜欢他,两个人日后离婚,也比寡妇的名声好听。 而且她自己还活不明白呢,谈什么养孩子。 再说了,福运值既然可以衰减,也一定可以增长啊。 比如她把三嫂的好感度刷满之后,福运值就跳了一大截呢。 所以她问了问金闪闪,是不是可以后期重新涨回去。 金闪闪点点头:“可以哦,宿主,你快点选择吧,楚杰他们距离劫匪只剩三公里了。” 裴素素赶紧扫了眼里面的特殊商品,对一个叫车子熄火的功能很感兴趣。 熄火好啊,只要熄火的地点不在劫匪的埋伏范围之内,说不定就可以躲过一劫,实在不行,也可以等楚奇搬救兵。 总之,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购买了两次,救的就是两个人,对应的代价就是三年半不能怀孕。 无所谓,她不在乎。 回到招待所,她看着泪眼朦胧的袁朵朵,不禁有些想笑。 这个家伙,居然哭了,不会以为她会出事吧,她赶紧安慰袁朵朵去了。 这一安慰可不得了,袁朵朵埋在她肩膀上,哭得梨花带雨:“你再不回来我跟芸芸就要去找你了。” “傻了吧,你脚还伤着呢。走吧,进去等消息,部队那边已经出兵了。”裴素素搂着袁朵朵进去了,门外的楚奇默默地看了眼,只得把心里的问题暂时压下去,事后再说。 * 师翱正迎着初春的寒风,骑着摩托车一路向北,可是,车子忽然发出奇怪的声响,他往路边让让,准备停车检查一下。 没想到车子赶在他停下之前,熄火了。 巧的是,楚杰的车也熄火了。 两人的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师翱无语至极,只得借着头顶稀稀落落的星光,看了眼后头:“小楚,你敲一敲车门,我循着声音去找你。” 楚杰也纳闷儿呢,好好的怎么车子就不动了。 黑灯瞎火的,把师翱一个人留在外面可不好。 他赶紧把副驾驶的车门支开,一个劲地敲打车窗:“能听见吧?见鬼了,怎么咱俩的车一起罢工了?” “天太冷了吧,油缸吃不消了。”师翱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楚杰想想也对,便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一边敲打车门,一边摸索着寻找起了打火机。 这时候抽烟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可笑他媳妇袁朵朵,居然一个劲的叫他戒烟呢。 他才不想戒。 终于,他找到了打火机,点燃后给师翱照着。 师翱上了车,可是就这么停在路上也不安全,想想还是叫楚杰一起下车,想把车子推到旁边的农田里,免得被后面的车亲嘴儿。 只是这满载的货车,实在是纹丝不动,两人努力了半天,放弃了,上车等待命运的安排。 黑暗中,小荡山的劫匪死活等不到车子过来,有点沉不住气了。 而且远处隐约还有女人哼哼唧唧叫喊的声音。 麻子脸上一黑,料想是他那混账儿子又在做畜生事,只得叹了口气。 可是这声音越听越不对劲,女人居然喘着气说道:“狗子,你不怕你老子知道了生气吗?我可是他的女人,算你的小妈呢。” “小个屁的妈,婚都没结。”狗子继续快活。 寒冷的北风呼呼的吹,把这些私密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给了下风口的麻子。 麻子怒了。 要是私底下苟且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多兄弟在,他的脸往哪儿搁? 反正也等不到猎物过来,他索性直接调头,先处理头上的绿帽子。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只能把责任推在了李琴身上,赶过去二话不说,徒手分开了两人,随后一巴掌糊在了李琴脸上,骂骂咧咧:“臭表子,老子满足不了你吗,你要勾引我儿子!” 狗子可不是什么会负责任会求情的人,见他老子来了,立马撒丫子开溜。 误打误撞,正好撞进了警察还没有完成合围的包围圈。 差点就要打草惊蛇。 这一耽误,所有行动计划只得暂时停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边麻子还在殴打倒霉的女人,附近的乌合之众听到消息,放弃了埋伏,全都过去起哄。 “大哥,这个骚娘们儿本来就是个万人骑的烂货,你别脏了自己的手,把她交给兄弟们吧。” “是啊大哥,这种到处勾引男人的贱货,就该让她尝尝兄弟们的厉害。” 可怜李琴,原本是为了帮警察拖延时间才嚷嚷起来离间这对父子,没想到自己差点被打死,只得认命地护住脑袋,任由拳打脚踢落在身上,等待死神的降临。 与此同时,附近县城的民兵队队长从热乎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带着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队长是个大胡子,一路骂骂咧咧的:“老王这个蠢货,居然不跟我招呼一声就去围剿麻子他们,真是不怕死的。动作快点,抄家伙,上头下了命令,今晚无论如何要把麻子他们抓捕回来!” 很快,在大湖山驻军的一个连队、民兵队以及被打乱了布局的警察三方努力之下,麻子等人成功被捕。 东方破晓,公鸡打鸣。 在服务站休息了三个多小时,大家伙都迷迷糊糊的,不想起来。 这时一个通讯兵跑了过来,找到楚奇,传达了一下好消息。 楚奇赶紧通知大家起床,准备出发。 大巴摇摇晃晃,重新上路。 却在开进小荡山的时候被劫匪之前撒下的钉子扎破了轮胎。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山谷,裴素素脑袋撞在前座的靠背上,昏死过去。 包里的东西因为强大的惯性,撒出去不少,一张照片飞了出来,晃晃悠悠落在了车窗外的地上。 红日初升,照片上的陈敬戎正在行军礼,眉目冷肃,不苟言笑,天生一副红唇,比那朝阳还惹眼。 正蜷缩在货车上打盹儿的楚杰跟师翱被刹车声吵醒:“糟了,山谷里有人出事了,走,看看去!” 刚到山谷里,师翱就捡到了一张照片。, 28这是我弟弟吗(二更) 初春的山谷里寒风呼啸。 师翱在货车上盹了几个小时, 其实并没有睡着,这会儿强打着精神过来救人,但他还是很困的。 所以,当他看到这辆刹停在小水沟里的大巴车, 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司机在打瞌睡。 然而, 就在他一脚踩出去, 准备靠近些破窗救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司机。 低头一看, 一根钢钉从他皮靴的底部扎穿,又从指头缝里穿破了鞋面子,正耀武扬威地反驳他武断的结论。 但凡稍微偏一点, 他这脚就废了。 师翱赶紧把脚缩回来,提醒楚杰:“小心,有陷阱。” 可惜他喊晚了, 两个犯困的人,都没注意脚下的路,楚杰直接被扎破了脚指头,鲜血直流。 他痛得尖叫一声,骂了句脏话,随后退回去几步, 靠着大树,脱掉鞋子, 自救。 师翱也退了回去, 先把钉子拔了, 再把这附近搜查清理一遍,然后才能救人。 要不然,一脚一个钉子, 这谁受得了。 只是他的鞋子是皮靴,钉子扎进去就吃死了鞋底子,很难拔出来,无奈,他只好抓起旁边的小石块,把钉子敲出去。 没想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是从车里摔出来的,还没有染上山谷里的霜冻。 画面中央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正对着训练场上的五星红旗行礼。 但见他身姿笔挺,宛如一株傲然山巅的松柏,精气神很足。 只是他神色肃穆,不苟言笑,一双鹰眼犀利如炬,给人一种特别凌厉的不可亲近的感觉。 也许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缓和这种让人生理不适的感觉。 师翱生平最烦这样的人,比如他小叔,比如他大舅。 这个两位都是首长级的大人物,每次一看到他跟师翔,就会耳提面命,苦口婆心,让他们不要混日子,要像他们小妹一样有出息才好。 真是不胜其烦。 所以他毫不怀疑,这个人肯定也是个让人讨厌的说教者。 只是,他本能的厌恶里面,还掺杂着一丝困惑。 因为这个小伙子的嘴巴,几乎跟他和师翔的一模一样。 他跟师翔从小就被机关大院的孩子嘲笑,说他们两个的嘴巴跟女孩子的嘴巴似的,天然的又红又润,总感觉被人嗦过似的。 师翱特别反感这样的说法,可是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好用的化妆品,可以遮挡嘴唇的颜色。 所以他跟师翔只得尽量少开口说话,免得别人总盯着他们的嘴巴。 可是现在,这个小伙子的嘴巴,居然也…… 他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他不知道。 他捏着照片,下意识往大巴那边走去,连那只扎了钉子的皮靴都没穿,就这么一脚鞋子一脚袜子走了过去。 这次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钉子,等他急匆匆的凑到大巴跟前一看,手写的“月皋县昶阳城”纸板,瞬间击中了他的神经。 这是月皋县过来的车! 而他的小弟,就是被掉包送去了月皋县!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手里的这张照片,就是命运给他的提示? 会不会,这就是他的小弟? 很有可能啊! 他跟师翔活到三十二岁,从来没见过第三个人有这样的嘴巴! 更何况,这家伙的眼神跟大舅和二叔都很像。 不像他跟师翔,把小舅那颓废的半吊子做派学了个十成十的像。 大舅为此埋怨过他们很多次:“都说外甥照舅,你们两个混账羔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我?” 现在,这个像极了大舅的人来了,照片又是从月皋县的车子附近发现的,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就是他的小弟! 也不知道人在不在车上,要是在车上的话就太好了。 直接来个兄弟相认,相拥而泣。 啊,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这么一来,老爷子望孙成龙的压力就可以彻底甩给小弟一个人了。 大舅也不会再对着他跟师翔唉声叹气了。 二叔也会夸一句,老师家后继有人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结婚了没有,要是结婚了,可以把他媳妇介绍给小姑,让小姑或者姑父给她安排个好工作,一家子都到昶阳城团聚,多好啊。 短短的一瞬间,师翱已经脑补起了美好的未来。 他赶紧调头,一边收拾沿途的钉子,一边准备救人。 至于楚杰,自己都受了伤,不添乱就不错了。 于是师翱一个人来来回回地折腾,先是抓起石头,把只坏了一半的车窗彻底砸开,随后攀爬进去,一个一个往外面运人。 倒是幸运,因为大巴栽进了小水沟里,所以窗户的位置跟地面基本上是平的,而小水沟正处于寒冬和初春交接的枯水期,里面只有薄薄的一点水底子,还都结了冰,所以这群乘客不用承受浸泡在冷水里的痛苦。 师翱按着自己破窗进来的位置,先近后远,尽快施救。 很快,有几个伤得不重的清醒了过来,帮着师翱一起救人。 短短十几分钟,里面四十几个乘客都被搬运了出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死死地抱着一只帆布包,不太好上手背着,最后是师翱把人抱了出来。 把人放平了一看,师翱才注意到这个女人额头上的伤势,可惜他手里没有急救箱,要不然,他可以给这个女人包扎一下。 正叹气,旁边一个女人捂着膀子跌跌撞撞走了过来:“素素,素素你怎么了?” 来的正是马芸,她是第一批被救出去的,虽然昏迷了一会儿,却很快被山谷里的寒风吹醒了。 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来找裴素素。 当她看到裴素素的样子,瞬间吓傻了。 裴素素的半张脸上全是血迹,幸亏天气冷,额头上的伤口很快冷却凝固,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少血。 可是马芸自己摔脱臼了,只得求助于眼前的好心人:“大哥,我带了急救箱的,在座位下面,你能帮我进去拿一下吗?” 师翱痛快应下,他还记得这个女人的座位,赶紧爬进去找。 出来后帮着马芸一起给裴素素清创消毒包扎。 马芸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砸:“素素你快醒醒啊,这么冷的天,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毕竟,裴素素之前为了让陈家吃瘪,腿上还有个大伤口,要不然马芸也不会带着急救箱,可是这次裴素素又流了好多血,需要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给她补充体能,要不然,她的体温持续下降,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师翱也懂这里头的危险,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了下来:“快,给她盖上,急救箱借我用用,我去帮其他人。” 马芸赶紧拉住了他:“等等,大哥你会正骨吗?我肩膀脱臼了,帮不了忙还会拖后腿,不如你帮我正个骨,我跟你一起去处理其他的伤号。” “啊……这个……”师翱会是会的,就是不想对一个女人下那么重的手,毕竟当初他给他小妹正骨的时候,挨了好大的埋怨。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给人正骨了。 可是这个女人满脸写着期待,师翱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好意思拒绝。 犹豫再三,还是回来了:“我下手很重的,你可别怨我。” “不会,我是学医的,下手不重是正不回来的,我懂的。大哥,你只管做就是了。”马芸笑笑,给了师翱一个鼓励的眼神。 师翱这才下定了决心。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马芸脱臼的肩膀一下就复位了。 其实是不太疼的,而且这个大哥手法娴熟,很懂得使用巧劲儿。 马芸很是感激:“大哥你也是学医的吧?” “没有,小时候太皮了,经常跟弟弟打架,所以我俩都会一点正骨。”要不然,一旦被爸妈发现了,那就是一顿混合双打。 他跟师翔还是挺机智的,才不会给爸妈那样的机会。 马芸很是意外,原来是这样。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把裴素素抱起来往路对面的大树走去,不想起身的时候,被裴素素怀里的帆布包包带子绊倒,差点摔个狗啃泥。 幸亏师翱扶了一把,他见马芸刚正骨就要卖力气搬人,实在可怜,便干脆把裴素素接了过去:“我来吧,这姑娘虽然不重,但你自己个头不高,抱不动的。” 马芸惭愧地笑笑:“是,我太矮了,只有一米五五。素素高,素素一米六八呢。” “这个姑娘叫素素?”师翱把昏迷的裴素素放下,顺嘴问了一句。 马芸点点头:“是啊,她叫裴素素,是我最好的姐妹。” “嗯,走,先去救人,等会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搭个顺风车去城里医院进一步治疗。”师翱转身,给伤号包扎去了。 整体而言还是比较乐观的,伤势最重的就是这个裴素素,其他人都醒了,有的是撞晕了,但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有的是脚崴了,或者胳膊脱臼,跟马芸情况差不多。 除此之外,还以三个刮破了手皮,出了一点点血,没什么大碍。 所以真正需要住院的只有这个裴素素。 而原本坐在路边树下捏着脚斯哈斯哈的楚杰,正抱着一个女人,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说着什么。 师翱扫了一眼,但见那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居然跟个小媳妇似的,趴在女人肩膀上撒娇。 经过两人跟前的时候,师翱听了一耳朵,原来是那个女人发现楚杰在抽烟,正在训他。 楚杰不想挨骂,索性拿自己脚上扎了铁钉做文章,正在装可怜。 师翱目瞪口呆,原来不止他老子会跟老妈撒娇,别人家也有这样的。 他把最后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照顾好,便准备回去跟马芸再聊聊,他要打听一下弟弟的事,说不定那个女人认得照片上的人。 没想到转身的时候被这个男人叫住了。 男人问他:“同志,你姓师吧?” 师翱很是意外:“你认识我?” “你叔叔是不是叫师霖?”楚奇站了起来,方才他从看到楚杰的那一刻起,就走到了人群的最边缘。 他本就腿脚不便,现在脚踝崴了,所以便坐着休息。 因为离得远,所以他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发现眼前这个小伙子特别的有善心,帮人包扎之前,都会说一声:“我尽量轻一点,疼了告诉我。” 这跟他听说的师家出了两个混账羔子严重不符。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因为这个小伙子跟师霖长得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除了那双死鱼眼。 所以他得问一声,才能确认有没有把他真正想救的人救下来。 师翱笑着坐下:“对,我叔叔是师霖,看来你是他的部下?脸上怎么了,是爆炸伤吧?” “嗯,执行任务的时候,车子压上地雷了,是鬼子留下来的,劲儿很大,幸亏我坐在后厢最边上,直接被炸飞了,要不然我已经跟我那些兄弟们一样,成了血淋淋的骨头和碎肉了。”说到这事,楚奇的心情就特别的沉重。 师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把温热的右手搭在他肩上:“那就带着他们的那一份,勇敢的活下去。” “嗯,带着他们的那一份……”楚奇有些哽咽,战友没了,而自己却还活着,这样的愧疚会一辈子伴随着他,直到入土盖棺,他都于心难安。 师翱拍了拍他的肩膀:“饿了吗,我带了干粮,给你拿点儿。” “谢谢。”楚奇回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因为跟楚奇搭上话了,而楚奇又是个退伍军人,所以师翱便不去找马芸打听了,而是挎上自己的帆布包,捏着裤兜里的照片,直接找楚奇打听。 他沉住气,先把包里的干粮和保温杯拿出来,等楚奇吃上了喝上了,他才掏出照片:“跟你打听个人,我怀疑这个人是我失散的兄弟,我想问问,你认识他吗?我发现他不在这个车子上,所以我猜,这照片是你带着的吧?他是你战友?” 楚奇正在喝水,炊饼虽好,但是又干又硬,他需要喝点水润润。 没想到师翱忽然问了他一个特别匪夷所思的问题。 差点把他呛着。 他接过照片,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啊,他姓陈,叫陈敬戎,是我们月皋县骄阳公社的人,他家兄弟五个,父母健在,没听说过他是抱养的啊。”楚奇下意识地觉得师翱认错人了。 可是,当他擦完下巴上的水渍,视线落在师翱的嘴巴上时,他又不确定了。 他看看照片,再看看师翱。 像,但又不太像。 师翱这双死鱼眼实在是叫人啼笑皆非,而陈敬戎的一双鹰眼,是可以吓哭小孩子的。 可是这两人的嘴巴也太像了吧? 再者,死鱼眼可能不是遗传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精神或者生活习惯不好,导致整天没睡醒一样的,所以看着就成了死鱼眼。 也就说,要是眼前的师翱态度严肃一点,不那么吊儿郎当一点,也许看起来会更接近陈敬戎的鹰眼。 毕竟大家都是单眼皮,眼睛轮廓也都是细长细长的,只不过一个眼睑合上,一副随时可能睡觉的样子,一个眼睑撑开,精神抖擞。 加上楚奇来之前在公社广播站见到了陈敬戎的二哥,所以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比起陈老二,师家的这个更像是小陈的兄弟! 他站了起来,看了眼那边昏睡的裴素素:“你去问她,她是小陈的媳妇,她可能知道点什么。对了,预料到你和楚杰会出事的也是她,坚持要找你叔叔求助的也是她。没想到她居然昏迷了。” “什么?她是这个军人的媳妇?”师翱傻眼了,哎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太好了。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男人的媳妇,肯定比他的战友更亲近些嘛。 楚奇点点头:“是,两人结婚快一年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劫匪的,总之,你和楚杰没事就好。” “劫匪?”师翱有点听不明白,“没有劫匪啊,我和楚杰晚上在车里盹了几个小时,什么也没发生。” 那不对啊,劫匪手里有枪,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不可能没有动静啊。 除非有别的事情发生了,那群劫匪没有注意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还没来得及还手就被抓了。 但是也说不定,也许是裴素素的消息有误。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是欠了师霖一个天大的人情。 想到这里,楚奇打算到了省城给师霖打个电话问问。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裴素素送去医院救治。 他看了眼裴素素,发现袁朵朵跟楚杰分开了,正蹲在裴素素跟前掉眼泪。 楚奇催促了一声:“你快去救人,小陈的事她应该最清楚。” 师翱点头,赶紧拿着照片去找裴素素,走了几步又想起来这照片可能是楚奇的,出于礼貌,他还是要问一声再把照片留下。 楚奇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是她带着的,你没见她死死地攥着怀里的包吗?那里头有小陈的遗物。” “遗物?”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彻底把师翱劈傻了。 疑似找到了弟弟的惊喜,瞬间被失去弟弟的惊吓所取代。 他怔怔的看着照片上的小伙子,忽然鼻子一酸。 幸亏山谷里风大,把他的眼泪吹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折回楚奇身边。 跟楚奇的所有对话,他都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 很快,他抓到了重点:“你说的这个小陈,是跟你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起被地雷炸了,然后才牺牲的?找到尸骸了吗?确定他真的死透了吗?” “对,一起执行任务,一起被炸了。没找到他的尸体,现场全部是一块一块的肢体残骸,分不清谁是谁的。对不起……不过我这次过来,在车上听小裴说,她认识一个叫戚康的首长,说是要拿小陈的遗物给他,带着狼狗再去长白山搜救一次。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还有希望。你也知道,东北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当时的爆炸地点又在悬崖边上,要是小陈滚下去了,正好被积雪埋住了,是有可能被搜救队错过的。不过我后来去找过几次,没找到。总之,不排除这个可能。”楚奇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至于任务是什么,这个他不能说,那是机密。 哪怕他退伍了,也要坚守一个军人的底线。 师翱短暂的失望过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最关键的是,他认识戚康!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他赶紧抱了抱楚奇:“兄弟,谢谢你,这个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去看看小裴。” 师翱边走边琢磨,实在不行,生一堆火,把他的摩托车推过来,让油箱回回暖。 总之,他得赶紧想办法把裴素素送去城里。 倒是奇怪,昨晚这车子点不着火,这会儿却发出欢快的轰鸣声,不等他烤火,油箱自己就苏醒过来了。 师翱直接把车开过来,可是他要避嫌,不能让裴素素坐在前面,那样不成了他这个疑似大伯哥抱着弟媳妇了? 哪怕小陈真的牺牲了,这样也不合适。 可要是让裴素素坐在后座,昏迷中的她摔下车怎么办? 无奈之下,师翱只好招呼了马芸一声:“嘿,小马,要不你跟我一起吧,你坐在最后面扶着点小裴,我送你们去医院。” 马芸没意见啊,只是担心这样坐不下。 毕竟这个好心的男人块头太大了。 师翱看了看马芸娇小的身段儿,心说要不让她坐中间,小裴坐最前面,这样他就避免了跟疑似弟媳妇的女人搂搂抱抱。 只是这样的话,迎面吹来的冷风全都要灌到小裴身上了,小裴的身体会雪上加霜。 最终师翱只好让马芸去找了捆绳子,他和裴素素一起保持坐着的姿势,随后让马芸把他们两个捆在了一起。 这样就没事了。 马芸觉得这个法子最好,可是要把好姐妹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她还是有点担心的,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问师翱要了地址:“万一你把我家素素拐跑了,我好去找你。” 楚奇见她这么不放心,赶紧过来解释了一下:“放心吧,我知道他家在哪儿,小裴交给他没事的。” 马芸这才松开手,目送着车子远去。 她有些哀怨地蹲在路边,等车。总之,她也要去,姑娘家住院,还是姑娘家照顾更方便。 楚奇这次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安慰了一句:“真的没事,而且,说不定他们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马芸听不懂。 楚奇也不好透露太多,毕竟事情还没有定论。 他跟马芸一起在路边蹲着:“饿了吗。我这还有点干粮,给。” 马芸笑了:“我看楚奇大哥你真的挺好的,反正小陈牺牲了,素素一个人怪寂寞的,你要不要考虑——” 结果马芸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奇冷着脸打断了:“不考虑,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下不为例!” 楚奇一脸的凶样,吓得马芸脖子一缩,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 29见公婆(1) 裴素素醒来的时候, 脑子还是酥酥麻麻的。 这次她倒是没有做梦,而是整个意识陷入了混沌,直到额头上传来清凉又火辣辣的触感, 她才嘶的一声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是雪白的墙壁, 涌入鼻腔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耳边传来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 一个白大褂正在旁边忙碌,手里拿着线剪,看样子是要给她换药。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 她揉了揉嗓子问道:“同志, 我这是在哪里啊?” “昶阳城军医院。”护士长瞿佳的声音冷冰冰的, 似乎带着一点不耐烦。 裴素素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她了,直言问道:“我不认识你,但是你对我好像有点意见?” “没错, 这几天来看你的人太多了,每个都要教我做事, 好像我会故意给你苦头吃似的, 很烦的好吗,我的卫校又不是白上的。”瞿佳翻了个白眼, 她真的很烦, 可是她敢怒不敢言, 毕竟那是师家。 所以她只能把怒火发泄在裴素素身上。 裴素素听不明白:“很多人来看我?我爸妈哥嫂赶过来了?” “啊?你没开玩笑吧?你管师家的人叫爸妈,叫哥嫂?你不是姓裴嘛, 能不能不要乱认亲戚?而且据我说知,师家只有一个小女儿,叫师栩, 人家可是个大人物。师栩的两个哥哥也都没有结婚呢,哪来的媳妇给你当嫂子?你怕不是真的撞坏了脑子,白日做梦呢吧?”瞿佳不屑地撇撇嘴。 眼前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穿得很普通不说,被师翱送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帆布包。 她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扒开,原来里面只是几件旧衣服,一只军用水壶。 可见这是个穷女人,连这点不值钱的东西都要当个宝。 对于这样的人,她是不必给什么好脸色的,她也不怕这个伤号找她算账,她可是护士长,除了师家的人能让她礼让三分,还没有别的人能让她伏低做小。 于是她手上的动作便重了些,拆开昨天的敷料时,甚至都没有剪开边缘而是直接撕开的。 痛得裴素素倒吸一口冷气,直接搡开了她:“干什么,有你这么乱来的吗?” “那你自己来吧,我很忙,不奉陪了。”瞿佳把东西全部放回器械车里,就这么扬长而去。 裴素素想骂人,可是那护士跑得快,她正疼着呢,没力气去追。 她忍着痛,自己换药。 现在她最需要搞清楚的是,是谁送她来的,医药费给了没有。 她可不想欠人的人情。 正忙着,马芸提着热乎的早饭来了,她看到裴素素自己在换药,赶紧扑上来帮忙:“哎呀,你不要自己瞎捣鼓,我来我来。” “芸芸,我想死你了。刚刚那个护士好凶啊,你看,她把我伤口扯裂了,都出血了。”裴素素看到亲人了,立马告状撒娇一条龙。 马芸赶紧过来给她吹吹:“疯了吧那个女人,整天甩脸子给谁看呢,你别急,等会我就去找他们领导反应情况。” “她也给你脸色看了?”裴素素有点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后台,这么蛮横霸道。 马芸点点头:“给了,师家的人来的时候她点头哈腰的,师家的人一走她就翻脸。” “师家的人来干什么,感谢我救了他们家的人吗?”裴素素没想太多。 马芸摇摇头又点点头:“可能吧,他们没说,一次来几个,一次来几个,每次还都不一样,挺正式的,可能那个师翱是他们家的宝贝吧,所以他们都很感激你。” “师翱?是跟楚杰一起的那个吗?他们都没事吧,车上的人呢?朵朵和楚奇也没事吧?”裴素素回过神来,把相关人员关心了个遍。 马芸给她上了药包扎好,扶着她躺下,又拆开铝制饭盒,拿起筷子喂她吃包子:“嗯,师翱就是那个差点出事的,楚杰自己踩着了钉子,跟袁朵朵一起成了兔子夫妻。其他人都回去了。” “兔子夫妻?”马芸的形容有点可爱,裴素素差点没明白,转念一想忽然笑了,“你是说他俩现在全都蹦蹦跳跳的吧?” “是啊,他们来看你的时候互相扶着跳进来的,笑死人了。不过他们已经回去了,好像是运输队那边催得紧,师翱帮他把车开了回去,顺便把楚杰和袁朵朵都带上了。”马芸自己也没吃呢,一手喂裴素素,一手给自己。 裴素素恍然:“那咱们等会儿也走吧,对了,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吗?多少啊,回去我还给你。” “不是,是师家的人给的,一次预支了一个礼拜的住院费,等会你记得去把多余的钱退回来。”马芸也想回去了,裴素素额头上的伤虽然有点吓人,但是马芸足以应付。 裴素素没想到师家这么大方,几口吃完包子,准备下床看看去。 到了收费窗口,才知道她已经睡了三天了。 剩下的住院费还有一百多,钱款退还回来后,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刚到病房门口,便看到了一个脸色不善的女人。 女人大概三十左右,个头不是很高,但是气势汹汹。 穿着一身呢子中山装,脚上一双皮靴,下巴高高扬起,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 马芸则不安地在门口张望着,见到裴素素回来,赶紧迎了上来:“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结果来了个鼻孔看人的女人。你看,就是她,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像是来找你麻烦的。” “我不认识她。”裴素素倒是不怕,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她见得多了,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毕业之后,她都没有当过怂包。 不过刚则易折,上辈子她就是太不懂得迂回作战了,所以才被气到自杀。 这辈子她可不会那么傻了,要是形势比人强,她就装装可怜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小命,事后再找机会反击回去,早晚出了这口恶气。 所以,看到这个一脸高傲的女人,裴素素压根没放在心上,而是挽着马芸,直接走了过去。 那女人刚好挡在了门口,看到裴素素过来,一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裴素素给了她机会,礼貌地笑道:“让让。” 女人就跟没听见似的,用那鄙视的充满挑剔的眼神,跟审视犯人似的打量起了裴素素。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裴素素不客气了。 她直接把这个女人撞开,拉着马芸进了病房,女人嘶的一声捂住了胳膊,显然是被撞疼了,马芸回头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句活该! 一路过来裴素素也注意到了,其他病房都住了好几个人,她倒是享受了一把,整个病房就一张床。 可见这是个特殊的病房,正是因为这份特殊,所以没人看到她撞人了。 真要是那个女人要跟她吵架,她就抵赖,谁怕谁啊。 她提上东西准备离开,那女人却再次拦在了门口,脸色铁青,态度恶劣地质问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粗鲁?就凭你,也想当我的嫂子?” “啊?嫂子?你没病吧,你谁啊,我认识你吗?”裴素素气笑了,什么神经病啊,招呼都不打一个,上来就是一副审问犯人的口吻,忒恶心了点。 她把手提包放下,也用同样的眼神审视了回去:“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想必你家爹妈很有能耐吧?那我倒是一点都不怕了,有能耐的人都要面子,要注意社会影响,一定不希望家里出一个疯狗一样的女儿。我说的对吧?” 师栩皮笑肉不笑的,没有说话。 裴素素见她哑火了,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痛点,便乘胜追击:“不过也说不准,有的人家好日子过惯了就飘了,不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就骨头痒痒。那我得提前谢谢你了,看来你很像给我一个举报立功的机会,说不定,下次我也能弄身呢子中山装穿穿。” 这可是相当不留余地的威胁。 要知道,举报立功是很多人上位的手段,只要不是恶意举报,那就是帮助社会清除败类,是好事一桩啊。 所以裴素素的意思很明显了,希望对面的女人闹一闹,正好留个把柄让裴素素去举报。 那师栩脸上的高傲和轻慢终于消失。 她冷着脸,眯着眼,死死地盯着裴素素:“你到底是什么人?” “病人啊,你眼瞎吗?”裴素素重新提起提包,“你可以让开了吗,姑奶奶要出院了。” 师栩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 裴素素吵架吵赢了,心情大好,挽着马芸扬长而去。 师栩立马打了个响指,一个躲在开水房的男人冒了出来:“我看这个女人不像是师翱会喜欢的类型,是不是你草木皆兵了一点?” “瞿佳可是说了,大哥把她绑在身上亲自送过来的,下车后就那么背着她,哪怕来了医生护士,哪怕有人帮忙,最后还是大哥把她抱上的病床。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仔细地照顾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师栩不是第一次给她大哥二哥搞破坏了。 这些年不少媒人给她两个哥哥说媒,却一个都没成,那都是她的功劳。 旁边的男人不敢质疑她,只得问道:“那我去跟踪她们?” “快去,想做我的嫂子,跟我分家产,门儿都没有!”师栩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把汹涌的怒意压下去。 她守在病房门口,十几分钟后,她爸妈来了,一来便看到病房空了。 夫妻俩一脸的失望,问道:“栩儿,那个小裴呢?” 师栩立马挤出两行眼泪:“爸,妈,那个女人好可怕啊,一睁开眼就问我要钱,她救了大哥,给她一点补偿也是应该的,可是她居然狮子大开口,直接问我要两千。我哪有这么多钱啊,就说等我想想办法,结果她以为我不想给钱,狠狠搡了我一把出去了。你看,我胳膊都被撞红了,这个女人肯定是冲咱家的钱来的,大哥会不会被她骗啊?”, 30见公婆(2)(二更) 师翱的妈妈叫景元夏, 今年五十九岁。 她曾经是地下党员、革命斗士。 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幼家贫, 父母没办法维持生计, 就把他们个全卖了。 大哥卖给了当地一个开工厂的人家做童工,她被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做童养媳,小弟则被一绝嗣的人家买回去做了嗣子,日子相对好过一些。 景元夏名义上的丈夫并没有正式跟她结婚, 后来对方加入国军, 一去不回,只留她一个人浆洗衣服、织布养活着婆家老小。 婆婆曾试图让小叔子娶了她, 可是她不愿意再受压迫,连夜跑了。 后来误打误撞, 跟师震相识,情窦初开的男女迅速坠入爱河,连带着,还把师震拉入了红色阵营,一起闹革命去了。 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师翱师翔生于一九四零年,正是抗战时期,那时候形势严峻,朝不保夕, 所以两人只得把孩子交给了老爷子抚养。 老爷子疼孙子,一边望孙成龙, 一边又不忍心逼迫孙子寒窗苦读, 所以把两个孙子养成了两个滑不留手的小纨绔。 等到抗战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兄弟俩又迎来了一个小妹妹师栩。 从此,兄弟俩更是不着边际, 老爷子回回说他们什么,他们便说反正妹妹爱学习,爷爷你培养妹妹去吧。 抗战结束后是为期四年的内战,景元夏被国军抓捕,差点一命呜呼。 为了营救景元夏,老爷子把仅存的家产又变卖了一部分,贿赂国军高层,这才把人赎了回来。 可是为时已晚,景元夏在牢中受了酷刑,被酷吏使用木槌垂落子宫,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好在小姑子师霈的爱人认识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组织的医生,连夜转院抢救,最终从死神手里把她抢了回来。 只是,在那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下,摘除子宫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无疑是灭顶的灾难。 景元夏虽然活了下来,却丧失了斗志,整日抑郁消沉。 内战很快结束,新中国成立,师震急流勇退,离开了一线,只在政府部门做了个文职,省下大把时间门,用来陪伴景元夏。 加上两个儿子虽然油腔滑调,但是特别孝顺,小女儿虽然整天哭哭啼啼,但是学习出色,在单位也表现优异。 时间门久了,景元夏内心的创伤便慢慢被抚平了。 就是可惜,她的个孩子至今未婚,她抱孙子的期待一直得不到满足。 所以,听说师翱被一个女人救了,而这个女人又受了伤,师翱还亲自抱着她来就医,景元夏又看到了希望。 她甚至把外地的小叔子师霖和弟媳刘巾帼也叫了回来,让他们也看看这个疑似被师翱看上了的女人。 师霖很忙,昨天匆匆回来又匆匆走了,其他的亲戚也都来过医院了,所以今天景元夏是打算跟师震一起探探口风的。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走了,还把他们的宝贝女儿打伤了,景元夏真的很生气。 她抱了抱师栩,安慰道:“没想到那个女人眼皮子这么浅,还好你大哥不在,实在不行,我叫你二哥去找她,给她两百块钱,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师栩松了口气,这老太婆真好骗。 她也知道,是因为老太婆被摘除了子宫,所以特别溺爱个孩子,很多事情不会特别深究,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一直搅合得两个哥哥没办法成家。 只是,她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便继续添油加醋,道:“可是妈,万一那个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二哥跟前装可怜怎么办?你也知道,二哥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到时候要是这个女人继续敲诈他,二哥肯定会拿私房钱补偿她的。不如我去吧。反正我跟二哥都是大哥至亲的手足,我俩谁去都是一样的。” 也好,景元夏点点头:“那你跟爸爸回去取钱吧。” “妈你不回去吗?”师栩不想老太太有机会跟那个女人单独见面,她想杜绝一切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最好是叫老太婆跟她一起回去。 景元夏摇摇头:“不了,你颜阿姨骨折住院了,我去陪她说说话。” 那没事了,颜阿姨是个娇气包,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每次都会拉着景元夏撒娇好几个小时。 反正那个姓裴的女人出院了,想必不会遇上的。 于是师栩松了口气,挽着师震的胳膊一起回去取钱。 至于她的狗腿子,则一路跟着裴素素去了长途客运站。 狗腿子见裴素素打票去了,立马乐呵呵地回去给师栩报喜:“那个女人已经进站打票了,威胁解除!” 师栩刚从家里拿了百块出来,她得意地甩了甩手里的钱:“看来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那算了,不用去找她了,我晚点去医院哄哄老太婆就是了。这百有你的功劳,分你一百吧。” 师栩对这个狗腿子倒是大方,直接数了十张大团结出来。 狗腿子很是开心,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着,把师栩哄得特别高兴。 只是狗腿子还是有点担心:“对了,你大哥去了月皋县,会不会遇上陈家的人?” “遇见就遇见吧,反正那个陈敬戎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跳出来作证的,你怕什么?”师栩冷哼一声,反手就想凿他的脑崩儿。 狗腿子习惯了,姑奶奶身材娇小不够高?没关系,他蹲着就是。 他这点头哈腰的样子,叫师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以原本打算敲个脑崩儿的她,临时改了主意,她搓了搓狗腿子的脑袋,像是在哄一条好狗:“行了,去盯着我二哥,可别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要给他介绍对象,烦死了。” 狗腿子领命,赶紧盯梢去了。 只是师栩万万没想到,半个小时后的那班长途车客满,裴素素打的是个小时后那班车的票。 那会儿都到下午了,裴素素琢磨着,不如去街上逛逛,等到十二点前后吃顿午饭再走。 便跟马芸一起离开了客运站。 两人先来了派出所,等会再去逛国营商场。 裴素素找到一个女警,想问问小荡山的事是不是彻底解决了。 女警四十来岁,态度非常和蔼,听说来意后,不禁如释重负。 裴素素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好奇道:“孙副队,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孙副队点点头,拿出一份手写的档案:“这是小荡山的警察送来的,说是当天晚上救下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他们神问过那群劫匪,得知这个女人叫红红,是月皋县人士。因为红红现在在这边抢救,所以希望我们帮忙联系她的家人,想办法送她回去。我们看小荡山那边人手不足,所以接下了这个委托。既然你是月皋县的,那你能帮忙辨认一下这个女人是谁吗?” 裴素素把档案接过来看了眼,发现照片上的女人鼻青脸肿的,根本无法辨认,只好实话实说:“不好意思孙副队,这位同志脸肿得厉害我没办法辨认,不过我愿意去医院看看再说。”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走吧,我带你们过去。”孙副队很有同情心,看到一个女人被打成这样,她是很想帮忙的。 人一起去了医院的外科住院部。 正好从颜美玲妈妈的病房门口经过。 那景元夏正在安慰颜女士,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裴素素。 她赶紧松开手:“好了小年糕,先不哭了啊,我去办点事儿,等会就来。” 小年糕早已成了老年糕,可是她喜欢景元夏这么喊她,便腻腻歪歪的松开手:“好吧,那你快去快回啊。” 景元夏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出去后跟着去了“红红”所在的病房。 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着。 病房里,裴素素正在跟孙副队打听“红红”的伤势。 “颧骨骨折,颅骨损伤,肋骨断了根,肱骨骨折,腿骨骨折,盆骨碎裂,只怕要躺上半年才能出院。也不知道她的家属是谁,目前住院费是景元夏女士垫付的,她说这个女人是从劫匪手里救下来的,劫匪差点害了她儿子,所以这个女人应该跟她儿子一样,都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景元夏女士便动了怜惜之心,垫付了一个月的住院费。但是,如果一个月后还是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只怕医院也不能继续收治她了。”孙副队掌握的信息很全,因为昶阳城这边是她负责交接这件事的。 裴素素看着医案上密密麻麻的伤情记录,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疼。 她点点头:“孙副队,你等等好吗,我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胎记。” 裴素素在病床前趴着,从这个红红的耳朵脖子等暂时还算完好的地方检查起来。 “芸芸,把门关上,万一有人经过,不太好。”因为她要把红红的衣服脱掉一些。 马芸赶紧去关门,却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景元夏。 她这天见过景元夏很多次,便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阿姨,你要进来吗?” 景元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进来了。 她也想看看这个小裴是不是真的见钱眼开,无可救药。 所以进来后她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裴素素正在检查红红的身体,没有回头,她把病服解开,红红的身上绝大多数部位都裹了绷带,所以真的很难辨认她的身份。 不过裴素素很快有了发现。 她掰开红红紧握的掌心,发现掌心有颗朱砂痣。 她似乎想到了一个人,立马去检查红红的脚底心。 果然,脚底心也有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叫来马芸帮忙:“芸芸,来,帮我给她翻个面,我看看她尾椎骨上有没有血管瘤,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马芸有点稀里糊涂的,但是她也觉得这个红红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因为脸部水肿淤青,不能确定。 她赶紧过来帮忙。 “算了,不翻面儿了,容易造成二次伤害,这样,我把她往边上拖一点,让她上半身腾空,你找把剪刀过来,在她尾椎骨这里把绷带剪开一个洞,看清楚了就放回去。”裴素素满脑子都是病案本上这样那样的骨折,想想就不忍心。 便临时改变主意,选了个伤害较小的方式。 只是这个方式对于操作的要求很高,万一把红红的尾椎骨划伤了是要承担责任的。 芸芸从来没有用这个方式拆剪绷带,她有些紧张,手抖了半天也没能下得去剪刀。 裴素素便让她跟自己调换:“你来托着她,我来剪,记住,用整条胳膊抬着她的脊椎,不要让她的身体下意识用力,会扯到伤口的。” “明白。”马芸赶紧换了位置。 裴素素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选定了胎记的位置,伸手捏着那里的纱布,稍微制造出一点点弧度,这才开始动手。 很快,纱布上出现了一个小洞,但是并不需要将纱布重新拆开固定。 这完美符合裴素素的预期,虽然她蹲得腿麻,但还是坚持着观察起了那里的皮肤。 “血管瘤,草莓大小。芸芸,我怀疑她是李琴。”裴素素终于站了起来,别看这活儿好像很简单,但她其实已经累出了满头大汗。 她帮着马芸一起把李琴推了回去,直起身来捶了捶自己蹲酸了的腿,猛不丁跟景元夏四目相对。 她很好奇这人是谁,便直接问了:“阿姨你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有事儿吗?” 景元夏还没忘记师栩的控诉,所以她需要继续观察一下,便指了指那个受伤的女人:“我看看她。” “哦,那阿姨你慢慢看,我走了。”裴素素揉了揉腿,提上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孙副队,走吧,我去派出所把她的信息写给你,方便你给上头汇报情况。等我回去了,我会通知她父母来照顾她的。对了,你说医药费是景元夏女士垫付的?请问她在哪里,我去跟她说声谢谢。” 孙副队抬了抬下巴:“这位就是了。” 裴素素有些意外,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景元夏,怪不得这个阿姨一声不响来盯着李琴。 原来是债主啊。 她很豪气地拍了拍景元夏的肩膀:“阿姨,你可真是大好人啊,谢了。你也不用担心她还不上钱,她是我们村的,我发小。实在不行,我给你打个欠条也行,回头我管她爸妈要了钱就给你汇过来。要是她爸妈不管,那也不怕,我还是有点本事的,回去上上班,每个月还你一点就是了。希望你耐心一点,别着急哈。” “她愿意帮她还钱?”景元夏蹙眉,这不对啊,按照师栩说的,这个女人见钱眼开,怎么可能这么慷慨豪迈呢。 另外,这个女人剪开绷带上小洞的手法很专业,不像是个混日子的半吊子。 景元夏无法理解,这样的人需要招摇撞骗来讹钱吗?随便找个医院肯定能做个不错的好医生。 她的震惊让裴素素感到好笑,不禁反问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跟她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睡过一张床呢。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理我了。不过没关系,她别扭她的,我只管问心无愧就是了。再说了,我这有手有脚的,爸妈健在,哥嫂都很疼我,我一点负累都没有,帮小姐妹还点医药费真不算什么。好了阿姨,你把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给我吧,你放心,一分都会不少你的。” 景元夏愣住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姑娘不像是在装腔作势。 可是,难道要她去怀疑自己的女儿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姑娘身上有一股侠气,跟她年轻的时候很像。 思来想去,她还是把自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了下来,还让裴素素打了欠条,留下了裴素素的地址。 至于联系方式,裴素素笑了:“阿姨,我没有电话呀,我爸妈就是普通农民,怎么装得起那玩意儿。你要是实在怕我赖账,那你记一下我们公社的号码吧,反正我也要去公社上班,跑不了的。” 最终景元夏捏着手里的欠条,沉默地看着裴素素等人离去。 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景元夏打开手里的欠条看了看,字迹端正,飘逸大气,很有大家风范。 可比师栩的字好看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个孩子,两个儿子吊儿郎当的,字反而不错,而师栩已经非常努力了,字却丑得没眼看,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人写的。 她默默叹了口气,把欠条收起来,她不差这点钱,不过是想看字识人罢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裴,不像是什么用心险恶的人。 难道是栩儿误会小裴了?又或者,是旁边那个小马挑拨是非? 景元夏想不到别的可能,只得当做无事发生,回去照看老姐妹去了。 她刚在病床前坐下,师栩就找了过来,哭哭啼啼的控诉道:“妈,我就说吧,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来骗钱的,她嫌百块少,直接把钱扔在了我脸上,还说我是在打发叫花子呢。太过分了,挟恩求报,贪心不足,真是够黑心的。” 景元夏蹙眉,栩儿这么快就找到小裴给钱了? 可是小裴不是去派出所了吗,那跟师家的方向相反啊。 景元夏好奇:“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在车站啊,我特地找过去的,累死我了。结果她当着车站那么多人的面让我难堪,妈,以后别让两个哥哥跟这种女人联系了,到时候把我两个哥哥给祸害了我都不知道找谁哭呢。”师栩压根不知道景元夏刚跟裴素素见过面,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景元夏却明确的意识到她在撒谎。 但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当妈的就算想护短,也无法理解。 景元夏还是不忍心拆穿唯一的女儿,便再次试探道:“车站离那么远,你坐公交过去的?” “我让小王开车送我过去的。”师栩撒谎成性,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景元夏沉默了,那小王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的,栩儿怎么又跟他搅合在一起了? 不会是贼心不死,还想追求栩儿吧? 她有些不高兴。 其实她也不是那种封建的家长,非要插手儿女的婚姻,只是那王坡余怎么看怎么配不上她的宝贝女儿,她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好在栩儿听劝,没有真的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但如果两人死灰复燃,景元夏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严肃地看着师栩:“那裴素素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你怎么可能去车站给她钱呢?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你不会又跟王坡余好上了吧?你糊涂啊!” 什么?那个裴素素居然杀回医院来了? 这可真是让师栩猝不及防。 她不想被人怀疑她蓄意破坏大哥的人际关系,只得用新的谎言来掩盖:“妈,你别问了,我这么大了,自己有判断力的。” 这话在景元夏听来就是默认了,气得景元夏差点发病。 她捂着心口,苦口婆心:“孩子啊,你不要总是有抵触情绪,那王坡余前两年投机倒把还被公开批评过,你要是跟他牵扯不清,你的前途就完了。” “妈,你想多了,我就是,我……哎呀,总之我不会做傻事的,你能不能相信我一回?你再冤枉我,我就找我爸哭去了!”师栩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只好发起眼泪攻势。 景元夏叹了口气,抱着她拍打着后背:“妈知道你委屈,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肯定不一般,可是那孩子品行不端,你不能犯糊涂啊。” 师栩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埋在景元夏怀里,呜呜的撒娇。 最后,她撒谎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至于没有送出去的百块钱…… 景元夏想了想,准备直接按照裴素素留下的地址,汇款过去。 晚上回到家里,她把女儿跟小王的事说了说。 师震倒是没那么激动,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对了,那钱你不要汇。这不正好春耕吗,政府安排我明天去月皋县参观那个骄阳公社,好像说他们的公社连续年被评为模范公社,叫我去学习一下经验。到时候我亲自把钱拿给她吧。顺便,我也要好好调查调查她,小荡山的事透着股子邪乎劲儿,领导怀疑她是个间门谍,准备从咱们家下手搞渗透。” “也好,她说她在公社上班,你应该会见到她的。”景元夏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栩儿撒谎总是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说,她说小裴问她要两千块钱的事,会不会也是撒谎的?” “说不准,那王坡余整日里游手好闲,只怕又找她要钱了吧?明天我找老王说说,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师震虽然不反对女儿处朋友,但是他跟景元夏一样,见不得孩子撒谎。 这是品行问题,要严肃对待的。 第二天一早,他便去老王家诈了诈王坡余。 老王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办事员,看他过来,很是热情。 他却冷着脸,直接把王坡余叫了过来:“栩儿都告诉我了,说你管她要两千块钱救急,有没有这回事?” 什么?王坡余都傻眼了,他可从来没有管师栩要两千块啊。 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一定是师栩撒谎被拆穿了,需要他圆谎呢。 他只得搓了搓手,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师伯伯,我下次不敢了。” “果然是你。”师震冷哼一声,白了眼旁边的老王,“老王啊,你这教子无方啊,回回都找栩儿骗钱,把我家栩儿当金库了不成?你赶紧的,给你儿子找个媳妇成家立业,省得他不安生,总惦记我的宝贝闺女。” 老王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说什么,只管点头:“明白,我这几天就给安排上。” 等师震走了,王坡余挨了一顿皮鞭,他捂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腚,冤枉极了:“爸,我真没有,可能是栩儿出什么事了需要两千块钱救急,所以赖在我身上了。爸,我可是你亲儿子,你要相信我啊。” 老王就算想信也不能信啊,只得继续抽这个不孝子。 最终王坡余被逼无奈,反手攥住了皮鞭,吼道:“我都说了,我没有!我可以帮她掩饰,可是我不能接受你怀疑我。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她来澄清!” 他找到了师栩单位,谁知师栩一听,师震居然怀疑那两千块是她撒谎了,顿时拉下脸来:“王坡余,姑奶奶就算真的赖了两千在你身上又怎么样?难道你没从我这里拿好处吗?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你老子,告诉他你这些年拿了我多少钱?” “别啊,一码归一码啊,我给你拿钱办事,那是天经地义的。至于其他的,要是你跟平时一样,赖个一两百的我也就认了,可是这次你赖我两千?这有点太吓人了,我爸都要打死我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王坡余还以为自己跟师栩有情分可言,心里存着一份念想。 可是师栩并没有成全他,反倒是威胁道:“两千怎么了?赖你一下你能少块肉?既然我爸开始怀疑我了,这事你必须认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就算你真的娶了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我可以心里装着你,床上却搂着别的女人吧?我王坡余在你眼里,是这种无情无义,畜生不如的人吗?你太伤我心了,我不管,这事我帮不了了,你自己想办法吧!”王坡余气死了,哭着离开了师栩单位。 师栩追了出去。 她还不能跟王坡余彻底翻脸,这小子知道太多了。 她只能哄着:“你傻呀,你以为我心里真的没有你吗?可是我能怎么样呢,要是被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就这么拖着,拖到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死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大胆跟那两个傻子争家产了。你听话,别闹行吗?大不了……大不了等会下班之后我去陪你。” 这可真是天大的诱惑,王坡余有阵子没能一亲芳泽了。 瞬间门服了软。 他拉着师栩去了附近的公园里,把她摁在怀里狠狠亲了一通,最后红着眼睛要她保证:“我可有言在先,你抢家产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能容忍你跟师翱师翔结婚,绝对不能!” “放心吧,我还看不上那两个蠢货呢。”师栩撒谎从来不怕被拆穿的,因为她面前的男人,色令智昏,给点甜头就老实了。 等她衣衫不整地从公园出来,却不想正好遇到了留在这里办事的楚奇。 楚奇这两天想办法见了戚康一面,得知裴素素所说的搜救行动是谎言,他心情低沉,不理解裴素素为什么要撒谎。 以至于走路都没看前面。 等他被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撞在了地上,他才抬头看了眼。 皮肤偏黑,不像大多数城里姑娘白净,五短身材,五官也谈不上多精致,穿得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只是眼珠子看人的时候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看起来不是个善茬。 楚奇腿脚不好,倒在地上没有爬起来,这个女人居然连声道歉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楚奇猜测这个女人有点来头,不想惹是生非,没啰嗦什么,只沉默的抓起旁边的大树站了起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门,他总觉得这女人不耐烦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谁呢,陈老二。 都是那种天生坏种所流露出来的眼神,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其他人的傲慢。 这让人很不舒服。 幸好楚奇马上就走了,估计再也碰不着她了。 车站等车的时候,他居然遇到了师震。 师震是个干部,按理说可以坐政府的车,但是师家一向低调,所以他来坐长途大巴也可以理解。 楚奇过去打了声招呼:“师伯伯,你也去月皋县啊?” “嗯,去学习一下骄阳公社的经验。”师震笑笑,把座位上的提包拿开,“坐。” “听说你们去医院看望小裴了,不巧,我忙着给我妈找医生开药,没遇上你们,我还挺遗憾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有缘。”楚奇笑着坐下。 他认识师震还是因为师震以前去部队找过师霖,师家其他人他是不认识的,不过现在还多了个师翱。 师震点点头,匀了张报纸给他看:“听说那个小裴也是骄阳公社的?怎么样,你们关系好吗?” “一般吧,她爱人是我战友,不过我那兄弟已经牺牲了。”楚奇叹了口气,拿过报纸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师震打开的眼镜盒子。 眼睛盒里躺着一块眼镜布,眼镜布拿开,便是一张两寸的全家福。 那一瞬间门,楚奇傻眼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指着那个肤色明显不太一样的女人:“师伯伯,这是你女儿吗?” “嗯,我家栩儿心地善良,她帮助了几个孤儿,时常过去照顾他们,帮忙干农活,所以晒黑了,怎么样,看着像不像个假小子?”师震很是自豪。 楚奇却尴尬地笑笑,敷衍着夸了一句真了不起。 检票的播报响起,师震擦完眼镜把眼镜布收了起来:“走,给我做个向导,我还是头一回去你们月皋县呢。” 车子启动,路上人多眼杂,所以师震一句话没提小荡山的事。 等到了大湖山服务站下车吃饭的时候,他才叫上楚奇,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单独聊了聊。 “小楚啊,小荡山的事情,你怎么看的?”师震没有直接问,先旁敲侧击一下,比较保险。 楚奇叹了口气:“师伯伯,说真的,我不知道。我怀疑过小裴,可是她图什么呢?图你们师家的报答吗?可她已经回去了呀。要是图钱,据我所知,她连退回来的一百多块钱医药费都拜托孙副队转交给你们家了。我在她身上,找不到除了救人之外的任何动机。” “医药费转交给我家了?我怎么不知道。”师震有些意外。 楚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那孙副队太忙了,可能没顾上,总之这事他们队里的一个年轻警察告诉我了。那人外婆家在月皋县,跟我算是有点交情,所以我打听点事儿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回去问问。奇怪了,真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女同志到底图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救人?可她的信息渠道不明朗啊。”师震一头雾水,任由他身经百战,也想不通这里头的门道。 楚奇倒是有个猜测:“对了,我听说她跟劫匪手里救下来的一个女人认识?好像是她们村里的,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找她求助,所以她才知道的?” “虽然这么推断合情合理,可是那个女人没有任何自由行动的机会,她怎么发出求救信号?这根本说不通。”师震还是无法把裴素素的行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奇也被问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只得吃饭去了。 同一时间门,回到月皋县的裴素素,哈欠连天地回家去了。 她放下行李,准备去找李琴的家人,就在这时,系统界面弹出一个弹框—— 【恭喜宿主刷满女主袁朵朵的好感度,获得奖励——女主的感恩礼包】 【触发福运任务,陈敬戎的身世之谜】 【请在一个月内解锁陈敬戎的身世谜团,对应奖励——向他所在的山洞附近投放食物和水源,帮助他和高团长活下去】, 31他是你公公 系统的消息让裴素素很是期待, 要是她真的可以查清楚小陈的身世,小陈就有救了,高团也能沾沾光, 一起坚持到大地回春。 这段时间门她会想办法向组织证明他们还活着,争取等到再进行一次搜救, 到时候小陈和高团就能回到外面的世界了。 而且今后有了高团这个生死之交的兄弟, 小陈的人生路也会多一个知己多一个帮手。 好事儿。 不过当务之急, 还是先去通知李琴的家人。 这几年不见李琴,村里人都说她跟人私奔了,其实裴素素一直怀疑这个说法,因为李琴不是这么没轻没重的人。 现在她知道李琴是被命运抛弃的可怜虫,当然要帮帮李琴。 只是, 李琴的家人虽然碍于她这个外人的面子, 关心了一下李琴的伤势,但是李琴的哥哥嫂子一听说她那高昂的住院费, 全都黑下脸来。 “素素啊, 你太瞧得起我们了吧, 你看,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爸妈还因为她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气病了, 我哪有精力再去照顾她住院?我也没钱给她交住院费。再说了,你不是说有个好心人垫付了一个月住院费吗, 骨折又不是什么绝症, 等她一个月后自己想办法工作还钱吧。好了, 以后这事别来找我们了,她敢私奔就该承担后果,自找的。”李琴的哥哥态度冷漠。 裴素素没想到一个亲哥哥, 居然会这么冷血无情。 而且李家父母生病跟李琴有什么关系呢,李琴的老子是自己偷偷去矿洞偷煤被逮住了,逃跑时被煤车压断了腿,后来成了瘸子,李琴妈妈是因为月子病常年病病歪歪,毕竟男人不体贴,女人只有遭罪的份儿。 这都能赖在李琴身上? 天哪,李琴在家里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 难怪李琴总说羡慕她,起码她从小到大,在家里是真的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这一刻,裴素素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赶紧去工作! 她要帮李琴一把,因为以前李琴也帮过她的,她懒,小学和中学阶段,学校安排的很多劳动都是李琴帮她干的。 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吧。 于是她准备先不回去补觉了,先去公社把工作的事定下来。 谭浩东消息灵通,似乎知道了什么。 听说她去了安置办,立马主动找了过来。 “小裴啊,你过来。”谭浩东笑眯眯的,明摆着要讨好裴素素。 他把她叫去自己的办公室,问了问小荡山的事,以及她跟师家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裴素素轻易不撒谎,除非她有什么急切的需求和目的。 而现在,她需要一个报酬丰厚的工作。 所以她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让谭浩东自己把握。 反正这样不算撒谎,但她也许能沾沾师家的光。 谭浩东被她的回答弄得似笑非笑的,因为她说的是“你猜”。 他不想猜。 总之,宁可信其有吧。 毕竟大巴车上的人回来都说,有个姓师的好心小伙子帮了大家,还亲自背着裴素素送她去省城医治呢。 这要不是关系足够好,谁会做这种出力又出钱的事儿。 不过他还是要求个踏实,便笑着说道:“师家那个大儿子正在这边招待所住着,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这样吧,我叫小张去请他过来,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顿午饭。” 裴素素好奇,谭浩东这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拿她当幌子跟师家的人套近乎吧。 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制造一切机会往上爬呀。 裴素素倒是挺想成全他的,因为他调走了就不会针对她了,好事儿。 可惜她连那个好心人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于是她试探道:“你跟师家的人认识?” 谭浩东还矫情起来了,学着她故弄玄虚:“你猜。” “我不猜,你自己去吃吧。”裴素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如果谭浩东真的是想借着她的机会跟师家示好,那就一定会挽留她。 谭浩东果然急了,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赶紧追了出来:“别走啊小裴,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裴素素没给他面子,继续往外走。 谭浩东这下是真的急了,破天荒的第一次向她示弱了:“姑奶奶,我求你了,回来吧,我真的有事跟你说。” 裴素素终于给了他两分好脸色,回到办公室,冷哼一声问他:“快说,别再跟我耍心眼了,要不然,你就另请高明吧!” “哎呦,发的哪门子火呀。”谭浩东这次学乖了,还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我跟你实话说了吧,省里来了个农业部的干部,要学习咱们公社的经验。我正为接待他的事情发愁呢。我要是找个没文化的,回头说不出什么道道儿来,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吗?所以我想,要不你帮忙接待一下?你跟师家认识,应该比旁人清楚他们的喜好,只要你能帮公社塑造一个良好的形象,让师家的人回去跟领导好好夸夸咱们,我就给你五十块辛苦费怎么样?” “太少了,两百!”裴素素倒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而是因为她要帮李琴还钱啊。 再说了,这种领导来基层实地考察都会上报的,一旦领导真的对骄阳公社赞不绝口,这里的特产肯定越来越好卖,所以,公社获得的好处可不止这一星半点。 所以她多要点钱怎么了。 可是谭浩东有点肉疼,他是个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人,便讨价还价:“一百。再多真没有了,我这还是拿自己的工资补贴你的,再说你也知道,我还要养孩子呢,你就给点面子,帮帮忙吧。” “不行,两百就是两百,少一分我就不干了。当然,你也可以去找袁朵朵,可惜她的脚受伤了,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裴素素这次是吃准了谭浩东找不到别的人选了。 又要有文化的,又要能说会道的,还得是跟师家能说得上话的。 不选她还能选谁? 她不信谭浩东不屈服。 果然,谭浩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答应了:“那好吧,但你让我分两次付清行不行?我得去老家想想办法,筹点钱过来。” 这当然是借口,谭浩东只是想先给一部分,再观察观察裴素素是不是真的卖力办事,然后再补尾款。 他奸着呢。 裴素素也不怕他赖账,大不了她半路撂挑子不干就是了,看谁到时候着急上火。 便应下了:“好吧,两次就两次,第一次一百九,第一次十块。” ……这跟一次付清有区别吗! 可是这也没毛病,确实是分两次支付的。 谭浩东有句脏话想骂,但他忍住了:“那我下午给你拿钱。” “行啊,先吃饭去吧。”裴素素才不惯着他,趁着他有求于她,多给李琴薅点住院费,反正谭浩东不差钱。 中午,公社大食堂。 裴素素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等开饭,谭浩东请师翱去了。 据说这个好心的大哥把楚杰送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月皋县的风景迷住了。 很快,谭浩东领着一个大块头过来了。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门,裴素素有种陈敬戎活过来了的错觉。 她下意识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这人到底是谁啊? 单看身形体格以及侧脸,跟小陈都很像。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走眼,裴素素主动站了起来。 奇怪,这人居然长着一双死鱼眼,这导致他细看起来气质跟小陈完全不一样。 然而他的嘴巴是另一个极端,唇峰清晰,唇形流畅线条优美,是非常好看的心形唇,唇珠更是红得惹眼,唇角上翘,带着一丝不羁,跟小陈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人不会是小陈的亲戚吧? 裴素素很少会主动开口跟一个陌生男性说话,但是这一次,她破例了。 她走过去细细打量了一下,好奇道:“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虽然不是十成十的像,但我还是觉得你挺亲切的。”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也许会怀疑裴素素是在套近乎,想巴结人家,可是师翱并不这么想。 或者说,他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掏出怀里的一张照片:“你说的故人,是不是他?” 谁?小陈? 裴素素好奇看去,她出院的时候收拾东西,发现照片不见了,她还以为是留在事故现场了,没想到在师翱手里。 她把照片接过来,看看照片,再看看师翱。 有了照片做对比,她更加确定这两人的嘴巴如出一辙了。 其实细看之下,两人的鼻梁和眉形都很像,除了那双让人打瞌睡的眼睛。 裴素素意识到了什么,她毫不客气地撵走了谭浩东:“谭主任,我有要紧事要跟师翱同志谈谈,你能回避一下吗?” 说实话,这样让谭浩东很没有面子的,但他居然眉开眼笑的,很好说话地离开了。 这人还真是,想巴结谁的时候,就会特别上赶着,像个哈巴狗。 裴素素去靠窗的位置坐下,师翱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窗外春光正好,万物复苏,窗内两人各怀心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是师翱打破了沉默:“听说谭主任想让你接待一下省里来的考察团。” “嗯,是有这回事。”裴素素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问问师翱,是不是跟她一样,怀疑起了陈敬戎的身世。 师翱又掏出一张照片:“这就是考察团的领导,你觉得他是谁?” “你父亲?”裴素素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照片上的男人,跟师翱还是挺像的,剑眉浓郁,鼻梁高挺如山脊,丹凤眼里噙着微微的笑意,淡化了凌厉五官带来的威严感,只是年龄摆在那里,所以不可能是兄弟。 师翱没有否认,但却换了个说辞:“也可能是你公公。” 裴素素没说话,她在思考师翱这么说是在试探她,还是有别的含义。 师翱怕她误会,澄清道:“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是怀疑,小陈也许是我的亲弟弟。这些天我在你们公社走访调查,发现陈家只有一个叫陈敬军的大哥对他还算不错。你能提供一些额外的线索给我吗?如果我能说服我爸妈,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组织人手去长白山再搜搜看。当然,现在大雪封山,进不去,所以得想点别的法子,你别急,等我慢慢研究一下那边的地形。”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裴素素琢磨了一下:“这事咱们空口无凭,就算你想认,小陈的身份也未必能水落石出。所以我想,不如让陈家人狗咬狗,自己说出当年的真相。” “哦?你有什么妙计吗?说来听听?”师翱眉头一挑,坐下商量大计,完全忘了还有谭浩东这个等开饭的马屁精。 谭浩东在门口站着,看看天,看看地,尴尬,寂寞,而且很饿。 但是他一点也不沮丧,他看出来了,这个师翱肯定跟小陈有关系,他押宝押在裴素素身上,可真是押对了! 同一时间门,陈家。 陈老一这几天日子难过,失去打渔小队长的身份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他很想找裴素素报仇,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先装孙子。 所以,一听说裴素素回来了,还去了公社,他就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找了过来。 他想好了,先给裴素素磕头认错,让公社取消对他追加的三年处罚,要不然,会饿死人的! 他火急火燎的,经过供销社的时候还不忘买了一盒雪花膏,这可是他偷藏的私房钱,他多不容易啊。 可是等他一路打听着来到食堂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裴素素面前低头耳语的男人。 他惊呆了,怀疑自己看走了眼,老五居然回来了? 这一瞬间门,他手里的雪花膏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32自家兄弟(二更) 陈老二想跑, 因为他知道,老五其实很在乎裴素素。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不顾爹妈的反对, 非要娶这么一个懒女人回来。 要是老五真的回来了,裴素素肯定要告状, 到时候陈老二可就惨了。 他是见过老五发火的, 那会儿老五已经当兵了,过年回来修探亲假, 路过电影院门口的时候,看到前村的一个同学被人群殴,老五二话不说,一拳砸在了那群人旁边的树上,直接把那株碗口粗的白杨给锤断了。 吓得那些混账羔子屁滚尿流, 一哄而散。 后来那同学知恩图报,不光主动承担了那棵树的赔偿, 还送了些米面粮票过来给老五, 不过老五没要。 只是,送到手里的好处, 不拿多可惜啊, 后来陈老二自作主张, 找人家把东西又要了回来。 这事他原以为可以瞒着, 结果被阳阳那个快嘴的蠢东西看到了,一扭头就告诉了老五。 气得老五提着陈老二这个当哥哥的, 说要收拾他。 最后还是大哥出面,把用掉的米面粮票全都补齐,还给了人家,爹妈又哭着给他求情, 老五才饶了他。 时至今日,那种被老五提着衣领子喘不上气的感觉,依旧无法摆脱。 陈老二越想心里越是发慌,从走廊台阶那下来的时候没看路,直接一脚踩空,摔在了谭浩东身上。 谭浩东今天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他在外头等了半天,那裴素素跟师翱却始终不见出来,他只好去后厨让厨子给他弄了碗猪肉粉条,趁着热乎垫垫肚子。 没想到他刚端着饭盒过来,就被陈老二这个糊涂东西给打翻了。 滚烫的汤汁撒了谭浩东一身,袖子上、腿上、鞋子上…… 谭浩东痛得龇牙咧嘴的,想骂娘。 倒地不起的陈老二也哼哼唧唧的,他更惨,他个头太矮,汤汁倒扣下来,直接泼了他一脸。 不用怀疑,等会儿他就是不跑,估计老五也不认识他了,因为他将拥有一张猪头脸,带水泡的那种。 他下意识想擦擦脸上的汤汁,可是旁边的谭浩东被烫急眼了,直接一脚踹了上来:“哪儿来的蠢东西,眼睛瞎了吗?” 陈老二一听谭浩东的声音,就知道这次是彻底完了。 他得罪谁不好,偏偏把公社一把手给得罪了,这下是真的凉透了死透了,再也没救了。 可他不能就这么认栽啊,拼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陈老二爬起来就跑。 只要他溜得快,谭浩东就认不出他来! 谭浩东想追,可是他自己也被烫得斯哈斯哈的,只好先去卫生所处理。 里面的裴素素已经听到了动静,她赶了过来,一看谭浩东这个矬样,忍不住笑了。 该,让你上辈子针对我!裴素素一脸的幸灾乐祸,不过眼下谭浩东还有用。 所以她很快收敛起看笑话的嘴脸,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衣服裤子被汤汁浇湿的区域。 “谭主任,卫生所的人吃饭午休去了,你去了也没用!这样吧,你先去办公室把外套和外裤脱了,我请师翱大哥帮你打点井水,你用井水先冲冲烫伤的地方,冲完换一身宽松的衣服,我去给你拿药。”裴素素毕竟是学了医的,虽然没有文凭,但却有真货在肚子里。 她冷静的指挥,让谭浩东很是意外:“你有药?” “随便弄了点备着的。”裴素素不想跟谭浩东交底,所以她这不是谦虚,是在打马虎眼。 谭浩东没想太多,还是先照着她的安排去做了。 很快,师翱不仅端着一盆井水进来,还带来了一瓶烫伤药。 “这什么药,有用吗?”谭浩东看着眼前这个造型奇特的琉璃瓶,有点儿好奇。 师翱也不清楚:“总之是小裴拿来的,说是叫什么烫伤灵,里头有十几味中药,你试试。” “这能行吗?我看老百姓平时被烫伤都是用老鼠油,要不我去找点那个吧。”谭浩东虽然知道裴素素学过医,可是他很怀疑,怎么就这么巧裴素素身上就有烫伤药呢,不会是裴素素安排的人撞他的吧。 毕竟裴素素今天刚宰了他一顿,所以他本能的产生了怀疑。 师翱懒得搭理他,见他不肯用,便把药瓶子直接拿走了:“那你去找老鼠油吧,失陪了。” 食堂里,裴素素把饭菜端了过来,等着师翱一起吃饭,她很好奇:“怎么拿回来了,他没用吗?” “他不信你。”师翱把东西还给裴素素。 裴素素把药收好:“嘿,真是狗咬吕洞宾。”枉她特地花了点福运值找系统买的呢。 不要拉倒。 两人吃完饭,谭浩东的手臂手腕和大腿膝盖那里已经全都肿起了水泡,连自己走去卫生所都做不到了,正在办公室里哼哼。 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轻易不会这么丢人现眼,可是这实在是太疼了。 裴素素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到了他可怜又压抑的痛苦□□。 裴素素乐了,又有笑话看了。 不过看笑话也不能忘了正事,她还是敲了敲门:“谭主任,我工作的事你想好了吗?广播站我不是很想去,轻松是轻松,但是我缺钱。农业技术员又太辛苦了,我也吃不消。你还有别的岗位介绍给我吗?” 谭浩东不想让人笑话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火辣辣的灼痛感,拿出一份协议来:“不是跟你说了吗,还有通讯员。” “通讯员工资也不高啊。不过我听说供销社那边有人拿空饷,正好省里领导来视察,要是到时候被人举报了肯定是你谭主任脸上无光,要不你把那位撤了,换我吧。”裴素素不是红眼病,而是供销社那边真的有蛀虫。 上辈子这事也是领导视察的时候爆出来的,只不过那时来的不是师翱的父亲,而是一个姓胡的领导。 这辈子应该是因为她救下了师翱,他爹不用在医院照顾他,所以被指派了过来。 总之,裴素素所做的一切,已经在扭转命运的齿轮,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把小陈救回来的! 现在,她必须抓住先知的优势,先给自己好好谋福利。 所以,见谭浩东沉默不语,裴素素便问师翱:“师大哥,你父亲是个铁面无私的领导吧?” “那当然,他老人家既然来视察,肯定要方方面面都把骄阳公社当做榜样的。”师翱乐得打配合,毕竟眼前这个可能是他的弟媳妇呢。 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当然不说两家话! 最终谭浩东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假公济私的职位让了出来。 “你想去就去吧,明天开始上班,不准迟到早退。”谭浩东气死了,那可是他留给他妹妹的职位,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照顾儿子,当然是带了家属过来的。 他妹妹名义上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实际上很少去上班,一直在公社大院里给他带孩子呢。 现在工作被抢了,他真的很生气,可是师翱在这里,他又不好发作,所以话到一半,他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裴素素笑着说了声谢谢,还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手续一一摆开:“那就麻烦谭主任赶紧帮我定下来吧,我这就去供销社熟悉一下情况。” 谭浩东憋闷,却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出于报复裴素素的目的,他忽然喊住了裴素素:“慢着,把你手里的烫伤药留下。” 他想好了,只要他涂抹之后没有效果,就可以证明这个药是假的,到时候师家的人一走,他就以这个为借口,问裴素素把工作要回来。 要不然他就举报她私自行医招摇撞骗。 结果奇了怪了,这药抹了之后,他的烫伤部位立马被一种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感觉所覆盖。 手臂不疼了,手腕子也能扭曲一个弧度来写字了。 他怀疑是里面加了冰片,也没太当回事,办完手续便借口自己疼痛难忍,不再伺候这位姑奶奶了。 裴素素拿上聘用手续离开,一路把师翱送到了招待所门口。 “师大哥,我先回去,等会给你送小陈的衣服过来。”她跟师翱商量了一个法子,等到黄昏的时候,让师翱穿上小陈的衣服,两人去陈家坳村口晃悠一圈吓唬吓唬陈家的人。 到时候天色已晚,陈家坳的人肯定看不清楚,但是师翱的身形和侧脸跟小陈太像了,足以在那个光线下以假乱真。 两人不会逗留,骚扰完陈家人就会离开,让陈家自己疑神疑鬼去。 再然后,她会找到陈老二,跟他谈条件,因为陈老二现在简直是四面楚歌,只要她愿意给点甜头,想必陈老二是愿意跟她合作的。 至于师翱的父亲,要到明天中午才到,这段时间,裴素素先把琐事处理了,顺便把介绍公社的稿子写写好。 两人依计行事,傍晚时分果然在陈家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只是,同村的人刚把陈老三喊过来,便发现裴素素已经挽着那个疑似老五的男人走远了。 陈老三想追,可是今天大哥让大嫂买了鱼回来,他要是去追人,回来就只能吃鱼骨头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回去了:“是有点像我家老五,估计是那个懒女人不甘寂寞,找了个跟我家老五像的男人解解闷儿吧。” 同村的一听,只觉得陈老三蠢死了。 有人提醒道:“再像也没有这么像的,简直跟老五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你看到正脸了?”陈老三自己也觉得光看背影就很像,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谁都不能耽误他回去抢鱼吃。 村里人确实没看清楚正脸,只好由着他回去了,反正陈敬军这个大队长还没回家,等会他们跟陈敬军说就是。 很快,陈家的晚饭好了,陈老二一张脸上全是水泡,连视线都被挡住了,显然是没办法吃饭了。 只能让他媳妇喂他。 正吃着饭,陈敬军从外面回来了。 他把脑袋上的雷锋帽一摘,呵着热气坐下:“我刚出去核实春耕的种子,怎么回来的路上听见好多人说看到老五回来了?快给他收拾房间。” 陈家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陈老三硬着头皮解释道:“他们看走眼了,只是背影有点像老五。” “这不可能,那小裴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她连遗腹子都要生下来,有什么理由这么快就找别的男人?”陈敬军不信。 他喝了口水站了起来:“我听村里人说,他们往向阳村去了,你们吃吧,我去看看。如果真是老五回来了,不想见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让老二把他孩子推掉了!这事只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来赔礼道歉了。你们也赶紧的,给老五收拾一个房间,好好想想怎么争取他的原谅。自家兄弟,做出这么冷血无情的事情来,太不像话了!” 陈敬军抓起雷锋帽戴上,离开了陈家坳,趁着夜色往向阳村去了。 此时的师翱正在往回走。 刚才他去见了裴素素的父母,因为这事暂时还不好声张,所以裴素素把她爹妈请到村口来见了一面。 这会儿村里人都下工了,田间地头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所以裴素素才敢介绍他们跟师翱认识。 快到农历满月了,谷赛兰借着月色一看,立马念叨起来:“像,太像了,这要不是亲兄弟,我谷赛兰倒过来写!” 师翱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也不知道他小弟在陈家受了多少委屈。 他拜托裴素素爹妈帮忙保密,一起想办法暗中调查。 随后便独自离开了。 这会儿正好跟陈敬军打了个照面。 结果陈敬军愣住了,师翱也愣住了。 一个在那喊:“老五?” 一个在那问:“颜二狗?” 33你也是被掉包的(一更) 这会儿月亮刚爬上来, 视野并不是很清晰。 所以这一声颜二狗,并没有让陈敬军多想,他以为是他家老五没看清楚, 认错人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师翱的肩膀, 激动万分:“老五!你可算回来了!难怪小裴一直说你肯定没死, 看来你们两口子之间是有感应的。快!让哥看看你瘦了没——” 陈敬军说着说着,卡壳了。 握着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不对, 这不是老五,眼睛不对。 可是这人的身形真的很像老五,脸型棱角分明,一看就是那种硬汉的长相。 比他们四个兄弟有男子气概多了。 可是,一切的相似都毁在了那双眼睛上。 好像没睡醒似的, 想要原地倒下呼呼大睡。 这种懒散的感觉,将整个人的气质扭转到了一个散漫不羁、纨绔子弟的方向, 一点也不像他家老五, 走到哪里都能吓哭小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上上下下把这个男人打量了一遍, 电光火石间,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家老五是爹妈从外头领回来的, 该不会…… 该不会这个男人是老五的亲兄弟吧? 只是老五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也不是很清楚,只得礼貌的问道:“同志, 你是哪位?你穿的是我家老五的衣服吧?是小裴拿给你的?” “你又是哪位?你管我喊老五?那你是陈家的人?小裴跟我说,陈家另外三个兄弟又黑又矮,看来你一定是陈家大哥了。”师翱很快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没错,是我。你是来找老五的, 还是……”陈敬军毕竟是当大队长的,短暂的发懵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眼周围,瞧着月亮越爬越高,等会儿视野也会越来越好,要是有人路过看到就不好了。 毕竟,这人跟老五还是很像的,要是引起其他人的好奇,进而怀疑起老五的身世,那大家肯定会一拥而上过来围观的,到时候一个个忙着议论,都别睡觉了,明天的春播还怎么办? 他是大队长,职责所在,所以他不想看到有大的风波出现。 便邀请师翱去远离村落的田间小路上说话。 师翱跟在后头,脑子飞速运转,他在思考陈敬军会不会也是被掉包的。 他先问了个问题:“陈大哥,你见过长得很像的表兄弟吗?” “见过,怎么问这个。”两人在一处靠近河岸的田垄停下,陈敬军忙了一天怪辛苦的,干脆就在斜坡上坐下了。 师翱也坐下:“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姓颜,家里排行老二,性格不好,整天惹是生非,所以大家管他叫二狗子。他大哥很木讷,没有他花花肠子多,被他三哄两骗的,给他顶罪坐牢去了。” “……”陈敬军可不愿意跟这种祸害长得像,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先说说你吧?” “不,先说你。我想调查的事情,基本上心里已经有底了,我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现。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师翱虽然生性懒散,但是遇到大事的时候,他是可以迅速进入状态,认真分析的。 这大概就是当大哥的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吧。 陈敬军也是做大哥的,所以他在外头强势惯了,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比他还强势。 他笑了:“好,你问。” “你今年三十六岁?”师翱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既然他家兄弟是被偷龙转凤的,那陈敬军也有可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而颜二狗的表姐颜美玲,正是这个岁数。 没想到,陈敬军居然摇了摇头:“不,我三十七了。” 呦,看来陈家父母挺奸啊,还会在年龄上做文章? 基于这一点怀疑,他临时追加了一个问题:“你家老五二十九?生日农历八月初九?” “二十九没错,可我家老五的生日是九月初八。”陈敬军没怀疑过老五的生日也会是假的,就像他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一样。 师翱无语了:“看来他们果然动了手脚,我小弟的年龄对上了,生日是错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年龄是假的?”陈敬军不理解,这有什么作假的必要吗? 师翱见他真的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只得继续问道:“你跟陈家另外三个儿子都不像吧?” 其实他还没见到那三个倭瓜,现在这些信息都是裴素素提供的。 陈敬军笑笑:“是不像,你想说我跟他们不是亲兄弟?可是我舅舅很高,外甥照舅嘛。” “那你舅舅还挺偏心啊,只照了你一个,没照你另外三个兄弟?”师翱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 陈敬军还是笑:“我舅跟我妈不是一个妈生的,所以我那三个兄弟不像我舅也正常,一半一半嘛,啊,哈哈。” “看来你家情况还挺复杂啊。”师翱却笑不出来,“那我问你,你跟他们三个的性格像吗?面对同一件事,你们的处理态度一样吗?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很空泛,那我举个例子,现在有个人掉冰窟窿里了,你们兄弟四个都会水,可是天太冷了,下去救人说不定把自己也搭进去,你会救吗?他们会救吗?” “我会,他们不会。”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陈敬军知道他那三个兄弟都是什么人。 师翱不说话了,就这么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为什么没有怀疑自己跟他们其实不是一家人呢? 陈敬军还是不敢相信,他试图说服自己:“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兄弟们性格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果然是当大队长的,很有自己的想法。这样吧,你等我两天,我叫人把颜二狗的照片送过来,到时候你再跟我说,你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身世。”师翱见他听不进去,只得想别的法子,“不过我提醒你,颜二狗跟你特别特别的像,到时候你可别怀疑我是在拿你的照片糊弄你。” 是吗?真的这么夸张吗? 陈敬军没有说话,坐在那里注视着河面上凝结的薄冰,月光在上面洒下清冷的倒影。 他沉思了很久才开口:“我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想办法证明老五跟你的关系,如果你真是老五的兄弟,那你就想法子再去搜救看看。老五是我带大的,我不希望他年纪轻轻就没了,最近我经常梦到他,总感觉他可能还活着。至于我的事,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 “那你慢慢想,你可以试试从这个几个方面入手,第一,想办法查清楚你们几个和你们爹妈的血型,你要是不懂血型怎么判断,去找小裴,她学过医,这里头的学问她很清楚。”师翱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好了对策。 陈敬军听着,没说话。 师翱也不生气,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毕竟小弟是陈敬军带大的,这个陈大哥还算是个好人。 于是他继续出谋划策:“第二,回去后不要咋咋呼呼的直接跟他们摊牌,更不用审问逼问你的身世。你要是聪明点,就想办法诈一诈他们。实在不行的话,找一个信得过的外姓兄弟,想法子接近他们,跟他们打成一团,等到时机成熟了,弄点猫尿把他们灌醉了套话。” 这个法子确实可行,因为醉鬼是最容易吐露真言的。 可是,他们连老五是抱养的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其他的事呢? 陈敬军蹙眉,难道爹妈骗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他真的不是亲生的,所以要用“其他三个兄弟不知道老五的身世”来骗他,让他以为自己是爹妈最信任最独特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陈敬军不禁心里一沉。 师翱见他似乎有所动摇,继续补充:“如果你真的想诈一诈他们,就拿颜家的事做文章。” “颜家?”陈敬军回过神来,确实,刚刚这个人把他认做了颜二狗。 师翱点点头:“颜二狗的姑姑有个女儿,叫颜美玲,因为她老子嫌弃她是个姑娘,所以抛弃妻女,另寻新欢去了。颜美玲是跟妈姓的,今年三十六岁,如果你的年龄是造假的,那你应该跟她同岁。我怀疑颜美玲才是陈家的孩子,就像我那个假小妹一样。陈家父母一定重男轻女,女儿一概掉包,儿子全部留下。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信不信由你。” 这个消息太过刺激,陈敬军惊讶得大张着嘴巴,好久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他那个姑姑在里面起了大作用,那可是妇产科医生,太方便下手了。 可是,他们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吗? 似乎是知道他的困惑,师翱便问他:“你爹妈对孙女儿好吗?” 陈敬军摇头。 “那对孙子呢?” “当宝贝。”陈进军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何止是当宝贝,那就是当命根子啊。我家阳阳去世的时候,老两个都哭得晕过去了。” 可是问题来了,如果他不是亲生的,那阳阳也不是他们亲孙子啊,但是看他们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陈敬军再次陷入了困惑。 师翱却给了他致命一击:“对孙子很好是吧?但是我听小裴说,他们却不愿意帮你们两口子照顾植物人的阳阳。一个人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你要看他做了什么。陈大哥,你好好想想吧,说不定,你家阳阳的死也有什么文章呢,他们不过是心虚,所以狠狠哭一场骗骗你而已。” 陈敬军彻底呆住了,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可是他们心虚什么呢? 阳阳只是个孩子啊。 师翱见他这么痛苦,到底是不忍心一次把自己的猜测全部抖落出来。 他只是提醒道:“去陈老二那个守寡的小姨子那里看看吧,大柱现在就是藏在了那里,只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一般人为了避嫌,不愿意去她家搜查。想必你也是吧?不过小裴说大柱可能再次被转移走了,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人,你就去李家坡看看,那小姨子虽然守寡了,可她儿子还在婆家呢,真要是她求婆家帮忙藏个人,婆家是会给她这个面子的。不过你去的时候不要声张,最好是叫上你信得过的兄弟,直接把那个大柱绑走。别忘了把他那个小姨子也带上,审问清楚了再说。记得做得隐蔽些,别让人抓住把柄举报你。” 师翱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陈敬军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一阵冷风从河面卷上来,他才打了个哆嗦,追了上去。 “你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老五的事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除了这个,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陈敬军气喘吁吁的,差点撵不上这个师翱。 个子高就是了不起,看起来慢悠悠的走着,其实每一步都跨得很大。 师翱回过头来,同情地看着陈敬军:“我姓师,老师的师,名字把翱翔两字拆开,翱是我,翔是我二弟。会写吗,识字吗?” “会一点。”陈敬军苦涩的笑笑,“家里兄弟的名字都是我取的。老五叫敬戎,戎马关山北的那个戎。” “看来你很疼他。”师翱回头,拍了拍陈敬军的肩膀,“回去吧,沉住气,别让陈家的人看出破绽。” 至于阳阳的死,小裴说疑点重重,只是今晚陈敬军够可怜了,师翱还是打算等下次再说。 34亲妈的顿悟(二更) 师翔这两天留在昶阳城, 忙着调查宋婶儿的社会关系。 说实在的,他跟师翱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很少关心保姆的家庭情况。 所以, 当他得知宋婶儿居然有两个家的时候,他都傻眼了。 他不理解, 回去问他爷爷知不知道宋婶儿居然有两个男人。 老爷子叹了口气:“当年她救过你奶奶的命, 所以她让我帮忙瞒着另外一个家,我就答应了。怎么了这是, 气鼓鼓的,谁惹你了?” “原来她救过奶奶啊?”师翔恍然大悟,怪不得爸妈都对宋婶儿客客气气的。 哎,这人啊,就是容易贱骨头, 你对她好,她就飘了, 难怪她可以胆大妄为, 掉包孩子,这是仗着有恩情在, 有恃无恐啊。 师翔实在气恼, 抓起桌子上的紫砂壶, 牛饮起来。 趁着喝水的功夫, 缓和一下心情,顺便想想要不要跟爷爷摊牌。 老爷子师承卿已经七十多岁了, 到现在还没看到重孙子,所以他很是着急,见到师翔过来,立马把手里的一叠照片递了过去, 想给他介绍对象。 师翔没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紫砂壶放下,拿起帕子擦擦嘴边的水渍:“爷爷,您跟我去楼上书房吧,我有事要跟您好好谈谈。” 老爷子疼孙子,当即拄着拐杖,跟着上去了,关上门,才问:“什么事,你说。” “爷爷,宋婶儿男人嫌弃她连生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就在外面养了小的,宋婶儿出于报复,也在外面养了小白脸,这事我觉得本来没什么,你不仁我不义,扯平了。可是爷爷,您想过没有,知道这事的人是可以拿这事威胁宋婶儿的,宋婶儿为了隐瞒小白脸的事,只能背叛东家。”师翔脸色严肃,看不到一丝平时的懒散和懈怠。 老爷子颤颤巍巍坐下,有点不理解:“背叛东家?你是说,她做了对不起咱家的事?” “爷爷,您糊涂啊!不是孙子思想顽固,非要女人三从四德,可是您想啊,在你们那个年代,对女人的贞洁要求那么高,宋婶儿一个保姆,居然敢包养小白脸,还生了孩子,可见她这个人是非常胆大妄为的。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背叛东家还有什么奇怪的吗?您就不该把她留在家里!”师翔急死了。 这哪里是请了个保姆,这是请了个祖宗啊。 只要有对奶奶的恩情在,宋婶儿在师家就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当然不愿意被人胁迫,丢了这样的好差事。 可不就只能背叛他们师家了吗。 想到这里,师翔唉声叹气的,可他毕竟是个做孙子的,也不好真的让爷爷难堪,只得把话饶了回去:“爷爷您别生气,我不是在怪您,我是心疼我的小弟啊。” “小弟?师翊怎么了?他又闯祸了?”老爷子以为是小孙子不听话,赶紧问了问。 师翔愣了一下,怪他嘴快,差点说秃噜出来。目前他还不能告诉爷爷实情,要不然,亲孙子被掉包再加亲孙子牺牲,双重噩耗的打击,老爷子会直接蹬腿西逝的。 他只能让师翊背锅:“嗯,他得罪了宋婶儿的儿子,那家伙威胁师翊,说要举报我们是资本家,要打倒我们。师翊为了哄他,只能拿钱消灾了。” 这谎言很高明,老爷子最怕人拿他当过资本家的事做文章,一定不会去找宋婶儿的儿子核实的。 师翊那边好说,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有点面子的,哄哄就好。 老爷子果然很生气:“岂有此理,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爷爷,您还知道宋婶儿什么事吗,您一次全告诉我吧,我想想办法,把她那个儿子收拾服帖了,免得他来祸害咱们家。”师翔智商在线,立马顺着刚才的谎言调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老爷子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师翔。 原来这个宋婶儿包养的小白脸姓张,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脸蛋儿好看。 家里的哥嫂不愿意养着他,他便攀上了宋婶儿,吃起了软饭。 “那他哥嫂做什么的,是养不起他吗,还是不愿意养?”师翔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爷子继续答疑解惑:“应该是看不惯他吧,真想养的话是养得起的。他哥嫂都是体面人,大哥张大全在食品站做站长,大嫂陈蓉是军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不过你也知道,人啊,一旦成家,就要为自己的儿女考虑,谁愿意养活不劳而获的兄弟小叔子呢。这也是人之常情。” 确实是人之常情,这不怪张家哥嫂,可是张家大嫂叫陈蓉? 师翔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了大哥师翱白天打回来的电话。 月皋县那边疑似掉包了小弟的人家,也姓陈。 而调包孩子跟宋婶儿是脱不了关系的,陈蓉又是她姘头的大嫂,会不会就是这个陈蓉操控了整件事情? 想到这里,师翔又问了问这个陈蓉的事情。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认识她。 “陈蓉,那可是个厉害医生啊,你妈生你们的时候臀位,又是双生子,一般人可不敢接生啊,是她想了个什么办法,把你大哥的胎位先顺过来了,等你大哥生出来了,你的胎位也就跟着摆正了。后来你妈生栩儿,指明要她接生,你看栩儿多有出息啊,要是个技术不好的医生,孩子在娘胎里憋久了就伤到脑子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哎,他一直怀疑大孙子一孙子都是因为臀位难产,所以不爱动脑子学习,要是早点找陈蓉接生就好了。 好什么好,师翔一听说自己是疑似凶手接生的,就觉得恶心。 不行,他得赶紧弄清楚,最好再找他妈妈问问,这些年这个陈蓉有没有刻意套近乎,麻痹爸妈的神经。 他赶紧告辞,去机关大院找他老子娘。 景元夏正在伤心,因为她发现小女儿又撒谎了。 师翔不知情,赶紧关心了一下。 景元夏让他把门关上,红着眼睛道:“我一直觉得栩儿是个好孩子,可是最近我发现,她总是撒谎,总是在想办法骗钱。我想来想去,想不到别的理由,只能问问王坡余,是不是他们两个偷偷在外面建了窝,准备搭伙过日子。真要是这样的话,也没必要骗家里的钱,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妈虽然反对他们走到一起,可我宁可他们堂堂正正的来找我,而不是一再的撒谎骗我。” 景元夏越想越是伤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师翔赶紧安慰她:“妈,到底怎么了,您慢慢说,实在不行,我去说说小妹。” “她先是骗我,说那个小裴问你大哥要感谢费,一开口就是两千,我当然不答应啊,就让她回去取三百给小裴,毕竟人家救了你大哥。可是她没给钱不说,还撒谎说给了。可怜那小裴一中午都跟我在一起,要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妈不愿意看到她撒谎,直接拆穿了她,她便说是王坡余要的。你爸为了这事,特地去敲打过老王,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收敛一点,可是今天,我去医院看红红,见着了孙副队,才知道那小裴连住院费退的钱都还回来了。孙副队忙,就让手底下的一个小警察去栩儿单位转交了,毕竟离得近。可是中午栩儿回来我问她,她居然说没给,还说那小裴就是个贪得无厌的穷鬼,不可能放着到手的钱不要。翔儿啊,你妹妹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不喜欢那个小裴吗,所以处处针对她,一直撒谎抹黑她?还是说你妹妹真的要跟王坡余组建家庭了,所以要拼命骗家里的钱?她是我生的,她要是真的想嫁人,我能亏待她吗?可是她不能这样撒谎啊,这是品行问题啊。”景元夏真的恨自己,怎么把小女儿教育成了这么一个撒谎精。 她真的受不了了。 师翔却并不激动,反倒是有点高兴。 试问,如果小妹是完全无辜的,小弟找回来之后,小妹怎么办? 当哥哥的肯定内疚,肯定舍不得。 可如果小妹自己作,那就不能怪他们心狠了。 谁也不愿意养了一个家贼,更不愿意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如果这个人还是个鸠占鹊巢,霸占了他们弟弟人生的恶人,那他就更不会手软了。 更何况,这个小妹极有可能是那个陈蓉的亲侄女儿。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有理由怀疑小妹是知情的,要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 想到这里,师翔准备先给他妈妈打一个预防针:“妈,您消消气。儿子有个事情想不明白,您先帮我想想。” “什么事,你说。”景元夏擦了擦眼泪,认真聆听儿子的求助。 师翔便撒了个谎:“妈,您还记得小何吗?他家出事了,原来他那弟弟跟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抱错了,现在两家闹得人仰马翻的,他家想把亲弟弟认回来,可是亲弟弟那边的父母却不肯放人,原因简单啊,何家有钱,亲戚家想霸占他弟弟当摇钱树呢。要是小何的假弟弟是个好的也就算了,可是东窗事发之后,他那假弟弟性情大变,整天骗钱不说,还对他这个当哥哥的出言不逊,说要取而代之。妈,您说,咱们要怎么帮帮小何?” 景元夏有点意外,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她不理解:“怎么会抱错呢,是故意的吗还是不小心?” “妈,您觉得呢?”师翔不想发表意见,他想看看他妈妈的想法。 景元夏沉思后说道:“如果是不小心的,两家应该不至于闹成这样。难道是故意的?他那个弟弟能说出取而代之的话来,可见骨子里是很恶毒的。还是不要留着为好。” “妈,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也好理解,小何跟他弟弟出生在乱世,先是国共之争,然后西安事变爆发,国共停战,一致抗日。八年抗战,多少人流离失所,医院也被炸得所剩无几。这时候还能找到医生给孩子接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谁还会注意医生有没有偷梁换柱呢?再后来,抗战结束,又是长达四年的国共之争,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环境下,一个孕妇要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还不是任人鱼肉?所以妈,我怀疑是接生的医生有鬼。小何去查了一下,确实,那医生是亲戚家的亲戚,两家密谋,要鸠占鹊巢,霸占何家的家产。毕竟何家祖上是古玩藏家,即便他家把大多数东西捐给了国家,可他们自家传承下来的一些东西也价值不菲。”师翔相当于把自己悟出来的真相换了个壳子讲给他妈妈听。 景元夏果然特别生气。 老一辈搞革命的,大多都是正直的正义的,见不得这样肮脏的手段,下作的行为。 她已经顾不得替自己伤心了,一拍桌子,怒目横眉:“太不像话了!你去告诉小何,不要怕,要跟这些龌龊的人斗争到底,需要咱家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我跟你爸虽然早就退居一线了,但还是有些人脉在的。” “谢谢妈,那我明天去跟小何说说。对了妈,您说小妹怎么了?最近性情大变,总是骗钱?您别急,我去问问她。”师翔特地强调了一下性情大变,随后便出去了。 景元夏总觉得一儿子话里有话。 等她细细思量之下,却又少了点什么让她灵光一现的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师翱的电话打了进来。 景元夏想儿子了,一开口就是埋怨:“翱儿啊,你怎么还不回来,你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妈身边这么久呢。” “妈,我等小裴呢,今天刚去见了她的父母,跟人家登门道谢了。”师翱这几天虽然不在家,但是每天一通电话,免得老妈担心。 景元夏果然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怎么样,她父母好相处吗?” “还不错,这小裴还是个大学生呢,公社推荐她去学农,她学是学了,可是自己不喜欢,又用课余时间门学了中医。他们村的人见不得她好,整天诋毁她是个懒女人,她自己倒是心态不错,走到哪里都乐呵呵的。”师翱还是没敢直接说小弟的事,毕竟小弟生死难料,要是真的牺牲了,告诉爸妈只会让他们肝肠寸断。 所以这事急不得。 景元夏倒是不意外:“我在医院那会儿就看出来她学过医,她果然是个文化人。翱儿啊,你觉得,她这样的人会敲诈你问你要钱吗?” “没有啊妈,她自己有工作,公社主任都礼让她三分,她还请我吃饭,要带我在他们公社参观呢,正好我爸明天过来,到时候我跟我爸一起回去吧,路上您也放心一点。”师翱还不知道家里那个妹妹招摇撞骗的事,所以没有意识到他妈妈话里有话。 景元夏心说果然,她就觉得小裴不像是那种人。 所以,师栩对小裴的抹黑,更是让她心里不舒服。 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一个人呢? 她想不明白。 不过这时,师翱又开口了:“对了妈,小裴跟我说了个事儿,说是当时在病房门口遇着了栩儿,栩儿误会她是我对象,对她出言不逊,还拦着不让她走,所以她推了栩儿一下,她想问问栩儿的伤严不严重,要是需要住院的话,她愿意承担医药费。” “什么?栩儿说什么了?”景元夏一下就坐直了。 栩儿怎么这样呢,就算小裴真是翱儿的对象,栩儿这个做妹妹也应该祝福,而不是出言不逊啊。 师翱一字不落地转述了一下:“总之,妈,栩儿好像不愿意看到我结婚成家。她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念头?不能吧,她可是我亲妹妹啊。妈您说说她吧,人家好心救我,我送人家去医院不是应该的吗,她不感谢人家就算了,还那么过分,实在是不像话。” 电话挂断,景元夏脑子嗡嗡的。 师翔刚刚说的话还在耳边,师翱又反应师栩做出那样穷凶极恶的事来。 桩桩件件,都指向了一个事实——栩儿性情大变。 而性情大变这个词,刚刚在师翔的话里出现过。 景元夏不是笨人,要不然她怎么搞革命,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 哪怕她后来被捕,也是因为对方实施了宁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个的无差别抓捕政策。 要不然,她还能继续隐瞒下去。 现在,她思绪纷乱,却也不至于糊涂到脑子僵掉。 她拿起老花眼镜,又去书房找来纸笔,把自己得到的信息一一写下。 疑点圈起来画个问号,可以确定的事情则在下面画两道横杠。 一番整理,她忽然意识到,师翔说的很多细节都能跟他们家的事对上。 战乱时期生子,信任医生,家境优渥,留有私产,其中一个孩子性情大变。 她忽然站了起来,难道……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也许栩儿真的只是想跟王坡余成家生子而已。 面对自己养育了一十九年的女儿,景元夏想再给一次机会。 她把手里的本子收起来,放回卧室床头柜里,随后去了趟老王家里。 王坡余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无他,腚已残,满是伤。 景元夏和蔼地看着他:“老王啊,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孩子处对象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的。” 老王刚下班,正在做饭给不孝子吃,闻言赶紧过来赔笑脸,还端了把凳子:“嫂子,坐下说话。” 景元夏坐下,客气地问道:“小王啊,今天栩儿又问我要钱,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开销这么大。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想正经在家里结婚,还是想偷偷在外面筑巢啊?” “景阿姨,我……”王坡余冤枉死了,又不好拆穿师栩,只好硬着头皮,“景阿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喜欢栩儿,所以……所以我俩想先斩后奏来着。” “那就是想去外面筑巢了?”景元夏很失望,但还是面带微笑,“傻孩子,这样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吗?其实阿姨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希望我的女婿没出息,连累我女儿过苦日子。你要是真的喜欢栩儿,那阿姨给你介绍个正经工作吧,只要你好好上班,一年之内不出错,并且表现良好,明年这时候我就会让你和栩儿完婚。你要是怕阿姨食言,阿姨可以先让你们订婚,到时候亲戚朋友都知道了,阿姨也不好说话不算数对不对?” “真的吗阿姨!”王坡余高兴坏了,差点爬起来,可惜腚太疼,剧痛犹如无情的大手,又把他拍回床上去了。 他斯哈斯哈的,一边高兴得掉眼泪,一边跟景元夏作保证,一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景元夏回到家的时候,师栩也下班了。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栩,师栩却一脸的不情愿,质问道:“妈,你干嘛呀,谁说要嫁给他了!” “既然你不想嫁给他,那你一次次骗钱是为了什么?”景元夏也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妈的还要怎么退让才行? 难不成……难不成真的养了个…… 景元夏在这一刻,是害怕的,是恐惧的。 如果师翔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是在影射自己家,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景元夏眼瞎心盲,让自己的亲骨肉流落在外吗? 她不会原谅自己的,她要懊恼死的。 这一瞬间门,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看她情绪激动,师栩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来哄:“妈,我要钱,其实是想给爸爸做六十大寿啊。你也知道,我虽然工作体面,待遇也还不错,可是,我想拜托香江那边的姑奶奶帮忙买点稀罕的礼物给爸爸呀。那边的东西多贵啊,我手里的钱根本不够,只能……只能借花献佛了。妈,您生气啦?都是我不好,是应该直接说出来的。” 景元夏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她没有声张,吃完晚饭便借口去看颜阿姨,到外面的供销社给香江那边的姑妈打电话。 越洋电话接起来,很快就挂断。 景元夏失魂落魄地从供销社出来,栩儿果然又撒谎了。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洋洋洒洒,像是白色的眼泪。 景元夏站在路边,茫然无措。 她该怎么办呢,栩儿真的不是亲生的吗? 那她的亲生骨肉在哪里? 她该找谁去核实,找谁去帮忙? 就在她泪水盈盈举目四顾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顿时看到了希望。 可是她迈出去的时候,师翔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他说小何的爸妈就是错信了医生。 那么眼前的陈主任,真的值得信任吗? 景元夏脸上的期待瞬间门凝固。 她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想到了一个法子,继续笑着上前:“陈主任,太好了,你等等,我问你个事儿。” 35绑架(三更) 陈蓉很少在景元夏面前出现。 这会儿忽然在街头碰到, 还挺意外的。 所以景元夏笑着叫住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回避,便毫不犹豫的撒了个谎:“呦, 好久不见老嫂子,有什么事等明天行吗, 我要赶个学术会议。” 这要是搁平时, 景元夏不会这么不识趣,可是她今天就是来探听虚实的, 怎么可能让陈蓉溜走。 便直接上手,拽住了她的衣袖:“这么辛苦啊,天都黑了还要忙,听说最近外头好多流氓偷袭女同志,上至七十老太, 下到黄发小儿,没有一个幸免的。你这孤身一人赶路, 实在不安全, 还是我陪你去吧。” 陈蓉蹙眉,她总觉得景元夏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她猜不透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 对于景元夏的态度, 她一贯坚持一个策略——躲。 所以, 她还是想推脱:“那不好吧,我这个会要开好久的, 回头你爱人知道了得跟我急眼了。” “理他做什么,咱俩的情意他们臭老爷们儿不会懂。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我家翱儿和翔儿都顺不下来呢。我等等你怎么了?就是等一整晚我也乐意。”景元夏依旧死死的挽着陈蓉的胳膊。 陈蓉蹙眉, 只得强忍着烦躁,沿着街道向前。 走了两分钟,陈蓉终于下定决心:“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了吧,要不然我开会都开不踏实。要是我能帮你办的,等会儿开完会就直接办了,要是不能,我也好去会上问问别人。” 景元夏见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心里的怀疑不禁加重了几分。 她挤出一脸的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吧,我家栩儿都一十九岁了,至今都没有成家呢,我想拜托你帮忙找个对象。听说你有个侄子跟她差不多岁数,还是个军官呢是吧,怎么样,介绍给我家栩儿呗。” 这话真是让陈蓉猝不及防,她只好尴尬地笑笑:“是,我是有个当军人的侄子,可惜那小子命不好,已经牺牲了。要不这样,等会我开完会,问问那些老专家,家里有没有青年才俊,回头挑一个好的介绍给你家栩儿。” “那感情好,一定要跟你侄子一样优秀的才行啊,我可不想让我家栩儿去迁就一个不学无术的男人。”景元夏始终面带微笑,眼睛死死地盯着陈蓉。 看似热情如火,实则暗藏汹涌。 陈蓉也笑,拍拍景元夏的手背,保证道:“一定一定,栩儿那么优秀,要挑就给她挑个最好的。” “那行,那我回去等你好消息。”景元夏不再废话,体面的松了手。 依着她的推测,如果家里那个女儿真的是假的,那必定是陈蓉动了手脚。 而陈蓉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现在这个孩子来顶替师家的孩子,必然是因为现在这个孩子跟陈蓉有利益牵扯。 也许是陈蓉自己的,也许是陈蓉亲戚家的,总之,现在她让陈蓉介绍对象,陈蓉肯定会有所行动。 大概率要给师栩传递消息。 只要她想办法盯着师栩,肯定会有发现。 于是在路口分开后,她立马回去了。 但是她不能明面上直接跟着师栩,这样会暴露。 所以她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脚步一转,找王坡余去了。 “小王啊,刚刚我出去,遇到当年给栩儿接生的陈医生,她说她认识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想介绍给栩儿,我没有答应,毕竟我之前给了你承诺。现在呢,阿姨希望你痛定思痛,好好把心沉下来,养好你的伤,这样才不至于辜负了阿姨的一番美意,你说对不对?”景元夏温声细语的,很是和蔼可亲。 王坡余信以为真,感激涕零,就差直接跳下床喊一声母亲大人了。 等景元夏走了,王坡余便挣扎着起来,想要穿裤子,去给师栩表忠心。 而此时,景元夏也把她拜托陈蓉介绍对象的事跟师栩说了。 师栩正在家里看专业书,闻言一头雾水地看着景元夏:“介绍对象?妈你不是要给小王一个历练的机会吗?” “可是你也说了你不愿意啊。再说了,这挑女婿啊,一定得货比三家,我也没说一定就答应陈医生了,总之,你去看看不好吗?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景元夏苦口婆心。 师栩刚刚差点惹恼了她,这会儿只得顺着她:“好吧,那我到时候去看看吧。” “这才对嘛,最好是找个家里有钱的,免得你为了小王总是骗钱,娘家的钱给你花不心疼,可要是给他花,那就不成你倒贴了,传出去多难听啊。”景元夏笑笑,回自己房间去了。 师栩气得把手里的书页攥成一团,差点给扯了下来。 还好她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皱巴巴的纸张摊平,眼里闪着恶毒的光。 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准备看书,门外响起了王坡余的声音。 他把师栩叫出去,想表达一下自己赤诚的心。 结果他在那里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自己要对师栩好的话,师栩却冷不丁冒出一句:“别想了,我已经答应老太婆去见见那个人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之,我先走个形式,哄她开心开心吧。” 王坡余愣住了。 这不可能,景阿姨明明说她拒绝了,一定是师栩自己想去,所以骗他,还拿景阿姨当借口! 这一瞬间,王坡余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破天荒的沉住了气,他没有质问为什么,只是反复确认道:“你想好了?你真的要去?” “肯定要去啊,两千块钱的事她已经怀疑我了,我要是继续惹她不高兴,谁知道她会不会疯病发作啊。”师栩一脸的嫌弃。 王坡余知道这个疯病是指什么。 景阿姨以前受过酷刑,即便后来脱险了,也没有彻底摆脱那事的影响,一旦受到外界的强烈刺激,她就会疯疯癫癫,以为所有人都要迫害她,进而对周围的人拳打脚踢,张牙舞爪,很是吓人。 王坡余是亲眼见过的,那次景阿姨把师伯伯都打伤了。 好在师伯伯疼媳妇,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埋怨过一句。 要是换了其他人,老婆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 可是,不过是拒绝别人介绍对象而已,对于景阿姨算什么剧烈刺激? 一定是师栩在撒谎。 毕竟他也知道,师栩其实根本瞧不起他。 王坡余苦涩的笑笑:“好,你去吧。” 你去,我也去! 王坡余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扭头,回去了。 师栩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嫌弃地撇了撇嘴,真是个蠢东西,几句话就哄好了。 回到屋里,她继续看书。 很快,家里进了一通电话,景元夏故意装作没听见。 最终电话是师栩接的。 她接完电话便穿上风衣,匆匆出去了。 景元夏站在窗口,喊住了她:“栩儿啊,这么晚了,去哪儿呀,你爸不在家,你要把妈妈一个人扔在家里吗?” “妈,我同学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你把门锁好了,别随便开门,啊。”师栩这会儿心急如焚,只得随便敷衍了一句。 景元夏非常失望,非常寒心。 却强迫自己笑了笑:“好,那你路上小心。” 等师栩走了,景元夏磨磨蹭蹭的过了一会儿才去关门,果然看到王坡余已经强撑着跨上自行车出来了。 还换上了老王的衣服,看起来矬了吧唧的。 景元夏故意喊住了他:“小王啊,去哪儿啊。” “景阿姨,我去买点跌打损伤的药。”王坡余撒了谎,急匆匆地一蹬踏板,走了。 看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肯定是追师栩去了。 只要他能跟着,景元夏就有办法套出话来。 王坡余很快就发现了师栩,不过为了不被师栩察觉,他特地把脑袋上的雷锋帽压低了。 他一路跟着,发现师栩果然跟陈蓉见面了。 而陈蓉跟师栩的关系,他是一清一楚的。 现在陈蓉居然要给师栩介绍对象,那他算什么?算什么? 更可恶的是,明明景阿姨答应了给他介绍工作让他历练,可是师栩还是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找个好男人嫁了。 他不能忍,坚决不能忍! 于是他耐心地等着,等到这两个人去公园秘密会谈结束,他便悄无声息地把车子锁在了路边的树上,随后徒步跟上了陈蓉。 陈蓉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时不时还有小侄女儿师栩的孝敬,早就不懂得什么小心谨慎了。 再说了,这一片她熟悉,谁不知道她陈主任妙手回春,是个神医。 所以,被人吹捧了多年、傲慢又高傲的陈蓉,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尾随的男人。 加上这个男人一瘸一拐的,就算是路过的人也不会怀疑他有什么威胁。 所以,当陈蓉被堵在前面路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王坡余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怒气全部发泄在了陈蓉身上,他抓起路边花坛里的砖头,一话不说把陈蓉敲晕。 等陈蓉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了起来,手脚也被捆了,嘴巴倒是可以呼救,可是她一张嘴,便是兜头盖脸的一泡尿浇了上来。 骚臭无比,让她作呕。 所以她不但没能呼救,还被这一泡尿弄得连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吐完,人也差不多没几分力气了。 她气喘吁吁地看着前方,质问道:“你到底是谁?要钱的话我有,我侄女儿可是师家的人!” 36身份败露,狗急跳墙 “师家的人?你可真好意思啊。”王坡余嗤笑一声, 这个陈蓉真不要脸,居然敢乱认亲戚,就不怕绑架她的是师家的人吗? 而一旦师家的人知道了陈蓉的所作所为, 一定会对陈蓉进行打击报复,到时候陈蓉为了自保一定焦头烂额, 自然不会再有时间给师栩介绍对象。 想到这里, 王坡余决定找个师家的人来一起收拾她。 于是他把陈蓉的嘴巴堵起来,离开这所废弃的老高中, 找师翔去了。 临走时为了发泄心中怒火,他还逮着陈蓉啪啪扇了十几个大嘴巴子,直把陈蓉的脸都扇肿了,这才锁上了教室的门,找帮手去了。 师翔心情不好, 又没办法装作没事人一样面对自己妈妈,只得躲到小何家里蹭饭。 这会儿听说王坡余找他有急事, 他便赶紧放下筷子, 跟了出来:“什么事?” “你跟我来一个地方,别声张, 快点。”王坡余不想被师栩发现, 赶紧趁着夜色, 迎着大雪, 拽着师翔往那处老高中赶去。 师翔到了地方,见到五花大绑的陈蓉, 很是意外,他怕陈蓉听出他的声音,便去外面操场上说话:“你绑了她,是想做什么?” “翔哥, 我跟你实话实说,她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我想让你知道,让你帮忙收拾她。”王坡余豁出去了,他其实对师家的财产不感兴趣,他就想要师栩这个人。 所以他跟师翔直接摊牌了。 他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盘托出,末了提了一个条件:“我没有别的图谋,我只想要栩儿做我的女人,谁也不能从我这里抢走她,翔哥你帮帮我。”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颜美玲居然也是冒牌货?”师翔惊呆了,他还是太缺乏想象力了,这个陈蓉竟然黑心到了这个程度。 她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吗? 也不知道大哥在月皋县查出来这事没有,等会回去他得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 不过他现在最好奇的就是:“你说师栩知情,那颜美玲呢?” “颜美玲还蒙在鼓里呢,她跟颜阿姨相依为命,特别心疼颜阿姨,要是她只知道颜阿姨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加上师栩说她性子火爆,嫉恶如仇,嘴巴又快,万一颜美玲反过来针对她和陈蓉就完了,所以这事一直瞒着她。翔哥,你看,咱们要通知颜阿姨吗?”王坡余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水越浑越好,这样师栩众叛亲离,才会投入他的怀抱。 师翔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行,颜阿姨越老越娇气了,特别爱哭,知道这事非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会拖着我妈听她诉苦。不如这样,我去找颜二狗,让他通知那个老畜生,老畜生一向下作,让他收拾陈蓉最好不过,免得脏了咱们的手。” 王坡余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留在这里看着陈蓉,师翔趁着夜色,去城东找颜二狗。 颜二狗特别混账,缺德的事儿没少做,但他还算给师翔面子,见他过来,立马叮嘱他媳妇端茶倒水。 师翔没空跟他虚情假意,直接抬手挡开:“你爸呢?” “我爸关节炎发了,住院针灸去了。”颜二狗笑嘻嘻的,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沙发上。 他媳妇不想打扰两个老爷们聊天,便去里屋陪孩子。 师翔选了个比较拉仇恨的切入点,他问道:“二狗子,你还记得你姑父当初为什么抛弃你姑妈吗?” “记得。嫌弃我表姐是个姑娘呗,那个老畜生,也不想想,生儿生女那都是命,关我姑妈什么事。”颜二狗其实瞧不上他姑父,生不出儿子就踹了自己的女人,算什么男人。 他就不一样了,他家虽然都是姑娘,但他还是把他媳妇当个宝。 师翔其实很不喜欢颜二狗,能把自己大哥坑去坐牢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颜二狗对他老婆孩子是真不错。 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只在乎自己的小家庭,其他人对于他们而言,都是猪狗,随时可以牺牲的。 这种人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给老婆孩子铺路,所以,师翔准备怂恿颜二狗一起下黑手。 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想想,万一你姑妈当初生的是儿子,而你那个表姐是被人掉包的假货,这事要是你姑父知道了,会不会找医院的人算账?” “那肯定啊,那个老东西后来找的女人虽然生了儿子,但那两个儿子,一个是病秧子,一个不是他的种,要是现在有个健康的亲生儿子继承香火,他肯定要替儿子出这口恶气的。”颜二狗还是挺了解那个老男人的,一辈子不遗余力的找女人生儿子,可惜他就是个女儿多的命。 老婆都换了五六个了,儿子也才生了一个,还是个被医生断言活不长的药罐子。 老畜生都绝望了,要是这时候有个亲儿子,他肯定要做些什么的。 师翔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让颜二狗找那个老畜生去。 他写了个名字和一个地址:“去找你姑父,让他到这里找陈蓉盘问你亲表哥的下落。到时候你姑父一高兴,肯定会给你媳妇安排个好工作,还得把你当成大恩人,今后也会对你的孩子照顾一些。” 颜二狗有点懵:“不是,翔哥,你没开玩笑啊,这事是真的?” “千真万确。”师翔没说自家兄弟也被掉包的事,万一传到爷爷耳朵里就不好了。 颜二狗脸上的笑凝固了,他拿着地址,赶紧去找那个老畜生。 老畜生对待婚姻如同儿戏,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比普通人更能豁得出去脸皮,挖空心思往上爬,要不然他也养不起那么多老婆。 所以如今的老畜生,已经是某食品厂的厂长了。 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唯一拽不起来的就是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儿子。 现在听说自己的大女儿是假货,实际上十几年前他就有长子了,还是跟原配发妻生的嫡亲嫡亲的长子,他那盼儿子盼到焦躁无比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他激动地攥着颜二狗的胳膊:“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表姐是冒牌货?那你表哥在哪里呢?快,快点带我去找他!” “我也不知啊,我只知道师翔那个混小子让我带你去找陈主任。上次我去医院看望姑妈,听说就是这个陈主任给姑妈献的血。当时我还以为这个陈主任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原来她是愧对我姑妈呀!姑爹,走,咱们赶紧找她去!”颜二狗非常眼馋老畜生的食品厂,效益好,福利好,要是真的能让他媳妇进去,他今晚愿意做老畜生的马前卒。 老畜生激动不已,赶紧收拾收拾,出去了。 外面大雪纷纷,老畜生却健步如飞,等他赶到老高中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丢在了地上。 天在下雪,教室里空荡荡的,冷死个人,女人已经冻得打哆嗦了。 可是老畜生觉得这还不够解恨,他一把将陈蓉提起来,丢到了外面的雪地上,就这么让寒冷的天气化作最折磨人的酷刑。 那陈蓉本就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太太了,早已到了退休的年纪,是她舍不得医院里饱受追捧的日子,返聘回去继续工作的。 所以她虽然表面上风光,可她的身子骨那就是地地道道的老太太的身子骨,这么一挨冻,立马就不行了。 老畜生取出她嘴里塞的布条,一脚踹了上去:“说,颜美玲到底是不是我跟颜小玉亲生的?” 陈蓉已经开始发烧了,脑子浑浑噩噩的,只想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她稀里糊涂的点点头,迎接她的又是一脚狠踹。 老畜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环顾一周,注意到了茅厕那边打水洗手的水井,便干脆提着陈蓉,解开她身上的绳索,重新捆了个结,一头留下长长的一截,方便他把人扔进去再捞上来。 井水温暖,可一旦从水里上来就不一样了。 陈蓉就这么被推了下去,井水瞬间从耳鼻口眼铺天盖地的涌来,呛得她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老畜生不敢做得太过,要不然儿子的线索断了就不好了。 于是他立马把人提了上来,继续审问:“说,我跟颜小玉的亲骨肉在哪里?他是个小子还是个女儿?” 陈蓉被外面的寒风一吹,顿时打起了摆子,迷糊的脑子也被冻得清醒了片刻。 她看见面前宛如死神一般狰狞的男人,吓得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在……在月皋县,在我哥嫂跟前养着,是……是个小子,他……他叫……叫……” 陈蓉说着,打起了喷嚏,老畜生一个不耐烦,又去踹她,直接踹回水井里头,片刻后继续捞上来,接着逼问。 这次陈蓉学乖了,赶紧如实招来。 老畜生高兴坏了,但也气坏了,他一想到自己早就有了个宝贝儿子,却被扔在乡下管别人叫爹妈,他就气得火冒丈,直接把陈蓉丢回水井里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二狗犹豫了一下,喊道:“姑爹,就这样把人扔进去不管了?” “她能活着算她命大,要是死了也是她活该!”老畜生可不在乎这些,天寒地冻的,天上又下着雪,陈蓉还被蒙了眼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知道是他干的。 只是他忘了,他现在的老婆也不是吃素的,早在颜二狗把他叫出来的时候,偷偷跟了过来。 现在他跟颜二狗离开了学校,跟过来的女人却躲在门口的墙角大树后面,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等这两个人走远了,女人立马跑到水井这边,把陈蓉捞了起来。 可怜陈蓉,差点没了半条命,在女人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再次发起了高烧。 医院里值夜班的医生拼尽了全力,可算是把人救回来了。 女人守在病床前,满脑子思考着策略,她想好了,等陈蓉一醒就把一切都告诉她,到时候让陈蓉跟她一起去找老畜生讹钱,反正她儿子活不久了,老畜生肯定要换下一个老婆,不如趁着儿子还活着,能讹点是点。 * 师翔回到家里的时候,师栩已经睡了,她明天还要上班,作息一向规律。 景元夏却没有困意,一直守在窗口,等着雪夜里归来的儿子。 见到师翔的那一刻,她的热泪夺眶而出,她强撑到师翔进了屋,便直接搂着师翔哭了起来。 师翔嫌弃这里说话不方便,万一被师栩听见就不好了,便干脆找出来他的军大衣,扶着他妈去爷爷的小洋房那边。 两人关上院门出去的时候,师栩醒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对母子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也为了看看这对母子瞒着她要做什么,她便赶紧爬起来,穿上衣服尾随过去。 景元夏一路都在哭,师翔耐心地陪伴着,没有问她怎么了。 他得等她自己开口。 快到小洋房那里的时候,景元夏终于停下了脚步:“翔儿,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都告诉妈吧,妈挺得住。” “妈,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师翔担心妈妈发病,还是要稳一手。 景元夏苦涩地笑笑:“是。妈不是个脆弱的人,没什么不敢面对的。妈只是伤心,二十几年掏心掏肺对待的女儿,居然是这么一个货色。” “妈!”师翔心疼坏了,眼眶也不知不觉红了。 他搂着景元夏进了小洋楼,为了不让爷爷被吵醒,母子俩去楼阁楼详谈。 那里有壁炉取暖,隔音效果也好,不怕爷爷听到后受刺激。 楼下,保姆正在关门,却见师栩也回来了,便客气地想喊一声小姐,师栩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小声道:“嘘,我妈想大哥了,不想让我担心,你别声张,别让她知道我回来陪她。” 保姆完全不知道师栩在完什么把戏,只是点点头,把门关好。 师栩悄悄爬上楼,站在阁楼门口偷听。 阁楼里的母子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虽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可以隐约听见些什么。 风雪呼啸,师栩耳边时不时传来什么月皋县,大哥,小弟,假货这样的字眼,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瞬间僵在了那里。 糟了,老太婆到底怎么知道的?二哥又是怎么发现的? 大哥去了月皋县一直不见回来,不会是在调查她那边的亲生父母吧? 一想到这些,师栩就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她好紧张,难道她隐忍了二十几年,到最后还是要功亏一篑吗?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一切付之东流! 可是要怎么才能在自己真实身份被揭发的情况下还能霸占师家的财产呢? 只有一个办法,逼迫老爷子立下遗嘱,指定她是唯一继承人,然后弄死老爷子。 到时候死无对证,而遗嘱是有法律效应的,就算师家所有的人都跳出来反对也没用。 而如果她想逼迫老爷子立遗嘱,就只能拿自己跟陈敬戎的身份做文章了。 老爷子一直有心脏病,到时候一着急,也就翘辫子了,她要赶在老爷子咽气之前拿到遗嘱。 实在不行就模仿老爷子的笔迹,反正这些年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笔迹,每次都故意把字写得特别特别的难看。 可笑景元夏,一定想不到她早就防了一手,更想不到,她居然是个模仿大师吧。 这可是她姑姑亲自训练出来的,要不然,她姑姑怎么在医院的手续上作假。 这可是他们老陈家的家传技能。 想到这里,师栩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面带微笑转身,悄无声息地下楼,推开了老爷子的房间门。 她把门从里面反锁,随后直接拉开了电灯,一步一步走向了沉睡中的老爷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琢磨着直接掐死老爷子好了,反正她会作假。 可是,家里有保姆看到她回来了,而且一旦动手就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她难免要摊上官司,只能照着原定的计划,气死老爷子。 她故意把窗户打开,好叫冷风吹醒沉睡中的老爷子,随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老爷子床前,用微笑掩饰眼里的杀气。 雪花随着北风一起涌进房间,老爷子果然被冻得打起了哆嗦,不多时就睁开了眼睛,想喊保姆关窗户。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巴。 师栩笑着威胁道:“别喊,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师栩起身把窗户关上,一头雾水的老爷子挣扎着坐了起来:“栩儿啊,你怎么回来了?” 师栩重新回到床前坐下,她拿出纸笔,递给了老爷子:“让爷爷写遗嘱啊。爷爷,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告诉你什么好消息呀?” “你又升职了?我家栩儿果然不一般,这次给你奖励一千块好不好?不够的话再来找爷爷要。”老爷子并不是个轻贱女儿和孙女的人,单看他把儿子女儿培养得一样优秀就知道了。 所以对于孙女儿,他也是格外看重的。 只是,师栩辜负了这份看重。 她嗤笑一声:“一千块?打发叫花子呢?爷爷,既然你猜不到,那我还是发发善心,自己告诉你吧。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不是你亲孙女儿。二十九年前,宋婶儿受人胁迫,把一个男婴跟我调换了。你一定很想知道那个男婴在哪里吧?只要你写遗嘱,把家产全部留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栩儿,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你……”老爷子懵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他有点转不过弯来。 师栩笑笑:“要我再说一遍吗?可以啊,我不是你们师家的孩子,你儿媳妇景元夏生的第个孩子是个小子,年轻有为,已经是个副团长了。爷爷,你不是一直对两个哥哥恨铁不成钢吗?现在好了,你有个副团级别的孙子,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这……这不对啊,栩儿啊,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是不是嫌弃爷爷给钱给少了,故意逗爷爷玩的?爷爷可没有不舍得给你钱啊,只是你还没有成家,总要留点给你做嫁妆。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行吗,你要是嫌少,爷爷这次给你两千行不行?”老爷子睡梦中被惊醒,又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言论,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惊恐,是后怕,因为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就太耸人听闻了。 他总得经历一个从质疑到求证再到接受的过程,才不至于一口气把自己吓死气死。 这是机体求生的本能,他已经老态龙钟,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师栩却不肯给他缓冲的机会,继续刺激道:“两千?你家财万贯却只舍得给我两千?看来你是不信你有个年轻有为的孙子了。你不信没关系,我来让你信。” 师栩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 师霖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拿起话筒,听着听着,顿时坐直了:“你说什么?爷爷叫你查一个军官?叫什么?陈敬戎?知道哪个部队的吗?” “北疆309师3团副团长,陈敬戎。叔叔你可以问问认识他的人,问问他跟你和舅舅长得像不像。”师栩当然知道真货的所属部队,甚至连他的编号都能报出来。 师霖赶紧挂断,又给北边的老战友打了个电话。 很快,电话回了进来,这次是老爷子自己接的,师霖特别的不安:“爸,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查这么一个军官?” “栩儿说,她说这个才是你大哥大嫂的亲骨肉,阿霖啊,打听到了吗?真是跟你长得很像吗?”老爷子说话都有颤音了,他不敢相信这一切,这太可怕了。 到底是谁这么龌龊,居然把他的亲孙子偷走了,换来了一个假的。 师霖震惊万分,小心确认道:“她说什么?她说这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可……” 可是小陈牺牲了啊。 只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师霖却说不出口。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把老爷子送去见阎王爷。 只得安抚道:“是,老孙跟我说这小子在他手底下当过营长,前年升的副团,人很优秀,跟我和景柏泰长得很像,很像……” 师霖强忍着泪水,不敢让老爷子听出来。 “那你问问老孙,怎么没有早点跟你说呢?”老爷子急死了,也气死了,他的宝贝孙子居然流落在外?他要懊悔死了,难怪翔儿之前意有所指的说那保姆小宋不该留在家里。 是他糊涂啊。 师霖也很着急,解释道:“老孙说了,因为那小子跟我完全不是一个地方的,又不是一个姓,所以他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巧合。” “快,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把他找回来,要让他认祖归宗!”老爷子激动坏了。 天哪,他居然有一个当副团的孙子? 哎呀呀,老师家这下后继有人了,他再也不用为了翱翔翊个不成器的祸害生气了。 他再也不用感慨要是栩儿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他师承卿辛苦了一辈子,心血没有白费啊! 可是,没等对面的师霖开口,师栩就把电话线拔了。 她冷着脸,笑得阴森:“我告诉你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不应该先谢谢我吗?至于他在哪里?问我啊爷爷。反正他肯定不在北疆309师了,要不然我会这么傻,让你一下子掌握他全部的信息吗?” 师栩冷笑着,再次把纸笔摊开,摆在了老爷子面前:“写啊,写遗嘱,要不然,你别想找到你孙子,因为他现在在我爸妈跟前呢。叔叔可不知道我爸妈在哪里。” 老爷子却没有听她的,而是直接把那纸笔全给扔了。 他在思考,思考眼前这个孙女儿到底是不是帮凶,到底又知道多少。 至于她说什么人不在309师了,这都不算什么,他要查一个人还不至于查不到,现在有名字,有他孙子曾经待过的部队,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他可是上个世纪就出生的人,历经战火和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最后大浪淘沙,跟着党走向了共和,他岂会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唬住! 他冷哼一声穿起了衣服,趁着背对着师栩的时候,塞了一粒药在嘴里:“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会查!” 说着,老爷子就打算喊保姆进来,把这个讨人嫌的假孙女儿轰出去。 她这威逼利诱的丑恶嘴脸,让他感到恶心。 枉他这些年来掏心掏肺的栽培她,她居然想拿他亲孙子的消息换取家产,实在是狼子野心,不可饶恕! 然而,就在他刚刚把鞋踩上准备下床的时候,师栩给了他致命一击。 她蹲下去,把电话线接上,随后给师霖打了个电话,她把话筒递给老爷子,笑着问对面的师霖:“叔叔,你怎么不告诉爷爷,那个陈敬戎已经死了呀。怎么,是你不敢吗?还是说你怕爷爷知道了一口气背过去,让你来不及回来争家产呢?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呀,被我说中了?” “爸,是谁在说话!真的是栩儿吗,她不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吗,她怎么可以这样恶毒?爸,你听我说,你不要信她,没这回事,老孙没跟我说他牺牲了,真的没有!”师霖赶紧撒谎,他可不想老父亲气得暴毙,让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然而,老爷子固执得可怕,直接搡开师栩,问师霖:“你把老孙的电话给我,我自己问!” 师霖还想拖延,气得老爷子直接挂了电话,他又不是不认识部队的人。 他给他的老交情打电话,这个转下个,下个转下下个,一层一层的问下去,终于,是老孙回了个电话过来:“老伯,没有这回事,小陈活得好好的,还在309服役呢,真的。您要是不信,我让他给您打电话?” 这当然是师霖赶紧打电话安排的,可是老爷子不信。 挂断电话后重新找人打听,这次直接要到了309师师长的电话。 师霖毕竟不是一个军区的,信息滞后,虽然给带过陈敬戎的309师的师长通了电话,可是他不知道309师刚刚换了新师长。 而老爷子问到的是新师长的号码。 片刻后,老爷子手里的电话滑落,他捂着心口,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倒了下去。 师栩得意了,赶紧去找老爷子的私章,制造假遗书。 然而她不知道是,刚刚保姆想进来给她端茶,发现门锁了,只得在门口等着,而屋里的对话,全被保姆听见了。 现在保姆忽然发现老爷子没声音了,顿时吓了一跳,她绕到窗口,那里因为师栩刚刚开窗又关窗,忘记拉窗帘了。 保姆一看,老爷子居然气得倒地不起,吓得她赶紧去楼找景元夏和师翔。 母子俩听完保姆的转述都吓傻了,立马冲下楼来,踹开了房门,送老爷子去抢救。 情急之下,只顾得上让保姆去报警,却没空亲自盯着师栩。 然而一番折腾,到了外面路上,景元夏才知道老爷子是装的。 他早在师栩故意拔掉电话线的时候就猜到了师栩要玩把戏。 所以他趁着师栩躲下去插线的时候吞了一粒速效救心丸。 他是又急又气,差点一命呜呼,可他要是这点诡计都没办法识破,他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他安慰儿媳孙子:“你们继续哭,等会到了医院照常安排抢救,咱们陪她演一场好戏,送她去蹲大牢!” 景元夏领会精神,立马安排起来。 这戏可得好好演,到时候为了争家产,师栩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一定要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让她彻底翻不了身才好! 要不然,今晚的事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只要她哭哭啼啼装装可怜,反倒是可以倒打一耙,说师家为了认儿子不要女儿。 到时候他们全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于是第二天一早,师霖还没醒,就收到了噩耗,老爷子没了。 他吓得不轻,赶紧问景元夏大哥和小妹知道没有,景元夏怕这里头有谁演技不好被师栩识破,便借口师震在出差,没办法联络,让师霖先回来。 师霖想想也对,反正现在是初春,停灵的时间可以长点。 他赶紧跟刘巾帼请了假,回来奔丧。 * 裴素素第二天醒得很早。 她要去上班了,供销社售货员账面上的工资可能不算特别夸张,可是供销社的员工可以买到紧俏和稀缺的商品。 比如那些没有供应计划的,不需要凭票购买的商品,这些东西怎么卖,卖多少,定价怎么定,全是供销社主任说了算。 而裴素素正好可以把系统奖励的商品拿出来出售,她也不怕主任知道,大不了赚了钱分他一点就是了。 家里人知道她搞来了售货员的工作,自然是很开心的,可是在家里人看来,她还得坐小月子,所以谷赛兰坚决反对她现在去供销社上班。 “实在不行,你让朵朵替你上一个月,反正她的脚受伤了,不好下地干活儿。家里也不缺你这一个月的工资,你听话行吗?”谷赛兰要急死了,闺女懂事了是好事,可是当妈的心疼啊。 柯佳媛也劝:“是啊素素,你这身体刚刚小产,可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 裴素素只好妥协:“那好吧,可是一个月十几块钱呢,我真的不舍得浪费掉。” 屋里的姚红梅早就动了心思,她好想替小姑子去上这一个月的班,可是她要是直接提出来,少不得被人怀疑她是装病的,只得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实在不行的话,她把她娘家妹妹介绍过来做一个月好了,到时候二一添作五,姐妹俩一人一半,不也挺好的。 于是她催促裴二祥去喊裴素素进来。 不想,裴素素却有了别的打算。 她不肯进来不说,还挽住了柯佳媛的胳膊:“妈,嫂,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跟朵朵是好,可她家日子本来就比咱家好过,不如找嫂的二姐上一个月吧,她那二姐正好快生了,婆家要是继续作践她逼她下地干活,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就让她去吧,到时候她手里有了钱,生养的时候也方便一些。嫂也能少操几分心,你们说呢?” 哎呀呀,这个法子好啊。 柯佳媛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她挽着裴素素的胳膊,激动得红了眼眶:“素素啊,你真好,真好!我替我姐姐谢谢你了!” “嫂!你对我也好呀,投桃报李是应该的嘛,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今天还是要出去一趟的,谭主任要我帮忙接待一下省里来的领导。你们放心,我会穿厚点,再说了,我还有小陈的军大衣呢,我裹着就是了。”裴素素这事可不好让别人代替,只能亲自上。 再说了,她接待的可能是小陈的亲爹呢,她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一趟的。 这事谷赛兰跟裴长庆昨晚都知道了,但是为了不露出马脚,还是要假装拦一拦的。 柯佳媛虽然还不清楚师翱跟公婆已经见面了,但她见裴素素坚持要去,便知道这事很重要,于是她干脆帮了一把:“行了,我陪着素素去吧,顺便我去通知我二姐上班,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素素。至于队长那边,只能麻烦二哥帮我说说好话了。再说了,老干活儿利索,我的那一份让他辛苦一点,哪怕晚点回来也能赶完的。” 谷赛兰终于点头放行。 上午九点,裴素素穿戴整齐,跟师翱等人一起,在车站等候。 很快,长途大巴缓缓停下,乘客们络绎不绝地下车。 而在人群最后头,一个跟小陈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走了下来,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疲惫。 裴素素笑着迎了上去:“您好,请问是师伯伯吗?”, 37公公的欣赏(一更) 师震一向低调, 单位发的呢子中山装他没穿,只穿了一套普通的藏青色工人装。 所以这一路上过来,并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干部。 这会儿他走在最后面, 也是怕公社安排接站造成轰动。 还好接站的人不多,这让他松了口气, 走过来轻轻握了握手:“是小裴同志, 头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师伯伯。”裴素素心说果然没认错人,她赶紧给两边做起了介绍, “师伯伯,公社书记白镜爻同志去县里开会了,要三天后才能回来;谭主任昨天手脚和大腿被烫伤起了水泡不能亲自来接站,所以安排我和其他几位同志过来,这位是——” 在她介绍的时候, 师震亲切地跟大家握了握手。 一点架子都没有。 介绍完,裴素素邀请他去食堂吃点早饭:“师伯伯一路过来辛苦, 先去食堂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吧, 等考察团的其他人员到了,咱们再一起下农村实地考察。” “不等他们了, 咱们去咱们的。”师震看不惯一些机关人员到了地方上骗吃骗喝的行为, 所以他没有跟考察团的专车一起过来。 至于实地考察, 那群混子更是狗屁不通, 带着他们还不够他生气的呢。 所以他只想随便弄点什么清粥小菜垫垫肚子,然后赶紧去办事。 裴素素来之前就去食堂关照过了, 师家的人低调,千万不要大鱼大肉的搞特殊,要不然师震反而会生气,这都是师翱叮嘱她的, 想来不会有错。 然而到了食堂,裴素素却发现谭浩东居然裹着一床被子,正在那里指挥厨子做排骨松茸汤,还说了很多小窍门,叮嘱厨子一定要做出鲜美浓稠的美味佳肴。 除此之外,他还另外叫了两个大婶过来,一个在蒸骨汤小笼包,一个在做鱼汤拉面,简直要把骄阳公社最拿手的三样地方美食一次性全都拿出来,好孝敬省里来的领导。 裴素素实在头疼,只得不动声色做起了介绍:“师伯伯,这位裹着被子的就是谭主任,他身上都是水泡,不好穿衣服,您别见怪。” 师震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满。 他不喜欢这个谭主任,马屁精。 谭浩东却无知无觉,一瘸一拐地过来献媚:“老同志好,您这一路过来辛苦了,您看这些都是去年秋天切片晒干的松茸,保存完好,味道鲜美,您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师震没给他面子,直接说了一句:“不用,我吃过了。” 说着,师震直接调头:“小裴啊,带路吧,去看看这边的春播怎么样了。” 裴素素赶紧跟上:“哎,来了师伯伯。” 留下谭浩东,一脸的尴尬,这可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马屁拍到了马脸上,表错情不说,只怕升迁也是没戏了。 谭浩东郁闷,叹了口气,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去。 裴素素担心师震年纪大了不吃早饭会晕倒,便干脆引着他往向阳村去了。 刚到村口,她就给柯佳媛使了个眼色,柯佳媛会意,赶紧脱离了队伍,回去准备点家常粥饭。 裴素素则正常作陪,一边讲解这边的特色农作物,一边解释了一下怎么在完成播种任务的基础上,见缝插针的进行当地特色作物的种植。 师震相当意外:“这些沟壑水道都是人工挖掘的?” “是,我们这边气候湿润,特别适合芦苇的生长,芦苇编织物的工艺更是传承了上千年。但是师伯伯您也知道,如今想种什么不是老百姓说了算的,必须先完成上头下达的耕种指标。所以我们骄阳公社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在田间地头开挖小水沟小水渠,引到大河大塘里头。既能在雨天蓄水,方便后期灌溉,又能给芦苇制造生长空间。我们公社每年的苇席、苇帘、苇篮和苇笠都是供不应求的。老百姓要是有那种腿脚不好不方便上工的,就可以编制这些芦苇制品,同样可以换取工分,领到米面。”裴素素对于自己公社还是很自豪的。 当然,更自豪的是,这个法子是她想出来的。 当初她就是靠着这个点子获得了上一任公社书记的赞许,加上她文化课成绩一骑绝尘,所以她被推荐上了大学。 这些师震都不是很清楚,他便好奇道:“这点子的谁想出来的,那可真是个人才。” 裴素素笑笑,还没开口,旁边的师翱就夸赞起来了:“还能是谁,当然是小裴了。” 师震很是赞赏,没看出来啊,这小同志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并不吝啬赞美,很是夸奖了一下裴素素,心中却在想,这么一个设身处地为当地公社出谋划策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间谍呢? 看来小荡山的事情另有文章。 不过不急,他得再观察观察,毕竟人心难测。 他在田间走着,老百姓在附近看着,有胆子大的凑近些看了眼,回去便议论了起来。 “哎,你们发现了吗,素素带过来的是个领导吧?” “看穿着打扮不像,不过看那气势挺像的。” “你们没发现他跟小陈有点像吗?还有后头跟着的那个年轻人,更是像得不得了。” “等会儿问问老裴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裴家父母也注意到了女儿领过来的几个干部,不过看得出来,这个干部很低调,要不然,后面跟的公社干部早就张罗着让生产队长出来接待了。 可是现在,他们只是跟着,默默地听裴素素介绍,还跟远处的生产队长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别过来了,就这么地吧。 所以,这场低调的考察,进行得相当顺利,相当迅速,没有毫无意义的寒暄,没有溜须拍马,只有切实的观察和学习。 师震甚至找了几个老伯老婶儿聊了聊,问了问他们对自家公社的看法。 在向阳村考察完,裴素素打算带师震去一趟陈家坳。 一是去年排名第一的生产大队在陈家坳,很有学习参观的意义,二是让陈家的人看看师震师翱,好叫他们自乱阵脚。 经过自家门口的时候,裴素素邀请师震进去喝口热水。 师震没有拒绝。 进来一看,但见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四个小娃娃正凑在一团,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写字。 这是裴素素昨晚教他们的,姑侄五个做了约定,哪个小乖乖学会了写名字,姑姑就奖励一把大白兔奶糖。 这会儿大妮正在教三妮写裴的上半部分,嘴里还嘀嘀咕咕:“笨蛋三妮,小姑姑不是说了吗,要横平竖直,你写的什么呀,扭来扭去像个蚯蚓。” 二妮刚把裴字写好,只是上下两半分开老远,像两个字。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这就算写对了,便凑过来帮着大妮姐姐一起教三妮。 大壮则干脆在地上画起了小狗:“我不学了,好难啊,小姑姑要是不给我吃糖,我就撒娇,我就哭。” 大妮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好意思吗,你可是男孩子。” “可是我妈说了,只要学女孩子撒娇,小姑姑就会心软的。”大壮理直气壮。 大妮懒得理他。 继续跟二妮一起教小妹妹写字。 这一幕非常和谐温馨,叫走进来的师震见了,很受触动,不禁问道:“小裴啊,他们说的小姑姑是你吧?” 毕竟他也知道,小裴守寡了,在娘家住着。 裴素素笑着招呼他坐下:“是呢,家里四个哥哥,就是我一个姑娘。师伯伯您歇会儿,我去给您倒茶。” 师震却坐不住,而是凑过去看小孩写字去了。 裴素素进了厨房,问柯佳媛饭菜好了没有。 柯佳媛在围裙上擦擦手:“好了,做了一锅花生青菜疙瘩汤,偷偷卧了个鸡蛋在里头,这不算大鱼大肉吧?” “不算。”这种咸汤是农村人经常吃的,只不过做疙瘩的白面比较珍贵,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玉米面。 今天柯佳媛用的白面,已经算是相当奢侈了。 裴素素拿出一个苇编的防烫垫子,把盛满疙瘩汤的大汤盆摆在上面,然后就着垫子一起端出来:“师伯伯,喝点疙瘩汤吧,我三嫂特地做的,里面就放了点青菜和花生米,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师震忙着看小娃娃呢,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和喜欢。 这大概就是人到暮年,盼望着含饴弄孙的热切心情吧。 裴素素看了眼师翱,那眼神仿佛在问:大哥你怎么还不成家? 师翱难为情得很,挠了挠后脑勺:“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裴素素笑笑,去屋里拎了一包糖果出来,拿给了师翱,让师翱去偷偷塞给师震。 小孩子正蹲在那里认真写字呢,压根不知道小姑姑在玩把戏。 等师震发现有人在往自己兜里塞东西的时候,三妮终于把非字写出来了。 师震低头一看,那爪子白白净净又长又细,只能是师翱这个纨绔子弟的,便没有推开。 等那爪子拿开了,他一摸兜里,居然多了把糖果,赶紧拿出来哄孩子们开心。 裴素素恰到好处的提醒一声:“大妮,说谢谢师爷爷。” 大妮赶紧把糖果接过来,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说谢谢爷爷。 一个个奶声奶气摇头晃脑的,别提多可爱了。 看得师震心里热乎乎的,也痒痒得厉害。 起身,他失望地看了眼师翱,吃饭去了。 吃了几口,味道真不错,也没有偷偷加什么猪肉鱼肉进去,他这才放心大胆地敞开了吃吃喝喝。 结果吃着吃着,吃到了一口鸡蛋。 他有些意外,想说说裴素素,裴素素却已经笑着拿了本农业学的笔记出来,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得一边翻阅起了笔记,一边把鸡蛋吃了。 心说这小妮子还挺奸,知道拿公事堵他的嘴。 吃完,他抱了抱这几个可爱的小娃娃,便跟着裴素素往陈家坳去了。 刚到村口,便引起了轰动。 村民们指着跟在后头的师翱,一个个跟活见鬼了似的,喊道:“陈老三啊,你家老五回来了。” “哎,不对啊,老五眼睛不长这样。” “哎,那天小裴挽着是不是就是他呀。” “是吧,真的很像老五哎。快,去把陈老大叫过来。” 议论声中,陈敬军的丈母娘赶紧调转方向,往前村鱼塘去了。, 38公公慧眼识英雄(二更) 陈敬军跟师翱聊过之后, 并没有立马行动去找大柱。 一来是怕打草惊蛇,总要策划得万无一失再说,二来正值春播, 他是大队长,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整个生产队的大事。 但是如果他什么也不做的话, 实在是心里难受, 便把他丈母娘找了过来。 老太太嘴巴紧,阳阳又是她的亲外孙, 肯定不会走漏消息的。 加上胡雪梅这些年因为阳阳的死缠绵病榻,老太太这个当妈的心疼坏了,所以知道这事之后,立马拍拍心口保证,一定会想办法从陈老二嘴里套出话来。 所以今天她过来, 带了点老鼠油,借口探望陈老二, 跟陈老二套起了近乎。 不过陈老二很是谨慎, 老太太怎么哄他也不肯开口。 然而就在刚刚,向阳村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是裴素素陪着一个领导视察去了, 那领导跟陈家老五长得很像, 领导身后跟着的一个年轻人更是像极了老五, 所以老太太借口出来买菜,打算去向阳村看看。 没想到刚到村口, 便遇上了这群视察的队伍。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的领导跟后面那小子肯定是亲父子, 毕竟个头体型五官都很像,加上队伍里其他人全都毕恭毕敬的,只有那个小子和小裴显得比较轻松随意,所以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赶到鱼塘这里,见陈敬军正在跟新上任的打渔小队长扯皮,便笑着做起了和事佬。 “小冯啊,你有新的想法是不假,可是这些年陈老二负责鱼塘,从没出过纰漏,可见他的育苗方式是没问题的。你要是实在想试试别的法子,那你可以先挑一两个小塘试试,没必要把整片鱼塘全部拿来冒险嘛。”老太太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小队长肯定要表现一番的。 但是女婿的大队长干得好好的,不能出岔子,所以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万一失败了,那损失不可估量。 所以她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可是那小冯不听,说什么也要把所有的鱼塘进行生产改革。 老太太也没办法了,只好劝陈敬军:“大军啊,你下午再来吧,你先跟妈走,那小裴带着几个领导往麦田那边去了,你是大队长,不到现场不合适,快去看看。” 说着老太太把陈敬军往外拽,一边拽,一边小声嘀咕道:“那领导搞不好就是你说的那个姓师的,我瞧着跟小陈是有五六分相像的。要是小陈真是师家的,那那个师翱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孩子,你得赶紧想清楚了,是趁着师家的人在,抓住机会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是装作不知道,跟陈家的人继续耗下去?” “妈,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阳阳死得冤枉,大仇没报,我要是走了,我怎么对得起阳阳?”陈敬军叹了口气,人在天地间,不是事事都可以随着性子来的。 老太太也体谅他的心情,只是,她还是劝道:“也没说认了亲生父母就得走啊,反正你的户口和组织关系都在这里,你要是不想走,陈家拿你有什么办法?再说你可是大队长,怎么着也算是个村官儿,哪是随随便便说走就能走的,到时候你就拿生产队有任务拖着做借口,一直拖到孩子的事水落石出不就好了。总之,甭管走不走的,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免得认贼作父。” 老太太的话让陈敬军下定了决心。 咬咬牙点点头,他加快脚步往后村去了:“行,那听您的。” 其实老太太也是藏了私心的,如果女婿真的大有来头,如果他的亲生父母是省城那边的,到时候老太太就可以把闺女转到城里去养病了。 哪怕女婿暂时在农村耽搁着也没事,反正两人结婚十几年了,又有三个孩子,虽然阳阳不在了,但是另外两个依旧是联系夫妻俩的纽带,分开个一两年的不会出事的。 再说了,要是外孙外孙女的亲爷爷亲奶奶是城里人,孩子还能去城里跟着沾沾光呢。 总之,这事无论如何要快刀斩乱麻的弄清楚。 想到这里,老太太加快了脚步,赶紧跟上。 * 陈家,陈老二顶着一张猪头脸,正在家里哼哼唧唧地喊疼。 他媳妇没有留在家里照顾他,原因很简单,他没了打渔小队长的身份,日子变得艰难,又要分一半工分给裴素素,更是没法活了,要是这时候他媳妇再不去上工,下个月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所以,他只能自己留在家里,好在他大女儿文文乖巧,九岁的小姑娘,特地请了假照顾他,此时正拿着老鼠油认真给他涂抹。 陈老二不禁有些感慨,闺女倒是懂事,可惜只是个闺女。 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他忍不住羡慕起了大哥,虽然没了阳阳这个长子,可是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旭儿,如今依旧是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不像他,这都连生好几个了,连儿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更嫉妒老四两口子,一下就生了对双黄蛋,俩儿子,简直没天理了。 老天怎么就是不肯匀个儿子给他呢,只要有个儿子,哪怕没有打渔小队长的身份,他也不至于这么唉声叹气了。 文文知道爸爸又在想什么,她心里很不高兴,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认真涂完每一个水泡,她便拿上老鼠油出去了。 陈老二喊住了她:“回来,去哪儿?” “老鼠油是孙奶奶给的,用完得还回大妈那边。”文文还算懂事,知道不能占人家便宜,借用一点就行。 陈老二却不愿意归还,骂道:“蠢丫头,还回去做什么,反正是那老太太自己送过来的,不要白不要。放着。” “可是……”文文犹豫了一下,大妈其实对她们姐妹几个挺好的,她不想因为这点老鼠油闹得两家不愉快,想想还是违背了她老子的命令,拿着老鼠油出去了,“孙奶奶拿过来的时候说是借我们用用的,可没说给咱们。老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爸你可别犯糊涂。” “嘿,你这小妮子,居然敢顶嘴了是不是?别人拜高踩低,挖苦你老子,你也来踩你老子一脚?看我不收拾你!”陈老二气死了,当即挣扎着下床,哪怕眼睛肿了水泡看不清楚,也要借着模糊的光影跑门口吓唬吓唬这个小瘪犊子。 结果文文跑得快,已经把东西还回去了。 气得陈老二随手抄起门口的扁担,要收拾这个不孝女。 就在他撵着文文满院子乱跑的时候,陈老三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陈老三学过石匠的手艺,因为陈家坳就在江边上,需要防患水灾,所以他被选做了巡堤员。 巡堤员不只是雨季的时候会忙碌,平时也要经常检修和巩固堤坝,然而陈老三并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人,所以他顶着巡堤员的头衔,干着走村串户斗鸡遛狗的行当。 不过他今天倒是勤快了一把,在江堤上忙活了一通,但他的真实目的是偷偷捞鱼。 毕竟二哥的小队长没了,以后不能再贪生产队的鱼吃了,他只能自力更生。 而巡堤员的身份是他最好的掩护。 裴素素进村的消息传来时,他左边的靴子里已经塞了两条一尺长的鲫鱼,他把裤管放下遮掩,准备再摸一条大的塞右边就回来。 没想到刚逮住了一条鲢鱼,还没来得及敲晕藏起来,就被村里人找了过来。 他一紧张便松了手,那条五斤重的大花鲢就这么呲溜一下跑了。 气得他脸色漆黑,差点跟人干架。 这会儿回到了家里,他还是气得不轻,嘭的一下把门摔上,反锁后赶紧把左边靴子里的鲫鱼掏出来丢水缸里去。 “他奶奶个腿儿的,气死老子了!”他把靴子蹬了,进屋换裤子,一边换一边嘀咕,“二哥你怎么又在打孩子?我跟你说,出事了,那个裴素素领了个什么领导过来,公社领导也跟着,看着来头不小。我刚猫在人群后面看了眼,真是见鬼了,那个领导跟老五长得真像,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看着细皮嫩肉的,换双眼睛那就是老五本人了。这事千万不能让大哥知道,我现在就去鱼塘那边堵他,你赶紧的,想办法通知四哥回来一下,大家伙儿赶紧想想办法,可别是老五的亲老子找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得玩儿完!” 陈老二吓了一跳,赶紧丢了扁担,冲文文招手:“闺女,过来。” 文文躲在墙角水缸后头,不想理他。 亏她特地请假没去上学,留在家里照顾他这个老子,结果他为了一瓶老鼠油就打她,她心里根本不得劲儿,她不想理他了。 陈老二见她不肯过来,只好软和了态度,哄道:“文文乖,快去学校把你四叔喊回来。” 文文还是不想去,可是一旁的三叔一个劲地使眼色,还掏了把糖果出来晃了晃,她只好点头应下了:“那我怎么跟四叔说啊。” 也是,总不能直接说五叔的家里人找过来了。 陈老二只得想了个说辞:“你就说你大伯跟鱼塘那边的小冯打起来了,让他回来劝架。” “可是大伯没有跟人打架啊,大伯从来不跟人打架。”文文有理有据,“就连大柱家的,大伯也都是讲道理摆事实,大伯是大队长,不会乱来的。” 陈老二头疼,这孩子真是养废了,当初就不该贪图自己享受,把她扔给大嫂带了两年,真是受不了。 他只能重新找了个借口:“那你就说我脸上的水泡破了,淌了好多血,你找不到大伯和三叔,让他回来送我去县里看病。” “可是你没有流血啊,我给你抹药的时候很小心的。”文文更不愿意了,这不是冤枉她吗,明明她很仔细的,一个水泡都没有戳破。 陈老二气死了,只得重新捡起了扁担:“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文文被吓到了,身子一缩,捂着脑袋躲在水缸后头哭了起来。 得,这下彻底玩儿完,别想搬救兵了。 陈老二气死了,干脆把心一横,不管了,反正老三在家,让老三想办法去吧。 陈老三无语了,他平时都听二哥的,不过是怕枪打出头鸟,结果这次二哥直接甩锅,让他来顶事儿,真是靠不住。 只得拿着糖果去哄文文:“你就说,公社领导来视察,鱼塘那边这些年都是你爸爸负责的,可是现在爸爸被换下来了,到时候功劳不都成别人的了?所以你得让四叔回来,去跟领导摆摆功劳,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帮你爸爸把小队长的差事要回来呢。” 这个文文倒是理解。 爸爸和三叔都爱吃鱼,所以对于鱼塘的事情特别上心。 可是她知道,她爸爸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她担心道:“三叔,我爸一直贪里面的鱼,领导要是查账的话不是更加玩儿完吗?要不就算了吧,无功无过的,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陈老三也被气到了,他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二哥为什么想打孩子。 这哪像老陈家的孩子啊,简直就是陈敬军的孩子。 真是活见鬼了,不过是让胡雪梅带了两年,怎么就把文文带成了这个德性? 陈老三不理解,索性放弃了文文,转身找大柱家的人帮忙去。 大柱家跟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就算知道老五的身世,也不会轻易出卖他们的。 大柱家的二话不说去公社中学找陈老四,陈老三则火急火燎的堵他大哥去了。 没想到,就是跟文文扯皮的这点时间,他大哥已经跟裴素素他们碰面了。 裴素素也是今天早上跟师翱接站之前才知道陈敬军的身世有问题。 这会儿见到陈敬军过来,她赶紧跟师翱交换了一个眼神。 师翱立马扯了扯师震的袖子:“爸,你看他像谁?” 师震原本在跟一个老伯说话,因为老伯见他一身正气,相信他是个刚正不阿的领导,所以壮起胆子跟他举报陈老二连续多年贪下生产队的鱼获,每年都有好几百斤。 师震倒是不意外,这种中饱私囊的事情古往今来屡禁不止,更何况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手里有点职权,就会削尖了脑袋占集体的便宜。 只是这样的举报需要证据,于是他让老伯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证物证。 老伯也是临时起意要举报的,拿不出什么物证,但是他有人证,师震便叫他多找几个人证过来,人多了他才好当做一个正经的案子处理。 就在这时,师震注意到了师翱的提醒,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路小跑哈着热气过来的陈敬军。 他问出了跟师翱一样的问题:“二狗子?你怎么在这里?” 陈敬军傻了,心里那杆将信将疑的天平,轰的一声歪向了相信的一端。 他喘着气,来到师震面前站定:“老同志好,我叫陈敬军,是陈家坳的大队长。” 师震回过神来,看来不是二狗子。 可是这人跟二狗子好像。 师震点点头:“你来得正好,刚刚在向阳村我看了看,他们村虽然也不错,但不如你们村农作物的产量高,你可以跟我说说这里头的门道吗?” “老同志,您跟我来。”陈敬军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要尽量镇定。 他领着师震往村口的鱼塘走去:“陈家坳临江,水资源丰富,所以养鱼养虾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公社有播种任务,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到处挖鱼塘。所以四年之前,我从公社那边发现了一本笔记,从上面借鉴了一个稻田养鱼麦田套种的方式。到了水稻播种的时候,把鱼塘挖开一个口子,让鱼苗可以进稻田觅食排泄,既可以增加稻田的肥力,又给鱼的生长提供了充足的空间。等到鱼长大了,就赶在稻子收割之前清理出来,只留雌鱼和少数雄鱼回鱼塘繁殖。这时候小麦播种了,就可以进行菠菜套种。菠菜可以越冬,不会冻死在地里,既能解决百姓菜地稀缺的问题,增加蔬菜的收获,来年春天又能及时收割,进行其他经济作物的套种,是非常合适的越冬蔬菜……” 陈敬军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自己生产队的先进经验。 而这些技术,师震刚刚在小裴给他的笔记里见过。 他忽然好奇:“你问过公社的人,这经验是谁传授的吗?” 陈敬军不知道,摇了摇头。 师震看向了一旁的裴素素:“好像是她。小裴啊,你也太低调了,这么大的功劳,也不拿出来摆一摆?” 裴素素红着脸笑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还是陈大哥实践得好。我们村的生产队长就没理我这套理论,如今都不怎么养鱼的。” 这不奇怪,毕竟尝试新方法需要勇气的,师震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很欣赏这个小裴的,脑子这么灵活,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旁的陈敬军目瞪口呆。 得,原来自己的农业导师是老五媳妇啊。 他家老五眼光真好,要是活着就更好了。 同一时间,陈老四收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而颜二狗跟老畜生,也已经出了省城过了大湖山服务站,明天这会儿,就能到月皋县了。, 39爸,这是你儿子(三更) 陈老四赶回来的时候, 一眼看到了站在田垄上的师震跟师翱。 此时陈敬军正在邀请师震等会儿去家里吃顿便饭,因为马上就是饭点了。 他丈母娘也乐意看到女婿跟省里的领导搞好关系,便笑眯眯地附和, 说她现在就去买菜。 师震再三拒绝,师翱却劝他:“爸,您看老婶子这么热情, 就随便凑合一顿嘛, 都是些家常便饭,没什么的, 再说了, 儿子身上带了钱,大不了咱们把饭菜折算一下, 就当是儿子请你吃顿农家小炒好了。” 这师翱真会说话,孙老太听得满心欢喜。 师震从来不拿百姓的东西,更不可能去吃白饭,还是坚决反对。 裴素素便干脆伸手, 问师翱拿钱给孙老太:“师伯伯,您看,师大哥已经付钱了,您就答应了吧。” 师震蹙眉,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好默许了。 反正他儿子确实给钱了,这顿饭也不算吃白食, 不怕人举报他吃拿卡要, 这就行了。 躲在人群后面的陈老三,吓得扭头就走,刚走几步发现老四回来了, 便叮嘱他从村后小路绕开,回去赶紧把全家福处理掉。 陈老四也担心师家父子认出老五,便匆匆回去了,陈老三则留下来继续随机应变。 陈老四一到家里就把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取了下来,又怕藏不严实,干脆拿到厨房里去,打算一把火给烧了。 然而这事被文文发现了,她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全家福:“四叔你干嘛呀?大伯说了,家里只有两张全家福里有五叔,你要是把它烧了,以后爷爷奶奶想五叔了怎么办?” 陈老四眉毛一挑,反手把照片抢了回来:“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 可是文文不依,抱着陈老四的腿,就是不让他烧。 就在叔侄两个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隔壁大柱的弟弟二柱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他爷爷趴在墙头什么都看到了,叫他过来把文文拉开。 可是文文比他大,为了保住她五叔的照片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二柱愣是拉不开她。 万般无奈之下,二柱只好抄起水缸旁边的碎砖头,嘭的一下砸在了文文脑袋上。 可怜文文,不过是想保住小叔的照片而已,她不理解自己这场飞来横祸到底是为了什么,哪怕倒在了血泊里,右手还是下意识的抓了一下照片,不想让四叔给烧了。 然而她还是抵不过背后的黑手,意识挣扎了一瞬,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院子里的陈老二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一个身影快速冲了过来又冲了出去。 他只得问陈老四:“老四,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文文出去了?” “嗯,我马上去追,二哥你别急,我先把老五的照片处理掉。”陈老四心里有点慌。 虽然类似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可他还没有丧尽天良。 他只来得及点了把火塞进灶膛里,再把照片卷起来丢进去,随后便抱起文文冲了出去。 阳阳已经为了老五的身世丧了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文文走上阳阳的老路。 可是去卫生所的话,必须从门口经过,而此时,裴素素等人已经跟他大哥往这边来了。 因为他们还要参观一下陈家坳的猪圈。 陈家坳的养猪技术也是一绝,那里的负责人特别精通母猪的产后护理,十里八乡的公社,但凡遇到接生母猪的难题,都来这边请她出山。 没想到刚到陈家门口,便看到陈老四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出来了。 裴素素吓了一跳,赶紧跟师震告罪一声,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她发现孩子伤在了小脑,搞不好会跟阳阳一样变成植物人,赶紧招呼师翱帮忙,去找个农户借块门板子:“不能这样抱着,因为我不确定孩子有没有伤到脊椎,快,弄门板子做担架,送孩子去县医院。” “去县里?”陈老四傻了,有这么严重吗?完了玩了完了! 裴素素压根没有搭理他,翻了个白眼,便跟师翱张罗去了。 两人赶紧拆了门板子,把文文接过来固定在上面,裴素素让陈家坳的人去找王二丫回来。 她就不去县里了,她跟陈家不共戴天,这会儿只是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半个忙。 一旁的陈敬军也吓傻了,此情此景,跟当初阳阳出事何其相似。 他也顾不得招待师震了,赶紧拦住陈老四,质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老四心虚得厉害,只得把责任往二柱身上甩:“刚刚二柱过来找文文玩,孩子手里没个轻重的,所以……” 结果陈老四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敬军一拳头揍了上去。 他好像看到了浑身是血的阳阳,看到了他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儿子。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听到孩子在哭,说他死得好惨。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是他一辈子无法摆脱的阴影,无法卸下的心理枷锁。 他恨,恨自己当时不在家,更恨陈老四明明在家,却任由二柱胡作非为。 这一瞬间,恨意汹涌,模糊了陈敬军的双眼,他高高地扬起拳头,想为阳阳和文文要一个说法。 文文口中这个从来不动手的大伯,当着所有人的面,因为她这个只养了两年的侄女儿,动手了。 他把陈老四揍得飞出去摔在地上,后背撞上院子的矮墙,痛得直不起腰来。 “你干什么吃的?你瞎了吗!”一拳不够,陈敬军又扑上去,揪住陈老四的衣领子,再来一拳。 吓得他丈母娘赶紧来拉架:“大军啊,大军你别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大军你醒醒,人死不能复生,大军你快醒醒啊!” 陈敬军哪里听得进去。 儿子的惨死,养在跟前两年的侄女儿也浑身是血,自己身世的疑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这个老子真没用,他这个大伯真是个废物。 他对不起阳阳,也对不起文文。 他恨,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恨自己碍于大队长的身份,没有对大柱一家赶尽杀绝。 他不该讲什么道理,也不该一味的追求什么法律的裁决,哪怕大队拿了第一,也弥补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眼看着陈老四动弹不得,陈敬军松开陈老四,调转方向,往二柱家去了。 陈老三原本躲在人群最后面围观师家父子,眼见大哥要闹事,赶紧从后面挤上前来,想去拦着,却叫师翱眼疾手快的扯住了他的膀子,皮笑肉不笑的问他:“有你什么事?你倒是挺积极啊。” 陈老三被师翱的身高挡住了视野,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看到了老五在揍自己。 吓得他脖子一缩,赶紧讨饶:“我……那是我哥,我去劝劝他,他是大队长,不能打人的。” “那真是你哥吗?我看不见得。”师翱直接把他的肩膀反扭在身后,痛得陈老三哎呦一声鬼叫,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陈敬军已经在踹门了,二柱的爷爷吓得半死,赶紧从后面溜出去,叫二柱爸妈回来,毕竟老陈两口子去县里看病去了,不在家,这时候能拦住陈敬军的只有二柱的爸妈了。 陈敬军也知道,拖下去二柱爸妈回来就不好办了,所以他继续踹门。 第七下的时候,实木院门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吓得二柱抱着脑袋坐在了地上求饶。 陈敬军不想听他废话,冲进去提起二柱,将他拎了出来:“小畜生,我家文文是你打的是吧?嗯?说话!” 二柱早就吓尿了,棉裤都湿了,他很怕死,只得出卖了陈老四:“大军伯伯,我不是故意的,是四叔他……他要烧什么照片,文文不让烧,我过来帮忙拉开文文的,结果我一不小心,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二柱嚎啕大哭起来。 陈老四一听,完了,彻底完了。 果然,陈敬军立马松开了二柱,重新把陈老四提了起来:“烧照片?什么照片?老五的照片?你是怀疑老五的老子和兄弟找过来了,心虚了?说话!” 陈老四哪有力气说话,大哥是务农的,那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早在第一拳落下来的时候他就是个废物了。 这会儿鼻眼歪斜的,嘴里已经在吐血沫沫了,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陈敬军气炸了,还想打人。 这是隐忍多年的爆发,也是对这一切糟心事的疯狂报复,就在他高高扬起拳头的时候,有谁握住了他的手腕。 力气居然比他还大。 陈敬军挣扎不得,只得扭头回看。 师震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提醒道:“适可而止,你要是打死他,你这辈子也就完了。” 陈敬军没有说话,也没有收手,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师震。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胡雪梅赶了回来,看到她身边的一双儿女,这才缓缓放下了拳头。 心头的狂躁褪去,陈敬军松开了手里的陈老四,自己也瘫坐在了地上:“对不起,我失态了。” 师震没有评价这件事,而是提醒陈敬军:“进去拿纸笔来,我给你写个介绍信,要是月皋县的县医院救不了孩子的伤,就转去省城,那里有个著名的颅脑损伤专家,去找他。” 陈敬军回过神来,赶紧爬起来去拿纸笔。 却见陈老二站在院子里,顶着一脸的水泡,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的。 陈敬军直接撞开了他,拿了纸笔出来给师震写介绍信。 正好王二丫回来了,他赶紧让王二丫带孩子去医院。 王二丫说没钱,只想去公社卫生所看,气得陈敬军一把将她搡开:“这时候还舍不得花钱?你算什么当妈的!你王二丫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数三下,一,二,三!很好,你给我滚!从今天开始,文文跟你们二房脱离关系!你记住了,全村的人都看到了,今后文文是享福也好,倒霉也罢,都跟你王二丫和陈敬兵没关系了!” 陈敬军赶紧送孩子去县医院抢救,裴素素身上正好有从谭浩东那里讹来的一百九十块,便干脆全都拿出来塞给陈敬军:“大哥你拿着,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陈敬军特别感激她:“谢谢你小裴,老五地下有知的话,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裴素素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师震正眯着眼打量着她,他对这个女同志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裴素素有点难为情:“师伯伯,不好意思,出了这样的闹剧,让您见笑了。” “你跟他们家很熟?”师震有点好奇。 裴素素无奈地解释了一下:“我爱人是他家老五,不过他已经牺牲了。” “你爱人是当兵的?”师震没想到裴素素已经守寡了,出于对军人的尊重,他很想见见这个英年早逝的小伙子,于是他问道,“有照片吗?” 裴素素还没开口,一旁的二柱就咋呼起来:“有啊有啊,陈四叔想烧的那张照片上就有!” 二柱还是有点头脑的,他想跟自己打人的事撇亲关系,必须把责任踢回陈家人身上。 于是他从地上爬起来,冲进陈家厨房,钻到灶膛口掏了掏,果然掏出来半拉没烧完的照片。 照片上正好还留着陈敬军跟陈敬戎两个人,两兄弟显然比另外三兄弟关系好,小弟的手搭在了大哥的肩膀上,面容俊郎,笑得灿烂。 二柱赶紧把照片拿了出来:“爷爷你看,就是这个。” 师震伸手,接过照片吹了吹上面的灰,等他看清楚那个眉眼含笑的小伙子时,他愣住了。 非亲非故的,小裴为什么要救师翱? 他不过是来视察一下农田,为什么陈家就成了惊弓之鸟? 为什么陈家要把这张照片烧了? 是因为快到饭点了,而他答应了陈敬军,要来陈家一起吃午饭吗? 这一瞬间,好多难以理解的问题指向了同一个答案——照片上的小伙子,跟他关系匪浅! 可他媳妇一辈子只生了三个孩子,除了被捕的那一年,其他时间都跟他在一起,总不能是他媳妇偷偷生的,就算是他媳妇偷偷生的,也不至于瞒着他呀。 毕竟这孩子一看就是他亲生的。 而他自己也洁身自好,一辈子就一个媳妇,这孩子更不可能是他的私生子。 难道是师霖的孩子?师霖这小子确实有过桃花债,不行,他得打个电话问问。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师翱开口了:“爸,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小陈是哪一年生的?” “对,这小陈是哪一年生的?”师震回过神来,想看看这孩子的年纪跟师霖与前妻离婚的时间对不对得上。 他急切地看着裴素素,想要一个回答。 裴素素接过照片,抚摸着那张思念多日的面庞:“一九四三年,九月初八。” 一九四三年,那不是栩儿出生的时间吗? 栩儿八月初九,小陈九月初八? 这不对啊,师霖这个时候早就跟刘巾帼在一起了,不可能跟前妻在外头偷生孩子吧? 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比起像师霖,其实更像景柏泰。 那是他的大舅哥,目前在首都海军总部任职。 而就在他犹疑不定的时候,师翱把那张小陈穿着军装的照片拿了出来。 师震不禁瞳孔一缩,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景柏泰,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向着冉冉升起的红旗,立下了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 这一瞬间,师震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选项。 握着照片的手有些发颤,嗓子好像被谁扼住了又干又涩。 师震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了那个可怕的问题:“翱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告诉爸,这是谁?这个小伙子怎么跟你大舅那么像,他到底是谁!” 是啊,陈老五到底是谁?陈家坳的村民们也好奇死了,把个村中小路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待谜底的揭晓。 师翱再三考虑,决定坦白,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舆论是很轰动的,陈家必定彻底沦为过街老鼠。 到时候为了求生,肯定会有人投靠师家,提供证据,获得原谅。 于是他哽咽着开口:“爸,家里那个妹妹是假的,宋婶儿临终的时候告诉我,当年妈妈生产,她受人胁迫,玩了一出偷龙转凤的把戏。” 师翱说到这里,眼泪哗哗往下掉。 一旁的裴素素担心地看着师震,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因为在他知道有这个儿子之前,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小伙子牺牲的消息。 果然,师震像是被谁重重地捶了一棒槌,胸口又闷又痛,喘不过气来。 挺直的脊梁一点点弯曲,他捂着心口,不敢置信地倒在了师翱怀里:“快,快给你叔叔打电话,让他查,一查到底!看看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居然敢在老子头上撒野!” 40叫爸爸(一更) 师震跟老爷子一样, 心脏不太好。 此时他情绪激动,呼吸急促,脸色发红, 像是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撅过去。 师翱赶紧劝他:“爸,爸您别急, 我等会就去打电话, 但是您先听我说,小裴一直觉得小弟还没死, 虽然我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什么根据, 但是爸,您一定要撑住, 只有您活着,才能想办法去长白山搜救!” “真的吗?小裴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师震好像又看到了一点点希望,即便他自己也知道, 这似乎有点异想天开。 但是考虑到小裴能够提前知道小荡山那边的事情,所以他合理怀疑,小裴肯定有一些特别的信息渠道。 于是他以一个老父亲的身份,满是期待的看着小裴:“孩子,你不用顾忌什么, 跟我说实话就好,虽然我早就从一线退下来了, 可我要是卖一卖我这张老脸, 还是有不少老战友老兄弟可以帮忙的。再说,我那老伴儿当初比我还厉害,她也有一些门道, 只要你能提供确切有效的信息,我们老两口一定拼尽全力把人找回来。” 裴素素见师震这么激动,当然要搏一把。 只是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得先把陈家的人看紧了,要不然就凭这一家子坏心眼子,谁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 于是她小声道:“师伯伯,我等会跟您细说,咱们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掉。” 师震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虽然是省里的领导,可是他穿着工人装,别人未必怕他。 到了这时候,他的低调成了拖了后腿的,他只得先从气势上镇住场子。 他冷着脸,扶着师翱一点点站直了。 他看看一脸激动的陈家坳村民,再看看惶恐不安的陈家人,最终把视线落在了公社跟过来的小贾身上,这人看着当过兵,应该不会指鹿为马。 他和气的说道:“小伙子,麻烦你去公社把你们的武装部长请过来,就说师震找他帮忙。他要是问你哪个师震,你就说是抗战独立团277团景团长的爱人。” 什么,抗战277团? 小贾知道这个团,那是相当厉害的一支劲旅,人数最多的时候,一度达到了一万多人。 这支队伍参加过无数大型战役,据说带队的还是个女团长,只是后来国共交战,那位团长被捕,队伍也随之解散,不过很快又被另外一个军官收编整合,依旧叫做277团,后面的解放战争里,依然活跃着这支队伍的身影。 再后来新中国成立,不少部队整编改制,但是277团依旧保留了下来,如今还在沿用这个编号。 据说,这个团有个外号,叫铁娘子团,是目前仅存的一支女兵队伍。 小贾不禁对面前的老同志肃然起敬,他赶紧去叫人,只是他不放心陈家这边,临走时让陈敬军的丈母娘先去把胡家的儿女们叫了过来。 裴素素也在摇人,她让跟过来的柯佳媛回去搬救兵:“三嫂,把家里的兄弟们都叫过来,今天下午的工分我赔给你们,先把这事解决了咱们再说其他,顺便帮我把我的针囊拿来,我怕师伯伯出事。” 柯佳媛早就吓傻了,没想到婆婆前几天拿来恶心陈家人的话居然是真的。 小陈居然不是陈家的种! 怪不得陈家要对素素赶尽杀绝,反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当然是拿钱要紧。 想到这里,柯佳媛觉得特别的恶心,她没有直接回向阳村,而是去了隔壁村,她把老四媳妇的娘家人先喊了过来,毕竟向阳村离得远,一来一去起码半个多小时。 老郝家就不一样了,几分钟就能赶过来。 顺便,她还问老郝家借了自行车,哪怕中午的村道松软泥泞,她也要尽快赶回去。 同时裴素素看着公社跟过来的另一个办事员:“小马,快点去报警,就说陈家坳出了恶性伤人事件,一个小女孩被打得头破血流,半条命都没了。” 小马是谭浩东的心腹,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只有一句话:娘嘞! 他赶紧去通知谭浩东,顺便报警。 那谭浩东正为自己拍不上马屁而着急,现在看到小马回来,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于是他不光把警察叫上了,还让小马把公社能调动的十几个民兵都喊上,一起往陈家坳赶来。 至于他自己,则继续可怜兮兮地裹着被子,在公社等消息。 其实他的水泡已经有了瘪下去的迹象了,也不知道裴素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药,效果真是不得了。 他赶紧又抹了一遍,想来明天这时候,水泡就会彻底干瘪服帖在皮肤上了,到时候他可以穿上衣服,忍着点疼,亲自帮师震跑腿。 想到这里,他似乎看到了省城的肥缺在向自己招手。 他赶紧跑去食堂,让那两个大婶儿把做好的饭菜用篮子装上:“快快快,送去陈家坳陈敬军家里,让师震老同志尝尝咱们的特色美食。” * 朱亚男正在猪圈里打扫。 她一大早就过来了,又是煮猪食,又是喂猪的,到现在还没忙完,所以她压根没看到师家父子长什么样。 她这两天心情不错,十几头猪都恢复过来了,尤其是那头母猪,肚子鼓鼓的,吃得比谁都带劲。 她算了算日子,还有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母猪就该下崽了。 到时候只要顺利,她就是生产队的大功臣了,看谁还敢笑话她。 想到这里,她格外的精神抖擞。 正忙着,柯佳媛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大嫂,快,别管这些猪了,出大事了,那小陈原来大有来头,人家老子是城里的干部,老娘还是抗战时期娘子军的团长呢。现在人家老子和哥哥找陈家要说法去了,素素一个女人家镇不住场子,你快点的,去通知你们老朱家的一起过去帮忙,这事必须摁死了老陈家,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欺负人。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我去叫大哥他们!” “佳媛,你没发烧吧?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小陈都死了,哪来的什么干部老子团长娘。再说了,就算他没死,上次素素送水壶给搜救队,这才过去几天,就算是飞也飞不到东北啊。”朱亚男这个人就是多疑,她怀疑老三媳妇逗她玩儿呢,说不定想偷她的猪。 她看看那即将下崽的猪,再看看看气喘吁吁的柯佳媛,选择了充耳不闻。 气得柯佳媛冲过来抢走她手里的扫把,一把扔在了猪粪上面:“哎呀,你这个猪脑子能不能行啊?你听好了,素素现在需要帮忙,甭管小陈是死是活,人家老子和大哥已经上门认亲了。你快点的,赶紧去你娘家摇人!只要咱们帮素素把场子撑起来了,你还愁以后沾不到光吗?” 朱亚男还是将信将疑的。 气得柯佳媛直接把她搡了回去:“行,朱亚男你真行哈,一天到晚怀疑我们三房四房对你们大房二房图谋不轨,你慢慢怀疑,以后素素要是不理你,你可别哭哭啼啼的怨她偏心!” 柯佳媛气死了,要不是猪圈就在村口,她都懒得进来通知朱亚男。 这个疑神疑鬼的猪脑子,迟早把自己坑死。 她回到村里,直奔后面的农田,大嗓门咋呼起来:“爸,妈,大哥,二哥,快点,抄家伙,去陈家坳,小陈原来是师家的孩子,怪不得老陈家的人非要把素素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他们早就知道小陈不是亲生的,快啊,咱们赶紧去帮素素要说法。” 这事谷赛兰和裴长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即丢下手里的活儿,把四个儿子全部叫上,连着老四媳妇一起,往陈家坳赶去。 那裴大志生怕人手不够,想再叫几个人,然而谷赛兰拦住了他:“不用,你们兄弟四个足够了,佳媛肯定还喊了娘家的人,村里人就算了,家家都在忙着春耕,可别耽误了生产队的大事,到时候咱们有理也成没理了。” 那倒也是,耽误自己家就算了,可别耽误整个村集体。 裴大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管招呼自家兄弟,顺便把裴二叔也给叫上。 朱亚男原本还在猪圈里打扫,听到喧闹声出来看了下,她傻眼了,赶紧拦住裴大志:“干嘛呀这是?老三媳妇说胡话你也信?” 裴大志直接把她搡开:“你爱信不信,别耽误我给素素撑腰去!” 朱亚男气死了,看着这几个臭老爷们儿跟没脑子似的一窝蜂簇拥着走了,只得回去跟姚红梅商量。 她们两个虽然不见得完全一条心,但在面对小姑子的时候立场是一致的。 不管怎么说,这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她得问问姚红梅怎么看。 结果到了家里一看,姚红梅早就不见了,只有邻居家的老婶子在帮忙看孩子。 朱亚男一头雾水,问了问姚红梅哪儿去了。 老婶子反倒是问她:“哎呀,亚男啊,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啊?红梅一听说小陈的事就回娘家叫人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什么,红梅已经回去了?她咳成那个样子,还有力气下床?”朱亚男压根没想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她真是低估了姚红梅的心眼子。 老婶子赶紧劝她:“快去啊,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个城里的领导,带了他大儿子一起来的,他们跟小陈长得可像可像了,你再想想老陈家对素素的态度,那像是对待亲儿媳的态度吗?” 是啊,不像啊,可那不是为了钱吗? 她朱亚男为了钱,也没少坑自家人。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先去娘家叫一个兄弟过去看看吧,万一搞错了,去一个人也不至于闹笑话,而如果是真的,好歹去了一个,也不至于被其他几房说嘴。 毕竟春耕呢,谁家有闲余的劳力去吵架啊。 这么精打细算着,朱亚男刚回到娘家村口,就看到几个兄弟都抄家伙过来了。 再看柯佳媛,正驮着姚红梅,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往她自己娘家去了。 朱亚男头疼,心说这老三媳妇真会忽悠人,居然把她娘家兄弟全叫上了,她自己都未必有这么大面子呢。 不过既然娘家哥嫂都来了,那她还是捡个现成的便宜,表表态吧。 她赶紧跟了上去。 很快,裴家以及四个儿媳妇的娘家人,陈敬军老丈人胡家的人,以及谭浩东安排的民兵全都赶来了。 上百号人把陈家人团团围住,让他们给个说法。 那陈老三和陈老四虽然一个被揍一个被扣住了没办法摇人,可是隔壁二柱家的生怕这火烧到自家身上,所以他爸妈一回来就去通知陈家族人了。 老陈家在陈家坳是大姓,但凡是姓陈的,跟他们家都是一个老祖宗传来的。 所以,别看裴素素这边人多势众,陈家也很快聚集了上百号人过来。 这种大规模的村民对峙,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上次还是为了两个村子之间的分界线大动干戈,不少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上了报纸呢。 陈家坳的人一看,这次恐怕又有大新闻了,连午饭都要捧在手里吃,一个个走出家门,兴奋地巴望着议论着。 “哎,你们说,会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才好呢,我早就看老陈家的不顺眼了,打起来的话,起码可以把大军的大队长捋了,让我儿子捡个现成便宜。” “你想得倒是挺美,那可是省里来的干部,谁敢打?” “省里的怎么了,你看他穿着个工人装,像哪门子的干部,我要是陈家的,我就说不认识,管他三七二十一,打就是了。到时候要是城里来人兴师问罪,就说是这个干部先欺负老百姓的。你们可别忘了,这年头当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随便抓点什么错处,就能斗到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倒也是,难怪老陈家有恃无恐。” “哎你们说,那大军不会也是别人家的吧?陈家这五个儿子,掐头去尾才像是亲生的,大军和小陈一点也不像。” “我估计是的,要不然阳阳出事,那几个兄弟怎么都不肯帮忙照顾?也就是大军脾气好,要换了是我,早就跟他们分家了,还能由着他们占他大队长的便宜?” “可不是,那陈老二养鱼的技术都是大军手把手教的,这个畜生东西,什么时候报答过大军?大军就是太实诚了,人善被人欺啊。” “我还听说,阳阳的死有蹊跷,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一起掀出来。真是可怜咯,那孩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回回看到我都喊爷爷好,其他几房的孩子可不这样,一个个只会拿眼珠子瞪人,没教养。” “哎你们说,就算小陈被认回去了,可他人没了,这师家还会认小裴这个儿媳妇吗?” “不好说,反正咱农村的肯定不认,小裴克夫。” “胡说八道,小裴哪里克夫了,我觉得小陈是有福气的人,肯定还活着呢,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要不然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人群中,一把粗哑的嗓子打断了污言秽语。 这是个老态龙钟的妇人,看着六十来岁了,那眼神看人的时候好像能洞穿人心似的。 村民们一看,呦,这不是谷赛兰的娘家嫂子吗,这可是个磨人精。 大家伙儿赶紧闭嘴,不敢惹,谁也不敢惹。 这姑嫂两个联手,怕是能把老陈家撅土里去,再也翻不了身。 * 现场的气氛非常紧张,陈家的族人在问师翱要人,因为他还扣着陈老三。 至于陈老四,已经被他们扶起来送去卫生所上药了。 陈老二则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裴素素环顾一周,发现该来的差不多多来了,只除了那个武装部长。 她不等了,先去陈家院子里搬了两张凳子出来,让师震坐下歇着:“师伯伯,您坐这边来,那边在风口,冷。” 师震没坐,面带不满地看着她:“你还当自己是小陈的媳妇吗?” “嗯。”裴素素点头,生怕师震有个三长两短,下意识扶着点他的胳膊。 师震却冷哼一声,不高兴了:“那你管我叫伯伯做什么?” 啊……可是,小陈还没找回来呢,他跟师家还没认亲,她就这么改口不合适吧。 可她越是谨慎,师震越是不满,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他第一个儿媳妇,怎么好不认呢。 必须认,现在就认!哪怕那小子还没救回来,也要认! 他瞪着裴素素,反问她:“你管我叫伯伯,那咱俩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又有什么立场让你娘家人为了我们父子出头?到时候陈家人一句话就噎死你你信不信?” “我信。”裴素素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不想撇下小陈自己先认公公,那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师震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瞻前顾后的,硬着头皮,准备改口。 师震见她平时挺直爽利索的,面对这个问题却磨磨蹭蹭的,他很生气,沉着嗓子冷哼一声:“愣着干什么?叫爸爸!” “哎!爸!”裴素素赶紧改口,要不然等会要上工了,可别耽误了几个嫂子的娘家兄弟挣工分。 师震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这还差不多。翱儿,你别愣着,赶紧借个自行车去给你叔叔打电话,打完再来,我倒要看看,陈家的人谁敢乱来!” 师翱确实放心不少,裴家的四个兄弟瞧着都是大块头,陈家的人投鼠忌器,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正好柯佳媛刚刚骑车来的,便把自行车推过来给他。 又怕他一路上被陈家族人为难,便叫裴老三跟着过去,护着点。 等这两人走了,师震才清了清嗓子,看向了陈家请过来的一个老头子。 “我师震一向恩怨分明,从来不会牵连无辜。陈家夫妻调换我儿子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希望大家不要助纣为虐,反而惹上一身骚。”这是在劝不相干的人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他师震又不是吃素的。 陈家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有所松动。 只是,队伍里刚有两个准备退出去的,便听到远处传来了老陈夫妻俩的声音,两口子终于从县城看病回来了。 一回来就听说家里出了大事,当即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师震一看,正主来了,立马振奋精神,一脸严肃地盯着逐渐让开的人群。 41叛徒,证据(二更) 陈母是昨天摔伤的, 为了给陈老二拿老鼠油。 她年纪大了,上不了工,一直看儿媳妇的脸色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她从前年开始,把自己的老手艺捡了起来——泡老鼠油,泡蛇酒。 村里但凡有个烫伤烧伤的, 都会来找她, 夏天要是谁被蛇咬了,也找她。 每次给她两个鸡蛋就行, 所以她虽然不能挣工分, 但是勉强还能过活。 但是她知道,这东西宝贝, 儿媳妇会惦记,所以她特地在土墙上掏了个洞,再拿砖块堵上,不用的时候糊把泥, 跟原来的墙面浑然一色,用的时候随便一敲就起开了。 然而昨天老二媳妇催得急,她要是磨磨蹭蹭的,少不得要挨骂,所以一时着急, 没踩稳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别看陈父平时是个抠门儿精,但他稀罕他媳妇, 便问陈敬军要了五十块钱, 特地带她去县城看了看。 所幸伤得不重,小腿骨打了石膏就回来了。 这会儿见门口坐着个眉目森冷的老同志,瞧着跟老五还有五六分相似, 一看就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然而陈父的脸上却异常平静。 非但不见一丝惊慌,反倒是气定神闲,昂首阔步。 似乎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区别只不过是早来还是晚来。 他扶着陈母,就这么慢悠悠的从人群分开的过道里走过去。 师震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陈父只当不认识,反倒是看向了裴素素:“老五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把你娘家的人都叫过来,难不成还想为了之前的事不依不饶?我可不怕你,这事谭主任已经亲自处理过了,我们老陈家该赔的钱赔了,该罚的工分也认了,你还想怎么样?” 裴素素想否认,因为孩子的事确实当时就下了定论,她今天是为了小陈的事来的。 然而谷赛兰却拦住了,没让她开口。 老母亲有别的考量,这个老陈是在给素素挖坑呢。 要是素素否认,说她不是为了孩子,那等会儿老陈直接一口咬死小陈就是亲生的,跟师震父子长得像只是巧合,谁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他们没有证据。 而要是素素承认的确是为了孩子,那老陈也说得很清楚了,谭主任都点头的事情,你裴素素却要来翻案,是不是不把谭主任放在眼里? 所以,这个问题就是一个陷阱,怎么回答都会被挑毛病。 谷赛兰嗤笑一声:“老陈啊,老五虽然没了,但咱们两家好歹也做了一年的亲家,怎么你一回来不跟我和老裴打招呼,反倒是先质问起我闺女来了?怎么,在你眼里,我跟老裴难不成是个死的?不值得你给个眼神?” “呦,亲家母,这话怎么说的,我哪儿敢不把你们当回事啊,不过是看素素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先关心关心她而已。”陈父狡猾,怎么说都有理,他扫了眼在场的人,但见陈家宗亲除了二大爷一家没来,其他的都到了,他便更加有恃无恐了。 至于裴家的这些亲眷,在他眼里那就是一盘散沙,不值一提。 于是他笑了笑,扶着陈母往师震跟前走:“这位老伙计,你挡着我们两口子的路了。你要是无家可归,想讨口饭吃,也得等我们两口子回去做饭不是?” 这话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吃准了师家人都是急脾气,故意引诱师震发火动手。 只要师震动手,那就是当官的欺负老百姓,说破天也是师震没理。 师震确实生气,可他肩上落下来一只手。 抬眼一看,裴大志正准备上前拦着,他是家里的大哥,父母年迈,理应由他出面,只是,他还没开口,谷赛兰发话了。 她笑眯眯的,一把薅住陈母的胳膊,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嘴上还说这些关心的话:“呦,亲家母,你这腿都打石膏了,还怎么做饭,来来来,正好素素在,让她给你看看。” 这病可不是好看的,看着看着陈母就会被裴家的人扣下,陈父可不是傻子,所以他当即把人往怀里拽:“不需要,县里的大夫还是靠得住的,小伤,不用这么麻烦。” “那既然这样,咱们说正事吧。”谷赛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她脑子转得飞快,琢磨了好了策略。 首先,她要把女儿保护起来,因为这事大家手里全都没有证据,而陈父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摆明了还有后手,所以,在事情可以板上钉钉之前,她要让素素减少参与感。 于是她把裴素素支开:“素素啊,你看小陈妈妈的腿都受伤了,还怎么做饭呢?他们虽然逼死了你的孩子,也不想认你这个儿媳妇了,可咱们老裴家不做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正好谭主任让人送了饭菜过来,你端去厨房热一热,弄给小陈妈妈吃。” 裴素素虽然不会做饭,但是热一热还是会的,她不知道她妈妈有什么打算,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听老人家的准没错。 毕竟今天这事发生得有点突然,所以她跟师家父子是有点被动的,因为他们没有证据。 于是她从公社赶来的两个婶子手里接过饭菜,进了陈家院子,烧火去了。 陈父见状想拦着,因为他知道谷赛兰馊主意多,指不定把人支开做什么呢。 然而,他晚了一步。 老大媳妇胡雪梅从娘家赶回来了,她娘家妈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所以,现在她跟裴素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于是她拦在陈父面前,笑着说道:“爸,饭菜的事我去张罗,你老人家还是赶紧处理好正经事吧,要不然,等会儿十里八乡的都传开了。这没影子的事也得说成真的,多吓人啊。” 陈父吃不准胡雪梅是个什么态度,他不放心,还是想进去跟着裴素素,却被柯佳媛挽着胳膊拽了回来。 这柯佳媛可比胡雪梅会恶心人,她一脸后怕的把陈父拽开,还“好心”提醒道:“哎呀陈叔叔,你可别跟大嫂子拉拉扯扯的,这公公跟儿媳妇啊,千万不能走得太近,要避嫌的。我也知道,你担心她身体不好,做饭累着,你放心,我跟着就是了,我们姑嫂三个一起给你们老两口张罗一桌饭菜,这总可以了吧?” 瞧瞧,这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公公儿媳的,说得好像他想占儿媳妇便宜似的。 陈父算是真正领教到了柯佳媛的厉害,难怪向阳村的人都说,裴老三的媳妇是最像谷赛兰的。 婆媳俩一个臭德性。 思来想回去,他只好骂了王二丫一句:“你是个木头桩子吗?还不赶紧进去帮忙!” 王二丫正在观望局势,说实在的,她又不个傻子,早就看出来师家的大阵仗,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公公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像是唬人的。 难不成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底牌还没亮出来? 所以她顾虑重重,一直没有表态。 现在被吼了一嗓子,她才下意识往院子里走去。 没想到刚进门,就被柯佳媛拽到旁边,直接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柯佳媛就那么摁着她跟胡雪梅,只留裴素素一个人往里走。 王二丫想质问柯佳媛凭什么拦着她,但她发现陈老二正杵在院子里发愣,只得喊了一声:“敬兵,你怎么不说话啊。” 陈老二看不见她,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光影,他警告了王二丫一声:“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一句话也不准说。” 王二丫简直要气死了,什么人啊,不能好好说话? 陈老二懒得搭理她,他盯着那个一步步靠近的模糊的身影,在裴素素经过的时候,问了一声:“是老五媳妇吗?” “是我。”裴素素停下,好奇他要做什么。 陈老二已经在这段时间里考虑清楚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他不玩虚的,直接开门见山:“昨天我去找你了。” “我猜到了。”裴素素尽量小声说话,她刚刚进来搬凳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陈老二脸上的水泡出现得太过巧合,而谭浩东昨天说了,他那盆热乎的粉条全撒在那个冒失鬼头上了。 可见除了陈老二没有别人。 她猜测陈老二是想投诚。 所以她特地给了两分好脸色:“你是想说文文的事吗?其实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一就有二的道理。阳阳怎么死的我不敢说十拿九稳,不过文文怎么出事的想必不难猜到。问题出在老四要烧照片这件事上,对吗?你们心虚了,你们早就知道小陈的身世,你们害怕东窗事发,下场凄惨。但是你别忘了,上次是阳阳,这次是文文,下次就指不定是你哪个孩子了!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你媳妇和你自己呢!”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保护我老婆孩子?”陈老二确实慌了,文文出事之前,他想的只是找裴素素赔礼道歉,把扣除的一半工分换回来就行。 而且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师家父子来了。 然而,当他看到师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末日来了。 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这些年利用大哥的大队长身份作威作福,没少挖集体的墙角,但他这都是为了老婆孩子。 他是嫌弃几个闺女,要是儿子多好,但是不管是儿是女,那都是他陈老二的种,欺负他闺女就是不把他陈老二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他当人。 所以这一砖头不只是敲在了文文的头上,更是敲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他手里没钱了,最后私藏的一点零花钱,昨天买了雪花膏,还给砸了,忘捡了。 所以刚刚大哥质问要不要送文文去县医院的时候,他没脸出去回话。 好在大哥仁义,愿意为了文文奔波,小裴也是出乎意料的,居然拿了一百九十块出来。 这让陈老二多少有点触动,他估摸着,小裴是个心软的,只要他态度诚恳,好好合作,想来就算小裴不会原谅他,也不至于把他这个小家逼到绝路。 所以他准备叛变了。 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没办法为了什么兄弟父亲考虑了。 他的态度相当恳切,那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孤注一掷的请求,裴素素却不敢轻信。 她问了几个问题:“首先,你告诉我,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是谁换了孩子,另外,大哥也是别人家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昶阳城找一个叫颜美玲的记者,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陈老二果然很配合。 裴素素又问:“那你告诉我,是谁换了孩子?” “你先答应我,你愿意保护我们。包括文文,你要想办法尽全力救她。她要是死了,我在村里会抬不起头的。”陈老二承认,自己是有点自私的考量在里头,可是,谁不自私呢。 他认为自己没错。 裴素素大概理解他的逻辑——谁家老子在家的时候,会由着外人把自己孩子打死?别人不会说行凶的孩子可怕,只会说他这个老子无能。 但他这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并不是真的因为疼爱文文。 所以裴素素也有条件:“刚刚大哥说了,文文跟你们脱离关系,你都听到了?我可以帮忙救文文,但你要放手,从今往后,这个孩子是享福也好,受罪也好,都跟你无关了。” “可以,只要她活着,只要别人不戳我脊梁骨就行。”陈老二目的明确,这不是什么难事。 文文确实跟大哥一家更投缘,留在他身边迟早把他气死。 裴素素有些无语,啧,这种人,为了自己活着,居然可以这么痛快的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算了,要是陈老二没有短处可寻,这交易还做不成呢。 于是她点头:“行,既然文文的事你没有意见,那我答应你,不管这事闹到什么地步,只要你愿意出面作证,帮我和师家尽快确认小陈的身份,我就可以说服师家父子网开一面。” “不只是网开一面,我要活命,而我要是留在这里,老三老四会撕了我的。”陈老二得寸进尺。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翻脸的兄弟哪能继续待在一个屋檐下。他得离开本地,蹲城里去。 但是裴素素不想让他太过得意,所以她只愿意帮他介绍县城的工作:“省城的你就别想了,我不想看到你。” “县城也行,但不能是月皋县的,要不然他们随时可以找到我。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们找不到我就行。”陈老二做出了让步,他还不至于那么没有眼力见儿,要往师家跟前凑。 裴素素点头:“行,那你说吧,换孩子的是谁?” “我姑妈,陈蓉。”陈老二催促道,“想要证据的话,家里有几封我姑妈的信,里面提到过大哥和老五的身世。我爸疑心病很重,你们插了门,他肯定很快就猜到了!动作要快,快!” “在哪里?”裴素素赶紧把胡雪梅招呼过来,让她去热饭菜,自己去找证据。 陈老二也不清楚:“总之,在我爸妈房间里,你找到老鼠油和蛇酒的话,应就找到那些信了。” 同一时间,师翱在公社,拨通了师霖的号码。 接听的却是师霖的警卫员。 师翱被奔丧两个字吓了一跳,赶紧给师翔打电话。 通完话,他可算是松了口气。 原来爷爷没事,只不过小叔和他们老子性子直,容易露馅儿,所以没有跟小叔说实话。 至于他老子这里,他先瞒着,等陈家的事告一段落再说。 另外,师翔还告诉了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老畜生来了。 一想到明天这时候就可以让陈敬军跟颜二狗见面了,师翱就特别的兴奋。 他赶紧踏上自行车,往陈家坳赶去。 42大闹陈家(上)(三更) 裴素素知道老陈夫妻的房间在哪里。 毕竟当初结婚的时候摆酒席就是在这边摆的。 只是那房间上了锁, 她要找证据,只能先撬锁,可她根本不会。 然而她根本不需要撬锁, 因为她可以把她的小美人鱼系统召唤出来。 她指了个房间,让金闪闪进去等着。 金闪闪好奇:“宿主,要我现在把东西找出来吗?” “不, 等着, 我先耍一耍老陈。”裴素素找系统兑换了一瓶烫伤药。 她把药从兜里掏出来,丢给了陈老二, 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赶紧涂在你的水泡上, 最迟后天这个时候你就好了。” 陈老二很是激动,在地上摸了半天, 才把烫伤药捡起来,他说了声谢谢,但他不明白裴素素为什么不去搜证据。 只得喊了一声:“你就这么走了?” 裴素素当然要走,她已经听到老陈在外头跟裴大志吵吵了, 毕竟柯佳媛把门从里头插上了,这个动作可以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陈肯定怀疑她要搞小动作,所以不惜跟裴大志吵架也要进来阻拦。 也好,裴素素不如成全了他,等他回来确认了东西没少, 她再让金闪闪动手。 到时候她还有不在场证明呢,简直完美。 于是她打了个哈欠, 开门去了:“嗯, 你脸上的伤我看好了,再不开门你爸还以为我要害你呢。”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裴素素伸了个拦腰。 懒女人的架势摆得足足的。 她看着情绪激动满脸通红的老陈, 劝道:“大哥你别拦着,让他进去吧,反正有雪梅嫂子她们在,生火烧锅没我什么事儿。” 老陈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就算是想偷东西,这点时间也不够,但他还是进去看了眼。 见挂在房门上的大铜锁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打开了房间门,进去看了一圈。 他从床底下把人字梯拽出来,摆到架子床后头,爬上去看了看墙上的洞,见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一捆捆的大团结都在里头,这才松了口气。 他赶紧把砖头推回去,又从床底下拉了个桶出来,抄起刮刀,把一坨泥巴糊在了墙上,这才锁上门出来了。 一转身,却见裴素素领着一群人站在院子里,一脸坏笑看着他。 裴素素毫不客气地问道:“我说呢,你这么害怕我进来,是怕我偷你家东西啊?现在大家伙儿都在,你说说你家东西少了吗?” “你想多了,我回来喝口水而已。”老陈又不慌了,东西都在,优势在他。 “我有没有想多了不重要,只要你没少东西就好,大家可都在这里呢,以后你要是不高兴了想赖我少了什么东西,我可没那么好欺负啊。”裴素素这一招自证清白,完完全全杜绝了老陈栽赃她的可能。 于是等老陈出了院子,继续跟师震僵持的时候,裴素素通知了金闪闪一声:“小美人儿,快把信偷走。” “宿主放心,我拿到信之后会放在系统空间里,你不要带在身上,免得有什么闪失。”金闪闪愉快的在墙洞里翻找起来。 它不受物理阻隔的限制,直接穿透墙壁进来,一封一封的拿信。 哎呀,信还不少呢,管他三七二十一,全都拿走。 再然后……金闪闪看到了好多钱。 用红纸包着的,一捆一捆的。 金闪闪嗅了嗅,上面居然有陈敬戎的气息哎,想必这是陈敬戎当兵十一年的津贴和工资吧? 她数了数,又算了算,比如陈敬戎当了两年副团,工资是一个月五十,结婚后的一年没有寄钱回来,所以只有前一年的工资在这里,不多不少,正好六百块。 再往前,陈敬戎当了五年营长,工资一个月三十,这里真就有五捆红纸包着的钱,只是有两捆用完了,还有一捆只有一半,全部加起来还剩九百。 再往前,当连长排长和新兵蛋子时期的钱就没了,只剩红纸。 金闪闪毫不犹豫的把钱全部收走,一份也不给这家子禽兽留! 等会儿宿主知道了,一定特别高兴,嘿嘿嘿。 金闪闪搜完信件和钞票,发现里面还藏了一根金锁,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羊。 金闪闪查了下年历,发现陈敬戎出生的那年正好是羊年,心说这东西估计是师家提前给他准备的,只是他没戴过,所以上面没有他的气味。 金闪闪把这根金锁也给捞走了。 再看里头,还有一个上锁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些金银首饰,有一只金手镯,上面居然有景元夏的气息,还有一对珍珠耳环,也是景元夏的。 另外还有一只流苏点翠的蝴蝶步摇,一对羊脂玉的镯子,一只玉观音…… 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三十几件。 金闪闪吓了一跳,这该不会是师栩从师家偷了寄回来的吧,这也太多了。 她把东西装起来,一口气全给带走了,反正宿主证明不了这是陈家偷的,不如带走。 毕竟这东西上面没写名字,与其留在陈家气人,还是给宿主解气的好。 反正宿主刚刚自证清白过了,没动陈家的东西,嘿嘿嘿。 * 院子外头,老陈正在挑衅师震,十句有九句都在说,好狗不挡道,坐在他家门口算什么事儿。 师震一开始是挺生气的,可是他看出来了,这个老东西就是想故意气他。 最好是气得他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见这个老东西对他们师家的人很是了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参与调换孩子的人还活着,并且就在他们周围,可以时刻掌握他们的信息;或者,假的那个孩子已经知道了真相,一直在向陈家输送消息。 这两个猜测有可能只成立一个,也有可能两个都成立。 不管是哪一种局面,都说明师震对师栩二十九年的父女之情是错付了。 他很失望,压根不想跟老陈吵吵,他只想知道他儿子是不是真的没了,他还有没有机会把人救回来。 所以不管老陈怎么挑衅,他都无动于衷。 他这急脾气,难得地冷静了下来。 等一等师翱的消息吧,也许会破开这里的僵局,因为他真的没有证据。 然而他并不知道,证据正在送来的路上。 金闪闪出来了。 裴素素看到系统空间里忽然多出来的一堆东西,差点傻眼,还好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陈和师震身上。 她来不及多问,先让金闪闪把信件拆开,让她查阅。 很快,她挑出了三封足以证明陈敬戎身世的,趁着混乱,偷偷塞给了裴大志,小声道:“大哥,这是我刚得到的,你拿去给陈老二,需要他救场的时候到了。” 裴大志没有多问,揣好信后借口要上茅厕,往陈家院子去了。 他把信交给陈老二:“素素让我给你的,还说让你去救场。” “知道了,我这就去。”陈老二深吸一口气,攥着三封信出来。 他知道,这信必须由陈家的人拿出去才有说服力,要不然,老陈可以抵赖,说是别人模仿的。 而且,他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做陈家的叛徒,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老子再也咋呼不起来。 他就像是站人生的十字路口,往前一步,也许就是荣华富贵的康庄大道,也许是永远黑暗的羊肠小道,可要是往后一步,那一定是陡峭悬崖,是万丈深渊。 他没得选。 他就着视线里模糊的光,走到门口。 老陈见到他出来,以为自己有了帮手,还挺高兴的。 结果他还没开口,陈老二便先声夺人:“都别吵了!我可以可以证明老五确实不是我们陈家的孩子。他是师家的第三个孩子,跟我小妹同一天出生。是我爸妈嫌弃女儿是赔钱货,找我姑妈帮忙换走了师家的儿子。” “老二啊,你胡说什么呢?”这下不光是老陈,就连陈家的宗亲也都傻眼了,一个个全都围上来,劝他不要胡闹。 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 这不是毁了人家孩子一辈子吗,人家亲生父母要大闹特闹的啊。 陈老二早就猜到会有人反驳,他把信死死的攥在袖子里,藏得严严实实的:“我没有胡说。我跟老三老四早就知道老五不是亲生的,我们之所以不吭声,是因为老五太厉害了,我们都等着沾光呢。大家也看到了,老五他确实优秀,年纪轻轻,都已经当上副团长了。再看我们兄弟几个,像不像地上蹦跶的癞ha蟆?” 他这突然的背叛,让老陈气得喉咙里一阵腥甜,差点吐血。 他冲过来要打陈老二,却叫裴大志拦了回去。 师震瞅准了机会,赶紧起身,问陈老二有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 陈老二就等他说话呢,辨明方位之后,喊道:“你扶着我,快点。” 等师震扶着他,陈老二赶紧把信从袖子里抽了出来:“你们都闭嘴,我这里有我姑妈的三封家书,你们要是不信,就让老五的亲爹读出来听听,看看我爸跟我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丑事!” 师震惊呆了,看来小裴刚刚进去,就是为了策反这个陈老二吧,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把信打开,因为个头高,所以不怕老陈来抢,加上裴家那么多亲眷都拦在了他跟前,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阿宏,最近可好。栩儿在师家茁壮成长,聪明早慧,很得师家人喜欢,你和弟妹大可放心。至于师家那个小子,你们一定要给他灌输孝顺的思想,只要你们把他洗脑成功,一旦将来东窗事发,咱们就说是医院失误,不是故意抱错的,到时候孝字当头,他看在多年舐犊之情的份上,肯定不会愿意认回师家。而师家男人代代都有心脏病,到时候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师震本人,都可以因为这小子的愚蠢行为而气死。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切记切记,一定要给他灌输孝顺的念头。阿姐陈蓉。” 读完这封信,师震已经快要心梗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坏,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信留下来? 他一头困惑地看向陈老二:“这信留着,也是为了气死我吗?” “是,我姑说,你们师家的男人都有心脏病,好像是遗传性的,到了四五十岁就会发作,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很严重,越往后越不能受刺激。你爷爷就是被清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气死的,你父亲也已经抢救过好几次了,随便给点刺激就能送走。这信留着,万一老五气不死你,这封些信也能送你上路。”陈老二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点害怕的,万一师震真的被气死了,那他的好日子还有保证吗? 好在裴素素在这里,她见师震的身体开始打晃,左手下意识摁住胸口,便猜到他出现了心绞痛的症状。 赶紧找金闪闪要了一粒速效消心痛,再抓住师震的手臂,找到关内穴,给他施针。 师震勉强撑了下来,剩下两封信,他不想读了。 他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救他的小儿子! 他眼含热泪,握住了裴素素的手:“我哪儿都不去了,就等你师翱大哥回来,等他回来,你把信拿给他看,让他通知昶阳城的师家人,务必全都赶过来,我跟陈家没完!” 说完这句话,师震便晕厥了过去。 裴素素探了探脉象,松了口气:“心绞痛缓解下来了,他这应该属于自保性质的昏迷,要不然真的要被气死了。” “那怎么办?”谷赛兰也是目瞪口呆,老陈家怎么这么恶毒啊,抢人家的孩子,还要气死人家。 简直不可理喻! 裴素素也是低估了他们的恶毒,她沉住气:“妈,我守着公公,你和大哥他们帮忙把陈家宗亲打发走吧。辛苦你们了妈。” “傻孩子,你是妈的心肝肉,说这些做什么?”谷赛兰擦了把眼泪,叫上裴家人以及所有的姻亲,去跟陈家的人扯皮。 有信为证,而且是陈老二亲自拿出来的,可信度十足。 陈家宗亲百口莫辩,只能说去昶阳城把陈蓉找过来当面对质。 等到师翱回来,看到被气晕的老父亲,顿时心疼得要跟陈家人拼命。 裴大志拦住了他:“兄弟,你冷静一点!你还得留着这条命去给小陈讨回公道!” 是啊,他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把弟弟找回来。 师翱捏了把鼻涕,转身抱着他老子进了陈家,不走了。 裴大志好奇:“睡在这里多膈应人啊,还是跟我们回向阳村吧?”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陈家的人,一个都别想跑!等明天会有人来,找他们算账!”师翱的电话不是白打的,他老子身份特殊,不能闹,身体又不好,不可以闹,所以,他要等能闹的人过来。 裴大志跟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姻亲们全都回去,只留裴家四兄弟在这里帮忙盯着陈家的人。 至于工分,谁管呢,先把正事处理了要紧。 于是这天晚上,裴家人也学了一把陈家人的做派,鸠占鹊巢。 终于,第二天下午,门口响起了嚣张的汽笛声。 一辆货车停在了陈家门口,上面下来一大群街溜子。 老畜生找上门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陈敬军,这对父子的奇遇,还得等会儿再说。 老畜生嚣张的踹了车门,冲他临时在街头收买的混混们摆了摆手:“小的们,上!给老子砸了陈家!老子重重有赏!” 43大闹陈家(下)(一更) 这些混混都是老畜生从县里花钱收买的, 根本不怕陈家的人认出他们。 他们如同一群蝗虫,咋咋呼呼,铺天盖地, 前仆后继的涌进了院子。 踹门的踹门,逮鸡的逮鸡。 翻箱倒柜,摔碗砸盆, 粗暴至极。 老畜生对他们的表现不够满意, 不断催促道:“没吃饭吗,都给老子用点力!要是有谁敢拦着你们, 连他一起打!” 蝗虫们本就是县城里头游手好闲的混子, 为了老畜生许诺的辛苦费,自然卖力打砸起来。 裴家兄弟猜测这就是师翱所说的闹事的, 所以一个都没有上前,只管护着昏迷的师震。 陈家人则急得上蹿下跳,陈老三张开双臂拦在自己的五斗橱前面,却被两个混子架起双腿直接丢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正愁找不到下手的倒霉蛋,赶紧抄起一捆麻绳把陈老三绑了起来。 老三媳妇想保住自己陪嫁的两个红木箱子,扑在上头大喊大叫,说家里进了耍流氓的,这么一闹, 反倒是惹恼了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直接踹开箱子, 把里头的衣服全都扯了出来, 一推一搡,就把这个鬼哭狼嚎的女人关了进去。 落了锁,大块头看看地上的衣服, 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全部撕掉,撕成一条一条的碎布条子,再把上面的扣子全部拽下来,扔进院子西北角的茅坑里。 老三媳妇拼命在里头叫喊,外头的混子却无动于衷,又去陈老四那边搞破坏。 八仙桌,先卸了腿,再把桌面子抬到院子里劈成柴火。 三门橱,先把上头的镜子砸了,再一斧头一斧头,劈砍成条条块块的碎木头。 椅子直接抱起来往地上摔,摔断四条腿之后再砍。 至于什么小孩的站桶,摇篮,躺椅等等,全都没能幸免于难。 老陈家的人急死了,一个个扑上来,想要保住这些吃饭过日子的家伙,可是他们哪里比得过这群年轻混混的凶残,只得任人宰割。 老陈夫妻气得不行,陈母哭着喊着说杀人了,结果两个混子跑过来,手里拿着水井那里没洗的臭袜子,塞了她一嘴,然后把她从床上抬下去,直接砸床。 陈父气得血压飙升,看着站在门口隔岸观火的陈敬军,冲上去质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陈敬军冷着脸:“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些人,你没看到我的东西也被砸了吗?” 老陈扭头一看,还真是,胡雪梅他们的东西也都被砸得稀巴烂,好像真的不关陈敬军的事,他只能换了个态度:“大军啊,你别光看着啊,快去叫人,这么闹下去,你老子娘活不成了,你兄弟也没法过了。” “我有兄弟吗?”陈敬军站在那里,依旧无动于衷。 这个问题让老陈眼神一紧,反问道:“你怎么没有兄弟?我知道你生老四的气,文文的事我也心疼,可那是小孩子玩闹,不是故意的。” “够了!”陈敬军沉声打断了老陈,这样的换谎言让他觉得恶心。 他一把将老陈搡回院子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是谁?你们当真是我的亲生父母吗?” “你这孩子一向孝顺,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当然是我们亲生的,是你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是你老子我省吃俭用养大的。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老陈还在挣扎,陈老二交出去的信件里没有提到颜家那边的大女儿,所以大军的身世应该不至于泄露。 再说了,这些年他跟养在颜家的大女儿从来没有任何联系,所以就算是老五的事情败露了,大军的也可以瞒下去。 除非陈蓉出事了。 可是,一个省级医院的主任医师,谁敢把她怎么样呢? 慢着! 老陈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戴着墨镜,指挥打手的那个男人,口音是省城那边的。 看他这气势汹汹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像是师家叫来的人,毕竟师家要注意影响。 可如果不是师家的人,不相干的人家也不至于过来搞这么大的阵仗。 难不成……难不成陈蓉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里,老陈脚下一个踉跄,他扶着门框,稳住心神,怔怔的看着陈敬军:“你……你都听说了什么?” “你都做了什么?”陈敬军依旧面无表情,他的人生在今天一劈两半儿,今天之前,他是饱受丧子之痛折磨却依旧为了生产队奔波劳动的大队长,今天之后,他是认清了仇人必须实施打击报复,必须给孩子一个交代的复仇者。 今天上午的遭遇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带着剧烈的疼痛,他实在不愿意面对的梦。 昨天他带着文文,在县城求医,县城建议他转院去省城,他倒是不心疼这点钱,只是他叫不到车,如果坐大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只能去运输队求助楚杰。 楚杰在昶阳城撞了人,回来之后因为师翱的帮助才免去了处罚,所以当他看到陈敬军手里的介绍信,他立马二话不说,答应带陈敬军和孩子去省城。 没想到在半路的服务站,遇到了颜二狗和老畜生。 陈敬军看着那个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颜二狗,终于彻底相信了师翱的话。 而颜二狗身边的老畜生,也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不顾一切的飞扑上来,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原来他陈敬军的老娘姓颜,老子姓花,原来他也可以从小就做个城里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也许不会遇到胡雪梅,但他也不用失去阳阳。 失去阳阳的痛苦,是多少金银珠宝都弥补不了的,他陈敬军的生命里,永远永远的缺了一角,黯淡无光,痛不欲生。 所以他恨,恨陈家将他变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残次品,恨陈家让他人当壮年,却不得不面对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 阳阳的死因,虽然他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文文出事的这一刻,他已经认定了兄妹俩有着同样的遭遇。 所以,他是不可能姑息放过陈家的。 为了报复,也为了亲口听到陈家的人承认阳阳的死因,给阳阳赔罪,陈敬军跟老畜生商量了一下,让颜二狗带着文文去了省城看病,而他,则带着老畜生来发泄。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陈,眼神里是彻底决绝的漠然。 老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尽量稳住。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还有后手,就算两个儿子的身世都瞒不住了,他依旧有后手。 他背对着陈敬戎,像一条毒蛇在吐气:“一九四六年,景元夏被捕,遭受酷刑,供出了大量革命党员的名字和地址。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我手里有证据,可以让师家全部被下放,永远在牛棚里熏大粪!我数到三,让他们停下来,要不然,老五的亲爹亲妈,下半辈子就只能吃牛粪睡牛棚了。” “你果然藏了后手。”陈敬军不动声色地看着老陈,怪不得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着急,原来,杀招在这里。 这世道本就有人喜欢诬告,要是老陈手里的证据真的有份量,哪怕是伪造的,也足以让师家家破人亡,毕竟,诬告是一些人上位的捷径,只要有这个由头,哪怕是假的,那群人也会不遗余力证明是真的。 这一瞬间,陈敬军开始怀疑他叫了三十几年的爸妈,会不会是敌特分子。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正常人不会这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拿一个饱受酷刑的老革命出来当靶子。 陈敬军喊住了老畜生:“让他们停下。” 为了老五一家,也为了彻底搞清楚老陈两口子到底是何方妖孽,陈敬军必须这么做。 老畜生不高兴,走过来拉着陈敬军出去说话。 “你真信他?万一他是诈你的呢?”老畜生急死了,他还没砸够呢。 陈敬军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诈我的,宁可信其有。你的消息渠道多,人脉也比我广,你赶紧回去调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我留在这里盯着他,想办法把他说的证据找出来销毁。” “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老畜生捏了捏胡须,高深莫测的眯着眼,“我好像听说,当初景元夏俘虏过一批反dng派,里头有一个伪造高手,他家是祖传的手艺,清廷没有垮台的时候,他们就以伪造的古玩字画为生。清廷垮台之后就不清楚了。我去查查那个高手叫什么,顺着这条线,说不定有收获。” “没错,如果只是重男轻女而调换儿子,虽然也能解释得通,但我总觉得动机不够充足,但如果是寻仇的话,那就合理多了。因为是寻仇,所以要让这些孩子认贼作父,养在跟前,留着给亲生父母致命一击。那你呢?你有什么仇家吗?”陈敬军还没有改口,别扭。 老畜生想了想,颇为骄傲的说道:“那可多了去了,三天三夜也想不完啊!” 陈敬军头疼,只得叮嘱他:“赶紧把人弄走,到了外头,咬死了跟我不认识。别人问起,你就说寻仇找错地方了,也赔过钱了,钱给了陈老二。” “为什么是陈老二?”老畜生不理解,那个黑倭瓜,真难看,还有一脸的水泡,恶心。 陈敬军直勾勾的盯着老畜生,不说话,他有点怀疑,老畜是不是故意装傻。 老畜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也对,陈老二已经背叛了陈家,就算真的收到了赔偿的钱款,也不愿意拿出来,这件事是完全逻辑自洽的。所以他们明明没给钱,却可以说给过了,再把这火引到陈老二身上,让其他几个人找他闹去。 老畜生笑了笑,拍了拍陈敬军的肩膀:“好,像我的种。” “可是二狗跟我说,你早就抛妻弃女,老婆换了五六个。就算我当初没到陈家来,我也未必有好日子过。你要是真想认回孙子孙女,最好想清楚该怎么跟我解释。”陈敬军推开了老畜生,进院子善后。 老畜生脸上的笑意凝固,他讪讪的搓了搓自己那张老脸,跟进去赔笑脸:“那都是我的错,我回去就给你妈赔礼道歉。” “那你快去,只有她点头了,我才会认你,孩子也才会认爷爷,你听懂了吗?”陈敬军依旧讲究原则,他看着一双好奇的儿女,并没有跟他们介绍这个奇怪的老头儿。 一会儿凶神恶煞的,一会儿又上赶着赔笑脸,老东西。 老畜生不生气,从兜里掏出两把钞票塞给了两个孩子,随后一声令下,招呼打手们离开。 于是,在陈家宗亲收到消息赶过来帮忙的时候,却见陈家院子里一片和谐融洽,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有那些歪歪扭扭的坏桌子烂板凳,提醒着陈家族人,这里好像刚刚真的进了蝗虫。 中午,武装部长终于姗姗来迟,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昨天他高烧住院去了,没能过来,今天烧退了,第一时间来看望师震。 师震刚醒,师翱已经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他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起床,让师翱带他去裴家修养。 此时他正在慢条斯理的喝汤。 看到这张略有几分熟悉的脸盘子,师震强撑着坐直了:“你就是周阿福的儿子吧?劳驾,我有急事找你老子,帮我给他打个电话给他,就说当初逃跑的秃鹫组织有线索了。” 44姑奶奶弄死你(二更) 裴素素蹲在厨房里熬药。 她去抓了点中药回来, 给师震强心安神。 一边给火炉子打扇子,一边跟金闪闪核对搜罗来的东西。 “都在这里了?”她数了数,加上金锁, 一共三十四样东西。 金闪闪点点头:“都在这里了,你想好了吗,怎么说服师震去救小陈啊?” “不喊小陈了, 陈家不配, 喊小师吧。他要是被孝道洗脑认贼作父,我就不要他了。”裴素素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认贼作父, 所以从现在开始, 小陈不存在了,只有小师。 金闪闪点点头:“那倒也是, 那你想好了吗?” “没想好,他又看不见你,我找不到十足十让他信任的证据,总之, 先把这些首饰拿给他吧。”裴素素把那只金锁放在了最上头,正好柯佳媛回来做午饭,便拜托柯佳媛帮忙盯着点炉子。 上次她从省城回来,已经把三嫂好感度奖励的建材弄回来了,这会儿都摆在院子里, 还没开始盖房子。 总得等春播结束,四哥才有时间。 她从建材旁边绕过去, 走回爸妈房间。 见师震正盯着手里的照片出神, 不禁有些心疼:“爸,您先看看这些,这都是从陈家爹妈房间里搜来的, 您别问我怎么搜的,总之,都在这里了。您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们丢的东西。” 师震恍惚抬头,如今再看裴素素,怎么看怎么亲切,这可是他儿媳妇啊,头一个,亲的。 他把盒子接过来,一眼便注意到了上面的小羊金锁。 顿时激动得握住了金锁,翻开背面看了看:“真是从陈家弄来的?” “嗯,盒子里还有好多。”裴素素拉了个小板凳坐下,手里托着盒子。 师震颤抖着提起这只金锁,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翱儿,你看,是你和翔儿给你们弟弟挑的长命锁吧?不过你们那会儿还小,估计记不得了。” 师翱凑过来看了看,确实不记得了,不过右下角有师家金店的印记,他提醒道:“爸,您看,爷爷说过,咱家金店的东西都有这个标记。虽然那些铺子早就卖了捐出去了,但是以前的首饰只要保存完好,是可以看到这个标记的。” 师翱指了指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到的小图腾。 师震年纪大了,看不清楚,只得用拇指指肚摸了摸,还真是。 他把金锁托在掌心,反反复复的看,很久才开口问道:“小裴啊,这东西可以还给我们吗,我想交给你婆婆,等敬戎被找回来了,让她这个当妈的亲自给他戴上。” “嗯,爸您收好,我不要这些。”裴素素不是贪财之人,要不然她拿出来做什么。 她见师震对她的态度又亲切了几分,便干脆问道:“你们需要我怎么证明,才肯相信敬戎还活着?我又不能把你们拉到我的梦里来。” “信不信不重要,部队那边本来就是因为天气严寒大雪封山才放弃了搜救,那不是部队不想找,是客观条件做不到。不过没关系,我来想办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是一线希望。”师震擦了把眼泪,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核心不在于他们信不信,而在于他们愿不愿意相信。 只要他们愿意相信,就会倾尽全力去找,这就够了。 裴素素松了口气,真好啊。 她赶紧去看看药:“那你们聊,我去盯着炉子。” 顺便,看看小师那边怎么样了。 身世之谜的任务已经完成,她现在不需要进入梦境,也能看到山洞那边的情况了。 上次打的野猪还没吃完,师敬戎今天继续跟高团凑在一起啃猪,时间再久点,两人就是地道的野人了。 裴素素有些唏嘘,好在现在系统解锁了一个物资补给的功能,每天会在山洞周围一百米远的地点随机投放食物和水。 具体投放什么,是有默认选项的,两菜一饭一壶水,也可以是她自己指定的,不过指定的饭菜不免费,需要她努力刷满其他的人好感度赚取福运值来购买。 这个不难,家里的嫂子们还有三个没满呢。 她乐呵呵的,把药渣滓滤了,让师震喝药。 师震刚把盒子里的首饰清点了一遍,见她过来,便把盒子还给了她:“你拿着吧,就当是你婆婆给你的见面礼,等我回去了,让她重新挑些好的寄过来。别嫌弃。” “爸,这说的什么话,我用不上这些,还是你们拿着吧。等您回去还得召集人手去山里搜救,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裴素素没要,先把人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这些身外之物就留着当搜救队的辛苦费吧。 师震见她果然视金钱如粪土,想起当时师栩对她的抹黑,不禁心中羞愧,好说歹说,让她留下了那对和田玉的镯子:“这是你婆婆出嫁的时候戴着的,寓意和和美美,这个你总不至于推辞吧?” 那倒也是,她也希望小师可以被找回来,跟她和和美美的。 她把镯子收起来:“陈家那边要是给师栩通风报信怎么办?” “不怕,我回去处理。”师翱刚去公社打了电话,跟师翔互通了消息,这边的意见是,不需要叔叔他们过来了,师翔那边的意见是,把那边的事情让师震知晓,安抚师震,叫他正常考察,正常回去,大家全都当做风平浪静,只有老爷子继续装死。 师栩毕竟年轻,就算以前会些哭哭啼啼的把戏,面对现在的局面,也是独木难支的,她除了继续发疯,赶紧把家产侵吞了,别无他法。 只要她有了动作,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到时候就可以送她去坐牢了。 裴素素恍然:“也对,换孩子的事是没办法让她坐牢的,第一,不是她换的,她可以狡辩自己不知情;第二,法律也没有说换孩子就要坐牢。只能让她自掘坟墓了。” “嗯,陈家说的事有我们和老畜生去调查,你不要卷进去,你安安心心等我们的消息,一旦人手召集妥当,咱们就去长白山搜救。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长白山很冷,爬山很辛苦,很危险。你这小身子骨,还是不要冒险了吧。”师震想劝她别折腾了,细胳膊细腿的,怪叫人担心的。 裴素素摇了摇头:“我要去,你们就当我是队医吧。” “非去不可?”师震无奈,不懂这孩子执拗个什么劲儿。 裴素素当然要去啊,她哼了一声:“我还没跟您告状呢,您的宝贝儿子,出任务之前说他不喜欢我,我当然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他要是不喜欢我就算了,我立马跟他离婚,绝不凑合!” “呦呵,没看出来啊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师震乐了,“行,去就去吧,年轻人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你也别生气,回头我跟你婆婆帮你一起收拾他!” 裴素素开心了:“那我等你们的消息。” “嗯,你快去公社,考察团的人到了,你好好招待一下,要是他们骗吃骗喝,你也不要吱声,体制里的蛀虫都这样,你只管带他们下农田考察就行。我再休息半天,明天继续去别的村子看看。”师震并没有逞强,今天还是有点不舒服,也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情。 来之前,他是一个拥有一双纨绔儿子,以及一个精英女儿的老父亲。 来之后,女儿没了,假的,却多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关键是儿媳还挺厉害,儿子也出息。 这么一算,好像是他赚了。 可他一想到自己儿子管别人叫了二十九年的爸妈,心里就酸溜溜的,针扎一样的疼。 他得赶紧把儿子找回来,一起收拾老陈家。 * 裴素素很快去了公社,没在家里吃午饭,因为公社那边有准备。 今天谭浩东身上的水泡全部消了,烫伤部位虽然还有一阵阵的刺痛感,但是最起码他可以穿衣服了。 这会儿正在公社食堂招呼考察团的人吃吃喝喝。 裴素素刚到门口,他立马主动迎了出来:“哎呀呀,你怎么自己来的,没让老同志一起过来尝尝大厨的手艺?” “不用,他喜欢吃我三嫂做的饭。”裴素素一句话让谭浩东拍不成马屁,只得讪讪的邀请她入席。 按理说,他是公社主任,没道理上赶着去讨好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喽啰,可是,他这谄媚的态度丝毫不加掩饰,导致考察团里有两个同志意见很大。 一个姓花的女人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知道这个新来的女人让谭浩东脸色不太好看,便语气不善的问道:“谭主任,这谁啊,居然敢跟你甩脸子?” “没有没有,她就是这个直爽的性子,我们朋友之间,不讲究那些有的没的。”谭浩东赶紧给裴素素救场。 裴素素承了他这份人情,笑着给眼前的女人打招呼:“同志你好,你可能看错了,我没给谭主任甩脸子,是谭主任对待我们这些老百姓平易近人,不打官腔,我们骄阳公社的人,谁不夸他是爱民如子的好干部。” 谭浩东脸上热辣辣的,不知道裴素素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 总之,这话题还是跳过去吧,他笑了笑:“坐,这位是我们公社的大学生裴素素同志,学农又学医,很多具有开创性的农业改革举措,都是她提出来的,所以等会儿由她作陪,跟大家一起去农田考察学习。” “谭主任,师老呢?他没来吗?”花小艾并不觉得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只关心师震在不在。 这次她跟过来,就是想在师震跟前表现一番的,到时候媒人说媒,也好有东西夸。 所以她明面上是在问师震,实际上是在打听师翱的行踪,毕竟来之前她就知道,师翱留在月皋县没回省城。 不过这话她不是问裴素素的,所以裴素素没理她,只管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谭浩东也没有回答,反倒是看向了裴素素:“小裴,老同志身体好点了没有?” “还得静养一天,不过别担心,我给他熬了药,已经喝了睡下了,明天这会儿应该精神不少。”裴素素继续吃自己的。 那花小艾却满是惊讶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你给师老熬了药?你有行医的资质吗你就乱来?” “我没有啊,那要不你来?”裴素素一般不会对陌生人怎么样,可是这个女人好像有点瞧不起她,她当然提出“你行你上”的建议。 花小艾很生气,她不行,她不上,但她就是可以质疑,她看向了谭浩东:“谭主任,你们骄阳公社平时也这么胆大妄为吗?师老可是省里的干部,你找个没有资质的人给他看病,万一出事了,你担当得起吗?” 谭浩东脑袋疼。 陈家的事他都知道了,现在骄阳公社的谁不知道裴素素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昨天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寡妇,昨天开始,便摇身一变成了师家的儿媳妇。 毕竟那师震是当众让她叫爸爸的呀! 可见不管陈敬戎是死是活,师家是认了这个儿媳妇的。 谁听了不羡慕,不得夸一句裴素素好福气。 可是这考察团的人刚来,不清楚情况啊,也难怪花小艾会激动。 于是谭浩东解释道:“小花同志,你有所不知,师老是小裴同志的公公,自家人给自家人看病,要什么资质?就算真的有哪里不对的,也不需要我们这些外人操心不是?” 这话裴素素爱听,却让花小艾气得不行。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简直不可理喻!师老什么时候有儿媳妇了,你们可真会开玩笑!我这就去找他大儿子过来问问清楚!” “要我带你去找吗?”裴素素没起来,一边吃一边问,态度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毕竟她实在是不理解,这位同志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花小艾不屑的嘁了一声:“怎么,怕我说你坏话?” “不是啊,你是要找师翱对吧?”裴素素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花小艾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 “那就对了,师翱这会儿正在我家吃饭呢,我怕你不认路,所以想带你过去,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干嘛这么大火气。”裴素素无语至极,饭吃完了,擦擦嘴,准备来带路。 花小艾不信,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们骄阳公社真的很奇怪啊,师老的儿子根本没有结婚,他哪来的儿媳妇?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别跟着我,乱攀亲戚,真恶心!” 裴素素也觉得恶心,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人啊。 下午她陪着去农田考察,以往那些笑话她是个懒女人的人,今天全都换了副嘴脸。 这个热情的问她吃了吗,那个热情的问她公公身体好点了吗? 考察团的人越看越觉得奇怪,其中有个跟花小艾关系好的,便趁着休息的时候问她:“小裴同志,你认真的?师震老前辈是你公公?” “嗯,是啊。”裴素素看着这位小同志,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小同志咧开嘴笑了:“看来小艾没戏了,谢谢你啊。” ???裴素素一头雾水,哪儿跟哪儿啊? 考察完回到家,她发现花小艾正眼泪汪汪的站在她家院子里,扯着师翱的袖子,质问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师翱无奈地掰开她的手:“啊呀,你松手啊,我结没结婚关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我的事,人家写给你的情书你都收下了,可你一封都不回,你到底什么意思嘛!”花小艾急了,还跺上脚了。 师翱简直头痛:“要我说几次你才信我,我根本没收过你的情书,你松手好不好,等会儿人都回来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 花小艾不信,依旧认定他在撒谎。 裴素素看不下去了,走进来问道:“大哥,她那些情书是交给你本人的吗?” “你好烦啊,我跟师翱说话关你什么事!”花小艾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地方的,肯定要好好发泄一下心中不满,又不舍得凶师翱,只得把气撒在裴素素身上。 裴素素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问师翱:“如果不是交给你本人的,而她却相信肯定交给你了,那肯定是帮忙送信收信的人撒了谎。你问问她,信都给谁了,这么点事儿,哭哭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花小艾这下真的生气了,这个女人好讨厌啊,她转身就凶裴素素:“你好烦啊,关你什么事啊,你可以滚了吗?”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滚?”裴素素懒得搭理她,转身进屋,看师震去了。 不过这个问题也是提醒了花小艾,她可能错信了师栩。 于是她赶紧问道:“师栩没把信给你吗?这怎么可能呢,她说给了呀,她可是你妹妹,难道她不希望你早点成家生儿育女吗?” “是啊,她当然不希望。”裴素素端着空药碗出来,给了花小艾致命一击,“因为她是鸠占鹊巢的假货,跟师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花小艾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裴素素叹了口气:“哎,看来你还不知道吧,来吧,我告诉你。” 十分钟后,花小艾从裴家冲了出去,也不去管明天的考察任务了,连夜往省城赶去。 * 陈家,陈敬军从同族的兄弟家里借了一张八仙桌过来,一家子凑在一起,勉强吃一顿饭。 小孩子满院子乱跑,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看着老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们要是不愿意跟我唱大戏,可以让你那几个儿子分家。我有言在先,要是我在外头听到任何对师家不利的风言风语,我一定跟你们鱼死网破。” “至于吗大哥,老五又不是你亲兄弟。”陈老三嘀嘀咕咕,陈敬军立马飞过去一个刀子般冷飕飕的眼神。 陈老四没吭声,他挨了大哥一顿打,才知道大哥的拳头有多厉害,比老五也没温柔到哪里去,他怂了。 只得看向叛徒陈老二。 陈老二已经得了裴素素的许诺,所以他紧贴着陈敬军坐,闻言无所谓地继续吃他的:“我随便,我听大哥的。” 老陈犹豫再三,低头扒了扒碗里的饭:“不分,分了让人笑话。” “那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陈家大小事情我说了算。老三老四不准欺负你们二哥,你们二哥是我罩着的,听到了没有?”陈敬军现在说句话,陈家没几个人敢放屁说不,全都跟鹌鹑似的点了点头。 老陈有点憋屈,提醒道:“你也别太拿乔,你那么看重老五,肯定不想他爹妈出事。咱们就这样相安无事最好不过,至于栩儿那里,师家肯定是不会再认她了,要是被赶回来……” “赶回来关我们什么事?”陈老二率先提出了不满,“她享了二十九年的福还不够?还要我们来给她擦屁股?这事别管了,让她自求多福吧。” “就是,本来我们对她也没多少感情,原指望她能帮家里过上好日子,结果呢,她自己吃香喝辣,到头来我们挨打?”陈老三也嘀咕,什么事啊这都。 陈老四缩在那里,当鹌鹑真好。 最终陈敬军拍了板:“那就不管她,她作为知情者,不但没有早点拨乱反正,反倒是助纣为虐,这样的妹妹认回来只会害死你们。” “可不是。”陈老二深表赞同。 老陈翻了个白眼,陈老二回瞪回去,反正他有大哥撑腰谁怕谁啊。 吃完饭,陈敬军把老陈叫出去单独说话:“我知道你手里的证据不是十拿九稳可以整垮他们,要不然你早就做了,不至于等到今天。但我也知道,就算不能整垮他们,伤筋动骨是少不了的,所以你也可以拿这件事拿捏我。现在咱们俩以和为贵,谁也别先踏出那一步,我这么说,你懂我意思吧?” “可以,翅膀硬了,知道威胁你老子了。”老陈冷笑。 陈敬军也冷笑:“你算哪门子老子?你给我听好了,我那亲老子留了两个打手在暗处盯着你,你给我小心点,别自讨苦吃。” 这当然不是吓唬老陈的,是老畜生怕老陈狗急跳墙,找什么奇怪的人出谋划策。 陈敬军必须敲打敲打他,免得他骨头痒了找死,毕竟他需要给老畜生争取时间调查老陈的底细。 老陈气得脸色铁青,没说什么,原打算送出去的求救信,看来是要缓缓了。 一天后,师栩正忙着清点家里的财产,忽然一个女人气呼呼的找了过来。 花小艾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上去:“你踏马的,居然不是师翱的亲妹妹,你不会是想故意破坏我和他的关系,想自己做师家的儿媳妇吧!你把姑奶奶的信都藏哪儿去了!快说!不然姑奶奶今天弄死你!” 45疯狂的报复(三更) 师栩跟花小艾是同学, 从小学到高中,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师栩的外貌相对比较平凡,五官都很普通, 不算美也不算丑,加上她皮肤偏黑,更加显得她不够漂亮出众, 这就导致小时候一有什么需要表演才艺的场合, 师栩都会落选。 而花小艾也没好哪儿去,她虽然不黑, 但是她随了她妈妈, 是个地包天,她不做表情的时候还好, 一做表情,五官就跟着牙齿嘴巴乱飞,所以她也登不上那个耀眼的舞台。 在七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两个失意的灵魂躲在舞台后面默默流泪, 从此成为了最好最好的姐妹。 至少花小艾是这么想的。 师栩不喜欢班里最漂亮的女孩,花小艾会帮她划破那个女生的衣服,让她当众出丑。 师栩嫌弃有人比她考得还好,花小艾会主动过来陪她背课文做题目。 师栩不喜欢别人给她的两个哥哥介绍对象,花小艾会帮着支开那些赶来相亲的女生, 让师翱师翔以为对方爽约。 可以这么说,她一直以为, 师栩是最懂她的, 她也是最懂师栩的,所以她把情书拜托师栩转交之后,从来没有怀疑过师翔。 可是现在, 她多年的信任崩塌了,她心中关于姐妹关于友情的信念轰然碎裂,成了一地散沙。 她简直气死了,她冲上去,甩了师栩好几个大嘴巴子,却一点都不解气,她要听师栩亲口告诉她,师栩从来没有把她当朋友,从来没有把她当姐妹! 她拖着师栩往外走,师栩赶紧伸手扣住了门框,把身子往后压:“花小艾,你疯了,你松手,我忙着呢!” “我管你忙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花小艾跟老畜牲一样不讲道理,她直接把师栩拽到了两人曾经一起念书的地方。 这会儿是下午,小学和初中的孩子都在学校里劳动,去了不方便,所以花小艾去了废弃的老高中。 当年她们读书的时候,回回都是花小艾帮师栩擦桌子记作业,回回都是她帮师栩收作业送卷子,因为师栩只是名义上的班长,她顶着这个名头不干事,她把大把的时间省下来学习,她要比那些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优秀十倍百倍。 所以,那些活儿都是花小艾干的。 她就像是个影子班长,活儿干好了,被表扬的是师栩,活儿干砸了,挨骂的却是她自己。 她从来没抱怨过,因为她知道,人生路远,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走下去挺好的。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陪着她走下去的人,根本没把她当姐妹。 她红着眼睛,一脚踹开了最边上那间教室的门,将师栩搡了进去:“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大哥,你却故意把信藏起来不给他,你安的什么心!” “你闹够了没有?谁说我没有给他了,是他自己说了,他不喜欢你,他嫌弃你是个地包天,难看死了。他们这些人都很肤浅,只看外表,难道你是第一天知道吗?”师栩不清楚是谁泄露了她的身世,总之,她还不想跟花小艾翻脸。 毕竟,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狗腿子太难得了。 而且花小艾跟王坡余还不一样,王坡余想睡她,花小艾却只想跟她做好姐妹。 所以,哄好花小艾比王坡余划算。 师栩尽可能的忽略了那几巴掌,态度诚恳,试图把这个气头上的母老虎拉回自己的阵营。 可是花小艾听不进去,她质问道:“你大哥亲口告诉我的,他根本没有看到那些信!你居然还想骗我?” “小艾,你疯了吧?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我跟你是多少年的好姐妹了,我巴不得你做我大嫂呢。那些信我真的替你转交了,不过你也知道,我爸妈对儿媳妇的要求严格,我想,会不会是他们说了什么,所以大哥只能装作没收到?”师栩还想继续骗人。 这要是搁以前,花小艾也就信了,可是现在,她不敢再信。 因为师栩连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不过看在多年情分的份上,花小艾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给了?没有故意藏起来或者毁掉那些情书?” “给了呀,我留着也没用啊。”师栩信誓旦旦,“你要是不信,那你——” “行,既然你说给了,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我让你捎给他的生日礼物呢?他怎么说没看到啊,那么贵的男士手表,还是我求我爸从香江那边弄来的,他就算不要,也该还给我吧?你告诉我,表呢?”花小艾不傻,她只是太过于相信这个跟自己一样其貌不扬的小姐妹。 现在,她想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个所谓的好姐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栩没想到她还惦记着那块表呢,只得尴尬地解释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哥不喜欢,所以送人了。” “是吗?送谁了?”花小艾已经猜到了结果,她冷笑一声,静待下文。 师栩舔了舔嘴唇,把锅甩给了王坡余:“给小王了,我等会就去问他要。” “不用了,我还是亲自去要吧。”花小艾冷笑着扯住师栩的手臂,带她离开了高中。 她比师栩高,骨架也大,这么架着师栩,师栩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路走来,她没再说一句话,可她越是沉默,师栩越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脑袋瓜嗡嗡直叫唤,走路的腿都在打晃。 走着走着,两人拐上了出城的路,吓得师栩赶紧抱住了路边最后一根路灯杆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我爸的养狗场啊。”花小艾冷笑一声,“你不会忘了吧,我爸哪怕抛妻弃女,都不会抛弃他的那些狗。我去找一条听话的过来,帮我找手表啊。” 师栩不敢去,老畜牲养的狗怪吓人的,她见过。 她死死地扣着电线杆子,最后愣是被花小艾一根一根手指头掰开,强行打晕,抗在肩上带走了。 到了狗场,她见里面居然有人,还挺好奇的。 推开门,发现是她老子的现任老婆在里头,花小艾冷着脸,招呼也没打,直接进去挑了一只大狼狗,牵着带走。 要换了平时,这女人早就凶她了,今天居然不声不响的,花小艾怀疑这个女人偷偷养了汉子,不过这事等会再说,她得先把师栩收拾了。 师家小洋房里空无一人,就连保姆也去了医院,据说师老爷子在医院停灵,也在医院接受亲友吊唁,至于丧礼,要等停灵一周之后再办。 这倒是给了花小艾绝佳的机会。 她从师栩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狗子很快有了发现,手表藏在了师栩房间床底下的一只木头箱子里,箱子上了锁,花小艾直接找了把斧头劈开。 打开一看,花小艾都傻眼了。 都说师家保留的私产连当年的零头都不到,可即便只是个零头,居然也有这么多? 难怪师栩要鸠占鹊巢,舔着脸在这里做冒牌货,她真是瞎了眼,没能看清师栩的真面目。 不过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拿,她把箱子合起来,只拿走了自己的金表。 到了楼下,她把师栩抗走,锁上门,带去了养狗场。 她后妈已经走了,肯定是心虚,怕她找老畜生告状。 她把狗场大门关上,随后打开了所有的狗笼子。 一桶冰凉的水浇在了师栩身上,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视线里全是一张张流着哈喇子的狗脸。 兴奋,激动,迫不及待,像是看到了猎物! 狗场里充满了欢快的狗吠声,以及凄惨的女人叫喊声。 花小艾把玩着手里的金表,冷冷的看着那个被群狗围攻的女人:“你自找的!” * 车站站台,裴素素裹着军大衣来送别:“爸,大哥,你们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供销社有座机,柯家二姐会转告我的。” “知道,快回去吧,天冷,别冻着了。”师震结束了考察,要回去了。 师翱也得走了,爷爷那边还要唱大戏,他们父子不能缺席。 裴素素不放心,反复叮嘱道:“大哥千万记得让爸按时吃药。” “放心吧,这可是你给弄的药,咱爸肯定会好好吃的。”师翱扶着师震,上车去了。 裴素素有些不舍,挥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回到家里,心里空落落的,哎,短短几天,就相处出感情来了,人跟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裴素素百无聊赖地继续坐小月子去了。 晚上柯佳媛回来,告诉她一个离奇的事情:“陈家坳那个替补了打渔小队长的小冯,把整个鱼塘里的鱼全部养死了,气得陈敬军去找谭主任要说法,要换人。素素啊,你快想想办法,把你雪梅嫂子的娘家哥哥推荐过去,到时候陈家人就更不敢拿乔了。” “也对,大军哥是为了敬戎的事情才留在这里跟陈家人耗着的,这事我应该出一份力,那走,三嫂你陪我去吧,天黑了,等会儿我一个人可不敢回来。”裴素素赶紧穿外套。 到那一看,有个面相凶狠的老婶子也在,她正唇枪舌剑的,说她儿子更能胜任,非要谭浩东把这个位置给她儿子。 见到裴素素跟柯佳媛,这个女人的脸色更臭了,气得嗓门儿都提高了几分。 裴素素跟柯佳媛面面相觑:糟了,这不是老裴同志的前妻吗,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46执迷不悟(一更) 老裴的前妻叫张月娥, 他们两的故事实在乏善可陈。 年纪到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婚后育有两个孩子。 如果天下太平,没有战乱,两人可能会像所有平凡的夫妻那样, 日子平平淡淡的走下去。 只可惜, 两人被时代的浪潮推搡着,不得不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老裴想支持抗日敌后根据地, 张月娥只想小家安宁, 从争吵,到冷战, 再到最后彻底分崩离析,过程很快,不到半年。 老裴选择了离婚,并帮前妻找了个可以满足她要求的婆家。 只可惜, 好景不长,前妻的一婚丈夫很快被鬼子杀害,只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儿子,在婆家受尽冷眼。 她试图去找老裴复合,希望老裴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 重修旧好。 然而此时的老裴身边,已经有了谷赛兰。 这是个跟他志同道合的女人, 两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没有国,哪有家。 倾巢之下没有完卵,小家安宁只能建立在国家太平的基础上。 两个农民的子女, 就这么走到了一起,积极参加抗日敌后活动,发动百姓自救互助。 所以,老裴迅速爱上了这个性子大大咧咧走路带着风的女人。 他不会为了张月娥而回头,也不愿意回头。 可是张月娥毕竟是他两个孩子的妈,便赖在老裴这里不走了,还哭着嚷着说老裴是负心汉,抛妻弃子就为了勾搭谷赛兰这个拖家带口的一婚女人,气得老裴实在没办法,只好又给她找了个婆家。 也是张月娥时运不济,自打她离开老裴,嫁谁谁死,第三任丈夫也没能坚持两年,就得了痨病没了,得亏当时张月娥为了逃难在路上跟丈夫失散了,没有被传染上。 只是,她再一次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活下去的依仗。 也因此得了个克夫的骂名。 老裴也没脸再给别人家介绍这么个媳妇了,只得跟谷赛兰商量,让谷赛兰出面,在附近的村庄找了个没有子女的人家,让张月娥过去给人家养老送终,并把儿子过继给人家当嗣孙,这才有了立足之地。 如今,张月娥就在陈家坳生活,轻易不跟裴家来往。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祥林嫂式的女人,整天怨天尤人,把自己的不幸归咎在老裴身上,老裴虽然不想见到她,但并不反对两个儿子去看她。 是裴大志跟裴一祥自己不愿意去,哪怕中间就隔了两个村子,兄弟俩也不太愿意认这个妈。 毕竟,当初闹死闹活要离婚的是她,而不是他们老子对不起她。 可是张月娥不这么想,她总觉得是谷赛兰挑拨离间,让她跟俩个儿子形同陌路。 连带着,张月娥也不待见谷赛兰的两个孩子,更不待见裴素素这个“爱情结晶”。 这会儿张月娥脸红脖子粗的来找谭浩东,自然是想捡个便宜,毕竟,鱼塘里的鱼全都死了,这个时候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人真不多。 对于父母这辈的事,裴素素他们作为晚辈,实在是不想掺和,所以现在碰上了,裴素素只有一个念头——三十六计,走为上。 谭浩东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见到她就跟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赶紧叫住她:“哎呀,小裴来了,快快快,帮我劝劝老婶子,她儿子性子跳脱,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个,你说对吧?” 这话要裴素素怎么回答?她只当自己聋了,没听见,甩开谭浩东,继续往外走。 谭浩东急了,他可得罪不起这个老婶子啊,太会吵吵了,他耳朵疼! 他追了出来:“小裴你别走啊,帮帮忙吧。” “这样吧,陈家坳的鱼塘一共有十八个小塘,你这几天统计一下,看看有多少人想应征,到时候尽量平均分配,等到了秋天的时候,看谁收的鱼多,以后就交给谁负责,这样总没人说你什么了。”裴素素嫌他烦,赶紧想了个法子。 谭浩东松了口气,这法子好啊:“那你呢?你是来推荐人选给我的吗?” “嗯,我推荐胡雪梅的娘家哥哥,你把他也算上吧。”裴素素不能把正事忘了,反正她没有当着张月娥的面说,老太太闹不起来。 她叮嘱谭浩东不要声张,谭浩东心里有数,再说了,他今天已经不疼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烫伤可以好得这么快,心里那股子下作的念头早就没了,现在他就一个想法,好好巴结裴素素,早点搭上师家的顺风车。 他赶紧回去安抚那个老婶子。 裴素素回到家里,谷赛兰见她脸色不好,赶紧问了问。 柯佳媛让她进屋休息,自己把公社的事说了说。 谷赛兰冷笑一声:“这个谭浩东,真是没事找事,好好的非要换个半吊子,现在好了,连张月娥都有脸去推荐自己儿子,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货色!” “可不是,反正小冯把鱼全部养死了,别人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这谭浩东真是挖坑给自己跳呢,我看这事且有的闹呢。”柯佳媛也觉得谭浩东活该,难怪素素当初看不上他,真差劲。 谷赛兰叹了口气:“现在我担心啊,他不想担责任,回头到处跟人说这个主意是素素出的,到头来别人要为难咱家素素。” “这个没事儿,妈,您想啊,师家父子这次回去,是为了处理冒牌货的事,只要冒牌货被赶走了,下一步就是去救姑爷了。姑爷回来肯定不能认贼作父,到时候素素就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哪能受这些人的闲气,您放心吧。”柯佳媛看得很开,这事拖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解决的,她有信心。 谷赛兰想想也对,便不担心了。 只是提醒道:“反正这几天你多留意着点,要是那个女人来找素素闹,赶紧去地里通知我。” * 老陈因为陈敬军的敲打,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求助的信送不出去,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好在陈家族人已经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赶去省城找陈蓉,所以老陈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 只要陈蓉知道这边出事了,肯定会想办法来解救他们的。 只可惜,老陈盼啊盼啊,等到的却是陈蓉失踪的消息。 老陈傻眼了,他看着风尘仆仆的同族后辈,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呢?知不知道她最后一次有人看到她是在哪里?” “听说是跟景元夏拉拉扯扯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两人分开了,再后来她就不见了。”年轻的后生已经尽力了,还去派出所报了案。 老陈这下麻爪了,只得拉着他又问了些细节,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完了。” 后生不知道什么完了,反正这事跟他没关系,他只是个跑腿的。 回去后,他爷爷问了问省城那边的情况,脸色也有点难看,他让后生去把他老子叫回来。 随后爷俩关上门,对着抽起了叶子烟。 老爷子叫陈德芳,八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老陈得管他叫一声族伯。 他儿子叫陈同,快七十了,是老陈的大堂哥。 爷俩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眼下的局面怎么解决,最终是陈同先出声:“当初陈蓉拿钱堵咱们的嘴,我就说了那钱不能要。她是跟一鬼子私奔的,能是什么好人?这下完了,师家的人家找上门来了……哎。咱爷俩反正都是一脚进了棺材的人,就算师家报复,咱也不怕,可是咱家那几个孩子还小啊。” “当初也是没办法,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要不这样,你亲自去一趟省城,就说带元宝去看病,这孩子咳嗽总不好,没人会怀疑你撒谎。到了地方,你赶紧去找师家的人,把咱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出来。我看那师震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一定会既往不咎的。”陈德芳只能釜底抽薪了,要不然,一旦陈蓉被找到,一旦陈蓉什么都说出来,大家全都完蛋。 陈同思考再三,也只能这样了。 第一天天不亮,便带着孙子坐上了去往省城的大巴。 到那儿的时候正是后一天的下午,他一路打听着找过来,却见师家小洋房里站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女人,女人估计伤得不轻,说话都在发颤,但是即便这样,她也在强撑着,领着房管所的两个工作人员,在核实小洋房的实际户型和面积。 工作人员是师家早就打过招呼的,没有为难师栩,核实完户型便准备离开:“虽然你手上有遗嘱,但是师家还有其他子女在世,你最好是找个律师,确认没有其他纠纷了再来登记过户。” 这是师栩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了,可惜她不想回头。 她只想彻底变成师家的主人,从今往后,所有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活,她还要把她老子娘哥哥嫂子们接过来,让师家的人住在狭窄逼仄的筒子楼里,眼巴巴的看着她们陈家的人享福。 房管所的员工见她执迷不悟,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走了。 陈同不认识师栩,但是师栩那个丑陋的嘴脸,真的跟陈蓉有点神似,陈同没敢直接露面,而是躲在了院子外头的大树后面,等到工作人员出来了,才赶紧跟了上去打听起来。 工作人员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嘴巴很紧,只说无可奉告。 陈同只得厚着脸皮跟着:“同志,是这样的,我是来找师震同志的,我有要紧的事情跟他说,你看,能不能帮帮忙,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好端端的,房子怎么要过户呢?出什么事了?” “你要是想见师震同志,我可以帮忙,其他的他自己会跟你说。”工作人员也想拍怕师家的马屁,便直接带着陈同去了医院。 陈同到了那儿,见师家个个神情严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他见过师震,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丧服红着眼睛的师震。 赶紧喊道:“老兄弟,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 师震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当时有个老伯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举报陈老一私吞鱼获,这个老头就在旁边看着,也没说话。 师震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什么态度,只觉得这个老头应该是个油滑的人,轻易不会掺和村里的是非。 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会来找他,这么郑重其事,一定不是为了陈老一私吞鱼获的事,不值当。 所以师震虽然困惑,但还是过来了。 他带着陈同去开水房私聊。 很快,师震回来了,他把师翔指派了出去:“翔儿,去把那个老伯伯带去见孙副队,见完孙副队你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说着,师震拿起纸笔刷刷写完了一封介绍信:“把他安顿好之后,你找个人守着点他的安全,随后拿上这个,去首都找周阿福叔叔,让他务必亲自过来一趟。” 师翔走后,师霖好奇地拉着师震去旁边问了问。 师震心情大好,问道:“还记得当年逃跑的秃鹫吗?有重大线索。”, 47姐妹反目(二更) 老畜生回来两天了, 不知道怎么面对颜小玉,只得把颜二狗安排过去,让颜二狗把真相告诉颜小玉, 等颜小玉气消了,他再去赔礼道歉,争取宽大处理。 不过两天过去了, 颜二狗那边还没有动静, 老畜生只得留在他的厂子里瞎忙活。 正念叨呢,颜二狗找了过来:“姑爹, 那个文文没事了, 后天出院,要我送她去月皋县吗?还是把她就留在这里了?” “你先把她领家里去照顾一阵子, 等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让你表哥回来。你表哥说了,这孩子以后不算陈家的孩子了,他养。正好, 你赶紧帮我给她想个名字,叫花什么好。” “也对,表哥要是回来,肯定得改姓。那表哥以后就叫花敬军?我咋觉得这名儿怪怪的。”颜二狗嘀嘀咕咕,花这个姓还真不好取名字, 尤其是给男人取名字,娘里娘气的。 老畜生翻了个白眼:“哪里怪了?把鲜花送给敬爱的军人, 花敬军, 这不挺好的吗?” “对对对,好好好,以后表哥就叫花敬军。”颜二狗赶紧拍马屁, “对了姑爹,我姑妈那里……哎,总之,我那个假表姐对她挺好的,我也不忍心开口告诉姑妈真相,要不还是你去吧。” 老畜生生气了,抬手就是一个脑崩儿:“混账东西,你还想不想给你媳妇安排工作了?” “想啊,做梦都想。”颜二狗像个瘪三儿一样,缩脖子缩脑袋,任打任骂。 老畜生看到他这个怂样就来气,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赶紧去,我可吃不消她,回回在我面前装得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然后呢?一扭头就哭哭啼啼,回头景元夏又要来骂我,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颜二狗撇撇嘴,心说姑爹真不是个东西,难不成指望姑妈求他回心转意吗?姑妈虽然娇气,但还是要尊严的,当然要装得坚强一点。 至于姑妈跟景阿姨哭,那更是情有可原,姑妈又不在外人跟前哭,跟自己的好姐妹诉诉哭也不行? 不过没敢吭声,赶紧去找他姑姑。 可是这让他怎么开口啊,表姐给姑妈请了护工,小心的伺候着,每天一下班就过来,简直孝顺得不像话,就算是个假的,可是这么多年的母女感情总归是真的吧。 再说,他表姐是不知情的,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这事不怨他表姐啊。 他只得哭丧着脸,站在病房门口,唉声叹气。 不一会儿,颜美玲下班了,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想看看她妈妈好点没有。 她妈妈是个娇气包,整天嚷嚷打石膏的地方痒痒,闹着要她拿筷子杵进去给她挠挠,她不准,她妈就等她走了,让护工挠,这不是胡闹吗,所以她很担心。 不过她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一个浑身打着绷带的女人走了过来,因为穿衣服不方便,所以裹了件男士棉袄,整个人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颜美玲一下没认出来。 等师栩主动开口了,颜美玲才问道:“你是夏阿姨家的吧?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师栩没说话,她身上火辣辣的,那天的惨状到现在还挥之不去。 她没想到花小艾会那么狠心,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被疯狗撕咬,后来还是花小艾的后妈出现,才救了她一命。 花小艾的后妈有儿子,不像花小艾的妈妈,早就被老畜生抛弃了,所以花小艾跟后妈很不对付,两人吵了起来,师栩趁机逃跑,跌跌撞撞来到医院,捡回来一条命。 果然老天是厚待她的,不忍心看她就这么死了。 经过这件事,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孤立无援,是有多么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姑妈不知道哪儿去了,师家的人都在医院守灵,王坡余又招人嫌,她现在可以依靠的就只剩她这个血脉相连的亲姐姐了。 所以,她必须告诉颜美玲真相,让颜美玲成为她的人,帮她冲锋陷阵,帮她跟师家争斗。 当然,她还没忘了姑妈的话,姑妈说了,大姐特别孝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未必愿意跟她们同流合污,所以这事需要讲究策略。 而对于一个孝顺的人来说,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她的妈妈,于是师栩琢磨了一个阴损的主意,她问颜美玲:“你真以为颜阿姨出事是意外吗?” 颜美玲蹙眉:“你什么意思?我调查过了,那个楚杰是外地的,跟我妈无冤无仇,难道有什么隐情是我不知道的?” “无冤无仇?呵,你猜,楚杰的运输队为什么没有处罚他?因为师翱特地去了月皋县,帮他疏通关系去了。”师栩知道师翱回来了,但她不怕颜美玲去对质,因为师翱真的做了这事。 颜美玲不明白:“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难理解吗?楚杰想巴结师家,因为师家的亲生儿子在月皋县。楚杰撞颜阿姨,就是为了替师翱出气啊,因为当初掉包他亲弟弟的人,就是你妈妈!”师栩张口就来,也不怕颜美玲去查,因为当年景元夏生孩子的时候,颜小玉赶去医院探望过,时间,地点,人物,都能对得上。 哪怕颜小玉喊冤,也没有人能证明她真的无辜。 师栩有恃无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颜美玲却不信她:“这不可能,我妈不会这么做的,她跟景阿姨是好姐妹,我爸抛弃我们,也是景阿姨帮我们度过了难关,我妈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怎么不可能?你妈当初生下的可是个儿子!是景元夏见不得你妈好过,故意把你抱过来,替换了你妈的亲骨肉。她知道你爸爸只喜欢儿子,就故意弄个女儿来破坏他们的婚姻,果然,你爸不出三个月就抛妻弃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好在景元夏做事粗心,被当年的护士发现了,护士告诉了你妈妈这件事,可是为时已晚。她的亲生儿子已经被人家带走了,她找不回来,于是她怀恨在心,报复景元夏,把她的小儿子也换成了女儿。”师栩冷笑着靠近,说话的时候,像是毒蛇在吐气。 这过分靠近而呵出来的热气,让颜美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推开了师栩:“你有病吧?我妈才不是这样的人,我妈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是女儿,就算我爸抛弃了我们,我妈也一直教我女人要自立自强,不要期期艾艾,不要怨天尤人——” “可笑,那你妈自己做到了吗?还不是整天哭哭啼啼的,把景元夏当个救命稻草,有什么事都找景元夏帮忙?”师栩冷笑一声,她觉得颜美玲太蠢了,蠢到不配做她的姐姐,要不是她实在是找不到帮手了,她都懒得搭理颜美玲。 颜美玲狐疑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回事,口口声声对景阿姨直呼其名?” “亏你还是当记者的,这点事都听不明白?”师栩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颜美玲不说话了,她在整理信息,这事来得太突然,她只顾着替自己妈妈反驳,忘了留意其他信息了。 她仔细捋了捋,恍然大悟的那一刻,她再次后退几步,进一步拉开了跟师栩的距离:“你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你不是景阿姨的女儿?” “对啊,咱俩都是苦命人,从小离开了亲生父母,被迫寄人篱下。难道你就不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师栩见颜美玲终于醒悟了,赶紧趁热打铁。 颜美玲却还是不信她,一把将她搡开,退到马路边上:“你走开,我不信你,你说的事太奇怪了,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妈为什么对我掏心掏肺的,她不应该恨我吗?为什么还要费尽心血把我培养成才?这根本说不通。” 师栩早就准备好了理由:“当然是以为找不回来亲生儿子,只能指望你给她养老送终啊。不信你等着瞧,一旦她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下落,她还会不会要你!” “这不可能!你给我闭嘴!”颜美玲气死了,冲上去扇了师栩一个大嘴巴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好几次当着景阿姨的面撒谎,我都没有拆穿你,毕竟你们是母女,是亲骨肉。可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你不是景阿姨亲生的?那就难怪了,师家的人就没有喜欢撒谎的,你就是个老鼠屎,掉进排骨汤锅里也依旧是老鼠屎!你永远不会变成排骨,你真让我恶心!” 颜美玲说完便推开师栩去了住院部。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挤出一脸微笑,推开了病房门。 没想到,颜二狗在里面,而她妈妈,正满脸泪水的看着她。 她以为她妈妈又被石膏困扰,腿上痒痒没法挠,便笑着来哄她:“妈,怎么又哭了?我不让护工给你挠是为你好,要是把伤口碰坏了可不得了,你就忍忍吧,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给。” 这要是平时,颜小玉肯定立马喜笑颜开,连护工都舍不得埋怨。 可是今天,颜小玉却没有这么做,她甚至连大白兔都没要,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颜美玲落泪。 颜美玲一头雾水,只好问颜二狗:“二狗子,我妈怎么了?是不是医生查房弄疼她了?” 颜二狗摇了摇头,鬼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鼓起勇气告诉了他姑妈真相。 所以,此时此刻,姑妈的沉默是在抗拒,是在质疑这件事。 姑妈是很爱表姐的,母女俩这些年相依为命,她从来没有想过再找个男人,她怕后爸对表姐不好。 可是现在,他居然告诉姑妈,表姐是假的,其实姑妈生的是个儿子,即便混账如颜二狗,也觉得这事太踏马的操蛋了。 如果当初孩子没有被调换,老畜生肯定高兴得忘乎所以,对姑妈特别特别的好。 姑妈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当然,他不是说老畜生这么做是对的,老畜牲之所以是老畜牲,就是因为他不是个东西。 可如果真的没有调换孩子这件事,起码姑妈真的可以过得好一点,哪怕是因为生了儿子,也好过被抛弃被嘲笑。 现在,姑妈自己肯定也会设想这些“如果”、“要是”、“假如”,只要想了,就会怨恨,就会不甘心,就会迁怒表姐,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姑妈的沉默,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是母女关系产生裂缝的开始。 颜二狗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他见姑妈一直不开口,便准备退场了,免得待会儿吵起来殃及池鱼。 只是,他刚刚转身,就被颜小玉扯住了袖子。 颜小玉尽可能体面的问道:“有他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她得看看那个孩子长什么样,才好做最终的判断。 颜二狗点点头,老畜生带回来了一张烧剩半拉的照片,上面就有表哥。 他把那照片递给了颜小玉:“姑妈,你自己能认出来吧,我就不做介绍了。” 颜小玉当然认得出来,那孩子跟颜二狗长得太像了,比颜二狗的亲哥哥还像。 这一瞬间,颜小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气血攻心,一时间又急又气,又伤心又担心。 最后愣是攥着心口,昏死过去。 颜美玲傻眼了,她来不及看那照片,赶紧出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检查了一下,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受了刺激,一时上火,缓缓就好。你们家属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刺激她。” 颜美玲松了口气,等医生走了,这才有力气把那照片拿过来看看。 这一看,她也傻了。 她指着那神似颜二狗的人问道:“二狗子,他是谁?” “他是我姑妈的亲生骨肉。表姐,你不是我姑妈生的。”颜二狗垂下眼睑,这下老畜牲满意了吧,可以给他媳妇安排工作了吧! 他得赶紧回去汇报战果。 再说了,他也不会安慰颜美玲,再在这里待下去,他要被这压抑的气氛折磨死。 他赶紧冲了出去,只留下颜美玲,踉踉跄跄的跌坐在椅子上,拿着那张照片,双目失焦,盯着前面百花花的墙壁。 师栩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她要打蛇随棍上,赶紧把颜美玲洗脑,拉入自己的阵营。 只是她刚说了一声“我没骗你吧,你真的不是颜家的人”,就被颜美玲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扇得跌坐地上。 她捂着脸,不明白颜美玲抽的哪门子疯,只得自报家门:“你疯啦,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总打我做什么?我好心来告诉你真相,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滚,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颜美玲的人生崩塌了。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她只想守着她妈妈,等她醒来,问问她还要不要这个女儿了。, 48锒铛入狱(三更) 颜小玉睁开眼, 看到颜美玲已经拉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熟悉的亲昵的姿势,身体会下意识往她这边靠拢。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疑自己可能下不了狠心, 可她一想到在乡下的儿子,还是把手抽了回来。 她一动,颜美玲就醒了。 颜美玲赶紧跳起来:“妈, 你醒了, 渴了吗?我去倒水,吃的我让同事帮忙带了一份, 等会儿送过来, 我让她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炖了山药粥, 还有——” “不用,我没胃口。”颜小玉心情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女儿,她心里很乱, 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她让颜美玲去找景元夏,颜美玲犹豫了一下:“景阿姨公公去世了,全家都在守灵呢,妈你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去找医生。” “我哪儿都不舒服。”颜小玉见她不肯走, 只得狠狠心,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舒服吗?” “妈……”颜美玲的眼泪唰的一下涌出来, 她攥着颜小玉的手,舍不得松开,“妈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妈你信我吗?你还要我吗?我答应过你,等以后政策松动了,带你出国旅游,带你去看看老毛子的红场阅兵,带你去看看英国鬼子抢走的国宝,带你从广岛长崎上面飞,让你看看日本鬼子的下场……” “我不想去了。”颜小玉打断了她,是的,颜美玲答应过她,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曾经对我们国家伸出援手的老毛子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一个国度,看看曾经欺压过侵犯过我们的国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再看看那些跟咱们国家没有恩怨的美丽小岛,是怎样的一处世外桃源。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颜美玲是她宝贝女儿的基础上,而现在,就像是大树没了根系,高楼失去了地基,她们两人之间的纽带,忽然就这么断了。 颜小玉不想去了,就算去,也是跟自己的亲生儿子去,而不是跟这个取代了他儿子,享受了他儿子人生的冒牌女儿去。 她的拒绝,让颜美玲特别的伤心,她泣不成声,脸埋在颜小玉掌心,试图挽留:“妈,你是不要我了吗?可是妈,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这些年我们母女俩苦过来了,我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你,要不你就当我是个欠债还钱的,留在身边给你还债好不好?妈你不想离开你,我舍不得。” 颜小玉也哭:“可是美玲,我一想到我自己的儿子在乡下受苦,我就没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你。你听话,让我冷静冷静好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那我去帮你把他找回来行不行?妈你不要丢下我,我不管是谁生的我,我只认你一个妈。”颜美玲实在是受不了骨肉分离,哪怕她跟妈妈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想离开。 这些年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妈妈是怎么忍着屈辱把她拉扯大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早就发过誓,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给妈妈扬眉吐气,让老畜生悔不当初。 可是现在,这些她都没做到呢,她怎么舍得松手呢。 她满是祈求地看着颜小玉:“妈你说话啊,你不要抛弃我。” 颜小玉说不出话来,她又何尝不知道,颜美玲是无辜的,可是她儿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沉默地看着颜美玲,不止一次想伸手给她擦擦眼泪,最后全都忍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二狗跟我说,这一切都是你亲生父母策划的,是你亲姑姑安排和执行的。就算你是无辜的,可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你真的无辜吗?” “妈!!!”颜美玲委屈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替你教训他们去了,还用等到现在吗?你要怎么才肯信我?我真的,我……” “信不信你不重要,事情已经是这么个事情了,我自己的儿子在你爸妈那里受气,我自己的孙子也死了,你让我到底怎么面对你呢?你别再逼我了,让我冷静冷静好不好?”颜小玉尽力了,她现在一看到颜美玲,就会去想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她控制不了自己,她也不想恨屋及乌的。 颜美玲无奈,只得松开她的手:“那好,我去找二狗子,我去要地址,我去找他们当面对质。如果真是他们做的,我愿意承担这一切,我以死谢罪!” “你给我回来!”颜小玉生气了,“谁要你去死了?你给我跪下!我养你一场,就是让你去死的吗?” “你都不要我了,那我不如死了算了!”颜美玲也生气了,她真的不知情,为什么不肯给她点时间呢? 她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她听话地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她不服气! 颜小玉气得脑袋疼:“那你去死吧,我只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女儿!” “你骗人!你要是没有这个女儿,那你干嘛管我死活?你分明就是口是心非!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调查,我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颜美玲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她去报社请了假,打了介绍信,以学习采访月皋县的先进生产经验为由,踏上了长途大巴。 * 师栩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把颜美玲气跑了。 这下她是真的只剩自己了,毕竟王坡余在她眼里那就是条狗,一条烦人的狗。 不过没关系,所有的手续都准备好了,只等明天过户,她就是师家的主人了。 哦,不,她要改回自己的姓,她叫陈栩,其实栩这个字她也不喜欢,栩栩如生,那不就是暗示她是假的吗? 所以不如把名字也改了,叫什么好呢? 啊,有了,就叫陈英俊吧,反正她长得不够女性化,皮肤也黑,不如叫个男性化的名字,以后就留男士的短发,把自己当男人看待。 高兴了,包养两个听话的狗,不高兴了,就把狗撵出去,想想就很痛快。 不过得等过户手续办了再说。 她赶紧去医院换了药,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痛感,去房管所变更产权人。 没想到一切出奇的顺利,她简直快高兴疯了,赶紧去找户籍警改名字,填完登记表,等走完流程,她就是陈英俊,再也不是师栩了。 接下来,只要把师家的那些金银珠宝找给黑市变卖出去,她就可以彻底跟师家脱离关系了,要不然,师家跟她抢这些东西怎么办?这些可不像房子;牢靠,是可以偷偷搬走的。 想到这里,她赶紧回去张罗。 只是这年头,就算有黑市,也大多是些置换米面粮票的,没人有那个闲钱,会拿出来购买这些华而不实的首饰。 所以她根本找不到买家,只得托人打听,能不能找到香江或者欧美那边的富商,价钱好商量。 她不知道黑市这边早就被师家收买了,更不知道花小艾也在从中作梗,于是,当一个古董贩子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挺兴奋的。 她报了个价:“这些都是成色上佳的臻品,我要这个数不为过吧?” 古董贩子一样一样核对过那些珠宝,给了她一个准信儿:“放心,最迟三天,一定给你找到买家。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我得抽三成。” “什么,居然这么多?”陈英俊气死了,想讲价。 古董贩子立马告辞,不接了:“你这往轻了说是侵吞师家私产,往重了说,那可是倒卖文物,要是这里头有个一两样宝贝得不行的,只怕还得拉走枪毙呢。就这,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那你另请高明吧。” 陈英俊赶紧拉住他:“别别别,那就三成吧,三天之内必须找到买家。” “放心,做我们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信誉。”古董贩子信誓旦旦的走了。 出去后见的却是老畜生。 老畜生叼着根烟,问了问具体的数目,倒也不是很惊讶:“还行,比我预想得少了点,看来这个贼婆娘没少往外偷。你回去等我消息,我会叫小艾带人去见你。” 古董贩子点头哈腰的,还不忘问问他儿子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可以安排。 老畜生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不信我?我花守仁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是是是,花老最讲信用了。那我回去等信儿。”古董贩子其实早就不干这一行了,只不过这买卖是他家祖传的营生,在圈子里是有口皆碑的。 老畜生找他,也是图他好拿捏,毕竟他儿子不成器,几年前把人打伤了,最近刚放出来,正愁找不到工作呢。 这事互惠互利,一拍即合,所以老畜生没费什么劲儿,唯一头疼的是这个买家该怎么办。 他看了眼正在冲他翻白眼的花小艾,问道:“还生气呢?我都让你后妈跟你道歉了,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是我老子,我到你家来天经地义,她凭什么给我脸色看?还不知道她那宝贝儿子能活几年呢,得意太早了她。”花小艾一肚子的不服气。 老畜生拿她没辙,他虽然不喜欢闺女,但是这个闺女脾气最像他,久而久之,他也就多了几分亲近感,加上他最近又有了一个大宝贝儿子,更加不想跟她计较了,便由着她在家里撒野。 只是他媳妇不乐意了,嘴巴扭来扭去的,不知道在偷偷骂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样,不出声,自己骂自己的,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畜生懒得琢磨,把烟掐了,起身道:“这样,我去找个洋人过来,稍微包装一下,就说他是香江那边过来的混血儿,富商之子,看看能不能把这戏演圆呼了。” 花小艾倒是认识一个人,他妈妈是苏法混血,又嫁给了中国人,让他冒充法国人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老畜生也觉得这个人选不错,立马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的种,跟我一样聪明。” 花小艾翻了个白眼,出去办事。 两天后,古董贩子果然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人来了,一看就是欧美人的长相,那块头,得仰视他才能正常对话。 交易非常顺利,买卖双方都很爽快,只不过洋人给的是美元,陈英俊拿着这钱没法花,只得问道:“可以换成大团结吗?” “不好一丝,我受里治有魅远。”洋人在中国长大,努力学习了汉语,就是音调拐七扭八的。 陈英俊没得选,只得点点头,先把钱收下,慢慢想办法换成人民币。 洋人客气地跟她握握手,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警察来了。 孙副队带队,把陈英俊和洋人等全都围了起来。 陈英俊喊冤枉,说她手里有遗嘱,是老爷子亲自指定她为继承人的,她卖自己的东西不犯法! 孙副队懒得解释,直接把她往外搡,等她咋咋呼呼到了门口,才发现老爷子根本没死! 师家全体都回来了,一个个的,把老爷子护在了最中间,全都冷着脸横着眉毛盯着她。 “陈英俊是吧?没想到你居然想做男人。”师翱冷笑一声,冲旁边的花小艾抬了抬下巴,“多亏你老子帮忙,谢了。” 花小艾笑笑,盯着那副冰冷的手铐,冷嘲热讽:“你不是喜欢霸占别人的东西吗,送你一副金刚不坏的手镯,别嫌弃啊。” 陈英俊惊呆了,她怔怔的看着曾经最好的姐妹,质问她:“这个古董商人是你安排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是老畜生安排的。”花小艾不屑的撇撇嘴,“看到这个洋人帅哥了吗,这也是他找来的。哎,谁叫我有个厉害老子呢,不像有些人,自己爹妈无能,只能偷别人家的爹妈。” 陈英俊气死了,张牙舞爪的,想跟花小艾拼命,花小艾故意凑上去,当众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我再问你一次,我写的情书你给师翱了吗?师翱说过他嫌弃我是地包天吗?” 陈英俊恶狠狠地盯着花小艾,把嘴里的血沫沫吐了她一脸:“呸,丑东西,师翱才不会看上你,别做梦了!” “随便啊,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我不会重新找一个喜欢我的吗?我可不像你,心里喜欢一个,身下睡着一个,不要脸!呸!”花小艾可算是解气了,就这么扬长而去。 警笛声在她身后响起,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出过风头,爽死了。 一时兴奋,也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她直接原地转身,把手握成喇叭的形状,大声喊道:“师翱,姑奶奶喜欢你,你随意,以后见面还是朋友啊,可别装傻充楞不理人,姑奶奶最不喜欢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的!” 师翱哭笑不得,回道:“行,你永远是我哥们儿!” 得,都称兄道弟了,看来是真的没戏了。 花小艾是有点伤心的,不过她吸了吸鼻子,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而是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 这天早上,裴素素正哈欠连天的刷牙,家门口忽然来了个人。 定睛一看,不认识。 她好奇地看着这个女人:“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颜美玲,我找裴素素。”颜美玲红着眼,说话带着浓烈的鼻音。 裴素素赶紧把牙刷完,洗了把脸请她进来说话。 颜美玲态度诚恳地看着她:“我是来找你帮忙的,陈敬军不想见我,你能帮我做个中间人吗?” “你先告诉我,你来做什么的,你那个姓颜的妈,知道你身世了吗?”裴素素还是要稳一手,谁知道这个颜美玲是好的还是坏的。 颜美玲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她跟颜小玉的合照,那一年她六岁,亲眼目睹了老畜生跟新欢在一起,幸福得让她眼红。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只有一个妈,她叫颜小玉,这辈子都不会变的。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但我想跟陈敬军先说几句话,可以吗?” “你等我去公社打个电话核实一下。”裴素素还是不敢轻信,这可是陈家的人,歹竹出好笋虽然不是没有,但是概率太低了。 她不想冒险。 师翱接的电话,没等她问颜美玲的事,师翱就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周阿福叔叔来了,他答应帮忙,想办法再发起一次搜救,但是小裴,这次只能算民间搜救,周阿福顶多能帮咱们搞到进山的许可,其他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你想好了,要来吗?来的话,等我消息,等我们召集一些在东北服役过的退伍老兵,准备万全了再动身。” 哎呀,这可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当然要去啊! 她毫不犹豫的应下,然后问了问颜美玲的事。 师翱沉默了片刻:“陈家的事,牵扯到一个危险的组织,你不要插手,不过她如果只是想跟陈敬军说几句话的话,你就帮帮她吧。对了,师栩改名了,叫陈英俊,她伪造遗嘱,霸占爷爷的小洋房,私自变卖家产的时候被警察抓了正着,目前已经刑拘了,等下个月开庭,走流程,十年起步。” “真的!”哎呀,裴素素的心情真是美丽极了! 她兴奋地挂断电话,一扭头,看到颜美玲那张泪痕还没干的脸,只得收敛起笑容:“走,我带你去找大军哥。”, 49我愿意大义灭亲(四更) 春耕已经进入尾声, 陈敬军的忙碌却没有结束。 因为鱼塘出了岔子,新替换来的几个负责人水平参差不齐,他得抓紧时间好好把他们带上正轨。 所以,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不留情面的训斥张月娥的儿子。 这小子比裴素素大一岁,是个混不吝,嫌弃干农活太辛苦,家里的地都是他妈张月娥跟他妹妹负责的, 他又嫌弃学手艺太苦, 所以没学几天就跑了。 养家糊口不能指望他就算了, 他还三不五时的闯祸, 被村里人收拾过几次,这才老实了。 不过他依旧整天游手好闲,斗鸡遛狗, 闲出屁来了, 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撑不起家庭的重担, 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张月娥急了,正好机会难得, 便把他撵过来养鱼。 别人虽然未必会养鱼,但起码肯听肯学肯做肯改, 他倒好,直接带了张折叠床过来, 太阳一出,便躺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再把棉大衣往身上一盖,那叫一个滋润。 至于他负责的那三个小鱼塘,只怕到了秋天也没什么动静。 陈敬军自打文文出事, 便不再是那个隐忍退让讲道理的大队长了,现在他有什么话只说一遍,要是对方不听,他直接动手,要么把人踹进农田,盯着对方干活儿,要么把人拎去施肥,不做完不给饭吃。 就这么雷厉风行了几天,村子里好几个懒汉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他还就不信了,他治不好张月娥的宝贝疙瘩! 见这小子目中无人,他一抬腿,便把这混账羔子踹地上去了,连折叠床带人,一起咕噜噜往鱼塘滚去,随后噗通一声入水,惊起一群麻雀。 陈敬军站在岸上,冷眼看着里面屁滚尿流的狗东西,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是颜美玲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这个小伙子拉了上岸。 她没想到陈敬军脾气这么暴躁,心里多少有点犯嘀咕,她把这小子扶着往路边送:“你叫什么名字啊,没伤着吧,快回去换衣服吧。” “姐姐,我叫驴蛋儿,我没事儿,权当是泡澡了。”驴蛋儿脾气还挺好,长得也还算英俊,就是太懒了,娶不到媳妇。 颜美玲不清楚情况,总之,她得说说陈敬军。 她回到鱼塘前,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脸色臭臭的男人,好心提醒道:“你不能这样的,要是把他弄出什么病来,回头他家里人一闹,你这大队长就当不成了。” 陈敬军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他懒得搭理她,只管继续盯着其他几个人。 颜美玲无计可施,只得看着裴素素:“你看看他,什么驴脾气,好像我要害他一样。” “你别急,我来。”裴素素叹了口气。 以前的陈敬军已经死了,现在的是复仇者,当然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裴素素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来劝陈敬军心平气和的跟颜美玲谈一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站在陈敬军身边,琢磨了好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只得叹气。 最终是陈敬军主动打破了沉默:“她找你说情?不用理她。” “大军哥,其实她好不好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想问问你,过阵子师家那边组织搜救队上山,你要去吗?如果你想去,你就不能出事。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搞不好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敲闷棍的。”裴素素只能拿师敬戎跟他的兄弟感情说事了。 人是他带大的,名字也是他取的,这份兄弟情义,一定是超脱了血缘关系的。 裴素素有这个信心。 陈敬军果然有所触动。 他看了看头顶炫目的春日骄阳,默默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克制一点。但我还是不想跟她说话。” “可是她说她愿意大义灭亲!”裴素素无计可施,只好破釜沉舟。 这是来的路上颜美玲跟她坦白的心迹。 句句恳切,发自肺腑,她觉得哪怕不至于立马全盘相信她,起码要给她一个申诉的机会。 然而想让陈敬军点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而把陈家的所有亲眷当成仇人,就是他认为当时当下最正确的事情。 颜美玲作为陈家的长女,自然被恨屋及乌了。 好在,这句大义灭亲,到底是让陈敬军有所触动,他转身,盯着那个女人,有些难以置信:“你愿意信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你的亲生父亲嫌弃她是女孩,抛妻弃女另寻新欢。这些年她跟你母亲相依为命,过得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据说有一年母女俩一起得了急性肠炎,上吐下泻,连爬到医院的力气都没有,还好我婆婆景元夏同志两天没见到她们,出于好奇,去她家看了看,到那才发现母女两个都拉脱水了。她们能走到现在,真的不容易。她并没有跟陈家的小女儿一样,在一个好人家享福,反倒是受尽冷眼和嘲讽,日子过得很憋屈。我说这些,不是说替她叫屈,我只是在想,你们都是苦过来的人,也许会有共同的话题,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发声的机会呢?就算是死刑犯,也会有申辩的权利。”裴素素尽力了,她是没怎么吃过苦的人,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那个画面很折磨人。 陈敬军是吃过苦的人,一定会有更加切身的感受吧。 她静静地等待着。 春天的风渐渐的有些喧嚣,倒春寒过去了,小油菜长高了,跑在同龄菜最前面的几棵,已经开出了嫩嫩的黄色小花。 油菜花的气息随着风钻进肺腑,满满的都是春的气息。 放眼看去,蝴蝶在欢庆,蜜蜂在祝祷,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什么要辜负这样的美景呢? 裴素素满怀期待,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发现陈敬军攥起的拳头已经松开了。 她笑了,干脆扯着陈敬军的袖子:“大军哥,来吧,试试看吧,我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陈敬军没有反抗,任由裴素素把他扯到了颜美玲跟前。 说实在的,颜美玲谈不上有多漂亮,但肯定读过不少书,所以身上有种墨香气息,连带着把她这个人都衬托得格外文雅知性起来。 陈敬军是敬重文化人的,哪怕这个饱读诗书的人原本应该是他。 只是,要他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是杵在那里,像个骄傲的木头。 颜美玲主动迈出这一步,伸出手来示好:“你好,我是颜美玲,比你早出生半个小时,我就舔着脸自封一个大姐吧。” “无所谓。”陈敬军不在乎这些,他很忙,不想听废话。 颜美玲看得出来他在勉强,如果她不能迅速获得好感,以后就没机会了。 于是她掏出自己的记者证,以及自己曾经报道过的一起工厂事故的报纸:“花守仁,在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我一直都以为他是我的亲老子。他私自接了个单子,让工人夜里加班,工人疲劳过度,出了安全事故。他为了推卸责任,收买了一个车间主任顶包,这事是我追查下去的,最后查清楚,车间主任因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乳臭小儿,不得不接受了花守仁的威胁。最后这事没有追究车间主任的责任,而是通报批评了花守仁,并让他给工人家属赔钱赔礼道歉,负责这位家属终身的医药费。” “你想说什么?”陈敬军其实已经猜到了,她想说她一直都是个讲原则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怕是她老子闯祸,她也不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这似乎对上了裴素素所说的,她愿意大义灭亲。 但是,陈敬军需要听她亲自说出来。 颜美玲没有让他失望,她郑重的鞠躬:“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我身份调换的事情,但是我愿意竭尽全力弥补。大义灭亲也好,六亲不认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想做没妈的孩子,而我的妈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颜小玉。你跟她会不会相认,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希望,如果你愿意跟她相认,请你给我一个做你姐姐的机会,我真的需要保留这一个社会关系,要不然,我跟孤儿有什么区别呢?我亲生父母是我最不耻的歹毒之人,养我长大的母亲又不要我了,更不用说,花守仁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对他只有恨,没有爱。我能抓住的,只剩妈妈一个人了,我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留最后的一点点亲情,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了。” 陈敬军没有说话,只是一再的叹气。 谁又不是呢。 养他长大的父母是黑心烂肺的畜生,亲生父母又早已形同陌路,生父还让生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就算他认回亲妈,却跟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又该怎么尽孝,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呢? 而他生父,又是那么的上赶着讨好他,巴结他,生父没有得罪过他,所以他只能道义上谴责他,并站在母亲这边抗拒他,抵触他。 可是他并没有多少切实的恨意。 而他给孩子的见面礼,一出手就是两个三百块。 死老头是真的想对孩子好吧,起码孩子是觉得这个爷爷挺好的。 所以,即便他出于对母亲的维护,不认这个生父,可他怎么阻止孩子去亲近这个爷爷呢? 他也里外不是人,进退两难。 他就像是一株早已成年的大树,现在忽然要把他移植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扎根陌生的土地,呼吸陌生的空气,甚至连千万年来不变的太阳都会变得陌生起来,他到底该怎么适应新的土壤新的身份呢? 他也不知道。 如何安身立命,成了困扰他的最大的难题。 这一点上来说,颜美玲是真的能跟他产生共鸣的。 他再次叹气,看着那只伸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手,这确实是一个握笔的手,中指上有厚厚的老茧。 也许,笔就是她的武器。 也许,他可以试试这把武器的份量。 最终他轻轻的握了握这只手:“我不会相信你,但是,我愿意相信我的亲生母亲,希望她教育出来的,是个言行一致的君子。” “谢谢,我也相信,你不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颜美玲擦了擦眼泪,好几天了,终于露出了一丝丝微笑。 她跟陈敬军约了个时间,去公社见面:“这里人多,等会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来做采访的省报记者,不要透露我的身份。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明天见面详谈。” 陈敬军点点头,转身离开。 春天的风越发暖意融融,裴素素觉得自己该把身上的棉大衣脱掉了,她笑着把衣服搭在手臂上:“我说的吧,大军哥是个特别善良的人。” “是啊,跟我妈一样。”颜美玲想妈妈了,真想现在就回去啊。 当天夜里,颜美玲睡在了公社招待所,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矮黑的老头找了过来,房门一打开,便自来熟的喊她闺女。 颜美玲蹙眉,嫌弃地打量着这个满脸算计的老男人,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50帮大忙(一更) 老陈虽然一直跟这个女儿没有联系, 但是陈蓉给他寄过照片。 所以白天的时候,颜美玲在村子里采访, 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女儿的存在,夜里赶紧找了过来。 他跟他小女儿有着同样的盘算,陈蓉失踪了,得赶紧扩充陈家人的阵营。 而颜美玲是他们陈家的至亲骨肉,不拉拢她又能拉拢谁呢。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被陈敬军老子的人看着,消息传递不出去, 只能抓住颜美玲这个救命稻草了。 哪怕颜美玲真的像陈蓉说的那样嫉恶如仇,不好说服,他也要来试试的。 毕竟颜美玲是陈敬军亲娘养大的嘛, 不看僧面看佛面,陈敬军不至于对颜美玲做什么吧。 所以, 虽然颜美玲的态度冷冰冰的,他也不是很生气,反倒是笑着说道:“我找你啊,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 我认识你就行了。” 颜美玲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她注意到了楼梯那里跟过来的两个彪形大汉, 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怕是来收拾老陈的。 她便直接把老陈搡了出去:“神经病,大晚上的,我管你是谁, 给我出去!” 嘭的一声门关上,颜美玲两耳不闻走廊事,继续整理自己的新闻稿去了。 私事要办, 公事也不能忘,要是没有稿子回去,丢了报社的工作,她还怎么报答老母亲的养育之恩? 她得时刻记住自己身上的责任。 走廊里,老陈赶紧赔笑脸认怂,两个大汉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架起来提溜出去,押着他回了陈家坳。 到了家门口,老陈发现陈敬军正在等他,他要气死了,质问道:“我就不信了,他们两个在这里能一直待下去?吃饭要票,住旅馆要介绍信,撑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走了。”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陈敬军早就有了安排,他把院门打开,直接把老陈搡了进去。 两个大汉则被他分开,一个住进来,借口是陈家亲戚,贴身盯着老陈,一个去招待所,盯颜美玲去了。 陈家的人,他始终是不敢轻易相信的。 * 裴家今晚唱了一出好戏,姚红梅装病的事终于败露了。 今晚村里放电影,家里人都去了,连裴素素都跟着,就她没去。 趁着夜色,她骑着自行车回了趟娘家。 娘家嫂子最近惹了麻烦,因为家里实在没有油水,她没忍住,偷了邻居家过年熏制的腊肉,被人发现了,闹到生产队去,要她赔双份儿的腊肉。 为了这事,姚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姚红梅跟她嫂子感情好,自然要想办法帮帮忙。 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找裴素素说情。 毕竟裴素素连胡雪梅的娘家都肯照顾,没理由不帮这边的嫂子吧。 她跟娘家人说好了,如今开春了,路边全都是水嫩嫩的小野菜,明天赶紧弄点,给小姑子做荠菜汤圆儿,到时候再开口求她帮忙,就好办多了。 办完事她就赶紧回来了,怕自己露馅儿。 其实她已经准备让自己“痊愈”了,但是不能一下好太快,这样反而会被怀疑,所以她最近天天熬”药,再慢慢减少自己咳嗽的次数,这样装得像一点。 回来后院子门锁着,里面黑灯瞎火的,跟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她哼着小曲儿,关上了院门,趁着家里没人,自娱自乐了一把。 在院子里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别提多精神了。 末了还把院子里娃娃们玩的鸡毛毽子拿起来过了过腿瘾。 她没嫁人的时候最喜欢踢毽子了,加上她以为家里没人,便越踢越上头,直把自己热得大汗淋漓,也不肯停下。 裴家父母躲在屋子里,见她脸庞红润,神采飞扬,气得再也忍不了了,直接推开门出去,冷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她。 姚红梅愣住了,飞出的毽子好巧不巧落在了谷赛兰脚下,她也不敢来捡。 谷赛兰什么也没说,只用一种特别失望特别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姚红梅脸上火辣辣的,想解释,太苍白,想装可怜,不好使了。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慢吞吞走过来道歉:“妈,我错了。” “你想怎么补救?”谷赛兰虽然看起来一碗水端平,但其实她对朱亚男和姚红梅并不是特别严厉,毕竟是后婆婆,稍微宽松点的好,免得别人说嘴。 所以这会儿她虽然生气,但还是给了姚红梅机会。 姚红梅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想到用拍马屁的法子解决难题。 她挽着谷赛兰的胳膊撒娇:“妈,你真好,都不舍得骂我。我以后不敢了。这样吧,我再装三天就彻底好起来,别人要是问,我就说是素素给我治好的,您看行吗?” “算你还有点脑子!”谷赛兰冷哼一声,掰开了她的手,“继续踢吧,只有我跟你公公回来了,别人不知道。” 当然,这个别人不包括柯佳媛,门还是她锁的呢。 谷赛兰是怕妯娌两个吵架,所以得知姚红梅装病的事后,并没有让柯佳媛留下来。 这么一来,姚红梅就是自己不小心,被公婆识破了装病,而不是柯佳媛告状,见不得她享清福。 当公婆的要是这点脑子都没有,那这个家不是要闹得人仰马翻吗? 至于是谁锁了门,姚红梅也不敢问,只得装糊涂。 所以姚红梅装病这事,将在很长时间里只有眼下的几个人知道。 三天后,姚红梅果然“痊愈”了。 村里人见她居然下地干活儿去了,还挺好奇的。 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凑上来问问她。 很快,裴素素医术了得的消息就传开了,她自己还无知无觉。 走在路上,有人找她治病,她还以为是袁朵朵介绍的。 等她扛着药箱看完病准备告辞,才知道是姚红梅拿自己的“病”给她造势。 想想也是,病了两三年的人都被治好了,那可不就是她裴素素神通广大吗? 裴素素勉为其难,帮姚红梅娘家嫂子把腊肉赔了,这样就算扯平了。 这天开始,裴素素就忙碌了起来。 今天大队长媳妇身子不爽,上门求医,看完塞她两只鸡蛋,一条鱼;明天杀猪匠的儿子高烧不退,请她过去,看完塞她一块五花肉,再附赠一盘子猪下水;后天插队的知青想偷偷打胎,找她过去,事成之后送她一支全新的英雄钢笔,再加一支品质上乘的徽毫毛笔…… 裴素素回回得了好东西,吃的一概拿出来给全家改善伙食,用的则看情况,自己用得上的就留下,用不上的就给几个孩子。 这天,裴素素看完一个退伍老兵,分文没收,送的鸡蛋也给退回去了,那老兵不肯,非要她把鸡蛋收下,正拉扯,楚奇来了。 老兵认识他,还在他手底下当过班长呢,赶紧打了声招呼。 楚奇摆摆手:“鸡蛋你拿走吧,小裴敬重军人,你不要勉强她。” 老兵只好把蛋收起来,临走时问了问:“楚大哥,我听兄弟说你们在招募老兵去搜救?” “嗯,是有这回事,这次搜救算民间行为,经费都是师家出的。目前已经招募了五个身体素质不错的,还缺个当地的向导,算上师家的两个儿子还有小裴这个队医,快凑成一个班了。”楚奇就是来说这事的,因为当地向导是最不好找的。 原因很简单,不知者无畏,知者敬畏。 越是本地人,越是知道这个时候进长白山有多困难多危险。 要知道,长白山的雪还能再下两个多月呢。 年前那几个月的积雪还没有消融,继续下下去,只会是雪上加霜。 要不然部队那群精壮年轻的小伙子也不会撤离了,因为物资运不进去,人也出不来,耗下去只能等死。 所以,这个时候要本地人当向导,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呢。 不是至亲骨肉,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啊。 无奈,楚奇只得来安慰裴素素,再等上一段时间。 裴素素倒是不担心师敬戎饿死,反正她现在每天可以投放食物和水在山洞附近,师敬戎已经发现这个异常现象了,会主动在山洞周围搜寻。 现在她担心的是师敬戎的咳嗽一直不好,拖延下去的话会发展成肺炎,一旦加重,只怕凶多吉少。 她也想过投放药品。可是不行,她现在只把三嫂跟袁朵朵的好感度刷满了,要刷满三个人才行呢。 她原以为自己爸妈的可以快一点,可是他们一老的居然没什么变化,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隐情,她还不知道呢。 她只得再接再厉。 好在春播已经结束了,四哥没那么忙了,已经着手给她盖小屋了。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四哥动作利索,在院子东南角给她盖好了一间砖房,地方不算很大,但是住她一个人足够了。 她趁着春光正好,赶紧搬了进去。 中午哥哥嫂子们回来吃饭,四嫂一看原来的房间空下来了,立马跑过来帮裴素素收拾。 裴素素这段时间住在四哥四嫂的房间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把今天看病得来的一张布票塞给了她:“四嫂,开春了,去扯件新衣服吧。” 郝小娟没要,硬是还给了她:“自家人,不说这些。” 她拉着裴素素的手,有别的事情要问,只是她说不出口,红着脸低着头,犹豫了半天,还是臊得不行,手一撒就跑了。 裴素素一头雾水,晚上回来跟柯佳媛说了说,柯佳媛大概猜到为什么,一边帮她叠衣服,一边打趣道:“她呀,怕是着急怀孕生孩子,想让你看看她怎么没动静,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裴素素乐了,丢下衣服去找郝小娟。 她把了把脉:“还行啊四嫂,你这身子骨挺健康的,别急,没怀那就是缘分没到。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陪你去县里检查一下。” “别!”郝小娟脸皮薄,一旦去了县里,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怀疑她真的不行。 裴素素无语了,这有什么的嘛,她干脆想了个辙:“哎呀,满打满算,我这小产也有一个多月了,我就说让你陪我去县里复查一下,谁知道咱俩到底谁去查的呀。” 那倒也是,郝小娟点点头应下了。 到了县城,干脆让郝小娟用裴素素的姓名挂的号,查下来果然什么事也没有。 “这下放心了吧?”裴素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郝小娟脸更红了,车来时却拽着裴素素不肯上去,而是要去碧泉公社,去见一个人。 裴素素一头雾水,一路跟着郝小娟找到了她姐姐姐夫家里。 她姐夫是生产队队长,村里前阵子刚刚下放了一个老专家,郝小娟鼓起勇气提议道:“他是个地质学家,姐姐说他特别熟悉长白山的情况,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请得动他。” 哎呀,别看四嫂平时闷声不响的,原来她早就惦记上这事了,这可真是帮了大忙呀! 裴素素赶紧问了问老专家的住址,亲自找了过去。, 51母女哪有隔夜仇(二更) 老专家叫钟家栋, 留过洋,老婆是苏联人,自打几年前中苏交恶, 就有人打起了老专家的主意。 法子很简单, 诬告他通苏就完了。 他要是没有通苏, 家里怎么有个苏联老婆? 除非他离婚! 老专家不肯离婚,宁可下放也要把他老婆留在身边。 老两口就住在牛棚旁边,臭气熏天。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 钟家栋正在撰稿,老人家非常豁达,真正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哪怕住在这么一个糟糕的环境里, 也没有自暴自弃。 只是他最近身子骨不太好, 怕自己来日无多,便打算把最后的一点研究成果写下来。 至于是非对错,功过得失,那就留给后人评说吧。 所以,他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早点脱离苦海,再者, 去长白山难道就是什么幸运的事吗? 裴素素不会把他当傻子。 所以这事其实难度很大。 不过他老婆维拉吃不消了,看到裴素素过来,立马往他身后躲。 害怕,惊慌, 无措,想必这个女人没少受罪。 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失心疯了。 裴素素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容枯槁,眼窝深陷, 金发也失去了光泽,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便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她不想趁人之危,所以她没提去长白山的事,只是说自己是个医生,给村里人做个例行检查。 老专家没有阻止,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很快,裴素素问他:“您爱人受惊过度,不思饮食,应该有段时间了吧?” 老专家手上的笔顿了顿,片刻后继续提笔写字。 裴素素知道他是在乎这个女人的,要不然早就离婚自保了,哪里会管这个女人死活。 现在他不说话不求助,只不过是文化人的气节,不想卑躬屈膝罢了。 于是裴素素开了一剂方子,又去把药配好了拿来,临走时叮嘱了服用方式和剂量。 钟家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等她走后,他还是把药方拿起来看了看,对这一手飘逸潇洒的字迹默默叹了口气。 熬了药,他自己先尝了一口,确认裴素素不是想骗取他的信任毒死他老婆,这才把药端了过去。 女人一边喝药一边哭:“我受不了了,我好想去跳河。” 钟家栋没有说话,他读了一辈子的书,不是为了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可是他老婆真的无辜,他心疼坏了,只能陪着掉眼泪。 他也想过偷偷送她出境,可是他很没用,刚到冰城就被拦下来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口子最终相拥而泣,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裴素素回去后,立马给师翱打了个电话,让他查清楚钟家栋跟维拉的信息。 当天下午裴素素收到了回电,原来这个维拉曾经是苏联的空军飞行员,跟钟家栋一起天南地北的都跑过。 中苏蜜月期的时候,她还给领导开过专机。 那时的她何其风光,哪里能想到如今这步田地。 师翱还说,维拉肯定没有问题,诬告者的真正目的是挤掉钟家栋,让自己上位。 裴素素认为机会难得,便让师翱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他们申冤平反,到时候她再提去长白山的事,应该会得到帮助。 师翱宽慰道:“放心,咱爸已经去张罗了,向导实在难找,如果他们愿意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裴素素挂了电话,心里有了底气,便去找谭浩东,让他帮忙把人从碧泉公社要过来,再安排个体面的住处。 谭浩东有点犹豫:“你认真的?他可是被打成那个了,我要是把他要过来,我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你别忘了,用不了多久就是梅雨季了,每年江堤都要出问题,你就不想找人帮你解决一下这个隐患吗?”裴素素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倒也是,不过谭浩东有些拿不准,他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给他前岳父打了个电话求教。 那头毕竟是老江湖了,已经知道了师家人在帮忙走动的消息,便劝谭浩东机会难得,仔细把握。 谭浩东这才点头,第二天以修理江堤需要技术指导为名,把人从碧泉公社要了过来。 只是住处有点让他难办,最后是裴素素找裴二叔说情,把人安排在了二叔家里。 看到裴素素进来送饭,钟家栋猜到是她出了力,他主动站起来接过饭菜,还轻轻说了声谢谢。 裴素素笑笑,把今天的药拿过来:“钟老客气了,江堤的事就拜托了。” 钟家栋松了口气,他还有用。有用就能护着他老婆,好事儿。 当天下午吃过饭,他就借了二叔家的自行车,去江堤转了转。 回来后让裴素素找几个念过书的跟着他,他要沿着江堤进行现场测绘,还要把沿江村庄的分布画出来,结合实际,重新定制江堤的方案。 这一忙就是一个礼拜,重新测绘过的沿江地图精准度非常高,钟家栋接下来便废寝忘食,开始设计新的护江大堤。 他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沿途都是冲积平原,地质疏松以沙土为主,常规的土方大堤极其容易被冲垮,现在的土方加石坝的方案虽然看起来还行,但是石坝下面的根基依旧是沙土,真到了洪峰过境,依然会被冲垮,所以必须往地下深处做文章。 方案只有一个——效仿高层建筑和桥梁的方式,进行沉井沉箱沉基,让大坝有切实有效的地基可抓,有坚固牢靠的根基可守。 这是一个大工程,谭浩东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权力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施工,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案。 裴素素怀疑他早晚被自己的草率给害死,难怪他喜欢溜须拍马,原来是个草包,只能靠拍马屁上位了。 她懒得废话,拿着方案去找颜美玲:“能把这个方案登报吗?就以你实地考察江堤为名,提出当前的江堤是随时可能溃堤的老式江堤,再把这个新方案登上去,看看百姓们有什么反响。” “你这是用舆论倒逼水利部门做出应对,但问题是,也许水利部门早就知道这个方案,只是没钱做不了。”颜美玲还是挺慎重的,有些报道必须考虑后果,这个就是。 裴素素确认过了:“本地水利部门的负责人是关系户,自己都是外行怎么懂这个。” “你确定?”那可真是大问题,要是有确实的证据,颜美玲责无旁贷,要用手里的笔为月皋县的百姓争取一个靠谱的父母官。 裴素素确定:“那人是靠他老丈人上位的,据说他故意放任江堤年年出事,这样才能问上级部门申请经费修缮大堤,从而中饱私囊。” 那就别怪颜美玲不客气了,她拿着测绘图,亲自走访了一下沿江百姓家中,又去县里找了找这个负责人。 见到的是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胖子,还把她手里的设计稿差点给撕了。 颜美玲不动声色,回来立马刷刷提笔,两天后一则声讨月皋县水利部门的文章出现在了省级报刊上。 这下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月皋县尸位素餐的贪官们立马行动起来,先把关系户撤职,再自查自纠。 虽然新方案还是因为没钱暂时搁置了,但是月皋县的百姓,全都记住了这个新方案的设计师,钟家栋同志。 这天下午,钟家栋正拿着手里的报纸,眼角泛红,是啊,哪怕暂时没钱,建不了新大堤,能被人记住名字也是好的。 这是久违的尊重和荣耀,他真的特别感动。 裴素素敲门进来,给他送来了一封信件:“钟老,首都来的挂号信。” 钟家栋颤抖着接过信件,看完不禁热泪盈眶:“小同志,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奔走,帮我平反,真是辛苦你了,谢谢。” 裴素素笑笑:“应该的,我帮你们,等于是帮我自己,为了跑这件事,我也见了世面,开拓了眼界,挺好的。”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知道,你等很久了。”钟家栋也不是蠢人,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与其等恩人开口,不如自己姿态优雅一点。 裴素素就不客气了:“想让您带我们进长白山,救我爱人。” 钟家栋问了问具体的情况,直接应下了:“好说,等我把维拉送回首都疗养行吗,到时候我在冰城跟你们汇合。” “一言为定!”裴素素跟老同志握了握手,“那我正式把您加入搜救队名单了,我去给我公公打电话。” “你公公是?”钟家栋还不知道师家帮了大忙,他不怎么出去,怕给裴素素惹麻烦。 裴素素笑了笑:“师震,我婆婆是景元夏。” “哎呀,是他们呀!”钟家栋心说难怪,师家两口子仗义,有他们帮忙,这冤案果然处理得快。 他再次打量着裴素素,不禁赞不绝口:“年轻人,你可真是沉得住气,其实你要是直接自报家门,我也会答应的。” “那不一样,要是就这样走了,您依旧背负着冤屈,我公婆也会被人抓住这事做文章,还是提前解决掉这个隐患,才能安安心心去救人。”裴素素知道,多耽误的这几天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带着一个罪人上路吧,到时候被人揪住不放,大家一起完蛋。 钟家栋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我赶紧收拾,明天就走。” 裴素素也要回去收拾了。 回来了将近两个月,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她不再是人人口诛笔伐的懒女人,而是个医术精湛的优秀医生;她不再被人当做寡妇,因为她的丈夫也许还有救;她不再跟嫂子们鸡飞狗跳,反倒是跟三嫂四嫂处成了姑嫂的典范,即便大嫂二嫂那里对她还有意见,也好过原来四对一的局面。 最关键的是,她把她丈夫的身世弄清楚了,还让陈家彻底消停了,整天跟一群瘪三一样,不敢再到她跟前咋呼。 现在,她就要踏上新的旅程,要离开自己刚刚住习惯的小瓦房了。 心里多少有点不舍,也不知道会不会一去不复返,更不清楚会不会连累搜救队的其他人。 她的思想包袱很重,如果救一个人是以牺牲其他人作为代价,那这样的营救,难道不是一种自私自利的行为吗? 可如果不救的话,师敬戎跟高团难道活该去死吗? 人生中会有很多两难的困境,这一次,裴素素选择迎难而上。 已经决定了去救,那就尽最大的努力保证队员的生命健康。 至于物资…… 如果只是每个人背一些,那肯定不够,毕竟谁也不知道要耗多久。 看来只能动用她的系统空间了,可是,这事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如果她跟变魔术一样的,忽然掏出几样东西,不会吓到其他人吗? 就算她躲起来拿,又该怎么跟队友解释取之不尽的物资呢? 她实在是头疼,最终只得去找她老妈求助。 谷赛兰等了好久了,等她的一个坦白。 当妈的又不是傻子,早就意识到她的小产是在做戏。 她不说,只是不想让女儿难堪,但是女儿不说,那就是不信任她这个妈。 当妈的心里有气,伤心,且失望。 现在,闺女终于开口了,谷赛兰这才气顺了:“坏东西!把你妈骗得好苦!这么长时间都不肯跟妈坦白,难不成妈会出卖自己闺女?” “妈,我是没脸说嘛。”裴素素撒娇,挽着老妈的胳膊,往她怀里钻。 气得谷赛兰去拧她的鼻子:“撒谎精,长不高!” “人家已经够高了,一米六八呢,不用再长了!”裴素素继续耍赖皮。 谷赛兰生气,又拍她屁股:“撒谎精,打屁股!” “你打!你打!再打不是中国人!”要论耍赖皮,裴素素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谷赛兰气鼓鼓地停了手:“狗东西!让你妈担惊受怕,很好玩?连你三嫂你都肯说实话,偏偏不跟你亲妈说,你可真行啊!” “我错了母亲大人!”裴素素赶紧讨饶,“我那不是怕你嫌弃我不爱我了吗?是我小人之心了,对不起呀!” “说吧,除了坦白从宽,你还想找妈说什么?”谷赛兰毕竟是亲妈,闺女有话要说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裴素素只得如此这般的吐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谷赛兰目瞪口呆:“我不信,你变一个我看看。” 裴素素真就变了一盘子叫花鸡出来:“喏,这是福运商店买的,三点福运值就可以,不是很贵。怎么样,咱娘儿俩躲起来吃独食吗?” “吃啊,不吃不是中国人!”谷赛兰乐了,这当然只能吃独食了,要不然没法跟其他人解释。 还好其他人上工去了,孩子们还在睡觉。 母女俩吃得满手流油,最后看着彼此那张油脸,忍不住对着哈哈大笑。 哎,亲母女哪有隔夜仇啊。 这不,老妈的好感度满了呀。 裴素素擦擦嘴,说正事:“妈,到底怎么办啊。我这系统继续藏着掖着吗?还是跟公公他们说一声,多带点物资过去?” 52受宠若惊(三更)…… 谷赛兰到底不是初生牛犊, 没有裴素素天真。 她觉得这事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 裴素素不理解:“那我怎么往外拿东西?” “那里山洞多,积雪厚,你随便找个借口躲开点不就行了。”谷赛兰倒了热水, 母女俩洗了脸和手, 坐下慢慢权衡。 谷赛兰倒不是怕师家的人惦记女儿的那个什么系统, 她是觉得这东西已经超出了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到时候被人当做怪力乱神可怎么办? 不如瞒着。 可裴素素也有道理:“我手上的钱票不是很多,算上闪闪从陈家搜来的也才两千出头, 我要是瞒着,那就只能自己准备物资,可是整个搜救队那么多人, 我就算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也不够啊。” “那也不能跟他们说实话, 人心难测啊孩子。再说了,婆家到底是婆家,你跟师敬戎还不一定能不能走下去,这么早交底,不妥当。”谷赛兰还是不建议她说实话。 再说了,师家的人去搜救自家儿子, 就该他们多准备物资,要是补给断了,那就是他们没能耐,凭什么要她闺女来操这个闲心? 所以她一锤定音:“不许说, 你要给自己留点退路,谁知道他们招募的那几个人是好的还是坏的,你别把外面的人想得太好了。” 裴素素无奈,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她就这么揣着两千来块钱,提着行李箱, 准备去省城。 陈敬军在车站等她,看到她来,特地塞了五百给她:“这是花守仁给孩子的,我还没打算认他,花他的钱难受。不过这钱要是拿去救敬戎,我是乐意的。你拿着,该准备的准备,别不舍得花。” “不行啊大哥,我不能要你这个钱。”裴素素把钱还了回去,开什么玩笑,陈敬军已经很惨了,她拿这钱良心难安。 陈敬军还想坚持,裴素素只好实话实说:“上次在陈家闹事,我把敬戎以前寄回来的工资找出来拿走了,加起来一千多块钱呢,这些我都会拿出来买物资备上的,大哥你就放心吧。” 陈敬军还真不知道这事,他有些好奇:“真的?陈老二告诉你的?” “嗯!”裴素素认真点头,怕他不信,还把钱拿出来给他看看。 陈敬军放心了,不过他好说歹说,还是塞了二百过来:“那也不能一分都不要,我这拖家带口的,不好亲自去找他,这钱就当是我这个大哥给他赔罪的,你拿着!” 裴素素拗不过他,只好把这两百收下了。 车还没来,陈敬军又宽慰了她几句:“这个颜美玲确实还像个君子,这阵子在村子里走访调查,像模像样的,村里人真当她是下农村搞调研的记者,回答问题相当热情。她昨天刚回去,说是查到了陈家同族的一个老伯身上,找师家的人核对一下信息。你要是见到她,跟她说一声,就说马上到梅雨季了,江边涨水,容易溃堤,不安全,让她过了这阵子再来。反正陈家的事总要等敬戎回来再彻底了结,不急这个把月,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养大他的父母是个什么衣冠禽兽呢。” “好,知道了大哥。你最近没踹人吧?大柱找到了吗?”裴素素还是非常敬重陈敬军的,即便他跟师敬戎不是亲兄弟,但却胜似亲兄弟。 陈敬军点点头:“找到了,事儿都核对过了,跟文文出事一样的。当年陈老二他们正好收到了省城那边寄回来的信,被阳阳看到了。阳阳这孩子性子直,跟我小时候一样,横冲直撞的像头蛮牛,他情绪激动,要找我告状,情急之下,陈家人让大柱帮忙拦着,大柱失手,把阳阳打伤,成了植物人,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这些年我回回收到消息去找大柱都会让他跑掉,就是因为陈家三兄弟通风报信。这事我暂时不处置,我要等敬戎回来,我们哥俩一起,跟他们算总账!” 说着,他满是遗憾的看了眼裴素素的肚子。 裴素素知道,陈敬军一直以为她是真的怀孕了,她撒这个谎虽然是为了自保,但是一直欺骗这个真心实意的大哥,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是车来了,她要是现在说,也说不周全,不如等她把师敬戎找回来再跟陈敬军赔罪吧。 对了,她都到车上了,还是问了一句:“大哥你什么时候改姓,想好跟谁姓了吗?” “想好了,跟我妈姓吧,我不喜欢花守仁,他做了太多缺德事,我不想让他太得意了。”陈敬军挥了挥手,“过几天农闲了我就带孩子去找我妈,她腿上打着石膏呢,早就等不及了。” “好,那我跟敬戎说一声,以后你就叫颜敬军了。”裴素素也挥手。 车子远去,直奔省城。 楚奇赶了过来,看了眼车屁股,有些遗憾:“没赶上。” “没事,你这腿,能来就不错了。”颜敬军搂着他的肩膀,一起离开了车站。 * 省城,师家小洋房。 师老爷子数了三遍给孙媳妇的见面礼,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数了一遍:“元夏,这些够吗?要不再添两样?” “够了爸,家里那么多孩子呢,哪能全给小裴一个人。”景元夏哭笑不得,老爷子最近天天念叨,念叨自己终于有孙媳妇了,只要把小孙子找回来,重孙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所以他特别激动,总要好好感谢感谢师家的大功臣,要不然,他们全家还被蒙在鼓里,被那个假货耍得团团转呢。 他把手头的这点私产全拿了出来,拿起这个首饰,要给,拿起那个珠宝,也要给。 最后愣是七七八八的装了大半箱子。 景元夏只得劝劝他,要是只有这一个孙子也就算了,可老爷子有四个孙子,两个孙女,一个外孙和三个外孙女,这么多孩子,哪怕他要偏心,也不能偏得太离谱了,总要给那几个也留几样。 提到孩子多,老爷子就叹气。 多是多,可是有两个不在跟前啊,还有一个生死未卜。 他不禁嘀咕起来:“你们抽空得说说老二,这么多年了,他跟前头媳妇的孩子也不肯来见见我这个爷爷,实在是不像话。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部队首长,想要两个女儿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话要景元夏怎么接呢? 是师霖自己做了负心汉啊,当初他要离婚,人家哪有说不的权利。 他那前妻气性大,不想孩子管他叫爹,那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话景元夏不好说,只是含糊道:“他太忙了,再说了,孩子跟后妈容易闹矛盾,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老爷子觉得不好。 他本来就不同意师霖离婚!那可是他精挑细选的好儿媳,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娴雅,长得也漂亮,怎么就比不过刘巾帼了? 他不明白。 这次师霖被他骗回来奔丧,他就说过师霖,师霖也只是打哈哈,不肯正面回答他。 哎,想想他那两个宝贝孙女,他就心疼啊。 景元夏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那是小叔子的私事。 老爷子叹了口气,想想还是不数了:“就这样吧,我瞧着哪一样都好,哪一样都舍不得放回去。都给小裴!” 景元夏:…… 得亏另外三个混小子还没娶老婆,要不然这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啊。 哎,算了,封建大家长是这样的,他的话就是最高权威,反驳不得。 只得顺着他:“行,爸您选的,小裴肯定喜欢。” 事儿就这么定了,除了师霖跟刘巾帼假期有限,已经赶回驻地去了,师霈两口子携儿子女儿特地留了下来,师翊全权代表他爹妈,最后再算上师震跟景元夏两口子和两个儿子,师家三代人齐聚一堂,准备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功臣。 师翱跟裴素素熟悉些,所以接站的活儿就给了师翱。 裴素素一下车,便看到师翱靠在站台上哈欠连天的。 她下车关心了一下,师翱不禁诉苦:“哎,谁叫你面子大,爷爷不光让我们把整个小洋楼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还重新布置了一下,添了些花草不说,还逼着师翔献丑,画了些山水画贴上,最后又逼着我卖弄一下我的绝活儿,写了几幅字。可我那字真的很一般,我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只得临时抱佛脚,临摹了一副兰亭集序挂在了客厅。” ……至于吗?裴素素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此时的她,还以为大哥的字真的很一般。 等她到了地方一看,不禁大呼上当:“你管这叫一般?那我没脸见人了。” 师翱真心觉得自己的字很一般,他是拜过大师的,人家那字才叫好呢,他除了临摹的还行,自己写的总是差了点意境。 不过这些裴素素不懂,她只知道好看就行。 她盯着客厅里的兰亭集序,除了夸漂亮,大气,潇洒,飘逸,就想不到别的词儿了。 正惊叹呢,老爷子扶着师震跟师霈的手出来了。 他原本是坐在客厅等着的,结果他太激动,把茶水洒身上了,只得临时换了套衣服。 但见他穿着体面的中山装,架着一副老花镜,走路虽然三分喘,却要打出十分的精神气,虽然老迈,但并不衰颓,看得出来,他是很期待今天的见面的。 裴素素笑着迎上去:“爷爷好,爸,妈,这位是姑妈吧?” 师霈客气地点点头:“翱儿,愣着做什么,让你兄弟媳妇坐啊。” 师翱去搬凳子,师霈刚准备把她的四个子女介绍给裴素素认识,便看到老爷子拍了拍手,让保姆把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抬了过来。 裴素素凑过去一看,金灿灿的闪瞎眼,她实在受宠若惊,下意识便想推辞。 不料老爷子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要是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老太公,我可是会伤心的。”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这样别人不会嫉恨她吗? 裴素素头疼,但是初次见面,不好意思驳了老爷子的面子,只好收下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坐下,身后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让她老大不自在。 只好问了问这是哪位。 师霈倒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她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三女儿小雅,论岁数,比你还大一些,只是她比敬戎小一岁,你只管拿她当妹妹就行。” 53久别重逢(上)(四更) 裴素素客气地跟这些姐姐妹妹打了招呼。 因为不熟, 加上那个小雅一直盯着她,所以她不打算多说什么。 子女多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做长辈的对哪个好了, 另外几个就会有想法。 裴素素初来乍到, 总不好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教老太公做事, 所以,这份厚待虽然会引起其他人的嫉恨,她也只能笑着收下。 老爷子高兴, 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坐在他旁边。 从她几岁了,属什么的开始问, 问到读了什么书, 上了几年学,学的什么专业,将来要是到省城来生活,希望找什么样的工作。 裴素素一一回答,尽可能谦虚一点,不要再给自己招惹仇恨。 只是当她说到自己上过大学的时候, 还是受到了一记冷眼。 那是不服气,也是怨恨,怨恨老爷子偏心,把他们这些人叫过来当陪衬。 裴素素只当没看见, 依旧笑呵呵的跟老爷子说话。 吃完饭,老爷子让景元夏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带她上楼去看看给她安排的房间。 小雅想跟上去看看,叫师霈拉着没让:“不许去,你臭着张脸给谁看呢?”| “我就是不服气嘛,凭什么呀, 那个表哥还不一定是死是活呢!万一死了,现在送这么多东西给她,不是便宜了外人?”梁颂雅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外公年纪大了,昏了头,她妈也不拦着点。 师霈冷下脸来:“你外公是传统的大家长,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东西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妈都没争过,你争什么呀?” “为什么不能争?你又不是不给外公养老!”梁颂雅理直气壮,甩开师霈,腾腾腾跟了上去。 裴素素看着眼前的房间,很是词穷,该怎么说呢,奢侈,对,就是奢侈。 进来的那面墙有内嵌的多宝格,上面摆了几个花瓶,她是一个也鉴别不出来年代和工艺。 多宝格旁边是墙面一体的书架,摆了农学和医学的书籍,应该是提前打听了她的底细,特地给她安排的。 书架旁边则是一架盖了红丝绒布的钢琴,原谅她压根不会弹琴,这东西给她就是浪费。 再看床铺,也不是传统的中式架子床,而是欧式风格的,床头柜上摆着一盆景观石榴,寓意多子多福。 啊,这老太公实在是盼重孙盼得厉害,孙子还没找回来,就开始给孙媳妇暗示了。 裴素素是有点吃不消的,不过她还是给足了长辈面子,惊喜道:“这房间真漂亮,衣柜都赶上我原来的房间大了。” 这发言可能有点乡里乡气的,可这也是大实话。 叫刚刚走上来的梁颂雅听到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吧,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嘛?” 裴素素笑着看她:“虽然我是你的嫂子,可我还没有你大呢,我要是刘姥姥,那你也得是刘姥姥了吧,那正好,两个老太婆一起来逛逛,多个人说说话,也省得我闷得慌。” 好家伙,嘴皮子挺厉害啊。 梁颂雅站在楼梯口,不说话了,她生气,气自己从小到大就想要这间房,外公不肯给她,现在却拱手送给一个还不一定当不当得成孙媳妇的人,她要气死了。 可是舅妈在这里,她不好发作,只得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给自己找补:“我就不逛了,免得耽误你们收拾行李。舅妈,我先回去了。” 景元夏不动神色地观察着姑嫂两个,这会儿终于开口:“怎么不跟你嫂子道个别。” “……”梁颂雅忍了,挤出一脸笑,“嫂子再见。” “慢走,我就不送了。”裴素素客气点头,可算是把这个表姑子给打发了。 景元夏还是向着她的,宽慰道:“她住得远,平时也见不到几面,你别怕,以后她再呛你,你就给她呛回去,妈给你撑腰。” 裴素素笑笑:“那我提前谢谢妈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明天走吗?” “明天一早就走,东西先买了一部分,还有的等到了冰城再说,要不然两辆车可走不了。”景元夏忽然做了婆婆,还有点不习惯,更何况,这个儿媳妇算是半路捡回来的,总觉得有点生分。 好在这个儿媳妇身上闪光点不少,她正在努力适应,尽量多跟裴素素说说话。 便拉着裴素素的手,嘘寒问暖。 裴素素怕物资不够,想自己出去再买点,但是她手里的票只剩几张了,等景元夏离开后,她便去找师翱问了问。 师翱带她去书房私聊:“你想去黑市?你要多少票?” “我身上还有两千多块钱,我想全部换成压缩饼干,面包、腊肉和卫生纸。”裴素素很舍得,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师翱很是意外,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兄弟媳妇,好奇道:“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带,车上没地方了。” 他把裴素素叫到窗口,指了指后院停着的一辆厢式货车。 他们一行人就准备坐这个车过去,所以只有一辆车是装物资的。 裴素素算了笔账,如果拿出一千块钱购买市面上最便宜的公鸡牌牛奶饼干,那就是一块钱两包,一包两斤,可以买四千斤,四千斤就是两吨,这么大的货车装两吨饼干问题不大,可是问题是,装货那一辆满了,只能在坐人的那一辆里面稍微放两箱。 两箱够干什么的,还是需要塞进她的系统空间里头。 她很无奈,只得试探道:“我有点特别的本事,可以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师翱没说话,坐在那里,双手托腮,思考了半天:“你这个本事,跟你提前知道我要被拦路打劫是同一个本事吗?跟你可以看到我小弟是同一个本事吗?” “算是吧,你可以给我打掩护吗?”裴素素总得找个可以相信的人,目前来说,师家人里头,她跟师翱是交情最深厚的。 师翱点点头:“好,我不问你具体怎么回事,只要能把小弟救回来就行。你要去黑市,去带你去,走。” 师翱直接带着裴素素去找花守仁。 到那的时候,花小艾也在,正在跟花守仁发脾气呢,因为老畜生介绍的对象她不满意。 看到师翱,她神色如常的打了声招呼,转身继续跟老畜生发火。 老畜生只得等会再哄,还亲自带着裴素素他们去了一趟,换足了物资票。 裴素素心满意足,拿上物资票跟师翱去扫货,两千来块钱,花了个精光。 东西全被她塞进了空间里头,这下终于踏实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出发了,原本师震跟景元夏是不打算去的,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 尤其是景元夏,甚至贴身守着裴素素,好像在看守什么宝物一样。 裴素素合理怀疑是师翱出卖了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车子在五天后到达了冰城,跟钟家栋汇合后,往长白山进发。 沿途艰险自不必说,得亏带了几个彪形大汉,要不然,有几处险要的隘口就过不去了,最后愣是靠他们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通道。 最终众人来到一处悬崖前,裴素素指着下面的皑皑积雪:“就是在那里,我们要想办法下去。” “你确定?”钟家栋都傻眼了,“你知道这里下去有多深吗?我不信有谁摔下去了还能活着。” “物资也快用完了,再耗下去咱们都要饿死在这里。”同队的一个大汉犯起了嘀咕,他是为了钱来的,可不想命丧于此,实在找不到的话,最好赶紧回去。 而眼前的情形,就属于实在找不到。 裴素素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附近有么有路。” 她给了师翱一个眼神,两人走远了去说话:“找个山洞,我拿一批物资出来,先稳住人心。” 这已经是他们进山的第九天了,实在是把所有人的信心都磨没了。 师翱也担心小弟凶多吉少,要不是裴素素坚持认为小弟还活着,也许他也跟那个大汉一样要放弃了。 毕竟这里真的让人特别的绝望,走半天路,连只兔子都看不到,他想象不出来,他小弟要怎么活下去,难道只靠喝雪水吗? 他不敢想。 见他磨磨蹭蹭的,裴素素催促了一声,两人很快找到一个山洞,裴素素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把饼干面包和腊肉往外拿。 师翱惊呆了,他怀疑兄弟媳妇是神仙,要不然这说不通啊。 见他愣在那里发傻,裴素素赶紧提醒他:“大哥快去叫人过来,就说是发现了前面搜救队遗落的物资,赶紧来搬走。” 裴素素面色平静,已经到了悬崖顶上了,临门一脚,她不会放弃的。 师翱赶紧去找人,队伍里那碎裂一地的信心,又被拼凑了起来。 吃饱喝足,裴素素再次提议,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可以下去。 她带的物资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不能拖太久。 钟家栋没说话,手里拿着简易日晷,观测起了太阳的位置,以及悬崖的地形特点。 当天晚上,他推算出来这附近应该是某次长白山火山喷发留下的裂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悬崖下面应该是相对温暖的地方,比如这里令下三十九度,下面可能只有零下十几度。 很多动物在零下三十九度会绝迹,但是零下十几度却未必。 而且,他观察了一下峡谷的走向,在日落时分判断出来往东应该会有高度差较小的悬崖,找到那样的位置后,可以考虑用攀援绳索垂降下去试试。 于是第二天,众人再度出发。 所幸,钟家栋的判断是对的,在日落时分,他们找到一处冒着温泉的地方。 “从这里下去,应该能脚踏实地。”钟家栋标记了两个位置,让两个彪形大汉做好固定。 那么谁先下去呢,万一落点歪了,摔伤摔残可不得了。 裴素素自告奋勇,却被集体投了否决票,她可是队医,不能出事。 最终是师翱咬咬牙出列:“我去!” 五分钟后,绳索用完,拉得笔直,师翱却一直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强忍着焦躁的心情考虑要不要直接把绳子往上拽的时候,峡谷下方传来了师翱的声音,空谷回响。 他大声喊道:“我踩到了一泡熊粑粑,臭死我啦草!” 噗哈哈哈,裴素素不厚道的笑了。 她站在悬崖边上,大声喊道:“大哥你真的落地了吗?那你等着,我带双鞋给你换。” 裴素素赶紧把自己也绑起来,拽着绳索,踩着峭壁,一点一点往下落。 穿过山间的云雾,落地前的瞬间,她看到了远处的炊烟,不禁喜极而泣:“大哥快看,那边有烟!” 54久别重逢(中)(五更) 师翱也看到了, 这里的落点位置较高,可以俯瞰周围的地形。 峡谷呈现喇叭状,冒烟的地方正好在喇叭敞开的地方, 地势较为开阔平坦, 又是下风口, 所以很适合生火做饭。 他把腰间的绳子解开:“我先换双鞋,要不然我兄弟就只记得一个臭臭的哥哥。” 哈哈哈,裴素素笑着避开熊粑粑的位置, 解开绳索后率先向前走去:“那边离得有点远,走过去估计要个把小时,到时候天都黑了, 你快让爸妈带几个手电下来。” 师翱忙着换鞋呢, 顺便掰了根树枝,把这里的熊粑粑全部扫掉。 扫着扫着,他意识到了不对:“小裴,熊瞎子会冬眠吧?” “会,可是现在都四月了,长白山的冬天快过去了, 肯定有熊瞎子醒了。”裴素素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黑熊爪印。 这代表着危险,毕竟,黑熊的杀伤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她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开始观察周围的足迹。 师翱也有了危机感, 小声提醒道:“我跟你一样着急,现在就想见到我小弟,但是不行,咱们两个直接冲过去的话太危险了,多等几个人再走。” 裴素素也是这么想的, 她点点头,等待大部队的集合。 有几个人不愿意下来,他们守着物资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下来了上不去就完了,而且,本来也该留几个人在上面守着,这样下面的人才好原路返回。 于是最终下来的只有师家一家子,以及一个沉默的魁梧汉子。 此人身高两米左右,个头实在是叫人难以忽视,好几次逢山开道遇谷搭桥,都少不了他的帮忙,因为他脸上有一处巴掌大的黑色胎记,所以人称黑面兽。 他一落地便四处侦查起来,非常的小心谨慎,很快他得出结论:“附近有熊窝,还是母熊带崽,很有可能是冬眠的时候产下的崽。” 这可糟了,这种刚从冬眠里苏醒过来的黑瞎子,已经饿得不行了,攻击性很强,更何况它为了哺乳,急需获得大量的食物。 裴素素有点紧张,赶紧握住了景元夏的胳膊:“妈,熊瞎子会不会已经盯上我们了?” “别怕,你身上还有腊肉吗?实在不行,就拿腊肉扔它。”景元夏是做了准备来的,这个跟下来的黑面兽就是她找来的人,黑面兽扛着的绿色帆布包里是她的底气和胆气,里面有五支□□,以及两百发子弹。 要弄到这个非常困难,这也是之前一直拖着没办法出发的原因之一,毕竟,没有武器的话,在这深山老林里等于是送死。 现在,景元夏立马做出了决定:扛枪! 她跟黑面兽一起,一人拿出一把猎.枪,子弹上膛,随时警戒。 师震心脏不好,受到惊吓要是手抖打歪了就不好了,所以他没有配枪,而是招呼师翱师翔在周围寻找可以燃烧的干枯的树枝,准备生几个火把。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手电的光虽然稳定,但不如火把具有威慑力。 因为野生动物大多数都是怕火的,所以不如两者都备上,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一切准备好,景元夏跟师震商量了一下:“要不要鸣枪提醒冒烟的那边有人来了?” “不,万一把没醒的熊瞎子全部吵醒了就不好了。”黑面兽沉声阻止,他一路上很少说话,只有到了需要他发挥作用的时候才会开口。 景元夏不如他在东北的野外战斗经验丰富,当即听从了他的建议。 “所有人保持队形,不要乱跑,不要喧哗,走快点,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景元夏沉着地指挥队伍,为了鼓励裴素素,特地咧嘴笑了笑,“别怕,妈的枪法很准。” 裴素素深吸一口气:“嗯,我不怕。” 不怕才怪,天都黑了,四周林子里全是奇奇怪怪的声音。 要么是噗噗簌簌积雪掉落的声音,要么是醒来的鸟兽在林子里叫唤。 时不时响起一声诡异的鸟叫声,伴随着耳边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叫人心里麻麻的。 正走着,远处响起了异动,有什么东西正拼了命的往这边狂奔过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头没成年的小野猪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头巨大的黑熊,跑起来的时候,嗓子里发出吓人的吼叫声。 黑面兽赶紧招呼大家往旁边的石头后面躲去:“别出声,熊瞎子饿急眼了,要是咱们冲上去,不一定打得过。” 很快,熊瞎子追上了小野猪,巨大的体型差距,让以防御著称的野猪毫无反击之力,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 黑熊妈妈叼着小野猪,鼻子动了动,好像注意到了石头这边的情况,只是它已经有了战利品,又担心巢穴里的幼崽,这才放了裴素素等人一码。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见周围没有别的响动了,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办,还要走过去吗?”师翱有些怀疑这次的行动决策失误,应该等天亮再来的。 师翔也不看好今晚的行动计划:“从上面走过来一个多小时,从下面走到那边就不好说了,万一中间还有裂谷的话,说不定白忙一场。” “确实,到时候比现在还要危险,不如就在这里躲一晚上,好在这里的石壁正好挡着风,我包里也有简易帐篷。”黑面兽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于是众人定好轮流放哨的顺序,就地休息。 远处的山洞前,师敬戎咳嗽得厉害,他把晾干的衣服从树上拽下来收回山洞里去,面前的树枝上忽然多了一瓶子枇杷露。 这是第四次了,最早一次是十天前。 每次都算准了他喝完药的时间,给他及时补上新的一瓶。 他不知道这个好心人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是谁,总之,每次他都会对着虚空说一声谢谢。 裴素素自打临走时意外刷满了老妈的好感度,就解锁了给师敬戎投放药品的功能。 只是这一路过来,想要获得这些同伴的好感度比较困难,所以她每次都是紧巴巴的,买不了更多。 今天为了买这瓶药,她连自己空间里的物资都拿出来了,这才凑够了福运值。 也不知道师敬戎的咳嗽是不是真的发展成了肺炎,总也不见好。 她缩在帐篷里,有些着急,明明离得很近了,但是却碍于这危险的地形和野外环境,不得不再拖一天。 山洞里,师敬戎打开了枇杷露的盖子,喝了一小口。 高团凑过来看了眼,好奇道:“今天又有?见鬼了,到底是哪里来的药?” “不知道,天上下的。”师敬戎嗓子疼,不想说话。 高团实在是闷出屁来了,非要拉着他说话:“哎我说,今天都看到熊瞎子了,是不是说明雪季要过去了?” “嗯。”师敬戎喝完药,把盖子拧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药瓶子揣在怀里。 喝完的那三个瓶子也在,瓶子里残留的那一点药渣都被他用雪水涮涮喝了,现在瓶子被他洗得锃光瓦亮的,他要全部攒起来,等他弄清楚是谁给他这药,他得好好谢谢人家。 至于拿什么谢,他也不知道。 高团看着这几只干干净净的瓶子,忍不住打趣他:“你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师敬戎翻了个白眼:“别瞎说,我有媳妇。” “这都整整半年了,你媳妇早改嫁了吧?长得那么好看,别人肯定会趁虚而入的嘛。”高团又开始扎他的心窝子。 其实高团也不是什么坏人,纯粹是在山洞里憋出屁来了,没事找事,跟师敬戎吵吵架也是好的。 师敬戎没有上他的当,只管把那几只瓶子收好,随后搬来石头挡住洞口,吹灭了洞中的火把,睡觉。 夜里寒风呼啸,他忍不住打起了喷嚏,耳朵也开始发烫,难受得不行。 可是他摸了摸额头,不烧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高团听着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忍不住挖苦他:“又想你媳妇了?别想了,肯定琵琶别抱了。这都不用怀疑的。你想啊,部队那边肯定以为咱们死了,只要给咱们定了烈士,你媳妇就成寡妇了,还能拿一笔抚恤金呢。一个又年轻又俊俏的寡妇,还有钱,还没有孩子拖累,简直不要太抢手哦。” “你闭嘴!这不可能!”师敬戎生气了,直接坐起来,气得青筋暴跳,要揍人。 高团赶紧认怂:“好好好,不可能,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君子,都等你回去跟她破镜重圆呢。也不知道是谁,故意说话伤人家的心,现在又听不得真话了,切。” 是啊,是他自己犯贱,非要说那样的话伤人,他有什么资格让她等他。 他真是脸大无敌,太瞧得起自己了。 他只能拿出那张照片,就着洞口暗淡的月光,恍恍惚惚的,追忆往昔。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一声枪响。 师敬戎立马站了起来:“不好,怕是有附近的百姓迷路了!走,看看去!” “你不要命啦!天寒地冻的,干嘛想不开去送死啊。你放心,肯定是哪个经验老道的猎户来了,要不然谁会想不开在这时候进山啊。”高团安慰了一句,劝他不要出去送死。 猎户有枪,他们只有一腔热血,要是遇上熊瞎子,只有当点心的份儿。, 55久别重逢(下)(一更) 裴素素被吓醒了。 这黑灯瞎火的, 忽然一声枪响,魂儿都要飞了。 她赶紧坐了起来,想问问出什么事了。 然而耳边只有嘘声, 她不得不闭上嘴巴, 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很快, 又是一声枪响。 裴素素这才意识到不是他们的人在开枪。 那会是谁?他们进山十天,没见着别的人啊。 总不能是师敬戎吧,她知道他那山洞没什么趁手的武器, 更没有枪。 正纳闷儿呢,景元夏掀开帐篷进来叮嘱她:“在这别动,可能是两伙偷偷越境的盗猎者打起来了, 咱们不要暴露位置。” 裴素素屏住呼吸, 认真点头。 头顶天空只有朦胧的淡淡光辉,星海浩渺,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有点紧张,干脆坐在地上,这比躺着的时候逃跑容易些。 远处一出峡谷前,两个穿着异国服饰的男人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 全都没有命中,只得丢了枪,赤手空拳缠斗在了一起。 你来我往,拳拳到肉, 时不时飞溅出去一些血沫沫,在凄清的月色下闪着森冷的血光。 终于,其中一个倒下了。 身材矮小的这个,趁对方拿头撞自己的时候,掏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一刀毙命。 他赢了,两抹八字胡在月色下透着一种猥琐又奸诈的气息:“八嘎呀路!洗内!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上的高个子男人不甘地抱住了小鬼子的腿,嘴里还在念叨着:“西吧,西吧……” 小鬼子见状,拔了匕首,又补了两刀。 这让不顾高团劝阻的师敬戎见了,当即冲了上来:“是你!木村鸭之助!高团,快,发现任务目标,快出来帮忙!不能让这畜牲跑了!” 高团原本还在打哈欠,毕竟猎户打猎没什么好帮的,结果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来了精神。 不是吧,这个畜牲居然没死? 这是他们任务的目标之一! 高团立马爬了起来,也不嫌弃自己手里没枪了,不要命似的往外扑:“他奶奶个腿的,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老子活!” 师敬戎知道他恨这个畜牲,这可是甲级战犯的后代,是跟是全国人民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更是亲手杀了高团爹妈的侩子手。 他根本不带犹豫的,扑上来跟师敬戎一起,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弄死他丫的! 一对一,看起来优势在我方,然而木村鸭之助显然日子过得滋润多了,所以别看他矮,但他力气大着呢,又奸诈善于偷袭,两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高团挨了一刀,胳膊上血淋淋的,师敬戎让他歇着:“别冲动,你受伤了!” “不冲动还是男人吗,我要跟他拼命!”高团真就不要命了,扑上去直接来了个锁喉。 小鬼子立马拿匕首扎他手背,他也不反抗,就这么强撑着,嚷道:“快,踹他裆!” 师敬戎立马飞起一脚,这种灭绝人性的人类公敌,就该赏赐他断子绝孙脚! 一脚不够再来一脚。 两人合作,废了一番功夫,总算是把这小鬼子摁在了地上。 “留活口!任务要求不能灭口!”师敬戎还记着这次任务的要求。 高团却被仇恨占据了理智的高地,抢来匕首,对着木村鸭之助一刀一刀的捅了上去。 血花飞溅。 月色下,血色的弧度发泄着父母早亡的心酸和不甘,森冷的匕首诉说着强颜欢笑背后的孤独和寂寞。 高团杀红了眼,回过神来的时候,木村鸭之助已经被捅成筛子了。 师敬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有些许的无奈,也有一丝的释然。 算了,反正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也没人知道高团违背了任务要求,直接把这个头号通缉犯给弄死了。 高团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少刀,最后力竭,丢了匕首,四仰八叉地躺在血色的雪地里:“小陈,师长知道了会批评我的吧,也好,我这个团长不够称职,害得兄弟们牺牲了一大片,也该退位让贤了。” 师敬戎没说什么,人是复杂又矛盾的个体,被情绪主导行为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他默默地守在高团旁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十米开外的另一具死尸。 “朴允哲,号通缉犯,也死了。”鬼子果然跟棒子有一腿,他们收到的情报是对的。 就是可惜,中了地雷,要不然,这群战犯一个也别想跑。 没想到他们居然幸存了下来,还躲在了同一片山林里?不过也有可能是从附近山沟里摸过来找食物的。 要不是师敬戎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 总之,明天再说吧,他累了。 风声呼呼的,师敬戎等了半天,高团也没有起来的迹象,只得把棒子身上的大衣解开,盖在了他身上。 “我不稀罕你的团长位置,你给我好好的,要是能回去,你得自己找师长承认错误。”师敬戎说完再也没吭声。 军纪归军纪,情感归情感,高团违背了任务要求,但他是为了给父母报仇,谈不上罪大恶极,只能说他不再适合做一个出外勤的军人了。 仅此而已。 远处,裴素素等人默默观察了半天,却再也没听到枪响。 众人各怀心思,最终还是简单开了个会,一共六个人,同意继续守在这里的有五个,只有黑面兽胆子大,想出去看看。 景元夏琢磨了一下:“你去吧,小心。” 黑面兽点点头,扛着一把枪慢慢接近。 很快,他走不了了。 面前有一道裂谷,深不见底,宽度十米左右,他需要砍树搭桥,只能白天再做。 他退了回去,带来的既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 坏消息,他们过不去,所以明天还得大费周章。 好消息,对面也过不来,所以他们是安全的。 就这么,两处人各自等待着各自的黎明。 天亮时分,裴素素爬了起来,赶紧冲出去看看。 走了十几分钟,果然看到一条裂谷。黑黢黢的,摔下去估计得成肉饼。 确实只能砍树搭桥。 这一折腾,又是半天过去。 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没把子力气真的砍不下来,还得算好距离,让它刚好倒在裂谷上,有点难度。 好在这里树多,失败了两次之后,终于成功了。 裴素素先过,她等不及了,虽然她可以通过系统看到师敬戎,但也只是投放食物和药品的时候可以看一眼,其他时候需要消耗福运值,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为了防止摔落,她在腰间系了绳索,另一头绑在了裂谷这边的大树上。 所幸一切顺利,落地后她解开绳索,在雪地里飞奔。 很快摔了个狗啃泥。 他大爷的,脚底下有个傻狍子的尸体,吓死她了! 她爬起来,继续跑,又摔。 这次是一只啃了半拉的鹿。 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她坐在地上倒退好几米才敢爬起来。 继续跑,又摔,这次是树根。 他大爷的,师敬戎能在这里活下来简直太逆天了吧,她光是平平安安走过去都难。 就在她再次看到炊烟,兴奋到浑身是劲儿的时候,她被熊瞎子拦住了去路。 不同于昨天的那头焦躁狂暴,今天这头称得上有点迟钝,有点憨头憨脑。 但这只是表象,它是半夜被吵醒的冬眠中的公熊,起床气超大,只不过有点延迟而已。 在它发现裴素素的时候,立马吼了一声,加速狂奔过来。 裴素素心里咯噔一下,调头就跑:“妈呀,这里也有熊瞎子!妈!救我!” 景元夏落后几百米,听到呼救赶紧端着枪瞄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疾呼:“不要开枪!快躲开,你们身后要雪崩了!” 景元夏没认出来狂奔过来的野人是谁,但是雪崩她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立马惊呼道:“小裴,快往前跑,别怕,我把这熊瞎子给你赶走!” 说时迟那时快,景元夏抄起一块腊肉扔了出去。 裴素素领会精神,也拼命扔腊肉。 不同的是,景元夏手里只有一个,她有一堆,而且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拿出来的。 远处赶来的野人都看傻了,顾不得发问,赶紧跑到裴素素身边,拉着她往垂直的方向狂奔:“你怎么来了!” “哎?你是?”裴素素差点没认出他来,这不怪她,她每次投放完东西就撤了,不会在系统界面逗留,这会儿猛的见到活人,还有点如坠梦里的不真实感。 以至于她光顾着跑路,没看脚下,又被绊倒了。 连带着师敬戎一起,咕噜噜朝着旁边的斜坡下方滚去。 那里好巧不巧,有个黑熊巢穴,要是来不及刹车,可能两口子就去给熊瞎子送温暖了。 情急之下,裴素素大声呼救:“金闪闪,救我啊!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哎呀妈呀,宿主你别嚷嚷,我这不是在加载弹弹乐呢吗?”金闪闪凭空出现,撩了撩蓝色的美丽长发,“加载完成!弹弹乐!启动!” 话音刚落,裴素素又搂着她久别重逢的小师同志,原路弹了回去! 裴素素想骂人! 因为弹回去还有那头公熊! 就在这左右为熊的艰难时刻,但见她婆婆景元夏同志手里举着火把,嚷嚷着“老娘跟你拼了”,不要命的冲过去,燎着了熊瞎子的尾巴。 …… 裴素素得救了,熊瞎子,危。 等她终于停止了滚动,她立马爬了起来,先把师敬戎拽起来,然后立马把她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你不是不喜欢姑奶奶吗?离婚!” 师敬戎:???感情你不远万里就是来跟我离婚的?, 56我就不离(二更) 师敬戎有点郁闷, 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老婆,一来就要跟他离婚。 他很想解释一下,他当时脑子进水了, 他的真心话不是那样的。 可是这附近冬眠的动物差不多都醒了, 有的在撵猎物, 有的自己就是猎物,整个峡谷热闹得不像话。 他要是继续杵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连累自己媳妇一起倒霉, 只得拉着裴素素往远处的山洞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抗议:“谁说要跟你离婚了?我偏不!” “你说了可不算,姑奶奶现在也不喜欢你了, 你太臭了, 我才不要一个臭臭的男人做我丈夫!”裴素素还气着呢,鬼知道她这么久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边想他,一边气他,一边担心他,一边气他。 哎呀,总之, 她就是生气嘛,很气很气的,哄不好了! 她甩开师敬戎,气鼓鼓的:“凭什么你说不离就不离了, 我不管!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我成全你,离婚!” “我就不离,谁离谁是小狗!”师敬戎眼看着后面的雪山已经裂开倾斜了,只得再次拽着她往前跑, “后面那些人都是谁啊,跟你一起来的?快叫他们一起进山洞躲躲,雪崩崩不到我那边。” 裴素素懒得搭理他,冷哼一声,转身喊道:“大哥,二哥,你们搀着点爸妈,往我这边跑。” “放心吧,咱妈跑得比我还快。”落在后面的师翱简直望尘莫及。 哎,比不过,实在是比不过,看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确实丢人啊,连个老太太都跑不过,幸亏他老子跟他一样丢人,他又不觉得难为情了。 父子俩互相搀扶着,往前嘿呦嘿呦的跑。 终于,远处高高的雪山轰隆一声砸了下来,掀起巨大的气浪,无数硕大的雪块像是摔碎的珍珠,在大地上翻滚、弹跳。 轰隆隆的大地咆哮声让人头皮发麻。 一群人顾不得吵架,也顾不得聊天,拼了命的往前跑。 又一波雪崩到来,尚未平息的气浪再次翻滚起来,师敬戎见状,赶紧摁着裴素素的脑袋:“趴下!” 两人齐齐倒地,避开了一个弹跳过来的大雪球,起身后继续玩命狂奔。 后面几个人倒是幸运,没遇到这样的天降大雪球。 只是师震心脏不好,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着掀起的雪浪就要席卷过来,师敬戎松开裴素素冲了过去,他把师震背着,又跑过来扯住裴素素的手:“老同志你抓着我领子!我要牵我媳妇,抓不住你!” 师震死死地抓住他,眼眶泛红。 师敬戎跑得比师翱快多了,即便背着一个成年男性,也把师翱甩在了后头。 师翱傻眼了,心说这个野人还挺厉害啊,跟小裴拉拉扯扯的,该不会这就是他的小老弟吧。 嘿,不愧是当兵的啊,真有两把刷子。 他赶紧追着小老弟跑。 正高兴,后面飞过来一块大雪球,叫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拍雪地里去了。 吓得裴素素调头又来救他。 好在雪崩的主气浪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从雪地里刨出来一个人,一看,脸都憋气憋紫了。 裴素素赶紧拽了拽师敬戎:“快啊,给他做人工呼吸?” “别啊,回头我把他熏死了,还是让这个小老弟来吧。”师敬戎指了指旁边的师翔。 师翔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小老弟。” 可是这个小老弟长得就是显嫩,师敬戎觉得自己没错,这人顶多不超过二十五岁,比他还小呢。 师翔没空解释,扒开师翱领口的积雪,做人工呼吸,可是他不会,裴素素只得现场教学。 她嫌弃地看了眼师敬戎:“你好臭啊,赶紧屏住呼吸,别伤害我。” 师敬戎郁闷了,这是他媳妇第几次嫌弃他臭了。 他也不想啊,这么冷的天,他上哪儿洗澡去。 只得厚着脸皮闭上嘴巴,屏住呼吸,一副待宰羔羊的委屈样。 裴素素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捏着他的嘴巴,一边嫌弃,一边给师翔讲解要点。 师翔照做,几下之后没有反应,只得继续。 一旁的景元夏见他笨手笨脚的,赶紧把他搡开:“我来!” 不得不说,这当妈的就是不一样,几下就把窒息的儿子弄醒了。 师翱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看着自己老妈过分靠近的脸颊,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有点难为情,坐起来后揉了揉被砸痛的后背:“阿翔,快给我看看骨头断了没有。” “让小裴看,我不懂啊。”师翔无奈得很,他就对书画有点研究,其他的真不行,连个人工呼吸都学不会,他就是废物,难怪被小老弟当做了小老弟。 委屈。 裴素素这次没有找人代劳,走过去顺着师翱的后背摁了摁,一边摁一边问:“这里疼吗?” “疼。” “怎么个疼法?” “像被人敲了闷棍那样。” “看来你很有经验,以前当过该溜子?” “不是,小裴我怎么觉得你在鄙视我?” “没有,随便问问。骨头没事,体表可能有点淤伤,我给你掀开衣服看看,等会让二哥给你抹活血化瘀的药。”说着裴素素就要掀师翱的衣服。 师敬戎赶紧扯开她:“我来我来,皮肉伤我也会看。” “你会个——”屁字没说出口,师翔看着自己老妈吃人的眼神,闭嘴让开。 但他不服,嘀咕道:“小家子气,自己媳妇是个大夫,看看男人的背怎么了?” 师敬戎只当自己聋了,掀开师翱的后背到处看了看:“右侧肋骨这边青了,媳妇儿,带药了吗?” “谁是你媳妇儿!”裴素素翻了个白眼,把随身携带的跌打损伤膏拿出来,这是她出发之前准备的,进山这十天几乎每天都能派上用场。 师敬戎接过药,厚颜无耻地耍赖皮:“你是我媳妇儿!” “我不认识你,野人,毛猴子!怪物!臭死了!”裴素素一脸嫌弃。 师敬戎几个月没洗澡了,脸皮足够厚,只当媳妇在跟自己打情骂俏,一点也不生气。 他稳稳当当蹲在那里,给师翱抹药。 裴素素见他心理素质还挺强大,更生气了,也不给他们做介绍,故意让他一口一个小老弟的叫自己亲大哥。 师翱黑着脸:“谁是你小老弟,你这脸还真大。” “可不是,这脸上胡子得有半年没刮了吧,难怪小裴要跟你离婚,这脸起码大了三圈。”师翔也不客气,他要报仇,他才不是小老弟。 师翱又补了一刀:“身上也臭,早知道我就不换鞋了,熊粑粑都比这个毛猴子香一点。” 师敬戎不生气,只当是春天来了,傻狍子们出来撒欢了。 他把师翱的衣服理理好,药膏还给裴素素:“媳妇儿,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裴素素起身,发现师震正在抹眼泪儿,还以为师震是在心疼师翱,便安慰了一句:“爸,大哥没事的,您别担心。” 师震哪里是担心大儿子啊,他是感动啊,小儿子分明不认得他,却为了救他吭哧吭哧往回跑,这大概就是父子连心吧,他感动坏啦。 趴在景元夏肩膀上呜呜的哭,要是这个小儿子一直养在跟前多好啊,一定比现在更好更优秀吧。 一想到这里,景元夏也有点鼻子发酸,不过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雪崩之后,逃过一劫的熊瞎子又开始活跃了,正兴奋的往他们这边赶来。 而糟糕的是,刚刚光顾着逃命,现在才发现黑面兽不见了。 景元夏只能自己扛着枪冲上去,试图吓跑熊瞎子。 最高处的雪尖尖儿都砸下来了,就算枪声引起新的雪崩,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吓人,景元夏直接鸣枪示警。 眼前的熊瞎子似乎很熟悉这种枪声,立马调头就跑,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至此,这一场雪崩加熊瞎子前后夹击的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一家子互相搀扶着,看着远去的小儿子和儿媳妇,默默跟在了后头,保持着一段距离。 让他们小两口先叙叙旧吧,马上再相认,不着急。 裴素素停在山洞口,抱着双臂,冷着脸看天:“想说什么,快点,姑奶奶忙着呢。” “媳妇儿,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离婚不行,绝对不行!”师敬戎态度诚恳,这句话他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了,每次都会幻想媳妇儿听到之后感动不已,跟他相拥而泣。 可是现实很残酷,媳妇儿居然只回了他一个白眼。 看来是真的不好哄啊,哎没办法,谁叫他稀罕她。 他只好继续给她灌迷魂汤:“媳妇儿,我在这里困了快半年了,每次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你,我得留着这条命,跟你说对不起。” “谁稀罕你的对不起。我改嫁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裴素素还是生气,今天非要让他急上一急,他活该。 师敬戎不说话,扯着她的袖子,直勾勾的看着她,他不信。 眼神里满是倔驴般的执拗和坚持,他就是不信,天塌了也不信。 “你要是真的改嫁了,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师敬戎相信自己的直觉,真要是改嫁了,她干嘛来找他,好好拿着抚恤金另寻新欢不好吗? 她就是在故意气他。 裴素素果然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只管气鼓鼓地甩开他,别过身去:“我就是改嫁了,我找了个大官的儿子,人家可稀罕我了,天天捧着我的照片发痴。我干嘛不嫁这样的男人,干嘛跟着你受气。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又不是没脸没皮的人,非要赖着你不可。” 师敬戎受不了了,他想亲亲她,可是他臭臭的,他怕这一亲就彻底把媳妇儿吓跑了,只得忍着。 他再次扯住她的袖子,晃来又晃去:“我真的错了,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哼,怎么做都不原谅!”裴素素扬起下巴,高傲,冷酷。 师敬戎笑了:“那就不原谅吧,反正我脸皮厚,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师敬戎说着咳嗽起来,刚刚也有咳嗽,只不过没有现在严重,大概是奔跑的后反劲儿上来了。 他撑着膝盖,差点直不起腰来。 裴素素赶紧给他拍打后背:“枇杷露呢?喝了没用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枇杷露?”师敬戎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他一直有个直觉,觉得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裴素素不回答,只管催促道:“快喝点儿啊,等会儿我给你熬中药。” “你都不要我了,我喝了做什么?咳几声你还能关心我一下,我不想好了。”师敬戎还在咳,嗓子痒痒的,像有什么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挠他的喉咙。 裴素素急死了,赶紧扯住他的手腕给他诊脉,又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一个听诊器,扒开他的衣服,听他的肺部。 师敬戎就那么由着她靠近,再靠近,冰凉的小手隔着一层秋衣摁在他心口,他却舍不得拿开。 就这么痴痴傻傻的笑着,低头看着她好看的发尾,以及露出来的雪白的天鹅颈。 好想亲一口,要是能找个地方洗洗澡就好了。 他忍不住奢望起来。 人就是这样的,活不下去的时候只想着能活着就算不错,活下来了又开始想洗澡,洗了澡又想亲媳妇,亲了媳妇又想…… 唔……是真的想。 可怜他结婚一年了还是个童子鸡。 他有些懊恼:“媳妇儿,你身上好香。” “……”想什么呢小伙子!也不闻闻自己有多臭。 裴素素拿开听诊器,捏了捏他胡子拉碴的脸:“香吗?不给你碰!” 她把听诊器收起来,找金闪闪买了一管牙膏一把牙刷,一个漱口缸子:“去接点泉水刷牙,刷完我给你看看舌苔和咽部。” “媳妇儿,这些东西你怎么变出来的?枇杷露也是你给我的?”师敬戎脑袋灵光着呢,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激动地抓住裴素素的手,“那些吃的也是你弄的?” “不告诉你,快去刷牙,你想不想要我给你看病啦,真讨厌!”裴素素捏着鼻子,把他往旁边撵去。 师敬戎笑呵呵的:“讨厌就是喜欢,对吧?” “贫嘴!快点啊,我还想趁着天没黑带你上去呢。”裴素素把他往洞里推,他那山洞里头有泉水,不过是冷的。 他每天只能捧点泉水漱漱口,身上确实臭臭的。 等他走开了,裴素素默默叹了口气,出息,这婚怕是离不成了。 很快,师敬戎刷完牙,还特地洗了把脸,把那一大把胡子往边上扒拉扒拉,尽量露出自己白净的脸颊。 瞅着有几分人样了,他才跑了出来,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乖巧,等看病。 裴素素见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在那里装可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德性,张嘴。” “啊——”师敬戎很配合。 裴素素看完,很是担心:“你这病就是发展成肺炎了,赶紧跟我上去,那边有温泉,等会你洗个热水澡,把身上弄干净了我再给你打抗生素。” 要不然,这酒精棉球也擦不干净他皮肤上的污垢,会感染的。 师敬戎嬉皮笑脸的站起来:“上面居然有温泉?你带我去。” 后面还有一句,你给我洗,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裴素素捶了他一拳头:“正经点,好了,还没给你们做介绍呢,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别被我吓到了。” 师敬戎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 糟了,媳妇儿管那对陌生夫妻叫爸妈,管那两个陌生男人叫大哥二哥,该不会她……该不会她真的改嫁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师敬戎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他紧张地攥住裴素素的衣袖,下意识把她往怀里拽,像个受到了威胁的野兽,眼中满是抗拒。, 57叫不出口的爸妈(三更) 裴素素察觉到师敬戎的不对劲, 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嘛?吃人啊?”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师敬戎眼睑下垂,忧伤蔓延。 浓密修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雾气,像是挣扎在暴风雨里的孤独小船, 随时可能在惊涛骇浪里沉没。 他不想失去裴素素, 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高团打趣的话一遍遍在脑中响起, 即便他不愿意相信,可是裴素素不会无缘无故管几个陌生人叫爸妈,看来是真的被高团说中了。 她来找他, 大概只是出于道义,毕竟夫妻一场,哪怕他言语伤人, 她也要做个君子, 救他回去。 这一刻,他真的特别后悔,特别懊恼,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难过得快要窒息了。 这双手这样好看,白皙修长, 骨肉匀称,结婚那天被她握着的时候,他的心尖尖上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满是幸福。 可是现在,这双手要挣脱他去牵别人的手了,这让他怎么甘心? 他一时有些上头,直接把裴素素圈在怀里,不让她走。 裴素素被他奇怪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一脸嫌弃的推开他:“你好臭啊,别抱我!” 师敬戎不甘心,还想把她往怀里扯,叫她直接一巴掌呼在了肩膀上,嫌弃道:“别闹了,等你洗了澡再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干净!” 嗯?洗了澡就可以抱了?难道她没有改嫁? 师敬戎又看到了希望,睫毛上的雾气抖落下来,在阳光下化作开心的小星星。 他可太好奇了,有好多话想问她。 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谈谈,视线里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坏笑着的脸庞。 走在前面的这个是师翱,他挑起眉毛,死鱼眼里满是兴奋,原来小夫妻闹别扭这么好玩,这个跑起来虎虎生风扛着一个小老头都不带喘气的草莽汉子,在自己媳妇面前居然像个小娇夫似的,太逗了。 旁边的师翔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你个混账羔子喊我小老弟,这下自己做了媳妇的小老弟,憋憋屈屈的,滋味怎么样啊? 哥俩的神色非常欠揍,这让师敬戎有点光火,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跟他媳妇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没安好心。 当即把裴素素拽到身后,像个护食的野生大猫。 可是不对,细看之下,这两个人好像跟他长得有点像。 这不怪他没有早点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们这一路都在跑,这两个男人又全副武装的,还戴着雷锋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双睡不醒的死鱼眼更是叫人不会多想。 可是,现在两人走近了,摘下了雷锋帽,师敬戎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长相。 有一个离谱的猜测在心中升起,他狐疑地转身,看着裴素素:“他们是谁,看我吃瘪好像很开心。” 裴素素也开心啊,活该! 她冷哼一声走上前来,指了指左边这个死鱼眼:“这是你亲大哥,姓师,军师的师,翱翔两个字拆开,一个是他的名字,一个是你二哥的名字。” 介绍完,裴素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兄弟三个。 不得不说,师震跟景元夏的基因就是好,三个大块头站在一起,太养眼了。 连北边吹来的寒风都变得和煦了不少。 师敬戎有点消化不良,他狐疑地打量着这对兄弟,发出了一声灵魂拷问:“这么弱,居然是我哥?媳妇儿,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他俩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做我的小老弟还差不多。” “好你个师敬戎,你大哥为了你的事光是跑月皋县就磨破了两双鞋,你不叫大哥就算了,居然还想自己做大哥,美得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师翔怒了,说什么也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师敬戎挑了挑眉:“就凭你?”跑了这点路就喘成这样,弱鸡一个。 ……师翔不想说话,他找了块石头,坐在旁边地上:“来来来,我和大哥是跑不过你,但是掰手腕肯定能赢你。不信咱俩比试比试,要是你输了,乖乖叫大哥!” 师翔非常自信,因为从小到大,师翱就掰不过他。 结果…… 师翔黑着脸:“你小子打鸡血了?” 说好的当了半年野人的呢?为什么力气这么大?这还是没吃饱的状态吧,要是让这小子吃饱了可不得了! 师翔不想说话,他想静静。 师敬戎笑着起身:“还要比什么,弟弟?” 师翔飞了个白眼,弱小,无助,但是超凶。 一旁的师翱哈哈大笑:“阿翔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这小子吃石头了吧,饿了这么久还这么大劲儿。早知道晚点再来。”师翔丢了面子,可不就要好好过过嘴瘾。 师敬戎搓了搓他的脑袋瓜,一副兄长宠溺小老弟的架势,却叫师翔更加生气,抱着胳膊,背过身去,不理他。 师敬戎高兴着呢,原来是兄弟,不是情敌,好事好事。 怪不得他媳妇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 但他还是觉得他媳妇弄错了岁数,他问师翱:“你俩真比我大?我怎么看着不像。” “我俩是纨绔子弟,没吃过苦,显嫩。你……你在乡下长大的,又在部队日晒雨淋的,看着比我们大几岁也正常。”说着说着,师翱心疼起来了,“臭小子,还不快点见过爸妈。” 师敬戎错开一点,看向他身后的老夫妻。 裴素素这会儿不嫌弃他臭了,主动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师震跟前。 师震还在哭呢,裴素素赶紧个他们介绍:“这是你亲爸,师震,你应该听说过师霖首长,那是咱爸的二弟,亲的。” 这个首长师敬戎确实听说过,他客气的伸出手,跟师震握了握:“原来是师霖首长的兄长,很高兴认识您。” “怎么说话呢你,叫爸爸!”师翔不高兴了,立马过来抗议。 师敬戎笑笑,并没有改口,说实在的,这一切太突然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他对着一个陌生人叫爸爸,他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他只能看向裴素素:“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起码得让我心里有个数。” “简单来说,陈家坳那对老东西不是你的亲爸亲妈,他们出于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把你跟他们亲生的女儿调换了。你是师家的孩子,如假包换。”裴素素说着,走过去问景元夏要了张景柏泰的照片,“这是你舅舅。” 师敬戎接过照片,心中虽然还是困惑和不解,但是最起码,他很确信,他跟照片上的人有血缘关系。 他好奇地看向落在最后面的景元夏:“您是?” “这是你亲妈呀,景元夏同志,你应该知道277团,那就是她以前带过的队伍。”裴素素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景元夏跟前,“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接受,不过你可以先给老同志敬个军礼。” 好媳妇,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师敬戎稍息立正,行了个相当标准的军礼:“原来是夏团长,久仰久仰。”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闹心呢? 景元夏叹了口气,她不想勉强孩子,便挤出一丝微笑,回了个军礼:“小同志好。” 母子俩齐齐把手放下。 尴尬,却又下意识想亲近。 犹豫再三,师敬戎把照片还回去,扶着景元夏的胳膊:“我看过您老的事迹,您身体还好吗?” “还好。”景元夏知道他在说什么,虽然事情过去很久多年,但她每次想起来还是很难以释怀,忍不住红了眼眶。 师敬戎赶紧问裴素素有手绢儿吗? 裴素素当然带了,递过去一只没用过的:“妈,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咱们去找一下高团,先回悬崖上面去吧。” “嗯。”景元夏擦了擦眼泪,“对了,昨天晚上的枪声是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枪声的涉及部队机密,无可奉告,请您谅解。”师敬戎松开景元夏,走过来拉着裴素素去旁边说话。 “这太突然了,给我点时间缓缓。洞里有两具尸体,需要运回部队去。”师敬戎小声解释了一下,“高团受伤了,你进来帮忙处理一下。” 裴素素没意见,让师翱他们等等,自己则弯腰跟进了山洞里头。 高团刚睡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谁。 他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搓自己的大腮帮子,最终确定,这真的是小陈念叨的媳妇,他赶紧坐了起来:“小裴!你怎么来了?是部队进山了吗?” “没有,我跟敬戎的爸妈哥哥一起来的。对了高团,敬戎不姓陈了,以后姓师,军师那个师。陈家跟师家有过节,以后别喊了。”裴素素礼貌的提醒了一下。 高团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还是很痛快的改了口:“那就叫小师吧,小裴啊,部队那边什么情况,是不是宣布我俩牺牲了?” “是,大雪封山,这种情况你们存活的可能性太低,爆炸现场又都是碎肉碎骨头,所以……不过没事,我带你们出去。悬崖上头还有几个糙老爷们等着,抬两个尸体不成问题的。”裴素素没有解释太多,这边太黑得早,先上去再说。 高团当然乐意回去,只是…… 他跟师敬戎对视一眼,还是决定留一个人在这里:“小师你先回去,到部队汇报完情况,再申请一次行动,我怀疑木村这群人还没抓干净,这深山老林里头,指不定还藏了什么。我在这里盯着点,到时候给你们带路。”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师敬戎果断拒绝,这不行的,他良心上过不去,部队那里也没法交代。 高团还想坚持,裴素素劝了劝:“高团,你不想你老婆孩子吗?先回去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送死。” “……我媳妇还守着吗?”高团不敢想,所以每次打趣师敬戎,就是在给自己洗脑,要是媳妇改嫁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裴素素来之前打听过,确实改嫁了。 她点点头:“嫂子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太不容易了,所以……” 高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爬了起来:“他奶奶的!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我得把她抢回来!” ……裴素素不掺和这事,给他清理缝合了一下伤口,包扎好后一起离开了山洞。 远处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上,一个鬼子拿着望远镜,把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冷笑着打了个响指:“八嘎,哈压库一开!” 58一声妈妈(四更) 裴素素等人往回撤, 路上努力寻找过黑面兽,但是一无所获。 大家怀疑他被雪崩埋在了下面,但是雪崩的路段砸下来的雪山面积很大, 根本无从找起, 无奈之下, 大家只好先把师敬戎和高团送去悬崖上面,随后再下来两个人找一找。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消失的时候,师敬戎刚刚从温泉里洗完澡上来。 他换了身师翱的干净衣服, 但他依旧长发及肩,胡子拉碴,看起来没清爽多少。 师翱把准备好的刮胡刀拿给他, 至于头发, 可以先扎起来。 师敬戎刮完胡子洗完脸,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终于是个五官清晰精神饱满的帅气小伙了。 师翱、师翔盯着他直夸帅气。 “不愧是我弟弟,就是俊,不过跟我比的话还是差了点。”师翔臭不要脸的自夸了一把。 师敬戎笑笑:“怎么没看到夏团长和我媳妇?” “在下面找人,说好太阳下山之前上来的, 到现在还没动静,我们哥俩准备下去看看,一起吗?”师翱把绳子递给他。 师敬戎点点头,咳嗽着问道:“去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找黑面兽去了,一直没见上来。”师翱给他捆好,先放他下去,“你小心点,拿着手电。” “没事, 这里我熟。”师敬戎一向胆子大,落地后便赶紧观察起地上的足迹。 等师翱师翔下来后,发现他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段距离了,哥俩赶紧追上去:“你慢点儿!” “没看出来啊,你虽然不肯叫一声妈,但你还是挺关心咱妈的嘛。”师翔拍拍他的肩膀,有弟弟的感觉真好,说话做事比跟妹妹在一起方便多了。 师敬戎停在一处血迹前:“我没说不认你们,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理解,太突然了嘛。”师翔收手,看了眼他脚底下凝固的血痕,忽然有点紧张,“咱妈会不会遇到熊瞎子了?” “这里都是人的脚印,不是熊瞎子搞的鬼。你们两个跟紧了,别掉队。”师敬戎手里没枪,只有从木村鸭之助那里缴获的一把匕首,想靠这个小匕首跟潜伏在暗处的人较量,有点困难,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很快,三人沿着血迹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洞中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一枪,紧接着,枪声此起彼伏,密集而急促。 师敬戎吓得不轻,直接往里冲:“你们别进来,我看看是不是我媳妇出事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片山坳在昨天之前都只有他跟高团两个人,怎么忽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他没时间去想清楚具体的原因,赶紧抄起一块石头往里冲。 刚走几步,便听到一把粗砺的嗓子喊道:“夏团长,快出去,别管我了,我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快啊!” 师敬戎脚下一顿,借着里面模糊的光影,看到了一手扛着枪、一手拉着裴素素的老战士。 问就是他亲妈?老当益壮,勇气可嘉!混战中还不忘把他媳妇护得严严实实的。 挡在最前面的黑面兽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他身上中了几发子弹,只怕凶多吉少。 师敬戎不敢犹豫,赶紧冲上去,接过景元夏手里的枪,把她跟裴素素往外推:“我来,你们快点出去!” 黑面兽还在强撑,对面还剩三个活人,正紧追不舍,在狭窄的山洞里射击。 师敬戎直接对着山洞顶部打了一梭子子弹,顷刻间,沙走石飞,地动山摇。 眼看着山洞快塌了,他又对着那几个人来了几发子弹,趁着石头落下的时候,拉着黑面兽往外冲。 最终六个人全都赶在山洞坍塌之前跑了出来,只是黑面兽浑身是血,只怕是不行了。 裴素素都吓傻了,这会儿发现鬼子追不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赶紧给黑面兽止血:“快,大哥打开医疗箱,二哥打手电,敬戎你给我递器械,妈你守在边上注意周围的敌情。” 几个人分工明确,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赶紧给黑面兽取子弹,清创止血缝合。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样,刚刚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开口议论,只有呼呼的北风,诉说着这场遭遇战的艰辛。 手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黑面兽身上五发子弹全部被取出,但是他失血过多,快不行了,裴素素赶紧问了问在场的有没有O型血,毕竟她没时间给黑面兽验血型,也没这个条件,而O型血是比较万能的输血血型。 景元夏赶紧提醒她:“他是熊猫血,这里没有合适的,得去上面叫人。” “上面有吗?”裴素素惊呆了,这个血型可不好找啊。 景元夏点点头:“有,当时召集人手考虑过这一点,快点,送他上去。”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转身的时候,坍塌的山洞那边有了动静。 景元夏扛着枪,头也不回地迎了上去:“你们快去救人,我来断后。” 师敬戎见状,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他虽然没能喊出口一声妈妈,但他还是打骨子里敬重这位老团长的,他跟在她身后:“我陪你。” 景元夏没有拒绝,就这么沉默着,俩个人一起跟负隅顽抗的鬼子拼了! “留一个活口!”师敬戎见她瞄准了对面的心脏,赶紧提醒一声。 景元夏赶紧换了个位置射击。 远处的裴素素让师翱先上去:“黑面兽身上都是伤口,现在又昏迷了,不能直接吊上去,你们两个先上去一个,多叫几个人一起拽绳子,留一个人抱着黑面兽,一起捆起来上去。” 这个安排合适,师翱却把师翔送了上去,因为这样做的话,后面这个抱着黑面兽的人很辛苦,也很危险,一不小心绳子断裂,就完了。 他是做大哥的,危险的事情自然他先上。 师翔拗不过他,上去后赶紧找人帮忙。 好在一切顺利,就在裴素素准备上去找人输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枪声。 她很担心,想抛开黑面兽折回去看看,但是黑面兽耽误不起了,再不输血的话真就回天无力了。 她犹豫了一瞬间,最后还是出于道义,出于对别人来救自己丈夫而应该怀有的感恩之心,选择了上去。 她要相信师敬戎,相信他可以的! 回到上面,她赶紧救人,一问,才知道队里真的有个熊猫血的大汉。 她忽然有点好奇这个黑面兽的身份了,仔细想想,这次的营救计划,少了他根本不行。 而且,要不是他发现了尾随的鬼子,只怕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这个人真的太厉害了! 裴素素赶紧抽血输血,一边焦急地等待着。 等了好一会儿,那对母子还是没有上来,师翱师翔又下去了。 到那才发现母子俩已经俘虏了一个鬼子,打算带他到悬崖上面来。 而景元夏腿上也受了伤,显然是近身肉搏的时候被捅了一刀,鬼子的阴毒一向不会迟到,还好师敬戎发现及时。 到了上面,师敬戎顾不得跟媳妇团聚,连夜审问了这个鬼子。 景元夏的伤口则由裴素素负责处理。 天亮时分,师敬戎结束了拷问,他把高团叫去远处商量。 “这几个不是咱们追捕的人,而是从国境线偷渡过来的,他们准备把木村等人救走,没想到大雪封山,跟咱们一起被困在了山里。他们比较幸运,找到了当年鬼子撤退前留下物资的一个山头,一直坚持道熊瞎子醒来闯上门。”师敬戎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幸好他们被困的山头跟师敬戎这边不通,而他们现在能够找过来,是因为裴素素的救援队,误打误撞把两处山头之间的路打通了。只是裴素素不知道那条路也可以过来,所以绕远了。 “那朴允哲呢?”高团有些犯迷糊,南朝鲜跟鬼子不是一向暗通款曲吗,两边都是美国的龟孙子,怎么会翻脸呢? 师敬戎把审讯来的情报告诉他:“因为朴允哲受不了困在山里的日子,想出来投诚。他昨晚是来找咱们俩投降的,想跟咱们一起回部队去。” “这个怂包,早不投降晚不投降,真是服了。”高团瞧不起这种人,做间谍就间谍吧,还间谍得不彻底,一会儿出卖中国,一会儿背叛他自己的国家,没原则的墙头草。 师敬戎没他这么激动,只是提醒他:“明天咱俩下去,把那群人的尸体搬上来,一起带回部队。” “那个黑面兽是谁?”高团也很纳闷儿,没想到是那个大汉先发现了偷渡过来的鬼子。 师敬戎无可奉告:“总之,这跟夏团长接到的一个秘密任务有关,你不要再问了。” “秘密任务?难怪她可以带抢过来。”高团大概猜到了,无非就是调查他们出事地点的地雷是哪一方势力埋设的,或者调查当年鬼子撤离后留下的那种祸害全人类的武器在哪里。总之都是危险的任务。 “看来这个景团长为了救你,还挺豁得出去啊,命都不要了。我看小裴还管她叫妈,你又改了姓,难不成,你是她儿子?”高团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裴素素介绍他们相认,但也猜出了七八分。 师敬戎点点头:“是,那是我亲妈。走,我看看她的伤怎么样了。” 回到营地,师敬戎见景元夏脸色苍白,死死地咬着嘴唇忍着疼痛不愿意哼哼出声,免得有损一个老兵的尊严,不禁肃然起敬。 他坐在她身边,让守着她的裴素素去休息:“媳妇儿,辛苦了,我来照顾咱妈。” “你喊我什么?”景元夏忽然来了精神,眼里是雀跃的光,好像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师敬戎搂着她的肩膀,跟哄小孩似的:“妈,别生气,我不是不想认您,就是太突然了。昨天晚上跟您一起战斗,我才发现,咱娘儿俩真像。” 景元夏喜极而泣,抱着师敬戎的胳膊:“风太大了我没听清,你再叫一声!” “妈!”师敬戎羞涩的笑笑,怎么回事嘛,多叫一声能好得快点吗? 那就再叫一声:“妈!” 景元夏笑得合不拢嘴:“师震,师震你快来,咱儿子管我叫妈妈了。” 59最美军嫂(五更) 师震非常欣慰, 他知道这事需要一个过程,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果然当兵的人骨子里都会仰慕强者,可惜他心脏不好, 要不然他也能在儿子面前秀一把。 他坐在旁边, 替这母子俩挡着风:“你妈一直感慨, 你的两个哥哥娇生惯养,这辈子是不指望他们能重现父母的风采了,没想到你小子挺争气。怎么样, 考虑过回去后的事情吗?要不要换个地方驻扎,这样能离家近点。” “小裴说我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师敬戎别过身去咳嗽,他是非常注重礼仪的人, 那种对着长辈咳嗽的事情他不会做。 咳嗽稍微缓和一点, 他叹了口气:“到时候再看吧,可能换个暖和的地方待着。总之,我得先把手里的任务交代清楚了。” “别怕,到时候你妈跟你一起去。”师震拍拍他的肩膀,“去南方也好,南方暖和, 你这肺炎拖久了,要是留在北方恐怕难好。” “嗯。”师敬戎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只是他咳嗽得厉害,还是少说话为好, 便只是简单问了问昶阳城那边的情况,“大哥说我还有个爷爷?” “对,你爷爷七十多岁了,听说自己有个孙子流落在外,急得差点出事。对了, 小裴提醒过我,说咱家男人到了四五十岁向后心脏都会出问题,你这眼看着快三十了,自己要注意啊。” “放心吧爸,部队会安排体检的,我身体好着呢。”师敬戎不担心这个,要不然,他也不能撑这么久。 师震点点头,想再说点什么,却因为那一声不经意的爸而激动不已。 儿子管他叫爸爸了!这小子真是擅长出其不意的让人开心。 他原本还笑话景元夏一惊一乍的,轮到他自己了,也乐得不行。 他笑成了眯眯眼,拍拍师敬戎的肩膀:“好,身体好就好。等你养好身体,跟你媳妇要个孩子吧,我这就快退休了,没事可做,给你们带带孩子还是可以的。” “……这事不急,我听小裴的。”师敬戎难为情了,红着脸移开视线,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还不知道媳妇那边哄好了没有,孩子的事更是不要想。 再说了,他这肺炎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要孩子,总之,回去再说吧。 很快,师翱师翔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山谷里洋溢着愉快的笑声。 上午九点,一行人吃过简单的干粮,便准备出发了。 来的时候麻烦,需要开道、搭桥,回去的时候却简单多了,直接原路折返,快了一倍不止。 不到五天,队伍就离开了大山,往冰城去了。 师敬戎的驻地在冰城郊外的山包里,他和高团一起,带着景元夏、黑面兽,活着的那个俘虏,以及死掉的那些鬼子,一起回了驻地。 整个部队都轰动了起来。 新换的师长罗和平热烈欢迎了他们,并立马致电上级领导,要给师敬戎和高团请功。 至于景元夏与黑面兽,则由首都过来的一个首长亲自接见,而她领到的秘密任务,罗和平无权知晓。 裴素素等人被安排在了部队招待所,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一等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部队正式召开了表彰大会,裴素素与师震等人作为家属,被邀请去大礼堂亲眼见证这光荣的一刻。 罗和平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特别的激动。 “同志们,在表彰大会开始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陈敬戎同志身世曲折,目前被亲生父母认回去了,即日起,他不叫陈敬戎了,叫师敬戎,大家千万不要喊错名字。” 掌声响起,师敬戎从台下走上台上,一身军装,身姿笔挺,给所有到场的人行了个军礼。 行完军礼,他才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罗和平赶紧让他坐下:“同志们,这次师敬戎同志与高强同志承受住了冰天雪地的考验,在不懈求生的同时,还顺利将搁置的任务进行到底,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为了表彰他们艰苦奋斗的精神,经上级领导批复,特授予师敬戎同志一等功,并升为团长,等待他康复后再行就职。考虑到他罹患了严重的肺炎,经领导批复,给与他三个月的病假,希望他好好修养。高强同志则授予二等功。鉴于高强同志擅自处决了其中一个通缉犯,记大过一次,功过相抵,继续留在我309师担任团长一职。” 台下掌声雷动,师敬戎再次上台,与高强一起接受表彰。 军功章挂在胸前的那一刻,他默默地注视着观众席上的裴素素。 这枚军功章,是他媳妇给他的,要不是她,他早就咳嗽得起不来了,哪里还能撑到现在。 他情绪激动,思绪翻涌,真想把裴素素喊上来一起站在聚光灯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荣耀。 好在,罗和平是个公道人。 等到掌声渐止,他并没有按照惯例让荣获功勋的战士发表感想,而是话锋一转,把裴素素请了上来。 “那么,大家一定好奇,那么一个弹尽粮绝的环境,他们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又是谁,坚持着一个不变的信念,始终认为他们还活着,并积极组织营救的呢?有请我们的最美军嫂,裴素素同志。”罗和平带头鼓掌,这实在是一段佳话。 守寡的军嫂没有拿着抚恤金另寻新欢,而是坚持不懈的奔走、营救,这个故事,足以感动无数的将士们,也足以成为一个经典不衰的鼓励人心的经典。 裴素素实在是意外得很,她没有做任何的准备,甚至连身上穿的都是很普通的棉麻衬衫。 她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白衬衫,藏青色长裤,脚上一双小白鞋,整个人有种又土又知性的气息。 上台的那一刻,掌声雷动。 不少人在台下喊道:“嫂子好,谢谢嫂子!” 裴素素面红耳赤的接过话筒,罗和平让她说点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看了眼师敬戎,再看看台下满含热泪的公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不想做寡妇,因为你们的师团长欺负我,他出任务之前说他不喜欢我,气死我了。兄弟们,以后还请你们帮我好好盯着他,他要是敢喜欢别的人,一定要帮我揍他!” 哈哈哈,将士们笑疯了。 没煽情的大话,没有卖惨的苦情话,只有不甘心不服气的大实话。 这样的嫂子,太飒了! 不少人嚷道:“那必须的,师团长要是敢对不起你,我们头一个不答应!” “就是,师团长,嫂子这么好,你俩什么时候生小娃娃呀,可别浪费了大好时光啊!” “这么好的血脉,多生几个,虎父无犬子,虎妈也没有犬女嘛!” “就是就是,多生几个,把兄弟们的任务也给代劳了吧。” 你一言我一语,表彰大会成了拉家常大会。 还惹得一群单身汉跟师长叫起了委屈,要罗师长也给他们介绍一个这样有情有义的媳妇。 罗师长自然夸下海口,全都包在他身上。 礼堂里充满了愉快的笑声。 这一天,裴素素终身难忘。 夜里驻地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裴素素跟着师敬戎一起,再次成为了主角。 这边随军的军属们来了大半,除了需要照顾幼子的,实在不好意思过来煞风景。 跳跃的篝火映照着笑意融融的面庞,文工团的姑娘小伙们过来助兴,唱一曲美好河山,贺一对患难夫妻。 曲终人散,裴素素跟师敬戎一起回了招待所。 他得了肺炎,没人敢跟他敬酒,但是他酒不醉人人自醉。 要不是怕传染裴素素,他就要亲上来了。 他戴着口罩,小心翼翼,搂着裴素素的腰,不肯撒手:“媳妇儿,我今天好开心,我有个别人羡慕不来的好媳妇儿,我真幸运。” “别乱摸!”裴素素拍开他的咸猪手,“你还没好呢,不能乱来的。” “不乱来,我就蹭蹭。”师敬戎真就只是蹭蹭。 蹭她的脸蛋儿,蹭她的鼻头,蹭她粉嘟嘟的嘴巴。 可惜隔着口罩,不够尽兴。 最终还是没敢放纵自己,只是老老实实的搂着心上人,就这么熄了灯。 裴素素夜里醒来喝水,发现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下床:“怎么不睡啊,你不想好啦?” “我在想爸妈说的话。”师敬戎已经了解了全部经过,现在他最需要解决的就是,陈家那边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以及,怎么才能顺理成章不被人指责的断绝跟陈家的关系。 他想了个馊主意:“我可以装作不知情,让罗师长打个道贺的电话给陈家坳,就说我需要养病,病好了再回去。看看这段时间他们会做什么,大哥应该可以好好耍一耍他们。” 这个大哥自然指的是颜敬军。 师敬戎之所以不随师家哥哥用羽字旁的名字,自然是惦记着颜敬军对他的好。 所以他只改姓,不改名,正如裴素素之前预想的那样。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大军哥亦然。 两人就算想认回亲生父母,也不能给自己留下身后骂名,要不然,裴素素的娘家人怎么在公社立足?胡雪梅的娘家人怎么在乡里生活? 这都是兄弟俩需要考虑的事情。 裴素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她现在很困,不想谈这个。 喝完水她便倒在床上闷头睡大觉:“明天再说吧,我好累啊,都怪你,非要让我跟文工团的一起跳舞,我又不会。” “哈哈。”师敬戎笑了,他当然是故意的,看着他媳妇手脚不协调的笨拙样子,简直可爱坏了。 他转过身来,搂住她的后腰:“可是我觉得你是最美的军嫂,你随便扭一扭都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裴素素脸上火辣辣的,救命,她怎么不知道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情话王子? 臊得她连睡着了都在笑。 第二天,一行人收拾收拾,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陈家的丧钟,就此敲响。 60红眼病表姑子(六更) 师家小洋房。 三天前老爷子得到消息, 小孙子找回来了,还立了一等功,荣升团长, 他会来省城军医院看病, 到时候先回来见一见他这个爷爷。 老爷子高兴坏了, 今天再次把全家人聚集到了一处,为了迎接他的宝贝小孙子。 三层的小洋房,从上到下, 再次装饰一新,扯了大红布,扎了大红花, 里里外外都贴上大红的双喜。 这会儿人快到了, 老爷子越发的度秒如年,已经沉不住气准备亲自去路口迎接。 梁颂雅鼓着腮帮子,气得像只河豚,她跟她大姐姐梁颂音埋怨:“这个裴素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她说人活着,还真就给找回来了?这下好了,外公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们两口子!” 梁颂音是省军区文工团的歌唱家, 听说过她这个表弟的事迹。 她倒是没有梁颂雅这么激动,反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便劝道:“外公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要不然, 这家产早晚被那六根羽毛败光。” 六根羽毛指的自然是师翱、师翔、师翊,这是梁颂雅给他们取的蔑称,因为这三个男丁没有一个争气的,还不如她们这些姑娘。 她原想着,只要自己努努力, 出息一点,外公早晚会看到她的闪光点,可她还是争不过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哥。 人还没到呢,就已经全家出动,来迎接他这位贵客了。 而且,这样的盛况一个多月之前刚刚发生过,为的还是他那个媳妇。 想到这里,梁颂雅更郁闷了。 哎,外孙女到底只是外孙女,沾了个外字,便不算一家人了。 她真恨啊,恨自己妈妈是个女人,恨自己也是个女人,因为是女人,所以她们只能看着别的女人成为这个小洋房的主人,仅仅因为她们嫁给了师家的男人。 真不公平! 她越想越生气,拽着梁颂音嘀嘀咕咕:“姐,你怎么总是帮着他们说话?你就不想帮咱妈争取一下吗?” “争取什么呀?外公又没有亏待咱妈,当初妈妈结婚,外公也是陪嫁了不少东西的。你不要总是盯着外公手里的行不行?人家裴素素也没有盯着咱爷爷手里的不是吗?”梁颂音还是心平气和的疏导着自己的这个小妹。 可是梁颂雅有她的歪理:“那不一样!我爷爷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姓梁!” “那你也不姓师啊!咱们就是这么个父系社会,你要么跟外公姓,要么跟那些没有血缘的女人一样嫁给师家的男人,这样才有继承权啊。你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干嘛非要盯着那个姓裴的?人家起码倾尽全力把你表哥救回来了,就冲这一点,外公给她什么都不为过。”梁颂音还是挺讲道理的。 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妹妹不是真的觉得这种规则不公平,而是因为她没有占到便宜而觉得不公平。 等别人要分爷爷的财产时,她又会跳出来说别人是外姓人了。 这不是双标吗! 不过梁颂音是做大姐的,一向比较温柔随和,所以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梁颂雅听不进去,还觉得跟她大姐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跺脚一扭头,找她三姐去了。 她家一共四个孩子,老二是个小子,其他三个都是女儿。 她作为家里的老幺,一向都是哥哥姐姐让着她的,她习惯了,没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她拉着她三姐梁颂棋又发起了牢骚:“三姐,大姐胳膊肘往外拐,你帮我说说她啊。” 梁颂棋运气不好,没考上中专,进了纺织厂做了个女工,后来跟车间主任的儿子好上了,结果婚后第二年,男人出事没了。 当时她身怀六甲,婆家倒是对她客客气气的,现在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小子,婆家更是哄着她,求着她,想让她改嫁给小叔子,这样孩子不用受气,他们依旧是亲人。 梁颂棋正烦着呢,哪有心思理会外公怎么偏心。 她的观点跟大姐差不多,外公没有亏待过她们妈妈,现在手里剩下的这点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她们做晚辈的管不着。 于是,她也三两句话把梁颂雅气跑了。 她无奈的看着梁颂雅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担心这个小妹迟早惹出大麻烦,赶紧去找大姐聊了聊。 大姐无可奈何:“怪只怪当初外公看她跟师栩只差了一岁,把她养在跟前几年,没想到外公好心,倒是养出来两个惦记他财产的,师栩是个假的就算了,小雅这个亲外孙女也这样,哎。” “要么怎么说呢,千万不能让爷爷奶奶带孩子,隔辈亲,孩子早晚被养歪。我说句难听的,陈家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小表弟要是养在外公跟前,指不定跟六根羽毛一样游手好闲,没什么大出息。”梁颂棋这是想到自己了,要是她改嫁外头的男人,孩子交给公婆养,只怕也会养废掉。 哎。 梁颂音知道她没有恶意,但还是提醒了一句:“这话可不能让外公听见,也不要再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陈家开脱呢。” “这我可不敢。我只是就事论事,外公养出来的这几个后辈,的确没有一个上道的。”梁颂棋没觉得自己错了,她一向摆事实讲道理。 梁颂音赶紧打住:“别说了,外公会伤心的。” “小雅这里怎么办,她这心思可不好,会出事的。据我所知,那个小裴是有点特别的本事在身上的,万一小雅针对她……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不好了。”梁颂棋有些担心,自打丈夫死了,她这个人就变得特别悲观。 梁颂音沉思片刻:“小雅性格成型了,不跌个大跟头是改不了的,只能咱们做姐姐的去帮她说说好话了。” 梁颂棋明白,大姐是想提前跟那个裴素素打个招呼,但她有点不情愿:“还是别了吧,小雅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呢,咱们就去打招呼,搞得像咱们指使的一样。” “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梁颂音也无奈,确实有这样的嫌疑。 上次小裴来了就走了,也没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 算了,先不打招呼了,等她摸透了这个小裴的脾气再说吧。 她看看时间,估计车子快到了,便赶紧去客房梳妆打扮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扮的,就是把头发梳梳整齐,把脸上洗洗干净。 出来后她找到老爷子,主动提议她去路口等着,让外公在院子里等,毕竟是长辈,不好太过主动。 作为第三代人里头最年长的大姐,她得做出表率来,要代表全家欢迎这个年轻有为的小表弟。 老爷子很是欣慰,颂音这孩子就是懂事,有做大姐的样子。 心里便盘算着,等会儿要分享喜悦,给三个外孙女和外孙也送点什么,沾沾喜气。 梁颂音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反而赢得了好感,她拽了拽衬衫,去路口迎接舅舅一家凯旋。 走的时候开的是货车,回来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车子里少了个钟家栋和那五个雇佣来的退伍老兵,多了个师敬戎。 梁颂音看到车头的时候,便叮嘱她弟弟梁颂墨跟表弟师翊在路的两边点燃鞭炮,燃放二踢脚。 低调了几十年的师家,今天终于高调了一回,热情迎接流落在外的师敬戎认祖归宗。 至于月皋县的陈家,有颜敬军看着,不会知道师敬戎已经回师家的消息。 噼啦啪啦的喧闹声里,货车缓缓开了过来。 司机是师翱师翔轮流来的,车子停下,货箱门打开,师敬戎先下车,扶着裴素素让她跳了下来,再然后两口子扶着师震跟景元夏下车,孝顺且恭敬。 驾驶室里的双生子也下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最边上,六口人就这么笑盈盈地在亲朋好友的围观下,走进了小洋房。 老爷子激动坏了,当他看到那个穿着军装身姿挺拔的小伙子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太好了,太好了呀!他们老师家后继有人啦! 老爷子主动走上来,握住了师敬戎的双手,这里看看,帅气,那里瞧瞧,俊俏! 真是一表人才,万里挑一的出众! 他激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赶紧掏出手绢擦了擦,擦完腾出一只手,抓住裴素素的袖子,把她的手搭在了师敬戎的手上:“小裴啊,谢谢你,你真是我家的大功臣啊,爷爷太开心了,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裴素素最近总听人夸她有福气,她笑了笑:“爷爷,您才是最有福气的人呢,儿孙满堂,男孙帅气女孙漂亮,个个都盼着您老长命百岁呢。” “哎呦呦,瞧瞧这孩子多会说话!”师霈笑呵呵的,赶紧过来把人往里带,“大哥大嫂,你们一路辛苦了,快回家喝口热茶,酒席等会儿就好。” 景元夏也高兴,儿媳妇虽然是乡下来的,可是她嘴巴甜,这样的大场合都应付得下来,以后就不用她操心什么了。 她笑着招呼亲友们进院子:“都进来,都坐!” 门外鞭炮还在响,附近听到动静的居民都过来凑热闹。 “师家这是怎么了?当初老爷子七十大寿都没让做寿,今天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害,我要是有个孙子,不到三十就升团长了,我能敲锣打鼓放上三天三夜的鞭炮!” “是吗?哪个孙子啊,没听说过啊?” “被人偷梁换柱的那个,没想到偷走的是个大人才,这不,赶紧认回来了。这要是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肯定没这个待遇。” “废话吗不是!你儿子不学好,你不也嫌弃得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那倒也是。哎,听说连孙媳妇都有了,就是可惜了,是个乡下妞。” “乡下妞怎么了?乡下妞是个大学生哩!不比咱城里姑娘差!” 议论声很大,二楼的梁颂雅听得一清二楚,她气死了。 以至于其他人都到齐了,只有她还在二楼生闷气。 裴素素跟她不熟,所以是梁颂音亲自来找她。 她却拿乔:“我就不去!不去!我看到那个裴素素就来气!”, 61护妻,告黑状(一更) 小洋房一楼客厅坐满了人。 大家都围着师敬戎跟裴素素, 不少人都在夸他们郎才女貌,其实师敬戎带着口罩,大家也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从那双眼睛判断, 应该是个帅小伙。 大家夸着夸着就开始打听两人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裴素素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她跟师敬戎还没有圆房呢。 毕竟肺炎不是小病,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 却因为夫妻生活而把他击垮,所以这阵子师敬戎每天都被她安排去输液吃药,两个人私底下相处都是相敬如宾的, 顶多搂搂抱抱, 仅此而已。 所以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师敬戎不想让她下不来台,赶紧把问题归咎在了自己身上:“我这肺炎有点严重,要是小裴怀孕了却被我传染了,反倒是害了她跟孩子,所以还是等我康复了之后再考虑。” 这话长辈们可不爱听,尤其是师霈, 她心疼老爷子,知道老爷子盼重孙盼了很多年,所以她提了个建议:“可以怀孕之后就分开住嘛,正好你养病, 小裴养胎,互不干涉。” 师敬戎蹙眉:“那不行,没有我媳妇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不可能让她一个人面对怀孕的辛苦,姑妈也不想看到表姐怀孕姐夫却置身事外吧?” 师霈哑火了, 她还当师敬戎会以老爷子的意愿为重,毕竟老爷子对他们这么好,为了迎接他们,把姻亲都请过来了,可见老爷子的重视。 那么作为孙子孙媳,自然要投桃报李。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师敬戎对裴素素的重视,她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女婿也在,这话要是接了,以后女婿对女儿不好了,她就没立场说嘴了。 只得笑笑:“是我考虑不周,那你赶紧看病,别拖太久,你这马上三十了,不小了。” “姑妈要是真这么着急,不如帮我几个哥哥把媳妇娶了,反正都是师家儿孙,谁生不是生?”师敬戎面带微笑,却笑里藏刀。 没道理不催哥哥反催弟弟,他跟裴素素的事,还不至于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师霈彻底无话可说,又不想惹老爷子不高兴,只得顺着他:“放心,你这几个哥哥我都张罗着呢,昨天还给你爷爷看了几张照片。” “那大哥二哥赶紧行动起来吧,别让爷爷等着急了。”师敬戎说话客气。 只是这样的客气,明显是不好摆布的客气。 席上亲眷都不是傻子,便赶紧换了个话题,开始问他这半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话题没事,不会给他媳妇压力,所以他有问必答,气氛很快变得轻松愉快。 师霈见小女儿还没有下来,赶紧离席上去看了看。 楼上,梁颂音正在不厌其烦的劝着:“小雅,你不能这样,你这是不给外公面子,外公会生气的。” “我就是不想下去,姐你别烦我了,外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生病了不舒服,吃了药歇下了。”梁颂雅今天无论如何都不想下去做绿叶。 她委屈,她羡慕,她嫉妒,她只能自己消化,自己哭。 梁颂音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出去了。 推门的时候看到她妈,只得委婉的解释了一下。 师霈叹了口气:“不下去就不下去吧,你这个表弟护短护得厉害,把我都呛得没话说了。” “不至于吧,我看他挺和气的呀。”梁颂音没有在场,所以她不好直接下结论。 师霈大概讲了讲,有点不高兴。 梁颂音劝道:“妈,这就是你不对了,表弟刚刚受了半年的苦,好不容易回来,肯定是要放松放松的,你干嘛想不开催人家生孩子啊。你又不是没有孙子带,何必呢?” “我是替你外公着急,他上次虽然是假死,可医生也说了,他这身子骨随时可能就撒手了,让我们尽量满足他顺着他。”师霈并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只是再理性的人,也有短视的时候。 她跟师敬戎又没什么姑侄感情可言,想问题的时候自然忽略了师敬戎的感受。 但梁颂音是局外人,她看得出来,她妈就是太在乎外公,太想让外公抱上重孙了,所以才会不着调的加入了催生大军。 但是她也不好责备她妈,毕竟是为了外公。 所以她委婉的劝道:“妈,我觉得小表弟说得没错呀,他那几个哥哥都没成家呢,干嘛逮着他催生啊。不如把那几个不着调的混小子全给安排结婚,到时候这个不生那个生,想让外公抱重孙还不简单吗?” 师霈叹了口气:“理是这个理,就是你那表弟公开呛我,我有点不舒服。” “行了,别不舒服了,你本来就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压力。我说句难听的,他连口罩都不敢摘,已经相当懂事得体了,你就别挑刺了。我看你对师翱师翔不是挺宽容的嘛!小时候他们上咱家,打碎你的穿衣镜你都不生气,今天这种嘴皮子动动的小事就更不该计较了。”梁颂音耐心劝着。 师霈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厚此薄彼了,不禁感慨起来:“哎,妈真是老了,糊涂了,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个让人讨厌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好了妈,人孰无过,慢慢来嘛。这才刚把表弟认回来,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真要是他不懂事冒犯了你,我能放过他?”梁颂音见她妈妈终于不钻牛角尖了,不禁松了口气。 母女俩搀扶着下去。 老爷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看:“小雅呢,怎么还不下来吃饭?” “外公,小雅拉肚子,吃了药歇下了,咱们不等她了。”梁颂音笑着过来给老爷子捏捏肩膀捶捶背,“外公今天起了个大早,等会该困了吧,快,开席吧。” 保姆见老爷子没有意见,便开始发筷子。 裴素素上次见识过一次这样的阵仗,只是没想到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不禁感叹,这就是大家庭啊,人真多。 不过师敬戎肺炎没好,不能在这里吃,所以两口子起身跟老爷子告罪一声。 “爷爷,你们吃,我们两口子陪着就是。”师敬戎时不时还是会咳嗽几声,明显这病有点拖久了,不容易好了。 老爷子也知道他不想传染别人,没有勉强,赶紧让保姆另外准备了几个菜,让他们两口子去楼上吃。 “吃完下来聊会天。”老爷子叮嘱了一声。 师敬戎应下,挽着裴素素上楼,只是,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住了裴素素:“我看小裴就不用陪着了吧,万一传染给你不好的。” 裴素素回头,发现这个婶子有点面生,刚刚婆婆给她囫囵介绍了一遍,她还没有把人全记住。 便站在楼梯上,想着怎么回她才好。 师敬戎直接替她回了:“谢婶子好意,不过我身上有伤,需要我媳妇喂我,婶子要是有什么事,等我吃完再说吧。” 女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师敬戎这才顺利地挽着裴素素去了楼上。 等保姆摆完饭菜,两口子关上门,裴素素却没有胃口:“本来高高兴兴的,有些亲戚真扫兴。” “不理他们,我在呢,不怕。”师敬戎笑笑,把筷子往她手里塞,“你先吃。” “干嘛?你又要吃我吃剩下的?”裴素素不理解,一起吃得了,反正这些天都睡一起的,要传染她早传染了。 师敬戎坚持分开吃:“你就当我求个心安吧,快吃,等会儿他们又来烦人了。” “嗯。”裴素素没有再耽误,随便扒拉了几口。 师敬戎托着腮,认真地看着,裴素素无语了:“干嘛盯着我?我脸上有米饭粒啊?” “喜欢你,看不够。”师敬戎吸取教训,现在每天都要说好几次肉麻的话。 裴素素红着脸移开视线:“那就别看了,反正看了也看不够。” “那不行,因为看不够,所以更得多看几眼。”师敬戎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对了媳妇儿,你说爷爷给了你一大箱子珠宝首饰?” “嗯。”裴素素指了指床底下的箱子,“都在这里头,我去长白山找你,没带。”裴素素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有手有脚有两技之长,饿不死的。 师敬戎打开看了看,有些理解某个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生病了。 他把箱子合上:“爷爷固然是好心,但也会害了咱们,要是等哥哥们结婚了,后进门的嫂子得不到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要跟哥哥们闹。” “那怎么办,还回去?要还你还,我才不做这个恶人。”裴素素吃饱了,把他推过来吃饭。 “你戴上口罩我再吃。”师敬戎还没想好要不要还回去。 总之,他不想拖累自己媳妇,但他又需要她照顾,因为咳嗽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总得有人帮他顺顺气。 所以他只能时刻佩戴口罩。 而吃饭的时候,便让裴素素戴着。 裴素素倒是配合,就是有点担心:“眼看着入夏了,要是天热了你还没好,继续戴口罩的话多热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你开的中药居然没效果。” “没事,我最近感觉好点了,你别急,会好的。”师敬戎没学过医,但也知道他这种重度感染的肺炎不容易好,哪怕中西医结合,也得有个过程,所以他不着急。 可裴素素着急,忍不住嘀咕起来:“真讨厌,当初就是看上你这张脸,现在人在跟前却不给我看,哼,那我也不给你看!” 师敬戎乐了:“哦,原来你只在乎我的皮囊!肤浅!” “我就肤浅怎么了!我要是不肤浅,就冲你说你不喜欢我,我都不能去找你回来!”裴素素生气了,气自己治不好他,又不好意思说,只得翻旧账。 师敬戎笑得灿烂:“那你趁我吃饭多看两眼,不收你门票钱!” “好啊,你还想收我门票钱!看我不收拾你!”裴素素恼了,扑上去挠他痒痒肉。 师敬戎赶紧躲,裴素素怎么肯饶了他! 闹着闹着,口罩就掉了。 她没捡,就这么面对面看着这个男人,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跟他嘴贴嘴亲一个。 结果亲到他了手背上。 师敬戎赶紧戴上自己的口罩:“时间到了,要收门票了!” 裴素素生气,坐在床边不看他了。 两人没有看到,隔壁客房的梁颂雅早就听到动静,跑过来在门外偷听呢。 她正愁找不到麻烦让裴素素不痛快,便赶紧假装自己好点了,下楼吃饭去。 她特地坐在老爷子旁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表哥真的挺重视嫂子的吧?嫂子先吃,他等剩饭。我要是有对象了,我也让他吃我的剩饭,说明他在乎我!好的先紧我!” 这明显是在告黑状了,但凡是个没有脑子的,指定上当。 不想,旁边的景元夏说道:“你不是拉肚子拉得起不来吗?怎么对你表哥的事情一清二楚?该不会是故意躲着偷看的吧?这可不好,表兄妹之间,有什么想法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没必要这样躲躲藏藏的。” 梁颂雅郁闷了,要是承认自己偷看,那就是她没病,要是承认自己有病,那她怎么有力气偷看别人夫妻吃饭? 她怎么回答都是错,只得编造谎言:“他们自己开着门啊,我上厕所路过,看到的。” “那不能,你表哥仔细着呢,生怕传染给别人,吃饭一定会关门的。小雅啊,你肯定是看走眼了吧。”景元夏面带微笑,说出来的每句话却都让梁颂雅光火。 她想反驳,却叫梁颂音摁住。 梁颂音笑着说道:“肯定是小雅拉得脱水了,看花眼了,舅妈别跟她一般见识。再说了,这小两口嘛,没病的那个要照顾生病的,肯定特别辛苦,先吃几口饭垫垫肚子再正常不过了,小雅没结过婚不懂这些,等她自己有了心上人肯定比谁都急。”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问小雅什么时候找婆家。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梁颂音化解于无形。 事后裴素素听说了这事,心说这个大表姐人挺不错,有机会好好走动走动。 同一时间,“陈敬戎”活着回来并荣获一等功,还被提拔为团长的消息传到了陈家。 老陈夫妻好像看到了绝境中的曙光,顿时来了精神。 他们找到颜敬军,问他老五哪天回来。, 62上赶着巴结(二更) 颜敬军等了一个多月, 可算是等到了老五还活着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 他又得了消息,要好好演一出戏, 让陈家自取灭亡, 便笑着回道:“快了, 看几天病就回来了,老家水土好,回来养着还能好得快点。” 那感情好, 老五这孩子孝顺,到时候只要把老五哄好了,他们老陈家还不至于就这么垮台。 不过, 老五是怎么被找回来的?老陈有些好奇。 颜敬军也不跟他讲虚的, 直接告诉他是裴素素把人找回来的。 老陈这下傻眼了:“她……她真有这么大能耐?” “那不然呢,你找的?你以为她这一个多月不在家,是做什么去了?”颜敬军翻了个白眼,这老东西,这下该着急了。 老陈果然着急了,他扒拉着颜敬军的袖子, 问道:“她……她会不会……算了,等你弟弟回来再说。” 颜敬军知道他要问什么,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 你指望她藏着掖着,不把这边的事告诉老五?”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部队能打电话回来,可见老五是愿意认我这个老子的, 你不要挑拨离间。”老陈没辙了,只好抓住这仅存的一点点“证据”,证明自己跟老五还有父子之情可言。 颜敬军装出一副被他说中了的表情,冷哼一声:“他要是敢认你,我头一个不答应!” “我管你答应不答应,总之部队那边说了,他会回来的,他要是不认我,回来做什么?你这孩子就是没良心,自己不想给我们养老,也不让老五报答养育之恩?再说了,要不是我跟你妈,老五能被培养成一个这么年轻的团长?人啊,要讲良心,要不然天打雷劈的!”老陈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颜敬军冷笑,这狗东西果然还心存幻想呢,也好,到时候老五回来好好耍耍他,看他怎么自取灭亡。 他没闲着,把陈老二叫到跟前:“去,收拾个房间出来,老五要回来了。” 陈老二没有他老子那么乐观,他有点慌:“大哥,老五回来,会不会那个……会不会……” “会不会收拾你?”颜敬军看着他这窝囊样子就心情大好,便意有所指的暗示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陈老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他帮着唱大戏呢,便领会精神:“大哥放心,我这就收拾屋子去。” 很快,陈家院子里忙碌起来,老陈甚至趴在床底下,拉出来人字梯,打算爬上去拿点钱出来,置办点像样的家具迎接老五回来。 这是他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打开这里的墙洞,他不得不这么谨慎,因为颜敬军一直让那个彪形大汉看着他,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藏东西的地方。 不过今天他可不怕了,那男人被颜敬军喊出去帮忙割麦子了,不在家。 可等他爬上去一看,顿时傻眼了,钱呢?金锁呢?那些首饰那些信呢?怎么全都没了? 陈老二不是说只拿了三封信出来吗? 难道他被骗了? 老陈气死了,立马下了梯子,找陈老二对质。 陈老二本来就没拿里面的东西,当然不会承认,可是老陈一口咬定是他偷了:“你少给我装蒜!那花守仁赔的钱也在你手上,你不肯拿出来家用,我看在你孩子多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可你动我的宝贝做什么?你把那些偷了,我跟你妈怎么活?这老五马上回来了,我又拿什么去置办家具?你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吧!” “你老糊涂了吧?你怎么还冤枉人呢?我跟你说过都少次了,花守仁压根没给我钱,你不信算了,今天又冤枉我?我要是真有那么多钱,我干嘛受你这个闲气,我到县里买个工作搬走不行吗?神经病。”陈老二不客气的搡开老陈,要不然要被老陈的口臭味儿熏死了。 老陈不信,反手揪着他的衣领子,质问他:“你不搬走,肯定是为了等老五回来,你以为我傻?怎么,你想把这些宝贝拿出来孝敬他,好让他做你的靠山?你做梦!那都是我跟你妈攒的,等老五回来,我一定让他知道你做的丑事,看你拿什么巴结他!” 陈老二嗤笑一声:“我是没做什么好事,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也别把老五当傻子,他可是为了裴素素跟你翻过脸的,你好自为之吧。” 老陈确实惦记着这事呢,老五是他养大的,什么脾气他知道,就算出于孝道愿意认他这个老子,可是他带着几个儿子去裴素素娘家,把她孩子弄没了的事总归是抵赖不掉的。 他只得想办法补救,至于陈老二偷走的东西,到时候让老五给他要回来就是。 想到这里,他赶紧去向阳村套近乎。 已经是五月了,地里的小麦成熟了,裴家人都在生产队忙着。 朱亚男照顾的母猪下的那二十几头崽子,全都长得白白胖胖。 裴大志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在这次的生产队长选举大会上努努力,弄个队长当当。 姚红梅自打不装病了,每天都老老实实跟着下地干活,家里做饭的事也跟另外三个媳妇轮流着来。 裴二祥这个记分员则没什么大变化,依旧忙忙碌碌,日子充实而快乐。 柯佳媛的二姐生了个小子,最近她接了二姐的班,正在供销社替裴素素上班。 裴三行则雷打不动的低调做人,认真做事,每天都把柯佳媛的那一份工也给做好。 郝小娟的肚皮还没有动静,但她自打看过之后有信心多了,每天虽然还是话少,但她脸上总是能看到希望的光芒。 裴四通则成了家里最忙的一个,没办法,梅雨季节,十里八乡要拿漏补房顶子的人家太多了,他成了最抢手的手艺人,每天都能往家里带好几个鸡蛋,偶尔还能带条鱼或者带盆猪下水回来。 连带着,郝小娟的脸上都有光了。 这对裴家原本最没有存在感的夫妻,成了裴家最长脸的人,小日子唯一的缺憾就剩下没有孩子。 而老裴两口子,自然也收到了女婿找回来的消息,人逢喜事精神爽,正在布置院子里的那间小砖房,打算回头让姑爷在家里住几天,一起乐呵乐呵。 老陈找过来的时候,谷赛兰请来的木匠正在院子里打架子床。 这显然是按照结婚的标准打的,一米五宽,带一个侧边的置物板,板子两头的下面安了抽屉,可以放些照片啊钱票什么的。 这是这几年流行的标准款式,之前裴素素一个人住,只弄了张小竹床,这次女婿要回来,谷赛兰当然要打一张好床,正忙着帮木匠递铅笔拿尺子呢。 老陈舔着脸进来,问道:“亲家,这是给谁打床呢?” 谷赛兰看到他就恶心,不过颜敬军那边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她也不是太冲,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老陈赔着笑脸进来:“亲家,老五要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出息,立了一等功,升了团长,准备回来养病呢。这多亏了素素,一直没有放弃去找他,还真就把他找回来了。素素可是我们老陈家的大恩人呢,回头孩子要是回来,你得通知我一声啊,我得好好谢谢她。” 谷赛兰冷哼一声:“我闺女已经打过电话了,我琢磨着,你们老陈家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还是让女婿住到我们这边来吧。” “那怎么好呢,还是让素素住我们陈家坳去吧,我也在找木匠给他们打床呢,没比你这慢多少。”老陈为了抢人,开始撒谎。 谷赛兰挑了挑眉毛:“呦,真的假的,也不知道是谁,前阵子凶神恶煞的,非要把我那外孙弄死才肯罢休。现在知道急了?再说了,师家都知道他的身世了,他会认你,还是认城里当领导的爹,你不会没数吧?” “他肯定认我呀,这孩子孝顺,我知道的,就算他认城里的,也不会不认我的,到时候两头亲,也挺好的。”老陈还在自欺欺人,毕竟他没有别的生路了,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老五的良心上。 谷赛兰笑笑:“呦,那人家城里的老子未必愿意吧。” “愿不愿意由不得他们说了算,我家老五就是孝顺,要不然,部队也不会提前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亲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今天也是真心实意来讲和的,咱们两家就抛开那些鸡零狗碎的恩怨,好好给孩子庆祝庆祝,你看行吗?”老陈厚着脸皮,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谷赛兰和解。 谷赛兰笑了笑:“这个我说了不算,回头我闺女要是愿意原谅你们,我们老裴家跟你们老陈家才有和气可言。” “我晓得,你放心,素素这次回来,我们老陈家肯定不会亏待她!”老陈松了口气。 那还不简单吗,那裴素素是个懒女人,那就把她请回去,让几个嫂子好好哄着就是了,家务不让她做,农活也都是陈家人干,她只要享福就行,跟在娘家一样。 想到这里,老陈赶紧回去做那几个儿媳妇的思想工作。 当天下午,公社那边武装部长亲自来找他,让他去公社接电话。 是老五亲自打回来的,可把他乐坏了,悬着的那颗心可算是彻底落回去了。 他兴奋坏了,回来后便找到陈老二,伸手要钱:“那些宝贝你藏着就藏着了,我不急着找你要,你先拿二百给我,我给老五和他媳妇打一套像样的家具。”, 63孙媳真不错(三更) 陈老二怎么可能有钱, 他手里只有大哥接济他的五十块,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 所以不管老陈怎么纠缠,他都是一毛不拔的态度, 气得老陈要动手打人。 陈老二才不想受他这个鸟气, 在他扬起拳头的时候,一猫腰直接跑了。 老陈气得不行, 追又追不上,只得留在院子里想别的办法。 陈母过来劝他:“实在不行, 咱们去借点吧,都知道老五升了团长,这点钱不难借,再说了,咱们还不上老五还不会还吗?这孩子孝顺,没结婚之前,拿到的工资全都寄给家里了,就冲这一点, 我都不信他会不管爹妈的死活。” 是啊,老五孝顺,这也是老陈敢去裴家讲和的最大动力。 甭管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把老五骗来养着, 起码他是真的把老五培养成才了,这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是没办法一笔勾销的。 所以, 老陈打起精神, 找同族借钱去了。 同族知道了陈敬戎要回来的消息,当然想要巴结巴结,所以陈父来借钱,还是挺顺利的,这家两块, 那家五块,不多时便凑了两百出来。 只有族伯陈德芳一家,说是重孙病了还在省城那边住院,手头紧张,所以没钱可借,最后把院子后头那株粗大的水杉树砍了,让老陈拉走,随便打个什么家具。 老陈心说虽然大伯家里没钱可借,但这棵树也挺值钱的,便说了两句好听的话,还约了陈德芳老爷子等孩子回来了去家里吃顿接风宴。 陈德芳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 师家不是傻子,不可能放着这样的深仇大恨还让孩子来认陈家,那小裴更不是个好糊弄的,单看师家父子在这里的时候,小裴那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现在老陈却屁颠屁颠的,以为孩子还会认他这个老子,只怕这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盘算。 老爷子趁着吃午饭的时候敲打了子孙们几句,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在外头掺和陈家跟师家的纠纷。 他的大孙子不明就里,好奇道:“可是爷爷,村里人都说陈敬戎知恩图报,会回来报答这边的养育之恩,咱们这么小心,是不是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老爷子喝了口热茶,感慨道,“只怕这是你那个叔叔最后的快活日子了。” 大孙子听不懂,不过他向来听话,老爷子让不要多事,他就绝不会多事。 公社这边,老陈请了个最好的木匠,让他去家里给儿子儿媳打一张好点的床,除此之外,三门橱,五斗柜,脸盆架子,洗脚凳子,八仙桌等,也都要好的。 两百块钱根本不经花,好在大伯还给了他一棵水杉树,凑合凑合,也差不多够了。 老陈办完事,特地绕去武装部显摆了一下:“周部长,我来跟你说一声,回头小陈回来,还请你去家里吃顿便饭哪。” 周部长笑笑,算是应下了。 等老陈走了,他脸上的笑便消失了。 他不知道陈敬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他觉得这事透着股子邪乎。 大概小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 师家,小洋房。 裴素素再次给师敬戎诊了诊脉:“没错啊,你这就是肺脓疡的症状,你看你这左边胸口都鼓起来了,这就是痰水积聚的表现,所以我给你开的是大陷胸汤,完全是对症的呀。” “会不会是剂量不对,或者说,是哪味药掺了假?”师敬戎面前摆着医书,裴素素给他讲了一遍,确实都对得上。 不过考虑到他在山里困了半年,营养不良,身体消瘦,所以每一味药都减少了用量。 裴素素摇了摇头:“这药不可能掺了假,我是学过鉴别的,甘遂是最好的甘遂,芒硝大黄跟杏仁也都是找口碑好的老中医买的,我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只能是剂量不够了。可是你这么瘦,我不敢按照足量来用药啊。” 师敬戎其实觉得自己虽然瘦了点,但是体格还是不错的,于是他鼓励道:“要不,加点剂量试试?你这书上也说了,芒硝是负责攻坚的,所谓攻坚,就是针对老痰、结痰、痰块,以及硬块和肿块,量不够怎么打得散呢?这就跟水管子堵了是一个道理,你得狠狠用大水冲,用急水冲。” “我怕你身体吃不消。”裴素素当然懂这个道理,她只是担心他这身子骨经不起芒硝的猛攻。 可是……可是再这么咳嗽下去,师敬戎的身体同样会吃不消的。 要是师父在跟前帮她拿拿主意就好了。 她思考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做了决定:“我加大甘遂和芒硝的用量,如果真的起了效果,你会上吐下泻,非常遭罪,你可千万撑住啊。” “放心,我肯定撑得住,我还没跟我媳妇花好月圆呢。”师敬戎还有力气贫嘴。 气得裴素素捶了他两拳头。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药箱:“甘遂加半钱,芒硝加到三钱半,今天晚上我不睡了,我守着你。” 说完她便下楼煎药去了。 那梁颂雅见到她,忍不住嗤笑起来:“都说你学了医,很厉害,那我表哥的咳嗽怎么总不见好啊。” “那你来?”裴素素不是傻子,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有意见,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忍让的,她是嫂子,她也没有得罪过这个表姑子,没道理让她委曲求全。 她去厨房,发现家里居然有煤气灶,那就不用再升火炉子了,直接拿药罐子煎药就行。 煎这个药还有讲究,要先煎大黄,然后才是芒硝,等芒硝沸腾过两遍,再加甘遂,葶苈子和杏仁,再煮,再沸…… 这一折腾就是半天,裴素素盯着火,不敢轻易离开。 老爷子见了,过来询问了一下:“这是在给敬戎煎药啊?要是再不好,明天我去请个老中医来看看吧。” 这倒不是老爷子质疑裴素素的能力,只是他担心孙子,可别咳出个好歹来,年纪轻轻的成了个药罐子,反倒是拖累了裴素素。 裴素素也不是盲目自信的人,只是她想再争取一天的时间,便应道:“那后天吧,今天这剂药喝下去,后半夜或者明天早上应该会大吐大下,到时候看看胸口的肿包会不会陷下去,要是陷下去了,那就没事了。” “你有把握吗?就在这里吹牛?”梁颂雅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裴素素没搭理她,继续给老爷子解释:“之前我考虑到他困在山里半年,人瘦了不说,还有点贫血,营养不良,所以剂量上克制了些,这次我按照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用药,想必会有效果的。” “那你试试看,敬戎虽然瘦了点,但他的身体素质肯定没得说,要不然,也撑不了这么久不是?”老爷子还是讲道理的,他鼓励了一下,“那我就回房去了,明天一早,等你们的好消息。” 裴素素笑笑:“爷爷慢走。” 转身,她继续盯着药罐子。 梁颂雅挑衅不成,只好扶着老爷子去屋里继续挑拨:“外公啊,你真信她呀?我可是听说芒硝这味药相当强悍霸道,要是加大剂量后表哥撑不住……外公啊,要不咱们直接去找别的医生过来吧?” “不用,她师父我知道,那是出了名的神医,如果她真的资质不行,是不会选她的。她减少用量就是怕你表哥吃不消,可是既然减少用量没有效果,那就说明剂量保守了,这时候她大胆增加用量,是非常合理的,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没事也被你说成有事了。”老爷子并不糊涂,裴素素的师父他打听过了,那可是口碑很好的名医,轻易不收徒。 梁颂雅无话可说,只好嘀嘀咕咕的:“总之,芒硝一下加那么多就是很吓人。不信你等着看吧,肯定会把表哥折腾够呛。” 老爷子不爱听这话,松开她的手,冷着脸让她出去:“你不是拉肚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梁颂雅噎住了,只得撒谎:“没好呢,我这不是担心表哥,所以才下来看看的嘛。” 老爷子没再说话,只是叫保姆关门,他要休息了。 他打开了一只首饰盒子,心说幸亏没有给出去,要不然他要懊悔死了。 当时他看大外孙女办事得体大方,很是高兴,便打算给师霈的四个孩子以及师翊各选一两样好东西,后来吃饭的时候,看到梁颂雅口不择言,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想来,他没看错,小雅这孩子就是起了嫉妒心。 也不知道小音小棋她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思,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不懂事了,他以前不是没给过她们好东西,怎么就只想到眼前,想不到自己以往的好处呢? 再看敬戎这里,从小流落在外,他这个做爷爷的一天没尽到责任不说,孩子还挺争气,是师家第三代里成就最高的一个,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多给敬戎一点好东西。 不过敬戎结婚了,一个男同志,用不到那些珠环玉佩,所以他直接把东西给了孙媳妇,他觉得自己没错,而且这样才是真的公道。 要不然,游手好闲的跟力争上游的得到的宝贝一样多,那力争上游的心里就会高兴了? 这跟多劳多得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小雅这孩子怎么不懂呢? 老爷子把盒子关上,叹了口气。 算了,懒得跟晚辈啰嗦什么,总之,以后再看他们的表现吧,要是继续这么锱铢必较的跟敬戎两口子争长短,他就什么也不给了,让他们争个够。 * 裴素素煎好药,戴着厚厚的手套防烫,端着药碗上楼。 梁颂雅一直在楼梯上面盯着厨房那边的动静呢,见她上来,便假装下楼找吃的。 她见不得裴素素好过,擦肩而过的时候,故意撞了上去。 叫裴素素手里的汤药就这么飞了出去,幸亏一楼客厅没人,要不然,指定得有人倒霉。 裴素素看着摔成碎渣的药碗,心里气得不行,一把摘了手套,赏了梁颂雅一个大嘴巴子:“眼睛瞎了就拿根拐杖,别在这里装瞎搞破坏!” 梁颂雅没想到她会打人,气得她捂着脸颊跑下楼告状:“外公,嫂子打我,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把碗打翻了,她却拿我撒气!” 老爷子刚要睡着,就被客厅哐当一声脆响吓醒了,他正准备让保姆出去问问,现在梁颂雅自己敲门来哭闹,他便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蹙眉,盯着哭哭啼啼的梁颂雅:“当真是她自己打翻的?” “是啊,她怎么这样啊,果然是乡下来的,心思恶毒,非要赖在我身上,还打我,外公你要给我做主啊。”梁颂雅难得抓住裴素素打人的把柄,可不得好好发挥一下。 老爷子不说话了,走出去看了看,汤药洒了一地,瓷碗的碎渣也溅得到处都是,看那摔落下来的位置,一定是别人故意撞翻的,而不是裴素素手滑摔下来的。 老爷子一看就知道问题处在了梁颂雅身上,便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嫂子辛辛苦苦熬了两个小时的药,不赶紧把药端上去,故意摔在地上找茬打你?” “是啊,外公你看她那得意劲儿,把我脸都打肿了。肯定是气我之前说了她两句。”梁颂雅越发来劲了。 老爷子没再理她,而是冲愠怒之中的裴素素招了招手:“孙媳你来。” 裴素素忍着怒火,走下楼梯,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想拉偏架,她有点郁闷,这药不好熬,现在全浪费了。 她受点委屈受点累就算了,可是耽误了给师敬戎治疗,算谁的? 她气死了,杵在老爷子跟前不说话。 老爷子却没有责备她,而是问她:“你手上还有药吗?没有的话我陪你去找人抓药。” “手里的不够了,在冰城那边就找了一次,没几个中药房还敢开业,所以拖到了首都那边才找到了一家老中医有药。因为存货有限,所以即便那家把大黄芒硝都卖给我了也没多少。这一碗打了,剩下的就凑不齐一副药了。”裴素素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 老爷子点点头:“果然不好买啊,走,爷爷认识一个好心的老头,他一定能给咱们找到药。” 老爷子说着,直接让保姆给他取风衣,随后叫上师翱,让他陪着一起出去。 景元夏他们在一楼西房睡着,也被吵醒了,出来一看,那梁颂雅正站在老爷子房门口生闷气。 看那双拳紧握面目狰狞的样子,只怕还要继续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景元夏嫌烦,走过来问了问梁颂雅,梁颂雅还是同样的说辞。 那言之凿凿的样子,实在是可恶,景元夏冷笑一声:‘倒是好笑,你嫂子大晚上不睡觉,辛辛苦苦熬药就为了打你一巴掌,你当我们都是白痴?” “舅妈,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你都没看见,凭什么冤枉我?”梁颂雅气死了,她根本不知道外公什么意思,一句话没责怪那个裴素素不说,居然就这么出去了。 要是这事就这么算了,她不是白白挨了一巴掌吗? 气死她了! 景元夏笑了:“我是没看见,但我相信你嫂子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你不是拉脱水了吗,连中午饭都要三催四请才有力气来吃,怎么现在生龙活虎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了,还有力气吵架呢!” “舅妈,你偏心,以前我过来,你都是向着我的。”梁颂雅委屈死了,凭什么呀,原本她跟师栩才是家里的宠儿,可是现在,师栩坐牢去了,她也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就因为这个裴素素吗? 她咽不下这口气。 景元夏嗤笑一声:“废话,我不向着我儿媳妇我向着外人?” 正说着,她注意到了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师敬戎,问道:“敬戎啊,你刚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了,是表妹故意撞了我媳妇,妈,你得帮我媳妇跟爷爷说清楚。”师敬戎刚出来,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就是相信自己媳妇。 他还咳嗽着,胸口很疼,会下意识摁着那里。 景元夏赶紧让他回屋休息:“放心吧,妈虽然是第一次当婆婆,但妈是个公道人。小雅啊,你也听到了,你表哥可是目击证人,等会儿你外公回来,你自己承认错误去吧。” “亲属作证不算,表哥冤枉我!”梁颂雅不肯认输,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 景元夏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一个电话,让师霈来接人。 师霈来后,老爷子也回来了,裴素素直接熬药去了,不想参与她们的是非官司。 最终是景元夏坚持,让师霈带走了梁颂雅,至于这药到底是谁打的,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第二天清晨,师敬戎上吐下泻,很是折腾了一番,等他连续又吐又拉了五六次之后,胸口的肿包凹陷了下去,咳嗽好了。 就冲这一点,他们全家也愿意相信裴素素。 尤其是老爷子,拉着裴素素的手一个劲的夸:“我孙媳就是厉害,敬戎眼光真好。” 梁颂雅回到家,气得一夜没睡,天亮后找了个借口过来,想看裴素素的笑话。 却只看到人家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气得她握紧了双拳,调头去了看守所。, 64捣乱不成反做阶下囚(四更) 裴素素为了安心, 还是带师敬戎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除了贫血,营养不良,其他都还好, 至于胸口陷下去的坑, 慢慢会重新长好,只要接下来注意休养,合理饮食,不要操劳就行。 也就是说, 领导批的这三个月假, 基本上还是要用来养病,做不了别的什么。 倒也是好事,这样悠闲的假期很难得,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陈家的事处理一下。 师敬戎跟裴素素商量了一下:“再等一周再回吧, 急一急他们才好。” “嗯,对了忘了跟你说个事儿。”裴素素还没把自己假装怀孕又被陈家推流产的事情告诉他。 师敬戎听完, 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居然这么无情无义?” “很难相信吧,你要看看陈蓉的信吗?”裴素素把金闪闪叫了出来,几十封信跟下雨似的掉落在他面前。 师敬戎拿起来一封一封, 才看了五封就受不了了。 他把信合上:“我琢磨着, 不如这样——” 两口子商量了一个计划, 就拿假怀孕的事做文章。 因为师敬戎当初出发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五月份,所以就算裴素素怀孕了, 等到今年开春的时候回来,也该是即将临盆的状态。 陈家人并不知道他执行任务的时间,所以暂时没有怀疑裴素素。 那他要是回去,陈家人肯定会打听,到时候时间一对, 必定发现裴素素在说谎。 这么一来,师敬戎要是借题发挥,故意跟裴素素吵架冷战闹离婚,陈家肯定得意忘形,以为师敬戎还是他们的陈敬戎,到时候肯定会哄着他,让他甩了裴素素才好。 师敬戎便假意同意离婚,换取信任。 只要把秃鹫的信息套出来,这事就彻底结束了。 到时候陈家父母蹲大牢去了,师敬戎可以名正言顺跟他们决裂,认回师家。 “只是这么一来,你得受点委屈。”师敬戎有点不忍心,媳妇儿为了他奔波操劳,他很心疼。 裴素素安慰道:“这也是为了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再说了,你要是就这么认回师家,月皋县的人肯定骂你嫌贫爱富攀高枝,不如就按照这个法子,堂堂正正的跟陈家划清界限!” “媳妇儿……”有这么聪慧机智的媳妇儿,师敬戎简直太幸福了,一时没忍住,想跟她亲亲。 不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要再养几天,把体内的病毒排干净了再跟媳妇亲亲。 * 看守所里,梁颂雅看着玻璃墙对面的师栩。 玻璃不是全封闭的,下面有一个小窗口,方便探监的亲属说话。 梁颂雅气鼓鼓的问她:“你居然改名字了?师栩不好听吗?” 陈英俊不喜欢她,小时候还能玩到一起,长大后发现她野心很大,就设了个圈套,让老爷子嫌弃她,把她送回了梁家。 所以,陈英俊根本没把她当什么姐妹,哪怕自己独木难支的时候,想的也是去认亲姐姐,而不是这个虚情假意的姐妹。 这会儿梁颂雅找过来,她并不意外。 她没有回答梁颂雅的问题,反倒是问道:“怎么,吃瘪了?斗不过那个裴素素?” “对,吃瘪了,全家护着她!我不高兴,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让她摔个大跟头。”梁颂雅恨得牙痒痒。 她在师栩出事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就是想着自己可以取而代之,没想到,被裴素素捷足先登了。 现在外公眼里只有这个孙媳妇,外孙女必须要靠边站的。 陈英俊笑了笑:“我帮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想办法减刑!”梁颂雅明白,只有提供好处,才有跟陈英俊合作的可能。 陈英俊沉默片刻:“首先,你要去找到我姑妈,军医院的妇产科主任陈蓉。找到她,我才有救,找律师没用。另外,如果你想针对裴素素,办法很简单,找个你信得过的人给师翱或者师翔做媳妇,这个人必须是没有主见的,能听你摆布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利用这个人孙媳妇的身份,跟裴素素平起平坐打擂台。”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梁颂雅恍然大悟,果然陈英俊还是比她聪明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落入圈套,被外公嫌弃。 现在外公对她这个态度,自然有陈英俊的功劳,但也有裴素素的衬托。 她得赶紧找个没脑子的人听她指挥,跟裴素素斗法,到时候她再站出来假意劝和,一定可以混水摸鱼,还能赢得外公的好感! 想到这里,她激动不已:“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帮你打听陈蓉的下落。” 陈蓉的下落可不好打听,陈英俊没有这么乐观。 她甚至怀疑陈蓉被灭口了。 不过,既然梁颂雅愿意做她的狗腿子,那还是沉住气,再等等看吧,反正还没有开庭,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梁颂雅回去后便找妈妈帮忙,师霈却拒绝了她:“找陈蓉?你脑子进水了?找她做什么?” “找到她,然后帮表弟出气啊,不是说当初是她把表弟掉包的吗?只要表弟气顺了,外公就喜欢我了。”梁颂雅撒谎也是不脸红的。 这一点,实在是得益于儿时的熏陶,毕竟,一起长大的师栩就是个撒谎大王。 师霈现在有点烦她,毕竟大晚上的被娘家哥嫂通知去接人,这事对师霈来说很丢脸。 所以她并不想理会梁颂雅,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忙,就把梁颂雅打发了。 梁颂雅气死了,又去找他老子撒娇。 她老子最吃她这一套了,一哭二闹三发嗲,马上就屈服了,点点头让她放心,明天就去打听陈蓉的下落。 “那就拜托老爸啦。你不是有个好兄弟是派出所的吗,应该不难。”梁颂雅诡计得逞,兴奋得很。 哼着曲儿上班去了。 她是个公交车售票员,车子出站,刚走了两站路,便上来一个人。 一看,居然是花小艾,梁颂雅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癞ha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她那副尊容,哪里配得上大表哥,而且她居然厚颜无耻的当众表白,简直太不要脸了。 梁颂雅嫌弃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两毛钱,找了一毛回去,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花小艾自然也不喜欢她,两人以前都跟师栩在一起,彼此是什么人一清二楚。 便也翻了个白眼,找了个座位坐下。 车子启动,两人全都看着窗外的街景,谁也没搭理谁。 快下车的时候,梁颂雅想起一个人,破天荒的挤出一脸笑,转过来问了问花小艾:“你不是有个妹妹没嫁人吗,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好,反正你没戏了,要不你就把她介绍给我大表哥吧。我外公着急抱重孙,你妹妹屁股大,好生养。” 花小艾冷着脸,直接走过来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贱人,少在那里挑拨离间,我妹妹就是孤独终老也不会抢我喜欢的男人!” 花小艾打完人就走,气得梁颂雅追出去想还她一巴掌,还是司机吼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影响,她才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下班后回到家,她越想越气,干脆骑上自行车,来找花小艾算账。 没想到花小艾不在家。 一问她妈妈,才知道去了花守仁那里,梁颂雅咽不下这口气,立马调转车头,往郊外去了。 花守仁城里虽然有家,但他还搞了个养狗场,平时要是有空都会在那里,接待那五六个前妻的孩子时,也会在那里。 等梁颂雅吭哧吭哧赶过来,却没有看到花小艾,而是发现花守仁的现任老婆,正挽着一个菜篮子,鬼鬼祟祟得往狗场赶来。 梁颂雅凑上去:“婶子,小艾来过吗?哎,婶子,你怎么还带了饭菜?” “这是吃剩下来的,带过来给狗省得浪费。”李金娥心虚得很,毕竟今天差点被花守仁发现她藏了个人在这里,还好花小艾来了,她赶紧借口自己要打扫狗场,让这对父女去城里的家里说话。 这会儿弄了饭菜过来,她是准备喂陈蓉的,没想到又来一个不速之客。 她有点不高兴,态度冷冰冰的。 梁颂雅知道她不喜欢花小艾,没有多想,调头往城里的花家赶去。 骑着骑着,她还是觉得李金娥有点不对劲,立马在路口停下,杀了个回马枪。 这次她学聪明了,没有直接露脸,而是躲在狗场外面的灌木丛后头。 等李金娥走了,她才冒出头来,翻墙进了狗场。 狗子都拴着链子,虽然对着她狂吠不止,她却不担心被咬。 她小心翼翼地四处转了转,就在她注意到一个角落里的笼子准备凑过去看看的时候,听到狗叫声的李金娥也杀了回来。 她知道梁颂雅跟花小艾曾经都是师栩的跟屁虫,所以,她怀疑梁颂雅是来替花小艾踩点的。 花小艾最近总是过来,哄得花守仁特别开心,李金娥本来就担心花守仁会塞钱给花小艾,现在看到梁颂雅,更加怀疑她是花小艾派来搞破坏的,这样一旦陈蓉被找到,花守仁必然跟她翻脸,她的孩子就争不过花小艾这个前妻的孩子了。 一想到这里,李金娥就怒上心头,直接抄起墙角的棒槌,一棍子敲了上去。 等梁颂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了笼中囚。 她傻眼了,扯着嗓子准备尖叫,才喊了一声救命,便看到一只狼狗跑了过来,隔着笼子舔了舔她的胳膊,龇牙咧嘴的要咬她。 吓得她啊的一声,昏死过去。, 65准嫂子选美大会(五更) 裴素素扶着师敬戎回来。 两口子刚到门口路上, 便被好奇的邻居叫住了。 有个婶子非常八卦,一个劲的盯着裴素素的屁股看,还特地凑过来问她:“小裴啊, 你今年多大了?” 裴素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如实回了句二十三。 婶子立马赞许的点点头:“还好还好, 不算太老。女人的花期很短的,你要是想要孩子,得趁早啊, 等你到了三十再想生就比较费劲了。前几天这边刚死了一个, 就是三十来岁才生孩子的, 哎呦,可怜的来, 这病那病的,请了最好的医生都没救过来。我瞅着你这屁股也不大, 生养可能没那么容易, 千万不要拖到三十向后啊。” 裴素素吃不准她到底是好心还是来恐吓的, 总之, 她初来乍到, 不想把关系搞僵,便敷衍了两句进来了。 到了小洋房里头,她问了问景元夏:“妈,刚才有个嘴角有痣的婶子也来催我早点生孩子,她是谁啊,跟咱家关系怎么样?” 景元夏一听就知道是谁,赶紧安慰裴素素:“她呀,是个媒婆,整天惦记这家的姑娘操心那家的媳妇。她吓唬你呢, 你别理她。” “无冤无仇的,她吓唬我做什么?”裴素素搞不懂,怎么城里的人也跟农村人一样八卦呀。 景元夏跟她解释了一下:“跟你是没仇,可她跟你两个哥哥有仇,这些年她都介绍了几十个姑娘了,一个没成,她嫌弃你两个哥哥坏了她的口碑,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呢。” “原来是这样。”裴素素松了口气,她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但是当周围人都来吓唬自己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有种“姑奶奶就算生,肯定也会一切顺利”的不服气的想法。 不过她之前为了救师翱和楚杰,透支了一个功能,系统把她可以的受孕时间推迟了三年半,今天她好奇点开看了看,时间还剩下三年零四个月。 不过她因为救下了师敬戎跟高团,好感度蹭蹭涨,又顺带着让师家的不少人对她好感倍增,所以她现在可以消耗福运值缩短这个时间限制。 以她现在的福运值余额,可以把这三年四个月全部取消,可是她舍不得,她喜欢手里多攥点福运值,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临时抱佛脚。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只缩短了两年零四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系统依旧会限制她的可受孕时间,为期一年。 她觉得一年刚好,即可让她跟师敬戎好好熟悉彼此,培养感情,又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完陈家的隐患,安心备孕。 而且,她打算让师敬戎选个气候好些的地方待着,免得他到了冬天咳嗽复发。这个需要向部队申请,估计要费点功夫。 所以,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应该刚好够他们两口子安排完所有的琐事。 吃晚饭的时候,景元夏来楼上喊他们。 发现裴素素在给师敬戎做针灸,她没敢打扰,静静的掩上门下去了。 老爷子好奇:“敬戎的咳嗽不是好了吗,怎么不下来吃?” “小裴给他做针灸巩固疗效呢,咱们先吃,给他们留两个菜就行。”景元夏是个很随和的婆婆,尤其是她跟这个儿媳妇共过患难,所以她对裴素素的心态,更像是一种似朋友似战友的心态。 而不像别人家婆婆,总要在儿媳妇面前颐指气使,找存在感。 老爷子也乐得看到她们婆媳感情好,吃完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再找两个小裴这样的孙媳就好了。” 那肯定是有点困难的,而且景元夏对大儿子二儿子非常了解,知道他们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还是找两个相对普通些的比较好。 否则的话,两口子一个积极进取,一个只想躺平享受长辈的庇护,观念不和,迟早分崩离析。 所以,她笑着把老爷子的念头摁了下去:“他俩就算了,回头别害了人家姑娘。” “瞧瞧,你这是亲妈说的话吗?”老爷子无奈,其实他也知道齐大非偶的道理,而这指的不只是门第家世的差别,还有两个人的眼界、见识,和上进心的高低。 他家两个大孙子确实配不上太好的姑娘,算了,找两个老实本分的回来好好过日子就行。 于是他叮嘱景元夏:“总之,别再拖着了,两个小子三十二了,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他们连媳妇都没有,不像话。” 景元夏自己也有种责任未尽的感觉,于是第二天便张罗了起来。 正好端午放假,她组了个包粽子的小型聚会,让朋友把家里的女儿带过来凑凑热闹。 裴素素下来的时候,一楼已经全是人了。 倒也不全是生面孔,有几个前几天宴席上见过,其中一个还是在她上了楼梯时想把她叫下来吃饭的。 她毫不怀疑,要是当时师敬戎没有拦着,她一旦留下来,肯定要被刁难。 所以今天这个端午节,注定不容易熬过去。 不过她有师敬戎陪着,并不紧张,两口子依旧戴着口罩,下楼来帮忙。 景元夏看到他俩过来,高兴得合不拢嘴:“快快快,来见见妈的几个同事。” 景元夏因为被捕之后受了酷刑,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只找了个清闲的工作,在大学图书馆负责图书的借阅登记和归还。 虽然她两年前已经退休,但她跟学校里的这些同事依旧经常聚会。 她便热情的给裴素素介绍起来。 “这是王阿姨,教数学的。她女儿在棉纺厂工作,今年二十二。” “这是毛阿姨,教俄语的,每次听她说俄语我就感觉在听鸟语,很好玩。她女儿在中学当老师,今年二十四。” “这是薛阿姨,教化学的,她女儿跟她一样喜欢捣鼓那些瓶瓶罐罐,母女俩都在化学系当老师,这个你得叫姐姐,快三十了。” “这是……” 裴素素一下要记这么多人,不得不认真对待。 所以她松开师敬戎,跟在景元夏后头,认真跟人打招呼寒暄。 走到一个食堂大妈面前的时候,裴素素一下就闻到了她身上的油腻味道。 这就是那个想刁难她的人,姓海,人称海大妈。 她居然认识裴素素。 裴素素不认识她,一问才知道,以前这个海大妈在她学校里做过食堂大妈,后来才来了现在的学校。 裴素素真的想不起来她是谁,只得含糊道:“原来是您啊,幸会幸会。” 海大妈看出来她在敷衍,便故意问道:“真认出来了?那你说说,我在哪个窗口打饭的?” 裴素素记不得,她上大学的时候很忙的,农学和医学两把抓,所以她不怎么去食堂,都在她小姨家吃。 面对这个问题,她只得选择一个讨巧的答案:“我同学袁朵朵您还记得吧,她经常跟我说,一食堂的海大妈人可好了,每次打饭都给她很多菜。我说那你以后要是来母校玩,记得请海大妈吃顿好的。其实我真的一直想跟您认识一下,不过我都是在我小姨家吃,很少去食堂,所以没什么机会见您一面呢。今天倒是巧了,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把打饭窗口的问题规避掉了,还借同学之口说了海大妈的好处,至于是不是真的这么好,谁在乎,反正面场上过得去就行了。 海大妈果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好笑着说道:“袁朵朵啊,那我记得,这孩子嘴巴甜,回回见了我都打招呼。” “是啊,朵朵性格好,我们都喜欢跟她玩儿。”裴素素看向海大妈旁边的女人,瞧着二十七八岁,五官倒是不错,就是被一脸的雀斑拖累了。 海大妈肯定是不服气,所以想让自己女儿也来争取争取。 果然,海大妈话锋一转:“那你还记得我家小雨吧?她经常来帮我打饭的,现在在缫丝厂做车间工人。” 裴素素不记得,但还是客套了一下:“小雨姐姐越来越漂亮了,海大妈好福气。” 这话海大妈爱听,她笑着说道:“那是,我家小雨模样端正,身段儿也好,最关键她屁股大,好生养,谁娶回去谁享福。” 裴素素笑笑,附和几句后,跟着景元夏去见另外几个阿姨婶子。 最后一个介绍完,裴素素终于确定,这是她婆婆给两个儿子组的选美大会。 她借口自己口渴了,去楼上歇了会儿,见师敬戎正在动笔,好奇凑过去看了看:“你写什么呢?” “把这些婶子和准嫂子记下来,给爸妈做参考。这个海大妈明显是想让你下不来台,等会儿我给她穿穿小鞋。”师敬戎也是刚上来一会儿,他一直跟着,没说话而已。 现在人认全了,他还给每个准嫂子都画了一幅素描,寥寥几笔,非常传神。 裴素素有些意外:“你会画画?” “会一点皮毛,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师敬戎谦虚了一下。 可是这画,哪里是瞎琢磨的水平? 裴素素很激动,赶紧去楼下把二哥叫了上来。 师翔见了,自愧不如:“完了,我连画画都被小弟比下去了。小弟啊,你给哥一个炫耀的机会吧,别画了。” “那行,那你跟大哥别躲着了。”要不然他费这个劲做什么,还不是怕爹妈议论起来两个哥哥装傻充愣。 对着画像总归好点。 师翔犹豫了一下,想拒绝:“我跟大哥口碑不好,肯定找不到好的,还不如就这么孤独终老。” 说话间,窗口扑进来一阵风,把他手里的一幅素描吹了下去,他赶紧趴在窗口,想让楼下的保姆捡一下。 没想到,这画已经落入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里。 她早就听说师翔画画了得,抬头一看,正好跟师翔四目相对,便红着脸道:“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那我……我去跟我妈说,我愿意的。” 师翔:???慢着,搞错了!小弟害我!, 66小夫妻的面子大(一更) 师翔被保姆叫了下去。 看上他的是个红二代, 姑娘叫汤雪儿,今年二十五,在街道办当办事员, 工作谈不上忙碌也不算太轻松,偶尔需要调解一下复杂的邻里矛盾,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嫌弃自己嘴笨。 她不喜欢这份工作,如果嫁给师翔,她可以让婆家帮忙,介绍个不需要考验口才的工作,那她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而她最开心的是, 她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画画。 她要是能跟师翔在一起, 那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虽然她画画的水准确实不怎么样,可是师翔画的好看啊。 看她手里的这张, 虽然只是神似, 但也很不错了,水准远在她之上, 她真的是乐意至极的。 便跟她妈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汤母自己就是街道办的, 所以她对师家的事情了解得比较透彻。 她今天就是来凑数的,并不想让自己女儿趟这个浑水, 可是现在, 她女儿自己愿意,她要是当面拒绝, 那不就得罪师家的人了吗? 所以她只是敷衍着说好, 但并不是特别积极。 然而景元夏高兴啊,她这两个儿子相亲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 现在年纪也摆在了这里,只有姑娘挑他们的份儿,所以看到有人愿意点头,她是真的很开心。 便把师翔叫了下去,让他跟汤雪儿坐在一起聊聊天。 其他的那些阿姨婶子一看,就知道自家姑娘只能争取师翱这个长子了,所以全都围着景元夏,问她师翱哪里去了。 师翱哪儿都没去,正在门口跟花小艾说话。 花小艾听说他妈妈今天要给他介绍对象,心里有点不舒服,特地跑过来看了看。 见师翱在门口晃悠,兴致寥寥,她心里有点窃喜,心说虽然她只能做师翱的哥们儿,但只要师翱一天不娶妻,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往他身边凑。 这会儿她准备邀请师翱出去看电影,躲开这烦人的相亲粽子会。 师翱倒是没意见,只是,回来拿钱的时候,被海大妈的女儿叫住了。 海美云看他这架势,肯定是想溜,忍不住挖苦道:“不至于吧师翱,你就算看不上我们,起码也要露个面吧。你现在这算什么意思?既然你不想结婚,就别把我们叫过来开涮。” 师翱见她凶巴巴的,有点招架不住,只好找了个借口:“我嘴笨,不会招待女同志,不好意思啊。” 海美云冷笑一声,挖苦道:“嘴笨?那你更应该找个伶俐的!现在外面都在传,今后你们师家是你那个刚找回来的弟弟继承,难道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这有什么的,我弟弟比我优秀,他继承家业最合适不过。再说了,我弟妹是大学生,不光精通农学,还是个医术天才,这个家交给他们夫妻两个,我们全家都是服气的,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师翱生气,直接走了。 气得海美云直跺脚,一转身,跟她妈妈嘀咕起来:“妈,咱们走,我倒要看看,师翱是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海大妈也觉得师翱欺人太甚,但是,越是这样,她们母女俩才越有机会。 于是她劝海美云留了下来,母女俩静观其变,等到扎堆聊天的时候,便做两只学舌鹦鹉,把师翱的那些话偷偷告诉其他人。 很快,有几家见师翱这么没有上进心,直接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毕竟师翔这边似乎快定下来了,师翱又没指望,再留下来也是无趣。 就这么,一会儿离开两个,一会儿离开三个。 等景元夏回过神来的时候,客厅里就只剩四家了。 分别是汤雪儿和她妈妈,海大妈跟海美云,一个家电厂的会计和她女儿,一个船舶厂的工人和她女儿。 景元夏现在没空理会师翱的事儿,毕竟师翔这边基本上八·九八不离十了,她想把二儿子的事情先定下来。 便继续跟汤母寒暄。 汤雪儿也是个勇敢的姑娘,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拉着师翔的手,起身给两家妈妈鞠躬:“妈,景阿姨,我原本就喜欢师翔哥哥,今天我就厚着脸皮跟两位说一声,我愿意跟师翔哥哥好。” 景元夏高兴坏了。 汤雪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长得又好看,家里又有兄弟照顾爹妈,不需要她这个闺女怎么操劳,这种身份做儿媳妇最好不过了。 于是她立马笑呵呵的,要去拿信物给汤雪儿。 不想,汤母急了,赶紧找了个说辞:“哎呀,差点忘了你外婆今天过来看你,这都十一点了,完了完了,雪儿啊,快,跟我回去接站。” 就这么,汤雪儿被叫走了,眼看着婚事要吹。 她急了,都到门口了,还是甩开她妈妈的手跑了回来:“妈你干嘛骗人啊!外婆根本没说要来。我不管,我就喜欢师翔哥哥,我就是要嫁给他!” 汤雪儿跑回小洋房,拉着师翔的手,眼泪汪汪的问他:“师翔哥哥,你呢?你愿意跟我好吗?” 师翔脑瓜子嗡嗡的,要命啊,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需要站出来给一个女孩子撑腰。 可是……可是这么做的话,真的不会得罪汤雪儿的妈妈吗?以后丈母娘跟女婿会成仇人的吧。 出于这层顾虑,他还是松开了汤雪儿的手:“雪儿,先去接你外婆吧。” 汤雪儿失望透顶,被他气哭了,她看着门外脸色不悦的妈,再看看怂包师翔,气得一扭头,跑了。 她这一跑,另外两家也觉得师家的儿子没担当,起身告辞。 最后只有海大妈跟海美云还在气定神闲的包粽子。 母女俩果然城府深,见景元夏丢了面子,实在难堪,便嘀咕道:“这个汤家真是没教养,妈妈撒谎,女儿撒泼,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啊。” 景元夏脸上火辣辣的,那种自己一厢情愿却被人打脸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只得叹了口气找补一点面子:“要不是雪儿自己主动示好,我也没想过这俩会成。说起来也是不成的好,两个痴迷画画的人,凑在一起没一个会过日子的,早晚出事。” “可不是,还是找个正经上班可以养家糊口的儿媳妇好。”海大妈就差直接报自己女儿的名字了。 景元夏知道她的意思,但她看不上海美云,因为海美云是个二婚头的,还是因为一直没能生养离的婚。 她着急给两个儿子找对象,不就是想满足老爷子抱重孙的心愿吗,所以她肯定不能找海美云这样的。 可是海大妈坚持认为,是海美云的前任丈夫不行,所以她还是不遗余力地夸起了自己女儿。 景元夏礼貌的笑笑,到底是没接这话。 海大妈见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实在是有些生气,但她不急,她有足够的耐心,她要跟师家磨到最后。 于是她一直拖到粽子煮好了才告辞,还带走了六个,寓意六六大顺。 景元夏叹息,坐在客厅里生闷气。 裴素素下来陪着她说话解闷儿:“妈,您是看上汤雪儿了吧?” “是啊,可是你二哥不中用啊。”景元夏气死了,说什么两口子都画画过不好日子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巴不得找个不会惹是生非的儿媳妇呢,画画怎么了,家里也不缺那几十块钱的工资。 裴素素大概知道她的打算,便安慰道:“二哥其实也有苦衷,那汤雪儿的妈妈明显是不情愿的,要是勉强的话,以后二哥在老丈人家抬不起头来的。不如我们想想别的法子,帮帮二哥。反正汤雪儿自己是乐意的,这点很重要。” “怎么帮?”景元夏来了精神。 裴素素便问了问,汤家是汤母做主,还是汤父做主。 “那自然是你汤叔叔做主,雪儿她妈只是外强中干,在外面凶巴巴的,在家还不是装孙子。”景元夏还是挺了解汤家的,不了解的她也不会请过来。 裴素素心里有底了:“那这样,等会儿我约她出来谈谈,看看她爸爸身上能不能做做文章。当然,二哥要跟着一起,要是您担心汤母不让她出来,那我就叫上敬戎,就说我们两口子来拜访爸妈的好朋友,到时候汤母还能把上门的客人撵走不成?” 景元夏心说这个法子不错,便把师翔叫过来训了一通:“人家姑娘能看上你你就烧高香吧,也不看看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了一事无成,你还想怎么挑怎么拣?” 师翔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这次明明是汤母在挑拣他呀,真冤枉。 只是老母亲生气了,他也不想惹恼她,便杵在这里听训。 师敬戎瞧着差不多了,便下来劝了劝:“好了妈,既然您中意汤家的姑娘,那我跟素素就尽力帮二哥把这事办成了。” 景元夏高兴得很:“好,好,有你们出力,妈就等着好消息了。” 很快,裴素素等人出去买了些水果饼干,又提了一扎红糖,一罐子麦乳精,一起去了汤家。 汤雪儿原本在家里哭得伤心,一听说师家来了人,便不哭了。 她躲在窗帘后面,见师翔跟着,心里那股子气又不争气的消了。 于是,等师敬戎跟汤父闲聊起来的时候,裴素素恰到好处的问了问汤母,怎么没见到雪儿姐姐。 汤雪儿就这么被喊了出去。 她红着脸看了师翔一眼,怨念,嗔怪,但又含着几分娇羞,几分期待。 裴素素一看就知道有戏,便拉着她去门外聊聊。 堂屋里,师敬戎客气的说起了自家的不是:“刚刚一起包粽子,我媳妇多事,想给雪儿和我二哥说媒,没想到惹恼了阿姨,想必阿姨对雪儿的婚事另有安排,是我媳妇自作多情了,我替我媳妇赔个不是,还请汤叔叔原谅。” 汤父并不清楚这事,当即把汤母叫过来问了问。 汤母没想到师敬戎会为了这事出头,还拿他媳妇说事,汤母就算再傻,也知道这对小夫妻得罪不起,只得说是自己记错了娘家妈妈过来的日子,搞得大家不欢而散,还要给师敬戎和裴素素道歉呢。 师敬戎笑了笑:“阿姨客气了,我也知道,我跟我媳妇都是刚认回师家的,你们不肯给我们这个面子也是正常。既然我二哥跟雪儿有缘无分,那就不勉强了,回头我回了部队,找领导帮忙另外介绍个就是。” 对啊,师翔虽然没本事,可他有个这么年轻有为的团长弟弟,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差。 汤父是明白人,当即喊住了起身告辞的师敬戎:“小师啊,你误会了,你阿姨也着急雪儿的婚事呢,既然你们两口子这么瞧得起我家雪儿,那我跟你阿姨肯定也是求之不得的。那这样吧,明天我们两家约个地点,让雪儿跟你二哥再单独见见,只要他们两个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 师敬戎就等这话,他又客气了几句,随后离开了汤家。 院子里,雪儿也得了裴素素的保证,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去。 只有汤母不乐意,嘀嘀咕咕的,埋怨汤父自作主张。 汤父一拍桌子,骂道:“你懂个屁,这小子以后前途无量,更不用说他舅舅是景柏泰,叔叔是师霖。咱闺女虽然是嫁给师翔,可她以后一定会沾光的。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少在这里无事生非!” 师家,景元夏果然等到了好消息。 她高兴得很,等师震回来一个劲的夸,老三两口子会办事儿,面子比他们老两口还大呢。, 67回陈家(二更) 师震挺高兴的, 二儿子的婚事有着落了,再努努力给大儿子弄个媳妇,他们老两口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当然,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儿子小儿媳的聪明才智,随随便便几句话, 把事儿揽到自己身上,汤家就拉不下脸拒绝了。 从这件事上来看,只怕今后还真是他们两口子照顾两个哥哥居多。 所以,晚饭过后,他特地把师翱师翔叫到跟前,好好训了一通话。 “你们小弟和小裴是好样的, 会说话, 有分寸,有这个能力和意愿帮助家里排忧解难。以后你们也要记着他们的好,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挑拨离间, 也不管你们爷爷是疼他们多点还是疼你们多点,都不要做出兄弟反目的事来。” 兄弟俩点点头, 保证不会跟弟弟争风吃醋, 师震还算满意,摆摆手让师翔走开, 又单独把师翱骂了一顿。 “你几岁了?嗯?你妈拉下老脸请人家上门帮你选媳妇, 你倒好,直接跑了?你给我跪下好好反省,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 什么时候起来!”师震非常生气,这小子简直不像话! 师翱认错认得快,没跪就开始讨饶:“我错了爸, 我就不跪了,小弟在楼上呢,给我留点面子。” “你还知道要面子?那你妈的面子谁给?你知不知道就今天这事,外面的人怎么笑话你妈?尤其是那个媒婆,本来就等着落井下石,这下好了,她到处跟人说师家大儿子不喜欢女人,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师震气死了,想揍他。 师翱赶紧躲爷爷屋里去了:“我错了爸,我下次注意。” “你个混账羔子,你还想有下次?”师震真是气得脑袋疼,师敬戎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下来劝了劝。 师震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才没有继续追究,只是不断叹气:“你大哥这里没指望咯,哎,像个什么样子,哪有人家弟弟都结婚了大哥还没着落的,外面的要笑死了。” “爸,您别急,回头我劝劝大哥。”师敬戎又安抚了一会儿,这才上楼睡觉去了。 接下来几天,汤家跟师家正式定了亲,因为现在推崇新式婚礼,一切从简,不搞三书六礼那一套,所以只是请了媒人,过了明路,再慢慢选个好日子就行。 汤雪儿特别开心,这天开始便每天在师家泡着,黏着师翔让他教自己画画。 两个人相处得还挺好,书房里时不时传来打情骂俏的声音,乐得景元夏合不拢嘴。 也是年纪到了,两人有点情难自制,没等定下婚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景元夏知道后,赶紧跟汤家商量了一下,把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 “还有不到一个月二哥就结婚了,咱们赶紧回去把陈家的事了结了吧。”裴素素早上醒来,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师敬戎也觉得该回去了,这一个礼拜陈家人应该急死了。 不过裴素素临走时先去了趟医院,看了看李琴。 李琴伤得重,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好在她的脸已经消肿了,能够正常的吃饭说话。 看到裴素素过来,她还挺意外的,红着眼睛别过脸去:“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是来给你续交住院费的。”裴素素手里的钱用完了,找婆婆借了点。 李琴不理解:“你……之前的也是你给我交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素素把事情大致解释了一下,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宽慰道:“总之,事情比较巧合,我婆婆答应我了,等你好了,给你介绍个工作,你就别回去了,你爸妈哥嫂都不想管你死活,回去挨那个白眼做什么。” “你让我想想。”李琴一时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她离家三年,心里还是想回去看看的。 裴素素没有阻止她,只叮嘱她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才谈得上以后。 出去的时候,李琴叫住了她:“你不是跟谭主任……怎么又跟陈家的……总之,我走之前听我爸妈说,说你答应了谭主任嫁给他。” “你想什么呢?谭浩东拖家带口的我能看上他?我也不是瞧不起二婚的,可我是个初婚的,我犯不着给人当后妈去啊。”裴素素无法理解,李琴脑子怎么了,生锈了吗,这点事情想不明白? 她爸妈怎么说她就怎么信? 真气人,难怪会被她爸妈骗得团团转。 李琴是有点钻牛角尖了,毕竟她当初不能上大学,她爸妈都说是裴素素走了后门,把她挤掉了。 这事后来证明是她爸妈故意捏造,好让她死心,可是,真相大白之前,她因为这个谎言怨恨了裴素素好久。 结果她现在发现,裴素素居然既往不咎,还找婆婆借钱给她交住院费,这让她的心情特别复杂。 羞愧,感激,难为情,想重修旧好,又开不了口,只得拿以前的事套套近乎,没想到套错了,反倒是惹得裴素素不开心。 她只得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随口问问的。” “总之,谭浩东我看不上,我爸妈也不会做出卖女儿的事情来。你好好休息,我还得回月皋县处理一些事情,过阵子再来看你。”裴素素得走了,师敬戎还在医院楼下等她。 两人直接去了长途客运站,回陈家。 * 南边某军事驻地。 景柏泰收到了景元夏寄来的照片。 照片上一对年轻夫妻笑得灿烂,男的俊女的靓,真是一对佳偶。 他给景元夏回了个电话:“小外甥的照片我收到了,你是想让我把他要过来到我手底下当差?” “倒也不是非得到你手底下,回头别人要说他是沾了你的光才被重用。我就是单纯想给他找个气候好点的地方,要不然到了冬天,他的肺炎会复发的。”景元夏非常担心这个,好不容易有个能给她争气的儿子,她可不想孩子出事啊。 景柏泰心里有数了:“他这身体,只怕暂时也接受不了高强度的外勤任务了。不如这样吧,我听说南边有个海岛要垦荒,他要是不嫌弃那里没电没自来水,可以去带队垦荒。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不会受冻的。但是也热得够呛,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去试试。” “垦荒啊?那还是算了吧,听着怪辛苦的。”景元夏忍不住叹气,哎,气候倒是不错,就是生活条件会大打折扣啊。 景柏泰却不这样想:“你得长远了看,他这身体必定元气大伤,绝对不能在北边出外勤了。这么一来,重大任务他都没了展露头角的机会,只能慢慢熬资历。到时候别人升得比他快,爬得比他高,他心里就不难受吗?不如来垦荒,垦荒有垦荒的奖励制度,他不需要太辛苦,就能继续保持一个合适的上升速度,这不是挺好的吗?而且南边经常有零星的边患问题,这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呀。” “那倒也是,南边天气热,就算出外勤也不会挨冷受冻,这肺炎就不容易复发了。”景元夏思考再三,觉得她大哥的提议其实挺不错的,便说自己问问孩子的意见再给答复。 挂了电话,她去找师震和老爷子商量这事。 师震没意见,老爷子却意见很大! 他气呼呼的指着景元夏,骂她没安好心,不想让他跟孙子团聚。 “你把他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见他一面难如登天,你让我还怎么抱重孙?”老爷子伤心得很呢,他就想抱小孙子的崽,大孙子二孙子的他没那么在乎。 这是明摆着要偏心,景元夏却不好说什么,还得顺着他,免得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她宽慰道:“爸,我怎么会那么无情呢,我是担心他一到冬天肺炎就会复发,想让他找个踏实待着的地方。您要是真的想他,可以跟他一起去嘛,反正师震马上退休了,大不了咱们一起走。” 再说了,最近风声紧了,公公这资本家的身份,留在城里挺危险的,不如离开一段时间。 师震也是这个意思,便帮着劝了劝。 老爷子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才点头:“也好,可别让我连累了敬戎,这孩子怪不容易了,我可不能给他拖后腿。那就去海岛上吧,回头要是定下来赶紧跟我说,我提前弄点生活物资运过去,再苦再难,不能苦了他们小两口。” 景元夏松了口气,又让师震跟师霖通了个电话交换了一下意见。 师霖也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好,挂了电话,便给他的老战友去了电话,让他找309师要人。 罗和平早就猜到师敬戎不会再回来了,很痛快的答应帮忙向驻地长官申请这事。 于是师敬戎刚回到月皋县,就被武装部的老周在车站逮了个正着。 “快快快,省城那边催了好几次了,半个小时一次电话问你到了没有,你赶紧回个电话回去。”老周急死了,生怕师敬戎误了大事。 裴素素跟去公社,在外头等着。 不一会儿师敬戎出来了,脸上写着无奈。 裴素素好奇:“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舅舅不知道怎么想的,让我去海岛垦荒戍边。我还没点头。”师敬戎不舍得娇滴滴的小媳妇跟着去吃苦。 裴素素乐了:“这有什么呀,我是农民的孩子,还能住不惯荒地?只要不让我下地干活就行。” 师敬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那肯定不能,妈说还能多带些家属过去,让我把爷爷也带上,避避风头。我还没想好,你怎么看?” 裴素素还能怎么看,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在原文里面,下半年会有不少曾经的资本家被下放改造。 爷爷年纪大了,肯定不能折腾的,而且,真要是被人逮住了大做文章,都不用等下放就能把老人家折腾没了。 所以她还是挺果断的,让师敬戎赶紧再去回个电话:“去,赶紧去,马上要有大风波,去海岛能踏实的过自己的日子。条件是差了点,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才有以后啊。” 师敬戎早就知道自己媳妇见识不凡,只是担心她吃不了这个苦,现在见她居然主动让他回电话去,他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娇气包依然是娇气的,可她再娇气也不会因小失大,这就是她的长处。 她是真的在为他考虑,为了这个家考虑。 他真的好喜欢她,强忍着亲她一口的冲动,回武装部打了个电话。 出来后两人打算腿着回陈家坳,刚到公社水泥路口,便看到颜敬军领着一大家子接站来了。 老陈夫妻最是激动,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口一个我的儿啊,眼泪鼻涕一大把地扑了过来。, 68陈家覆灭(上)(三更) 一年没有回来, 师敬戎还是挺感慨的。 上次离开的时候,他挽着裴素素,新婚燕尔, 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对父母亲人的不舍,踌躇满志的上了车。 然而这次回来, 他却要亲手把陈家父母送去坐牢。 他的心情很难用一句话概括,他就像是一直混迹在鸭群里的大雁,虽然身上的羽毛永远有着鸭子的影子,可他终究是大雁,终究会离开鸭塘。 而他现在回来,为的就是不让鸭塘里的事情耽误自己的飞翔。 从这一点来说, 他觉得自己挺无情的。 他过于有底线, 也过于恩怨分明,他过分清醒, 也过分拿得起放得下。 他对陈家父母的感情, 在他得知那一切阴谋诡计的时候就没了。 也许是因为他见过太多战友的鲜血,也许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特务鬼子的狡诈。 所以, 只要陈家跟秃鹫扯上关系, 在他这里就已经判了死刑。 什么养育之恩,什么父母亲情, 都抵不过他这十一年热血疆场所锤炼出来的一个军人的是非观和价值观。 都抵不过那些牺牲的战友在他心里的份量。 他尽量让自己挤出一脸的微笑, 免得露出马脚。 只是他叫出口的这一声爸和妈,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回到陈家的当天, 他就跟裴素素吵了起来。 他质问她孩子是谁的, 为什么在他失踪了好几月之后还能怀孕,他质问裴素素是不是背叛了他养了小白脸。 在裴素素眼泪汪汪解释自己只是不想被陈家抢走抚恤金,所以不得不谎称自己怀孕的时候, 他一拍桌子,把裴素素赶了出去。 陈家坳不少人都看到了,裴素素刚回来,就哭着从陈家独自走了回去。 好奇心的趋势之下,人们兴奋的打听起来。 很快,裴素素假装怀孕的事情败露,陈家老五要离婚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全公社。 陈家父母高兴坏了,心说不愧是他们养大的儿子,就是火眼金睛,就是有孝心。 当天下午,这两人就张罗着要给老五介绍新对象。 甚至等不及让他把离婚手续办了。 裴素素回到家里,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柯佳媛很是担心她,好几次进来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捧着手里的书,打着哈欠:“听天由命吧三嫂,你别担心我吃白饭,我在供销社不是还有工作呢嘛,明天我就去上班。” “上什么班啊,你真以为你离了婚的话,这个工作还保得住?”柯佳媛虽然有所怀疑,但还不是很确定他们两口子是不是在演戏。 毕竟她跟师敬戎不熟啊。 裴素素也没跟她交底,这戏就是得演得真真儿的,陈家才会卸下防备。 所以裴素素巴不得公社把她的工作要回去呢。 她无所谓的继续看书:“保不住拉倒,我可以继续给人看病呀。三嫂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吃白食的。” “哎呀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你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啊。”柯佳媛急死了,她哪里想得到,姑爷是找回来了,可是小姑子假怀孕的事也穿帮了。 这可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裴素素安慰道:“那怕什么,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就喜欢家长里短的瞎嚼舌头,哪有人不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不要怕,谁骂我我就不给他看病,看谁牛气。” 柯佳媛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能看得开就最好不过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啊,要是姑爷跟你离婚,你可不能犯傻,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了,还升了团长,可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裴素素笑着放下书本:“三嫂,我不傻,你放心,他要离婚我就跟他耗着,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柯佳媛心事重重的出去了。 一边做饭,一边琢磨这个事儿。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晚上吃完饭,她忍不住跟裴老三嘀咕起来:“这不合理啊,要是姑爷真是这么昧良心的人,素素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去救他?拿着抚恤金在家里吃香喝辣不好吗?” “你就别瞎琢磨了,咱妹子是有脑子的人,她肯定有别的什么安排,等着看吧,陈家早晚要后悔。”裴老三不急。 他知道他这个妹妹主义大,脑子活,唯一的缺点就是说话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可那都是以前了。 自打她上次回来,她就变得特别会说话,会周全各方面的关系了。 这大概就是结了婚带来的好处吧,长大了,懂事了。 所以裴老三一点都不担心,还劝柯佳媛:“你别总是瞎操心,不如想法子陪她解解闷儿。反正最近地里的活儿不忙,有我呢。” 柯佳媛就是喜欢裴老三这一点,有什么事他可能不会冲在最前头替家里人出头,但他一定会守好大后方,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她熄了灯,两口子闹腾了一会儿,睡觉去了。 * 夜色沉沉,师敬戎在想媳妇。 他睡在新腾出来的房间里,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困意全无。 想她香喷喷的柔软的小身子,想她水嫩嫩粉润润的嘴唇,想她眉眼娇俏的嗔怒,想她不远万里的舍身营救…… 越想,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得赶紧把这场戏演完,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了向阳村,要带裴素素去打报告申请离婚。 事儿闹得很大,陈家人也跟过来咋呼了一上午,气得柯佳媛差点撕了陈家三嫂。 等陈家人好不容易走了,柯佳媛气得吃不下饭:“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要不是素素奔走营救,他陈敬戎能活着回来?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柯佳媛跨上自行车,去公社买了个扬声器回来,装上电池,跑到陈家坳骂人。 这一骂就是一下午,她的核心话术就一个,裴素素会假装怀孕,还不是因为你们老陈家不让她进家门吗?她一个寡妇,不想法子自保还能怎么办?你们老陈家可不知道她是假怀孕,还不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去推她去欺负她? 这点上来说,是不是真的怀孕,都改变不了他们恶毒的举动。 陈家的人见她这么能骂,气得也去借了个扬声器回来,跟柯佳媛对骂。 最终还是谭浩东赶过来劝和,柯佳媛才收手了。 谭浩东可不是滥好人,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他要看看裴素素还能翻身吗,要是不能,他就可以赶紧把供销社的工作要回来了。 所以他虽然来劝架,但却没有向着裴素素说话,话里话外还说柯佳媛的不对,说她这是在伤害军属的感情,再闹下去就要请她回公社喝茶了。 柯佳媛气死了,回去后连饭都吃不下去。 裴素素实在是不忍心,只得拉着她进了房间,跟她坦白了这次的计划。 柯佳媛气死了,揪住裴素素捶她肩膀:“你个没良心的,看我着急上火你很开心是不是?你安的什么心啊你,我打你,我打你!” 裴素素笑着让她打,不还手,她又下不去手了。 气得用手指头戳裴素素的额头:“你呀你,瞒得这样好,也不怕爸妈着急?” “爸妈早就看出来了,你没看他们都懒得跟陈家人吵吵吗?”裴素素笑着捏了捏柯佳媛的鼻子,“至于你说什么我名声臭了,傻嫂子,急什么,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公社那边自然会出通报,出了通报就要上公社广播站念稿,到时候我不就清白了?我就是觉得好笑,这些人拜高踩低,我得势的时候一副嘴脸,现在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为了这种势利眼生气,不值当。” 柯佳媛想想也是,她坐在床头发愣,想想还是不服气,又捶了一拳头:“小祸害,害我嘴巴都起泡了!” “好嘛,我知道你疼我,那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们去开荒啊。”裴素素是真心觉得柯佳媛跟这边的势利眼格格不入,所以想带她换个环境生活。 柯佳媛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不行,我那几个姐姐一个比一个窝囊,我要是走了,她们被婆家欺负就没人撑腰了。没事儿,你去你的,只要你向着娘家,外人就不敢欺负家里人。” “那好,那我跟小师自己去。”裴素素想着日子无聊,索性教柯佳媛刺绣。 柯佳媛什么都好,就是刺绣不行,裴素素倒是还算在行,姑嫂两个便整日里闷在房里嘻嘻哈哈,两耳不闻窗外事。 叫外人看起来,那裴素素就是没脸见人了,只能躲在家里避避风头。 半个月后,陈家见老五两口子好像真的没有复合的可能了,顿时喜上眉梢,张罗着把一个亲戚家十九岁的女儿带回了家里,让老五相看。 师敬戎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随后又叹了口气:“哎,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可是爸妈,你们也知道,那裴素素不肯离婚啊,我这又是军婚,结婚离婚都要打申请,部队那边也不同意,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不简单吗?明天把她骗出来,就说带她看电影,你别去,等我找个该溜子把她打晕抗走,让她失了身,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耗下去了,到时候她跟你一起打申请,你们领导肯定会批的。”陈老三一肚子坏水儿,恨不得把自己小姨子介绍过来,好让老五以后都听他们的。 老陈觉得这个法子好,但还不算十拿九稳,便提议道:“失身就行了?弄死她才好,多找几个一起弄她,弄完把她扔河里去,到时候就说是她自己没脸见人想不开自杀的,这事不就结了吗?” 陈老三一拍脑门儿,惊喜万分:“哎呀,这个法子好,还是咱爸技高一筹啊。” 师敬戎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无耻,气得差点演不下去这场戏。 他假装自己咳嗽还没好,背过身去咳嗽了几声。 颜敬军也生气,但这戏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掉链子,于是他赶紧扶着师敬戎去房里喝药:“老五啊,你看看你,一高兴就咳嗽了吧,别激动啊,那个懒女人不是还没死呢嘛。” 师敬戎附和了一句:“没办法,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喝完药,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一脸笑,出来唱大戏。 计划就定在明天上午,陈老三怕他心软,亲自去裴家通知裴素素。 师敬戎则借口稻田要放水,把颜敬军支了出去。 自打他回来,便跟颜敬军吵了一架,问他安排两个大汉盯着爹妈是什么意思。 颜敬军在乎这个兄弟,自然要听他的,把那两个大汉遣散了。 实际上,这两人一直在附近待命,只是彻底隐藏了踪迹,不让老陈家发现而已。 这会儿颜敬军出去,便是通知他们准备行动。 “侵犯军嫂罪名很重,属于破坏军婚,羞辱军属,这种脏活儿一般人肯定不敢接,所以老陈夫妻找的肯定是他们信得过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秃鹫的成员。今晚夜里,这个老东西肯定会出来找人,你们跟紧了,一定要十拿九稳了再行动。” 两个大汉点点头,在附近潜伏着。 很快,颜敬军放了水回来,呼呼睡去。 半夜两点,陈父蹑手蹑脚打开了家门,向着公社的方向,一路小跑。 师敬戎支着耳朵,立马起身,跟了出去。, 69陈家覆灭(中)(四更) 一个小时后, 老陈来到了公社上游的张家圩。 七绕八拐的,停在了一户农家的院门前,里面的人显然睡了,他敲了敲柴门, 见里面没什么反应, 便直接把柴门撞开进去。 走到窗口, 他小声喊道:“张三儿?醒醒, 我是老陈。” 张三儿好梦正酣, 过了好一会儿才被吵醒,他打着哈欠过来开门, 见老陈鬼鬼祟祟的,猜到有事发生,便赶紧把他拽去了屋里。 “你怎么来了?你家老五不是回来了吗, 你也不小心点。”张三儿显然也知道了陈家最近的大事。 老陈没太在意:“怕什么, 他再能耐,还能不认我这个老子?” 老陈大大咧咧坐下, 问他要水喝。 张三儿生怕附近有人跟着, 打开门又张望了一圈,确定没看到什么人影子,这才把门关紧了。 他给老陈倒了杯茶:“你也不能太大意了,就算他真的喜新厌旧,看上了我侄女儿,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婚还没离呢, 总要等他真的把我侄女儿娶回去了,咱们才能放心啊。” “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只要你侄女儿能去随军,咱就算是打入部队内部了, 到时候让她努努力,让咱们向组织证明证明咱们的孝心。”老陈还想着当初耀武扬威的日子呢,心里痒痒的很。 张三儿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总要弄点有用的情报,组织上才能重新信任咱们。别的不说,起码要把部队里的布防摸清楚吧?可惜啊,部队现在草木皆兵,难哦。上次咱们一个兄弟好不容易把女儿送去随军了,结果消息还没送出去,他女儿就叛变,反手把自己老子娘给举报了。你说说,气不气人。” “这个我也知道,听说那兄弟被枪毙了?”老陈自然也是害怕的,万一自己走漏了风声,只怕等待他的也是个吃枪子儿的下场。 可是他儿子孝顺啊,所以,他还是挺乐观的:“总之,咱们小心点就是。” 张三儿就是为他不小心而生气呢,问道:“那你现在还来?不怕被你家老五发现?” “那不能,他得了肺炎,整理日咳个不停,只有睡着了才能消停一会儿,哪有力气来管我去哪儿。”老陈并不知道老五是在装病,只当这小子是真的好不了了。 所以,他得赶紧弄个新儿媳,把人送到部队去,套点情报表忠心,要不然老五死了就没戏了。 张三儿还是担心:“他那个媳妇不是神医吗,治得好别人治不好他?” “她倒是想治呢,老五不让啊,老五一知道她假怀孕的事,就把她撵出去了。要不咱们哪有机会把你侄女儿塞过去啊。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明天早上你给我找几个色鬼,到县里电影院旁边的巷子里等着,把那个懒女人弄死,扔河里去。免得她一直拖着,老五这里离婚还不好离。”老陈赶紧说正事。 张三不理解:“为啥不好离?虽说是军婚,可是军人本人都想离了,部队没道理不同意啊。” “害,说是那个懒女人亲自去长白山把老五找回来,部队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军功章给她,但也记了她一功,尤其是那个罗师长,说什么也要撮合他们两个重修旧好,不让离。所以,咱们只能破罐子破摔,弄死她。”老陈是有点着急的,陈蓉到现在没有消息,他也怕师家反应过来再来收拾他,所以他得赶紧表忠心,然后想法子在组织的掩护下换个地方生活。 张三儿思来想去,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他还是劝道:“不能让她死得太没有尊严,要不然反倒会引起怀疑,不如这样,明天我找几个混小子,让他们打一架,动刀子,趁乱把那个女人捅死就行。这样虽然同样是弄死她,但是顶多算个街头斗殴失手误伤,舆论闹不起来,部队也就不会怀疑。” 老陈想想,也好,要是一个军嫂在本地被人轮流侵犯给弄死了,舆论确实会闹得风风雨雨。 只是这么一来,不够解恨啊。 他越想越是郁闷,尤其是想到当初因为那个流产的事,老陈家受了那么多憋屈,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无论如何都想羞辱一下裴素素。 于是他提议:“捅死之后再弄她不行吗?反正是死了之后弄的,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行,你这脑子真是没长进,非要弄她做什么?都跟你说了,她在部队那边是有功劳的,咱们不好让她死得太屈辱,这话听不懂吗?”张三儿生气了,当初就是被老陈拖后腿,害得他们没能及时跟着蝗军撤离,现在他又要拖后腿,气死人了。 老陈意识到张三儿生气了,只好不提了,只叮嘱道:“总之,你一定要弄死她,千万别坏事。”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这边你别担心。”张三儿不想跟他废话了,会把自己传染成傻子。 老陈讪讪的,嘴巴张了张,想告诉他陈蓉失踪的事情,但他一看张三儿那一脸嫌弃的样子,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算了,反正大军把那两个大汉撤走了,明天他想办法写封信去省里好了,就不告诉张三儿了,要不然逮着他指定一顿骂。 他就这么回去了。 等他走了十几分钟后,张三儿才蹑手蹑脚的出来。 锁了门,准备去摇人。 他认识好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其中有两拨人最近剑拔弩张的,正好他去挑拨一下,让他们明天约上一架,带家伙,玩真的。 只是他刚出家门就被人敲了闷棍,还套上麻袋,捆了起来。 大汉把张三家搜了一遍,在他家储藏红薯的地窖里发现了一个老式的发报机,发报机已经破损不能使用,但是上面的日文还能勉强辨认出来。 不过仅仅凭借这个发报机,并不足以证明张三儿是个汉奸。 大汉又搜了一遍,最终在茅厕旁边的库房里,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柴火下面,找到了一本废弃的摩斯电码,以及一个磨损严重,几乎认不出来的徽章。 大汉怀疑这个东西比较重要,藏在这里是防止被人拿走当炼铁的下脚料。 而这本摩斯电码,显然是张三儿怕自己年纪大了,忘了当初学过的东西,藏在杂物堆里留着以后用的。 大汉觉得这三样东西已经相当能够说明张三儿可疑的身份了,便把人和东西一起抗走,去公社交给了武装部的周部长。 周部长连夜审讯,果然审出来些有用的东西。 只是他怕打草惊蛇,让大汉守口如瓶,这件事要秘而不宣。 天很快亮了,裴素素不明就里,真就去县城电影院等着。 没想到师敬戎居然没来,她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正郁闷呢,便看到戚承光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了路口。 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戚承光就在这里工作生活,遇上很正常。 可是戚承光下车后,居然直接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她面前。 他红着脸,递了一封书信过来:“我知道你要离婚了,想着你可能会出来散心,给。” 裴素素好奇,打开一看,居然又是一封深情款款的情书。 她把情书叠好,还给了戚承光:“对不起,我们不合适,而且,我不会离婚的,我很喜欢我爱人。” “可是他不爱你,要不然,他怎么会把你赶出去,让你被那么多人唾骂?不就是假装怀孕吗,这算什么大事,我要是他,我肯定跟他爸妈吵,一定是他爸妈对你不好,所以你才不得不假装怀孕保护自己。他一个团长,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吗?”戚承光难得这么激动,脸都气白了。 面对他的维护,裴素素还是挺感动的,但也仅仅是感动。 她认真拒绝了戚承光:“可是我心里还是只有他一个,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他的,除非我死了。” 戚承光很受伤,他默默地看着裴素素,想去拉她的手,叫裴素素及时躲开了。 戚承光只得黯然垂泪,一言不发。 这一幕被刚刚赶来的师敬戎看在眼里,不禁心中一热,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裴素素的爱人,你是小戚同志吧?”师敬戎客气的伸出手,空着的手死死地握住裴素素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拽。 戚承光惊讶地看着他,满脑子全是问号:“你……你不是要跟她离婚吗?” “谁说的,我这辈子非她不可,谁也不能取代她在我心里的位置。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在我身陷困境不能保护我爱人的时候,你让你堂哥给我爱人撑过腰,你是个好人,我会报答你的。”师敬戎笑得灿烂,只是这笑,透着股危险的气息。 戚承光抬头看着裴素素,见她依偎在这个军人怀里,一脸的娇羞和依赖,只得默默的心碎。 他没说什么,就这么走了。 裴素素看着师敬戎,好奇问道:“怎么想起来约我看电影,还迟到这么长时间?” “临时跟大哥一起去搜了下证据,所以来晚了。”师敬戎其实早上的时候就想去向阳村拦着裴素素了。 只是事出突然,被耽误了。 裴素素一头雾水,拉着他去旁边饭店吃早饭:“搜证据?事情结束了?” “还没有,就等你回去了。”师敬戎笑着抓紧了她的手,过马路。, 70陈家覆灭(下)(五更) 两人吃完饭便回去了, 到了公社下了车,师敬戎才跟她解释了一下。 原来昨晚老陈找了张三儿之后,心里还是不痛快,毕竟张三只愿意体面的弄死裴素素, 不想羞辱她把事情闹大。 老陈虽然答应了张三儿不拖后腿, 可他快进家门的时候又反悔了。 他立马调头,又去找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不是他们组织的成员, 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老色鬼, 臭流氓, 连自己的儿媳妇都敢下手, 放眼整个骄阳公社,就没有他不敢下手的女人。 这人刚坐了十年牢,放出来还没到三个月,所以老陈相信, 他一定憋坏了。 找这种人去帮他出气最合适不过。 他们俩商量好时间地点, 老陈还支付了十块钱的辛苦费, 这才踏踏实实回去了。 刚到家门口,老陈便发现院子里灯火通明, 跟他走的时候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以为是老五咳出大事来了, 想着得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结果他推开门冲进院子里一看,等待他的是周部长以及他特地叫醒的十几个民兵。 民兵一拥而上, 把老陈拷起来带走,至于那个受到惊吓哭哭啼啼的陈母, 也作为共犯被带走了。 周部长困得不行,却还是强撑着审讯了这对老夫妻。 他拿出那块磨损严重的徽章,质问老陈:“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张三儿什么都交代了,你们都是秃鹫的成员!一九四五年鬼子战败,你们就像是被用完的抹布丢在了国内,没能跟着一起逃出去享福。为了掩盖行迹,不得不四散而逃,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了外地,还有的南下逃去了香江。而你陈宏,是这里头最阴毒的一个!你虽然脑子笨了点,经常做事顾头不顾尾,但你下手狠,心思毒,所以你想保存有生力量,报复爱国爱党人士。你最恨的就是景元夏,因为是她切断了你们跟鬼子的联系,还你们没能逃出去享福,所以你调换了她的孩子,还借着陈蓉的关系,暴露了景元夏的行踪,害她被捕入狱,遭受了酷刑。这些年来,你一边掩藏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边又忍不住想找人炫耀,所以你的三个亲生儿子很快就知道了真相。但是你万万没想到吧,你家陈老二,居然是第一个跳出来大义灭亲的!” 老陈还想抵赖,却不料周部长直接拍了拍手,陈老二应声而入,手里捧着一个荞麦枕头。 老陈震惊极了,他万万没想到,陈老二连这个都猜到了! 他的瞳孔都不自觉地放大,这是受到惊吓的生理反应。 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想要把枕头抢过来,想揍死这个不孝子。 然而陈老二为了投诚,只得竭尽所能的出卖他这个老子。 于是陈老二及时躲开,把这只荞麦枕头拆开,抖了抖里面的东西。 哐当一声,掉出来一枚徽章,跟周部长手里的大小形状材质色泽全都一样,不同的是,张三儿这枚磨损严重,而老陈的这一枚,还很新很完整。 周部长吹了吹上面的荞麦碎屑:“秃鹫的徽章,象征着蝗军的荣耀对吧,陈队长!” 老陈踉踉跄跄跌坐在椅子上:“陈敬兵,你这个王八羔子……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我们兄弟三个都知道你紧张这个枕头,就连我们媳妇帮你晒被子,你都不让动这个,所以我们猜测,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今晚你自己跑出去了,刚好了给了我们机会。你还是认罪吧,不要再挣扎了。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今天就宣布跟你划清界限,我没有你这样的老子,我的孩子也永远没有你这样的爷爷。” 老陈气死了,他想到之前跟张三儿说的另外一个落网的,想到自己有可能也被枪决,一时心乱如麻,当场脑溢血,进了卫生所抢救。 现在,师敬戎所说的等裴素素,就是想让她看看,能不能把这个老汉奸救回来。 “听说你们中医有什么针法,可以让人强行苏醒过来一小会儿。时间不需要很长,只要能够让颜美玲过来拍两张照片就行。”师敬戎指了指等在卫生所门口的记者。 裴素素抬头看去,但见颜美玲正扛着摄像机,耐心的等待着。 这种罪大恶极的汉奸,确实是要登报曝光的。 裴素素责任重大,赶紧跟着进了卫生所。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老陈,深吸一口气:“这个我只是听师父讲过,我自己一直没有实践过。” “没关系,死马当活马医,只要他能坐起来,哪怕一分钟也够了。”师敬戎尽量鼓励她,“是叫回阳九针吧,上次你给我讲大陷胸汤,我看到旁边那本书了。” “是,这个要求很高,而且每一针都必须分毫不差,我没有把握。你让我准备一下。”裴素素真的很紧张,这是师父压箱底的绝活,通过刺激人体的九个不同的穴位,让他暂时的清醒一到五分钟,之后依然会油尽灯灭。 除非这个人还有救。 她给老陈号了号脉:“他还能活,你想清楚,是把他救回来,让所有人看着他被枪毙,还是就这么便宜他,不管他,让他脑部充血,直接被压迫神经死亡?” “能救?”师敬戎很意外,他以为老陈必死无疑了,因为卫生所的大夫都这么说。 裴素素点点头:“能救,我觉得还是让他活着,公开处决比较好。” 师敬戎赶紧出去跟周部长商量,两人又找来派出所所长以及谭浩东,还有书记白镜爻。 最后一致决定,救!救回来大张旗鼓的杀! 裴素素得到消息,不禁松了口气。 回阳九针她还没有把握,好在老陈暂时不需要这个。 她给他的脑部穴位施针,放血,降低他的颅内压力,不到一个小时,老陈就醒了过来。 虽然醒了,但是行动迟缓了不少,人跟他说话,他也只会直勾勾的盯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自己吓傻了。 裴素素出去叫人,她功成身退,接下来就等组织上走流程处理这个老汉奸了。 裴素素回到娘家,把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一告知。 全家都围着她,听得啧啧称奇。 柯佳媛最是好奇:“那那个收了十块钱好处费的老流氓呢?” “敬戎去县城找我之前,先去找了他,你们猜怎么着?这个老流氓被老陈撩拨得心痒难耐,一时激动,连夜出去找失足妇女,想先解解馋。可这大半夜的,哪有女人给他占便宜,最后他没办法,想去河边偷袭那边的渔家女,结果天黑没看清脚底下,摔河里去了,偏偏那芦苇荡子里有条五步蛇,直接送他见阎王去了。今天早上还是渔家女发现了他,整条腿都被蛇毒腐蚀烂了。”裴素素想到这事,就觉得天道好轮回,作恶的人必然不会笑到最后。 不信看看老陈,看看这个老流氓。 家里人不禁松了口气,问她:“那你跟姑爷以后不用再演戏了吧?公社什么时候出通报还你清白啊?” “不演了,陈家的事都结束了。公社今天下午就会发一个大概的通报,接下来走流程,一层一层上报,让国家来处决这个不忠不义的狗汉奸。”裴素素可解恨了,还以为老陈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 想想也好理解,厉害的肯定都跟着蝗军走了,留下来的自然都是臭鱼烂虾,能有什么大能耐? 没了当时的社会环境,没了那些足以放大他们内心丑恶的制度,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当天下午,公社果然开了全社广播,广而告之。 怕有的生产队离得远听不清楚,下午又让几个宣传部的干员拿着扬声器,一个村一个村的去通报这则重磅新闻。 裴素素走在路上,那些诋毁她的人,又换了一副嘴脸,阿谀奉承,巴结讨好,谄媚至极。 裴素素都懒得搭理他们。 经过这次的事,她认清了很多人,比如袁朵朵,在她被舆论攻击的时候,会站出来保护她,还给她送了些好吃的,还怕她没有衣服穿,让楚杰从运输队带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衫给她。 比如马芸,在所有人对裴素素口诛笔伐发时候,依旧不离不弃。 而这里头最让她感动的自然就是三嫂,居然拿着扬声器去陈家叫骂,可把裴素素感动坏了。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抱着柯佳媛撒娇:“哎呀,我好伤心啊,你不跟我一起去垦荒。” “傻不傻呀你,小师陪着你呢,有我什么事儿啊。”柯佳媛笑着捏她的脸蛋儿,“多大人了,还撒娇。” “再大也是三嫂的小姑子啊,我就撒娇!”裴素素搂着她不肯撒手。 师敬戎刚从公社过来,一身军装,身姿笔挺,像一株白杨,在初夏的阳光下,坚定而深情。 他看着这对姑嫂,笑着敲了敲门:“三嫂,爸妈在家吗?不成器的女婿来看他们了。” 谷赛兰听到女婿的声音,赶紧挽着裴长庆出来,老两口热泪盈眶,太好了,他们闺女终于苦尽甘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这天,裴家跟过年一样,那张谷赛兰特地打的架子床,也终于真正派上了用场。 两人又在这里逗留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省里的批复下来,对老陈施行枪决,公开执行。 行刑的那一天,整个骄阳公社都轰动了,人山人海。, 71枪决,二哥结婚(六更) 一九七二年, 七月十四日,农历六月初四。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冲淡了盛夏时节的燥热。 陈家坳的村民早早起来,大家吃了早饭便成群结队的往公社来了。 老陈行刑的地方在公社砖瓦厂旁边的乱葬岗前面。 百姓们议论纷纷, 指着那个胸口挂着硬纸板的老汉奸。 硬纸板上写着“卖国贼, 狗汉奸”六个血色的大字,大字下面, 才是老陈的姓名程阿宏。 村里人都不明白, 老陈家的人什么时候改姓程了? 陈德芳的大孙子知道一点, 但他谨记爷爷的叮嘱, 没敢声张。 旁边一个公社办事员的媳妇解释道:“程阿宏是他做汉奸走狗时的名字,陈家人不想跟这种卖国贼扯上关系,所以强烈要求谭主任跟白书记恢复他汉奸时候的名字。这样以后别人议论起来,起码跟陈家没什么关系了。”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难道他们不认, 这老陈就不算陈家的人了?” “就是, 陈家坳在陈敬军的带领下, 连着三年拿第一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跟陈这个姓撇清关系?” “害, 什么陈敬军啊, 是颜敬军, 陈家大儿子跟小儿子都是他们偷来的,这兄弟俩已经认回本家了, 大的因为亲老子抛妻弃子,所以跟亲妈姓, 叫颜敬军;小的就是上次省里那个领导家的,跟爸爸姓师。” “嘿,我就说呢, 陈家大儿子跟小儿子长得太不一般了,跟他家那三个倭瓜完全不一样。原来不是一家人啊。” “哎,知道陈家那三个儿子怎么处分吗?” “听说陈敬兵举报有功,还被公社奖励了十斤白面,一百斤大米,十斤猪肉票,三十斤的鱼票。之前不是还说要扣他一半的工分给老五媳妇吗,现在也不扣了,还奖励他继续回去做打渔小队的队长。” “呦,陈老二挺会讨巧卖乖啊,奖励了这么多东西,睡觉的时候都要笑醒了吧?” “笑什么啊,儿子把老子举报枪毙了,你真以为是什么光荣的事吗,他那两个兄弟不得跟他拼命?” “拼命就拼命,谁会认一个汉奸老子。” “且等着吧,老陈家这三个儿子,今后还有得闹呢。” “也是,也就陈老二立功了,那个陈老三的巡堤员身份被捋了,陈老四也被学校开除了,这哥俩不得找陈老二的麻烦?” “那你们就想多了,他们敢吗?要是他们找陈老二的麻烦,那就是同情汉奸,维护汉奸,到时候他们也得被打成汉奸。但凡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只能哄着陈老二,求着陈老二。” “也对,上头很重视这个事情,据说过几天全公社都要排查一遍呢。” “排查一下好,谁知道那些街坊邻居是人是鬼?反正我挺害怕的,要是不小心跟汉奸做了邻居,半夜都能把自己吓醒。” “哎,快到时间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看枪毙犯人哎,好激动哦。” “激动?你可别吓哭了啊,我妈之前看过一次,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那你还来?” “我来看陈家大哥跟小弟的,可惜了呀,名花有主了,要不然咱们也能跟胡雪梅和裴素素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胡说什么呀,人裴素素自己就是凤凰。” “可不是,我家素素自己就是凤凰!”柯佳媛喜欢说话的这个女人,打眼一瞧,还是个老熟人。 是二叔家那个改嫁的儿媳妇。 柯佳媛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喊了声嫂子,对方也笑了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快到了,人群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大家把乱葬岗围得水泄不通,全都垫着脚尖巴望着。 很快,谭主任跟白书记打头,周部长随后,三个人一起出现在了正南方,谭主任手里捧着稿子,拿着扩音器,大声宣读了一下程阿宏的罪行,以及组织上的处分决定。 全程抑扬顿挫,愤怒至极,非常的具有感染力。 群众们也激动起来,一个个嚷嚷着:“毙了他!毙了他!” 时间一到,行刑人员便扛着枪进场,上膛,扣动扳机,瞄准——嘭! 一代狗汉奸程阿宏,就这么倒在了血泊里。 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人群中,裴素素挽着师敬戎默默地转身。 两人还要赶回去参加二哥的婚礼,就不再逗留了。 颜敬军一起离开了月皋县,举家搬迁到了昶阳城,走的时候,手里还捧着阳阳的灵位。 这对患难与共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从此踏上了全新的人生。 * 七月十六号,农历六月初六。 师家锣鼓喧天,热闹极了。 汤雪儿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所以这场婚礼是迫在眉睫的,要不然,再往后拖拖,就显怀了。 这要是换个刻薄的婆家,也许会无视自家儿子的不对,转而对新娘子的品行指指点点,然而景元夏却高兴得很。 她着急给儿子娶媳妇就是为了让老爷子抱重孙,现在儿媳妇怀了,她真是求之不得,哪里会在乎是婚前怀的还是婚后怀的。 但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因为小儿子跟小儿媳还没回来。 她时不时看一眼手表,焦急的等待着。 一旁的师霈也六神无主,自打上次梁颂雅下班回家又离家,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她在哪里。 师霈报了警,可是这年头警察人手不足,调查了几天便不了了之了。 这事只能师霈自己跟进。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她倾尽全力去找,也还是找不到她的小女儿。 她真的快急疯了,以至于她来出席婚礼都六神无主的。 看到这个亲戚,她会问一声最近见过我家小雅吗,看到那个朋友,也会问一声最近小雅找过你吗? 大家全都来安慰她,说小雅是成年人,不会乱跑的,现在人不见了,说不定是谈恋爱了,跟男朋友如胶似漆不肯回家。 师霈可听不得这话,这话一旦传播开,那不就等于说她女儿私奔了吗? 这名声太难听了,她赶紧否认:“不可能,小雅根本没有谈恋爱,哪里来的男朋友,她一定是遇到了坏人,一定是出事了。” 众人见她非要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提这么晦气的事,都有些不高兴,关系好的会劝她注意一下场合,别惹她嫂子不高兴,关系不好的就直接走开了。 师霈周围围着的人很快就只剩两个。 一个是海大妈,正不遗余力的吓唬她,另一个师霈也不认识。 海大妈的算盘打得很好,师霈现在肯定病急乱投医,海大妈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忽悠师霈帮她女儿把婚事定下来。 因为海大妈的前夫就是个警察,她有这个吹牛的资本。 师霈果然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抓着她的手问道:“你真的见到我家小雅了?” “昨天还遇见了。”海大妈撒谎不眨眼,只想着赶紧拿捏住师霈,她故意一惊一乍的,“哎呀,怪我,不知道你在找她,要不然我肯定叫住她,让她回来给你报个平安。” 师霈已经急得乱了方寸,只当海大妈真的遇到了她的女儿,便激动的问道:“那她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吧?” “哎,别急啊,她既然躲起来,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我下次见了她帮你问问,要不然,你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凑上去,再把孩子吓跑了怎么办?”海大妈继续忽悠师霈。 师霈没说话,总觉得海大妈有点怪怪的。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这话怎么说呢,我又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也从来没有跟我家小雅有过什么争执,怎么会把她吓跑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看她那样子确实是吓得不轻,说不定是你无意当中说了什么,让她误会了?”海大妈继续蛊惑人心。 师霈却彻底冷静了下来,她试探道:“那你帮我问问她,我到底哪里让她不满意了,居然躲了一个多月不归家。”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肯定帮你劝她回来。”海大妈已经设想好了挟恩求报的戏码,只不过现在还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她还不知道梁颂雅在哪里。 师霈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去,脸色却冷了下来,她几乎已经确定了,海大妈在骗她。 因为海大妈兴奋过头了,眼里闪烁着雀跃的打了鸡血一样的光。 师霈虽然寻女心切,但还不至于糊涂到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她沉默了下来,不再找亲友打听,而是默默的走到了最后排,借着走来走去的人群遮挡,静静观察着海大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海大妈马上就要让海美云过来跟她套近乎了。 果然,不到两分钟,海美云就找了过来。 再看海大妈,正拉着师翱嘘寒问暖,毫无意外,这对母女是想利用她。 可笑,她师霈可是当过外交官的,虽然退休了,但还不至于被一个打饭大妈玩弄在股掌之间。 而且,她的人脉并不差,连她都找不到人,可见孩子是真的出事了。 所以师霈很快清醒过来,她客气的拒绝了海美云递给她的瓜子,转身上楼去了。 冷静,她需要冷静!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梁颂雅出事之前都得罪过谁。 她绞尽脑汁梳理那段时间的事情,不一会门口响起了师翊的声音:“大妈,我把敬戎跟弟妹接回来啦!” 师霈下意识抬头从窗口看去,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什么。 对啊,那几天小雅总是嘀咕,不喜欢裴素素这个表嫂。 会不会是小雅太没有分寸得罪了裴素素,裴素素怒而报复,对小雅做了什么? 不不不,不能这样想,裴素素是老爷子都很欣赏的孙媳妇,大嫂又时不时夸她,可见这个侄媳妇为人还算不错,应该不至于对小雅做什么。 可是,小雅还能得罪谁呢? 师霈很茫然。 正思绪纷乱的时候,裴素素进了小洋房,她跟师敬戎一路奔波,要换一身衣服。 而且颜敬军跟师敬戎依旧把彼此当做最亲的兄弟,所以他也被邀请过来吃席了。 他们一家正跟着裴素素一起,热热闹闹的上楼。 师霈赶紧起身出去,她打算跟裴素素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从她的态度里得到什么线索。 而同时,花守仁收到颜敬军回来并前往师家吃席的消息,已经带着他的现任老婆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他那个找不到如意郎君的女儿花小艾。, 72儿子不认他(一更) 花小艾最近相亲无数, 但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这会儿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老子身后,她还嘀嘀咕咕:“不找了,没有一个好的,要么太丑, 要么太窝囊。” 老畜牲拿她没辙, 只得问她:“那你还是想要师翱那小子?你就不能坦率一点,非得折腾你老子?” “我那也是没办法, 大话放出去了, 我总不好黏黏糊糊哭哭啼啼的再去求他喜欢我吧?已经丢过一次人了, 不想再丢了!”花小艾也瞧不起自己出尔反尔, 可是没办法哎,她真的看不上她老子介绍的那些。 老畜牲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反正你大哥回来了,实在不行, 我让他给你找。” “大哥人很好吗?”花小艾很是好奇, 上次在月皋县, 她没见着大哥,光顾着跟人吵架了, 找跟裴素素吵, 后来又跟师翱吵, 她还挺忙的。 早知道她同父异母的大哥在那里,她就找大哥帮她一起吵了。 老畜牲也说不准这个大儿子到底是什么脾气, 总之,人回来了就好, 他已经给他们两口子在厂里安排了工作,想必等会儿见了面,大儿子肯定高兴。 老畜牲自我感觉良好, 乐呵呵的:“你大哥啊,肯定很好啊,那可是你的亲大哥!” 花小艾撇撇嘴:“也不是很亲,就一半儿亲。” “闭嘴吧,没人把你当哑巴!”老畜牲冷哼一声,加快了速度。 车后座的李金娥一直臭着脸不说话。 她不高兴,男人忽然多了个长子,还是跟原配生的,原配又是个电气工程师,不知道比她厉害多少。 她怎么算怎么觉得自己是赢不了了,更何况,她儿子还是个病秧子,快死了,所以她没得选,只能把陈蓉攥在手里,当做对付老畜牲的底牌。 至于那个梁颂雅,已经被她想办法卖了,这不怪她,是梁颂雅自找的。 被关起来了还不老实,整天鬼叫鬼喊的,她受不了了,就找她娘家哥哥想办法,把人塞进运输队的货车里,带南边去了。 也不知道她大哥会把人安排在哪里,总之只要送得远远儿的,不要坏了她的好事就行。 她想好了,趁着儿子还活着,拿陈蓉的事威胁花守仁,让花守仁老老实实的,要么把家里的钱财全部留给她,要么再生一个,总之不能便宜了后来的女人。 可她算计来算计去,没想到平地一声雷,忽然多了个前前前前前前妻生的好大儿,她真的要怄死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过来看看,看看这个长子到底是不是冲着钱来的。 要是他敢惦记花守仁的钱财,她不介意动动手脚,让这个长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她赶紧问了问:“老花,你跟颜小玉联系了吗。她肯把她亲儿子让给你?” “这说的什么话?是她亲儿子,就不是我亲儿子?”老畜牲不爱听她瞎咧咧,态度明显不耐烦。 花小艾回头瞅了眼她这个后妈,嘲讽道:“你自己不也有儿子吗?干嘛惦记颜阿姨的?” “我惦记什么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李金娥气死了,这个花小艾真烦人! 花小艾就喜欢看后妈生气,继续挖苦道:“你惦记也没用,颜阿姨虽然窝囊了点,留不住我老子,可人家那是高级知识分子,还能安排不了我大哥的工作?人家肯定不会把我大哥让出来的,你尽管放一百二十心,大哥不稀罕我老子那点钱!也只有我没出息,整天想着从他手里捞几个子儿气一气你!” 李金娥还真被气到了,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冲上去扯花小艾的车后座。 花小艾早就看她不顺眼,干脆右腿一划啦,从后座那边划下车,就着这个动作,故意一腿踹李金娥脸上去了。 这下李金娥高兴了,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疼得鬼哭狼嚎的。 老畜牲看看时间,快来不及了,愣是没有理会她们两个,自己加快速度,往师家赶来。 他这一走,花小艾更加没了顾忌,眨眼就跟李金娥打了起来,最后双双挂彩,惊动了民警,把她俩请派出所接受思想教育去了。 * 师家非常热闹,毕竟师敬戎跟裴素素回来了,景元夏左盼右盼,等的就是他们两口子。 这会儿赶紧宣布开席。 其实这年头,婚宴酒席也不好办,因为一切都要票,所以酒席上没几个硬菜,都是帮厨想办法从乡下集市东拼西凑弄来的食材,所以基本上每一桌都不一样。 好在很多亲戚朋友只要吃了喜糖就走了,所以真正留下来吃席的不到五桌人。 师霖这次没有回来,让刘巾帼全权代表他,然而老爷子不喜欢刘巾帼,所以刘巾帼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只管吃饭,不掺和别的。 师霈一门心思惦记小女儿的去向,魂不附体的,也没有帮着张罗什么。 最后是她大女儿梁颂音忙前忙后,又是负责厨房备菜,又是帮着记录各家亲戚的随礼情况,现在好不容易准备开席了,她又张罗着安排这些不同的菜往哪桌送去。 简直焦头烂额。 她妹妹梁颂棋实在是心疼,过来帮她安排,忍不住嘀咕道:“姐啊,我是不懂你,怎么比自家的事还积极。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大舅妈念不念你的好。” “我又不是图舅妈念我的好,我是看到外公高兴,所以帮着出一份力。”梁颂音一向宽和,很有大姐的派头,她是真心实意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一份子。 梁颂棋虽然没有小妹斤斤计较,但也没有大姐这样的奉献精神,忍不住劝道:“差不多得了,那裴素素不是回来了?应该让她来张罗。” “你呀,又糊涂了,远道而来是为客,甭管她是谁,只要是风尘仆仆赶来的,都不能让人再操劳了,这是外婆叮嘱过的,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梁颂音毕竟年长,还记得外婆在世时对她的规训。 梁颂棋无语了,只得叹气:“可是姐,我就是心疼你。忙到现在,也没人关心你一下。” “汤雪儿已经有了,明年这会儿外公就可以抱重孙了,多高兴的事儿,就不要计较这些了。”梁颂音还是劝妹妹放宽心,不要扫了外公的兴致。 梁颂棋撇撇嘴,接过她手里的菜,认命帮忙上菜去了。 没办法,这是她亲姐姐,她做不到自己坐在那里大快朵颐,却看着姐姐饥肠辘辘的忙活。 只是她再来厨房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大姐的观念里,不该出现在这里操劳的人。 谁呢,裴素素。 裴素素也不是滥好人,她只是在楼上拉窗帘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梁颂音会时不时躲到没人的角落里,靠墙捋一捋喉咙,摸一摸肚子。 裴素素虽然自己还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啊,所以她怀疑梁颂音怀孕了。 换完衣服便特地过来看看。 她抓着梁颂音的手腕,果然。 赶紧提醒道:“大姐,你有了啊,可不能操劳过度。快快快,去歇着,我叫别人来。” 梁颂棋怔住了,她都没有注意到,居然被裴素素发现了? 她真的很意外,赶紧拉住梁颂音的手:“姐你干嘛瞒着我?我说你刚才怎么不见了,你是不是躲起来吐去了?怕被我知道,所以要辛辛苦苦的躲着我是不是?” 梁颂音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安慰道:“刚怀,没事儿的,我也是怕舅妈忙不过来,怕她操心,所以没说。你是个急脾气,我当然也不敢告诉你。” 梁颂棋生气了,拉着梁颂音出去,她想去后面客厅告诉外公告诉她妈,以及告诉她那个光顾着乐呵的大舅妈! 好让大舅妈看看,她姐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可是梁颂音不肯去,这种场合怎么能扫兴呢?人家要说梁家的女儿不懂事的。 她赶紧制止,可是梁颂棋不听,非要让她歇着。 裴素素没想到这姐妹俩吵起来了,只得过去劝架:“大姐去歇着吧,你忙到现在,就算你不饿,宝宝也会饿呀!这里交给我跟敬戎就好了。” “表姐去歇着吧,我来。”师敬戎也来了,他担心裴素素累着,所以来分担一下。 毕竟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娇气包一路上都在喊辛苦,没想到进了师家大门便一个字也不提了。 他知道她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那他当然要照顾媳妇的里子。 梁颂音见状,没有再坚持,还特地夸了一句:“你们两口子真是一条心啊,真好,那我就偷会懒,吃现成的去了。” 梁颂棋松了口气,赶紧扶着她去后面客厅,等她姐姐坐下吃起来了,她才离席,跑来了后厨。 说真的,刚才她意见挺大的,但是她没想到,这个裴素素这么细心,比她先发现她大姐的异常。 她有点理亏,硬着头皮道了声谢:“真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谢谢啊,要不是你我都劝不动大姐。” “自家人,客气什么。不过我不会做菜,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合适,我就是来装象的,你可别笑话我。”裴素素笑笑,扭头去看师敬戎,“只能辛苦你咯!” “不辛苦。”师敬戎转身忙碌起来。 可别说,一个能指挥上千人的团长,应付这些酒席上的菜还真是见解独到。 他觉得每一桌都上不一样的太难看了,干脆把他在东北见过的大乱炖给搬上了酒席。 一客厅的亲朋没有一个东北的,都对这离谱的做法表示无法理解。 师敬戎正准备解释,姗姗来迟的老畜牲赶紧救场:“哎呀呀,这是什么?东北乱炖啊!哎呀呀,我花守仁二十几年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了,真是馋死我了!师震老弟啊,快快快,给我双筷子,给我把椅子!” 客厅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见花守仁吃得满嘴流油那叫一个香,便狐疑着伸了伸筷子。 “唔,好像还行。” “还好,没有全都一起炖,知道荤素搭配。” “是啊,虽说是乱炖,但也没有真的乱来,比如这每一锅乱炖都有主菜,这一锅是羊肉,那一锅就是猪肉,主菜不乱,其他的配菜随便乱,不会篡味儿的!”老畜牲非常得意,还以为是他宝贝儿子调查了他的底细,知道他在东北待过二十年。 结果颜敬军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管给他老婆孩子,以及旁边沉默不语的亲妈颜小玉夹菜。 看都没看他这边一眼。 老畜牲不管这些,先吃,吃完了再跟宝贝儿子套近乎。 结果他还没吃完,颜敬军便跟师震景元夏他们告辞了。 两口子扶着颜小玉,再各自腾一只手牵着孩子,就这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老畜牲要面子的,这么多人看着,儿子要是不认他,他多丢人啊! 他一拍筷子,问道:“花敬军,没看见你老子在这里?” 颜敬军停下脚步,没有感情的说了一句:“我叫颜敬军,户籍已经改了。想要我姓花可以,但你得给我妈道歉。” 老畜牲郁闷了,只得嬉皮笑脸来哄颜小玉。 结果他刚把人扶着坐下,便看到李金娥肿着半张猪头脸过来了。 气冲冲的,要跟颜小玉拼命! 正好裴素素渴了去厨房喝水,好巧不巧,跟她撞了个正着。 只听哐当一声,裴素素手里的凉白开就这么洒了,碗也碎了一地残渣。 好在她人没摔,只是踉跄了一下。 而李金娥就比较倒霉了,她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 她不认识裴素素,不知道这是师家的小儿媳妇,全家都宝贝的娇气包,她只管发泄自己的怒火,伸手想打人。 师敬戎赶紧起身要来护着,没想到花小艾抢在他前头冲了过来,抬手就给了李金娥一巴掌:“你敢打我哥们儿的兄弟媳妇?姑奶奶跟你拼了!” 裴素素:???大姐你还抢着打人的啊。不怕你老子生气? 花小艾还真不怕,就这么拉拉扯扯的把李金娥拽了出去。 这边老畜牲直接装死,装不认识。 颜小玉冷笑一声:“敬军,咱们走,跟这种人坐一起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 就这么,颜小玉一家扬长而去。 气得花守仁饭也不吃了,要跟李金娥拼命。 这一家子也闹哄哄的走了。 可别说,裴素素是要领花小艾这个人情的,要不然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于是散席后,她特地问了问花小艾的地址,打算去拜访一下。 就在她跨上自行车准备出发的时候,师霈叫住了她。, 73伶牙俐齿,圆房(二更) 裴素素跟师霈没说过几句话, 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 但她还是下了车,把车子停在门口,客客气气过来打了声招呼。 师霈欲言又止,显然觉得门口不太方便, 于是把裴素素叫去了楼上书房。 关上门, 师霈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的问道:“你应该听说了我家小雅失踪的事儿, 能帮我分析分析吗?” 裴素素又不是傻子, 平白无故的找她分析做什么, 她跟梁颂雅又不熟, 两人之间最记忆深刻的事还是梁颂雅故意撞她然后倒打一耙。 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来帮梁颂雅,但是梁颂音是个好姐姐,她姑且看在梁颂音的面子上,没有甩脸子走人。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首先, 我不是警察, 我的推断不见得合理。其次, 我建议姑妈还是继续找警察帮忙,如果小雅真的出了事, 只有他们才有执法权。姑妈要是同意这两点, 我就献个丑说一说我的看法。” 裴素素这话相当于免责声明, 师霈不点头的话她是不会继续说下去的。 师霈真是没想到她有这么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不禁有些感慨, 她家小雅要是有这脑子就不会出事了。 她叹了口气:“好,你说。” “这年头出行不方便, 上哪儿都要介绍信。所以,如果一个成年人失踪了,除了及时报警, 家属还应该先去街道办问问,她最近有没有开介绍信去什么地方。”裴素素合理建议。 师霈点点头:“没错,我查过了,没有。” “那就排除她自己去外地的可能。接下来考虑其他可能。比如,仇家寻仇,这种的最有可能激情杀人,如果小雅有这样冲动的仇家,也许她凶多吉少。姑妈应该走访她的同事朋友,问问她最近有什么仇人。”裴素素怀疑师霈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所以才会让她来分析分析。 所以她干脆澄清了一下:“姑妈不用怀疑我,我一直跟我家敬戎在一起,我也犯不着为了一个陷害我的人放弃大好前途去坐牢。” 师霈被说中了心事,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表示了认同:“理智点说,我相信你也许会跟她争吵,但不相信你有动机杀人。但我实在找不到小雅还有什么其他的仇家。” “没关系,我们继续分析。”裴素素见她还算诚恳,勇于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态度也和缓了一些。 她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仇家寻仇,除了杀人,其实还有别的法子让一个人消失。” “什么法子?”师霈毕竟一直都是公职人员,不太了解那些腌臜的见不得光的手段。 于是裴素素拿李琴举例:“我这个朋友就是被人摁在供销社的运货车子里带出县城的。如果小雅的仇家不想杀了她,但又不想看见她,也许会考虑同样的方式。如果最近派出所那里没有人命案子,小雅又迟迟不见回来,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考虑。不过这么一来,就需要你们排查在她失踪前后这段时间里进出省城的货车,这个难度很大,毕竟咱这是省城,来往车辆太多了。姑妈要是觉得麻烦,可以多雇几个帮手。” 师霈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她怔怔地看着裴素素:“你不去当警察可惜了。这事我去安排,再麻烦也要查个清楚。” “那就祝姑妈一切顺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裴素素并没有原谅师霈,毕竟被人怀疑真的很伤自尊。 所以起身离开的时候,她重审了一下自己的立场:“我也知道,我跟敬戎忽然加入这个大家庭,肯定会有人不喜欢我们,会有摩擦,但是我希望,怀疑也好,防备也好,都要建立在确实可靠的事实基础上,而不是偏听偏信,盲目质疑。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我是读过大学的,我会拿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裴素素说完就走了。 师霈多少有点下不来台,还好书房里没有其他人。 她起身站在窗口,看着裴素素下楼骑着车离开,忍不住叹气。 她没想到这个侄媳妇嘴皮子这么伶俐。 就算小雅找回来了,她也要警告小雅,千万不要得罪这个表嫂。 * 裴素素刚骑了一小会儿,就被人反超了。 她不服气,追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师敬戎在前面桥上停下,大长腿杵在地上,真养眼。 他笑着回头:“陪你!” “你好黏人啊!”裴素素也停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属狗的吗,走哪儿跟哪儿?” “我属羊,你属牛,咱俩都是吃草的,当然形影不离!”师敬戎贫嘴,脸贴上来蹭了蹭她的鼻头。 裴素素笑死了:“都是吃草的,所以都会被宰了上餐桌!你这个比喻不好,我不喜欢!” 那就只能换一个比喻,师敬戎绞尽脑汁,想了个词儿:“那……你是我的牧羊女!” “哈哈哈,神经,你非要做羊吗?做个威风凛凛的头狼或者百兽之王的老虎不好吗?”裴素素的坏心情彻底不见,趁机踮脚偷亲了他一口。 不亲多可惜啊,他这嘴巴红艳艳的,天生就像是在索吻。 师敬戎赶紧看了看附近,见没有什么人路过,这才松了口气:“傻媳妇,回去再亲,走,办正事去。” 裴素素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大胆了,红着脸骑上车偷乐:“你才傻!” “好,我傻!”师敬戎不跟媳妇争,傻就傻,傻人有傻福嘛,要不然他怎么被救回来的,换个人肯定改嫁了,哪里会管生死难料的亡夫。 这段传奇的经历,实在是刻骨铭心,以至于他非要等自己彻底好全了,变成那个生龙活虎的精壮小伙子,才有勇气跟心上人更进一步。 是的,他俩至今还没有圆房。 因为师敬戎不喜欢胸口那个坑,非得等它长平了才行。 他怕给媳妇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多糟糕! 可是这会儿他心痒了。 想吃了媳妇。 还好现在是在外头,吹吹风晒晒太阳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两人很快到了花小艾家。 她妈妈改嫁了,现任丈夫是一个供销社的主任,所以家庭条件还可以。 一家子热情的招待了裴素素他们,花小艾却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我在公社食堂让你难堪,又在你娘家吵吵了半天……” 裴素素笑了:“还好啊,你这叫真性情嘛,我也就是当时生气,过后就好了。” “嘿嘿,那倒也是,我也这样,生气也很少过夜,大不了当时打一架。”花小艾笑嘻嘻的去倒茶。 她还有个妹妹,是亲妈跟后爹生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捧着本书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好像有点内向。 花小艾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妹妹胡小苗。” “呦,姓胡啊,跟我雪梅嫂子一个姓。”裴素素心说真巧。 花小艾也知道胡雪梅,只是刚才顾着打人没看到。 她好奇问了问:“雪梅嫂子好相处吗?听说她身体不太好?” “嗯,阳阳的事她受了刺激,一直哭到生了小的坐月子,制出病来了。”裴素素也头疼,月子病最难调理了。 尤其是这种痛哭不止的。 因为在中医上来说,眼睛是肝脏的气血在供养,泪水自然就是肝的液体。 长期的痛哭,伤的就是肝。 肝又是人体负责代谢毒素的重要器官,一旦伤了肝,想要补救非常困难,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才能扭转残局。 而月子病不好调理,还有一个因素在于分娩使人骨缝大开,湿气寒气可以趁虚而入。 而坐月子期间是骨缝闭合关节复位的一个重要时期,要是这时候不注意,这些湿气寒气就会被留在骨缝里,很难排出来。 所以中医上有一个理论,月子病需要月子里治,这当然指的不是同一个月子,而是让患者再怀孕分娩一次,在新的月子周期里,趁着骨缝打开而进行治疗。 裴素素把这些理论大概解释了一下。 花小艾恍然大悟:“怪不得说她一直不好,那让她再怀一个好了。” “难啊,她岁数不小了,再怀是有风险的,而且她身体本来就虚弱,怀孕会加重负担。”裴素素叹气,她是真的想帮忙,可惜她也不是神仙,没办法一下子就把胡雪梅治好。 花小艾也有些同情胡雪梅:“你看我那个老子,把我大哥找回来多开心,很多做父母的还是挺重视长子的。也难怪雪梅嫂子会哭那么久,活生生的大小子没了。哎!”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裴素素起身告辞。 花小艾父母想留他们两口子吃饭,裴素素婉拒了。 胡雪梅的事每次都会触动两口子,两人回到小洋房,心情有些低落,吃完晚饭便休息去了。 裴素素坐在床头发呆,她在想怎么帮雪梅嫂子走出来,只有心情好了,愿意积极配合治疗,裴素素才能事半功倍,要不然就是白费力。 师敬戎洗了澡进来,一眼就看到他这个心不在焉的小媳妇。 哪怕他浑身散发着香皂的气息,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师敬戎吃醋了,凑过来直接把人圈在怀里:“嫂子的事明天再想。” 今天先圆房!他胸口的坑长好了,他等不及了! 裴素素猛不丁被扑倒在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脖子,热乎乎的嘴唇亲了上来,耳边呼吸急促。 事后,裴素素疲惫的瘫在那里,她搓了搓师敬戎那一脑袋短发,嫌弃道:“真扎手,你是属刺猬的吗?头发怎么这么硬!” “那我剃光头?”师敬戎还有两个月假期,足够头发长回来了。 裴素素却更嫌弃了:“不要!肯定很丑,我不要丑男人!” “好哇,你说我丑!”师敬戎笑着闹她,闹着闹着,贪得无厌,又去餐他的秀色小媳妇了。 夜里裴素素口渴要喝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师敬戎居然又没睡,正撑着胳膊,饶有兴味地看她睡觉。 她觉得他有点神经兮兮的,气得捏了他一把:“发什么痴呢!还不睡觉!” “睡不着。”因为开心! 师敬戎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知道有媳妇的滋味这么美妙。 老处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点绷不住了。 裴素素红着脸捶了一拳头:“出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呢?” “还翻旧账?你讲不讲道理!” “不讲!我就翻!你打我呀!” “不舍得!” “那我打你?” “你来!” 裴素素哪里打得动他! 才捶了两拳头,就把自己搭进去了,亏实在是大了,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还好婆婆不在意这些。 她打着哈欠下楼,景元夏正在客厅里看报,见她终于起来了,笑着说道:“敬戎说你一路上晕车累着了,让我别喊你起来。厨房留了早饭,你随便吃点儿,等会儿带你们去颜阿姨家。” “嗯,好!谢谢妈!”裴素素赶紧去吃了点瘦肉粥,男人体贴就是好,睡懒觉都不会被婆婆挑理。 很快,一家子收拾妥当,一起去了颜家。 到那一看,老畜牲正厚颜无耻的跪在客厅里,求颜小玉原谅。 哎呀呀,这可这是一出好戏,裴素素不厚道的看起了老畜牲的笑话。 果不其然,颜小玉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儿子是她的,老畜牲吃屁去吧! 就在老畜牲纠缠不休的时候,李金娥哭着闹上门来,说她儿子快不行了,让老畜牲赶紧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74争儿子,争爸爸(三更) 老畜牲并不信她, 因为他来的时候儿子还是好好儿的,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行了。 肯定是见不得他到颜小玉这边来,特地跑过来吃醋撒泼呢,所以老畜牲没当回事, 还把李金娥直接撵了出去。 李金娥哪里肯善罢甘休, 闹死闹活的,继续往颜家跑, 嘴里吵吵个没完。 开什么玩笑, 只要原配的这个大儿子认回来, 她跟她儿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搞破坏。 她见老畜牲不讲道理,便干脆扑上来扯住了颜小玉的膀子:“大姐啊!你可不能只顾你自己,就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啊!你也是苦过来的,你肯定不希望让我和我儿子再遭一遍你遭过的罪吧!” 这说的什么话呀?关颜小玉什么事呀?她真的烦死了! 偏偏她是个体面人, 就算哭也是在好姐妹跟前哭, 哪里会像李金娥这样疯疯癫癫恶形恶状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只得不耐烦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对你男人不感兴趣,你找他去, 别找我。” 旁边的颜敬军也是这句话, 让李金娥回去, 他只认他妈妈。 李金娥并不相信他们,依旧胡搅蛮缠:“既然你对他不感兴趣, 那你干嘛让你儿子跟我儿子抢爸爸呀?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知道,我没什么文化, 我比不过你,我能抓住的只有这个男人,你就行行好吧, 别让你儿子跟我儿子争爸爸了。” 颜小玉实在是气得脑袋疼,冷着脸道:“我再说一遍,我跟花守仁这辈子都不可能重修旧好,我的儿子也不可能认他做老子!你赶紧把他领回去,别再撒泼了!” 李金娥就等这句话呢,立马转身,拉着老畜牲一起离开:“你都听到了,人家母子两个都不想认你,你说说你,热脸贴个冷屁股,丢不丢人啊。赶紧的,咱儿子哮喘发作了,我手里没钱,还等你回去救命呢。” 老畜牲跟她多年夫妻了,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尿性? 她一定在撒谎! 所以老畜牲坚持不肯回去,还用力将李金娥搡了出去。 可笑李金娥,还是不肯罢休,见老畜牲不肯跟她走,便去楼下哭闹起来。 一口一个偷男人,一口一个臭表子,简直不堪入耳。 可是吃饱了撑的八卦群众就喜欢看这样的热闹,很快,楼下就围了一大群人指指点点。 景元夏见老姐妹被这么欺负,特别光火,可她跟颜小玉都不是撒泼打滚的性子,她们喜欢讲道理,这条路不通,她们就束手无策了。 只得继续苦口婆心的劝李金娥,适可而止,不要在这里颠倒是非。 可是李金娥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她就是要闹,就是要颠倒是非,就是要诬陷颜小玉跟她抢男人。 气得景元夏想动手打人。 裴素素赶紧拦着她:“妈,冷静点,您要是跟她动手,那就是自降身份。我有个法子——” 她指了指路口的方向,那里出现了颜美玲的身影。 颜美玲昨天一回来就去报社写稿,把程阿宏这个汉奸走狗的事件大书特写,熬了一整晚现在才回来。 这会儿又接了新的采访任务,正好路过这里。 她都没时间回家补觉,肩上还挎着相机。 裴素素便打算让颜美玲帮忙。 花守仁要面子,要是李金娥撒泼打滚的事情见了报,花守仁估计会气死,所以他肯定会拼尽全力阻止林李金娥继续闹下去。。 颜美玲本就心疼她妈妈,自然义不容辞,她打开照相机,对着李金娥来了两张,画面上的李金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发也抓得乱七八糟,还一边哭一边撕扯自己的衣服,是个十足十的泼妇。 颜美玲拍完照片,跟景元夏等人打了声招呼,准备继续前往下一个采访任务。 这时花守仁冲了出来,他不好抢颜美玲的相机,毕竟这个女儿虽然是假的,但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记者,他要招架分,所以他直接啪啪扇了李金娥两个大嘴巴子,连拉带拽的,把人弄走了。 他很确信,只要人走了,颜美玲肯定会处理掉那些照片,他没得选。 现场终于消停了下来,围观的人也慢慢散了。 一群人赶紧上楼,一边安慰颜小玉,一边跟其他人寒暄着。 颜美玲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上去,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格格不入的。 只得默默地垂下眼睑,黯然转身。 就在这时,颜敬军出来了,他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喊道:“姐,家里来客人了,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颜美玲诧异回头,但见这个兄弟笑得坦诚率真,丝毫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她这才笑了笑,挎着相机上楼。 她还要忙着采访,所以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两边便准备离开。 颜小玉叫住了她:“慢着。” 颜美玲回头,乖巧地回到她身边,言语里带着一丝讨好一丝不安:“妈,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看看行刑的照片,你带了吗?”颜小玉知道这个假女儿在扳倒程阿宏的事情上也出了力,所以,她还是说服自己,没有把颜美玲赶走。 现在问颜美玲要照片,也是进一步确认一下她的态度,看看她有没有怀恨在心。 毕竟那是她亲老子,说不准的。 颜美玲似乎早就猜到妈妈会管她要照片,赶紧把带回来的样刊拿了出来:“今天下午发行的阳江晚报上有,给——” 颜小玉仔细观察,见她没有露出什么不愉快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打开报纸,便是一大两小张嵌在一起的照片,主照片里,程阿宏跪在刑场上,面朝群众低着头,小一点的,一张是他的正面照,好叫全中国的百姓都看看这个狗汉奸长什么样,另一张则是程阿宏被击毙倒在血泊里的照片。 血腥的画面,视觉冲击非常强烈,虽然只是一小张,但也足够震撼人心。 颜小玉眼中的恨意呼之欲出,她攥着报纸,差点把这报纸揉成一团,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又慢慢松开了手,把报纸摊开。 她挤出一个疲惫的笑:“美玲啊,辛苦你了,去忙吧,早点回来补个觉,别太累着。” 颜美玲很久没听到妈妈关心自己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往日的温情,忍不住鼻子一酸,背过身去。 说话都带着鼻音:“嗯,我跟完这个报道就回来。” 颜小玉摆摆手,让她赶紧去忙。 玄关的门关上,颜小玉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了竹椅上,单手托着额头,默默垂泪。 景元夏坐在她旁边哄了哄,其他人也都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着。 过了很久,颜小玉才开口说道:“花守仁居然骂我妇人之仁,不该把美玲留下来,可是我见这个孩子是非分明,还能干脆果断的大义灭亲,我又不忍心责怪她了。她到底是我养大的,你们说,我这么做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陈家,是那些狗汉奸。小玉啊,你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美玲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真的把她撵出去,你会后悔的。”景元夏还是了解颜小玉的。 这个老姐妹嘴上说着不认这个女儿了,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没有付诸行动。 短时间内的膈应和别扭肯定是有的,但这毕竟是她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斩断联系。 所以,景元夏当然要劝和。 颜小玉见老姐妹支持自己这么做,忍不住松了口气:“敬军呢?你会怨怪我吗?” “不会,我跟大姐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如果是个坏的,我刚刚不会喊她上来说话。妈,程阿宏已经被枪决了,从今往后,咱们就当没有那些糟心事儿,大姐依旧是您的闺女,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您只是多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一双孙子孙女,这不是挺好的吗?”颜敬军握着颜小玉的手,态度诚恳。 颜小玉彻底放心了,她含笑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媳、孙子孙女,然后她做了一件跟花守仁一样的事情。 她掏了两个大红包出来,只是金额比花守仁多了些。 两个孩子一人六百,求个六六大顺。 胡雪梅都傻眼了,天哪,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婆婆吧,一见面就给孩子这么多? 她赶紧让孩子谢谢奶奶。 没想到她自己也有。 颜小玉给完孩子红包,也塞了个大红包给胡雪梅:“妈是没机会参加你们的婚礼了,这钱,就当是妈给你的新婚贺礼吧。” 胡雪梅没好意思拆开看看,只知道傻笑着说谢谢妈。 瞧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景元夏放心了,问了问颜敬军跟胡雪梅工作的事,见颜小玉已经有了安排,便招呼自家孩子们离开了颜家。 回到小洋房,景元夏还在那感慨:“你们颜阿姨好人有好报,这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知恩图报,是个好的。这样她儿女双全,孙子孙女也都有了,接下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就行了。” 裴素素却没有这么乐观:“我瞧着花守仁还是要闹的,就是不知道下次咱们不在,颜阿姨能不能应付过去。” “你不是跟花小艾关系不错嘛,要不你想想办法,让她帮忙劝劝她老子?闹什么呀,这些年他根本没管过你颜阿姨死活,有什么资格让大军跟他姓!”景元夏不喜欢花守仁,连带着不喜欢花小艾。 有这么一个老子,谁娶她谁倒霉。 裴素素虽然不讨厌花小艾,但也觉得花守仁会拖累花小艾。 所以,下午的时候她又去找了趟花小艾,让她管管她老子。 花小艾确实觉得这事她老子做得不厚道,再说了,她挺乐意自己有个大哥撑腰的,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兄妹情可言,所以,不如她先迈出一步,帮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解决一下隐患。 于是她爽快的应下了,等裴素素一走,便去狗场那边找她老子。 没想到,她老子不在,李金娥也没了踪迹,狗场大门也没锁,里面的狗叫得那叫一个来劲。 再往里走几步,花小艾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看着一地的血,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完了,这是出了人命案子?, 75葬身狗腹(四更) 花小艾找了一圈, 发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 再往里走,最角落里的一个笼子里有碎肉和血迹,还有一些衣服布料子撕扯的痕迹。 有几缕碎布条儿就挂在铁笼子的门上, 上面还残留着碎肉, 血液滴滴答答,风一吹, 格外的瘆人。 花小艾几乎没有犹豫, 调头就跑。 出来的时候, 才发现门后边躺着一只大狼狗的尸体, 看样子是被铁掀拍死的,脑袋都扁了,舌头耷拉出来,眼珠子也掉出来一只。 最恶心的是, 狗嘴里还有半截手指头, 因为肤色较白, 指头也细,看起来像是女人手上的。 花小艾胃里一阵翻涌, 冲到外面呕吐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喘过气儿, 便再也不敢耽误, 骑上车子立马滚得远远儿的。 报社里,颜美玲刚把稿子交上去, 准备回家补个觉。 负责恶性伤人新闻的副主编叫住了她:“城西养狗场出了个人命案子,听说是疯狗咬人, 人死了,狗也被打死了。你还能坚持一下吗?去把这条新闻跑了再休息吧。” 颜美玲没说什么,这就是晋升路上必须经受住的考验, 不管主编怎么刁难你,你都要忍着。 她从抽屉里找了盒风油精出来,滴了两滴在太阳穴,摁揉提神。 等她振奋起精神,才去找副主编要了地址,追新闻去了。 她看着香烟壳子上的地址,有些抵触,这不是老畜牲的养狗场吗? 怎么会是这里出事了? 她想起老畜牲上午在颜家闹死闹活的争儿子,便做了个大的胆推测:也许是老畜牲跟李金娥为了颜敬军的事起了争执,失手之下把李金娥杀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老畜牲肯定逃不掉死刑! 颜美玲本来就恨他,当然希望送他上路,立马骑车赶了过去。 骑到半路的时候,她遇到了从对面匆匆过来的花小艾,花小艾脸色苍白,嘴唇都咬破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就这么呲溜一下飞速掠过。 颜美玲一头雾水,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追花小艾,而是继续采访去了。 到了狗场,虽然面前的一切有些触目惊心,但她并没有被吓到。 这些年她见过不少的大场面,连程阿宏被枪毙她都可以无动于衷,所以她并不会因为一条狗的死状而害怕。 她只是好奇,狗嘴里叼着的半截手指头是谁的? 她没敢破坏现场,只是到处走了走拍了拍,因为实在找不到当事人,只好去附近派出所打听。 还真给她打听出来了。 一个年轻的警察告诉她,狗场那边藏匿了一个女人,好巧不巧,就是在派出所这边报告了失踪的陈蓉。 花守仁夫妻就是因为这个陈蓉吵起来的,而被打死的这条狗是狗场里最凶最护主的,看到花守仁被女人撒泼打滚的纠缠,便挣脱铁链扑了上来。 野性未泯的狼狗,从它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就彻底失控了。 狗子很快发了疯,咬伤了李金娥,等它停下来一看,花守仁正拖着一个女人准备把她从笼子里弄出来,狗子便又扑了上去。 本就奄奄一息的陈蓉,最终命丧狂犬之口。 而那条狼狗,是警察接到路人报案后带人去打死的。 “所里人手不足,勘察过现场就回来了,没有留人,现在我的同事,有两个在跟陈蓉这条线索,请她家属过来核实她的身份,另外两个在追查花守仁圈养大型狼狗的手续。我们怀疑他侵占了集体土地,私自进行了圈养,一旦证实他没有合法的手续,他肯定是要坐牢的。” 颜美玲说了声谢谢,离开了派出所。 她已经将近四十八个小时没睡了,她实在是累虚脱了,走路都像个行尸走肉。 尤其是听到陈蓉两个字,颜美玲就恨不得自己又聋又哑又痴又傻,这样她就可以彻彻底底撇清关系,堂堂正正的说一句自己不是汉奸的后代。 正如颜敬军所说,他们已经决定遗忘所有的不愉快,重新来过,所以她不能再让陈家干扰她的生活。 她要强了多少年,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没采访完就回来了,还把这个任务踢给了别人。 气得副主编指着她的鼻子骂。 她忍了,只想赶紧回家,置身事外。 * 裴素素第二天又是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 没办法,师敬戎就像是墨守了二十九年清规戒律的和尚,一旦破戒,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把她折腾够呛,后半夜才睡着。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今天找了什么借口,总之,婆婆还是没有喊她起床,依旧是和颜悦色,提醒她厨房给她留了饭。 裴素素红着脸过来吃饭,景元夏拿起手里的报纸,叹了口气:“看看,陈蓉死了。” “啊?”这也太突然了吧,裴素素把报纸接过来,一看,乐了,“有意思,被狗咬死了,下辈子做条狗好了。” “可惜了,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反倒是找不到由头去她家查她的东西。这狗汉奸的罪名不给她安上,我总觉得不够解恨。”景元夏再三叹息,毕竟那程阿宏到死都没有承认陈蓉的身份,张三儿的口供里也没有提到陈蓉。 另外,张三儿的户籍显示他是北方人,而陈蓉的丈夫张大全是南方人,好像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这边只能寻找其他的线索给陈蓉定罪,进度搁置了下来。 裴素素有个想法:“妈,户籍可以作假啊,这个张三儿跟张大全肯定有关系,只要张大全有问题,就可以从他入手,把陈蓉起底调查。好在那张三儿还没死,因为他有立功表现,所以只判了无期徒刑,不如叫周部长诈一诈他,说不定有收获。” “也对,诈一诈他好了。顺便我想办法找人核实一下他们两个的户籍。”景元夏让裴素素安心吃饭,她去给周部长打个电话。 周部长知道张三儿是滑头,留了一手,肯定跟陈蓉有关系。 于是他真就诈了下张三儿,说是陈蓉找到了,全部招了,她爱人张大全也是秃鹫的一员,目前两口子全部落网,半个月后枪毙。 张三儿吓得冷汗直冒,他哪里知道周部长在诈他,他只知道,周部长说的都是事实。 他见大势已去,只得承认了张大全联络员的身份。 这下周部长彻底傻眼了,厉害了啊,还有联络员呢,看来小鬼子亡我之心不死啊。 难怪张三儿家里还有发报机,还藏着摩斯电码。 这是时刻准备着,要给鬼子们献上忠诚呢。 周部长立马层层上报。 这事惊动了省里,省里再层层下达指令。 可是张大全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半个月前就跑了。 好在最近南边风声紧,查偷渡查得严,最后是靠那边的警察帮忙,在接引偷渡的蛇头家里把他抓了回来。 顺着这条线,又审出来散落在各个地方上的大大小小二百多个余孽,有的负责制造假户籍,有的负责监听电报信号…… 一场声势浩大的清算开始了。 颜美玲被安排去追踪这个报道,她真的不想再碰陈家人,可是这次是报社下的死命令,她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这天下午,裴素素在家里看报,花小艾冲了进来。 她气喘吁吁的看着裴素素,傻乎乎的在那发笑。 裴素素一头雾水:“你笑什么?进来说话呀。” “原来是你给景阿姨出谋划策的呀!太好了,又抓住了好些个汉奸!说起来,我那个后妈虽然又蠢又恶毒,起码她还亲手除掉了陈蓉这个大祸害。”花小艾高兴的可不止这个,她最高兴的是,她后妈要被判刑了。 她进来喝了口水,气喘吁吁地八卦起来。 原来李金娥怕花守仁坐牢之后,她和儿子没了收入,儿子会因为没钱治疗而死,所以她把私自圈养大型烈犬的罪名顶了下来,还说那狗是她故意放出去咬陈蓉的。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被咬了,问就是一句话:疯狗当然逮谁都咬。 裴素素还挺意外的:“她不怕她这一进去你老子就跟颜阿姨继续纠缠在一起吗?” “当然怕呀,她让我老子签了保证书,保证不会放弃治疗她的儿子,保证不会跟颜阿姨旧情复燃。要我说,这种保证书有个屁用。”花小艾一点都不看好她老子,肯定做不到的。 裴素素却蹙眉:“你那个后妈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她敢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她有别的底牌啊?” 花小艾想不了这么多,总之,这个讨人嫌的后妈要去坐牢了,她高兴死了。 结果三天后,她又哭丧着脸过来找裴素素诉苦:“被你说中了,她怀孕了,监外执行。” 裴素素不意外,因为那天李金娥在颜小玉那边吵吵的时候,提过要跟老畜生再生一个。 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觉得这事还是挺滑稽的,一个女人,因为没有求生能力,所以只能跟其他的女人来争夺男人,又为了争夺这个男人而心甘情愿给他顶罪,谁听了不得夸一句好女人。 然而事实呢,只不过是她算计来算计去的最佳选择而已。 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继续算计下去的筹码。 花守仁能看上这样的女人,并且跟她过了将近二十年,可见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好,让他们两个狗咬狗吧,你别管他们了,好好过自己的。怎么样,我婆婆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你考虑好了吗?明天你来吗?”裴素素不再关心这些糟心事儿,倒是对婆婆介绍的对象有点好奇。 听说是刘巾帼娘家的侄子,明天到这里来,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花小艾没说话,看着院子里忙着洗毛笔的师翱,默默叹了口气。, 76抢女婿(上)(五更) 这男婚女嫁的事情, 总得双方点头才行。 总之师翱对花小艾是没有那个意思的,所以花小艾再怎么意难平也没什么用。 第一天她还是来了,既是给师翱看看,她花小艾是不愁嫁的, 也是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 万一这次这个还行呢。 人家不嫌弃她老子是个人渣就不错了,她其实不应该这么挑剔。 好在, 刘巾帼的侄子看着还行, 个头一米七三, 谈不上特别高挑, 但也不算矮;工作是在火车站当广播员,谈不上多好,但也绝对安稳。 加上这个小伙子长得还算可以,平头整脸的, 没啥大毛病, 也不嫌弃她地包天, 牙齿扭七八拐。 最终花小艾点了点头,答应处处看。 景元夏可算是松了口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嘀咕呢:“最好是赶紧结婚, 别再惦记你们大哥了。” 裴素素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果然,两天后见家长, 花小艾又气鼓鼓的来找裴素素诉苦:“我说呢,这种挑不出大毛病的人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原来他亲妈死了,只有个后妈,后妈自己还生了俩儿子, 哪能有真心对他呀。我要是嫁过去,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了。” “那就再看看。”裴素素总不好劝人往火坑里跳,所以她这次没有帮着婆婆,但也没有撮合花小艾跟师翱。 这样她就算是中立的,两不得罪。 又过了几天,花小艾找了个由头跟那小伙子吵了一架,就这么分手了。 拢共谈了十天不到。 裴素素最近无事可做,等着收拾东西搬去海岛那边开荒,便特地陪她出去逛逛街,解解闷儿。 路过国营商场的时候,才发现颜小玉把胡雪梅弄过来当了个售货员,颜敬军则去了她那个厂子,一边学徒一边做工,还在自学电气工程方面的课本,准备接她的班。 裴素素还挺欣慰的,跟花小艾感慨道:“大哥这边能安顿下来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就是好奇,不知道大哥自己喜不喜欢研究那个,可别是为了哄颜阿姨开心勉强自己做的。” “也许吧,颜阿姨真的怪不容易的,还好我妈不跟她吵吵,要不然我都抬不起头来。”花小艾无奈,父母这辈的恩怨纠葛她不想掺和,她也看不惯她的那些后妈,但是对于颜小玉这个原配,她还是抱着一颗怜悯和敬重的心。 每次提到,她都会唏嘘两声:“总之,我要找对象,一定不能找我老子那样的!” “嗯,找个心眼实在的,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就挺好。”裴素素也认同这个观念,结婚不是过家家,当然要找个靠得住的。 没想到花小艾这么说,其实是因为自卑。 她叹了口气,接着话茬往下说:“你看颜阿姨,老了都这么端庄大方,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她这样的都会被人背叛,被践踏,我这样的,就更不用说了。其实我也知道,这次景阿姨介绍的那个就挺合适的,但我还是不想一开始就受累。我总是存着一点妄想,万一呢,万一我再拖一拖,师翱就会回心转意呢。可是怎么可能呢,我就长这样,他见惯了大美女,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再看你和汤雪儿,两个都是大美人,景阿姨肯定也不希望家里娶一个丑媳妇。” “这就是你多心了,我婆婆肯定没有这个意思,纯粹是大哥的问题,他好像对结婚的事一点都不积极。其实一哥也是的,不过一哥运气好,碰上汤雪儿了,楚楚可怜的哭上一哭,真就把一哥给治住了。加上一哥性子比较随和些,不爱跟长辈叫板,所以就这么被长辈催着结了婚。总之,这肯定不是因为相貌的因素,再说了,你也不丑啊,不就是地包天吗?你找个牙医给你矫正一下不就好了?”裴素素尽量安慰了一番。 其实她也理解,要是花小艾真是个大美人儿,也许大哥也就半推半就的把婚结了,但是花小艾不是。 不过花小艾确实谈不上丑,再说了地包天是可以改变的啊。 然而花小艾不抱希望:“算了吧,我都一十好几了,怎么矫正啊,我看人家都是小孩子矫正的。” “啊?谁跟你说不能的,走,我陪你找找有没有医院能做。”裴素素不信邪,真就带她找牙医去了。 逛了一天下来,军医院这边倒是能做,就是费用比较贵;人民医院能做,也便宜一点,但是不保证效果;另外一家是藏在小巷子里的一家小诊所,说是老中医,正骨大师,顺便做做牙齿矫正。 裴素素建议花小艾去军医院,靠谱。 可是花小艾囊中羞涩,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后爸要,便去找老畜生要钱。 老畜生刚刚为了平息养狗场的事花了不少钱,虽说李金娥愿意给他顶包,但他总得平息舆论,摆平领导对他的处罚,所以他手里也没什么钱了。 花小艾臭着脸从他家里出来,骂道:“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当老子的!等你老了,我也不管你!” 老畜生还是挺在意这个女儿的,只得想办法从别的方面补偿她,他追出来哄道:“老爸手里实在是紧张,没说不给你啊。你等个半年行不行,半年之后风头过去了我才好搞钱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除非你让师翱现在就把我娶回去!”花小艾急眼了,开始胡搅蛮缠。 偏偏老畜生就吃她这一套,赶紧绞尽脑汁想办法去了。 于是这天下午,颜敬军刚下班,便看到老畜生笑嘻嘻的等在了厂子门口。 他没叫爸,只是客气问道:“有事儿?” “你妹妹小艾,看上敬戎的大哥师翱了,想找你说说媒,你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那是你亲妹妹啊,她要是过得好,以后也能跟你互相照应不是吗?”老畜生赔着笑脸,哪里像老子跟儿子说话,简直就像是孙子跟爷爷赔小心。 颜敬军倒也没有拒绝,只说:“等我问问敬戎他大哥是个什么意思,要是师翱也愿意,这事好说,要是他不愿意,一切免谈。” “要是师翱愿意,我就不用费劲来找你说好话了,这不是他对结婚没什么积极性,所以才来找你帮忙的吗?”老畜生不愧是花小艾的亲老子,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黏糊劲儿是一模一样的。 颜敬军叹了口气:“总之我先问问敬戎,你别催我,我跟敬戎是有交情,可我跟师家又谈不上多亲近。婚姻不是儿戏,你不好随随便便就把人塞过去,要出大乱子的。” 老畜生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这个人吧,一辈子辜负这个辜负那个,老了老了想对得起一个女儿,偏偏自己又出了事儿,只能来给亲儿子说好话。 于是他又黏黏糊糊的夸了一堆花小艾的优点。 直到颜敬军到了颜小玉分到的职工房的楼下,老畜生才依依不舍的走开了。 颜敬军吃完晚饭特地跑了趟师家。 师敬戎最近闲出屁来了,正跟师翱师翔闷在书房里练字练画,大有发展成第三个纨绔子弟的势头。 不过正好,省得颜敬军到处找人了,三兄弟都在。 他敲了敲门进来说正事,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师翱什么态度。 师翱还是原来的态度:“做哥们儿可以,做媳妇不行。” “具体哪里不行,你能说说嘛,我好让她死心。”颜敬军不是脸皮厚的人,人家看不上他那个妹妹,他不会强求的。 师翱沉默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话:“你让她赶紧放弃我吧,我确实欣赏她现在的态度现在的性格,但是她害过人,她在我这里永远过不了这一关。” 颜敬军真不知道这事,赶紧问了问。 师翱不肯细说,显然是有些忌讳这件事。 颜敬军起身告辞:“你能坚守心里的正义,挺好的,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敬戎,好好安慰安慰你大哥,我回去了。” “大哥,我送你。”师敬戎的哥哥可真多呀,他只能先顾颜敬军了,毕竟师翱还有师翔。 兄弟俩出了书房,才发现家里还有个媒人。 师敬戎好奇问了下:“妈,这是给大哥说媒的?” “是啊,你大哥不肯出来,你等会儿帮妈劝劝他。”景元夏也是无奈了,大儿子这是油盐不进啊,怎么办呢。 师敬戎先把颜敬军送到路口,回来后赶紧问了问师翱:“大哥,你不会心里有人吧?那个人,被花小艾害了?” 师翱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里吸满了墨汁的毛笔,任由那滴墨落下,在纸上氤氲开来,像一朵永远不会衰败的墨梅。 师敬戎非常识趣,没有再问。 吃饭的时候出来一看,媒人已经走了。 他也没问,免得长辈叹气。 吃完饭回到楼上,他跟裴素素分析了一下:“花小艾跟你提过她害过人的事吗?” “没有啊,明天我问问。”裴素素也纳闷儿呢,大哥其实还是挺乐观健谈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说对象的时候就变得老气横秋的。 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伤心事。 不过眼前裴素素没空关心别人,她得想想今晚怎么才能早点睡觉。 她家这位新晋团长,太叫人吃不消了! 最终她还是被闹腾到后半夜才睡,第一天又被太阳公公狠狠的晒醒。 起床后下楼,她也没注意,以为跟往常一样,应该是婆婆在家看报纸,爷爷在外面打太极。 没想到今天家里来了好几个媒婆。 那阵仗之大,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这些媒婆的目标都只有一个,抢师翱。 可是至于吗?师翱不是口碑不好吗? 裴素素一头雾水走过来,景元夏也丈一和尚摸不着头脑。 婆媳两个就这么听了一上午的吹牛大赛,耳朵都起茧子了。 中午十一点半,这群媒婆终于走了,裴素素怀疑她们有猫腻,干脆叫上师敬戎,一起跟了出去。 原来是海大妈在搞鬼,她故意请了些媒婆来,介绍了好些个相貌家世都无可挑剔的姑娘,师翱连人都不愿意见,自然成不了。 这事传出去,就成了师翱眼界高,看不上这些姑娘。 那那些条件差点的,自然就更不用想了,等她折腾个几回,师翱就会彻底没人要了,到时候让她女儿闪亮登场,绝对有戏。 裴素素没想到这个打饭大妈心思这么阴毒,于是她建议景元夏将计就计:“反正大哥跟一哥几乎是一样的,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来,明天就让一哥帮忙相一相,到时候不管介绍的是谁,都不要直接回绝,要是有好的,直接答应下来,看看海大妈怎么办!” 哎呦,这个法子好。 景元夏很是激动,第一天一早就等着了。, 77抢女婿(中)(六更) 盛夏时节, 酷热难耐,农历六月末的天气总是叫人难受。 景元夏受不得热,一早起来就要吹电扇, 光吹电扇还不够, 还得拿把扇子扇扇才够凉快。 汤雪儿被叫过来陪着婆婆一起相看, 她也怕热, 又怀孕了,更是娇气得不行, 所以她干脆坐在了风口里。 景元夏没说什么,毕竟儿媳妇怀着孕呢, 有什么好的是该紧着儿媳妇。 只不过裴素素下来后,景元夏还是提醒了汤雪儿一声:“雪儿啊, 你往这边坐一点, 让素素也吹点风。” 汤雪儿倒不是故意不让别人吹的, 纯粹是在家里娇生惯养,没有这个意识,闻言她往婆婆跟前凑了凑, 笑着让裴素素坐。 裴素素干脆摁下了电风扇脑袋上的按钮,让它摇起来, 大家都能吹到。 坐下后她也不说话,只学着师敬戎教她的法子,拿了只笔拿了个本子,尝试画一画这些准嫂子们的画像。 可惜的是,她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最终只是简单记了记名字和工作,相貌的话,直接用她知道的好词儿来概括。 比如一个家电厂车间主任的女儿, 直接概括为弱柳扶风,眉间一点红,娇媚至极。 比如一个钢铁厂厂长的外甥女儿,直接概括为五官端正,较为大众,但胜在气质不错,腹有诗书气自华。 再比如…… 总之,画画不行,她可以用文笔来凑。 光是看文字,就可以想象出来对方的相貌。 而师敬戎,则拦着师翱不让他开溜,硬是把他拘在了二楼,等着看看有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 客厅里,保姆刚端了一盆用井水镇过的葡萄和西瓜过来,一个肥肥胖胖的媒婆便凑了过来,不客气的抓起最甜最红的西瓜心儿,大快朵颐。 看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裴素素很怀疑她会介绍个什么样的女人。 可是大家等了半天,也没看到这个媒婆开口,只得耐着性子,先看看其他媒婆介绍的。 其实不是这个胖媒婆拿乔,而是她介绍的那个没来。 本来约好了最迟上午八点就到的,结果马上九点了,还是没看到人影子。 媒婆无奈,只好吃吃喝喝,像个骗子。 又等了一会儿,人还是没来,胖球媒婆急了,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尿急,出去看了看。 她站在路口,左等右盼,实在是连姑娘的影子都看不到,急得差点骂娘。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说不上有多沉鱼落雁,但就是有种大家族长媳的气质,媒婆为了拿到海大妈那里的好处费,顿时计上心来。 她拉住了这个路过的女人,问道:“姑娘,能帮个忙吗?就帮我凑个数就行,到时候我分你五块钱,还给你一张布票。” 女人眉眼温柔,不语含笑,礼貌的问了问帮什么忙。 等她听说是去师家帮忙相亲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凝固了。 她犹豫了一下,想拒绝。 可是媒婆实在贪恋海大妈的好处费,愣是挤出了几滴猫尿,博取女人的同情。 最终女人心软,答应了陪她过来。 女人穿着一身白底浅绿色的碎花衬衫,下身一条湖水蓝的棉布长裤,身上还有些碎线头,明显是棉纺厂那边的女工。 瞧着年纪三十出头,身材丰腴,应该是结过婚生养过了。 媒婆心说,不管了,反正是滥竽充数,充了就行。 于是她大致跟这个女人串了串词儿:“等会你就说你是船舶厂魏工的小女儿,没结过婚,今年二十五,上的师专,目前在中学当老师。” 女人点点头,温温柔柔的应道:“好,听你的。” 媒婆松了口气,拉着女人进了师家客厅,尽量降低存在感,只要景元夏不跟她搭话,她就能继续拖一拖,拖到景元夏没耐心了,估计也就懒得跟她介绍的这个说话,就可以直接糊弄过去了。 要是景元夏想跟她说话也不怕,反正她喊来的这个只是气质上出众了些,五官是谈不上出类拔萃的。 景元夏应该看不上,毕竟她那两个儿媳妇都是大美人。 师家又不差钱,自然要给长子挑个好的。 所以媒婆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女人会被看上。 然而,世事无常,叫人唏嘘,就在胖球媒婆准备一混到底的时候,师翱耐不住性子了,他想下楼,出去透透气。 他跟师敬戎拉拉扯扯的,准备从楼梯下来。 他很生气,嘀嘀咕咕的非走不可,可就在这时,楼下的师翔认出来了这个女人。 他原本还能帮着演演戏,装装师翱,可是这一刻,他装不了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妈我肚子疼,我上去吃点药。” 说着他赶紧跑了上来,把师翱拽去了房间里面。 师翱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漫不经心的问他:“不是拉肚子吗,你瞪着我干什么?赶紧去拉,三十几岁的人了,要是拉身上我能笑话你一辈子。” 师翔不说话,他在考虑怎么开口。 然而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跟师翱解释的时候,裴素素上来了。 她觉得刚刚进来的这个女人不对劲,瞧着是生养过的,胸前的衣服还有乳汁溢出又干了的痕迹。 明显还在哺乳期。 显然是媒婆真正要介绍的那个没来,临时拉这个来凑数的。 裴素素趴在景元夏耳朵边上说了一声,景元夏仔细一看,还真是个在奶孩子的女人。 景元夏有点生气,但她还没发作,师翔就跑上来了,裴素素怀疑师翔认识这个女人,便跟了过来。 这会儿关上门,裴素素让师翔说实话:“二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能把你直接吓跑了?” “我能怕她?我是……”师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师翱说了实话,“我是怕大哥下去见到她,特地来提醒大哥不要下楼的。” “你说的是谁?”师翱蹙眉,电光火石见,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是不愿意跟他好吗? 他不介意她遭受的那些事,他愿意陪她重新开始,可是她拒绝了他。 细说起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师翱不敢置信,她居然来跟他相亲? 难道她离婚了? 想到这里,师翱推开师翔,直接冲了出去。 他连楼梯都没耐心一层一层的迈,就这么连跳带蹦的冲到了楼下。 四目相对的瞬间,师翱的心脏好像被谁掐了一下。 酸,疼,苦,辣,涩…… 五味陈杂。 他都没有跟景元夏打招呼,也没有理会那些好奇的媒婆,就这么走了过去,握住了女人的手:“你终于肯了?” 女人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胖球媒婆:“是她拉我来凑数的,我不忍心看她哭……” 师翱有些失望,但还是想挣扎一下:“那你现在好吗?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我很好,刚生了二胎,等会儿还要回去喂奶。”女人平静的陈述着这一切。 平静,却绝望,彻底击碎了师翱的幻想。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生了二胎?他也配?”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这个女人困于传统礼法,没有勇气抗争的问题。 她笑了笑,起身道:“我没想到你还没结婚,所以过来看看你,五年了,该放下了。我这里挺好的,你也好好的,别让你爸妈担心。” 师翱沉默的看着她的鞋子,大脚趾都露出来了,这叫很好? 裤子上全是碎线头,这叫很好? 手上生了老茧,这叫很好? 她原本可以嫁给他,他可以让爸妈安排一个清闲的工作给她,两个人一起,吟诗作对,谈古论今。 可是现在,她成了纺织女工,她为了生计把自己从风花雪月里摘出来,扎进了柴米油盐与鸡零狗碎的市井妇人的世界。 从此与他,形同陌路。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花小艾。 当时他约了她去看电影,拜托花小艾把电影票给她送过去。 是花小艾睡过头忘了,害她没有按时出现在电影院,反倒是因为去图书馆借书,被路边小巷子里的登徒子盯上,玷污了她。 她为了名声考虑,不得不嫁给了那个登徒子。 即便师翱怎么苦苦劝她,她都不听。 现在,五年过去了,师翱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 但他也知道,花小艾不是故意的,他对花小艾的恨意可以算得上是迁怒,可即便他理智上明白,情感上还是没办法完全不介意这回事。 他只能无所事事的混混日子,对每一个相亲对象冷漠而无感。 他很想时间倒流,回到那一天,他可以亲自去接她,而不是矫情兮兮的在电影院门口等她。 他真的很后悔。 更让他绝望的是,她居然还生了二胎,生了一个强jian犯的二胎!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气得直接跑了出去,再也不想理会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媒婆了。 老天爷似乎也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原本晴空万里的盛夏,忽然大雨倾盆。 师翱就这么一路在雨里狂奔,一路狂奔…… 最终他停在了当年的电影院门口,赫然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拆了。 他怔怔的看着那些断壁残垣,默默的站在雨里,跟过去彻底告别。 很快,雨里来了个女人,撑着伞,急匆匆的过来安慰他。 他怀着最后一丝期待回头,看到的却是海美云。 他最后的期待彻底被击碎,他猛地推开了海美云:“滚,老子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娶你!” 海美云笑了笑:“好啊,那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她把伞扔了,看着风雨里孤独的背影,再看看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卡车,故意喊了一声:“哎呀,你的旧情人来了!” 师翱下意识回头,看不清路的司机疯狂鸣笛,却为时已晚。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碎了。, 78抢女婿(下)(一更) 师翱进了抢救室, 时不时有人从血库跑过来,推着一车血袋进去。 这让全家人都忐忑不安。 景元夏非常自责,要不是她催婚, 也不至于这样。 就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主刀医生摘下了口罩:“没事了, 只是大腿骨折而已, 正好伤到了大动脉,所以有点吓人。血已经止住了, 接下来好好静养,多给他喝点大骨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裴素素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等师翱出来进了病房, 大家全都围了上去。 师翱疲惫的抓住了景元夏的手:“妈,是海美云骗我, 我上了她的当。妈你赶紧去找个律师, 我要起诉她!” 景元夏赶紧问了问怎么回事。 听罢, 她有点拿不准:“这种故意让人分神被撞的案子不知道有没有先例,感觉不太好判啊。而且你有证人吗?” 师翱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雨那么大, 谁会看到他为什么杵在路上。 景元夏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跟你爸想想办法, 看看有没有什么目击证人。” 正说着呢,证人来了。 来人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姑娘,长发齐肩,直接披散着,穿着很普通,白衬衫黑长裤,身材娇小,五官很有点古典美人的韵味。 她自我介绍道:“你们好, 我是船舶厂魏工的小女儿,我叫魏鸣凤。我一直好奇你家师翱怎么一直相亲不成,难道师翱真的不想结婚?或者他不喜欢女人?于是我调查了一下,发现五年前他谈过一个对象,后来分了,我又继续调查。后来我才发现,他这个对象,是师栩设计破坏的。” ???所有人都听不太明白。 师翔更是好奇:“不是花小艾睡过头忘了送电影票吗?” “是啊,但她是公交车售票员,怎么会睡过头呢?原因还是在师栩身上。”魏鸣凤拿出几份证词,“这些都是我实际走访过师栩跟花小艾的朋友后拿到的证据。” 师翱很是激动,一把把证词抢了过去。 魏鸣凤没有在意他的粗鲁,因为她看中的不是师翱这个人,而是师家的家世。 她继续陈述:“实际情况是,花小艾也喜欢你,因为吃醋,不想帮你把电影票送出去。但她又下不了决心,一直犹豫不决,所以师栩陪她借酒消愁,把她灌醉了,导致她第二天起不来。” “居然是这样?怪不得花小艾一直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师翱实在心寒,原来又是他那个假妹妹在搞鬼。 还好他虽然迁怒花小艾,但他没有做什么实际性的报复行为。 他叹了口气,命运真是爱捉弄人,没想到师栩一个人可以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 实在是罪大恶极! 魏鸣凤见师翱明显生气了,便干脆把这刀子扎得更深一点,要不然,她怎么把师翱心里的脓疮彻底剜出去呢? 她继续讲述师栩的丧心病狂:“而第二天等在小巷子里的臭流氓,也是师栩安排的。她把你的女朋友骗去了图书馆,让那个流氓在半路把玷污,又立马把事情通知了你女朋友的父母,她父母怕被大家知道了笑话,不得不逼着她嫁给了强jian犯。” 病房里一片寂静。 因为这事太恶毒了,跟老陈原本想坑害裴素素的手段如出一辙。 果然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个师栩,不,这个陈英俊,是彻头彻尾的继承了她老子的恶毒和阴险! 师翱气得差点从病床上跳下来:“都别拦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拿到证据后有点后怕,要是跟这种人做姑嫂,只怕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她祸害的。好在你们跟她决裂了,我可以想办法让她以死谢罪!”魏鸣凤平静的看着所有人,大局在握。 这眼神让人有点不舒服,裴素素下意识攥紧了师敬戎的手。 她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过分从容了,她的姗姗来迟很能说明问题。 她好像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说话的时候,会得意的挑眉,虽然她在竭力克制炫耀自己聪明才智的冲动,但还是会露出马脚。 裴素素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是带着目的来的。 而这个目的的最终导向,是跟师家联姻。 没错,不是因为喜欢师翱,也不是因为师翱这个人有多出众。 她看上的,应该只是师家长媳的身份。 裴素素不知道她到底什么底细,但是就冲这一份过于从容的算计,裴素素就不想让她得意。 于是她挠了挠师敬戎的手心。 两口子最近越来越心有灵犀了,一个眼神扫过去,师敬戎就知道她想出去。 便借口自己肚子疼,想让裴素素陪他去抓点药,离开了病房。 裴素素到了外面,依旧小声说话:“这个女人目的性太强了,要是她跟大哥结婚,只怕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你想怎么办?”师敬戎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太会拿捏人心,挑动情绪,比海美云段位高多了。 而且她居然知道大哥出事时的情况,说明她一定就是在附近伺机而动,她也是个狠绝色! 裴素素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总之,要是能让陈英俊跟魏鸣凤斗起来应该会有点意思。 于是她拉着师敬戎,去探监。 法庭在这个月中旬已经给陈英俊判了刑,十年。 陈英俊肯定受不了,这个时候跟她谈条件,应该会有点效果。 两口子只能进去一个,所以裴素素去。 她隔着玻璃窗问陈英俊,知不知道魏鸣凤这个人? 陈英俊一听这个名字,果然激动了起来。 “你问她做什么?你怎么认识她的?”陈英俊直接站了起来。 狱警呵斥她坐下,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裴素素大概讲了讲师翱最近相亲的事情。 陈英俊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可以帮你,但你给我什么好处?” “留点钱给你,这个比较实惠。”裴素素笑笑,她也拿不出别的好处。 再说了,空口无凭,她可以抵赖,对待小人不必君子。 就算让她打欠条也不怕,因为今年的一百跟十年后的一百完全是两个概念。 现在的一百会让很多人拿不出手,然而十年后,一百已经不叫个钱了。 所以她不怕陈英俊讹钱, 陈英俊思考了一下,果然还是钱最重要。 她点点头:“你给我写欠条,给我一千块,我才会告诉你她的底细。” “一千?有点多,我拿不出来,你该知道去长白山救人有多费钱。”裴素素讨价还价,“五百我可以努力一下,实在不行我留几个首饰给你。” “老头子给了你多少!”陈英俊又激动了,恨不得从下面的小窗口钻出来。 那激动到眼珠子都快突出来的样子,真的像个鬼。 贪财鬼! 裴素素撒了个谎:“没多少,就一副耳环,一对镯子,你要可以都给你。你也不用怀疑我撒谎,你想想吧,我还没给他们家生孩子,他们能有多信我?” 这倒也是。 陈英俊以己度人,信了:“那你立字据。” 裴素素刷刷提笔。 陈英俊一把把欠条抢过去:“魏家现在的身份是假的!魏鸣凤的姐姐是我姑姑的得意门生,她姐姐有没有跟我姑姑一起做走狗我就不知道了。还有,魏鸣凤的老子是国军投诚的,后来怕人为难他,就做了个假身份,去船舶厂做了个工人。魏鸣凤应该是怕风声紧了被人查出来她老子的真实身份,所以想赶在出事之前抱师家大腿。可惜了,陈敬戎有你了,要不然她肯定会选陈敬戎,稳当。” “师敬戎!不是陈敬戎!”裴素素不喜欢跟陈家沾边儿,立马纠正她。 陈英俊无所谓的笑笑:“你说是就是咯,反正我也够不着打你。” 裴素素沉默,她在思考魏鸣凤是不是真的别无选择。 她提出了质疑:“可是师家也不是稳坐中军帐的,魏鸣凤为什么不选更稳当的人家呢?” 不过她转眼就想明白了:“也对……别人家成分好的肯定不敢沾她家的边儿,只能找师家,师家又红又有点小把柄,不稳当,但就是因为这份不稳当,所以不一定会嫌弃她家。” “你挺聪明的,可惜了,我出不去,不能陪你好好玩玩儿。”陈英俊没想到裴素素自己想通了,只能挖苦一下过过嘴瘾。 裴素素也过过嘴瘾:“没关系,你亲爸被枪决了,你亲姑成了狗肚子里的肉,他俩一定会托梦给你,陪你解闷儿的。” 说完,裴素素扬长而去。 陈英俊不信,找狱警问了问。 问完,她气得踹翻了凳子,要冲出去跟裴素素拼命。 叫狱警“和蔼”的教育了一顿,关回去了。 裴素素出来后立马跟师敬戎回了医院通知景元夏,还好景元夏也意识到了这个魏鸣凤有点太全知全能了,好像一切尽在掌控。 这种抖机灵却用力过猛的感觉,是骗不了做婆婆的人的。 因为在父系社会的大框架下,婆婆跟儿媳是天然存在利益冲突的。 如果一个准儿媳会影响到婆婆的掌家权,婆婆自然会排斥她。 加上景元夏跟魏鸣凤又没有交情,不像她跟裴素素共过患难,自然不会留什么情面。 所以,即便魏鸣凤卯足了劲儿想证明自己的优秀,但是景元夏还是没有接她的话茬。 只是托词,说师翱刚刚出了车祸,都是她催婚催出来的意外,她准备让师翱清清静静的好好养伤,今后再也不催婚了。 魏鸣凤挺生气的,她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居然没有用? 她不信,质问道:“看来你们是不想让我出庭作证了。” “没关系,做不做证已经不重要了,我儿子健健康康就是最好的。”景元夏面带微笑,送客。 怪她太心急了,这才让人钻了空子,这次她也学到了教训,她会给足大儿子时间,让他自己放下,日后缘分到了,想必不用她催,孩子也会带女朋友回来的。 师翱真是松了口气,笑着鼓励师翔:“你跟雪儿多生几个,妈就放过我了!” 只有师翔被赶鸭子上架的世界,真让师翔忧伤啊。 他也不好反悔,毕竟有媳妇的小日子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他收拾收拾,来照顾他的倒霉蛋大哥,雪儿就拜托给他老妈照顾了。 三天后师翱出院,景元夏谢绝了一切说媒的,坚决履行让儿子好好养伤的承诺。 这一场由海大妈精心策划的抢女婿大作战,最终以失败告终。 气得海大妈咬牙切齿的,只能盯上了师翊。 实在不行,选师翊好了,虽然他自己混日子,也没有亲兄弟帮衬,但他老子厉害,也算是跟师翱打个平手吧。 于是这母女两个又霍霍师翊去了。 师翊是个乐子人,直接提了个要求,让海美云先给他生个儿子,有了儿子才娶她进门,要是生的是女儿,那就没名没分的继续生,直到有儿子为止。 这当然是他故意刁难海美云的,但是海美云居然真的想爬床! 这实在是让师翊大跌眼镜。 还好他运气好,刚好约了朋友在家里下棋,海美云刚脱了准备勾引他,就让过来下棋的朋友们撞了个正着,一起成了师翊的证人。 最终海美云不但没有睡到师翊,还被师翊把她主动爬床被赶出去的事广而告之。 这年头人们对于婚嫁的观念比较保守,海美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名声一夜之间臭不可闻,想找二婚男人都没人要了。 只得天天在家里生闷气,铆着劲儿要报复师家。 两天后,她终于痛定思痛,直接写了一封匿名信,举报师家是资本家,是破坏无产阶级大联盟的落后分子。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的举报信还没送出去,师敬戎的调令就下来了。 因为海岛开荒任务急迫,限他三日内动身,去海岛垦荒戍边。 最终这一大家子愣是赶在举报信送上去之前,齐刷刷的都搬走了,只有师霈两口子跟他们的子女还留在省城。 毕竟她是外嫁女,又退休了,婆家地位也稳当,没什么影响。 至于老爷子的小洋房,则留给了师霈一大家子住着,老爷子跟师霈约法三章,只要以后他们回来,房子还是给他小孙子的。 师霈做了口头保证,又签了协议,老爷子这才放心了。 同一时间,李金娥因为监外服刑,又回到了家里。 她发现家里没钱了,可她儿子不能等死啊,要吃药的。 她只得给她儿子出了个馊主意:“你拿着这封信去找师霈,就说你知道她女儿的下落,但要给你五百块钱,要不然,这信就不给她。” 她儿子是个没有脑子的蠢猪,拿上信乖乖照办去了。, 79解救,抵达海岛(二更) 师霈最近正忙着核查出入省城的货车记录, 有前科的司机都被她排查了一遍,但她没有任何收获。 正愁眉不展,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找了过来, 她当然不肯放过任何的线索。 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 让她拿出六百块买她女儿的消息, 她也同意了。 只是, 她谎称自己退休了,家里经济被儿子掌控, 让这个男孩等等她。 这一等,出事儿了。 师霈去报了警, 警察直接过来把这个男孩带走了。 一番审问,这个男孩坚持说他手里的信是捡的, 他只是来找师霈要点零花钱用用。 至于他手里的信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有, 他自己也不清楚。 显然, 这是他妈妈用来试探师霈会不会报警的,只是他参不透而已。 最终警方因为他未成年,且没有造成师霈任何实际的损失, 只是批评教育了几句就把他放了。 男孩回到家,跟李金娥埋怨:“差点被你害死了, 这个师霈真抠门儿!” 李金娥并不着急,而是让他再次拿着一封信去找师霈:“你告诉她,再报警的话,她女儿就永远别想回来了。” 这次信里倒是有字,但里面提供的信息是假的,李金娥骗师霈,梁颂雅在城北的废弃仓库里。 师霈再次报警,到那儿却没有找到人, 连续两次被耍,警察已经有点不高兴了,离开的时候提醒师霈,一定要冷静应对,不要被人利用。 师霈也清楚,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她只得把梁颂音和梁颂棋叫了回来,连着一儿子梁颂墨一起,开了个简单的家庭会议。 最终梁颂音认为,这个男孩肯定有问题,只不过他是被家里派来投石问路的,所以连着两次手里都没有真实有用的信息。 “不如这样,妈你别报警了,要是这个男孩下次再来要钱,咱们就给他,但是要想办法留下人证,证明他确实找咱们敲诈勒索了。等到他妈妈以为咱们学乖了,不再找警察帮忙了,肯定会得寸进尺。而为了让我们相信小雅真的在她手里,她肯定会拿出切实有效的证据出来,到时候咱们不要声张,依旧配合她的要求,给钱,留人证。等她拿到钱,咱们再报警抓她!”梁颂音到底是大姐,头脑还是比较灵活的。 既然对面可以一次次试探戏耍他们,那他们为什么不顺着对面的心意,配合演几场戏呢。 师霈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李金娥又让她儿子断断续续放了四五次假消息之后,终于确定师霈不会再报警了,这次,她才让她儿子拿了一封梁颂雅的亲笔信过去。 这当然是梁颂雅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逼迫梁颂雅写的。 现在拿来找师霈敲诈勒索,倒是物尽其用。 师霈认出自己女儿的字迹,相当激动。 但是她也明白,要是这钱直接交给这个男孩,哪怕最终罪名成立,也会因为未成年而往开一面,更何况,这男孩还是个病秧子,活不长了。 所以师霈坚持要李金娥亲自来拿钱。 李金娥也是有恃无恐,反正她怀着孕,就算被抓,还是要继续监外执行,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但她可以变得有钱,可以给她儿子把药续上。 所以她选择了铤而走险。 这一次,师霈报警了,李金娥并不是很意外,也并不生气,在警察再次抓她之前,她已经把钱交给了医院,一次预购了一年的药,免得老畜生还没有赚到钱,就把孩子活生生耗死了。 警察行动迅速,很快根据李金娥这条线查出她娘家哥哥是货运司机,出入省城的时间也跟梁颂雅失踪的时间对得上。 最终警察连夜审问,得知梁颂雅被带去了南方某港口城市,卖给了偷渡的蛇头,蛇头又把她带去了香江,卖给了一个富商做小老婆。 这下麻烦了,香江还没有回归,想在他们的地盘上把人要回来,谈何容易。 好在师霈的姑妈,也就是当初师栩撒谎时提到的那个姑奶奶,就在香江。 最终是靠着这位姑妈的人脉,多次奔走营救,终于把人从富商手里要回来了。 李金娥的娘家哥哥因此丢了饭碗,要吃牢饭,气得她嫂子要找她拼命,然而她有女警看着,不怕她嫂子发疯。 她嫂子气得破口大骂,还扬言要弄死她肚子里的孽种。 李金娥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嫂,这能怪我吗?是你自己抠门啊,我找大哥借钱,是你不让借的吧,你和大哥都是活该啊。再说了,卖梁颂雅的时候,钱可是给你们的,你们数钱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出事了知道急了?” 她嫂子受不得激,撞开警察要弄死李金娥,最终被两个女警摁着,以协助拐卖妇女的罪名将她逮捕。 这下消停了,姑嫂两个一个去蹲大牢,一个继续监外执行,连带着李家那个见钱眼开的大哥,也吃起了牢饭。 然而,梁颂雅虽然回来了,却再也不是那个梁颂雅了。 她被解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师霈想带她去打胎,医生却建议把孩子生下来:“你女儿已经一十八岁了,但她还是第一次妊娠,要是这次把孩子拿了,只怕以后就会习惯性流产了。” 师霈不信,又带着梁颂雅到处跑医院,多方结论出奇的一致。 师霈无可奈何,只得咬咬牙认了。 同时,香江那边的富商来了信,说是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会获得财产继承权,等日后政策松动,富商也会想办法跟现任老婆说清楚,正式给梁颂雅一个名分,只要梁颂雅能给他生个儿子。 师霈气得直接把信撕了。 她看着性情大变沉默寡言的梁颂雅,泣不成声。 梁颂音回来安慰她:“妈,我已经在找收养的家庭了,要是实在找不到,回头小雅的孩子我养,正好我跟她怀孕的时间一前一后,我奶一个也是奶,奶两个也是奶。” 也只好这样了,这样的话,梁颂雅还能不带拖累,重新找个正经人家嫁了。 解决完梁颂雅的问题,师霈终于腾出空来,准备收拾魏鸣凤了。 根据她大嫂景元夏留下的信息,师霈很快查出了结果,魏鸣凤一家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她老子更是一度在国军与我党之间来回横跳。 面对这么一个革命不彻底,觉悟不彻底的骑墙派,师霈当然要重拳出击。 最终魏家全家被下放,还被全部打散了,每一个家庭成员的下放地点都不一样。 倒霉催的,魏鸣凤抽到了海岛,于是,她跟另外一些被下放的人员一起,落后裴素素等人半个多月的时间,也踏上了前往海岛的旅程。 接下来,师霈还得处理海大妈母女,又是一通好忙,不过她每天回来住着小洋房,满心的疲惫感总会莫名消散。 总的来说,日子有得有失,不过她得叮嘱几个子女,这小洋房只是外公借给他们的,可别将来住习惯了不舍得走了。 * 南方,某海岛临时搭建的码头上。 裴素素等人颠簸了好几天,终于到了。 码头上人山人海,这里除了一整个团的人员被安排过来垦荒戍边,同时还有随军的家属,以及自愿过来支援建设的群众。 零零总总将近一万人。 一万人的日常补给可不是小数目,师敬戎这个垦荒总负责人,一落地便忙得焦头烂额。 他是刚刚调过来的,是一个空降的团长,跟这边的将士们全都不熟。 所以,考验他能力的时候来了。 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这群人信服他,并顺顺利利的把垦荒进行下去,同时还要坚持每天的日常训练,并进行一定频率和规模的海岸巡防,还有,怎么解决血气方刚的单身士兵与日益躁动的生理冲动之间的矛盾,要不要给他们介绍对象,而这些对象又从哪里来…… 师敬戎的假期,就这么在兵荒马乱里提前结束了。 裴素素怕他累着,主动承担起了照顾生病群众的责任,还时不时帮着统筹安排一些民用物资的存储和发放,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在他们过来之前,领导已经安排好了跟师敬戎搭档的人选,一个主管部队,一个主管群众,免得师敬戎太累。 这个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同志,叫冯百胜,已经组织建设了临时的落脚点,只要往岛内走上半个小时,便可以看到成片的统一规格的砖瓦房。 一同过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最大的女儿冯宝莲一十三岁,是个娇气包,正指挥她的弟弟妹妹干活儿。 一女儿冯宝莉一十一岁,性格木讷,寡言少语,姐姐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儿子冯宝英十八岁,虎头虎脑的像个一愣子,有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迹象,也是大姐说什么就嬉皮笑脸的做什么,好像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 裴素素作为师敬戎的爱人,自然要帮他搞好同僚家属的关系,但是她正在照顾一个发烧的小孩,腾不出空来,便琢磨着等晚上休息了再跟师敬戎一起去拜访冯百胜,毕竟冯是前辈,他们是晚辈,不好摆架子。 这会儿她也注意到了这三个姐弟,但是因为冯百胜不在,她也不知道这就是冯家的人,所以她只是专注忙和自己的事。 在她身后,冯宝莲直勾勾的盯着她,一边打扇子,一边跟她妹妹嘀咕:“哎,宝莉,你看那个女人,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冯宝莉正在收拾行李,闻言抬头看了眼:“她漂亮。” 冯宝莲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她狠狠拧了冯宝莉一把:“要不说你蠢呢,说两句好听话哄哄我能死啊!” 冯宝莉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冯宝莲看到她就头疼,气得直接起身,去找别人问去。 这边显然有不少是她的熟人,她逮着这个女人问,逮着那个嫂子问,问来问去,都是在跟裴素素比美。 好在这些人上赶着想巴结她呢,自然捡好听的说。 于是,在冯宝莲被恭维吹嘘的话哄得云里雾里之后,她便摇着扇子,来到了裴素素跟前。 她的个头没有裴素素高,但是气焰起码两米五。 她抬着下巴,拿鼻孔看人:“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嫁人了吗?”, 80还能是谁,叫嫂子(三更) 裴素素可没空搭理这个女人, 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招呼小孩的妈妈跟着她去了对面的一间砖房里。 这些房子全都空着还没有分配,里面有一张简易木板床,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虽然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当她看到这么简陋的陈设, 多少还是有点感慨, 万事开头难,算了, 坚持坚持,等这波登岛的人全都忙活起来, 想必不出一两个月,居住条件就会得到改善的。 总之先把孩子抱进去吧, 毛巾浸水拧拧, 给孩子物理降温。 随后她给孩子把了脉, 开了药,让小孩妈妈照着方法去煎药,自己则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官方组织的医疗队, 好叫人过来给孩子打一针退烧针,这种大暑天发烧, 要是不及时退烧,会出大事的。 中医在速效退烧方面总是差了点,所以,该选西医的时候她也不会含糊。 她一路走着,结果那个女人就一路跟着,也不知道怀的是什么心思。 等裴素素找来医疗队的人给孩子打针,那个女人才冷笑一声:“跟你说话还不理人,我还以为你有点特别的本事呢, 没想到你也只能找别人来帮忙啊。” “我有没有本事都不会凭空变出药来。”裴素素当时是在谦虚,变药还是能变的,只是她暂时不想再消耗福运值了,仅此而已。 反正有医疗队,不用白不用。 至于这个女人,裴素素也有点烦她了,好奇道:“你是没事可做吗?非要跟着我?” “对啊,我没事可做,我是来享福的。”女人打着扇子,一脸的得意,“你还不知道我爸是谁吧,说出来可别吓你一跳。” 裴素素懒得理她,瞧她这股子炫耀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千金之躯公主之命呢。 正好右手边有个嫂子走路打颤脸色发白,她赶紧抛开这个轻浮的女人,去扶着那个嫂子:“呀,嫂子你中暑了啊,我带了藿香正气水,快去那边房子里歇会儿,喝点药。” 藿香正气水是裴素素来之前预备着的,就是怕这大热天的会有家人中暑。 好在师家上至年迈的老爷子,下至她和汤雪儿这两个娇气包,都没有人出事。 可见他们平时的吃喝不差,身体比较抗造。 裴素素随便选了个空房子让这个嫂子进去缓缓。 嫂子喝了藿香正气水之后,便倒着闭目养神,裴素素出去给她找水喝,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居然还在门口守着她。 她无法理解,但也懒得再啰嗦,进屋后扶着那个嫂子喝了水,问问她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嫂子摇摇头:“我是来随军的,我跟我儿子走散了,我到处找他,没想到找着找着就晕了。姑娘,你行行好,能帮我去找找我儿子吗?他叫茅爱民,他才三岁,刚刚下船人多,他撒开我的手就跑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他。我爱人是火炮营的营长茅凯,你要是实在找不到我儿子,可以找找我爱人,让他赶紧想想办法。”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休息吧。”裴素素起身出去了。 别说这个嫂子是个军嫂,哪怕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她也会帮忙的。 她出来后便大概扫了眼各处人员密集的场所。 东边那一片乌泱泱的离得很远,都是部队的士兵,正在整顿队伍,现在过去打听孩子的事显然不太合适。 西边这边都是些百姓,乱糟糟的也没有人维持秩序,不过这边孩子多,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是最有可能在这一片出没的,裴素素便干脆一边打听一边往那边走去。 往南也围了几十个人的小团体,似乎是干部们在开会,商量接下来的人事安排。 往北是码头,停着几十艘渔船,军舰不在这边而在东北方的另外一处码头。 扫完这一圈,裴素素确定东边和南边没看到人影子,便继续往码头和西边寻找。 她一边逮着路过的婶子阿姨打听,一边快步到处搜寻,十几分钟后,终于在一艘渔船旁边便看到了一个撒丫子乱跑的小不点儿,没有大人跟着,手里拿着一只鸡毛毽子,光着脚丫子,咯咯咯地踩水玩儿。 小孩似乎很喜欢海边的细沙,以及海浪拍打在腿上的触感,一时激动,便沿着海滩往水深处踩去。 裴素素赶紧冲了上去,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小孩子跑得太快了,一个海浪掀过来,人就不见了。 裴素素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海水里头。 她虽然会水,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海水里救人。 原本在江河湖泊里可以睁开的双眼,在海水里顿时被刺激得非常不适。 她赶紧把眼睛闭上,放弃肉眼寻找孩子,心里默念金闪闪的名字。 金闪闪赶紧出来帮忙:“宿主,福运值余额三千五百二十九,帮助定位溺水的小孩需要扣除一千点,请确认。” 哇,好贵啊,可是管他呢,这可是一条命啊。 裴素素赶紧点击确认,脑海里顿时多了个全息视窗,可以看到前方的海浪里上下翻滚的小孩。 孩子已经呛了水,再耽误就麻烦了,她赶紧游了过去,然而就在她即将够到小孩的时候,一个海浪打过来,把近在眼前的小孩又拍远了。 裴素素不得冒出水面喘了口气,随后再次扎进去,试图把孩子从海潮里抢回来。 岸边的百姓很快注意到了水里沉浮的大人,有几个会水的男男女女凑了过来,商量着怎么去救人。 这会儿景元夏刚刚找了个僻静的靠在边上的房子,把老爷子安顿了进去,她准备出来找老二两口子,把怀孕的二儿媳也安顿一下。 结果她刚走几步,便听到岸边的百姓嚷嚷,有人溺水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景元夏心说今天刚来就出人命可不好,便赶紧找到师翔,让他去岸边看看。 师翱师翔水性都很不错,只是师翱大腿骨折还打着石膏,只能让师翔去。 师翔怕海浪太大抓不住人,赶紧先去找绳索。 而此时,远在东海岸的部队也有人注意到了西边群众那边的骚动,副团长黎昂是从附近海军部队调过来的,一看就知道那边肯定有人溺水了,便小声提醒道:“团长,好像有百姓溺水了,要安排几个兄弟过去帮忙吗?” 师敬戎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但还是点点头:“你比较熟悉这里的环境,赶紧带两个兄弟过去吧,快点回来,别耽误正事。” 黎昂领命离开。 师敬戎继续整顿军务,将接下来的垦荒和戍边安排进行了一个大概的宣讲。 海水里,裴素素终于抓住了那个小孩,小孩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怕救上去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强,她强撑着一口气,调头往回游。 正游着,附近有只手扯住了她的膀子,也不知道是谁,就这么提着一口气,把她和孩子一起往岸边拽去。 脚底着地的那一瞬间,裴素素终于支撑不住了,直接跌坐在了海水里,她把怀里的小孩交给了好心的大哥,大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大哥问她是不是孩子的妈妈,她摇了摇头,指了指东边部队那里。 大哥明白,赶紧安排了一个人去那边通知,有军人的小孩溺水了。 他自己则赶紧把待命的医疗队小医生拽过来,让他救人。 一番折腾,孩子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东边的部队那边却有了动静。 一个面色黝黑的庄稼汉告诉他们,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溺水了,好像快不行了,身边没有家属,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军人的孩子,请符合条件的士兵赶紧去认领。 师敬戎吓了一跳,来不及拿花名册核对,便让所有符合条件的士兵直接出列,前往确认。 他自己也担心士兵受到刺激,赶紧把宣讲工作交给了一个营长负责。 他一路小跑着过来,那冯宝莲老远就注意到了这个身姿笔挺的年轻军人,原本等着看裴素素笑话的她,立马有了新的感兴趣的事情。 那就是犯花痴。 她甚至主动朝着师敬戎走了几步,就为了近距离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个帅气小伙子。 等师敬戎来到跟前的时候,她直接兴奋到两眼放光,忍不住偷偷尖叫了一声,好哎! 岛上果然处处是帅小伙,目前这个最帅。 她笑着凑上去,想跟师敬戎打招呼,结果师敬戎的目光却锁定在海水里的那个背影上。 他直接无视了冯宝莲,先去安慰了一下抱着孩子痛哭的男人。 “你先别哭,我找我媳妇来试试。”师敬戎拍了拍茅凯的肩膀。 可是他媳妇在哪里呢? 难道是水里的那个? 一直傻愣愣的坐着,动也不动,好像力竭了,起不来了。 虽然女人浑身湿透,可是看这背影,绝不可能是别的女人。 他赶紧踩进水里,喊了一声:“媳妇儿,是你吗?你怎么了?不舒服?” 裴素素呛水了,海水进了肺里,难受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听到师敬戎的声音,她直接哭了:“唔,疼……” 嗓子疼,怎么没有人告诉她,海水这么辣嗓子啊。 师敬戎心疼坏了,可是岸边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好直接把人抱走,便只是扶着她起来,顺便问岸边的婶子要了个外套给她披上。 毕竟她的衣服粘在身上,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他紧张的问道:“还能走动吗?我送你回去休息。” “等等,孩子活着吗?”裴素素刚刚虚脱了,没太注意身后的动静,这会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赶紧松开师敬戎,往哭声的源头跑去。 “快把孩子放下,让我来试试。”裴素素赶紧把孩子接过来,背对着他,掌心向前,一下一下拍打他的后背。 几下之后,孩子哇的一声呕出来一条章鱼,紧接着呕出来一大滩海水和海藻。 裴素素这才松了口气,她松开孩子,踉踉跄跄跌退几步,下意识抓住了师敬戎的袖子:“我厉害吧,嘿嘿。” 厉害,那必须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师敬戎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那茅凯更是感激涕零,赶紧问了问这个好心的女人是谁。 师敬戎笑了笑:“还能是谁,叫嫂子。” 什么?旁边的冯宝莲傻眼了。, 81盼人当鳏夫(四更) 冯宝莲郁闷坏了。 哎,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顺眼的男人,结果人家名花有主了。 想想就来气。 最气人的还是这个水里的女人,跟她说话都爱搭不理的, 原来是新来的团长媳妇啊。 切, 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不是靠男人耀武扬威? 最好是别惹她,要不然她不介意把这个男人抢过来解解气! 咦,后头这个死鱼眼看着也还行, 大块头, 身板儿正,就是走路有点磨蹭,那双大长腿不该两三步就迈过来了吗?他怎么走了半天才到。 冯宝莲好奇的打量着师翔, 师翔被盯得老脸一红,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同志, 你盯我做什么,我脸脏?” “没有啊,看你一表人才, 多看两眼。”冯宝莲相当自来熟。 她笑眯眯的盯着师翔, 越看越觉得还挺不错,换双眼睛就是刚才那个帅团长了。 她一时好奇, 指着水边的师敬戎问了问:“那是你兄弟?” “啊, 嗯!”师翔也看到自己小弟了, 没心思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直接越过她,往水边走去。 ???就这样走了?真没礼貌! 气得冯宝莲冷哼一声,非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师翔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人了,他扛着绳索, 姗姗来迟。 水边海浪声声,肩并肩站着一对璧人,不是他兄弟和弟媳又是谁呢? 师敬戎碍于人多眼杂不好过分亲近,但还是暗搓搓的在那里腻歪。 他假借给裴素素整理外套的动作,背过身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主打的就是一个矜持、克制,但又有点情不自禁。 师翔被这顿狗粮喂得饱饱的,赶紧问了问周围的人,还需要下水救人吗? “不用,人都救上来了,喏,就是那个女同志和这个小孩儿,幸亏曹老哥在这里,要不然那个女同志估计也上不来了。”一个大叔指了指那边的好心大汉。 师翔抬眼看去,顿时惊喜万分:“曹大哥?” 曹放刚准备离开,反正大人小孩都没事了,他继续去安排船队运送物资的事情。 没想到他看到了老熟人。 立马笑着迎了上来:“哎呀呀,翔崽子!是你啊!翱崽子呢?” 师翔好久没被人这样喊了,不禁有点难为情。 他赶紧给曹放和自家兄弟做了介绍:“我哥养伤呢,回头再说他。曹大哥,这是我小弟敬戎,当年有点意外,他被抱错了,刚认回来。你看,跟我长得像吧?” “像,不过眼睛比你有神啊,幸亏我刚刚没敢认,要不然还真认错人了。”曹放豪爽的笑笑。 师翔嘿嘿笑着,继续介绍:“敬戎,这是曹大哥,他爷爷以前跟咱爸在一个机关大院儿的,后来他爷爷退休,他们一家就搬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师敬戎客气的跟曹放握了握手:“多谢曹大哥救了我媳妇,这傻妮子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吓死我了。” “她也是好心。”曹放打量了一下裴素素,刚刚拉她上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才惊为天人。 头发乌黑,湿答答的服帖在肩膀和后背上,露出一双秀气小巧的耳朵,耳朵尖儿上还有头发上淌下来的水,滴滴答答的,砸在她肩膀上,再顺着肩膀往下…… 幸亏批了件外套,曹放赶紧移开了视线。 眼角余光瞥见了裴素素的五官,忍不住又停下多看了眼。 但见她杏眼弯弯,娇俏含情;鼻梁挺翘,平添英气;粉唇微抿,欲语还休…… 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曹放不得不感慨了一句:“敬戎老弟好福气啊,你俩有孩子了吗?” “还没有。”师敬戎笑笑,他还得去部队那边忙,便告罪一声,带着裴素素离开了岸边。 手里还拽着裴素素的袖子,非得亲自看到她进屋休息才行。 两口子一走,曹放才对师翔翻了个白眼:“你呀,还是老样子,救人都赶不上热乎的,这还是你兄弟媳妇呢,要不是我在,你兄弟今天非找你拼命不可。” “不至于,敬戎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了,岸边不是还有别的人吗?”师翔笑笑,没太放在心上。 曹放却有些担心:“你还笑?你这不着调的样子,谁家敢把闺女嫁给你?” 这话师翔就更不当回事儿了:“实不相瞒,我有媳妇儿了,你猜猜是谁。” 曹放挺意外的:“你小子也能找到媳妇?我敬她是条汉子,可别哪天被你气死了。” “嘿嘿,不至于。”师翔瞅了眼来时的方向,见汤雪儿正站在远处的砖房门口等着他,不禁老脸一红,道,“你快猜猜是谁,我赌五毛钱,你猜不出来。” “那我真猜不出来,谁家父母想不开,非要把闺女嫁给你这个憨怂?”曹放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师翔这人吧,从小就有没有什么担当。 有事都是师翱冲在最前头。 当然,师翱也没比他好多少,兄弟俩都是吊儿郎当的,没什么进取心,但是最起码,师翱该顶事儿的时候是不会后退的。 他懒得猜来猜去,直接拍了一块钱给师翔:“说吧,是哪个倒霉蛋栽在你手里了?” “是雪儿。”师翔笑了笑,别人怎么说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娇妻在怀,小日子美得嘞。 曹放实在是意外得很:“奇了怪了,她那个妈最喜欢在外面编排你的坏处,居然舍得把雪儿嫁给你?” “嘿,我小弟和弟妹亲自保的媒,面子大,没办法。”师翔还是有点得意的,毕竟是女方追着赶着说喜欢他。 曹放这下理解了:“难怪,你那小弟看着是个人物,弟媳妇也不错啊,一个女人家,敢跳进大浪里去救人。那行吧,你小子老老实实的,别给你兄弟添麻烦,有他们两口子罩着,你和雪儿的日子不会太差的。” “嗯,那我回去了。”时间不早了,师翔还得给媳妇准备午饭,要不然一饿饿两张嘴。 曹放目送他远去,默默叹了口气,心说一朵鲜花插在了…… 哎,倒也算不得是牛粪,只能说是沙土,不牢靠,没办法让娇滴滴的花朵把根抓严实了。 不过好在师敬戎两口子靠谱多了。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怎么也比他独守空房强啊。 哎,自打他媳妇死了,这都多少年了,他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他无奈的笑了笑,忙去了。 刚走几步,就被冯宝莲拦住了。 他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个祖宗,只得叹了口气:“什么事?” “你说呢?”冯宝莲一肚子火。 曹放挺无奈的:“来前我不说了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的,但是我不保证一定有啊。再说了,这才刚来,行李都没收拾妥当呢,你能不能别这么急三火四的?” 冯宝莲冷哼一声,质问道:“谁让你救那个女人的?你要是没管她,马上就能给我介绍个好的。” 曹放不明白她在放什么屁,愣了一下,才跟上了她过分跳脱的思维。 “你就这么盼着人家小伙子当鳏夫?嫁给一个鳏夫你很兴奋?那行啊,那你不如考虑我吧,我是鳏夫,还带一个孩子,你不生都没事。”曹放不客气了,说话间还故意要捏她的脸。 吓得她赶紧往旁边躲:“谁要考虑你啊,你克死了我表姐还不够啊,离我远点儿!” “哎,你可别不讲理啊,是你自己想找个鳏夫的,我这现成的鳏夫你不要就算了,怎么还瞧不起人了呢?再说了,你表姐那是我克死的吗?那是她自己不检点,背着我偷吃,叫人家老婆打上门来失手攮死的,那能怨我吗?”曹放生气了,这个表姨子真是不可理喻。 冯宝莲当然怨他,反问道:“那你是干什么吃的?就那么看着?我表姐再不好,那也给你生了个闺女,你居然见死不救,你太无情了!”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曹放高攀不起你这样的亲戚,以后你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我惹不起我躲得起!”曹放直接走开了。 想到这事他就窝火,现在还要被倒打一耙,简直欺人太甚。 他那叫见死不救吗?他在屋里忙着给孩子把屎把尿的,哪里知道那疯女人拿了刀。 等他觉出不好的时候冲出去一看,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就为这事,冯宝莲整日里诋毁他,真是受够了。 他也懒得给冯宝莲介绍什么对象了,爱嫁不嫁,爱死不活吧,关他屁事。 他大步流星的走开,一边恶心冯宝莲,一边恶心以前的事。 等他忙完码头的事情回到他暂时落脚的房子里,但见他女儿正在被一群小孩子欺负。 一个个的都在笑话孩子没有妈妈,没人替她撑腰。 曹放冲上去,直接把那些孩子喝退。 犹豫再三,他抱着孩子一路打听着师翔的住处,打算拜托这个小老弟帮他照看一会儿。 因为他下午还要跟着船队去对岸再运点木材过来,这事耽误不得,要不然一大堆人没地方睡觉,会引起群众不满的。 没想到师翔忙着跟汤雪儿腻歪,根本没空搭理他。 最后是裴素素把孩子接了过来,笑着说道:“曹大哥你忙去吧,孩子我看一会儿。” 曹放说了声谢谢,转身的时候眼神不禁暗淡了下来。 看,好女人都是别人家的,哎。 砖房里,裴素素看着面前六岁的小姑娘,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刚刚被人欺负过,有点怯生生的,不肯说话。 裴素素只得先去打水给她把身上的泥巴洗了,再把脏衣服换了。 因为曹放没带孩子的衣服过来,所以裴素素只得去隔壁人家借借看,不过隔壁人家是个小子,没有合适的衣服。 最后裴素素把自己的衬衫改了改领口,勉强给孩子扣上,像个袍子似的罩在身上应应急。 景元夏听说曹放的女儿在这里,赶紧过来看了看。 这一看,可把她心疼坏了,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嘘寒问暖。 裴素素没想到景元夏还挺重视这个曹放的,好奇问了问。 景元夏坐下,一边给孩子梳头,一边叹气。 “当初他爷爷对你公公有知遇之恩,所以两家关系很不错,只可惜他父母很早出了意外,没了。当时我跟你公公都答应了他爷爷,以后肯定会照顾曹放,哪怕让他做个上门女婿,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吃苦受罪。谁想到,那个假的看不上他。他是要面子的人,就自己找了姑娘结了婚。这些年我听说他过得不好,没想到他媳妇已经没了,哎。”景元夏也是唏嘘,物是人非啊。 曹放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惜了。 不过看来两家的缘分还没断,居然在这里遇上了,又让他把她的小儿媳给救了上来。 景元夏很是激动,想在小女孩身上弥补弥补,便带着小姑娘去了她那边,把一块没用过的布料子扯出来,给孩子做一身衣裳。, 82全家的冤大头(五更) 小女孩跟着爸爸过, 也没有爷爷奶奶,日子并不顺心。 头发是乱的,脸上是脏的, 衣服裤子也都不成样子了, 补丁都是孩子自己打的, 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实在是叫人看了难受。 景元夏虽然自己还没有孙子孙女,但她对这小姑娘还是相当疼爱的, 一边量尺寸, 一边问她些简单的问题。 “爸爸平时就把你自己扔家里吗?” 小女孩点点头。 想想也是,曹放要去挣钱养家的,带着孩子怎么做。 景元夏叹气, 又问:“想要妈妈吗?” 小女孩继续点头。 景元夏心疼得很呢, 思来想去, 把师翔叫了进来:“你们两口给孩子当干爹干妈吧,没事多帮忙带带她,你曹放哥哥以前对你们挺好的。” 师翔想拒绝, 他可不会带孩子啊,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还好有人接他的担子。 “妈,这阵子把她交给我带吧。”师翱听说了这事, 拄着拐杖进来。 小姑娘好奇看了眼, 怯生生的, 没有叫人。 师翱不好蹲下来,便只是弯腰搓了搓她的脑袋:“都这么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还是不肯说话,明显有点认生。 直到裴素素给她拿了条小裙子进来,她才露出一丝笑意, 但依旧是含蓄的,怕怕的,不敢太过情绪外露。 裴素素抖了抖小裙子:“妈,我刚去前头那家借了条裙子来,这是那个嫂子新做的,还没有穿过,我给了她布票和钱,就算买下来了。您就别操劳了,这一路够辛苦的,您就好好歇会儿吧。” 景元夏不肯歇,曹放在她这里就等于半个儿子,她给孩子尽尽心意不嫌辛苦。 裴素素无奈:“也好,一换一洗,明天也有新衣服穿。” 她带着小姑娘去隔壁房间门换上,小姑娘显然特别喜欢这个裙子,一时高兴,露出两颗白净的牙齿,可爱得很。 裴素素被小姑娘挠得心里痒痒,也有点想要孩子了。 不过现在海岛这边还是一片狼藉,再等等吧,要是进度快,半年之内能建得像模像样,把居住条件提高一大截,她就提前解开限制吧。 她也想要个软糯糯的女儿,多可爱啊,当然了,儿子也行,最好像师敬戎,长大了爷儿俩站一块儿,肯定特别养眼。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把孩子领回景元夏房间门。 汤雪儿也来了,原本曹放指望他们两口子帮忙带带孩子的,不过她刚刚被师翔闹了,有点没缓过来,所以没理会曹放。 这会儿她是来补救的,特地把自己的头花、头绳和发卡拿出来,想哄孩子开心, 小姑娘应该挺想要的,一直盯着汤雪儿手里,但却克制的摇了摇头。 景元夏见了更心疼了,忙催促道:“哎呀雪儿!你给她把小辫子一扎,给她戴上不就行了?正好你练练手,明年这会儿该照顾自己的孩子了。” “嗯!”汤雪儿其实不想练手,她想要儿子,这样她在婆家地位就稳了,所以婆婆让她给小姑娘扎辫子练手,她并不是很积极。 随便梳了两下就放弃了:“妈,小姑娘头发太细太软了,头发又少,回头我不小心给她扯下一把来就不好了。还是算了吧。” 景元夏没有为难她,一边剪裁一边问了问裴素素:“素素啊,你去试试?” 裴素素还挺喜欢女孩子的,立马把东西接过来,她还找了面镜子过来,比划了一番,问问小姑娘喜不喜欢这样打扮。 小姑娘长这么大就没有扎过小辫儿,爸爸不会,也不愿意学,也没有时间门,所以总是给她剪短发,今年可能是太忙了,爸爸有半年没给她剪过头发了,所以才把头发留到了肩膀的位置。 现在,终于有个漂亮阿姨要给她扎小辫儿了,她终于可以像那些有妈妈的孩子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真的很开心。 情不自禁的说了声:“喜欢,谢谢阿姨。” 裴素素笑着给她摆弄好,又让她照了照镜子,柔声哄道:“现在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了吗?” “我叫甜妞儿。”小甜妞儿笑着摸了摸脑袋上的辫子,特别的激动。 裴素素夸道:“还真是个小甜妞儿,笑起来真好看!以后经常笑一笑好不好?要是有烦心事,可以来找阿姨,找奶奶,找这几个叔叔,好吗?” “好!”甜妞儿有点喜欢这个漂亮阿姨,下意识往她怀里靠。 裴素素搂着她掂了掂:“妈,这孩子有点瘦啊,我估摸着四十斤都不到。” 师翔也来掂了掂:“呦,四十都多了,顶天三十五六斤吧。六岁了吧,是有点瘦了。” 景元夏也觉得孩子太瘦,赶紧指派师翔:“你快去海滩那里捡捡贝壳螃蟹什么的,这刚来岛上还不知道食材上哪儿置办,快去,等会儿别人都捡了你再去就没有了。” 师翔没有这么积极,他还想跟汤雪儿腻歪。 毕竟他可是有名的纨绔,想让他干活儿,那真是难如登天。 景元夏见他磨磨蹭蹭的,有点来气,把手里的针线放下,抄起鞋底子要来收拾他,吓得师翔赶紧飞奔出去,不情不愿的劳动去了。 裴素素瞧着外面日头大,估计也捡不到什么海鲜,毕竟海鲜也不会特地爬上来对着火辣辣的太阳送死,所以她也出去了。 景元夏问她干什么去,她只说看看岛上有没有需要照顾的病号。 离了这一片砖房,裴素素就往海边去了。 师翔第一次担负全家的口粮问题,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 所以裴素素忍痛消耗了一百点福运值,当了回海“仙”。 但凡她让师翔下铲子的地方,指定有蛏子,但凡她叫师翔伸手掏一掏石头缝隙,指定有螃蟹。 时不时还有鱿鱼、海虾、象拔蚌、牡蛎、梭子蟹、海虹、乌贼…… 师翔兴奋坏了。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这小裴怎么看起来比他还累? 她也没出什么力啊,完全就是指来指去,活儿都是他干的。 他不理解:“小裴啊,你杵在这里晒太阳不热吗?要不你回去吧,去哄哄甜妞儿,我怕你嫂子不会带。” 裴素素不说话,只看着他。 师翔不明就里,但也不好催促弟媳妇做什么事,便扭头继续奋斗去了。 倒是奇怪,但凡他自己下铲子的地方,指定什么也没有!但凡他自己看上的石头缝隙,一摸指定是空气。 他郁闷了。 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裴素素,赶紧挽留:“小裴啊,你别走啊,你再帮我指指。” 裴素素心说,还行,不笨,知道离了她跟睁眼瞎没区别,会讨饶,孺子可教。 其实这些虾兵蟹将都是她趁着指指点点的时候放过去的,只不过有系统遮掩,师翔看不见而已。 所以她累啊。 她也可以自己来,可是她懒啊,她才不想做苦力。 不如帮帮师翔,让他第一次就来个大丰收,以后再有这活儿,师翔就逃不掉了。 想想都要为自己的聪明劲儿大吹特吹。 金闪闪忍不住吐槽她:“宿主你可真行啊,在娘家使唤嫂子,在婆家使唤二哥,我看你不如找个勤劳能干的大嫂,一劳永逸。” “我倒是想呢,可是我上哪儿找这样的冤大头啊。算了,不急,说不定哪天大哥自己看上个贤惠的,我就不用费心费力了。再说了,这使唤二哥也挺好的,家务也不只是女人的嘛!”裴素素才不急呢。 且看着吧,等这边安顿下来,大哥肯定还会成为香饽饽。 毕竟啊,他兄弟是个团长啊,好赖也算这个岛上的一把手呢,别人不巴结他,难道巴结普通老百姓吗? 所以这事,不急。 金闪闪也觉得有道理,便不操这个闲心了。 但它还是提醒了一句:“等会回去,别人要是看到师翔满载而归,会不平衡的吧?要不咱帮他遮掩遮掩?” “也好!”反正今天撞大运了,那个小男孩的爸妈现在对她都是好感度拉满,对应的,福运值也涨了不少。 裴素素像是久贫暴富的臭富婆,买了个道具“一次性障眼法”,一点也不肉疼,等师翔提着满满一大桶海鲜回去的时候,便把这个道具用了。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沿途的人看师翔吭哧吭哧提着一个桶,脸都累得通红,忍不住凑过来看看都有什么。 结果只是两三只瘦了吧唧一两大小的梭子蟹,还有四五只晒得蔫了吧唧的对虾。 就这?至于把师翔累成这样? 腰都压弯了! 路人不理解,并怀疑师翔是不是得了强直性脊柱炎。 有个好心人提醒了他一声:“小伙子,不要勉强自己啊,该歇就歇,该看病就别耽误啊。我看你仪表堂堂,可千万不要因为舍不得花钱就把自己毁了啊。” 师翔一头雾水,心说这是哪里来的二傻子,边儿去。 他没有理会,就这么提着满满当当一大桶海货回去了。 幸亏景元夏选的地方好,在最边上不说,旁边还就是山包,要是怕在院子里生火吃大餐被人看见,还可以躲山里去。 当初房子盖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万一边防线上有了骚乱,可以及时把群众转移到山里去。 这下可真是大开方便之门,于是景元夏让师翔去找个通风透气的山洞,把这些海货煮熟了再提回来。 师翔:???又是我?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可是他看看自家这一大家子,爷爷要颐养天年,跟过来的保姆要照顾他老人家。 老妈在做衣服,他老子更是在海对面的码头耽误了不知道在办什么事情没来。 大哥腿伤了,他媳妇怀孕了,小弟在部队为了一大家子撑起巨大的避风港,小弟的媳妇也一路帮着他搞来了海货。 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让裴素素去操劳。 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提着桶进山去了。 没想到裴素素这次又跟着。 他还挺感动的,结果到了地方,裴素素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口大锅,还有一堆木炭给他。 随后往山洞外头一坐,丢了个打火机给他:“二哥,你赶紧的,我给你放风。” ???原来他白感动了,他就是冤大头! 算了,看在兄弟媳妇解决了锅和柴火的面子上,他师翔今天跟这些海货拼了! 煮,煮他丫的! 两个小时后,两人回了砖房那里,裴素素依旧用了一次性障眼法,一家子等到师敬戎回来,便关了门。 吃,独,食! 分是不可能分的,也就自家人客气客气。 跟着一饱口福的甜妞儿,忍不住好奇道:“阿姨,这些海鲜,真的都是师翔叔叔抓的吗?他好厉害啊!” 裴素素看着师翔扭曲的脸,憋笑憋得辛苦:“对呀,师翔叔叔可厉害了,你多夸夸他,他明天还能弄一桶回来。” 师翔:好气啊,但是要保持微笑。我没有生气,真的,我只是有亿点点打不过我家小弟,顺带着,不敢对他媳妇抱怨而已。 吃完饭,师敬戎拿出一张单子,宣布了一个糟糕的消息:“今天大家随意占的房子不算数,今晚会登记所有垦荒人员的家庭情况,明天核实过之后,统一分配。”, 83分房风波(上)(六更) 统一分房, 那方案是什么? 一大家子都特别的好奇,也有点担心。 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呢,要是按师敬戎一个人的份额来分, 那肯定是不够住的。 只能是分成几户, 一家一家来。 但如果一家一家来, 师翔和师敬戎成家了好说,那大哥师翱呢?爸妈爷爷又怎么算? 而且这里头涉及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一旦拆开, 按照一家一家算, 那他们兄弟三个就算分家了,一般而言,兄弟分家必然会牵涉到财产的分配以及父母的养老问题。 这些问题兄弟三个从来没有考虑过, 现在忽然一下子全部堆在眼前了, 实在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偏偏师震又不在, 只能是兄弟们自己跟景元夏商量了。 师翱师翔下意识的看向了师敬戎:“小弟你怎么看?” “你们不用考虑我和素素,我有军籍,素素随军有单独的政策, 我们的家属院也是跟你们分开算的。”师敬戎自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的待遇还算不错, 团级干部可以分到三间规格的家属院,所以他只要认真完成分内的工作就行。 真正需要头疼的是他这两个兄弟怎么算。 师翔成家了, 媳妇还怀孕了, 当然希望单列一户, 所以他是支持分开的。 可师翱还是光棍儿,就算单列一户,也会按照单身汉来算。 别说是现在岛上住房紧张,就算是将来住房充裕了,单身汉也顶多只分到一间房, 而不是一个农家小院儿,除非他有特别的贡献。 所以,最合适的办法就是让他跟老爷子合在一起算一户。 这样就是一个有老有少的人家,不算单身汉。 至于保姆,因为她是师家单独雇来照顾老爷子的,属于上面给与的特殊照顾政策,所以不需要考虑她的户口和分房问题。 剩下景元夏跟师震两口子可以单独算作一户。 这么一来,一家子就是分作四户,其中裴素素跟师敬戎住家属院儿,跟其他人是分开的。 景元夏也觉得这个分户方案比较合适,但是问题又来了,部队的家属院儿属于给军人的福利,不会强制军属出力垦荒,但民宅不属于福利,必须用工分来兑换。 现在先把房子分给大家,属于预支性质的,如果接下来的三年里工分抵不上,就会收回。 所以如果真的分开了,师翱师翔这两个大纨绔就必须作为自己户头上的劳动力出来干活儿了。 至于景元夏跟师震,因为两口子都有军功在身,又放弃了省城那边的干休所作为养老的福利,所以是可以直接在海岛领一套房子的。 他们不需要上工,也不需要强制做什么贡献,可以安心养老。 景元夏看看她这两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不禁有些担心:“你们两个真的能承担起一户之主的责任吗?” 师翱师翔自己也没有信心,总之,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算想退回去继续好吃懒做也不行了。 只能赶鸭子上架。 于是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叹了口气。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弄个地方住着再说吧,说不定岛上也有可以偷懒耍滑的工作呢。 比如运输队,那就是兄弟俩的老本行啊,努努力也不是不行的。 总之,今晚就商量到这里了。 因为家里男同志多,不方便,所以三个女同志和保姆洗澡的时候,需要把他们撵出去,关上院门再洗。 男同志全都出去遛弯儿消食。 走在路上,群众们议论的也都是分房的事儿。 有那单身的小伙子和大姑娘,为了能分到稍微宽敞的民宅,正琢磨着要不要临时凑合做夫妻呢。 师敬戎听着,忍不住发笑,这些人简直把婚姻当儿戏,以后又不是没有新的分房政策了,只看眼下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这事他也管不着,毕竟民宅这边的分配是冯百胜负责的。 等女同志们洗好澡,院门就敞开了,男同志们回去洗澡。 全都收拾完,裴素素想起要拜访冯百胜,便拉着师敬戎出去了。 师翔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稀稀落落的星星,忍不住感慨:“好想回去啊。” 师翱拍拍他的肩膀劝了劝:“没办法,爷爷身份敏感,咱们做孙子的总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除非断绝关系,可是这对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再说爷爷又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做孙子的怎么能当白眼狼呢。 师翔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习惯这种野人一样的生活。 没错,这里除了一些砖瓦房,什么也没有,他觉得跟野人没有区别。 师翱想起那个做了半年真野人的小弟,不禁有些羞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你看看小弟多风光,素素跟着他也不用受委屈。咱俩就不一样了,你心里肯定觉得对不起雪儿吧?” “是啊,我本来答应结婚后让爸妈帮她换个工作的,现在好了,直接跟着我当野人来了。”师翔也有些不安,他那娇滴滴的媳妇,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要是他们能像小弟一样,走到哪里都能亲人们遮挡风雨就好了。 两个把人生当儿戏、得过且过了三十二年的男人,在这一刻,在这一片星空下,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不作为是一种罪恶。 当爷爷需要庇护的时候,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要不是他们撞了狗屎运把小弟认了回来,也许现在爷爷已经处在风暴中心,任人羞辱了。 想到这里,兄弟俩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 过了好久,师翱才说了一句:“努力吧,趁着一切还来得及。” “是啊,趁着孩子还没出生,我得给我和雪儿拼一套像样的小院子啊。”师翔也终于吐露了心声。 当没有优秀的兄弟做比较的时候,堕落是不可耻的。 哪怕那个假妹妹优秀耀眼,他们也不在乎,因为这个社会对他们的身份定位和责任定位是不一样的。 所以那个妹妹优秀与否,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现在,跟小弟剧烈的地位落差,巨大的待遇差距,让对兄弟第一次有了“知耻而后勇”的意识。 他们就这么站在星空下,听着远处群众的议论声,听着身后大山里的虫鸣声,默默握紧了拳头。 冯家今天占的房子位子很好,就在最中间的位置,最开阔的地段。 这是冯宝莲抢占的黄金地段,很多人都会从她家门前经过,然后感慨一句,啊,这就是冯主任家啊。 还有人会好奇的打听,冯主任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结婚了没有,媳妇来了吗?好不好相处? 每到这个时候,冯宝莲提前安排好的狗腿子就会在院门口帮她做宣传。 “冯主任媳妇去世了,只有他跟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来了。你们是没看见啊,他那大女儿长得跟天仙一样的,还没有嫁人呢。” “那她订婚了吗?” “你说宝莲啊,当然没有啊,自古美女配英雄嘛,总得找个好男人才不算委屈了人家。” “那倒也是,那另外一个女儿呢?” “你说宝莉啊,宝莉比较普通,只会闷声不响的干活儿。不过娶回去也不吃亏,贤惠嘛,谁不喜欢呢。” “那倒也是。那冯主任的儿子呢?” “你说宝英啊,宝英这小子性格最好了,走到哪里都笑呵呵的,谁家女儿跟了他都不会吃亏。” “那感情好啊,找女婿嘛,就是要找个心眼实在的,不打人不骂人的,要不然咱辛苦养大的闺女,岂不成了人家的沙包?” “说的是呢,宝英脾气可好了,肯定不会打人的。最好的还是宝莲,你们是没见到在城里的阵仗,那些媒婆知道她要跟冯主任来岛上,都急坏了,一个个上赶着介绍对象给她呢。可惜啊,她跟那些小伙子实在无缘,没看上。好在咱们岛上人才辈出,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媒人上门了。” “可惜了,我家儿子有媳妇了,要不然我真的要争取一下,谁不想娶个主任家的闺女做儿媳呢,多有面子啊。” “可不是。” 冯宝莲就在院子里隔着一扇门听着,门还故意虚掩着,这样那些八卦的人可以若隐若现的在门缝里看上一眼。 就在她尾巴翘上天的时候,院门口来了两个人。 有些百姓来得晚,还不认识师敬戎和裴素素,只管在那里兴奋的打听。 “哎,知道这两口子是什么来头吗,男的还穿着军装呢,知道他什么级别吗?” “那小媳妇好漂亮啊,比冯主任的闺女还出色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气色真好。” “哎,他们往冯主任家去了,不会是来巴结冯主任的吧?” “胡说什么呀,那是师团长,人家这个级别,需要巴结冯主任吗?顶多是出于礼节拜访一下,你们可别瞎说。”一个白天在岸边围观了救人事件的嫂子赶紧让他们注意言行。 议论声中,裴素素跟师敬戎敲响了冯家的门。 冯宝莲却拿乔,跟聋了一样,就是不来开门。 最后是她妹妹冯宝莉看不下去了,赶紧开门请人进来。 “我爸不在家,师团长,嫂子,你们坐,我去倒茶。”, 84分房风波(中)(一更) 裴素素客气的跟冯宝莉点点头, 挽着师敬戎一起进来。 冯宝莉很快端了茶出来,还做了自我介绍,顺便介绍了一下她那个鼻孔朝天的姐姐。 裴素素笑笑:“你们姐妹的名字挺好听的。” 冯宝莉羞涩的笑了, 她把茶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 转身去屋里端椅子。 这院子果然比别的气派些,虽然建筑面积只有三间屋大小,但是整个院子的实际占地面积足有五间屋的大小。 旁边各自空了一间屋的地皮没盖房子, 因为两边各有几株枝叶繁茂的桫椤树,砍了怪可惜的。 桫椤旁边还有几株芭蕉,绿树红墙,树影婆娑, 月色下有海风吹过, 叶子沙沙作响, 还挺有点古典韵味。 怪不得冯家会抢占了这处院子,还真是挺别致的。 不过裴素素不是那种张扬炫耀的人,如果她分到了这里,她会坦然住着,如果分不到,那就只在心里默默羡慕一下,仅此而已。 冯宝莉过来把椅子放下:“嫂子渴吗, 茶烫,我去开个椰子。” 裴素素想让她别折腾了, 然而冯宝莉已经跑厨房去了, 这勤快劲儿,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家,太贤惠了。 裴素素自己做不到,所以特别佩服这种人, 跟袁朵朵差不多,都是父母那辈人喜欢的儿媳妇人选。 不像她,只有师敬戎这种大傻子才喜欢她。 她忍不住笑了,搞得师敬戎很纳闷儿,这傻妞儿偷着乐什么呢? 裴素素凑在他耳朵边上,小声道:“我在想,冯宝莉这样的咱妈肯定喜欢。” 那倒确实。 冯宝莉虽然不是那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但却有着一种温婉的动人气息。 跟大哥的前女友是一类人。 她们受限于传统的闺训,会把照顾好家庭当做最大的事业,而且她们情绪内敛,是那种外表看着无动于衷,但是内心也许早已激情澎湃的类型。 有一种男人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还好他们两口子一样肤浅,只贪图彼此的美貌。 得亏这是在别人家做客,要不然,这两口子现在就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肤浅。 正乐着呢,冯宝莉抱着两只椰子过来了,上面插着竹子削的吸管,喝一口,椰子的清香带着一丝丝奶味的甘甜,沁人心脾。 真好喝。 看来这个冯宝莉挑了品质上乘的椰子出来款待他们,就冲这一份周到,裴素素立马夸了一句:“宝莉你手真巧,削这个吸管不容易吧?” “嗯!容易伤着手。”冯宝莉还是第一次被人注意到自己劳动的艰辛,她挺感动的,心说这个嫂子挺好的,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那样损人家。 她担心椰子压手,指了指桌子:“嫂子,椰子沉,放这吧,喝的时候凑过来就行。” 裴素素越发喜欢她了,真好啊,体贴温柔,她要是男人估计也会吃不消的吧。 她把椰子放下:“宝莉你也坐啊,你爸去哪儿了,今晚能回来吗?” “我爸他……”冯宝莉有点难为情,自己老子的风流韵事她不想点评,只得含糊道,“你们别急,我让宝英去喊他。” 冯宝英就是姐姐奴,两个姐姐让做什么他都听,立马屁颠屁颠找他老子去了。 冯宝莉则去劝了劝冯宝莲:“姐,你去说句话呀,不然太没有礼貌了。” 冯宝莲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去,生气。宝莉你今天很奇怪,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今天倒是挺殷勤,啊?你是不是以为巴结他们就能给你找个好对象了?别做梦了,就你这长相,你也想嫁得比我好?” 冯宝莉有点憋屈,她根本没有这么想。 她只是觉得这个嫂子很勇敢,要知道,今天海上风浪那么大,一不留神会送命的。 可是这个嫂子真的把孩子找到了,虽然最后她自己也快不行了,但如果不是她把孩子拽回来,即便是曹大哥后来跳下去,也来不及再去找那孩子了。 所以本质上来说,那孩子就是这个嫂子救的。 冯宝莉特别佩服这个嫂子,所以她那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热情,这会儿都使出来了。 可是她姐姐又一次误会她了。 哎,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无奈吧,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两个人的观念却天差地别。 冯宝莉拿她姐姐没辙,只得自己过来陪着客人说话。 裴素素看看时间,他们已经来了十几分钟了,再等十分钟吧,要是冯主任还不回来,那就算了。 * 冯主任最近日子美啊。 他中年丧妻,立马成了香饽饽。 以至于乱花渐欲迷人眼,他挑不过来了。 这不,今晚听说了分房的规则,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寡妇主动来找冯主任抛媚眼:“主任,我听说夫妻俩有机会分到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而单身的只能分一间屋子,连个独立的厨房都没有,主任你帮帮我啊,我好歹叫过你两年表舅舅呢!你要不给我介绍一个好男人,要不你就直接跟我好吧!我可不想挤在一间房里,转个身就没地方了呀!” 冯主任确实想找个年轻的,可是他跟这个小寡妇毕竟有亲戚关系在,他有点顾忌。 小寡妇本就是婆家容不下她才主动来岛上开荒的,自然豁得出去。 她见冯主任犹犹豫豫的没个决断,干脆插上门上的插销,把冯主任推倒在床,让他尝尝她的厉害。 只是她忘记拉窗帘了! 这一幕正好叫冯宝英看到了,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愣是傻站在窗口,听了半天的哼哼唧唧。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擦了把鼻血,一言不发回去了。 回去了也不说怎么回事,时间太晚了,裴素素不想再等,便跟师敬戎一起告辞。 冯宝莉很着急,一个劲的赔礼道歉,生怕这个嫂子生气了。 裴素素确实有点不高兴,但她不生冯宝莉的气,相反,她还挺喜欢冯宝莉的,这种以别人的感受为第一优先级的讨好型的人格,确实容易招人喜欢。 但是裴素素觉得,太卑微了不好,便安慰了一句:“宝莉,椰子汁很好喝,跟你聊天我也很开心,去睡吧,不早了。” 冯宝莉也知道再留就不合适了,只得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冯宝莲忍不住挖苦她:“你怎么跟个哈巴狗似的,没骨气的东西。” 冯宝莉不理她,关上门生她老子的气去了。 最终冯主任回来的时候,腿都发软了,这深闺寂寞的女人果然霸道,差点要了他的老命,他实在招架不住,从了。 两人约好了明天去办手续,赶紧把证扯了,至于婚礼,无所谓,反正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冯主任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晕乎着呢,跟醉了一样。 冯宝莉被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下来开门,一看手表,都半夜一点了,气得她连爸都没叫,开了门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她也没理她老子,早饭做好了自己吃自己的,就是不给他盛。 这是冯宝莉发火的表现,她不会跟人吵架,也不会撒泼打滚的胡闹,她会一言不发,冷处理。 冯主任喝着粥,就着咸菜,时不时还要挨一记冷眼,他有点不高兴了。 赶紧问了问怎么回事。 冯宝莉还是不理他,他只好去问冯宝英,冯宝英昨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寡妇白花花的身体,所以他老子问什么他都只有一句话:哦,好。 冯主任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二女儿不理他,小儿子犯白痴,这老冯家还有正常人吗? 他只得看向了冯宝莲:“闺女,你妹妹怎么不理我?我惹着她了?” 冯宝莲本来就不想看到裴素素跟她家有来往,便绝口不提昨晚人家上门拜访的事,反倒是关心起了她老子的终身大事。 “没什么事,宝莉跟宝英闹别扭呢。爸你想好选哪个做我后妈了吗?可别是我那个远房表嫂啊!她太年轻了,肯定会再跟你要孩子的,我不答应!” 冯百胜虽然惯着三个孩子,但也不至于找个续弦还得听她们指指点点。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吃饭。 这下绝了,一家四口人,两个成了哑巴,一个在那里嘿嘿嘿犯白痴,只剩冯宝莲还像个正常人。 气得她一拍筷子,不吃了。 “好啊,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你昨晚肯定是跟她鬼混去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个女人不安分,不能娶她!你为什么就不听啊?她不就是想要房子吗?好啊,你给她介绍个男人就是了,你有必要自己去陪她发疯吗?你多大了?她才多大?你真的不怕亲戚笑话你吗!”冯宝莉嗓门儿大,搁门口都能听见了。 有那好奇的群众忍不住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冯百胜要面子的,只得也吼了起来:“这天底下就是没有闺女管老子的道理!我爱娶谁娶谁,你是做晚辈的,你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吼完,冯百胜便出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冯主任跟女儿吵架的事情就传开了。 传到裴素素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临时搭建的卫生所里给人看病。 她看着面前一脸红润的女人,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啊,昨晚才同的房,能查出来吗?能的话快点,我还指望肚子里的孩子帮我结婚分房子呢。”小寡妇一脸的兴奋。 裴素素并不知道这女人要结婚的对象是冯主任,更不知道就是这个女人,让她和师敬戎白等了大半天。 她实事求是的告诉这个女人:“刚同房是查不出来的,你过一个月再来吧。” 小寡妇有点不高兴:“可是今天就要分房子了,要不你帮我做个假的怀孕证明,只要我能分到想要的房子,我送你三张布票!怎么样,很划算的,考虑一下!” 85分房风波(下)(二更) 三张布票很值钱, 这要是别的事儿,裴素素也就帮了。 然而骗人结婚太缺德了,裴素素拒绝了她, 不想当帮凶。 女人倒也不生气, 她手里有东西,还愁找不到帮忙的人吗? 于是她换了个诊室,让一个年轻的男医生帮她作假。 这个男医生一看就是刚毕业的书呆子, 女人抹了两把眼泪,撒了个娇,这事就成了。 甚至没有问她要好处费。 女人见他这么好骗,想着干脆利用他报复一下隔壁那个女医生, 便又眼泪汪汪的求他:“哎呀, 小同志, 你别写自己的名字啊,我家那个死鬼不肯让我看男医生的,你写个女医生的名字好了。就隔壁那个吧,省得我那死鬼跟我吵架。” 反正大家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彼此之间还不认识呢,那个女医生就算知道了这事也未必能找到她算账。 然而这个书呆子却拒绝了她:“不行,那是师团长的媳妇, 我有几个胆子敢乱签她的名字,要不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女人一听, 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个女人看不上她的三张布票,原来人家男人厉害啊。 那好吧,她不去挑衅这样的人了,她又不是傻子, 柿子当然只能挑软的捏。 而一个团长的媳妇,显然不属于她可以作践的类型。 所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让这书呆子另外找了个女医生的名字签了上去。 出来后她再次经过裴素素的门诊室,但见一个浑身打着补丁的农妇正牵着一个小男孩要给裴素素磕头,旁边地上还摆了一个大菜篮子,篮子上盖着红布,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那农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个劲的劝裴素素收下:“小嫂子,你就收了吧,昨天要不是你,我家爱民就淹死在海里了,这孩子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阳,都是托你的福啊。茅凯昨晚跟我商量过了,让我带孩子来认你做个干妈,等他长大了一定孝顺你,报答你。” “不用不用,嫂子你太客气了,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裴素素赶紧扶着这个嫂子起来,这嫂子瞧着三十出头了,比她大,她叫一声嫂子也不为过。 只是这个嫂子非得纠正她:“哎,别别别,你喊我四娘就好了,我家茅凯虽然比师团长大了两岁,可他毕竟只是个营长,我管你叫一声嫂子也是应该的。” 裴素素拗不过她,随她去了,至于孩子认干妈,她也是想拒绝的,可是那小家伙已经在地上磕头了,磕完便爬起来,拉着她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还奶声奶气的叫干妈。 行吧,这虎头虎脑的样子也忒可爱了点,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便抱了抱这小子:“爱民啊,以后不能自己往水边跑知道吧,会被水猴子抓走的哦,以后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干妈。”小娃娃搂着她的脖子,还凑过来给了她一个香香。 哎呦,这谁受得了。 裴素素赶紧把兜里的一把水果糖掏了出来:“去吧,跟妈妈回家吧,这里都是病人,小宝宝不能待太久。” 茅爱民还挺懂事,知道说谢谢,下地后牵着她妈妈的手,一步三回头。 裴素素追了出去,把那一篮子东西还给杨四娘,杨四娘却跑得比猴子还快,一把抱起茅爱民,几步就不见了人影。 裴素素无奈,只好把篮子挎了回来。 扭头的时候见到了这个想要骗人结婚的女人,她没说什么,只当没看见,回门诊室继续忙她自己的。 海岛缺人,尤其是缺医生和老师,所以她这个没有资质的中医也可以来坐诊。 她已经想好了,让她去上工是不可能的,可要她一个手脚俱全的健康成年人整天混吃等死,那也做不到。 所以她就在卫生所这边做了登记,只要回头负责审核的人没有意见,她就正式成为诊所的坐诊大夫了,也能拿到工资,养家糊口。 这样她就不是靠男人活着的,她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不必依附于什么人,多好。 * 那小寡妇拿着假的怀孕诊断书来找冯百胜,不过冯百胜不在家,开会去了。 家里只有冯宝莲在,冯宝莉跟冯宝英则去生产队登记去了,这姐弟俩习惯了干活儿,也不想在家里受大姐的气,所以一听说可以去生产队登记上工,就特别的积极。 只剩冯宝莲,在家里跟个祖宗一样的,家务不做,工分不挣,干等着找个好男人嫁了当一辈子的米虫。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毕竟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但问题就出在她这个人太讨人嫌了。 自己好吃懒做就算了,可她居然会嘲讽别人没她福气好,这就很叫人生气了。 比如现在,小寡妇刚来,冯宝莲便挖苦道:“呦,表嫂,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不登我家的门了呢,没想到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啊,居然真的跟我老子勾搭上了?我要是你,我哪好意思出来见人啊,结婚两年就克死了自己男人,连个蛋也没下,我不去投河都对不起我那短命的男人。” 小寡妇叫赵五妹,她嫁给前头男人,本来就是去冲喜的,所以男人活不长那不是挺正常的吗? 但是别人都说是她命硬,把男人克死了,这让她特别的不爽。 这会儿冯宝莲也这样羞辱她,气得她立马扇了冯宝莲一个大嘴巴子。 她可不怕这个冯宝莲,她马上就是冯家的女主人了,冯宝莲再敢嚣张的话,她就以后妈的身份教训她。 冯宝莲被这一把掌打懵了,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毕竟她在家里称王称霸,嚣张惯了,别说是她弟弟妹妹,就连她老子也都不舍得打她的,他们一家子就算吵架斗嘴,也顶多只是冷战,翻白眼,什么时候上演过全武行啊。 这下可把她气坏了,她忽然尖叫一声,跟赵五妹扭打在了一起,很快,路过的八卦群众就把冯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都是刚来的,管理班子还没有搭建完善,这会儿那些干部都忙着开会分派任务呢,根本没人理会冯家的闹剧。 但是放任这两个女人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有个嫂子提议:“哎呀,听说师团长的媳妇人不错,有人认识她吗,去请她过来劝一劝吧。” “是啊,天这么热,要是把脸上抓出个好歹来,会化脓毁容的呀。” 几个好心的嫂子你问我,我看你,最终推了个昨天在岸边围观过的婶子出去,让她请裴素素过来。 裴素素其实不想多事,她也是刚来的,还没熟悉这群人都是什么脾性呢,毕竟小人难防啊。 但她最后还是妥协了,没办法,这个婶子太会软磨硬泡了,裴素素招架不住。 等她到了冯家一看,嘿呦,简直丢人显眼。 她走过来,笑着问道:“两位壮士,怎么不打了呀?是累了吗?我那儿有风油精,提神醒脑,还能让你们再打两个小时,要吗?” 冯宝莲披头散发的,恶狠狠的剜了裴素素一眼:“要你多事,你以为你是谁啊。” 赵五妹身上也不成样子了,但她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她松开冯宝莲站了起来:“小嫂子见笑了,是我不好,不该跟一个晚辈一般见识。” 晚辈? 裴素素打量赵五妹,也不过就三十出头,还不至于跟冯宝莲差辈儿吧,除非…… 裴素素悟了:“你是要嫁给冯主任了吧?” “是。”赵五妹没有否认,她已经被婆家赶出来了,可不敢得罪一个团长媳妇,要不然,就算她嫁给冯百胜,这日子也未必好过。 再说了,冯宝莲处处针对她,她还想着团结其他的力量帮自己壮壮声势呢。 于是她理了理身上的衬衫裤子,走过来客气地跟裴素素打招呼:“对不起小嫂子,还麻烦你跑一趟,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既然你是做长辈的,那就少跟小辈计较吧,实在是闲得慌就去上工,岛上活儿多着呢,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以后要是有了什么成就,自己脸上也有光彩。”裴素素说完便走了。 赵五妹出来送她,走到前面路口,没什么人了,她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刚才在卫生所冒犯了小嫂子。” “你这态度转变得有点快啊,怎么,知道我是师团长的爱人所以跟我装起来了?”裴素素也明白,拜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但她还是想提醒这个女人,看人下菜碟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自己狗眼看人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以后日子可就难熬了。 赵五妹态度端正,赶紧承认了错误:“以后我会注意的。” “那行,我回去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那张诊断书尽量别拿出来,以后穿帮了可不好看。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别想着靠肚皮拿下一个男人。”裴素素走了。 赵五妹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最后把那张诊断书拿出来,撕了。 86该要孩子了(三更) 中午的时候, 岛上临时搭建的广播站响了起来。 大致意思是,虽然早上已经把所有人员的登记表收上来了,但是分房之前, 还需要所有人到临时搭建的住房管理办事处去核对一下身份。 为了防止有人搞小动作, 比如一个人登记两次,换套衣服过来假扮另外一个人,所以今天不安排其他任何的劳动, 所有在办事处核对过身份的人,统一在办事处后面的空地上排队等着。 到时候会有管理人员给每个人发一张排号纸,领房子的时候一纸一房,不容有误。 这事跟裴素素没关系, 她只要等部队的家属院安排好了就行。 所以别人都忙着回去吃午饭, 忙着去办事处抢前排, 她则优哉游哉的在家里看书看报,写写划划。 不一会儿,曹放抱着甜妞儿过来:“小裴,你果然有空,帮我看会儿孩子行吗?” 裴素素反正没事做,便把孩子接了过来:“你几点来接?” “说不准,我要去帮忙维持秩序, 以防有人冒领多领,毕竟房子数量有限, 可能有部分人还要暂时住在帐篷里头。”曹放已经把这一批的物资都运过来了, 下一次的在半个月后,所以他今天不是很忙。 不过今天分房肯定会有骚乱,所以他可能到天黑都回不来。 裴素素心里有数了:“你来接孩子的时候要是找不到我,就去部队家属院那边。” “那边收拾好了吗?要不我先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曹放挺欣赏她的,勇敢的女人总是有着别样的魅力。 裴素素婉拒了:“不用,敬戎会安排的,没我什么事儿。” “也对。”曹放笑笑,叮嘱孩子好好听话,便走了。 裴素素关上院门,琢磨着怎么跟甜妞儿打发时间。 说实在的,她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一直都是爸妈哥哥宠着她惯着她,她从小就是什么也不需要做的娇气包。 现在要她单独照顾一个小女孩,其实她并清楚应该做些什么。 毕竟今天甜妞儿身上干净多了,不需要再洗澡了,婆婆给孩子做的裙子也完工了,这会儿小姑娘正穿在身上呢。 思来想去,裴素素准备教孩子识字,念书。 她实在没有别的技能了,只能这样。 好在孩子六岁了,正是需要接受教育的年纪。 只是裴素素很快发现,甜妞儿只认识简单的0-9这十个数字,其他的一概一问不知。 至于汉字,那更是一窍不通。 裴素素沉默了。 这大概就是单亲爸爸带孩子的坏处吧,太忙,又粗心,可能也想不到孩子已经需要认字写字了,所以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 哎,看来得跟婆婆说一声,想办法给曹放介绍个媳妇吧,这样有人帮忙分担生活的琐事,他才有时间好好关心一下孩子。 这也算是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如果她自己有了孩子,可不能拖到六岁还没有启蒙啊,太晚了。 她对曹放有些不满,问了问孩子:“爸爸没有送你去上幼儿园吗?” 甜妞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看那畏惧不安的样子,只怕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裴素素不想勉强孩子,便不问了。 一下午的时间,她教会了孩子认识金木水火土,山川草木,星辰日月,风雨雷电,大小天地…… 甜妞儿接受能力还是挺不错的,等师敬戎手底下的一个通讯兵来通知裴素素搬家的时候,甜妞儿已经能认出来十几个字了。 好在裴素素是一边教孩子认字读字,一边握着孩子的手教她怎么写的,所以书写的话,也有不错的表现,只是孩子没有学过汉字的结构,只能照葫芦画瓢,歪歪扭扭的每个笔画都各自分散着。 不过没关系,今天才是第一天,想必她多教教就好了。 她提着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跟着那通讯兵往外走,手里牵着甜妞儿。 通讯兵不知情,还以为这是她的孩子,忍不住夸了一句:“嫂子你闺女真俊。” 裴素素赶紧解释了一句:“这是朋友家的,我和你们团长还没有孩子。” “啊?”通讯兵还挺意外的,“咱团长快十了吧,再不要孩子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嗯,准备要了。”裴素素知道这小兵也是好意,但是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等这边稍微建设出点样子来再说,要不然,哪儿哪儿都不方便,怀孕就是在受罪。 到了地方,她才发现这里的院子跟民宅是不太一样的。 通讯兵解释道:“嫂子你们上岸之前,已经有两个工兵连过来忙活了半年了。那会儿刚开春,最适合开荒了,但是那会儿也是最艰难的时候,领导担心一下子来太多人没地方摆放那些物资,所以只安排了两个工兵连做先遣部队。这些房子都是工兵连的兄弟们一砖一瓦盖的,已经经受过半年的风吹雨打了,嫂子放心住着就是,肯定不会漏雨的。” “你们辛苦了。”裴素素很是感慨,大家都羡慕当兵的福利好,可他们也是真的比一般人辛苦啊。 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都是他们冲在前头,比如大线的建设,就有不少山川河流是部队去开道的,听说新疆那边的公路更是一整个部队在艰苦奋斗,一般的老百姓受不了那个工作强度,也吃不了那个苦。 哎,她不禁有些难为情。 当初选择嫁军人,图的就是跟着军人享福。 可是真当她看到这么艰苦的工作环境,她又心疼起自己丈夫来了。 这大概就是没感情和有感情之后的区别吧。 相亲的时候当然只考虑自己,过日子之后,便想着要替自己丈夫分担点什么了。 所以她去卫生所坐诊的决定是对的,要不然,她怎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个福气,她良心上过不去的。 通讯兵没想到短短的几句话,便让小嫂子感慨万千,他帮忙提着东西,一路乐呵呵地跟人打招呼介绍:“孙营长好,这就是咱团长的媳妇,我带嫂子搬完家就来帮忙。” 路过的这位营长叫孙川,他是最初的那两个工兵连的负责人,他当时还只是个副营长,带着兄弟们开荒拓地,吃了不少苦,所以第一期建设完成后,他就被提拔成了营长。 他客气地叫了声嫂子,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裴素素有些好奇:“小何,你们今天要忙什么?” “嫂子还不知道吧?因为这次来了大部队,所以营房那边有点拥挤,天气又热,住的地方又不宽敞,咱团长看了不忍心,想在营房里弄几台电风扇,可是咱岛上没通电啊,所以他只能想别的法子。这会儿团长正在集思广益呢,想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可以提出来,他去想办法实现。”小兵赶紧解释了一下。 说真的,他来部队也一年多了,从来没见哪个军官会对现在的营房提出不满。 毕竟当兵哪有不吃苦的呢。 可是现在,新来的团长居然心疼他们的住宿环境,这可太难得了。 哪怕团长最后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兄弟们也会记住他的好的。 裴素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营房有多大,是大通铺吗还是上下床的宿舍?” “上下床,要是大通铺还得了,会热死人的,上下床起码还能通通风透透气。”小兵以为小嫂子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想太多。 他在一个宽敞的院子前面停下:“嫂子,这里就是了,门牌号是1号,为了省地方,也为了节省建材,所以学的北方那边搞的这种四合院,你跟团长分的是朝南的这间,朝西的间是给副团长的,朝东的间空一间,只有两间住人,给刚刚那个孙营长。隔壁二号院也差不多,朝南的给团政委,朝西的间给副政委,朝东的间空一间,给茅营长。另外一个营长住号院,跟其他几个副营长一起,一家两间这么挤着。” 裴素素心说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是独门独户的,没想到还有左右邻居。 也好吧,以后有了孩子,玩伴儿还多呢。 几个军嫂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她跟着进去,放好东西之后,让通讯兵去传个话:“你去跟你们团长说一下,就说给营房弄电风扇的事,我能帮忙,你让他晚上早点回来。” “真的?”小兵实在是太意外了,没看出来啊,小嫂子还有这能耐呢? 裴素素笑笑,当然是真的,搞个小型发电机就是了,电力单独供给营房的士兵开电风扇是足够的。 只是这个小型发电机,有点贵。 她需要研究一下,为什么师敬戎对她的好感度至今还没有拉满。 太奇怪了,难道这个家伙对她有什么误会不成? 小兵赶紧去传话,师敬戎听了并不是很震惊。 他大概猜到他媳妇要做什么,只是媳妇的那个本领到底有什么规则和限制他还不是很清楚。 他也很想回来问问媳妇,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不能一次跟他坦白到底? 很快,他处理完其他的事情,没在部队食堂吃大锅饭,而是把饭打了带回来了,两份。 毕竟他这个媳妇,十指不沾阳春水。 推开家属院大门,他看着屋里打着哈欠陪小女孩读书的女人,忽然有点好奇,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也会这么乖吗? 他笑了笑,招呼道:“媳妇儿,给你带了饭,来吃饭。” 裴素素把书放下,赶紧扑了出来,拉着师敬戎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咱们今天搞定它!” 87心疼媳妇的男人们(四更) 师敬戎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有小孩子在呢,他们学舌的能力很强,要是说漏嘴了可不得了。 便把饭盒塞到裴素素怀里:“你跟小孩先吃, 我去生个炉子下点面条, 下次留人在家里吃饭的话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别的地方再弄点饭菜回来。” “哎呀,不用, 我准备好了。”裴素素把他拽回屋里,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包真空包装的烤鸭,“切开就行,你切吧, 我容易切着手。” “哪儿来的?”师敬戎怀疑又是那个什么系统给的, 真神奇, 当初他媳妇给他的药也是系统送过去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把鸭子拿上,去东边的耳房收拾。 耳房很小,不算在分配的三间门房里面,里面还垒了土灶,当厨房用。 西边对称的位置也有个小耳房,里面是一口水井, 手摇的,有小孩的话得小心点, 不然容易出事。 至于东西两家, 则在连接南边院墙的位置那里也有一个小耳房,充当厨房的功能。 整体来说,在可用住房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尽量做到了让大家住得舒心一点。 师敬戎本就是在北方部队待着的, 对这样的住房布局还算习惯,唯一担心的就是这边气候炎热,通风会成大问题。 他问过孙川,为什么要盖这样的,明显不适合南方的气候环境。 孙川给出了解释:第一,他是北方人,四合院住惯了,为了节省土地,这个方案是最优的,相当于三家共用一个院子。 第二,通风他考虑过了,每家的中堂都开了后门,另外两间门屋子也都开了前后窗,只要院门打开,穿堂风应该挺不错的。 师敬戎还没有实际住住看,暂时持保留意见。 这会儿他来切鸭子,特地打量了一下,耳房也开了前后窗,行吧,做饭的时候不用担心被辣椒呛死了。 其实也没必要担心,他媳妇不会,他没空,厨房等于是个摆设。 他把鸭子切好端过来,两份饭匀匀,各自扒拉了一些给甜妞儿。 甜妞儿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她有点不好意思伸筷子,总得裴素素给她夹到碗里,她才会羞涩的低下头,细嚼慢咽的品尝起来。 夜里八点半,曹放终于来接孩子。 裴素素正在里屋洗澡,师敬戎出来接待了他。 他一个劲的道歉,今天出了大乱子,好不容易才处理完。 师敬戎让他不用放在心上,还打听了一下孩子上学的事儿。 曹放无奈:“上过,学校里的孩子都欺负她,她去了几天就哭着闹着再也不肯去了。没办法,小孩子嘛,知道她没有妈妈,就总是打她。” 是啊,要么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呢。 爸爸就算有责任心,但还是粗心大意的居多,哪能跟妈妈比。 师敬戎问他想不想再找一个。 曹放叹了口气:“我也考虑过,可是万一后妈也欺负她呢?再看看吧,真有那人品好的,心地善良的再说。” 说完抱着哈欠连天的小孩儿,打着手电回去。 师敬戎关上门,转身的时候看到孙川站在西边走廊下面,正在跟副团长黎昂聊天。 他俩是一个部队的老战友了,关系很铁,师敬戎这个空降的团长很难融进去。 不过没关系,人际关系是一辈子的学问,慢慢来。 他往家里走,黎昂跟孙川喊了他一声。 虽然部队纪律严明,但是私下里可以不那么拘束,不过因为生疏,所以他们喊的是师团长。 这么喊似乎没什么,但是孙川在私底下管黎昂叫老黎,黎昂也管他叫老孙。 这么一对比,亲疏远近就出来了。 师敬戎笑着走过来:“有事儿?” 黎昂点点头:“师团长,小何跟我说你媳妇有办法帮忙弄电风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误会了,咱们不是搞不到电风扇,而是没通电。” “这个明天再说吧,总之她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别急。”师敬戎其实还没有见识过那个系统全部的神通,不过他愿意给自己媳妇说出去的话做保证,他相信他家小裴。 黎昂放心了,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师团长,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人心都是这样的,你没提的时候,大家也就得过且过了,可你要是提了却做不到,以后他们会埋怨你的。” “放心。”师敬心里有数。 孙川没说话,等他走了才开口:“我觉得不靠谱,他那个媳妇娇滴滴的,连饭都不会做,还要师团长给她打饭回来呢,你见过这样当媳妇的吗?” “没见过。不过这也正常吧,刚搬过来,缺东少西的。”黎昂对裴素素没有偏见。 毕竟昨天那事儿太轰动了,一个女人,她未必就是十全十美的,但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有不怕死的勇气,她就是个好女人。 这个标准放在部队同样适用。 孙川想想也对,但还是不太乐观:“我是担心,你媳妇最是个耳根子软好说话的,她又喜欢帮助别人,看到不认识的老太太推板车都要上去帮忙。要是这小嫂子真的不会做饭,你媳妇今后就要受累了。” “这有什么的,她爱做我也管不着,反正孩子大了,她也无聊。”黎昂倒是看得开。 他今年三十一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上学了,媳妇白天在家没事做,愿意跟其他军嫂做做饭培养培养感情也挺好的嘛,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再要个孩子,人家也会帮他们呢。 做人不能太过斤斤计较。 孙川没再多说什么,谁的媳妇谁心疼,反正他媳妇是不可以给别人去做老妈子的,他不准。 两人各回各家,孙川立马叮嘱他媳妇,不要多管闲事,这个新来的师团长有个资本家的爷爷,所以师团长能待多久还真说不准呢,指不定哪天就被牵连到了,到时候白费力。 他媳妇刘秀云是二婚头的,今年三十六了,法令纹有点明显,她带了两个女儿过来,跟孙川结婚后还生了个两个儿子,现在家里一共四个孩子。 这会儿她正坐在煤油灯下给孩子做衣服,闻言头也没抬:“你呀,总是喜欢瞎操心,我连自家的这几个小祖宗都照顾不过来呢,哪有功夫去管别人。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孙川不舍得她这么操劳,干脆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熄了煤油灯,让她也睡觉。 别看两人都是三十往上的年纪了,但那折腾劲儿却不减,尤其是孙川这辈子就这一个女人,当初还眼睁睁看着她做了别人的老婆,他心里的醋劲儿和占有欲就特别疯狂。 那边裴素素刚洗完澡,就听到了西边那家的动静,还不小呢。 裴素素一脸震惊:“那是孙营长家吧,他们没有孩子吗,这么闹腾。” “孩子没带过来,在爷爷奶奶家过暑假,开学之前再来。”师敬戎已经了解过自己的两个邻居了,他干脆把黎昂家的情况也说了说。 黎昂的媳妇叫宋佳,是个干部的女儿,但是这个干部呢,是个焦裕禄式的人物,从小就教育他的孩子要无私奉献。 所以养出来的孩子都是那种喜欢助人为乐的,明明自己有个厉害老子,却一点架子没有,还喜欢帮人做这做那。 师敬戎便叮嘱裴素素:“你刚来这里,先跟宋佳搞好关系,有她帮衬着你,其他人也会对你客气一点。”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找个靠山,这些媳妇婆子会排挤我?”裴素素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心说有这么严重吗,她又没有得罪这些人。 师敬戎点点头:“会,明面上我是总负责人,但是实际上那个冯主任在这里的人脉和根基最广,这里有一半的人都是他的同乡或者朋友,咱们两个就是地地道道的外乡人。这边的人一直有抱团排挤外地人的习惯,我又是空降过来的,没有根基,光靠一个团长的头衔未必压得住所有人。就算他们不敢明着挤兑你,但是暗中编排你的坏话,给你吃点哑巴亏总是可以的。总之,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能不跟人起争执就不要起争执。” “……”裴素素还这没有考虑过这些因素,她当初去随军,也没人欺负她。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她跟高团长的媳妇处得不错。 可惜了,那嫂子改嫁了,也不知道高团长把人追回来没有。 熄了灯,西边那家的动静还在继续,听得出来那个女人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但还是会漏出声来,难怪要把孩子送爷爷奶奶跟前去,连邻居都被他们臊死了。 裴素素又开始担心,要是自己有了孩子,过夫妻生活的时候是不是要偷偷摸摸的。 果然住的地方不够宽敞才是原罪,这要是在小洋房里头,父母子女上下分开住,哪里用得着顾虑那么多。 她叹了口气,推开了师敬戎:“好热,你不要黏在我身上。” 那肯定不行,他还要更黏糊一点。 只不过他在这种事情上脸皮薄,不想被人听见媳妇的声音,所以他尽量温柔了一点。 事后,他靠在床头,一下一下打着蒲扇,终于要好好跟媳妇开诚布公一下了。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那个系统到底长什么样,可以给我看看吗?” 如果不给,那就是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他会郁闷五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化成灰也要郁闷!投胎成小猫小狗也要郁闷! 88小后妈的战争(1)(五更) 这个问题让裴素素茅塞顿开。 这家伙对她的好感度卡在九十九, 就是因为这个? 早说啊! 又不是她故意瞒着的,纯粹是她不想吓到他而已。 裴素素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耍赖皮:“不给你看!” “……”师敬戎郁闷了, 果然还是不够信任他。 难道还是气他当初说的不喜欢她? 他决定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他把煤油灯点上,一本正经地问她:“你还在生我的气?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生气?没有啊。 真要是生气的话,她干嘛每次都纵着他胡闹啊, 她早就不生气了。 她就是想逗他玩玩,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越是不答应什么他越是上头,但是他又太讲原则, 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只能自己憋着。 那种想说又开不了口, 只能自己干着急的样子,特别好玩儿。 就像是一只猫,在它面前竖了一块玻璃,玻璃对面是刚宰杀的鱼儿、活蹦乱跳的老鼠、肉质鲜美的牛羊猪…… 它只能看着,也能闻到味儿,但它就是够不着! 只能死命挠玻璃,一个劲的喵喵喵。 师敬戎现在这个强忍着好奇心等她开口的样子, 就是这种感觉! 裴素素笑死了,翻过身来, 挠了挠他的痒痒肉:“让我挠一个小时, 不许笑,我就原谅你了!” 那……那他做不到啊! 师敬戎哭笑不得,一把摁住腰间门的爪子:“好媳妇儿,换一个法子。” “不换, 我就喜欢这个。看来你是不想让我消气,哼,早知道把你扔院子外头喂蚊子!”裴素素气鼓鼓的,翻过身去,不理他了。 师敬戎努力哄她,捏捏她的耳朵,啪,一巴掌糊在他手背上。 再捏捏她的脸蛋儿,啪,他也不知道他媳妇儿到底在打自己还是打他。 再捏捏她腰上的痒痒肉。 “哈哈哈,师敬戎你耍赖皮!不让我挠就算了你还挠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裴素素受不了这个委屈,立马爬起来挠他。 最终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凌晨一点,两个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裴素素瘫在他怀里,不想动了:“听说东北的鹿茸挺壮阳的,你不会是当野人的时候吃多了吧?” 师敬戎老脸一红:“没有啊,小鹿那么可爱,我怎么下得去手?” “那你怎么这么贪得无厌!”裴素素不信邪,起身摸了摸,这老伙计真不经逗。 师敬戎摁着她的爪子,不给碰了:“我贪怎么了,我想你想了快一年,不得好好弥补回来?” “你有吗,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裴素素冷哼一声,生气了,要哄五百年的那种! 师敬戎心说果然是在为这个生气,他赶紧赔罪,赔罪的方式倒也简单,耍赖皮,到处亲。 亲一下纤纤素手:“好喜欢你的爪子!” 裴素素咯咯咯的笑。 亲一下雪白的手腕:“好喜欢这对肘子!” 裴素素又气又笑,娇嗔着拧他的胳膊:“讨厌!” 再亲一下线条分明的锁骨:“好喜欢被你这里顶在胸口!” 这话题哪里不对,怎么变颜色了! 裴素素难为情了,要捂他的嘴巴。 手心刚贴上去,就被舌尖勾了两下,弄得她心里痒痒的,只得咯咯笑着撤退。 只是这上了钩的鱼儿哪里还有逃跑的可能,立马被环住了后腰,继续亲。 亲了这里说一声喜欢,亲了那里也说一声喜欢,到处都喜欢。 裴素素被亲得七荤八素的,最后不争气地扣住他的脖子,还要。 凌晨两点半,这次再闹,今晚就没法睡了。 裴素素正经了一把,下床去取了一个明细表出来,其实她早就准备了,但是因为师敬戎的好感度不知道为啥卡在九十九没反应了,所以她只能把系统的功能以及她周围人的好感度写下来。 “喏,这叫福运系统,通过获取身边人的好感度来获得奖励。吃的喝的用的,都有。每刷满一个人的好感度,解锁一个大礼包,还会获得大量福运值。福运值可以理解成系统商城的货币,里面什么都有,就看福运值够不够了。”所以她当坐诊医生还有个好处,可以刷好感度呀! 裴素素解释完这些,好感度动了,可是她一看,居然是99.9! 剩下那0.1难道是因为没告诉他金闪闪的存在? 裴素素赶紧拿来纸笔,画了个丑了吧唧的美人鱼:“对了,系统可以化身成一个小美人鱼,我给它取名叫金闪闪。” 师敬戎定睛一看:她媳妇管这个叫美人鱼? 谢谢,他把眼睛扣掉了,不要了。 他认命的把纸笔接过来:“你形容一下,我画画看。” 裴素素用她还算丰富的词汇,仔细描述了一下金闪闪。 等师敬戎画完,好感度终于动了! 裴素素以为这下该满了,结果她一看,怎么是99.99? 还有0.01是什么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她盯着系统界面上的倒计时,终于想起了关于怀孕的事,赶紧跟师敬戎坦白了一下。 这次终于满了! 系统闪个不停,奖励了好多大礼包,她也没空一个一个点开,因为她发现,师敬戎有点不对劲。 他脸上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伤心,难道是因为半年内怀不了孩子让他太失望了? 裴素素不确定。 她也没说不要孩子,就是想再等等。 她解释了一下,师敬戎终于憋不住了,笑得跟傻子似的。 裴素素一头雾水:“你笑什么呀?你故意的?就想看我急不急?好你个师敬戎,学会试探我了是吧?看我不挠你!” 师敬戎笑着将她摁在怀里,捏她耳垂玩儿:“我也赞成再等等,要不然,这么热的天,这么原始的生活条件,我心里过意不去。媳妇儿,你真好,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啊……”这怎么又夸起她来了,她家师团长也太容易知足了吧! 她笑着转过身来:“喏,小型发电机,好几个型号呢,最贵的5000福运值一台,我现在买得起了!不过就只够买一台,我看看功率。” 裴素素还有一堆大礼包没有领,她先看发电机:“喏,柴油的,150千瓦,目前一台电风扇功率在50-80瓦,就按75算吧,这台发电机可以让2000台电风扇转起来。足够了吧?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吵了。” “功率这么大?”师敬戎非常意外,目前市面上也有小型发电机,大概一台3千瓦左右,这一台顶市面上50台! 而且这东西死贵的,部队没有这么多的预算,所以他压根没有考虑这个方案。 可是现在,他媳妇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搞定了,他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这功率太大了,给营房用的话电量过剩,给全岛用又不太够。 于是他问有没有功率小点的。 “有啊,10千瓦的,30千瓦的,还有50的75和100的。我算算……”裴素素按照每千瓦消耗的福运值算了算,30千瓦的最划算。 这个只要600福运值,可以让400台电风扇转起来。 “那就买30千瓦的吧,买三台,营房,卫生所,开荒指挥部,先让这三个地方用上。”师敬戎不忍心让裴素素一下把福运值全花完,现在这样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基础需求,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的话,咱们大院能用上吗?”裴素素怕热,也想用电风扇。 师敬戎笑了笑:“能,营房用不了400台,经费也不够啊,每间门屋子摆个四台,从四个方向对着吹就行了,多余的电量可以给大院这边用。” 不过,他该怎么跟别人解释这三台发电机的来龙去脉呢? 有点头疼。 裴素素想了想,建议道:“就说是爷爷托香江那边的姑奶奶弄来的。这样好处多多,一来别人总是惦记爷爷资本家的身份,现在得了好处,他们自然会闭嘴。二来,民宅那里人太多,咱们单独给爷爷拉电的话容易被人议论,要是这发电机是爷爷搞来的,他们自然无话可说。等我努努力,多赚点福运值,争取到月底把民宅那边也买两台,大家一起过好日子嘛!” “可是这样的话,你的功劳就没人知道了!”师敬戎有点心疼,这傻媳妇,也不想着给自己捞点好处。 裴素素笑着吹灭了煤油灯:“谁说的,我救死扶伤,不是好处吗?看了病治了人,得了好名声,刷了好感度,这就是好处呀。至于系统的事儿,咱自己知道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师敬戎还是觉得这样的话媳妇太委屈了。 他搂着她思绪纷涌。 媳妇儿这样好,他也要努力变得更优秀,让他们这个小家成为所有人羡慕不来的幸福之家,这也是一种好处,是他可以给予媳妇儿的好处。 * 民宅区,冯家。 冯宝莲还赖在桫椤树的院子里不肯走。 白天的时候,她老子为了做做样子,没有直接点名要这个院子,而是让他们姐弟去排队领号,做做样子。 原本她老子是安排了人暗箱操作的,只可惜,出了岔子。 当时小寡妇来找冯百胜说房子的事儿,他叫她不要担心,已经把她算在他户口本上了。 但是小寡妇坚持,要让他的三个子女另成一户。 毕竟她还没有孩子呢,她肯定会跟冯主任要两个孩子的,到时候住在一起容易起摩擦。 再说了,这姐弟三个都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就算现在扎堆住一起,用不了多久还是要分开,不如一劳永逸。 冯主任经不起她软磨硬泡,真就把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单列了一户。 所以,这桫椤树的小院子,最终只有他跟赵五妹住。 而他的三个子女,则分到了后面一排一个常规的三间门小院。 冯宝莉无所谓,立马搬走了,冯宝英也想走,却被冯宝莲拦了下来。 冯宝莲需要帮手,姐弟俩跟小寡妇大打出手,抢房子。 事儿闹得挺大,最终曹放被喊过来劝架,毕竟他再怎么着也算是冯家的亲戚。 而冯百胜得注意形象,这种场合出面不方便。 不过,曹放毕竟是个鳏夫,跟冯家仅存的联系就在甜妞儿身上。 所以冯宝莲没给他面子,还又翻了一遍旧账,血口喷人说是曹放逼死了她表姐。 曹放气得直接走了,接回甜妞儿便回自己领的院子去了。 这下还有谁敢劝冯宝莲? 小寡妇虽然要做她后妈了,可是证还没扯,而且就算扯了证,她还没生孩子,冯主任媳妇的位置她未必坐得稳当。 所以大家还是要给冯宝莲面子的,毕竟不管谁做冯主任的媳妇,她冯宝莲永远是冯主任的长女。 这是斩不断的血脉至亲。 现在,围观群众已经看累了,慢慢的全都回去睡觉了。 但是赵五妹这个准后妈跟冯宝莲这个继女的战斗,还在继续。 只要冯宝莲赖着不走,冯百胜就怕她吵吵,就不敢回来。 所以冯宝莲准备跟赵五妹死磕到底。 天空快要发白了,冯家姐弟终于撑不住睡着了,赵五妹也累得够呛,去里屋打个盹儿。 她刚歇下,便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很好奇,抬头一看,困劲儿都被吓没了。 原来冯宝英是装睡的! 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会对她这个后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吧! 赵五妹吓得坐了起来。 视线里,冯宝英把门插上,红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扑了上来。 89小后妈的战争(2)(六更) 事态紧急, 赵五妹来不及多想,抓起床头柜上的搪瓷茶缸砸了上去。 可是搪瓷茶缸的威力实在是一般,这种刚成年的小伙子就像是一头不讲道理的蛮牛, 硬生生扛了几下不说, 还被激起了血性,说什么也要得手才够解气。 他一把扯了赵五妹的衬衫,伸手乱抓一气, 痛得赵五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只得拳打脚踢的抗拒这一切。 她不想跟这种没什么本事只有满脑子原始本能的小年轻纠缠不清,她是吃过婚姻的苦头的,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 她一定不能让冯宝英得逞, 更不能让院子里的冯宝莲听见。 她忍着怒火,只打人不出声。 可是这个冯宝英,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眼看着他的手已经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赵五妹情急之下只得一脚踹向了他的裆,可是这一脚踹歪了。 也怪赵五妹还有点犹豫,她怕把这个小畜生踹废了,所以下手的时候有点不够狠毒。 只是这么一来, 她便彻底激怒了冯宝英。 他就像个斗兽场上急红眼睛的蛮牛,几下就把赵五妹撕了个干净。 赵五妹又急又怕又气, 这次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 一个翻身,狠狠对准了冯宝英的裆。 正中靶心! 剧痛瞬间像过电一样的,一阵一阵涌向冯宝英的要害,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赵五妹, 失去了继续作恶的力气,就这么一点点倒在了床上,蜷缩成了一个虾米,捂着裆,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五妹赶紧爬起来,她没带衣服过来,便干脆打开柜子,拿了一套冯宝莲的衣服穿上,趁着院子里的冯宝莲刚刚睡死过去,溜之大吉。 黎明前的海岛上根本没有人在走动,只有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 她一路跑,一路跑,跑到海滩上,整个人往水里扑去。 远处正在指挥渔船捕捞的曹放听到身后的入水声,赶紧回头看了眼。 朦胧天光下,有个什么人正捧着海水,一把一把往脸上扑。 应该不是脏了,而是受什么刺激了,想冷静下来。 这种情况很容易出事,因为如果冷静不下来,接下来要么是回去杀人,要么是惩罚自己,直接投身大海。 曹放虽然惦记着给女儿弄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他叮嘱了兄弟们一声,随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岸边游去。 赵五妹此时还没有冷静下来,正如曹放猜测的那样,她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杀人,要么杀了自己。 就在她心头火气根本冷静不下来的时候,水里冒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从水里站起来,二话不说,拽着她的胳膊往岸上带。 赵五妹想挣扎,可是该死的,这些男人的力气怎么都这么大。 最终她就像条搁浅的鲸鱼,被拖到了沙滩上。 天际即将发白,大暑天的海滩上热浪阵阵。 她倒在地上,看着头顶一脸严肃的男人,怒火一下子就转移了。 她拼了命的撕扯曹放的裤管,又拽着他的裤腿起来,抱着他的大腿狠狠咬了一口。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只是沉默的忍耐着,哪怕额头青筋暴跳,也没有喊一声疼。 就这么,赵五妹一肚子的窝囊气散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咬着咬着就不忍心下嘴了。 她一点点松开了曹放,一点点瘫坐在沙滩上。 海浪时不时拍打着她的脚踝,她把脸埋在膝盖弯里,泣不成声。 曹放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天边一线鱼肚白,直到远处的渔船上有人喊他:“曹放老哥,上大货了,快来看看啊。” 曹放没有动,他不确定这个女人心里的邪火退了没有。 那边见他不来,只得继续捕鱼。 过了很久,鱼肚白被一抹鲜活的殷红所取代,这轮万古常红的太阳,向赵五妹送来了暖洋洋的光明。 她抬起头来,朝霞在男人身上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男人的裤腿上残留着血迹,是她咬的。 视线往上,男人宽阔的胸膛和厚实的臂膀都在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是一个好男人,一个靠得住的好男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赵五妹想着,不如试试跟这个鳏夫搭伙过日子好了,他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儿,她知道的,小丫头其实挺招人喜欢的,不吵不闹,安静乖巧。 可是,她一想到婆家对她的羞辱,一想到冯宝莲和冯宝英的所作所为,她内心的邪火又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不,她需要冯主任,她需要做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让这些欺负她的人都去死! 哪怕付出青春,哪怕牺牲后半辈子的幸福。 她站了起来,说了声:“对不起,谢谢你。” 随后迎着朝阳,往回走去。 曹放一个字都没说,只是默默的收回视线,重新扎到水里,去履行他的职责。 赵五妹回到桫椤树院子的时候,冯宝莲正在跟冯宝英吵架。 冯宝英已经疼过劲儿了,这会儿站起来,像是刚刚被斩断罪孽的太监,走路成了超级夸张的外八字。 他急死了,想去找大夫给他看看,他不会被废了吧。 所以他姐说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冯宝莲见他走路的样子奇形怪状的,又见他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只得拎了拎他的耳朵:“喂,你这是怎么了,裤.裆长钉子了?” 那可比长钉子严重多了,冯宝英还是想走。 冯宝莲终于放弃了指挥他做事,就这么看着他出去了。 冯宝英刚到外面,就被躲在门口的赵五妹捂着嘴巴拖到了旁边的巷子里:“我警告你,夜里的事情最好谁也别说,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要败坏我的名声,我可以当做这事没有发生,听到了没有?” 冯宝英哪里听得进去啊,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小兄弟,也不知道到底废了没有,于是他敷衍的点点头,手脚在空气里胡乱刨了几下,要走。 赵五妹放开了他,她还是不放心,就这么一路跟着。 还好,冯宝英还是有点脑子的,医生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夜里上厕所的时候没看清院子里的凳子,磕凳子上去了。 书呆子医生没有怀疑这个说法,关上门诊室的门,给他扒了裤子做检查。 其实这种损伤用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目前也没有什么仪器可以鉴定,所以书呆子医生报喜不报忧,安慰道:“没事儿,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冯宝英松了口气。 出来的时候,赵五妹已经走了。 她要回去把冯宝莲撵出去,就这么撵的话肯定不行,所以她得动动脑子。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路过曹放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她进去看了眼,小丫头正在家里睡觉,没有妈妈的孩子,只能抱着一个荞麦枕头当妈妈,真可怜。 只是这一瞬间的恻隐之心,并不能唤醒赵五妹被仇恨蒙蔽的心。 她把甜妞儿抱起来,送去了冯宝莉那边,让她帮忙照看一会儿。 这三家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如果曹放没空,找赵五妹帮忙看看孩子是说得过去的,所以冯宝莉没问甜妞儿为什么会在赵五妹这里,只是叮嘱赵五妹准时来接人,等会儿她要去上工。 赵五妹出去后,赶紧去找了个熟悉的嫂子,让她去给冯宝莲假传消息,就说甜妞儿不见了。 冯宝莲一直针对曹放,还不是因为她跟她那个死去的表姐关系好吗。 所以要是甜妞儿不见了,冯宝莲那为数不多的一点点良心,一定会让她出来找孩子。 赵五妹成功了,冯宝莲一听说甜妞儿失踪了,就想起之前有孩子掉进海里,差点没救回来。 吓得她赶紧出去找孩子。 赵五妹便趁机把冯宝莲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还把房子换了锁。 等冯宝莲在冯宝莉那里发现了甜妞儿的时候,赵五妹已经锁了门出去上工了。 冯宝莲不明就里,赶紧问了问孩子怎么在这里。 冯宝莉又不知道赵五妹玩的把戏,便如实交代。 冯宝莲一听,大呼上当,气得她甩了冯宝莉一个大嘴巴子:“蠢货!她这是要赶我走,骗我出门好扔我东西!” 冯宝莉委屈,她捂着嘴巴子,不说话,等冯宝莲走了,她才呜呜的哭了起来。 甜妞儿被她的哭声吵醒了,抓着她的手劝了劝:“小姨,哪儿疼呀,我给你吹吹。” 冯宝莉赶紧把眼泪擦了,挤出一脸的笑:“没有,小姨想妈妈了。” “我也想妈妈了。”甜妞儿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两个没妈的孩子,在不大的院子里哭得天昏地暗。 * 裴素素哈欠连天的在卫生所坐诊。 门口来了好些个妇女,有的是例假滴滴答答一直不好,想开服药吃吃,要不然上工都上不安生,一旦没有及时回来换卫生纸,裤子就会染成红色。 还有的是月经不调迟迟不来的,但是又肚子疼,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来看看。 还有两个哺乳期的妇女,恶露还没干净,就被丈夫强迫着同了房,导致得了妇科病,痛苦又折磨。 裴素素一个一个,耐心的望闻问切。 正忙着,门口新来了个媳妇,兴奋的说道:“哎,你们听说了吗?冯主任为了娶那个小寡妇,把自己的三个子女全都赶出家门,锁都换了不让进家。” “不能吧,不是还没有扯证吗,这就容不下前妻生的孩子了?” “我看是冯宝莲又在胡搅蛮缠吧,她都二十三岁了,该出来独立生活了,她妹她弟也都成年了,跟后妈住一起不合适。” “也对,这冯主任都五十几岁了,肯定是图小寡妇年轻,小寡妇呢,一定是图冯主任的权势地位,一切干扰她过好日子的,都得当做垃圾扫地出门。” “这么说有点过了,那个冯宝莲整天对她弟弟妹妹不是打就是骂的,又能对后妈有多好,我要是她后妈,我也会赶她走的。” “也对,冯宝莲就是太骄纵了,只怕连婆家都不好找哦。” 议论声中,裴素素好奇,问了一声:“那她现在人呢?” “听说在指挥部那里哭闹呢,妈耶,冯主任怎么教了这么一个搅家精,生怕她老子的官儿当得太安稳了。” 裴素素乐了,她对冯主任的印象很不好,对冯宝莲的印象更是糟糕透顶,要是冯宝莲能把冯百胜的差事闹没了,那她还挺高兴的。 德不配位嘛,就该让别人来做,比如曹放就挺好的,成熟稳重,有善心。 要是曹放能当这个主任,还愁找不到老婆? 甜妞儿就有妈妈了呀! 想到这里,裴素素有点不厚道的笑了,她好想添把火。 就是可惜,这里没几个她的熟人,做事不方便。 算了,再等等看,让他们自己闹腾两天再说。 90小后妈的战争(3)(一更) 裴素素准点下班, 回家属院去吃饭。 卫生所有两个小时的午休,骑车回去吃完饭,还能眯一个小时, 再骑回来差不多刚好到点。 她其实可以在百姓大食堂吃, 走几步就到了,但是师敬戎特别腻歪,非要她回来吃。 美其名曰:中午见不到媳妇, 下午要变软脚虾。 裴素素拿他没辙。 哎,男人太腻歪了就是这样的,无奈,并快乐着。 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指挥部, 裴素素差点过不去。 人山人海的, 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她停下问了问, 才知道赵五妹跟冯宝莲还在打呢。 就在指挥部门口。 “冯主任也不管管?”裴素素惊呆了,这是什么蠢男人,真以为这个位置坐稳了吗? 回头随便来个红眼病,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扰乱生产秩序,就完了。 群众也觉得冯主任不可思议,居然就这么由着她们闹,不禁感叹道:“不懂啊, 要我肯定觉得丢人现眼,早就一人一巴掌撵回去了。” 裴素素无语, 只得从旁边绕行。 看这个架势, 还有得闹呢。 刚走没几步,遇到了冯宝莉,这姑娘还挺有礼貌的,客客气气喊了声嫂子。 裴素素见她牵着甜妞儿, 不免有些好奇:“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她爸临时被安排去对岸接一船货。”冯宝莉有点郁闷,她下午还要上工呢,没想到曹放一点也不客气。 这要是平时就算了,可是现在她要挣工分的。 她一定要在三年里攒够工分,以后就有自己的小家了。 可她如果带着甜妞儿,必定要耽误干活儿,所以她是来找冯宝莲的,她想劝冯宝莲别闹了,回去看会孩子。 不过,孩子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她看到裴素素便松开了冯宝莉的手:“小姨,我想跟裴阿姨走。” 冯宝莉有点意外:“裴阿姨也要上班呢。” “可是我就是喜欢裴阿姨,我不要去大姨那里,她太吵了。”甜妞儿可不傻,她知道哪个阿姨是好人。 冯宝莉无奈,只好问了问裴素素。 裴素素倒是无所谓,反正诊所里忙的时候她让孩子坐旁边练字好了。 于是她把甜妞儿抱在前面的大杠上坐着:“宝莉你几点下工啊?” “六点!”冯宝莉不敢喊辛苦,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裴素素笑了笑:“那你晚点来家属院接吧,我五点就下班了。” “好,谢谢嫂子。”冯宝莉松了口气,这小嫂子真是人美心善,难怪她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 她很羡慕,但是不嫉妒,她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做事踏实做人,也可以像小嫂子一样遇到好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回去洗洗涮涮,到点就去上工。 裴素素带着小姑娘回来,师敬戎没说什么,吃完饭,等孩子午睡去了,他才拉着裴素素嘀咕了两声:“你以后天天都带着她?” 那他还怎么跟媳妇腻歪? 裴素素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毕竟年轻夫妻,他想的她也想。 只是这孩子毕竟跟师家有点渊源,她不好视而不见,于是她提议下午把孩子送婆婆那边去。 反正老人家退休了没事可做,有个孩子在跟前陪着说说笑笑挺好的。 师敬戎没意见,但是他也知道,要是他跟裴素素有个闺女,他肯定不舍得送他妈那里去。 他到底还是个自私的人,别人的孩子终究没有那么上心。 他让裴素素把发电机先弄了一台出来,摆在西边房间里:“等会儿会有人来抬,部队这边开了会,不接受捐赠,准备找爷爷花钱买下来,你赶紧想个合适的价格,就按照市场上3千瓦的那个折算一下。” “好,等会儿我送孩子去那边会跟爷爷他们串一下说辞。”裴素素有数,该走的流程不能少。 不过她不理解,另外两台怎么不摆出来? 师敬戎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冯主任会在发电机的事情上做文章,所以我想,先弄一台给兄弟们用着,看看冯主任的反应再说。” 也对,裴素素自己也觉得冯主任不像是个好领导。 如果是好领导,第一天不管他们有没有上门拜访,起码冯主任都要在家里等一等的。 他不在家,还迟迟不归,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没想过跟这个空降的团长搞好关系,第二,他可能有靠山,不怕一个空降的团长对他有意见。 结合今天他对赵五妹和冯宝莲的闹剧不闻不问,可见他是不在乎影响的。 这种人必定有靠山。 有靠山的人,就肯定会有意无意的让别人吃亏。 所以,与其直接把另外两台拿出来,让冯主任去给百姓们做好人,不如先观望一下。 等百姓想用电,而冯主任没有能力解决的时候,再拿出来。 裴素素赶紧跟金闪闪商量了一个居中的价格,等甜妞儿醒了,便去了老爷子那边。 老爷子听完她说的话,很有些不可思议,惊叹道:“小裴啊,这种好事你也舍得往我身上推?那你自己呢,又有几个人记得你的好处?” “干嘛非要谁记着我呀。爷爷,咱们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只要能让您老人家平平安安的颐养天年,这点牺牲算什么呀?”裴素素笑着安慰老爷子。 老爷子挺感动的,直接把他跟师霈签的借住协议,以及小洋房继承权的遗嘱拿给了裴素素。 裴素素打开一看,惊呆了,她下意识想把东西还回去:“爷爷,您这是做什么呀?您身体还好着呢,我也会帮您调理保养的,您可千万别悲观啊。” “元夏啊,你看看你这个傻儿媳,见到个遗嘱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老爷子笑着硬把遗嘱塞给她,“你放心,爷爷我呀,一点都不悲观,我还等着抱重孙呢。现在拿给你,只能叫未雨绸缪,不叫悲观。以后啊,咱们师家的未来就看你们两口子了。” 裴素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总之,她先收下了,晚上回去跟师敬戎商量一下再说。 等她上班去了,老爷子还在那里感慨呢:“敬戎这孩子眼光就是好,这么有大局观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难找啊。还好我老爷子手里还有点家产,要不然,我怎么回报她这爱护之心啊。” “是啊,小裴这孩子是有大格局的,不过爸,您就这样决定了?不怕另外三个孙子有想法?”景元夏有些担心,这事早晚要闹起来。 “怕什么?决定分户的时候就说了,兄弟几个各过各的,都不要惦记我老爷子手里的东西。我现在是自愿的,主动立的遗嘱,也做了公证,谁敢有意见?那就是不肖子孙!”老爷子才不怕呢,他就明摆着要偏心了。 谁会把家产留给二五仔啊,又没能力又没担当的。 景元夏无奈的笑笑,但愿师翱、师翔、师翊都没有争夺的心思吧。 * 指挥部门口。 冯宝莲就这么揪着赵五妹的头发,保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不肯撒手。 赵五妹挣脱不了,便也揪着冯宝莲的头发,寸步不让。 围观的都去上工了,她们俩还是谁也不肯先松手。 冯主任瞧着门口终于没什么人了,这才出来骂了两句。 那态度明显是想各打三十大板。 赵五妹不服气:“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我好歹是要做她长辈的人了,她打我就是打你!” “我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不要碧莲的烂货,找什么男人不行,非要找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的心思?”冯宝莲啐了口唾沫,激动得脸色通红。 赵五妹嗤笑一声:“我龌龊?你把你弟弟妹妹当狗一样使唤,你不龌龊?你不会真以为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吧?不过是怕你造谣毁了他们的名声,不得不低头罢了。等你们都结了婚,你看他们两个还理你吗?” “关你什么事啊,你管得太宽了吧?真当自己是我们的妈呀?你也配?扫把星!”冯宝莲嘴巴恶毒,她既挖苦曹放这个鳏夫,又贬低赵五妹这个寡妇。 拿别人的苦难来彰显自己的优越,真不怕风水轮流转,报应在自己身上。 其实她这副嘴脸赵五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所以赵五妹本可以骂几句就算了。 可是今天凌晨,赵五妹差点被一个毛头小子给侵犯了。 而这个混账东西,还是冯宝莲特地留下来的,这笔账,赵五妹自然要算到冯宝莲身上。 于是她直接松手,扑过来抱住了冯百胜的腿哭了起来:“老冯啊,你管管你女儿啊,把我打成这样还不够,还要羞辱我,骂我。可是老冯啊,当初我嫁给老六冲喜,是你那个死鬼老婆做的媒啊。她骗我骗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老六没病,就是缺女人照顾。结果呢?老六得的可是肺痨啊!你那死鬼老婆明知道我嫁过去一定会守寡,还非要把我往火坑里推,现在好了,她得报应了吧!她死了!她活该啊!” 冯百胜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了,这是要翻旧账了。 这事他跟他死鬼老婆都不占理。 再说下去的话,别人要怀疑他们两口子拐卖人口了。 只得赶紧把赵五妹拉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是忙着开会吗?没说不管你。走,我带你扯证去,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当然满意! 赵五妹像个斗赢了的公鸡,轻蔑地冲冯宝莲挑了挑眉毛,扬长而去。 91小后妈的战争(4)(二更) 裴素素五点下班后, 骑车去垦荒前线看了看。 毕竟她把孩子交给婆婆带了,要去跟冯宝莉说一声,要不然冯宝莉白跑一趟, 怪辛苦的。 岛上以盐碱地为主, 如果不改变土质,就只能种些耐盐碱的植物,而这些植物里面, 以落叶乔木居多,农作物少得可怜,既无法满足岛上百姓的口粮需求,也没办法完成上面下达的耕种任务。 比如小麦, 水稻这些, 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其他的诸如什么花生,大豆,棉花,也都只能望地兴叹。 而政府只提供一年的垦荒期口粮,要是一年之内不能实现自给自足,那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所以垦荒的同时还必须改变土质。 这个就涉及到裴素素的专业领域了,她心里是有好几个方案的, 就是不知道垦荒指挥部那边有没有农业学的专家,如果有的话, 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她把车子停在垦荒队伍后面, 步行上前。 一边走,一边找几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婶子嫂子打听一下这边的垦荒安排。 有个健谈的婶子告诉她:“哎,简直乱来,说是指挥部那边请了个农业指导, 让大家伙赶紧把荒地开垦出来种水稻呢,可是这地又硬又瘦,还是盐碱地,怎么种啊。我看那个指导多半是个半吊子,只知道按照上头的任务瞎指挥。” 旁边一个嫂子也嘀咕道:“可不是瞎胡闹吗,他还说要种些萝卜,马铃薯和红薯什么的。这怎么种啊?这不,刚刚有个胆子大的小伙子去找他理论,结果他倒好,直接扣了那小伙子一个月工分,还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哎,真是把人气死了。可惜了那个小伙子,明明是好心,不想大家白白辛苦,结果却……” 裴素素目瞪口呆,没想到又是外行领导内行啊。 她不禁好奇:“奇怪,他不会是走后门过来蹭功劳的吧?简直胡闹,这地里的百姓哪个不比他懂?知道他什么来头吗?我去会会他。” “哎,大妹子,可不敢挑战这种人啊,他是冯主任的亲侄子嘞,谁敢惹他呀。你快别吱声了,回头也被扣了工分就不好了。” 这几个婶子嫂子还不认识裴素素,很是担心她的处境。 裴素素笑了笑:“没事,我跟他讲道理。” 裴素素问了问那个农业指导员在哪儿,便赶紧找了过去。 到那一看,果然是个混日子的蛀虫。 长得还算人模狗样,五官端正,皮肤白净,一看就是干部子弟,没吃过苦。 至于他的穿着,那叫一个兴师动众,跟谭浩东有得一拼,这么热的天,他为了彰显自己的干部身份,特地穿着中山装,四个口袋全都没闲着。 左上口袋插着钢笔,右上的那个插着工作簿。 左下的口袋里装了一包烟,右下的口袋里是一只打火机和一块手帕。 上面的两个口袋还好,装的东西要么尺寸大,要么身量细长,都不用做什么,就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可下面的口袋,装的东西相对都比较娇小,于是他为了显摆,把这两只口袋的袋盖全都塞进了口袋里,口袋还稍微外翻一部分,正好不至于让东西掉出来,但又可以一眼认出来他装了什么。 这么爱显摆,真是叫人咋舌,要是个懂行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个二百五,谁见了不生气啊。 裴素素特别佩服那个被扣了工分的,是条汉子。 她站在地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二愣子,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他的路。 冯宝林个头不是很高,也就一米七的样子,裴素素一米六八,基本上可以跟他平视。 所以她往这里一杵,冯宝林就看不见什么了。 他有些生气,下意识想骂人。 可他定睛一看,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挺与众不同的。 眉眼动人,粉面微愠,长发如墨,简单的扎了双马尾,要是笑一下就好了,他的魂儿都能给勾走。 于是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了轻浮的笑。 他很自信,以为这个女人看上他了,便挑了挑眉毛,自大又傲慢的问道:“怎么,想勾搭我?没看到我忙着吗?” “忙着在这里耍官威?”裴素素不客气的打碎了他的幻想,“你懂不懂什么叫盐碱地?懂不懂什么是土壤酸碱度?懂不懂每一种作物需要的土壤环境是不一样的?懂不懂这种海中荒岛是根本种不活水稻的?你要是不懂,趁早回去歇着,别在这里拿百姓当牛马耍着玩儿!” “哎我说,你谁啊你,上来就教训老子?信不信老子扣你工分啊!”冯宝林没有别的本事,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耍他的威风。 裴素素不客气地挑了挑眉:“好啊,你扣,我倒要看看你管不管得到我头上来。” “不是,你到底谁啊你!”冯宝林生气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个不长眼的臭娘们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岂有此理! 裴素素并不想拿师敬戎的身份来耍威风装酷,所以她只报了自己姓名:“不才姓裴,叫裴素素,是农学院七零年的毕业生,专业正好对口。怎么,难不成你也是农院毕业的?如果你是农院毕业的,你跟我说说,眼下最合适盐碱地的作物是什么?” “呦,原来是大学生啊,难怪你这么嚣张。可是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才是上级领导认命的农业指导员,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少拿你们这些掉书袋的把戏来糊弄人!”冯宝林压根就不是农村长大的,他懂什么盐碱地,什么瘦地肥地? 他只知道,只要是地,就能种庄稼,只要种了,就能成熟。 很简单的道理,就跟人要喝水,牛要放屁一样自然。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裴素素的话,反倒是不客气的拿起口袋里的工作簿和钢笔,刷刷写了起来:“peisusu是吧,哪个pei?赔钱的赔吗,很好,我让你赔钱,我让你赔!” 裴素素跟看二百五一样看着他:“看来百家姓也得让你去编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记了也是白记,我不上工,你扣不到我的工分。” “什么?你不上工?”冯宝林傻眼了,他再次打量着这个女人,“你不上工你来指手画脚的做什么?关你屁事啊!” “当然关我的事!明年这时候垦荒期结束,政府那里就领不到口粮了。你现在乱来一气,是想让所有人都被饿死吗?我说句难听的,到时候就算是冯主任,只怕也要被抓走接受批评教育吧,更不用说你这个罪魁祸首了。知道今年刚处决了一批谎报收成弄虚作假的混子吗?怎么,你也想上报纸,做头条,让所有人看看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害人精到底长什么样子?”裴素素怼得不留余地,要不然到时候大家一起倒霉,她可不会让这种害群之马得意。 她的这段话很能带动情绪,周围的百姓也放下了手里的锄头铲子等农具,站起来帮腔—— “就是啊冯指导,这地根本种不了庄稼,一个都活不了。” “是啊,必须买肥料或者自己想办法用农家肥改变土质,要不然大家白忙一场,谁受得了这个委屈啊。” “冯指导,你还是向上级部门申请一下吧,给个一年做缓冲,不要逼着咱们种那些不可能成活的东西,这一年其实可以种些能当绿肥的作物,绿肥还田,再浇浇大粪,很快就能把地养起来了。” “冯指导,你也不想你叔叔被你弄掉乌纱帽吧?” “就是啊冯指导,你还年轻,不懂也是正常,但是你要听人劝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过来声援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很快最前头的冯宝莉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抓住一个刚刚围观回来的嫂子问了问。 她赶紧丢下手里的铲子,扒拉开人群走上前来。 一看,果然是小嫂子在跟她堂哥叫板呢。 她赶紧喊了声小嫂子好,随后抓着冯宝林的袖子,拽着他去旁边说话。 冯宝林还挺不耐烦,毕竟冯宝莉整天被冯宝莲打骂,在冯宝林看来,这就是个非常好捏的软柿子。 欺软怕硬是不少人的本能,他自然瞧不起这个堂妹,便直接甩开了冯宝莉:“干嘛拉拉扯扯的,滚滚滚!” 冯宝莉见他又跑回去了,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哥,那是师团长的媳妇,你不要跟人家吵了!” 啊? 什么? 师团长的媳妇? “他大爷的,你早说啊!”冯宝林回到人群中,眼神里的傲慢收敛了起来,带着一分客气和十分不满,“我说,既然你男人那么厉害,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好好享你的清福不好吗?再说了,这耕种任务又不是我管的,我只是来执行任务的,你就算不满意,你找上级领导说去啊。” 裴素素无语了,问道:“你叔叔呢?他算你的上级领导吗?” “算啊,当然算。”冯宝林怂了,挠了挠后脑勺,口吻明显没有那么嚣张了。 裴素素有些无奈,到头来,还是得靠男人的身份才有能力扭转局面。 她得赶紧努力,让自己也有信服力才行啊。 她转身往外走去:“那走,你带我去见你叔叔,咱们今天一定要掰扯清楚。” 说着她想起孩子的事,回头提醒了冯宝莉一声:“宝莉,甜妞儿在我婆婆那里,你别跑错地方了。” “哎,知道了嫂子。”冯宝莉赶紧回去继续忙活了,还有半个小时收工,她能再做一会儿。 裴素素跟着冯宝林去了指挥部,到那一看,呦,怎么赵五妹也在。 衬衫口袋里插这一朵红花,这是大喜啊。 裴素素没问,赵五妹则主动把手里的结婚证拿出来给她看了看:“听你的,没靠那个。” 那个自然指的是假怀孕,这婚不是骗来的那就好。 人各有志,裴素素也不好评价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嫁给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是好是坏,总之,赵五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她问了问冯主任在吗? 赵五妹指了指办公室:“在做冯宝莲的思想工作,我提了个建议,准备给冯宝莲找个婆家。她不情愿,在闹呢。” 92没有你漂亮(三更) 冯家这场闹剧不新鲜。 继子继女忍不了后妈, 后妈也容不了他们,矛盾冲突在所难免。 其实这事最主要还是看冯主任,要是他护着亡妻的三个孩子, 赵五妹也不敢怎么样, 要是他自己色令智昏,那自然是赵五妹占上风。 目前看来,吃亏的确实是亡妻的孩子。 果然这世道, 当妈的要努力长命百岁啊,要不然,自己的孩子就可怜咯。 裴素素不想掺和这事,于是她没有进去催促, 只在外面走廊里等着。 很快, 办公室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乒哩乓啷,怪刺耳的。 这么沉不住气的狗脾气,迟早吃大亏。 裴素素嫌吵,去外边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冯宝莲哭着推开门出来,见着赵五妹,二话不说又打了起来。 冯宝林赶紧去拉架, 他跟冯宝莲一起长大的,感情好些, 自然护着冯宝莲。 赵五妹一个打两个, 肯定不是对手,只得往冯主任办公室跑。 这下二对二,更热闹了。 裴素素看着这鸡飞狗跳的现场,实在是头疼得不行, 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就这么走了。 明天再来吧,懒得跟这群疯子浪费时间。 经过婆婆门前时,她进去看了眼,冯宝莉来接孩子了,但是暂时没走。 这会儿她正拦在师翱的面前,张开双臂,态度倔犟,不知道在对峙什么。 裴素素好奇问了声:“大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师翱刚才从地里回来,气呼呼的,景元夏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直到冯宝莉来了,景元夏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给裴素素解释了一下:“你大哥去地里给师翔送水,他看不惯那个农业指导员瞎指挥,提了点意见,就被扣了一个月工分,他正生气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冯宝莉拦着他,是想替她堂哥道歉吗? 但是裴素素认为,这样的道歉没有用。 因为师翱其实一身傲骨,他混日子,其实只是不想去外面尔虞我诈,他瞧不上。 这样的人,宁折不弯啊。 冯宝莉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劝,她平时不爱出头,话也少,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正义,自己的原则。 她拦着师翱,态度诚恳:“这事是我哥不对,我会去求他取消对你的处分。你不要去大市找领导告状,你告不赢的。” 不但告不赢,还会彻底把人得罪了,不划算啊。 冯宝莉真的是好心。 可是这在师翱看来,是羞辱,是践踏他的人格! 他臭着脸,还是要走,哪怕拄着拐杖,也要坚持到底。 裴素素只能劝他:“大哥,这事我已经插手了,你先别急。” 师翱一脸震惊:“你也去地里了?” “去了,我去找宝莉,正好知道了这事。你放心,明天我会再去一趟。”裴素素走过来劝他别冲动。 她还不知道这个冯主任是不是也是外行,毕竟冯主任这两天为了结婚的事焦头烂额,未必知道冯宝林在地里的闹剧。 如果冯主任不是外行,那一切好办,到时候摆事实讲道理就行,如果冯主任是外行,那这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个有靠山的外行,怎么会被他的靠山安排到这种地方做负责人呢,那不是坑他吗? 可见他的靠山未必真的想抬举他,说不定还巴不得看他出错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玩了,他们可以煽风点火,早点把这个外行撵走,换个懂行的来。 出于这样的考虑,她必须稳住师翱。 可是师翱今天丢人丢大发了,他好不容易下决心要做个有担当的人,结果他出师未捷工分先死! 一天工还没上就被倒扣一个月,他能不气吗? 他受不了这个冯宝林,尤其是冯宝林骂他的话,特别恶心人。 因为冯宝林让他找个有权势的老丈人,当上门女婿吃软饭。 师翱虽然喜欢混日子,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做小白脸。 气得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回来也不吃饭,拿了钱就想走。 所以他听不进去裴素素的话,还是想去对岸地级市找他老子想想办法,把冯宝林那个蠢货赶走。 裴素素见他还是想走,只得拿话激他:“好,你走,要是明天我给你出头被冯宝林打了,我看你怎么跟你弟弟交代!” 这话太绝了,师翱立马老实了下来。 他搓了搓一脑袋扎手的短发,拿裴素素没辙:“小裴你……算了,我怕了你了。” 这还差不多! 裴素素松了口气:“宝莉,你也劝劝你那个堂哥,他这么做会害了所有人。” “嗯,我知道嫂子。”宝莉牵着甜妞儿,转身离开。 都走到门口了,她还是回头看了眼师翱,见师翱已经转身进屋去了,她才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走在路上,甜妞儿好奇的打量着她:“小姨你发烧了吗?脸怎么红了?” “热的。”冯宝莉摸了摸,还真挺烫的。 她有些难为情,受不了小丫头关切的目光,赶紧移开,看着前面的路。 * 裴素素回来得有点晚,到家时,师敬戎正在锁门,准备出来找她。 他挺纳闷儿的,把锁打开让她进门,又去厨房拿了把筷子,回到堂屋才问了一声:“加班了?” “没有,大哥被人欺负了。”裴素素叹了口气,大致讲了讲今天的事情。 师敬戎把筷子放她面前,打开铝制饭盒:“不用等明天,吃完了我陪你去一趟指挥部。” “好。”裴素素赶紧吃饭,心里感慨万千。 什么时候她也能给家里人撑腰就好了,她得赶紧追赶上来呀,总不能事事都指望师敬戎出面吧。 万一他忙呢?万一他需要去海上执行任务呢? 总有他照顾不到的时候。 怀有同样感慨的还有师翱。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羞辱。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甚至想撂挑子不干了。 可是他能吗? 他现在算是户主了,爷爷挂在他名下,他就算是当家人了。 这个新身份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实实在在的变成了千斤重担,压在了他身上。 他不能退缩,只能迎难而上。 他把筷子放下,实在是没有胃口,干脆出去了。 今天指挥部把垦荒的百姓排了号,编了组,还编成了三个生产大队。 他师翱,连个大队长都混不上。哪怕师翔安慰他,是因为他腿没好才没选他,他却还是觉得难受。 看看他小弟,人一来就是一把手了,他怎么比。 他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这样的落差让他窒息,他只能一瘸一拐的来海边散散心。 正走着,发现前面的沙滩上坐着个人,背影有点眼熟,近了才发现是曹放。 他便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了:“曹大哥,怎么在这儿?” “等甜妞儿呢。”曹放指了指前面玩水的小姑娘。 师翱刚刚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冯宝莉也在。 他不想理会冯家的人,只当没看见。 哪怕冯宝莉笑着喊了声哥,他也没有理会。 曹放看出来他有心事,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是被冯宝林气到了吧?” 师翱没说话。 曹放自顾自安慰他:“那个二百五一窍不通,就是跟过来蹭功劳的。不过你别急,明天就不让他去地里臭显摆了,明天我去指导。你放心,有哥在,谁敢扣你工分?” 师翱有点费解:“你的意思是,他顶着头衔不干活儿,事儿都得你来?” 曹放笑笑:“没办法,我得养我闺女啊,人家吃准了我,吃得死死的,说好了只要我给他们干活儿,就给我双倍工分。前两天我要押送物资船,没空过来,今天又去临时接了一船货,这才让冯宝林逮着机会去耍了下威风。明天开始他就老实在家待着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冯百胜一点也不着急,冯宝林也有恃无恐。 师翱叹了口气:“没想到啊,你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话是难听了点,但也差不多吧,不过我只干活儿领工分,他们的龌龊事儿我不参与。”曹放其实也挺不服气的。 但是没办法,人家有靠山。 他这样无父无母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想从底层冒头,太难了。 因为这群人把控着权利和职位,其他人都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和牛马罢了。 认清这一点,就会坦然许多。 师翱不说话了,就那么盯着暮色里的海洋,默默叹气。 很快,甜妞儿玩累了,要回去。 曹放抱着她,刚走几分钟,孩子就趴他身上睡着了。 他只能让师翱送冯宝莉回去:“宝莉胆小,不敢走夜路,你把她送到家门口吧。” 师翱点点头,沉默地拄着拐,走在了前头。 宝莉低着头跟上,盯着他打着石膏的腿,一言不发。 走着走着,她撞师翱身上去了。 师翱停在路口,问她门牌号。 宝莉抬头,昏暗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就是知道,他不开心。 都怪堂哥,自己不学无术还欺负人! 宝莉很生气,但是她打不过堂哥,只能想想别的法子给他穿小鞋了。 师翱见她不说话,也懒得再问一遍,干脆往自己家走去。 宝莉低头沉思,眼睛依旧盯着他的腿,没看路。 等到头顶落下来一个声音,她才茫然的抬头,发现自己又跑人家门口来了。 她很难为情,说了声抱歉扭头就走。 师翱被她整得有点无奈,赶紧喊了一声:“等等,我拿手电。” 这次再出来,终于问到了门牌号。 师翱腋下夹着手电走在前头,夜幕下时不时有萤火虫飞过,跟头顶的星海交相辉映,还真是赏心悦目。 师翱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冯宝莉,知道那是什么星座吗?”他指着头顶的猎户座。 宝莉摇了摇头,一脸好奇看着天空。 师翱笑了笑:“这是猎户座,很漂亮吧?” “嗯,漂亮。”但……没有你漂亮。 宝莉直愣愣的看着师翱,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死鱼眼就会眯起来,一下变得帅气多了。 宝莉一时看得呆了,直到远处传来吃瓜群众的呼喊声。 “不好了,冯主任家大女儿把小寡妇砍了一刀,娘哎,小寡妇太惨了,到处都是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呦!” 什么?冯宝莉急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杀人呢? 她赶紧往指挥部走去,原本是小心翼翼跟在师翱后头的,这会儿却一把抢了手电,直接冲在了前头。 师翱蹙眉,怕她路上遇到坏人,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93师团长的媳妇(四更) 裴素素跟师敬戎到了指挥部, 被门口围观的群众堵得完全走不动。 一问,才知道出了大事。 裴素素拨开人群挤进去,看到赵五妹小腹挨了一刀, 倒在了血泊里, 旁边有个年轻医生正在想办法施救。 这人是她隔壁的书呆子,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跟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跟师敬戎说了一声, 赶紧过去帮忙。 最终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赵五妹弄去了卫生所救治,还找了一些A型血的人来献血。 好在问题不大,这冯宝莲拿的是把水果刀, 刀头有些顿了, 导致这一刀扎得不是很深, 里面的脏器也没有收到多大影响,输完血缝合好伤口,卧床休息几天就好。 裴素素很快从卫生所出来,师敬戎在门口等她:“人没事吧?” “没事,伤得不深。也是造孽,嫁谁不好,非要选个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家。”裴素素早知道赵五妹跟冯宝莲会出大乱子, 但是没想到是冯宝莲把赵五妹给捅了。 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冯主任怎么处理了。 要是他想息事宁人, 只要往家事上面推就行, 毕竟他跟赵五妹已经扯证了,女儿跟妈妈吵架情绪失控,失手误伤而已,不是什么死罪。 可要是他想小题大做, 那就往故意伤人上面扯就行,毕竟女儿是亡妻生的,眼瞅着就要嫁人了,媳妇却是新的,是要陪自己走到老的。 所以,冯主任怎么选择,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裴素素琢磨着这时候去找冯主任说垦荒的事好像有点不合时宜,索性算了,还是等明天。 师敬戎没意见,但他还是要先带裴素素去认一认那边的人,免得有些不长眼的在他媳妇面前上蹿下跳的气人。 裴素素跟着他过去,路上正好看到大哥拄着拐杖跟在冯宝莉身后,两人便停了下来。 冯宝莉一看裴素素是从卫生所那边过来的,便拉着她赶紧问了问。 得知赵五妹伤得不重,她姐姐也没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裴素素其实挺好奇的,因为别人都说冯宝莉就是冯宝莲的狗腿子,老妈子,还说冯宝莲这个目中无人的性格,就是冯百胜,冯宝莉和冯宝英惯出来的。 现在看来,冯宝莉好像并不恨她姐姐,相反,还挺关心她的。 裴素素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哪有弟弟妹妹惯着姐姐的,这个姐姐又不是低能儿。 所以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因素在,她想问问清楚。 这样以后再遇到冯宝莲,也能知己知彼,免得一不小心也被冯宝莲捅一刀,这种疯子是很可怕的。 冯宝莉想了想,颇为难为情的解释道:“这应该是我妈的问题。” “你妈不是去世了吗?”裴素素想不明白。 冯宝莉叹了口气:“我妈结婚之后,一直生不了,嫂子你算算就知道了,我爸他们那辈都是十六七岁就结婚了,正常就算生孩子晚的,到了二十几岁也该有孩子了,可我爸妈是到了三十几岁才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我妈把我姐姐当个宝,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她。” 原来是这样。 因为一直不能生,所以会在多年的失望和期待之中,对这个大女儿格外的骄纵。 只是,这也太过头了吧,另外一双儿女就一点关注都得不到吗? 倒也不是,毕竟冯宝英是男孩子,在传统的中国社会,男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家里人虐待。 所以真正受委屈的只有夹在中间的冯宝莉。 据冯宝莉所说,她从小就要承担家务,姐姐和弟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根妈妈出去逛街串门就好了。 后来是弟弟长大了一点,知道心疼人了,会主动帮她分担一些家务。 日子久了,冯宝莲便把这个主动干活儿的弟弟也当成了她的苦力,颐指气使。 家里要是做了肉,那都是姐姐和冯宝英先吃,要是吃完了没剩,那冯宝莉就什么也没有,是后来冯宝英长大了懂事一点了,才会每次偷偷给她夹几块。 “有次我没忍住,偷吃了一块姐姐碗里的肥肉渣,差点被我妈打死……”冯宝莉说着,委屈的别过头去。 她觉得自己挺没有骨气的,越是不被重视,就越是想讨好妈妈。 以至于时间久了,她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而且,她的勤快已经深入骨髓,就好像她妈妈没有死,一直拿着一根鞭子,在她背后站着。 她要是敢停下来,那就是一顿毒打。 她真的好想挣脱这种习惯,可是,二十几年了,这种行为模式已经根深蒂固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是嫁了人,是不是也要被当做牛马使唤一辈子。 裴素素听着怪同情她的,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心疼你的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会吗?”冯宝莉好喜欢跟裴素素说话,这个嫂子会把她当成有独立人格的人看待,而不是跟她姐姐那样,把她当做牛马畜生。 她忍不住,扎在了裴素素怀里,泣不成声:“可是嫂子,我怎么办,我姐出事了我还是会担心,我是不是贱骨头,我没救了是吗?” “不是,善良是没有错的,关心亲人也是没错的,错的是你妈妈,是你姐姐。”裴素素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被耽误,思来想去,她干脆问道,“你上过学吗?上到什么程度?” “上过卫校,但是没上完,我姐不让我去,要我在家里照顾她。”冯宝莉想到这事更委屈了,要是上完了卫校,她就可以去卫生所工作了,而不是在地里被蚊子叮被虫子咬。 护士肯定也是很辛苦的,但是这样的辛苦跟田地间劳作的辛苦是不一样的。 裴素素心里有数了:“你别急,我想想办法,看看帮你借点书过来,再看看卫生所这边的老护士愿不愿意带你。要是到时候人家愿意带你,你就来卫生所帮忙吧,别去地里了,我瞧着你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是能下苦力的样子。” “真的吗?”冯宝莉有些激动,她真的可以把没有完成的学业继续进行下去吗? 裴素素给她擦了擦眼泪:“真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跟你姐姐划清界限,我不希望我卖人情帮你弄来了工作,你赚了钱却要去孝敬你姐姐。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这么做。” “好,我答应你。”冯宝莉早就受不了了,只是一直没有办法挣脱罢了。 现在这个机会就很好,要是哪天能找个好男人结婚,跟她姐姐的户口彻底分开,那就更好了。 这事裴素素自然也会考虑的,只是现在不急,毕竟刚来岛上不久,大家都没怎么了解呢,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互相之间熟悉了再说。 现在,裴素素最关心的问题是:“你还要去看你姐姐吗?” “不,我去看看我那个后妈。”冯宝莉擦干眼泪,有点难为情,“说起来,是我家对不起她,我妈是个媒婆,当初为了凑钱给我姐买手表,给她介绍了一个得了肺痨的短命鬼去冲喜。我妈收了婆家的好处费,骗她只是伤风感冒……” “难怪赵五妹非要给你们当后妈了。”裴素素有些无语,原来冯宝莉的妈妈这么恶毒啊,难怪死了,报应哎,这下自己的女儿要管别人叫妈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扎心了吧。 她看了看时间:“马上十点了,你后妈刚睡下,要不你明天再来看她吧。” “也好。”冯宝莉转身往回走,师翱跟着。 师敬戎喊了一声:“大哥你等会坐我的车吧?” “不用,我答应了曹放送她回去。”师翱信守承诺,反正他已经习惯拄着拐杖走路了。 师敬戎无奈,只好目送他远去,随后带着裴素素,去找冯主任。 冯主任还在听冯宝莲哭,其他的一些干部和办事员也在劝,家和万事兴嘛。 裴素素一点都不意外,中国的乡土人情就是这样的,在这些小地方,情份是大于礼法的。 报警抓冯宝莲是一个绝对不会被人主动提出来的选项。 她跟在师敬戎身侧走过来的时候,那些人会好奇地抬起头看她一眼。 没几个认识她的,但是基本都认识了师敬戎。 因为他们已经一起开过会了。 看到师敬戎过来,这些人立马笑脸相迎,客气的打招呼。 师敬戎点点头,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她听说冯主任的媳妇受了伤,特地找我过来帮着处理一下。公安的人来了吗?抓到凶手了吗?” 众人赶紧过来跟裴素素握手,原来这就是师团长的媳妇啊,刚刚看她来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们还以为这女人只是个不起眼的医生呢。 现在一个个的,全都在笑着示好,别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面子给得足足的。 一旁的冯百胜也看了裴素素一眼,心说这个女人刚刚好像挺关心赵五妹的,难道她跟赵五妹认识?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不慎重对待了。 他原本还想和稀泥,现在一听这话,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来说好话:“这么晚了,何必惊动公安呢,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点家庭矛盾。我媳妇也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 裴素素蹙眉,她怎么看不懂这个冯主任。 他到底是向着谁的? 难道他之前向着赵五妹,是被迫的? 现在赵五妹不在跟前了,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偏袒他的女儿? 这种左右摇摆的男人才是坏事的根源啊,但凡他坚定一点,只站在其中一方的立场上的话,都不至于闹成这样。 裴素素还挺恶心这种人的,于是她问了个问题:“冯主任难道不知道你女儿扎的是子宫附近吗,要是赵五妹以后生不了了,你女儿能负责吗?” 冯主任哪里知道这个,顿时紧张起来:“不……不会吧?” 当然不会,裴素素只是玩了个文字游戏,她说附近,可没说是扎到子宫上了。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赵五妹似乎心有灵犀,她拉着那个书呆子的手,问道:“小同志,帮我写个假的病例呗,你看我都差点被人捅死了,你就帮帮我吧。”, 94烫手的遗嘱(1)(五更) 裴素素吓唬了一下冯主任, 便回来了。 路上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个冯主任,他是不是在两头装好人啊?” “嗯,应该是的。”有种人就是这样, 他在谁跟前都不会得罪人, 他给这个画大饼,给那个做保证,好人都是他做的, 出事了却躲起来不闻不问。 恶心透顶。 师敬戎一想到自己要跟这么一个人合作,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只怕这岛上的生活平静不了。 这时候他空降的两面性就显示出来了。 缺点很明显,他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融合进这个新集体。 优点也很突出,因为空降, 所以他基本上是不会自带立场的。 这样的特殊身份, 会在冯主任身边的人受不了他的时候, 吸引他们主动跟师敬戎示好。 但那些人又轻易接触不到他,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来讨好他媳妇。 想到这里,师敬戎笑了笑:“我估计,你的好日子快来了。” 裴素素领回精神,也笑了:“那我先不着急表态,让他们自己斗得水深火热了再说。” “嗯,正好营房这边弄了发电机, 我估计用不了几天,冯主任那个大女儿得闹着要他想办法。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怎么做好人。”师敬戎骑的不快, 怕颠着媳妇, 以至于时不时有蚊子飞到脸上亲个嘴儿。 裴素素坐在后面攥着他的衬衫衣摆,一抬头,便发现他后脖颈上趴着一只大蚊子,肚子都喝鼓了。 裴素素稍微直起身来, 啪的一下给他拍了,她看着一手的血,就想到赵五妹那一身的血,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哎,早知道赵五妹是被冯家害了的倒霉蛋,她就多劝劝赵五妹了。 惩罚冯家人的办法千千万,没必要跟冯宝莲动刀动枪嘛,这下好了嘛,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的。 她叹了口气,快到家属院了,远处的营房却没听到发电机的声音,她好奇问了一声。 师敬戎解释道:“发电机出现得突然,岛上没有备电线。等明天叫人去对岸买点过来。” “嗯,也好。”裴素素其实可以找系统买,不过既然部队采买了,她就不浪费这个福运值了。 两人回到家,生了炉子烧水洗澡。 就现在这个条件,是真的不能跟城里比,洗澡要躲在屋里用大红盆,裴素素觉得坐浴不卫生,尤其是对已婚妇女来说,能不坐浴尽量不要坐浴。 可要是站着洗,必然会把屋里弄得水漫金山。 思来想去,她准备去水井那边的小耳房里洗。 小耳房没有装门,今天就临时拉个帘子,洗的时候让师敬戎在帘子外头看着点,免得被人误闯进来闹笑话。 师敬戎洗的时候,再换裴素素来站岗。 两口子还挺有开创精神,叫黎昂见了也很心动。 等他们洗完,他便笑着过来:“师团长,嫂子,这帘子先留着行吗?赶明儿我叫老孙弄几个门板子来,把这里改造改造,当洗澡房好了。白天打水,晚上洗澡,两不耽误嘛,哈哈。” 师敬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客气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对了,我家宋佳问我呢,白天怎么没看到嫂子在院子里,是出去逛了吗?”黎昂还不知道这小嫂子还能坐诊当医生,他媳妇问了,他就来做传话筒。 师敬戎笑笑:“没逛,上班呢。” “呦,是去公社那边了?”黎昂知道百姓那边的个生产队联合起来建了个公社叫“富强”,那边的工作岗位多些。 而目前部队这边除了食堂和还没建起来的学校,是没有工作岗位的,宋佳白天也去食堂看过了,裴素素不在那里,只能是去了公社那里。 师敬戎点点头:“嗯,在诊所混口饭吃,你媳妇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来找她。” “一定一定。”黎昂客气的目送师敬戎进屋,回去拿换洗衣服的时候跟宋佳说了声。 宋佳恍然:“怪我,只想着在部队这边找了,没去公社看看。我是真没看出来啊,她还会看病呢?” “哎呀,怪不得小吕今天说她见到了一个漂亮女医生,感情就是师团长的媳妇啊,确实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个本事呢,我看她天天都是让师团长带饭回来的。”孙川的媳妇刘秀云正好在这边跟宋佳聊天,顺口这么一提。 她说的小吕是一个老连长的媳妇,得了妇科病,部队这边的医疗兵不会看妇科病,所以目前这些军属们是去公社那边看病的。 至于部队这边给军属看病的卫生所,暂时还没招到人过来。 毕竟条件艰苦,军属是没得选,但医生到哪儿都是香饽饽,没必要来受这个罪。 宋佳跟刘秀云的观点不太一样,她觉得做饭不是女人的义务,他们家就是爸妈都会做,谁有空谁来。 所以她对裴素素不做饭这件事,没什么偏见。 她就是特别好奇,这个裴素素是有真材实料,还是绣花枕头。 于是她瞅了眼那边亮着煤油灯的屋子,心里有点躁动。 刘秀云看出来她想去,便放下手里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线头:“走吧,我陪你去,正好我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不怀孕。” 毕竟孙川实在是太贪婪了,目前四个孩子已经够她受的了,她不想再生了。 宋佳对这个问题也感兴趣,赶紧拉着刘秀云一起过去。 裴素素正在跟师敬戎谈论爷爷遗嘱的事,洗完澡她就把遗嘱拿了出来,想问问师敬戎怎么办。 师敬戎拿在手里看了看,没怎么犹豫:“要吧,爷爷很固执,不拿着他难受。不过就算拿着拿那不安稳,这房子最后指不定是谁的。” 裴素素沉默了片刻,问他:“你是担心姑妈那边,回头住习惯了不肯还回来了。” “嗯,梁颂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梁颂音还好点,梁颂棋不好说,梁颂墨是个书呆子,估计到时候也是听他姐姐妹妹的,没什么主见。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到时候谁的声音大谁会闹,这房子应该就是谁的。”师敬戎看人还是很准的。 他跟那个梁颂墨接触不多,也就见过几面,但是短暂的几面就可以看出来,梁颂墨在梁家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他戴着一副眼镜,家庭聚会的时候也是坐在角落里看书。 十足十的书呆子。 裴素素有些无奈:“那好吧,就算我跟小洋房不能天长地久,起码我拿着遗嘱就等于曾经拥有。” 师敬戎笑着捏她的脸蛋儿:“还整上押韵了你,不愧是我媳妇,才女。” 裴素素红着脸往他怀里贴,正腻歪呢,窗棱被人敲响了。 宋佳笑着问道:“小嫂子睡了吗?我和秀云来找你聊会儿天。” 裴素素还真不习惯被这些十来岁的女同志喊嫂子,可是不习惯也要习惯,谁叫她家师团长有能耐呢。 她笑着下地去开门:“没睡呢,来了。” 师敬戎瞧着有人跟自己抢媳妇,只好自觉一点,关上门假装自己不存在。 裴素素在堂屋跟两个女同志说话。 宋佳一看就是那种很温柔的女人,一脸的笑,而且是那种很舒服的笑,不是假笑,奸笑。 刘秀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虽然改嫁后过得幸福,但是曾经的不幸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笑里总是透着股沧桑和疲态。 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毕竟法令纹都很明显了。 裴素素倒了两杯茶招待他们:“我不太会品茶,好在这是部队发的,肯定不会差。” “小嫂子今年多大了?看着二十刚出头吧?”不认识的两个人,开场白总是围着姓名年龄婚否有没有孩子来的,宋佳也没有免俗。 裴素素笑着坐下:“二十,不过我还没过生日,实际年龄算二十二吧。” “那可真年轻啊。”宋佳打心眼里羡慕,她从二十五岁之后就开始天天羡慕别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二十五已过,好像就老得快了。 刘秀云也羡慕,她是这院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最羡慕裴素素这个年纪,她笑得有些勉强:“是啊,真年轻啊。” 裴素素听得出来她没有表面上那么乐观,眼神里总是藏着一丝忧伤,不过她们不熟,就算熟悉,有些话也不好问,所以裴素素只当没看出来,只管乐呵呵的,跟她们说些不痛不痒的家常。 聊着聊着,宋佳终于切入正题:“小嫂子能给我们两个看看吗,我们不想要孩子了,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避孕?” 裴素素没想到她们是来探讨闺房话题的,只得实话实说:“没有。” 两个女人显然有些意外,还以为裴素素要神叨叨的给她们讲一堆中医的理论,然后开个听起来很神奇的方子给她们,没想到她直接说没有。 倒是把宋佳弄懵了,她见过的中医不是这样的。 这个小裴同志,好像真的有点不走寻常路啊。 不过她这个人一向脾气好,哪怕是有些失望,也不会生气发火,便仔细求证了一下:“我听说红花可以让人不孕啊,难道是假的?” “古代医学不发达的时候,红花确实可以通过活血来起到打胎的作用,但需要大量服用,而且后遗症很多,一旦操作不当,流产不完全,子宫清理不干净等,都容易造成不孕。但是红花本身没这个本事,打胎是没问题的,不孕是并发症引起的,是病,不是常规的避孕,这不是一个概念。”裴素素还是挺客观的,她不会夸大中医,也不会盲目崇拜。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两人听罢,目瞪口呆。 宋佳更是后怕:“哎呀,难怪我婆婆说她年轻的时候用红花打胎,流血流了一个多月差点死了。” 裴素素认真点头:“那一定是没有流干净,很容易送命的。” 宋佳沉默了,她决定放弃这个法子,刘秀云却有点激动,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不怀孕了吗?我十七了,真的吃不消了。” 裴素素知道刘秀云为什么这么担心,她笑了笑,决定日行一善:“有,你们先回去吧,等会我让敬戎送过去,我得找找放哪儿了。” 两人将信将疑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裴素素买了两盒避孕套交给了师敬戎:“小伙子,赚钱的机会来了,去吧,当个临时的卖货郎吧。” 师敬戎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得虚心求教了一下。 片刻后,他红着脸咬了裴素素一口,心说难怪媳妇儿要他去送药,她一个女同志,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定价定多少呢?就一块吧,30只呢,够用一个月了。 * 小洋房里,梁颂雅刚刚送走了一个客人。 这是她朋友,爸爸在房管局工作。 就在刚刚,她朋友得知了一个消息,特地跑过来通知她。 梁颂雅沉默了很久,终于上楼推开了师霈的房间门门。 她的情绪非常低落,这是将近两个月的被拐经历带来的创伤。 但这并不能扼杀她的天性。 她站在门口,冷冷的盯着师霈:“外公立遗嘱的事你知道吗?”, 95烫手的遗嘱(2)(六更) 师霈当然知道立遗嘱的事, 当时她给老爷子写借住协议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她本来可以不住在这里的,但是她为了帮儿子带孩子,还是没能经受得住小洋房的诱惑。 这里离梁颂墨上班的学校很近, 下班回来走几分钟就可以回来看到孩子。 当然, 学校也是有职工宿舍的,但那只是筒子楼,一大群人住在一起, 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哪有这里好啊。 反正小洋房空着也是空着,所以她便收拾收拾住了过来。 正好梁颂雅被拐的这段时间受了刺激,住在这里看医生还方便呢。 但是师霈知道, 她这个小女儿本来就在闹着要分外公的东西, 要是让她知道遗嘱的事, 只怕要大闹天宫。 思来想去,师霈撒了个谎:“没有啊,你这孩子,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你外公身体好着呢,立的哪门子遗嘱啊。” 梁颂雅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师霈, 师霈被她盯得心里毛毛的,只能当做她不存在, 拿起报纸继续看新闻。 报纸上说了个事儿, 说是因为程阿宏的事情,领导决定展开一次全面的排查,鼓励老百姓提供线索,对于可疑的敌对分子, 一定要给予严厉的彻底的打击。 为了鼓励这个活动,各个基层公社都会在秋收的时候奖励举报成功的同志双倍工分,城镇职工则奖励双倍工资。 这必然会掀起乱举报的风气,所以师霈有点担心,也不知道老爷子到了海岛那边会不会受影响。 哎,总之,有敬戎那小子护着,应该没事吧。 不过她还是担心,只得守在楼下,等她丈夫回来。 她丈夫叫梁学伟,其实已经退休了,现在是被返聘回去继续带年轻人的。 返聘工资加退休工资,一个月足足三百多,算得上是相当富裕的人家了。 师霈自己也有退休工资拿,但是因为梁颂雅还没有结婚,梁颂棋又守寡了可能要再婚,所以她要省着点,因此她虽然住在了小洋房里,但并不铺张浪费,能点煤油灯的地方,她绝不开点灯。 梁学伟回来的时候说了她一句:“咱家又不缺钱,干嘛这么紧紧巴巴的。” “小雅这里花销不小呢,能省一个是一个吧。”师霈叹了口气,拽着梁学伟去书房说话。 家里没有外人,只有他们老夫妻,儿子一家,以及没出嫁的梁颂雅,守寡的梁颂棋目前还没想好要不要改嫁小叔子,还在婆家耗着。 所以,家里其实也就这么几口人。 整个小洋房显得有点空荡荡的,远不如老爷子在时热闹。 这也就导致,夫妻俩刚去书房说话,隔壁房间的梁颂雅立马就听到了动静。 她静静地出来,贴在门口偷听。 一门之隔的书房里,师霈不无担心的说道:“是不是房管所的人多嘴了?刚刚小雅来问我她外公是不是立遗嘱了,我说没有,她还不信,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盯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雅现在情绪不稳定,咱们尽量不要刺激她。你放心,我会跟你统一口径。至于房管所那里,明天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可别是有心之人故意挑唆咱们跟哥嫂的矛盾,要是闹起来可不好看啊。”梁学伟跟师霈一样,并不惦记这个小洋房。 他甚至可以打包票,只要他一句话,他们梁家全家上下除了梁颂雅都不会跟师家的人抢这个房子。 但是梁颂雅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一点都不像他呢,他真的搞不懂。 反正肯定是亲生的,这姐妹三个长得非常像,血型也是一样的,他媳妇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思来想去,他怀疑问题出在了以前,肯定是当初在她外公那里养了几年,跟师栩那个假货学坏了。 梁学伟想到这里就很头疼。 他总担心这么下去会出事啊。 做父母的,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往坏了想,可是小雅实在是不听劝啊。 思来想去,梁学伟想了个辙:“要不这样,咱弄个假的遗嘱哄哄她?” “那不行,到时候更加助长她的野心,绝对不行。”师霈是明白人,老爷子要是把房子给了六根羽毛,也许梁颂雅还有争一争的可能,可老爷子指明了房子给师敬戎跟裴素素两口子,其他人怎么争啊。 打得头破血流也争不过啊。 所以她绝对不赞成这个做法。 梁学伟没辙了,只好坐在那里唉声叹气:“要不把她送去香江姑妈那里散散心吧,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别总是惦记着自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 “也好,明天我给姑妈打电话,今天太晚了。”师霈松了口气,这个法子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她是真的不想给老爷子添乱,也不想跟哥哥嫂子反目。 然而这对老夫妻还是高兴早了,因为当天夜里,梁颂雅就走了。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卷走了父母的存款,悄悄去了运输队扒货车。 对方收了她的好处费,答应带她去南边。 车子上路,司机问了问坐在副驾驶的梁颂雅:“妹子,去南边哪儿啊?” “去海岛,你把我带到海珠就行了。”梁颂雅面无表情,声音也阴恻恻的。 司机有点怵她,甚至担心这是个潜逃的间谍。 只是他还不是很确定,总要一路上观察观察,实在不行,他就找个沿途的派出所去报案,说不定还能拿奖励呢。 正好他媳妇快生了,想想就很期待。 于是他一路上套话。 梁颂雅很少开口,就算开口,也都是不耐烦的一个冷眼扫过来,让他闭嘴。 车子一路南下,司机心里的怀疑越发强烈了,他准备再观察两天,要是这个女人还这样,他就行动了。 * 海岛,卫生所。 赵五妹拿着耸人听闻的诊断报告,心满意足。 为了感谢这个书呆子,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喂,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好了,送你三张布票。” “不用啊姐姐,我不缺这个。”书呆子笑着指了指自己书上的名字,“我叫朱二筒。” ……赵五妹笑了:“你爸妈很喜欢打麻将?” “嗯,我好讨厌这个名字,所以这次过来我自己改了个,我叫朱东风!”书呆子一脸的兴奋。 赵五妹实在是觉得好笑,便问他为什么叫东风,而不是西风北风南风。 书呆子咧嘴一笑:“听说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吗,我就想做那个东风。姐姐你以后需要帮忙直接说,我也不喜欢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你好好养伤,我去看书了。” “嗯。”赵五妹看着年轻的小伙子,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要是她没被骗,要是她年轻个十岁,她肯定去追这个小伙子,心眼实诚,一脸的天真,相处起来一定很舒服,哪怕发不了大财,也一定不会受委屈。 这是个有原则的书呆子,讲正义的书呆子。 真好啊。 哎,不如把他介绍给宝莉好了,宝莉可是冯家唯一一个她不忍心报复的人。 宝莉这丫头心眼实诚,跟这个书呆子凑一对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赵五妹自嘲的笑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着给比人保媒呢,还是吃的苦不够多。 正胡思乱想,冯百胜来了。 他真信了裴素素吓唬他的话,以为赵五妹伤得很重。 偏偏赵五妹又正好想拿自己的伤势借题发挥,于是她把那张假的诊断书拿给了冯百胜,坐实了裴素素的话。 冯百胜傻眼了,开始担心赵五妹真的不能怀孕了。 赵五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冯百胜显然是想哄哄她的,赶紧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我说过宝莲了,都是她的错,再怎么生气也不好对你下那么重的狠手对不对?你放心,宝莲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也答应你,最迟下个月就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再也不让她气你。” 赵五妹冷哼一声:“你昨天说的可是这个月就把她嫁了,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呢?” “那不一样嘛,我没想到她情绪这么激动,所以我打算这次温和一点,循序渐进一下,你看行吗?”冯百胜是一个字不提报警的事。 赵五妹的心,寒了。 好在她嫁给他,图的就不是什么真心。 她冷笑一声:“我看还是送她去派出所接受一下教育的好,要不然,哪天她一激动把公婆给捅了可怎么办?” 冯百胜脸上的笑消失了,他有些苦恼的握住赵五妹的双手:“你就当是为了我退让一次好不好?刚来岛上就闹到警察那边,会被人笑话的,万一有人抓住这事做文章,让我这个主任当不成了,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赵五妹不说话,她也在权衡。 是啊,这毕竟是家事,说破天也越不过一个情字。 要是因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别人肯定趁虚而入。 可如果不是家事呢? 如果冯宝莲捅的是别人呢? 赵五妹心里冒出一个歹毒的想法,既然正面跟冯宝莲交锋她占不到便宜,那就玩阴的。 只是她毕竟智谋不足,得赶紧找个人商量商量。 第二天一早,赵五妹看到裴素素来上班,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虚弱的靠在床头,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小裴医生,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裴素素这次不再对她怀着偏见,所以口吻也柔和了一些,她坐在床边,检查了一下赵五妹的伤口,见她伤口没有大问题,这才问道:“想让我帮你害人?这个我教不了,我只教你自保。” 裴素素还是要坚持原则的,她是军嫂,不能害人。 赵五妹倒也没觉得她虚情假意,毕竟人家身份在那里摆着。 于是她端正态度,道:“好,你教我,以后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96绝症?不可能!(一更) 裴素素的方法很简单, 冯宝莲这种人刁蛮惯了,只会横冲直撞。 所以硬碰硬是绝对不可取的,要学着示弱, 学着拉拢几个一个来对付冯宝莲。 赵五妹有些不理解:“示弱?你要我跟冯宝莲示弱?” “为什么不?所有人都知道她蛮横不讲理, 你越是示弱,她越是嚣张,别人越是同情你啊。”裴素素心说, 赵五妹果然是个直脾气,目前为止最大的智慧就是在诊断书上作假。 说好听点,她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说难听点, 她跟冯宝莲在智谋上面可能半斤八两吧。 赵五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方面的欠缺, 所以她没有急着反驳裴素素, 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去消化这个法子。 裴素素见她需要点拨一下,便举了个例子—— “就拿昨晚她打你进而发展到捅你来说,你们当时可是在指挥部闹起来的,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要是稍微示弱一下,在她冲过来拳打脚踢的时候不要还手,你猜猜会是什么结果?” 赵五妹瞪着一双大眼睛, 不说话。 裴素素帮她设想了一下:“你会被她打死吗?不会!会发展到被刀子捅吗?不会!那些办事员干员都不是冷血动物,只要你柔柔弱弱的哭着喊救命, 你看别人拦不拦她。到时候别人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呀, 你是正常嫁人做后妈,你证都领了,就是冯家的女主人,把你赶走是她理亏呀!” 赵五妹醍醐灌顶:“哦, 对哦,可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是我的风格。” 裴素素翻了个白眼:“既然不是你的风格,那你找我教你什么?不教了。” “别别别,我在听着呢,很认真的。”赵五妹赶紧扯住裴素素的袖子,“还有呢?再给我举几个例子。” 裴素素便想了想:“再比如那个院子,你不想让他们住,你不能拿冯宝英说事吗?你就趁着人多的时候找冯百胜哭一哭,就说冯宝英是成年男人了,你跟他只差了十岁,需要避嫌。既然需要避嫌,那总不能是长辈躲着晚辈吧?自然顺理成章的让他搬出去了。而根据咱们分房子的政策,他还没结婚,是没法分到独门独户的院子的,他只能拉着他的两个姐姐,跟他一起走。要是冯宝莲不愿意,你就提介绍对象的事,让她嫁人。这不都是顺理成章,一环扣一环的吗?” 听到冯宝英三个字,赵五妹不说话了,眼神里有怒火在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愤恨的说道:“是啊,要避嫌的,我说了你会笑话我吗?我那天晚上差点被他……还好这事他没有声张,要不然我现在没脸做人了。” “冯宝英这么不是东西的吗?”裴素素惊呆了,这做继子的对小妈动了歪心思的,古往今来也不少见,只是,最后受伤害的都是女人啊。 当然了,武则天除外。 显然,赵五妹不是武则天那种狠人,她只是看着狠,实际上不得章法。 裴素素现在有点担心那个冯宝英会不会贼心不死,于是她想了个主意:“这样,你先别着急给冯宝莲说媒了,先把冯宝英给解决了了吧。你嫁给冯百胜是为了他手里的权利,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作风问题。你跟冯宝莲再吵再打再闹都只是个人恩怨,不是作风问题,但是冯宝英只要一得手,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嗯,我知道。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害了人家姑娘。”赵五妹其实不坏,她是有原则的。 只是仇恨蒙蔽了双眼,做的有些事情欠考虑。 裴素素也不想让冯宝英祸害人家姑娘,可要是有哪个瞎眼的就喜欢他这样的,那不是正好吗? 毕竟冯宝英是冯百胜的儿子啊,肯定会有人想嫁给冯宝英提升地位的呀。 所以裴素素安慰道:“那咱就找那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那不就没事了吗?” “怎么找?”赵五妹自从守寡以后,人缘一路走低,她没有信心找个符合要求的。 裴素素叹了口气:“要么说你呆呢!我教你一招,你找个写字像狗爬的孩子,让他给你抄几张征婚启事,到处贴一贴,还愁媒人不上门?也不用害怕被人认出来是你写的,多好。”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赵五妹乐了,“真没看出来啊,你这个人斯斯文文的,鬼点子还真多。” “你是损我呢,还是夸我呢?”裴素素笑着睨了她一眼,“好了,你慢慢琢磨吧,记住了,一定要是女方自己愿意的,跟他臭气相投的,能拿捏得住他的,要不然,咱俩可就缺大德了。” “这几点有点难啊,能说说具体怎么选吗?”赵五妹一头雾水。 裴素素心说简单:“你就跟媒人说,冯宝英从小被冯宝莲打压,性子懦弱,所以需要找个泼辣的能掌家的女人。这种的指定把他管的死死的,看他还怎么作妖。” “也对,找个泼辣的,把他治得死死的才好呢。”赵五妹心头的迷雾瞬间就消散了。 这就是被人指点迷津的感觉啊,豁然开朗,心情美好。 裴素素到点了,要去坐诊。 赵五妹含笑目送她出去,笑着笑着,默默叹了口气,要是早点认识这样的人多好啊,少走好多弯路呢。 * 裴素素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看病的那些妇女给她做了宣传,总之,今天指明要她看病的,人数激增。 她有些头疼,懒女人的天性发作,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睡大觉。 可是不行,她看着这些脸色痛苦却又满含期待的患者,到底是不忍心。 这大概就是学医人的天性吧,总想把那些疲惫的,沧桑的,痛苦的,挣扎的灵魂,尽可能的解救出来。 她打起精神,认真看病,高压状态一下,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一切只为效率服务。 看着看着,来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裴素素还挺意外的,没想到宋佳跟刘秀云会过来。 她没空招呼,还好她们去了隔壁诊室,那估计是看别的什么疾病吧,裴素素也没有多想。 隔壁诊室里,宋佳有点不情愿。 刘秀云非要来。 她把昨天问裴素素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朱东风。 朱东风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背过身去,不看这两个嫂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没……没有避孕的方子。其……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就是不一定好使,而且是通过制造出宫寒的症状来避孕的。一旦避孕失败,你们会害了孩子的。比如有的女同志宫寒,生的男孩可能会隐睾。女孩也会继承妈妈的宫寒,以后来了例假疼得半死不活的。所以,我估计小裴大夫是怕你们避孕失败一害害俩,所以干脆说没有。” “……隐睾是什么?”刘秀云没听过这个词儿。 朱东风的脸更红了,声音都有点抖,他好像屁股长了钉子,怎么坐着都别扭。 宋佳看不过去,替他解释道:“就是只有一个蛋,或者一个都没有。” ……刘秀云吓了一跳:“那还是不用偏方了吧,怪吓人的。” 说起来,她小儿子好像生下来就只有一边有蛋……她也的确宫寒,每次来那个疼得想上吊。 刘秀云忽然好奇:“那宫寒能治吗?” “能……能啊!不过我学的是西医哦,中医的知识我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过的,我也不会把脉,你得去找小裴大夫才行。”朱东风快受不了了,他希望这个嫂子赶紧走。 也是他倒霉,被好朋友忽悠着一起报名来支援海岛建设,结果他被骗了,那个狗东西根本没有报名。 现在好了,这岛上就他、小裴大夫还有一个姓金的三个医生,根本忙不过来啊。 而且,他明明学的是骨科,现在已经在被迫自学做全科大夫了,想想就觉得心酸。 等刘秀云和宋佳走了,他才松了口气。 不行了,他得竖个牌子,上书:不懂妇科,勿扰!!! 他还没摸过女人的手,不要再用这些奇怪的问题来难为他啦! 隔壁,裴素素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患者,效率高得匪夷所思。 因为凡事她不解释第二遍,没空。 哪个名医没有点怪癖,她这怪癖就是跟她师父学的,全身心投入的时候,什么人情面子礼貌素质,统统不考虑。 她唯一的态度就是:这是什么病,咱该怎么治,多久能见效,该讲的我都给你讲了,药也开了,你要不信我那你换个医生,下一个请进。 一开始还有人三心二意的,边看病边跟一起来的妇女拉家常,几次之后就没人敢了。 裴素素问什么她们回什么,一边问一边刷刷写诊断,那边说完,她也写完了,开药,下一个。 效率奇高。 宋佳跟刘秀云都看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找她看吗? 找吧,没别人了。 很快,裴素素的门诊室里就只剩两个人了。 她抬头一看,面无表情:“哪儿不舒服,多久了,伸手,袖子卷起来,诊脉。” 刘秀云还以为裴素素对她们两个会笑脸相迎,没想到也是一脸严肃,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 裴素素诊完脉就刷刷刷开始写,写完,方子一开,好了。 刘秀云目瞪口呆:“就这样?不再问问别的了?” “问过了啊,我都写了。”裴素素处在高压状态下就是这个工作节奏,她又喊下一个。 刘秀云磨磨蹭蹭半天没起来,裴素素不高兴了:“怎么,不相信我?你可以找个你信得过的,看看我写的哪里不对,我愿意虚心求教。” 话都这么说了,刘秀云还是起来了。 宋佳坐下,态度配合多了。 她其实没啥毛病,起码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结果裴素素诊完脉,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月经不调?有四五年了吧?” “啊,对啊,也没别的不舒服,就是有时候两个月一来,有时候三个月,而且量很少,一两天就没了。”宋佳没觉得自己需要看病,她主要是陪刘秀云来的。 现在坐下,也是想体验一下裴素素的工作风格。 裴素素不写了,让她去旁边的台子上躺下,摁压,触诊,腹部有硬块。 随后拉上帘子,戴上医用手套,做内检。 脓性白带,恶臭,这代表有宫腔肌瘤组织坏死。 裴素素的神色变得异常沉重。 她重新坐回去,写完把诊断书的这张纸一撕:“你这是子宫出问题了,这里没有合适的仪器,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直接去抓药,信不过就去对面大市人民医院求证,我怀疑是子宫肌瘤,恶性的,不要拖。再拖你孩子没妈了。” ?宋佳麻了。不至于吧! 她一向脾气很好,这次难得的有点不高兴了,她站了起来,礼貌且克制的出去了。 到了外面,刘秀云问她信不信。 宋佳毫不犹豫的摇头,不信,肯定是唬人的! “还想着跟她搞好关系呢,没想到她一上来就咒我孩子没妈。太过分了!走,不理她!咱们去捡贝壳!”说着,宋家把诊断书揉成团,扔了。 97名师高徒(二更) 病人都走了, 裴素素的高压状态却没有立马结束。 她去洗了把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松弛的神色。 正好到时间下班了,朱东风关了门诊室的门出来, 见她一脸的疲惫, 赶紧关心了一句。 裴素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还是非常困惑,下意识问道:“小朱, 怎么总有人讳疾忌医呢?现在不治,不出半年人就没了。” 朱东风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没关系,不管是谁他都这样劝:“人家活腻了, 咱也不好拦着。” 裴素素严肃的看着他:“那不对, 她还有三个孩子呢, 就不想想万一我说的没错,她那三个孩子可就要落到后妈手里吃苦受罪了。” 朱东风不说话了,他终于看出来今天的裴素素有点不对劲了。 他站在走廊里,仔细打量着她。 她在专心想事情,所以眼神里透着股茫然,但是她又很相信自己的结论,所以她的茫然不是为了自己的专业水平, 而是为了一个不肯回头的即将凋零的生命。 朱东风想做东风,于是他灵光一闪, 问道:“是不是太突然了, 所以她没想过这件事,被吓到了?要不跟她家里人说说?家属劝劝就比较容易接受了呀。” 裴素素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书呆子,忽然笑了:“对, 我在纠结什么啊,我找她男人说一声就是了。将来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是我的责任。” “对,找她男人说!”朱东风见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挺开心的。 只是裴素素显然还没有从那种神经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所以只说了一声谢谢便跑了出去。 朱东风嘿嘿笑着,自言自语:“她跟我说谢谢,看来我还是有点用的,嘿。” 裴素素骑上自行车,飞快的往家属院去了。 到那一看,宋佳跟刘秀云果然没有回来,黎昂和孙川一向回来吃现成的,今天回来冷锅冷灶,两个人正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办呢。 而师敬戎则一如既往,打了两份饭回来。 这个时候,黎昂跟孙川就羡慕起师敬戎来了,虽然他媳妇不会做饭,可是他不会因为媳妇偶尔不回来就没饭吃啊。 他们都在部队累了一上午了,谁不是饥肠辘辘的,所以,甭管这饭是打的现成的还是媳妇做的,只要有饭吃就是好的。 两个人打算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剩余的饭菜,就在这时裴素素骑在车上像是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她见黎昂准备出去,赶紧拦着:“黎副团,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黎昂不明就里,但还是客客气气的退回院子里,静候下文。 裴素素直接实话实说:“你媳妇生病了,我怀疑是恶性肿瘤,她不愿意接受事实,拒绝进行治疗。希望你好好劝劝她,要是任由这个病情发展下去,过年前后她跟你就阴阳两隔了。” 裴素素是想委婉一下的,但她实在不知道一个不治就会死的病要怎么委婉。 总之,说完她松了口气,那种争分夺秒不想加班只想着快点把病人看完的紧绷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除了。 她松了口气,没有理会黎昂的震惊、错愕和伤心,直接回屋去了。 “敬戎,我饿了,你去切只叫花鸡好了。”裴素素一到屋里就给师敬戎变了个魔法。 师敬戎笑着起身,接住真空包装的鸡,去了厨房。 黎昂正在院子里发呆,孙川耐心的劝他,两人看到师敬戎端着一盘子好吃的经过,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师敬戎没理他们,直接进去了。 他媳妇这样子一看就是工作累狠了,这鸡也没多大,还不知道够不够他媳妇一个人吃的,他可不会拿媳妇辛苦得来的东西去做人情。 他把盘子放下,筷子拿过去:“你很累啊媳妇儿,今天病人很多?” “多,多得不得了,我想早点看完,可能没有平时那么有耐心,都是说一遍就换下一个人了。”裴素素猜测今天的好感度应该刷不到多少,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厌恶她。 不过她这会儿点开看了看,嗯?好像还不错。 除了最初那三个跟人交头接耳不好好听她说话的,其余的人,好感度都有10到30的不同程度的增长。 整体算下来居然是昨天的三倍多,按照人数换算一下,单个人的好感度也是昨天的一点五倍。 看来这做医生太没有脾气也不好,平时她们进来就把门诊室当成闲聊的茶话会,有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啰嗦,今天倒是因为她难得一次的严肃,变得安静和配合多了。 这样她也省事了,其他人也不用等上大半天了,可见是个双赢的事情。 她决定以后都这样。 她夹起鸡腿,给了师敬戎一个。 抬头的时候,看到黎昂和孙川还在院子里杵着,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裴素素想起两人的媳妇都没回来,干脆又买了只烤鸭出来:“去拿给他们吧,免得他们下午没力气做事。” 正好,她顾着吃叫花鸡没吃米饭,就把自己没动过的那碗也让师敬戎带过去。 师敬戎起身把东西拿了出去,但是鸭子他没切,得让黎昂跟孙川自力更生。 两个人回过神来,赶紧说了声谢谢。 师敬戎淡淡的说了句不客气,顺便提醒了一句:“我媳妇一上午看了一百多个人,你们两位的家属要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你们可以去找地级市的大医院看看。不过我也会叮嘱她,今后不要多事,人各有命,生死在天,没必要拼着得罪人也要说实话,人家不会感谢她,反倒是怨恨起来了,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师敬戎明显是生那个宋佳的气了。 真是可笑,部队的人不管是谁都说宋佳脾气好,结果就这? 面对自己的病情,不是积极去配合,去治疗,而是直接甩脸子走人。 搞得好像他媳妇缺她那点医药费过日子似的。 师敬戎不会惯着这种人。 他回屋去了,黎昂端着手里沉甸甸的烤鸭,五味陈杂。 他跟孙川去他家里吃饭,孩子不知道哪儿去了,也没回来,想必当妈的带着。 两人很是担心的商量起来。 “师团长这是生气了吧?”孙川眉头紧蹙,也不知道他媳妇是不是也得了什么病,他想去问问。 黎昂叹了口气:“怪我,一直都顺着宋佳,凡事捡好听的说,让她听不得不好的话。” “我打听过了,那个裴素素的师父是戈大通的传人戈赟,还是关门弟子,人家的水平应该是有保证的。”孙川一向谨慎,知道她能看病之后就找人查她的资料去了。 没想到她虽然出身一般,但是拜的师父却是个大佬。 黎昂听说过这个人,有点惊讶:“不是说他们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吗?” “所以,更显得这个裴素素是有真材实料的。”孙川看问题看得比较深,他越发担心他媳妇的身体了。 实在是坐不住,干脆去那边问了问裴素素。 “小嫂子,我家秀云怎么也没回来,她的身体也出大问题了?”孙川很是紧张。 裴素素正在啃鸡脖子,闻言抬起头来:“那倒没有,她就是宫寒,不太好调理,应该是月子里碰过凉水引起的。要说这种月子里制下来的病,还是要月子里治疗,可是她三十七了,她也不想再生了,所以只能慢慢调理,把她体内的寒气一点点抽出来。过程比较漫长,没个三五年不会彻底根治的。” 孙川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宫寒,那还好啊。” “好什么呀,她这个宫寒还挺严重的,每个月都要疼得死去活来的。总之,我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她说不生了,那我就不会考虑其他的办法。每个月的那几天,你多照顾照顾她吧,用暖水袋给她捂捂肚子,多喝点生姜红糖水。”裴素素看出来了,孙川虽然疼他媳妇,可是不见得就会照顾人。 有种男人就是这样的,大男子主义,他的疼爱只局限在床上。 要不然刘秀云也不能月子里受凉啊。 孙川认真的点点头:“那实在不行的话,我叫我妈来照顾她吧,就是她们婆媳相处不好,我怕她们又吵起来。” “你护着她不就行了,几次之后你妈就不敢了。记得啊,一定要态度坚定,立场坚定,不管你妈说什么,你就一个态度,你媳妇就是最好的,这不就结了。”裴素素心说果然是个处理不好婆媳问题的传统男人。 想两头都不得罪,最后只能是媳妇受气咯。 啧,没想到他还是这种人。 裴素素心里嫌弃起来了,可孙川却乐得什么似的:“对对对,听你的。” 裴素素:??? 这有啥好乐的,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孙川走后,师敬戎解答了她的困惑:“傻子,人家就等你这句话呢,以后他妈要是有意见了,他可以推在你身上,说是小裴大夫交代的,到时候就成你的麻烦了。” 他大爷的,裴素素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果然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不过她不怕:“我可以抵赖啊,我就说是你家孙川自己说的,别找我,你儿媳妇又不是给我生的孩子,我操的哪门子闲心。” 师敬戎很是开心:“对,就这么怼她!” “嘿嘿,咱俩怼人的功夫都还行哈。”裴素素吃饱了,漱漱口洗把脸,上床休息。 师敬戎把碗筷收拾完,也洗了手进来了。 反正媳妇暂时不会怀孕,他也不用用那个什么套子,随便折腾。 * 海边,黎昂找到了宋佳,劝她去对面省城看看。 宋佳不想去,最后黎昂软磨硬泡的,才把人哄了过去。 当省城那边的主任医师得出相同的结论时,宋佳却并没有像黎昂想的那样,赶紧配合治疗,而是再次抗拒,选择了逃避。 黎昂从门诊室出来的时候,他媳妇人已经不见了。 急得他在医院里找了半天。 最后在马路边上看到了她,吓得他赶紧去拉扯她的膀子:“佳佳,你别想不开啊,想想咱们的三个孩子!” 宋佳回过头来,泪水糊了一脸:“我一辈子助人为乐,我对谁都笑脸相迎,为什么,为什么我只剩半年可活了,为什么不是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为什么?” 黎昂把她摁在怀里,用力的抱着她:“傻媳妇,也许就是你助人为乐,太累了,太辛苦了,所以才把身子拖垮了,走,跟我回去,我求求那个小裴大夫,让她给你治。” 只是这会儿天黑了,没船了,还得等明天再回去。 海岛上,裴素素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洗洗睡了,刚躺下,便吓得她坐了起来。 “好烦啊,这个宋佳的好感度,一下降到了负一千,好家伙,我给她看病还看出深仇大恨来了是吧?”裴素素气死了! 以至于第二天黎昂带着人回来,裴素素直接闭门谢客。 98烫手的遗嘱(3)(三更) 裴素素避而不见, 黎昂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去找刘秀云:“你是女同志,你们说话方便一些, 你帮我去劝劝她吧。” 刘秀云不太想去, 因为她也不喜欢这个裴素素。 看病的时候态度硬邦邦的,一点温情都没有,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中医, 全都慈眉善目的,很好说话的。 而且她觉得裴素素太小家子气了,宋佳只是一时被吓到了,难以接受而已, 裴素素居然就赌气不给人看病了, 哪有她这样当医生的。 所以她问黎昂:“你不是去省城了吗, 干脆就在那边看好了。再说了,岛上这些药补给困难,找她反倒是耽误治疗。” 黎昂不傻,听得出来刘秀云的不满,只是他也有苦衷:“现在放暑假,家里三个孩子都没地方可去,我每次去省城都要带着孩子不成?再说了, 我也没那么多假可以请啊。这个小裴,她可是戈神医的关门弟子, 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什么?她是戈神医的弟子?她怎么从来没提过啊?”刘秀云也是知道那个神医的。 孙川以前在北边服役, 她随军,自然也在北边待过一段时间门。 当前虽然中医受到了排挤和打压,但是南邵北戈这两个大佬级别的人物是没人敢动的。 南邵行踪不定,求医问诊全靠缘分, 但是北戈却是个扶危济困的大好人。 他每年都会选一个城市定居,在当地行医救人。 所以南邵更多的是神秘和高不可攀,北戈却是满满的真诚和接地气。 大家要说到中医泰斗,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北戈。 现在黎昂居然告诉她,这个裴素素就是北戈的关门弟子? 刘秀云心里的那股子气轻视和懈怠也就瞬间门不见了,反倒是觉得裴素素的傲气情有可原了。 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北戈的弟子哎,北戈的门诊号,一票难求啊。 所以哪怕只是他的弟子,也是好的。 人啊,就是这样,名声在外的,别人就会尊重你,敬畏你。 名不见经传的,人家就会轻视你,怠慢你。 说到底,这就是个慕强的社会。 刘秀云也不能免俗。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跟宋佳差点错过了什么,只得赶紧去找裴素素说好话。 然而裴素素为了躲她们,已经去了公婆那里。 师震在对岸耽搁了几天,今天终于过来了。 其实他是拜访亲朋好友去了。 本打算带着师敬戎一起去的,可是这小子军务在身,不好擅离职守,而公公带着儿媳妇又不太合适,所以师震直接揣着小儿子跟小儿媳的合照去拜访了这些老朋友。 一是打个招呼,说说好话,希望新一轮的举报浪潮袭来的时候,帮忙压一压关于老爷子的举报信。 二是给这些老朋友吃个定心丸,他虽然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小儿子年轻有为啊。 今后常来常往的,大家都别生分了才好。 这就是人情社会必备的功课,师震自然要好好做一做。 来之前他在朋友家里收到了一通师霈打来的电话,说是梁颂雅不见了,失踪之前还找她质问了老爷子立遗嘱的事情。 师霈毕竟是当妈的,已经猜到了梁颂雅的去向,可是她走不开,她总不能不管其他子女儿孙的死活,所以她只能给师震赔礼道歉,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师霈还说了些狠话,让师震不要留情,该给梁颂雅吃点苦头学点教训了。 师震是做舅舅的,当然不好接这个话,只说都是自家人,有事慢慢商量。 来了岛上,他赶紧问了问老爷子遗嘱的事,得知老爷子已经把遗嘱交给了老三两口子,师震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他担心老二两口子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想想还是开诚布公的找他们谈了谈。 裴素素过来的时候,汤雪儿正在发脾气呢。 她怨怪师震,也怨怪老爷子:“爷爷要立遗嘱我没意见,可是现在梁颂雅快要找上门来吵架了,你们才跟我们坦白,不觉得很欺负人吗?房子是爷爷的,我也没资格去指手画脚,我就是不喜欢你们瞒着我们偷偷做决定的态度。太见外了,你们还是把我当外人了是不是?你们太偏心了,同样是儿媳妇,怎么你们对小裴就那么掏心掏肺的啊?亏我还怀着孩子呢!” 汤雪儿的委屈也有道理,她家条件还不错,她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只会盯着长辈东西的人。 她就是不满意这个做法,藏着掖着的,好像她是个贼一样。 她很生气,推开师翔哭着跑了出去。 正好撞裴素素怀里了。 裴素素扶着她,她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推开了裴素素,继续往外跑。 裴素素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赶紧追了出去。 一问才知道是为了遗嘱的事,裴素素无奈,劝道:“二嫂,这事是爷爷自己做的决定,不关爸妈的事,你不好把咱爸也怨怪进去的。再说了,爷爷看重的是敬戎啊,我就是跟着沾光的。其实咱俩都是一样的,都是外姓人,但是咱们不能把这个话挂在嘴上,因为爷爷也没跟大哥二哥商量呀,这一点来说,他是没有区别对待你们两口子的。他就是个封建大家长,独断专行惯了。你娘家跟他们那么熟,你该比我了解这一点才对啊。” “那倒也是……”汤雪儿冷静了下来。 她有些难为情:“对不起啊,还冲你发脾气。其实我也知道的,师翱师翔没本事,爷爷瞧不上他们哥俩。可是我虽然劝自己不要争不要抢,但是真到了爷爷一点不考虑我们两家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会有点不舒服的。” “没事,牙齿跟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一家人有点小矛盾不是很正常嘛。”裴素素搂着她,把她往院子里带,“这事我觉得你还是先跟二哥沟通看看,有什么想法你也不要出头,让二哥去说啊。咱们是做孙媳妇的,确实就是半路加进来的外人,咱们不要出头,平白惹得长辈厌烦。” “嗯。”汤雪儿在娘家也是顺风顺水惯了的,当然不会一下子就做到荣辱不惊。 裴素素现在的这点领悟,还都是用上辈子的早死换来的。 哎,怎一个惨烈了得。 总之,她是理解汤雪儿的,但是遗嘱是老爷子立的,裴素素好干涉。 再说了,她也是个俗人,爷爷重视他们小两口,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所以她做不出什么孔融让梨的事来。 总之,一切走一步看一步吧,谁不是自私的呢。 承认自己是个俗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裴素素这么安慰着自己。 老爷子见她一会儿功夫就把人哄好了,还是挺欣慰的。 他坐在那里,看着正在擦眼泪的汤雪儿,问道:“你的不满,真的只是因为我没有跟你们商量?有没有别的不满?” 汤雪儿坐下,实话实说:“是,我最不满的就是瞒着我们,别的也有点,爷爷您看不上我的丈夫,难道我还要敲锣打鼓的高兴才行吗?但是我也不会跟老三两口子争,谁叫师翔自己没本事。不过我也不怕,等他当了爸爸,有了压力了,肯定会好好撑起一个家的责任的!到时候我们两口子一起努力,就算挣不了大钱,也绝对不会饿死!” “这话还是挺有骨气的嘛!没错,你们有手有脚的,自己也可以挣。至于为什么给老三两口子,我想我就不解释什么了,你们心里有数。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怀着孩子呢。”老爷子给景元夏使了个眼色。 景元夏递过来一只手帕,手帕里却包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汤雪儿打开一看,金灿灿的,真晃眼。 她不理解,迷茫的看着景元夏:“妈,给我的?” “你这肚子正好三个月了吧,现在胎象稳了,就当是你爷爷给孩子的预备礼。”景元夏笑着走过来,帮着擦了擦眼泪。 等老爷子起身进屋休息去了,她才拉着汤雪儿的手叮嘱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咱们顺着他点,他也不是一点都不考虑你们的,这不还给孩子留了东西嘛。再说了,老三一直流落在外,家里没养过他一天,你爷爷想补偿补偿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你们两口子多体谅体谅爷爷的心情,家和万事兴哪,啊。” 汤雪儿笑笑,把这个巴掌大的纯金金牛雕像收好。 孩子明年出生,正好属牛,看来爷爷早就准备上了。这东西掂量着好几两呢,纯金的,可真是一份大礼。 汤雪儿的心情好多了,心说爷爷真是老奸巨猾,还知道打一棒槌给个甜枣。 算了,不跟老人家计较。 其实她并不知道,老爷子就是故意瞒着他们的,想看看他们知道时的反应。 今天她跟师翔,在老爷子这里算是过关了,以后这些金银珠宝,自然会断断续续的再给他们一些。 这就是老爷子的哲学,晚辈们无法理解的哲学。 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梁颂雅,只是,她不像汤雪儿有骨气,她只知道盯着眼前的利益,却忘了,也许她不闹,老爷子还会给她些甜枣,她一闹,便什么也没有了。 就好像现在,老爷子说是睡觉了,但其实并没有。 他回到屋里,写了封信,让师震想办法交给海珠运输队的负责人,一旦发现疑似梁颂雅的人,直接把她举报到派出所,到时候,派出所那边会以她没有介绍信自私乱跑为由,把她遣返回去。 他已经连见都不想再见这个外孙女了。 堂屋里,裴素素看看时间门,快上班了,便跟师震和景元夏告辞。 刚到外面路上,就看到刘秀云赔着笑脸走了过来。 99她是大英雄(四更) 裴素素不想搭理刘秀云。 因为这个女人跟宋佳一样, 对她的好感度是负数,虽然刘秀云只负了一点点,但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裴素素本来就不是讨好和逢迎别人的性子, 更不用说现在根本不是上班时间门, 所以她只当没看见刘秀云,就这么骑车走了。 诡异的是,她把刘秀云丢在后面, 这个女人对她的好感度居然不降反升了。 她不理解,也不关心,继续赶路。 到了卫生所的时候,距离下午两点上班还差五分钟。 洗把手洗把脸, 收拾收拾, 换上白大褂, 正好。 今天更离谱了,门诊室门口的走廊上挤满了人。 患者里已婚妇女占了一大半,不用问,都是冲裴素素来的。 裴素素的诊室里不准交头接耳,所以她们等号的时候便在走廊里小声议论。 “听说这个裴医生挺厉害的,我那兄弟媳妇顺产侧切,缝合的位置长了个肉芽, 一尿尿就淋到上面,疼得要死不活的。结果裴医生给她开了什么洗剂, 每天晚上在盆里坐半个小时, 才两天就已经不疼了。特别神奇。”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也是来看这个的,医药费贵吗?” “不贵,五毛钱一大瓶呢, 够用半个月的。” “那感情好,我还担心她仗着医术好就乱收钱呢。” “不会不会,她挺好的,就是不喜欢说废话,所有病人一遍过,话也不说第二遍。” “那我要是不懂,不能问问吗?” “问什么呀,人家诊断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你要是不识字,找你男人念给你听。” “呦,怪不得她一直低头在那里写个不停。可是我听说这些医生写的字都是鬼画符,我男人能看得懂吗?” “能,裴医生的字可好看了,工工整整的,人家就是写得快,不是乱写胡画。” “那还挺好的。可是她怎么是那个表情啊,看起来好凶,她会不会骂人啊?” “不会,人家那叫认真,没心思打哈哈,你看看,窗口那里有人看着她她都不知道。” 这个盯着裴素素看的女人就是刘秀云。 她站在窗口,从后面观察着裴素素,终于理解了裴素素为啥不准在门诊室喧哗了。 她没空维持秩序,只能一刀切,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就是最好的。 腾出来的时间门全用来诊断和记录了。 忙得不可开交。 一百多号人,三个小时愣是全给看完了,五点准时下班。 脱下白大褂的那一瞬间门,裴素素脸上的紧绷感一下就消失了。 她打了个哈欠,去输液室找那边的老护士说好话。 老护士人称牛嫂,整个卫生所就两个护士,一个她,一个她外甥女,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裴素素要介绍一个上了一年卫校的女孩过来学习帮忙,牛嫂高兴坏了,一听这人还是冯主任的二女儿,牛嫂更是忙不迭点头:“哎呀,那感情好啊,我这里正缺人手呢,书本我外甥女都带着,全的。” “那行,我去叫她过来,反正地里也快下工了,你们见个面,明天就让她过来帮忙打打下手。”裴素素心说护士果然供不应求啊,哪怕只是个半吊子,也是香饽饽。 开荒的条件有多艰苦,可见一斑。 她骑车去地里叫人。 刚到门口就被刘秀云拦住了。 她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侧身让开,大长腿从后座上空一划拉,骑车走人。 刘秀云却不生气,反倒是笑着说道:“真有个性!不愧是大师的传人呢。” 她拦住一个骑车回来的军嫂,蹭车追了上去。 * 今天的垦荒负责人已经换成了曹放,他不像冯宝林胡闹,已经组织群众收集了一些粪便。 他带着一支特别的队伍,个个都是精壮的魁梧汉子,人手一个铁犁,正在最开始开辟出来的那块地里犁地。 地上铺着垦荒铲掉的杂草,杂草上还浇了大粪,铁犁一番,这些粪水和杂草就会跟土壤混合,发酵,发酵产生的酸腐质,就会中和土壤里的碱性,达到一个改变土壤酸碱度的效果。 至于杂草里面的草籽,要是落地后重新长出杂草,那也没关系,直接浇上大粪,继续犁地,到时候草根被扒,死去的杂草依旧会重复现在的发酵过程,继续改造土壤。 持续一段时间门后,就可以播种农作物了,最后一次除草时,不再使用铁犁直接翻开的方式,而是用铲子铲掉,转移走,免得再留下草籽,影响农作物生长。 裴素素刚到附近就闻到了大粪的臭味,她憋着一口气,赶紧骑了过去,连招呼都没跟曹放打一声。 没办法,太臭了,她还不想被熏死。 到了地里,裴素素发现冯宝莉居然不在。 她有点意外,问了一圈,才知道冯宝莉被冯宝莲叫走了。 好像说是家里来了媒婆,要给冯宝英介绍对象,让冯宝莉帮忙把把关。 裴素素只好调头,去桫椤树的院子里找。 果然,既然赵五妹被捅伤了,还在卫生所躺着,那冯宝莲自然又杀回来了。 她直接砸了门锁,把东西搬了回来,那架势,很有种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干劲儿。 裴素素不喜欢这个冯宝莲,来了也没跟她说话,只管进院子找冯宝莉。 冯宝莉正在做饭招待媒人,其实她不想回来的,是冯宝莲去地里把她骂了一通,还扇了她两巴掌,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妥协了。 这会儿脸还肿着。 一边做饭一边掉眼泪,怪可怜的。 裴素素看了直来气。 她走进来,直接拽着冯宝莉离开:“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乱跑,随时等着我来找你去卫生所拜师,你倒好,害我到地里扑了个空!” 冯宝莉委屈死了,但是她也知道,裴素素气的不是别的,而是气她不争气,又被大姐拿捏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跟了出去。 然而冯宝莲拦在了门口,不让走。 她总是喜欢拿鼻孔看人,哪怕这个人是裴素素也不例外。 她冷哼一声,想把冯宝莉拽过来,不想冯宝莉直接绕着裴素素躲到了另外一边。 冯宝莲气死了,只好臭着脸问裴素素:“你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到我家抢人?你谁啊?小心我告你拐卖妇女啊!” 裴素素直接一个巴掌呼了上去:“我是你姑奶奶,怎么跟你姑奶奶说话呢,小泼妇!” 冯宝莲被打懵了,她奶奶个腿的,长这么大,她就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打过,除了赵五妹! 冯宝莲气死了,追出来要跟裴素素拼命,裴素素却已经骑着车把冯宝莉带走了。 冯宝莲追不上,只得把自行车也推了出来,还叮嘱了冯宝英一声:“你跟着干什么?去招待媒婆啊,人家给你介绍对象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啊。” 冯宝英当然积极不起来,他还疼着呢。 冯宝莲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没空搭理他,赶紧去追人。 裴素素很快到了卫生所,把冯宝莉引荐给了牛嫂。 牛嫂抓住冯宝莉的手看了看,心满意足:“真好,细长细长的手,做护士相当合适。那就明天来上班吧,我给负责人说一声,明天开始你就算卫生所的职工,给你算工资。” 冯宝莉喜极而泣,当场要行拜师礼。 牛嫂自然是欣喜万分的,没想到冯主任的二女儿这么懂事,一点都不像冯宝莲,仗着自己有个主任老子,鼻孔朝天不说,还到处欺负人。 裴素素见事情成了,便去门诊室打开抽屉,拿了根长针在袖子里藏着,以防万一。 等冯宝莉从牛嫂那里接过厚厚一摞书出来的时候,冯宝莲也杀了过来。 她把自行车停下,气鼓鼓的来找裴素素吵架:“你给我站住!你敢打我,今天我非要跟你拼了!” “我打你?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裴素素面带微笑,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承认,比耍赖,她是专业的。 冯宝莲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承认这事就算了?你休想,今天我非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要不然你就别想走人!” 裴素素满不在乎的走到她跟前,仗着身高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冯宝莲以为她要打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想要拉开距离,准备反击。 没想到裴素素是故意的,就在冯宝莲一条腿向后迈开的时候,裴素素赶紧伸手扯住了她的膀子,右腿跟着跨出去,非常隐蔽的绊了冯宝莲一下,嘴里还喊着:“哎呀,小心,别摔了。” ???门口地上连个土坑都不见,这个裴素素在玩什么把戏? 冯宝莲非常纳闷儿,然而,她居然真的摔了。 就在她倒向地面的那一瞬间门,裴素素一个踉跄跌坐在她身侧,手臂正好撑在了她耳边的地上。 这一刻,裴素素袖子里的长针该出手了。 她趁着这摔倒又撑地的动作,对准了冯宝莲的上星穴,不客气的来了一下。 这是致人眩晕的穴位,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迟美莲,瞬间门哑火。 迷迷瞪瞪晕晕乎乎的,就这么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裴素素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叫上冯宝莉,扬长而去。 冯宝莉坐在后车座,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她越想越是兴奋,小裴嫂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一个上蹿下跳的疯子! 她简直就是一个英雄!是冯宝莉心目中又美丽又威武的大英雄! 卫生所门前,牛嫂没看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总之,看在冯主任的面子上,她还是把冯宝莲扶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只是晕了,便把她送去输液室躺着休息。 冯宝莲这一睡就是两个小时,等她醒来,牛嫂已经回去了。 整个输液室只有她一个人,她吓死了赶紧跳下床,在黑漆漆的输液室里摸索起来。 没想到,误打误撞,摸到了走廊对面的病房来。 赵五妹正在里头休息,下午的闹剧她在窗口都看到了,到现在还在一遍遍的回味。 她决定找个机会拜师,跟裴素素好好学一学。 她的房间门里点了蜡烛,这会儿听到脚步声,她赶紧吹灭了蜡烛,藏了把水果刀在袖子里头。 要是冯宝莲再动手,她就不客气了! 就在她全神戒备的时候,冯宝莲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赵五妹愣住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强撑着下床,准备去看看。 黑暗中,冯宝莲躺在地上,露出邪恶的笑。, 100父女反目(五更) 冯宝莲这一声尖叫, 完全就是装的,因为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只有卫生所才有这样的味道,而赵五妹还在这里住着。 刚刚熄灭的那束烛光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怕赵五妹先下手为强, 便干脆装死,引诱赵五妹出来。 赵五妹原本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卫生所里进了歹徒, 要么就是毒蛇出没,咬伤了冯宝莲,她还跟着紧张了一下,下意识想出来看看。 好在她今天为了给冯宝英贴征婚启事, 强撑着下去过一会儿, 把伤口扯痛了, 以至于她这几个小时都躺在床上不敢动弹,这会儿忽然想下床,缝合线撕扯着皮肉,及时把她本就不多的脑子扯了回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跌回病床。 后背挨着床板子的那一刻,她清醒了。 这不对劲! 要是真的进了歹徒,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声响。 而如果冯宝莲被毒蛇咬了, 这会儿肯定妈妈咪呀的到处找人救命,而不是尖叫一声就没了下文。 难怪裴素素说她呆, 差点就上当了。 赵五妹深吸一口气, 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光着脚下了地,她躲在门后面,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她病房的门关着,冯宝莲要是真的想进来杀她,她就趁着冯宝莲推门的那一瞬间跟她拼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里的冯宝莲等不到赵五妹出来,只得放弃了这个歹毒的计划。 她意识到赵五妹可能在防着她,而她现在身处黑暗中,是没什么优势的。 她只能借着外面的星光看到一点点模糊的影子,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直接开口喊话:“赵五妹,你死了?” 赵五妹不说话,伤口火辣辣的,但是她得忍着,她死死地攥着水果刀,屏息凝神。 冯宝莲等不到回应,只得转身往外走去。 好你个赵五妹,学精了是吧,那就走着瞧! 冯宝莲走出卫生所的那一瞬间,赵五妹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 她捂着伤口,把病房门插上,随后一点点退回床上。 不怪她疏忽大意没插门,实在是太疼了,护士走的时候又不能帮她从里面关上,只能这么掩着。 还好还好,她没有上当。 以后还得多找裴素素取取经,可不能再挨一刀了。 * 天空阴沉沉的,只有数得过来的几颗星星在发光。 冯宝莲今天吃了大亏,她无论如何是要找裴素素讨回公道的,可是裴素素好歹是个团长媳妇,她还没胆子跑到家属院那边去闹事,只得先去找冯宝莉的麻烦。 然而冯宝莉不在他们姐弟三个分到的院子里。 冯宝莲以己度人,还以为冯宝莉去霸占桫椤树的院子,结果她赶过去一看,还是不见冯宝莉的影子。 她懵了,正好冯宝英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她赶紧扯住冯宝英问了问。 冯宝英摇了摇头:“不知道,二姐没回来。” “你干嘛去了,一身的水?”冯宝莲发现这小子浑身湿透了,总不能是热的吧?也出不了这么多汗啊。 冯宝英紧闭着嘴巴,赶紧拉着冯宝莲进来,二话不说把门插上。 冯宝莲怀疑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立马拎起他的耳朵问了问。 冯宝英怕她发飙,立马招了:“我没干什么,就是去偷看别人洗澡了,那个女人好像看到我了,穿好衣服出门,故意往院子里泼了一盆水,全泼我身上了。我怕她家里人知道,所以就溜了回来。” “就这点事?至于吓成这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既然她没有看到你你怕什么?”冯宝莲并不觉得偷看女人洗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年纪的小年轻,不都这样沉不住气吗? 光是她知道的就有不少,比如她那个堂哥,就是偷看的惯犯。 被偷看的媳妇怕传出去坏了名声,一般都不会声张。 所以冯宝莲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只是叮嘱冯宝英:“下次别去了,一盆水就把你吓成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 冯宝英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其实他是去给他的小兄弟验伤去了,他总觉得,要是看到女人洗澡,小兄弟能给点面子,那他应该就还是个男人。 可惜了,可能是第一次偷看太紧张了,总之,他的小兄弟没能解除他的担忧。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分是被那小媳妇吓的,七分是自己吓自己。 他不会真的变成太监了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那个书呆子不是说了吗,没事的,休息休息就好。 对,休息就好了,他现在就去休息! 冯宝英像个无头苍蝇,满屋子转了一圈,终于躺在床上,消停了下来。 院子里冯宝莲又在发火,因为没有晚饭给她吃! 冯宝莉走之前没做完的菜也不知道是倒掉了还是炒完吃掉了,一口都没留。 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弄吃的去? 冯宝莲只得来找冯宝英:“起来,陪我去指挥部,我饿了,找咱爸弄点吃的。” 冯宝英像个提线木偶,哦了一声便跟着去了。 到了指挥部,冯宝莲傻眼了。 原来冯宝莉在这里,裴素素也在。 裴素素正在跟冯百胜交涉,她要把冯宝莉带在跟前做学徒。 其实刚刚牛嫂子来过一次了,毕竟她要把宝莉从生产队那边要过来,总得跟人家老子说一声。 没想到冯百胜拒绝了,理由叫人匪夷所思:去生产队上工,工分是算在整个这一家的户头上的,而如果是去卫生所上班,哪怕工资可以折算成工分,那也是冯宝莉一个人的,跟姐姐弟弟没关系。 也就是说,这两个工种,属于两种不同的计算体系,没办法互通,这是指挥部已经开会定好的政策,就相当于一个按农村的方式算,一个按城镇职工的方式算。 冯百胜是偏心大女儿和小儿子的,自然不希望冯宝莉的付出只能让她一个人享受到成果。 牛嫂挺生气的,找到裴素素告状:“我就没见过这样当老子的,冯宝莲和冯宝英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去上工吗,就逮着宝莉一个人啃啊?太过分了!” 因此,裴素素只得亲自出马,来找冯百胜要人。 冯百胜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已经答应了。 所以,冯宝莲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素素把人领走了。 冯宝莲气死了,想追上去理论,冯百胜叫住了她:“别胡闹,我想办法找个别的人来给你们挣工分,总之,你惹谁都行,别惹那个姓裴的。” 冯宝莲不服气,气鼓鼓地坐下,还把他桌子上的茶缸子随手一拍,打翻在了地上,她愤愤不平的鬼叫道:“谁让你答应她的?别人能有宝莉听话吗?” “有什么不能的?你放心,爸给你想想办法,找个曹放那样的冤大头就好。”冯百胜笑笑,这还不好办吗? 岛上住房紧张,有些单身汉只能跟其他人一起挤一个屋子,这是根据这些单身汉在原来公社的表现分的,越是表现不好的,越是要跟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 时间一长,谁受得了啊,一定会痛定思痛,好好上工。 所以,他只要在这里头找两个听话的就好。 冯宝莲听了这个妙计,却还是不甘心:“你明知道她比我聪明,要是就这么把她放出去学徒,以后我就控制不了她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把我比下去吗?” “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跟姓裴的吵吵吧?”冯百胜也生气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有些人不能得罪,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冯宝莲不懂,也不想懂,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憋憋屈屈的样子,实在不行,我去写封举报信,举报那个师团长的爷爷是资本家,我就不信了,他还嚣张得起来!” 冯宝莲得意洋洋,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结果她刚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亲老子,哭着质问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果然是人走茶凉,我妈死了你就可以随便打我了!” “你给我闭嘴!我警告你,昶阳城那边有个姓海的人家自不量力,想要举报那个老爷子,结果呢?全家被下放!你真以为师家除了那个师敬戎就没别人了?”冯百胜这是急眼了,怕冯宝莲坏事,害了一大家子。 所以他这一把掌不是惩罚,而是关心,是着急,是疼爱。 可惜冯宝莲不懂。 她一把搡开了冯百胜:“好,可以,你这个也不敢惹,那个也要给面子,那我自己去要人!我就是要冯宝莉一辈子做我的狗!” 冯百胜这下真的恼了,冷喝道:“给我滚回来!你要是敢去姓裴的那里闹,别怪我明天开广播,公开跟你断绝关系。” “爸!!!你不要逼我!!!”冯宝莲快崩溃了,她就是想一辈子牢牢的控制住冯宝莉,就是要死死的摁着冯宝莉,就是要以大姐的身份,让冯宝莉永远对她俯首帖耳。 冯宝莉一定不可以比她优秀,一定不可以比她耀眼,她才是冯家的奇迹,是她爸妈结婚十几年生不出孩子,一朝有喜的奇迹! 她从出生就注定了是不一样的,她就是要做这个家里唯一的宝贝! 可是,她的老子显然更在乎自己的乌纱帽,于是在她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冯百胜把冯宝林叫了出来,让他冯宝莲捆起来,不准她出去生事。 冯宝林听话照做,只是冯宝莲的人虽然被捆住了,嘴巴却还是要骂骂咧咧。 冯百胜嫌烦,又让冯宝林把她的嘴巴堵上,这下才彻底消停了。 冯百胜唉声叹气的,他连夜跟冯宝林商量了个法子,准备赶紧找个能管得住冯宝莲的男人,把她嫁了。 要不然,她迟早害了全家。, 101羡慕她的福气【已替换】(六更) 裴素素虽然把人要过来了, 但是怎么安顿冯宝莉成了个问题。 她倒是不介意把冯宝莉带到家属院去,可是忽然带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去家里,总得考虑师敬戎的感受。 就算师敬戎不反对, 到时候也不是很方便, 毕竟非亲非故的,又是成年男女,难免瓜田李下。 所以裴素素打算把人带到牛嫂那边去, 她跟她外甥女住在一起,都是女同志,方便。 只是到了牛嫂家里才发现,牛嫂为了攒钱寄回家给男人治病, 已经把其中一个房间租给了没分到院子的一家人。 这事虽然公社明面上是禁止的, 但是这家跟牛嫂是亲戚, 只要大家心照不宣,不提收钱的事,就可以一直瞒下去。 裴素素只得带着冯宝莉再去别的地方想办法。 路上正好经过公婆那边,裴素素便进去打了个招呼。 景元夏听说了这件事,表示愿意帮忙:“别折腾了,这么晚了,就睡我们这里吧, 我跟你爸睡东房,西房还空着呢。” 裴素素松了口气, 挽着景元夏的胳膊好好夸了她一顿:“还是我们家老景同志古道热肠, 那就只能在您老人家这里打扰一下啦。” “这算什么打扰,你快回去吧,敬戎过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以后你要是出去, 可得跟他说一声。”景元夏还是挺喜欢冯宝莉的,长得秀气,性格文静,心地又不坏,挺好。 裴素素笑着去推车:“我写了纸条给他的呀,肯定是他着急没看清,那我回去了妈。” “你等等,我叫你二哥送你,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全。”景元夏去隔壁院子叫师翔。 刚把人叫过来,就看到师敬戎已经到了。 他借了孙川家的自行车,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每次都是落后一步。 这下好了,可算是被他找到了。 两人一起骑车回去,路上师敬戎怨怪她:“黑灯瞎火的到处乱跑,你吓死我了。” “我给你留了纸条啊,怕你看不见,特地贴在门上的。”裴素素想不通了,那么明显,他会看不到? 师敬戎真没看到,他没道理撒谎,这事古怪得很。 裴素素想起了什么,在前面路口停下。 那刘秀云呢? 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 裴素素从师敬戎手里拿过来手电,张望了一圈,没见着人。 该不会是刘秀云报复她吧,毕竟她故意晾了刘秀云一下午了。 可是看好感度,又好像对不上。 这刘秀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裴素素并没有搭理她,可是好感度却一直在涨,一会儿三点一会儿五点的,倒也慢慢累积到了正数,目前是二十九点,还行,最起码不讨厌她了。 既然不讨厌她,那应该没道理去搞破坏啊。 裴素素百思不得其解,到了院子里,她抬头看去,但见水井所在的耳房已经改造成了澡房,里面还点了煤油灯,这会儿有人在洗澡,水流声哗哗的,听说话声是孙川两口子。 再看东边,黎昂跟宋佳还有三个孩子也都在家,屋里都点了煤油灯或者蜡烛,不吵不闹的,似乎一片祥和。 裴素素实在判断不出来是谁做的,但是从好感度上来说的话,宋佳的嫌疑最大。 可惜她没有证据,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两人把院门关上,回去商量了一下对策。 裴素素提议道:“要不这样,以后我把窗户留一条缝,把纸条放在窗台里面,再拿东西遮一遮,这样她应该就看不到了。” “行,先试试看,要是还有人搞破坏,我们就蹲她一回,抓她个现行。”师敬戎挺反感这种人的,自己得了绝症就报复给她查出病来的医生,这是什么扭曲的心态,他无法理解。 裴素素叹了口气:“她大概是觉得我破坏了她的安稳人生吧。当医生真惨,说实话还得被埋怨。其实这还算好的,我上学那会儿,师父跟我说他的一个朋友被患者杀了。起因倒也简单,那个患者得的是慢性病,身体又不好,所以师父的朋友没敢用猛药,而是选了个温和的办法,一点点给他调理。结果那个患者听信了一个西医骗子的鬼话,以为师父的朋友故意骗他的钱,找上门去二话不说就把那个朋友割喉了。用的还是美工刀,又快又隐蔽。得手之后,根本来不及抢救,一个口碑非常好的名医,就这么没了,当场死亡。” 师敬戎听着,心情沉重。 这个宋佳一辈子没遇到什么沟沟坎坎,要是真的任由她内心的恨意蔓延,搞不好下一个歌喉的凶手就是她。 师敬戎打算明天找黎昂谈谈。 * 家属院东边的三间房里。 黎昂正做宋佳的思想工作。 他拉着宋佳的手,语气诚恳:“咱们找小裴看看,他是戈神医的传人,肯定有办法的。你别这么灰心失望,行吗?” 宋佳的眼里一片死气,她面无表情的松开黎昂的手:“看?看什么看?省城那边的医生都说了,我只剩半年可以活。” “你怎么钻牛角尖了呢?人家说的是不治疗的话最多半年,可如果积极治疗的话,是可以治好的!你要为了咱们的孩子撑下去啊。”黎昂心情沉痛,特别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 以前的宋佳,整日里带着笑,走到哪儿都是呼朋引伴,喜气洋洋。 黎昂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可是现在,一个谈不上必死无疑的恶性肿瘤,就把这一切美好击碎了。 黎昂受不了了,他从没见过宋佳这么沮丧和颓废的样子。 她甚至连笑都不会笑了。 想想也是,她才三十一,却被宣布只剩半年可以活,换作是他也会崩溃的。 他尝试用他和孩子来唤醒她的斗志。 他把孩子们叫到跟前,让孩子们拉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胳膊,趴在她膝盖上。 而他,则把他们母子四个全都抱在怀里:“好佳佳,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佳不抱希望。 她依旧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黎昂受不了了,只得起身,去敲门,去求医。 裴素素正跟师敬戎在澡房里洗澡,黎昂便等在了门口。 等到两人洗完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师团长,小嫂子,我知道宋佳对你的态度很不客气,但我还是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我家三个孩子的份上,帮帮忙。她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来弥补,行吗?” 裴素素也不是铁石心肠。 她跟师敬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这种恶性肿瘤,能不能治愈其实跟患者本人的心态密切相关,所以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我只能说我尽力。如果我救不好,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找我闹。我不是神仙。” “没问题,要是北戈的徒弟都救不好,我也不会心存幻想,以为这病还有别的希望。”黎昂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他一边说一边落泪。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心疼宋佳,也是真的不希望夫妻两个阴阳相隔。 裴素素经历过天人两隔的痛苦,所以还是起了怜悯之心,答应了。 * 孙川家里。 他正在生气,听刘秀云的意思,裴素素今天晾了她一下午。 但她居然傻呵呵的在笑。 孙川无法理解:“你笑什么?” “我笑她好玩儿啊,我看着她把冯宝莲打了一顿,我还担心冯宝莲会跟她闹,结果她一扭头居然不承认了。这个人真有意思。”刘秀云是从裴素素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鲜活的自己。 只是,那个自己,在第一段婚姻里死去了。 后来虽然她努力活得轻松一点,可是她抛不下两个女儿。 只要女儿带在身边,她就没办法彻底跟过去说再见。 女儿跟那个禽兽男人长得很像,以至于她每到寒暑假,就会找借口把她们送去乡下找爷爷奶奶过一阵子。 她需要喘口气。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鲜活得像那个曾经的她,并且就在她隔壁住着,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她对裴素素的偏见,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她把手里的针线活丢下,起身从窗口看了看裴素素那边。 欢声笑语的两口子,多好啊。 她也要努力重拾过去的自己,不要再把日子过得死气沉沉了。 第二天一早,刘秀云起来洗衣服,看到师敬戎去上班,还特地打了声招呼:“小嫂子没起呢?” “嗯,她上班辛苦。”师敬戎总有理由给自己媳妇开脱的。 其实是被他折腾狠了。 谁叫她那么好,他那么喜欢她。 刘秀云笑着附和道:“是啊,现在岛上的妇女同志都在夸小嫂子医术高明,师团长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不敢当。”师敬戎笑笑,走了。 等会儿拉练完,他要去部队吃早饭,再把裴素素的送回来。 黎昂和孙川就不一样了,他们直接回来吃。 要问师敬戎羡慕吗,并不。 因为他不舍得看他媳妇那双好看的手被柴米油盐给弄脏了。 也不舍得看她一头浓墨般的头发染上油腻。 反正又不是食堂没有饭,只要肚子饱了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他这么洒脱,让刘秀云相当羡慕啊。 等到裴素素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她也打了声招呼:“小嫂子起来了?” “嗯。”裴素素已经答应了给宋佳看病,便不再晾着刘秀云了。 她洗漱完,发现衣服已经洗了,便问了问刘秀云:“这衣服是我家敬戎洗的?” “嗯,他说你累得很,随手就洗了,可别说,他动作真利索,几下就好了。”刘秀云越说越羡慕。 像她家孙川,只是嘴上心疼她,实际上家务还是她自己来。 师敬戎就不一样了,他不说,但是他都做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呢。 裴素素笑笑:“真是的,叫他别洗了让我来,怎么就是不听呢。算了,不跟他争。” 刘秀云被秀到了,羡慕得只能叹气。 裴素素吃完饭,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去隔壁瞧瞧宋佳。 脉象跟之前差不多,其他的也没什么大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宋佳眼睛里没有光彩了,像个死人。 裴素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低头默默写方子。 刘秀云在院子里见了,也过来看了看。 她好奇道:“能救吗?真的只剩半年了吗?” 她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宋佳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她。 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没敢再开口。 裴素素把方子写完,解释道:“积极治疗的话,三年,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一定要乐观,要不然……” 后面的话裴素素没说,她感觉出来了,宋佳现在有点应激了。 像个随时会咬人的狼。 好在她跟宋佳没什么交情,没有这个道义去安慰宋佳,开解宋佳。 她只要尽到一个医生的本分就行了,安慰人的活儿是刘秀云的。 等裴素素走了,刘秀云却也走了。 她总觉得今天的宋佳有点吓人。 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她回去后时不时看一眼这边,发现宋佳就那么坐在屋里,什么也不做。 刘秀云只好把她的三个孩子喊到她这边来吃饭。 到了中午,男人们都回来吃饭了,等待黎昂的却是冷锅冷灶。 黎昂没有埋怨,自己生炉子,下了碗面条。 至于孩子们,听说十点才在刘秀云那边吃了上午饭,所以不饿。 黎昂心想,他媳妇怕是短时间内好不了了,便准备找食堂的人登记一下,他不回去吃了。 只是孩子该怎么办呢? 他只能找刘秀云帮忙。 只是,当他把孩子的口粮钱送给刘秀云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谁在盯着自己。 他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弄得他很不自在。 这天下午,卡车司机终于受不了梁颂雅了,在距离海珠市两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把她给举报了。, 102最好的男人(一更) 师霈早上起来做早饭, 正忙着,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南方一个小县城的公安局打来的,问她是不是梁颂雅的家属。 师霈松了口气, 小雅被拦截下来了就好,免得她见到哥哥嫂子难为情。 她赶紧跟警察说好话, 但是那边不是来通知她接人的, 而是让她配合调查,把需要的材料准备好,寄过去。 师霈不明白,赶紧坐直了:“同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犯法了?” “那倒没有,因为热心群众举报她是间谍, 所以我们不得不按照流程, 做一个全面的排查, 希望你谅解。这些材料请你尽快准备好, 要不然, 她一个孕妇,在拘留所里日子不太好过。”打电话的是个女警,还是挺有同情心的。 师霈挂断电话后,只得赶紧张罗去了。 等所有手续全都准备完,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只得给南边师震的朋友家里去了个电话,拜托人家想办法告知师震一声,毕竟师震离得近,要是能亲自去一趟的话,也许梁颂雅能早点被放出来。 结果这事老爷子坚决反对。 他看着特地跑来送信的小伙子, 严词拒绝:“你跟你师霈阿姨这么说,就说这一切都是梁颂雅自找的。她要是不高兴,你就问她,上次是谁跟你师震伯伯说,让他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梁颂雅?怎么,现在公安来帮忙教训,她还不乐意了?” 小伙子叫吴强,他当然不好原话照搬,但是这边的态度他了解了。 他笑着说会转达的,起身告辞。 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了远处的轰鸣声,一时好奇,沿着声音找了过去。 还没到地方,就被哨岗拦住了:“军事禁区,请您离开。” 吴强一向不怕事,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奇怪,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是发电机的声音吧,这声音不对,你们买的线可能吃不消,也可能是电机哪个结构磨损了,总之,这声音真的不对。” 左右两个哨兵一动不动的,再次催促道:“军事禁区,请您离开。” 吴强并不想放弃,再次提醒道:“同志,真的不骗你,你们这个电机会出事的。我爸就是供电所的,我能不知道这个?” 话音刚落,发电机便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呜呜呜的,慢慢减速,慢慢停转,慢慢静止了下来。 吴强耸了耸肩:“我说的吧,烧了。啧。” 说完他便走了,反正已经烧了,而且他也进不去。 再说了,他回去还有事儿呢,他太叔公吴道全是个神医,跟西部地区一个姓秦的老头儿齐名,人称东吴西秦。 太叔公月底就要八十大寿了,他得赶紧回去准备贺礼,明天还要来把师家的贺礼也接上船,要不然,他可来不及赶回千里之外的古宿。 两个哨兵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无奈。 但这其实不赖两个哨兵,他们站岗的时候是不准交头接耳的,只能等换岗的时候去找班长汇报情况。 营房旁边,师敬戎看着烧坏的发电机,无奈的挑了挑眉:“黎昂,我怎么说来着?” 黎昂惭愧的挠了挠后脑勺:“是我太心急了。” 师敬戎乐得看黎昂吃瘪,毕竟他一个空降的,想要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全副身心的信任他,就离不开黎昂掉链子的帮忙。 是黎昂坚持说这捆电线一定可以的,师敬戎阻止过了,现在,事实证明他这个团长才是对的。 战士们看他的眼神里,自然而然多了一份佩服,一份尊敬。 至于烧掉的电机…… 等会儿他去修吧,好在媳妇儿那里有结构图。 总之,部队采买的电线不行,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白瞎了。 果然还是要他媳妇来露一手。 于是他撒了高明的谎言。 他把这些电线叫人收拢起来,安慰道:“别叹气啊,小伙子们,实不相瞒,你们嫂子会改电线,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拿回去让她捣鼓捣鼓,下午的时候一定把营房的电给大家通起来!” 战士们齐齐鼓掌,高声呐喊:“谢谢团长,谢谢嫂子!” 师敬戎笑着叫人准备了一个小推车过来,别人回去吃饭两手空空,他却推着个车。 黎昂要来帮忙,他还不让,非要高调的、故意的、跟显摆黎昂的失败之作似的,从人群最多的地方走。 黎昂脑袋疼,团长好坏啊,这是在挂他的相呢。 他好丢人。 只得闭嘴跟上。 孙川跟在后头,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挖苦道:“该,叫你不要臭显摆,现在高兴了吧?” “我也是指望他媳妇帮我媳妇看病啊,我容易吗我?”黎昂无奈,走到半路想起来他从今天开始不回去吃了,只得调头往食堂去。 孙川笑笑,快步跟过来,想帮师敬戎推车。 师敬戎再次拒绝:“不用,我劲儿大。” 毕竟只有他亲自推回去的才能引起轰动。 他就是要给他媳妇安个大功劳,要不然,他媳妇的辛苦全都被埋没了。 他乐呵呵的往家走,到了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去打饭了。 这会儿裴素素也回来了,师敬戎赶紧把自行车从她手里接过来,简短的叮嘱了一下:“这线不行,烧了,该你了!” 裴素素领会精神:“你去打饭?快点的,等会只剩汤渣了。” 当然,汤渣也不怕,反正有她在,饿不死的,不过还是要去食堂做做样子。 她把电线往屋里搬,孙川见了想来帮忙,却被她拒绝了:“不用,我搬得动。” “真的?”孙川不信,这玩意儿好几大捆呢,他都未必能说这个大话。 裴素素想了想,还是给他露了一手。 她把金闪闪喊出来帮忙:“闪闪,该你了!” 金闪闪:…… 你们两口子装酷就装酷,为啥拿我当苦力!打工鱼委屈! 人家只是一条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美人鱼——算了,不装了,恶心心! 金闪闪飘在电线上方,当裴素素做出用力搬运的动作时,它便把电线提了起来,这么一来,裴素素只要托着就行。 于是在孙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裴素素成功装了一把大力士。 关上房门前,她笑着跟孙川说了句:“没骗你吧?” 孙川怀疑人生中,他居然连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媳妇都比不过? 他捏了把冷汗,乖乖,得亏他没有得罪这个女人,要不然,危! 他回屋吃饭去了,吃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很快,师敬戎打了饭菜回来,车子往院子里一停,便急呼呼的进屋去了。 孙川好奇得不行,真想去看看裴素素怎么改造这些电线,可是人家两口子把窗帘拉上了,他看不到。 半个小时后,裴素素出来了。 当时她是怎么托着电线进去的,现在就是怎么出来的。 不同的是,后面跟着个师敬戎。 孙川凑过去看了看:“这么快就好了?” “当然。”裴素素笑笑,把电线放到推车上,拍了拍手,“好了,我还留了一捆给家属院这边拉线,就交给你媳妇看着吧。下午我要去上班,没空在家里等着。” 孙川赶紧喊刘秀云出来帮忙。 下午两点半,在换上了裴素素准备的新电线后,营房终于通电了! 而部队采买的电风扇也已经到了,师敬戎特许大家休息两个小时,回去拉电线,装插排,安电扇。 整个部队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 营房里,战士们看着吹着风,唠起了家常。 “哎,你们说,这线真的是嫂子弄的吗?” “当然是了!孙营长亲眼看到的。他说那么重的电线,小嫂子一只手就拎回去了。” “不能吧!小嫂子还是个大力士呢?” “怎么不能了?孙营长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也对,孙营长可是咱们的老营长了,他跟团长不熟,没道理帮他撒谎,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乖乖,那这个小嫂子不简单哪!又是大学生,又是大力士,咋这么厉害呢?” “再厉害有啥用,又不见她生孩子,咱团长马上三十了,还没当爹呢,真可怜。” “你可拉倒吧,你当爹了,然后呢?等你当上团长,你娃起码得十好几岁了吧?可人家师团长呢?只要他有娃,他娃的老子就是团长,从零开始,赢你家娃赢在起跑线上!” “那倒也是!哎,那我就祝师团长跟嫂子生个闺女吧,这样我儿子娶他们闺女,也赢在了起跑线上!” “哈哈哈,你做白日梦呢!” 欢声笑语里,战士们吹着久违的风扇,嘴里念叨着团长的好,嫂子的好。 裴素素一看系统好感度,一瞬间飙升了上万点,可把她吓懵了。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不禁有些感动。 她家师敬戎真好啊,抓住一切机会让她的付出被其他人看到。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师敬戎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下班后,她去看了看冯宝莉,见宝莉精神饱满,干劲十足,便知道她没有帮错忙。 她叮嘱宝莉有困难就来找她,随后便回去了。 不过输液室里还有人,冯宝莉还得再忙一会儿。 桫椤树院子里,冯宝莲被捆着关在房间里,为了不让她饿死,冯宝英被安排过来给她送饭。 她嘴上的布团一拿开,便对着冯宝英骂骂咧咧,让冯宝英放她走。 冯宝英习惯了她的强势,不敢违抗,赶紧给她松绑。 冯宝莲自由了! 她赶紧去上了个厕所,然后想也不想,直奔卫生所而来。 她就不信了,冯宝莉居然敢不听她的! 她冲到输液室,拽着冯宝莉让她跟自己回去。 冯宝莉不肯,立马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刚在隔壁处置室拆完石膏的师翱,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 他见冯宝莉完全被冯宝莲吓得不敢动弹,立马拄着拐杖走了过去:“宝莉,别怕,到我背后来。”, 103天然的撒娇(二更) 冯宝莲并不想跟师翱动。 昨天她去地里找冯宝莉的时候, 看到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只不过那个腿脚没受伤,明显不是他。 不用问也知道, 那肯定是他的双生兄弟。 这种兄弟一般感情都格外的好,她要是敢惹这个, 另一个肯定不会放过她! 偏偏这两人都是师敬戎的哥哥, 那就更不能惹了。 毕竟,她老子就是为了师家的事打她的。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她老子打,她自然恨透了师家的人,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不敢跟师家的人动手动脚。 所以, 她只想动动嘴皮子, 把师翱气走就行。 她冷笑一声, 质疑道:“呦, 你是哪位啊?我们冯家人的事, 也要你插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妹妹养的一条狗呢!” 师翱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冯宝莲气势上不能输,昂首挺胸,瞪大了眼睛也盯着他。 可是盯着盯着,她突然脸红了,这个男人的嘴巴怎么回事, 这么好看。 冯宝莲忽然有些郁闷,几天前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想着撩撩看的,没想到压根没有机会。 而现在,冯宝莉居然走了狗屎运, 被这个男人护在了身后。 她简直要嫉妒死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留冯宝莉在这里! 只有让冯宝莉去上工,才有理由哄她穿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因为好衣服不能弄脏。 只有让冯宝莉去上工,才能让她失去一个成年姑娘应有的魅力,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浑身臭汗、裤腿裹着泥浆、两手都是泥巴、脸上也都是汗水和泥印子的脏女人呢? 可一旦冯宝莉留在这里,穿得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就会立马吸引到男人的目光,更不用说医护职业自带特殊好感,会让人不自觉的对她生出亲近之感。 这一点,光是从师翱的维护就可以看出来了。 明明他跟冯宝莉没什么交情的! 冯宝莲嫉妒得眼睛发红! 可是师翱不理她,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质问道:“怎么?光天化日的,你想跟我抢我妹妹?” “注意你的措辞,她不是物件,没有人可以抢她!”师翱冷着脸,口吻明显带着嫌弃,很明显,虽然这两天的闹剧他不在现场,但是该知道的他都一清二楚。 他最厌恶这种搅家精,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冯宝莲伤心死了,自己看上的准备放在鱼塘里的鱼,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跑到冯宝莉的鱼塘里去了。 果然她不能让冯宝莉有喘气的机会,要不然,一不留神,冯宝莉就把她还没能撩到的男人拐跑了。 冯宝莲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生气,情急之下围着师翱,跟冯宝莉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走。 然而,她就跟荆轲一样倒霉,她的行动失败了。 因为冯宝莉惊慌失措之下直接钻到了师翱怀里,双手攥着他的衬衫,脸贴着他的胸口瑟瑟发抖。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哪个男人受得了? 师翱也不能免俗,他干脆腾出一只手,把冯宝莉圈在了臂弯里,手里举着的拐杖,则不客气的指着冯宝莲。 冯宝莲伤心死了,红着眼睛问道:“你想怎么样?你想打我?来啊,我不怕你你!” “打你?脏了我的手。”师翱轻蔑的看着她,他举着拐杖,只是要让冯宝莲跟冯宝莉拉开距离而已。 他要是动手打这种女人,那他自己也成下三滥了。 冯宝莲还没资格让他放弃做人的体面和风度。 他只是沉声警告冯宝莲:“我数三下,你给我让开,要不然,我会去报警,包括你捅伤了赵五妹的事,一起追究,送你去坐牢。” “你敢!”冯宝莲气得声音都劈叉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喜欢他吗! 她都脸红了! 然而,师翱根本不在乎。 他冷笑着说道:“敢不敢试试就知道了。” 他不怕这个疯女人,甚至威胁道:“据我所知,你老子打了你,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跟我闹起来吧,不过你可以试试看,也许你喜欢被打的滋味,上瘾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冯宝莲要面子的,挨打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给她传播出去的?她一定要找那个人算账! 师翱嗤笑一声,祸水东引:“很难想通吗?谁在现场,就是谁说出去的,总不能是我吧?” 冯宝莲这下明白过来了,是堂哥! 他这个赌鬼,肯定又跟人偷偷打牌去了,他要是输了又不想给钱,就会随机曝一条冯家的丑事出来满足那些赌鬼。 这年头谁的手上都没几个子儿,所以这群赌鬼打牌不是为了赌钱,就算赌,也只是一分两分的小打小闹。 他们赌,纯粹是因为岛上根本没什么娱乐活动,拉家常说是非是最省事最叫人开心的事情。 所以这时候如果可以听听冯主任家的八卦,那自然是可以抵债的。 冯宝莲气死了,立马调头去找冯宝林算账。 至于冯宝莉,有这个师翱护着,她暂时弄不走,那就等明天再来好了。 她就不信了,这个师翱还能一直跟着冯宝莉不成! 冯宝莲走后,师翱赶紧拄着拐杖支撑身体,鬼知道他强撑着松开拐杖的这一会儿有多辛苦。 更辛苦的是衬衫全湿了,上面全是热乎乎的黏糊糊的泪水。 他叹了口气:“哭吧,哭够了去干活儿。还有两个人等着你去换药。” “唔……嗯……师翱哥哥,谢谢你。”冯宝莉难为情得很,赶紧松开手,躲去输液室忙了起来。 师翱担心冯宝莲杀个回马枪,便在门口等着。 夕阳的霞光铺满大半天空,暖橘色的,蓝色的,紫色的……交相辉映,有种荡气回肠的美。 远处的海滩上有孩子们的嬉笑声,他们现在可以自由的玩耍,全是曹放的功劳。 他安排了几个救生员,随时在附近待命。 这样的救生员也是算工分的,听起来挺轻松的一个活儿,其实承担了无比重大的责任,且必须随时准备着去拼命。 所以并没有人来抢着做。 最后,有两个孩子特别多的家庭,他们的爸爸过来应征,成了海滩的守护者。 这样的小岛上,其实生活是可以很惬意很安宁的,只可惜,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那么几个老鼠屎,破坏了这样的美好。 师翱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所以他得跟冯宝莉好好谈谈。 有手有脚的,个头也不比冯宝莲矮,干嘛非要傻愣在那里挨冯宝莲的打。 把她当成一个疯狗不就行了吗? 这种姐姐还有认的必要吗? 认不清这一点,冯宝莉一辈子都要受欺负。 等冯宝莉出来了,他便耐心的劝了劝:“可能你爸妈从小就跟你念叨,要你让着你姐姐,可是冯宝莉,你想过没有?你跟她都是独立的一个人,你们是平等的,你不需要让着她。” “可是我爸妈说,我姐是他们两个盼了十几年的奇迹,要不是我姐让我妈洗刷了不能生的耻辱,也不会有我跟我弟弟。”冯宝莉被打压了二十几年,自然不可能一下子认清这里头的诡辩逻辑。 这就跟迷信的人是一样的,他们的精神被洗刷成了控制者的颜色,他们很难跳出那个框框去思考问题。 但是,师翱今天必须打破这个框框,让她看清楚事实的本质。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裴素素给她做个科普,她妈怀她姐姐,固然是奇迹,可是这不等于她跟她弟弟的生命也是她姐姐恩赐的。 于是他带着冯宝莉来找裴素素。 裴素素正在被人恭维。 家属院里全是人,都是各个营房派来的代表,他们今天可以吹风扇了,所以要来好好感谢一下小嫂子。 他们还带了礼物过来,可他们都是臭老爷们儿,拿不出什么女人家用的东西,所以他们送的都是什么香烟,打火机,火柴盒,钢笔,解放鞋…… 裴素素一个都没要,让他们带回去自己用。 正客套呢,师翱带着冯宝莉来了。 人群里立马有人打听起来。 “哎,这小姑娘可真俊啊,有婆家了吗?” 裴素素挽着冯宝莉,笑着说道:“没有呢,这位就是冯主任家的二姑娘冯宝莉,目前在卫生所上班,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说婆家。” 战士们一听乐了,赶忙你一言我一语的自报家门。 冯宝莉红着脸、低着头,只管攥着裴素素的衬衫下摆,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这么热闹,师翱却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眼,便猜到朝南的这三间房是他小弟家的,遂沉默的,独自进去坐着,赶紧揉揉腿。 裴素素注意到他脸色好像不太好,可惜师敬戎打饭去了还没回来,她得先把这群年轻的开屏孔雀应付好。 喧闹声中,有个胆大的问道:“嫂子,这姑娘不说话啊,你问问她看上谁了,哥儿几个立马帮他们张罗起来。” “是啊嫂子,快问问吧,这么白净水灵的姑娘,大家都想争取一下呢。” 裴素素只好问了问,冯宝莉摇了摇头,在这里的她哪个都不喜欢,她喜欢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赶紧张望着找了一圈,见师翱正坐在八仙桌旁,揉捏已经肌肉萎缩的大腿,便赶紧拽了拽裴素素的衣摆:“嫂子,我去看看师翱哥哥。” 裴素素没有多想,直到她把这群热情的小伙子们送走了,直到她回到走廊下站着。 视线里,冯宝莉正蹲在师翱面前,认真的、小心翼翼的,卷起他的裤管,帮他揉捏已经有些暗紫色的皮肤。 一边揉,还一边掉眼泪儿:“我就是要帮你做复健,你要是不让我做,我就哭给嫂子看,嫂子要是问我,我就说你嫌弃我是个没毕业的卫校半吊子,不要我帮你的忙。” 师翱被她哭得没辙,只好强忍着,由着她的两只爪子在腿上乱捏。 裴素素忍不住笑了,呦,某些大姑娘对于自保一窍不通,但是撒起娇来,那可是无师自通啊。, 104姐妹反目(1)(三更) 裴素素站在走廊下, 满脸都是笑。 仔细看看,大哥跟宝莉还是蛮登对的嘛。 大哥虽然一直在混日子,但是家里有事他会冲在前头, 宝莉虽然懦弱,可是面对对自己好的人, 她会天性迸发, 自然而然的腻歪上去,叫人不忍心拒绝。 这两个性格正好互补。 加上男的帅,女的靓,怎么看怎么养眼。 只是, 她也知道,这事还得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大哥来之前刚刚被人揭了伤疤, 对于感情的事情一定会格外慎重;而宝莉有个那样的原生家庭, 就算冯主任不会阻止宝莉的婚事, 但冯宝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 就算这两人真的看对眼了, 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裴素素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哎,还是顺其自然吧。 师敬戎很快回来,大步流星的,提着两盒饭菜,一回来就问:“媳妇儿, 我听那帮混小子说你答应给他们保媒了?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说着他抬头一看,发现冯宝莉正蹲在师翱面前,像个小猫似的在他腿上揉揉捏捏,只得咳嗽了一声, 提醒他们有人来了。 冯宝莉害臊极了,立马站起来,把师翱的裤管放下,红着脸招呼了一声师团长好。 师敬戎还挺意外的,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现在就摆在他面前,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冯宝莉动了春心。 不过他大哥就不好说了。 看那绷着脸的严肃劲儿,只怕大哥只是在为难自己。 哎,男人,太不懂得拒绝也不是好事。 他喊了声哥,问师翱吃了吗? 师翱摇摇头:“还没有,我来找弟妹帮忙。” 说着,他给了冯宝莉一个眼神,鼓励她自己开口。 冯宝莉咬着嘴唇,总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是师翱的眼神充满了鼓励和期许,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被尊重被看到的感觉,勇气便在沉默的空隙里一点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她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困惑一一道来。 裴素素恍然,拉着她的手,从生命是怎么开始的讲起,讲到一男一女结合,再讲到不孕不育的成因,以及可能的处理方法。 最后才彻底敲醒了冯宝莉:“你姐姐根本不是什么奇迹,只不过是你爸妈求医问药十几年后,治好了病,顺理成章怀上的。既然病好了,那么怀几个都是有可能的,但也有可能因为生你姐姐引起损伤,反而以后都怀不了。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有个产妇大出血,虽然孩子生下来了,但是子宫也摘了。所以你姐姐的出生,跟你和你弟弟的出生,完全就是三次独立的事件,彼此之间就算有一点点联系,但也绝对不是因果关系,反倒有可能因为你姐姐出生不顺利,进而葬送了你和你弟弟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了吗?” 冯宝莉的悟性还是可以的。 她很快理顺了裴素素的意思。 从科学的层面来讲,如果治好不孕症是奇迹,那他们姐弟三个都是奇迹树上结出的果实。 从生育损伤的角度来讲,她姐姐反倒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所以,她和弟弟不欠她姐姐什么。 她姐姐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一样弥足珍贵。 只是,弄清楚这一点,冯宝莉还是不理解:“那为什么,我爸妈要反复强调我们欠姐姐的,是因为他们不懂,还是因为他们故意的?是不是他们只喜欢第一个孩子和儿子,其他的都可以无所谓,连小猫小狗都不如?” “这就要你自己去问了。不过父母这一辈的人,文盲很多,所以我倾向于第一种。因为如果他们是故意的,那就太残忍了。”即便第一种做法依旧残忍,但起码,冯宝莉不会心碎到被击垮。 裴素素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冯宝莉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两种观念的冲突,两种理论的碰撞,让她彻底怀疑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没有办法理解,她想找冯百胜问个清楚。 可是师翱今天刚刚拆了石膏,受伤的腿还没有恢复力气,她不忍心再让他陪着自己东奔西走了。 她扶着师翱,要送他回去。 师翱却把手抽了出来,自己拄着拐杖,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我能行。” 这一个动作没什么深刻的含义,却让冯宝莉情绪低落了起来。 她跟在身后,默默不语。 直到师翱进了院子,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师翱大哥是嫌她太黏人了吗? 那她以后克制一点好了。 * 裴素素洗了澡准睡觉,黎昂又来求助:“嫂子,宋佳她不吃不喝的,药也摆在那里一天没动,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劝劝她吗?” 裴素素今天心情不错,便仔细问了问:“是不是省城那边的医生说过什么,让她放弃了希望?” “也没有吧,只是说如果想阻止肿瘤细胞扩散的话,可能需要把子宫切了。”黎昂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性命要紧啊,子宫什么的切就切了吧,反正都有三个孩子了,也不需要考虑再要了。 然而这句话很关键,裴素素大概猜到宋佳为什么会一碰就碎,一点承受力都没有了。 因为在有些女人的眼里,有子宫,她才有价值,子宫没了她也就死了。 所以,并不只是半年后会死这件事击垮了她,还有“想活就要摘除子宫”这件事。 这就是旧式女人的悲哀了。 裴素素跟师敬戎说了一声,两人一起去了黎昂那边。 但见宋佳一直保持着白天的姿势,坐在那里像一座石雕。 三个孩子全都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陪着,一个在抹泪,两个哭累了红着眼眶在打瞌睡。 真是,自己遭罪,连累孩子也跟着担惊受怕,太不负责任了。 裴素素合理怀疑她是痰迷心窍,脑子发昏了。 这种情况适合用刺激疗法,激起患者的极端情绪,逼迫她做出反应。 于是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救了,别治了,让她去死好了,黎昂大哥你重找个长命百岁的,到时候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住她的房子,扔她的衣服,她就高兴了,这就是她想看到的。” 这话相当气人,宋佳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看着裴素素,凶巴巴的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呦,看来是真的治不了了,耳朵也聋了。黎昂大哥,你赶紧的,别浪费钱了,直接张罗后事吧。我瞧着这岛上有些个年轻的小姑娘挺好的,人又漂亮,脾气又好,到时候你重娶一个,日子不知道多快活,何必为了这种短命鬼浪费感情。”裴素素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气得宋佳扑上来要打她,还好黎昂眼疾手快,把她摁住了。 宋佳咽不下这口气,隔着窗户在那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跟你拼了!” 裴素素站在院子里,笑着问道:“躺在棺材里跟我拼吗?还是化成灰跟我拼啊?我等着呢,你加油,要死死快点,别吵着大家睡觉。” 这下宋佳彻底恼了,大喊大叫的,非要出来跟裴素素打一架。 可是裴素素已经回去了,还关上了门,熄了灯,睡觉去了。 宋佳呜呜哇哇的闹了半天,黎昂始终没敢撒手,虽然他不知道裴素素为什么要这样刺激宋佳,但是最起码,宋佳枯坐了一天终于动了。 而且,不一会,宋佳就闹不动了,她两天三夜没吃东西没睡觉了,低血糖,晕晕乎乎的倒在了黎昂怀里。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裴素素打了个哈欠:“明天黎昂问你,你就告诉他,我这是在给宋佳治病呢。” “嗯。”师敬戎一句多余的都没问,总之,媳妇怎么做他都支持,他媳妇就是最好的,他永远无条件信任她。 第二天一早,黎昂笑着跑过来,说是宋佳半夜自己爬起来把药偷偷喝了,还振振有词,说要长命百岁,这样才有力气跟裴素素拼命。 裴素素还没睡醒,师敬戎听了有些担心,叮嘱黎昂一定看好了宋佳。 虽然这样的刺激之下宋佳燃起了斗志,却把仇恨彻底转移到了他媳妇身上,他不放心。 黎昂心里有数:“放心吧,我叫我小姨子过来,有她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最好不过。 裴素素起床的时候,宋佳依旧在窗口坐着,她就那么恶狠狠的看着裴素素,好像裴素素跟她不共戴天。 裴素素适可而止,没有继续刺激她。 到了卫生所,她先去检查了一下赵五妹的伤口,见她好得差不多了,便帮着赵五妹安排出院。 赵五妹松了口气,可算是能出院了,她都要憋死了。 就是不知道费用怎么办。 裴素素笑笑:“费用?冯宝莉说了,拿她的工资给你垫付。所以现在算你欠账,等月底直接从她的工资里扣。” 赵五妹有些意外,她难以置信地跑去输液室看着冯宝莉:“你傻不傻呀?你给我垫付医药费,你自己呢?” “我在这里学徒,饿不死的。”冯宝莉笑着安慰她。 赵五妹说不出话来,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感慨,冯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生了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真是不容易。 正感慨呢,便看到冯宝莲骑着车,一阵风似的呼了过去。 明显是要去找冯宝莉的麻烦。 赵五妹犹豫了一下,还是调头跟了上去。, 105姐妹反目(2)(四更) 卫生所, 输液室。 冯宝莉正在给急性肠炎的患者换点滴。 婶子姓韩,虽然虚弱,却很健谈, 趁着这会儿有点精神,她赶紧把她儿子介绍给冯宝莉。 毕竟这可是冯主任的闺女, 只要娶进门, 还愁她儿子没有好前程吗? 韩婶儿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冯宝莉礼貌地回绝了:“谢谢婶子,我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不算什么,只要没结婚都有希望,于是韩婶儿锲而不舍, 继续吹嘘自己的儿子。 冯宝莉不感兴趣,换好点滴转身去照顾下一个患者。 韩婶儿很不高兴, 撇撇嘴问道:“那你心里那个人是谁啊?要不婶子帮你问问他有着落了没有?” 冯宝莉摇摇头:“不用。” 她以为自己客气点拒绝就行了, 结果这个韩婶儿鬼主意真多, 见她忙完了准备离开, 便故意咋咋呼呼的, 说自己输液的胳膊肿了,让冯宝莉看看怎么回事。 冯宝莉信以为真,凑近一看,啥事没有。 韩婶儿诡计得逞,索性扣着她的手腕,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宝莉啊, 你看,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好。你听婶子说啊,你这样的实诚的孩子,就要找个能顶事儿的男人, 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你。你看我家小宝多合适,人又帅,胆子又大,不少姑娘想嫁给他呢,是我瞧不上那些心眼不老实的坏种。你就不一样了,你多好啊,这一上午挂水的人都夸你呢。” 冯宝莉有点生气了,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个婶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可是她习惯了被姐姐打压,即便是不高兴,也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并没有跟人吵架打骂的想法。 可她越是这样,这婶子越是不肯松手。 就像韩婶儿自己说的,仗着冯宝莉心眼儿好,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 冯宝莉急了,只得拼命扒开她的手想要挣脱。 可是这个韩婶儿是干农活儿的,那苍老的手虽然干枯,劲儿却很大,像是老鹰的爪子,叫她挣脱不得。 冯宝莉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泪光盈盈的说好话:“好婶子,你快撒手啊,我还要给别人换盐水呢。” 韩婶儿瞧着再闹下去就把人吓傻了,这才松了手。 她心里有数了,冯主任的二姑娘果然跟传闻的一样,是个白面疙瘩,由着别人搓圆捏扁,一点也不懂反抗。 这样的娶回去才好呢,正好她大儿子死了老婆,留下两个孩子,这些年也试过给孩子找后妈,结果每次人家一看有两个拖油瓶就反悔了。 要是把冯宝莉娶回去,既能让她小儿子有了媳妇,也能让大儿子的两个孩子有了着落。 到时候就说大儿子的孩子是小儿子的,让大儿子无牵无挂的重新找个老婆。 想必冯宝莉这性子,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想到这些好处,她赶紧哄哄宝莉,安抚情绪,她笑着说道:“宝莉啊,婶子就是太喜欢你了,想跟你多亲近亲近,你哭啥呀?你放心,只要你跟我家小宝好,婶子肯定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 冯宝莉好不容挣脱,哪里还敢往她跟前凑,只管手脚麻利的替别人调了下盐水的速度,抓起医疗垃圾赶紧离开。 韩婶儿一看这小妮子好像真的被吓到了,只得故技重施:“哎呦,哎呦宝莉啊,我肚子疼,这次是真的,哎呦,疼死我了呦,一阵一阵的抽抽,宝莉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冯宝莉不想管,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次肯定还是骗她的。 可是有个跟韩婶儿一起过来的老姐妹,见她要走,赶紧帮腔道:“宝莉啊,你不是冷酷无情的孩子,快去给你韩婶儿看看啊,要是真的在你跟前出了人命,你也逃不了干系的呀。” 这倒也是,冯宝莉只得硬着头皮,回头看了眼。 但见韩婶儿痛苦的捂着肚子,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个虾米,这下宝莉才信了,赶紧把医疗垃圾送出去,随后小碎步跑回来,扶着韩婶儿要带她去看门诊。 韩婶儿可不想到了门诊室里露出马脚,赶紧说道:“不用不用,老毛病了,胃痉挛,哎呀,我这急性肠炎一犯,胃就跟着不消停了,你帮我揉揉就好了,揉揉。” 冯宝莉看不出来是真是假,只得蹲在那里,给韩婶儿揉肚子。 韩婶儿再次拿捏住了这个自己看上的准儿媳,别提多高兴了,舌灿莲花,又是一顿夸。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挖苦道:“呦,是谁这么喜欢我妹妹啊?喜欢她什么呀?” 韩婶儿一看冯宝莲来了,立马换了个嘴脸,她谄媚的笑着:“宝莉这孩子心眼儿好,给我揉肚子呢。” 冯宝莲翻了个白眼:“是呢,谁不知道她像条狗一样,被你这个狗皮膏药黏着都不敢翻脸?你当然喜欢她了,好把她骗回去给你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当苦力是吗?” 冯宝莲一进来就火力全开。 她自己就是满脑子算计的人,自然一看就知道韩婶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韩婶儿赶忙否认:“怎么会呢,宝莉这么懂事,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冯宝莲冷笑一声,走过来抬手抽了韩婶儿两个大嘴巴子:“不要脸的老货,冯宝莉是我妹妹,要使唤她也只能我使唤,你算个什么东西,把她耍得团团装?就你这样的老货,还想要我妹妹做你的儿媳妇?我呸!我妹妹一辈子不嫁人都不会给你家当牛做马!” 韩婶儿被打懵了。 这几天她也听说了冯宝莲的飞扬跋扈,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冯宝莲居然脾气这么暴躁,她还赔着笑脸呢,冯宝莲也好意思上手打人? 她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啊。 可是冯宝莲是冯百胜的女儿啊,她除了受着又能怎么办? 只得憋了一肚子邪火,坐在那里生闷气。 冯宝莉见状,倒也没有拦着,只是趁机赶紧跑了出去,远离是非。 冯宝莲没急着追出去,反正冯宝莉在这里上班呢,跑不远。 她继续打量着韩婶儿,居高临下的,有种蛮横惯了的强势威压,叫韩婶儿喘不过气来,只管看着旁边的老姐妹,假装冯宝莲不存在。 冯宝莲不是好糊弄的人,见这个老货一直跟旁边的眉来眼去,索性走过去,啪啪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招呼上去:“我不找你的麻烦就不错了,你还敢在这里挤眉弄眼的憋什么馊主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妹妹本来都要出去了,是你非要吓唬她。你以为我就会饶了你吗?管好你自己,少打我妹妹的主意,老东西!” 这下整个输液室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老百姓可不是赵五妹,赵五妹毕竟是后妈,有冯百胜做靠山,跟冯宝莲闹一闹还有点底气。 可即便是这样,赵五妹还是吃了大亏的。 所以现场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敢挑衅冯宝莲的耐心。 冯宝莲得意得很,她这一闹,既能帮冯宝莉解围,又能吓得这些怂货成了缩头乌龟,这下好了,看谁还敢要冯宝莉做儿媳妇! 冯宝莲心满意足的起身,扬长而去。 等她走了,韩婶儿等人忍不住捏了把汗,算了算了,冯宝莉这个儿媳妇她们不敢要了,要不然家她这个姐姐天天到家里闹,还怎么过日子,不如敬而远之吧。 冯宝莲沿着外面的走廊找了一路,最后在裴素素的门诊室里看到了冯宝莉。 冯宝莲蹙眉,见她不肯出来,便扬声道:“宝莉,我帮你解决了那几个老货,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冯宝莉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帮自己,便只是沉默的低头记笔记。 裴素素在叮嘱她面前这个患者住院后的注意事项,这些牛嫂也可以教,但是牛嫂不敢招惹冯宝莲,所以躲了。 然而裴素素不怕冯宝莲。 冯宝莲非常生气,想进来直接把冯宝莉拽走。 裴素素猛地抬头,冷眼打量着她:“何必呢冯宝莲,你装腔作势了一通,不就是想让那些人不敢再找媒人给你妹妹说媒吗?你以为你真是什么爱护弟弟妹妹的好姐姐不成?你也不用在我这里演,我不吃你这一套。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冯宝莉已经跟我拜把子了,从今往后我是她干姐姐,有什么事你来找我,不用大呼小叫的吓唬她,她胆子小,你不心疼我心疼。” “干姐姐?”冯宝莲嗤笑一声,“亏你想得出来。你真以为这样你就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 “抢?她又不是什么物件,为什么要抢?冯宝莲,我问过了,你的生日在腊月,那你比我小啊,既然我是宝莉的干姐姐,那就姑且也算是你的姐姐吧。姐姐今天送你一句话: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好自为之吧你。”裴素素坐着,哪怕是坐着,也是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冯宝莲。 冯宝莲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不屑的撇撇嘴:“你要做我的姐姐?想得倒挺美。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需要贴金吗?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行,我贴给你看看。”裴素素从来没有在人前宣称自己是北戈的弟子,不过是想靠自己的真本事来换取大家的认可。 可是在这个岛上,似乎不太行得通。 于是裴素素站了起来。 她牵着冯宝莉的手,去走廊上把所有的患者都集中起来。 “宝莉,你来给我贴金。”裴素素把这个发言的机会留给了冯宝莉。 一是锻炼她的胆魄,二是看看她跟冯宝莲决裂的决心。 冯宝莉最近天天跟她厮混,当然知道她的身份,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婶子叔叔嫂子大哥们,我姐姐裴素素是戈赟的关门弟子,就是南邵北戈的那个戈赟。所以,大家以后如果想看病,尽量保持安静,我姐姐是有点怪癖的,请大家理解。” 话音刚落,患者们便激动了起来。 “天哪,原来小裴大夫是戈神医的弟子啊,哎呀,这可真是撞大运了,听说戈神医的门诊号一票难求呢。” “是啊,戈神医是个好医生啊,我们在海珠都听说过他的事迹,那真是大好人啊,看病又便宜,效果又好,没想到咱们在荒岛上居然碰到他的关门弟子了。” “难怪小裴大夫看病的速度那么快,看来这是名师出高徒啊。” 议论声中,裴素素含笑看着冯宝莲:“金我贴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冯宝莲怔怔的看着裴素素,想发作,但是她找不到理由。 毕竟,戈神医的弟子确实比她这个冯主任的女儿金贵多了。 人家裴素素要是管她叫一声妹妹,那还是她高攀了呢。 冯宝莲气得死死咬着嘴唇,盯着裴素素跟冯宝莉不说话。 思来想去,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扳回一局的问题:“你说是就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啊,不过我师父明年开春应该会来海珠找南邵,他们之间有个十年之约要履行,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去问。”裴素素既然敢贴金,自然不怕冯宝莲反过来质疑。 冯宝莲不说话了,提起南邵,谁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是裴素素居然言之凿凿的说明天春天南邵会出现在海珠。 这种大事如果撒谎,很容易被戳破的。 冯宝莲只好认栽,打道回府。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冯宝莉喊住了她:“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冯宝莉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 106姐妹反目(3)(五更) 冯宝莲好奇回头。 但见冯宝莉握紧了双拳, 双肩紧绷,明显是一副正在蓄力的样子。 冯宝莲很少见到冯宝莉这个样子。 在他们冯家,冯宝莲耀武扬威惯了, 冯宝莉也伏低做小惯了,所以冯宝莲并不相信冯宝莉真的敢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她抱着胳膊, 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明显还是瞧不起冯宝莉的。 她见冯宝莉蓄势了半天还是没说话,忍不住挖苦道:“找了个靠山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副瘪样儿。你也别以为自己在这里拜了个老护士当师父就能飞黄腾达了,卫校那里早就不承认你的学历了, 你再努力也没用。” 这一番打压和贬低,还是熟悉的调调, 还是熟悉的嘴脸。 冯宝莉就是在这样的打压之下, 活了二十一年。 她有自己的梦想, 也有自己的追求, 她被迫放弃卫校的学业后, 甚至想过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惹不起她大姐,她躲得起。 可是就连嫁人,大姐也不准。 非要把她困在身边,看着她放弃理想,放弃追求, 放弃自我,只给冯宝莲一个人当牛做马。 这样的日子,冯宝莉受够了。 就像裴素素说的那样,她也是人,她也有尊严, 也有人格。 以前她没得选,她身边连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人都没有,那些亲戚邻居,谁家不是自扫门前雪,所以只要她不会被打死,那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冯宝莲往死里打往死里骂。 甚至还要反过来怨怪她一句:谁叫你自己不反抗的。 可她怎么反抗呢,当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命是她姐姐给的,她要怎么反驳呢。 当所有人都提醒她,当妹妹的就该对姐姐忍让包容,她要怎么反抗呢? 她也曾以为,只要自己逆来顺受,忍辱负重,早晚有一天,姐姐会对她好的。 可是并没有,等待她的只有变本加厉,只有拳打脚踢。 她真的受够了。 好在她现在有得选,她可以选择站起来,做一个人,一个体面的、有尊严的、可以大声说不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拳头,脸上的愁苦和挣扎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应该感谢,感谢命运带来了她生命里的贵人,感谢海岛让她和裴素素相遇,感谢今时今日的科学可以驳斥那些愚昧的论调,可以让她抛开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恩情”,好好的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于是她把肩膀打开,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大声对着冯宝莲喊道:“我想好了,明天早上,我会去公社广播站,公开宣布跟你断绝关系,我不要再做你的猪狗了!我是人,有尊严的人!从今往后,我只有一个姐姐,她叫裴素素,而你,冯宝莲,我不认识你,你只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杀人未遂的疯子!” 冯宝莉说完,明知道自己会挨打,但还是不卑不亢,不闪不躲。 只是,当冯宝莲气呼呼的向她靠近的时候,身体的记忆还是让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然而,这一把掌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她惊讶的睁开眼,但见裴素素已经上前一步,单手扣住了冯宝莲高高扬起的手,另一只手刚刚落下,显然,这一把掌是裴素素打的。 挨打的是冯宝莲。 冯宝莉在这一瞬间,可耻的产生了一种依赖的感觉,即便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她的视线里,冯宝莲被打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不敢还手。 是啊,北戈的关门弟子,谁敢随随便便动手? 以后家里人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了?不看病了? 更何况这海岛上总共就个医生,选择性很少。 冯宝莲捂着脸,最终还是识趣的放下了手,没有继续发疯。 她盯着裴素素,咬牙切齿:“很好,你这是第二次打我了,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找到你的把柄,让你在这个岛上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你快去,我等不及了,真好奇我有什么把柄能被你抓到呢。”裴素素面带微笑,目送冯宝莲远去。 正要转身回门诊室去,对面走来了赵五妹。 她刚刚站在对面路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不理解,拉着裴素素去旁边说话:“你不是说不要跟她硬碰硬吗?” “我是说你,不是说我。”裴素素笑着宽慰她,“别怕,我今天给自己贴金了,她本来就不敢跟我玩横的,以后更不敢了。” 赵五妹还是担心:“万一她埋伏在路上捅你一刀……” “她不敢。”裴素素非常笃定,“今天这事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要是出事,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就是她。我跟她可不是一家人,她只要敢动手,就不能以家庭矛盾来和稀泥了。她虽然毛躁冲动,但还不至于主动送死。不过我怀疑接下来,她要换个人折腾了。” “你是说,该我了?”赵五妹思考了一下,还真的就只有她最危险了。 毕竟,冯宝莉和冯宝英虽然一直在给冯宝莲当牛做马,但顶多只是挨打挨骂,不像赵五妹,一上来就被捅了一刀。 所以,冯宝莲应该还是顾忌血脉亲情的。 只有赵五妹这种既没有背景又没有血缘的人,她才会不择手段的报复。 现在冯宝莉彻底跟冯宝莲断绝关系了,她这股子邪火无处可发,只能发在赵五妹身上。 赵五妹想到这里,确实有点担心自己的命运。 她只能虚心求教:“那我怎么办?” “好办,让冯百胜给你在指挥部安排一个工作,那里人多,冯宝莲要是找茬,你就示弱,装可怜。几次之后,冯宝莲的名声就彻底就臭了,就连冯百胜,也要注意影响,不得不站出来维护你。你要是想来个狠的,可以假装怀孕,等哪次她发神经的时候,再假装流掉。到时候可就热闹了。”这事儿裴素素做过,轻车熟路,要点明确,可以手把手给赵五妹传授经验。 赵五妹恍然大悟:“对对对,这个法子好,那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找冯百胜哭一哭。” “嗯,遇到冯宝莲千万忍让,不要还嘴,也不要还手。”裴素素还是关心赵五妹的,怕她沉不住气再跟冯宝莲动手。 赵五妹牢记这几条保命良策,赶紧去了指挥部。 冯百胜果然经不起她哭闹,很快给她在指挥部安排了一个会议记录员的差事。 * 裴素素下班回到家,宋佳一听到声音就冲了出来,要跟她拼命。 吓得她妹妹宋优赶紧出来抱住她:“姐你干嘛呀,快回来,吃药了。” 宋佳指着裴素素骂:“优优,就是这个女人,她诅咒我去死!她是个恶毒的女人,优优你要帮我!” 宋优打量了裴素素一眼,但见这个嫂子长得漂亮大方,穿得清清爽爽,打扮得也挺斯文秀气,便知道她姐夫所说不假。 人家不是坏人,是姐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于是她满怀歉意的笑了笑,说了声你好,随后赶紧搂着她姐姐回去:“姐,你别急,等会儿我去找她理论,快,你听话,把药喝了。只要你听话,我一定去揍她,把她揍哭。” 这话像是在哄小孩儿,好在宋优跟宋佳一向感情很好,所以,再幼稚的话,只要是宋优说的,宋佳是能听进去的。 她接过药碗,一口闷了。 喝完便赶紧催促宋优去帮她出气。 她自己是出不来了,宋优不让。 宋优把药碗放好,叮嘱个孩子看好妈妈,随后便往裴素素这边来了。 她自报家门:“你好嫂子,我叫宋优,宋佳的亲妹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裴素素刚倒了碗凉白开在喝,闻言指了指八仙桌旁的椅子:“坐下说。” “嫂子,我姐这两天冒犯你了,我向你说声对不起,其实她平时不这样的。”宋优其实觉得这话很苍白,平时怎么样有什么用呢,人家裴素素刚来,就见到了她姐姐不同寻常的一面,要人家怎么信啊。 不过裴素素还是讲道理的,她把自己的刺激疗法跟宋优解释了一下:“总之,愤怒有时候也是一种自我拯救的力量,总比她傻坐在那里不吃不喝的好。但是我很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割喉的冤大头。所以我希望你不必道歉了,只要你看好你姐姐,让她不要真的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来,我就真的感激不尽了。” “嫂子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她的。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宋优说着,站起来给裴素素深深地鞠了一躬,“希望嫂子帮帮忙,就当是做善事了,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裴素素觉得这个宋优还是挺讲道理的,便痛快的应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犯法的。” “我想让嫂子卖个面子,帮我把邵神医找出来。北戈南邵,我姐是本地人,比较相信邵神医,只要他说我姐没事,我姐就会振作起来的。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嫂子,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拜托了。”宋优诚恳地一再请求着。 裴素素思考再,叹了口气:“好吧,这样,你等我抽空去对面大市一趟,我给我师父打个电话。” 宋优喜极而泣,握着裴素素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临走时,她留了五张布票,一张工业票给裴素素,裴素素不肯收,她扭头就要给裴素素下跪。 裴素素只好先把东西收了,等师敬戎回来再说。, 107害妹不成反害己(1)(六更) 师敬戎回来后, 看着手里的六张票,思考着对策。 裴素素很是惭愧:“这东西肯定是不能收的,可是宋优要给我下跪……你也知道,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看她态度挺好的, 就没抹得开面子。” 师敬戎也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他没有责怪自己媳妇的意思,毕竟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他的态度非常明确:“这六张票肯定是要还回去的,不过……直接还的话,对方肯定不收……” 师敬戎沉思起来, 裴素素也在开动脑筋。 两人头对着头,盯着面前的煤油灯出神, 片刻后相视一笑, 不约而同道:“有了!” 师敬戎乐了:“你先说。” “不, 一起写下来, 不准偷看, 我想看看咱俩是不是想一块儿去了。”裴素素还是挺注重生活里的小情趣的,比起直接口头对答案,果然还是写下来比较浪漫。 两人很快准备完,再次凑到煤油灯下,摊开了掌心,打开了折叠起来的纸张。 但见, 师敬戎写着:以探病为由,送礼送回去。 裴素素则写着:借花献佛。 裴素素很开心:“果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没忍住,直接凑过去,亲了师敬戎一口:“不过你输了,你的字数太多了, 我只写了四个字,哈哈哈。” “好哇,你耍赖皮,你可没说要比谁的字数少啊。”师敬戎见她撩完就跑,赶紧把她扯回怀里。 裴素素咯咯咯的笑,谁懂啊,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太好了。 这就是找到了灵魂伴侣的美妙滋味吗? 她开心坏了,胡乱捏了一把,要做“逃犯”。 师敬戎被她弄得热血上涌,一把将她圈到怀里:“你耍赖,我也耍赖,不准跑。” “不跑等着跟你上贼船吗?”裴素素笑着挠他,咯咯笑着,最后还是不争气的上了贼船。 * 冯宝莲依旧赖在桫椤树的院子里不肯走。 赵五妹回来,见冯宝英也在,便干脆发扬风格,直接搬走了。 她去原本属于冯家三姐弟的院子住。 东西多,所以她她把曹放叫过来帮忙。 两人毕竟沾亲带故,曹放没有推脱,但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帮她提着大小行李,往后面的院子走来。 一路上不少人好奇的打听起来。 赵五妹就等他们好奇呢,哭着说道:“谁叫我连个可以撑腰的人都没有呢,我要是再不走,难道要等她再捅我几刀吗?我还想好好活着,给我家老冯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老了我也好有个指望。” 邻居们怪同情她的,纷纷指责冯宝莲的不是。 还有人给她出主意:“这前头女人生的孩子就是养不熟的,你是得抓紧时间自己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这样冯主任再怎么忙也会找人照顾你一二的。” “明白婶子,我会吸取教训的,以后冯宝莲要住大院子我就让着,要骂我我也忍着,我到底是半路来的,我只是个后妈,人家不把我当人,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赵五妹就这么一路哭着。 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赵五妹作为一个刚结婚没几天的新媳妇,不但被冯宝莲这个继女捅伤住了几天医院,还被冯宝莲赶去了小院子住。 可见冯宝莲有多歹毒,有多阴险。 这样的女人,哪个婆家敢要? 一时间,民宅这边全是声讨冯宝莲的声音。 赵五妹心说,裴素素的点子真好,以后她就这样跟冯宝莲斗。 毕竟,她只是暂时吃亏了,但冯宝莲却是实打实的名声恶臭。 到了小院子那里,她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插上门栓,保命。 曹放原本要走了,想想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我就在你后面那排,要是夜里有人害你,你只管大声叫嚷,往我院子里跑,我不插门栓。” 什么?赵五妹怔怔的看着他,他居然……他…… 天哪,这个男人真的太好了! 那天在海边萌生的那一丝丝悸动,又开始挠她,挠得她鼻子发酸,心尖儿发痒。 可是,这个男人再好,也只是个看冯百胜脸色做事的普通百姓,她不会放弃好不容易闹来的主任媳妇身份,陪他去吃苦。 她强忍着内心的激荡,别开视线,点了点头:“谢谢。” 曹放走了,赵五妹把门栓插上,随后背靠着门板子,一点点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泪倒流,在心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 冯宝莲赢了。 她看到赵五妹像个瘪三一样搬了出去,别提有多兴奋了。 她老子很忙,经常在指挥部加班,夜里太晚,就直接睡在办公室里了。 所以,这桫椤树的院子,相当于就是她和她弟弟冯宝英的。 而冯宝英是她的狗腿子,四舍五入,这院子就是她的。 她可得意了,洗澡的时候都要哼着曲儿。 洗完出来一看,冯宝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叹了口气,怀疑这小子又去偷看女人洗澡了,便没有当回事。 没想到,冯宝英这次惹着硬茬了。 当韩婶儿提着冯宝英闹上门来的时候,冯宝莲还在幻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 忽然听院门口有人在咋呼,冯宝莲赶紧去开门。 没想到来的是韩婶儿、冯宝英,一个头发滴水的年轻女人,以及十几个老妇女,两个精壮黝黑的小伙子。 冯宝莲一看就懂了,一定是冯宝英这个蠢货偷看女人洗澡,被人抓住现行了。 不过不怕,她老子是冯百胜,她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于是她冷笑一声,一副别人理亏的样子:“呦,可给你们逮到我家宝英的错处了,说吧,想要我们赔多少钱啊?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三五十的可以考虑,多了可没有啊。” 韩婶儿今天没闹到冯宝莉做儿媳妇,又被冯宝莲扇了两个耳光,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 也是老天有眼,居然让冯宝英撞到她枪口上来了。 她不好打人,不好骂人,难道她还不好替她闺女讨个公道吗? 她把冯宝英交给她的两个侄子看着,随后握着她女儿的手,找冯宝莲算账:“你别得意,我已经叫人去请你老子了,咱们今天非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清楚了。” “什么,你直接找我老子去了?”冯宝莲还是有点意外的,不过她并不慌,因为犯错的不是她。 而且,既然韩婶儿是把她老子喊回来谈,而不是去指挥部咋呼,可见韩婶儿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想想也是,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被人偷看了身子,传出去名声就毁了,日后别说是不好嫁人了,就连走路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呢。 所以,优势在他们冯家,她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们家的是男孩,不吃亏。 她翘着二郎腿,在堂屋八仙桌前坐着,等她老子回来。 冯百胜正在开会,商讨关于进一步扩建民宅的计划,问题很棘手,物资怎么申请,怎么分流一部分开荒人员来搞建设,建设的工分跟开荒的工分要不要同等计算? 这些都要考虑。 正忙着,有人来传话,出大事了。 他只好把会议交给副主任主持,自己则赶紧往桫椤树院子赶来。 路上传话人跟他打哑谜,具体怎么回事不说,只说韩婶儿考虑会报警,只要报警,冯宝英肯定要坐牢。 毕竟冯宝英跟韩婶儿的女儿可不是自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警察都不好用家务事和稀泥。 所以真要是韩婶儿豁出去报警,冯宝英肯定玩完儿。 然而,韩婶儿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只说考虑这么做? 明显是要谈条件的。 冯百胜很快理清了思路,他的想法跟冯宝莲不谋而合,以为韩婶儿顶多就是讹点钱。 一两百就顶天了。 他给得起。 于是他气定神闲的回来了。 结果回来后,听完韩婶儿的条件,冯百胜怒了。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就看了一眼,就要娶你女儿?你女儿要是个长得好看的或者有文凭的也就算了,可她是吗?她长得还不如我儿子白净呢!连高小都没上完,你叫别人笑话我的时候,我拿什么去堵人家的嘴?” 韩婶儿早就猜到这个条件冯百胜不会答应的。 不过她不急,因为她真正的目标是冯宝莲。 只要冯百胜拒绝冯宝英娶她女儿,她就把她嫂子家的儿子推出来。 她自己不想招惹冯宝莲,但是她嫂子一门心思要攀高枝,不在乎冯宝莲是不是个炮仗脾气蛇蝎心肠。 反正只要她儿子有了冯百胜这个老丈人,她就算给冯宝莲当牛做马都乐意。 而且她坚信,只要结了婚有了孩子,冯宝莲就翻不了天了。 毕竟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被婆家吃得死死的,没几个能挣脱得了。 这种奉献精神的父母其实挺常见的,但韩婶儿不是这样的,她受不了冯宝莲,不过既然嫂子求她,她便趁机谈条件了。 冯百胜一听,是有人要娶他女儿。 他倒是不着急拒绝,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跟过来的两个小伙子。 问道:“是高的这个,还是矮一点的这个?” 其实这两个高矮差不多,一个一米七出头,一个一米六八。 当地人普遍个头不算很高,所以冯百胜并没有挑剔身高。 只是想看看这两个潜在的准女婿有什么一技之长。 毕竟,他也清楚,冯宝莲再闹下去的话,只怕他连乌纱帽都要掉。 而且他本来就在让冯宝林给冯宝莲物色婆家了,现在正好。 于是韩婶儿把她两个侄子夸了一顿。 “高的这叫高壮,会修理机器,这次跟过来,被分在了农机队,是个骨干型人才呢。” “矮点的这个叫高猛,会做木工,手艺特别出色,养家糊口不在话下。” 冯百胜还算满意,毕竟,就冯宝莲现在这个口碑,能找着这样的算不错了。 加上老家那边的婚事也被她自己搅合吹了,名声恶臭,所以,冯百胜不做别的考虑了,当即拍板:“那就高壮吧,高高壮壮的,又是技术型人才,以后要是城里有了需求,也能找个不错的工作。” 韩婶儿一听,立马喜笑颜开。 心里对冯宝莉的那股子稀罕劲儿,又开始做痒。 她琢磨着,既然冯宝莲要嫁给她侄子了,那她就是冯宝莲的长辈了,以后冯宝莲总不能再对她动粗了吧。 既然这样,她可以再争取争取冯宝莉,要是冯宝莲想欺负冯宝莉,她还可以叫她嫂子管束管束。 于是她有点飘飘然,提了一嘴她儿子和冯宝莉的事。 不料,冯百胜立马拒绝了:“这事不可能,难得小裴大夫看得起,我家宝莉已经跟她拜把子认了姐妹,今后她的婚事,我不掺和,你要找就找小裴大夫去吧。” 韩婶儿心说也行,小裴大夫既然疼爱冯宝莉,想必也愿意看到她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于是韩婶儿适可而止,让冯百胜写了婚书,这才回去了。 至于她女儿,哎,算了,以后再说吧。 韩婶儿走后,冯宝莲立马咋呼了起来:“爸,你这不是要害我吗?那个高壮黢黑黢黑的,长得也丑,像个发面馒头,你要我嫁给他?我偏不!” “这事由不得你,你也不小了,等我挑个好日子,你就准备嫁人吧。”冯百胜自打冯宝莲说出要举报师家的话来,就对这个女儿失望了。 他现在就想找个能管得住她的人家,早点把她打发了。 那个高壮就挺合适的,虽然不算特别高,但那膀子都快赶上冯宝莲的腰粗了,肯定能管住她。 冯宝莲还想再挣扎一下,不想,冯百胜直接摔上门走了。 气得冯宝莲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着。 后半夜,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毒计。 只要她把高壮和冯宝莉一起骗过来,让他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用嫁了。 至于怎么让他们煮饭,她自有妙计。 第二天上午,她去供销社弄了瓶酒回家,又叫冯宝英去准备几个菜。 等到下午四点,她先去地里约了高壮六点下工后来找她商量婚事。 随后便一路快走,笑着来找冯宝莉。 一向对冯宝莉骂骂咧咧的她,今天却格外的温柔。 她想好了,冯宝莉心软,只要她稍微给点好脸色,肯定跟她走。 于是她抱着冯宝莉的胳膊,眼泪汪汪的:“以前都是做姐姐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你能原谅姐姐吗?姐姐今天特地做了几个菜,给你赔罪的。”, 108害妹不成反害己(2)(一更) 冯宝莉昨晚回去后, 写了个断绝关系声明书。 可惜今天她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去广播站念这封声明书。 这会儿准备下班了,冯宝莲忽然来套近乎, 她本能的想拒绝。 可是冯宝莲早有准备,她笑着把冯宝莉的护士帽摘了, 还拉着冯宝莉的手, 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态。 冯宝莉有一瞬间的犹豫,可她一想到冯宝莲这些年的羞辱和打骂,还是狠狠心,掰开了冯宝莲的手。 冯宝莲心里是气恼的, 但是今天她必须成功,于是她跟在冯宝莉身后, 一路尾随。 五点这个时间路上人不多,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在公社上班的人可以休息了, 垦荒一线的群众们还在忙碌。 公社广播站每天都会在这时候念几段广播鼓励士气, 要么是上级组织下发的文件, 要么是找几个最能揭露旧社会吃人真面目的剧本念一念。 比如雷雨,骆驼祥子,等等。 所以,冯宝莉准备直接去广播站那里等着,一旦广播员下班,她就念她的断绝关系声明书。 不过广播站在指挥部那边, 走过去得费点时间,家里的自行车又留在了桫椤树院子那里,她只能走过去。 这一路上,冯宝莲都在尾随,冯宝莉以为她顶多只是跟上来啰嗦几句, 也没太在意,直到她忽然后脑勺一痛,被冯宝莲敲了闷棍。 倒下的那一瞬间,她只剩一个念头:她完了!她要闹笑话了,要让素素姐姐失望了,要让师翱哥哥看到她不堪的一面了。 虽然她不清楚将会是怎样不堪的一面,但是她非常肯定,冯宝莲要毁了她。 只可惜,她的意识陷入了混沌,她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 冯宝莲下手的位置挑得很好,这里正是曹放之前带人开垦过并正在沤大粪的土质改造区。 因为太臭了,不管是谁经过这里,都是匆匆路过,绝对不会有人停留。 加上这会儿上工的还没有下工,所以她非常确定,根本没人看到她下手。 她扶着晕厥的冯宝莉往回走,等她看到对面来了个骑车的大哥,便赶紧拦住人家。 她是撒谎惯犯了,脸都不红的,她急切的喊道:“顾大哥,我妹妹中暑了,能帮我把她驮回去吗?” 这个大哥是曹放的兄弟,叫顾达,见状赶紧下车帮忙,他让冯宝莉坐在前面的大扛上,他用双臂和胸口正好围着冯宝莉,不让她掉下去。 冯宝莲则坐在后座,一起回去。 顾达送完这姐妹俩往地里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曹放,顺嘴提了一句。 曹放被冯宝莲坑过很多回,非常警觉,立马问道:“你说什么?宝莉中暑了?这怎么可能呢?她在卫生所,又不会日晒雨淋的,怎么中的暑?” 顾达解释道:“我遇到她们的时候,她姐姐扶着她在外面赶路呢,可能是出来晒晕了。” “你说什么?她姐姐扶着她?”曹放一听觉得有古怪,冯宝莲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冯宝莲肯定是要害宝莉! 结合冯宝莲已经定下了一门婚事,而对方其貌不扬,又像个黑炭,曹放有理由怀疑,冯宝莲是想毁了冯宝莉的清白! 想到这里,曹放赶紧把顾达的自行车借走:“你赶紧的,去通知冯百胜一声,就说冯宝莉要出事,让他要是有空的话赶紧回来一趟。” “那你呢?”顾达一向心思单纯,没想太多,现在曹放这么紧张,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解救冯宝莉的机会,内心不免愧疚。 要是冯宝莉真的出了事,那就是他的过错了,是他把人送回去的呀。 曹放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曹放就是要利用这点愧疚心,让顾达帮一个大忙。 于是他回头叮嘱道:“我去搬救兵,你去把侯三儿叫过来,就说冯百胜要跟他谈谈他旷工的事,让他去冯家等着,记住了,要去那个占了五间地皮的有树的大院子!” 顾达虽然心思单纯,但是一听这话,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点紧张,一把抓住曹放的手臂,问道:“你要做什么?侯三儿可是出了名的老流氓!” “以牙还牙你懂不懂?要是有个坏女人找人把你妹妹给糟蹋了,你还会对她客气吗?”曹放举的这个例子不太礼貌,但是只有这样,顾达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顾达果然火了:“那肯定弄死他丫的!” “那就对了,记住了,先去找侯三儿,隔半个小时再去找冯百胜!” 顾达领命,反正他是腿着去的,从侯三儿的住处到指挥部,差不多正好半个小时。 两人分头行动。 曹放长腿从后座一划拉,火速蹬着两个脚踏板赶去家属院,路上还停下来找了下赵五妹。 裴素素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因为她来那个了,裤子都红了,只能趁着四点多路上没什么人的时候离开。 曹放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洗好的裤子晾上了。 曹放淡淡的看了一眼,说正事:“快点,冯宝莲要害宝莉,你锁了门跟我走,咱们边走边说。” 裴素素一听就急了,赶紧写了个留言条,塞在窗户缝里,再拿一瓶英雄墨水压着,免得师敬戎回来找不到她。 随后便跟着曹放赶紧出去了。 这会儿宋优正好带着三个孩子去供销社买笔,她以为裴素素没下班,所以就把宋佳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裴素素一走,宋佳便出来,凑到窗口故意拨弄了一下,把墨水打翻在地,还偷偷勾走了纸条。 * 裴素素在路上了解了来龙去脉,在半路刹车停下。 “你是想去现学现卖,弄晕冯宝莲,让她跟侯三儿睡一起?”裴素素心说这样虽然缺德,但也算冯宝莲罪有应得。 只是她好奇:“你不怕得罪冯百胜?” “怕,所以我来找你。”曹放倒是实诚,他要是进去,冯宝莲肯定会怀疑他,会防备他,所以他只能找裴素素。 毕竟裴素素关心冯宝莉,其他人却未必愿意冒这个险。 裴素素听懂了:“你想让我来做?” 曹放别过头去,不说话。 裴素素有些失望,也有些生气:“曹大哥,我知道你恨冯宝莲,我也恨,我知道你心疼冯宝莉,我也心疼。可是你考虑我是什么身份吗?这种事,我能做吗?我要是做了,我害了自己不打紧,我会害了我丈夫,害了我整个婆家。我老太公是什么身份你是知道的,师家是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你跟大哥二哥一起长大,你能不清楚这一点吗?” “我考虑过了,可是赵五妹跟我说,你有神不知鬼不觉让人眩晕的本事,既然这样,你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反正别的医生也验不出来。”曹放的表情相当镇定,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愧疚。 这让裴素素特别的心寒。 裴素素拒绝了他:“不行,这不是别人会不会发现的问题,而是只要我做了,我就不能再心安理得的做我家敬戎的媳妇了。那样我身上就有了污点,万一哪天你跟我闹翻了,你难道不会把我供出去吗?到时候谁来保证我和我家敬戎的安全?曹大哥,我以为你是个稳当的人,没想到你……总之,这事我不会做的,但我也不会不管宝莉,我会直接把她带走。” 曹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裴素素去了冯家。 在他左手边,一扇门缓缓打开。 赵五妹从里面走了出来:“难为你了,为了不让她有嫌疑,故意惹恼了她。可是这样,她会嫌弃你,说不定还会让师翱师翔远离你。” “无所谓,只要牵连不到她身上就好,你快点,等会儿她带走冯宝莉,冯宝莲肯定会追出来,你去分散冯宝莲的注意力,我从背后敲晕她。”这样冯宝莲就不知道他下的黑手了。 赵五妹赶紧坐在后车座上,两人快到冯家附近的时候,赵五妹下车,在路上走着,正面拦截冯宝莲,曹放则赶到前面的巷子里,停了车,拿上了棍子,绕后偷袭。 很快,裴素素从冯家出来了,她把冯宝莉直接驮了出来,因为冯宝莉还晕厥着,所以裴素素只能让她坐在大扛上,双手扶着车龙,双臂圈住冯宝莉的身体,免得她掉下来。 然而裴素素到底是女同志,身材不如顾达高大,没办法像他那样骑回去,所以她推着往婆婆的住处走去。 冯宝莲咋咋呼呼的追出来要拦人时,赵五妹按照计划凑了上去,抱着冯宝莲的胳膊哭了起来。 “哎呀,宝莲啊,救救我吧,那个院子里有蛇,吓死我了,我今晚可以跟你住一起吗?”赵五妹眼泪汪汪的,楚楚可怜得很呢。 冯宝莲嫌弃的搡开她:“滚啊,你自己要搬走的,现在想回来了,门儿都没有!” 赵五妹哪里肯滚,继续纠缠,给曹放制造机会。 等冯宝莲被敲晕了,赵五妹则跑到院子里,喊道:“宝英宝英,不好了,我那院子里有蛇,你能帮我把蛇撵走吗?” 冯宝英本来就对这个小后妈有那种心思,自己又被踹过一脚,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正好这边院子要留给她姐姐办事,他便跟了出来。 没想到等待他的也是一闷棍。 再然后,曹放把冯宝莲送回了房间里,冯宝英则被捆起来,藏在了冯宝莲床后面。 两人掩上门离开,躲在附近的巷子里,等侯三儿过来。 快六点的时候,侯三儿终于出现了。 而落后侯三儿十分钟路程的远处,高壮也来了,他以为冯宝莲真是约自己谈婚事的,还特地回去叫上了他妈妈和韩婶儿。 同一时间,顾达也去会议室里把冯百胜叫了出来,算算时间,等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半个小时之后。, 109儿啊,绿帽子扶稳了(二更) 下午六点零五分, 冯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侯三儿一路找过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在原来的公社就旷工混日子,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 就去村里随便找个男人不在家的女人轻薄一下。 女人要面子,不敢把事情闹大, 所以他回回都能得逞。 只是常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脚,有次他正纠缠,人家男人回来了。 自打那以后,他就成了村里的过街老鼠。 但凡家里有媳妇的, 哪怕男人出去有事,也要把女人带在身边。 偶尔遇到奶孩子的女人落单在家, 他才能混口饭吃。 村里也报了警, 可他这种小打小闹的, 只是摸摸亲亲的也算不得罪大恶极, 所以回回都是关几天就出来了。 后来村里人实在受不了他了, 瞒着他给他报了名来海岛开荒,还央求大队长在公社把他除名了。 他为了有口饭吃,只好来海岛混。 到了岛上他学精了,专门盯着那些被婆家赶出来的寡妇下手,她们一般回不去娘家,只得来海岛上谋生路。 这种女人, 往前,婆家不要,退后,娘家嫌麻烦,只能向他妥协。 他这小日子终于滋润了起来。 没想到这才潇洒了几天, 主任级别的大人物就要约谈他了。 他担心又要把他除名,到时候可真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要滑跪,直接给主任磕头。 没想到冯家的院子里一点动静没有,门只是虚掩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来打量了一下,张嘴就是一句粗口:“我操他奶奶个腿的,冯百胜这个畜生,果然不是个好鸟,仗着自己是主任就占了最好的院子。操,等会儿老子就跟他拿这院子掰扯。” 正自言自语,他来到了东房窗外,打眼一瞧,床上居然躺着个女人。 看那样子,好像睡得正香。 细皮嫩肉的,曲线凹凸有致,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得他眼睛直勾勾的,不知不觉还流了鼻血。 他是个老光棍儿,因为不学无术,没人嫁他,所以他本就馋女人馋得厉害。 但是他又怕坐牢太久碰不到女人,所以他胆子有限,这些年吃人家豆腐,大多也只是摸摸啃啃,没有几回动真格的。 所以这会儿他打算故技重施,摸两下就行,这样只要弄不醒这女人,他就可以多过过手瘾。 只是这一摸,他发现这个女人怎么也不醒,显然是睡死过去了,他乐了,本就躁动的心,便一点点控制了大脑。 他轻轻解开了扣子,还低头啃了起来。 又见这么大动作,冯宝莲还是不醒,他便猜测,这个女人肯定是在装睡,只是想要男人排解寂寞,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装不知道。 他那芝麻粒儿大小的胆子,就这么膨胀了起来。 赶紧动真格的。 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回事,睡梦中居然下意识扭动起来,看样子不是个姑娘,而是个老手了。 侯三儿更高兴了,老手好啊,老手说明她故意躺在这里等人送上门的。 说明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便越发粗鲁起来。 哪怕冯宝莲眼睛快速眨动,隐约有快醒来的迹象,他也顾不得了,他只当是这女人舒服着呢,更加卖力的效劳。 正带劲呢,窗外响起了一声暴怒的呼喝,侯三儿一看,一个黝黑精壮的男人正瞪着牛铃般的眼睛,挥舞着拳头要来揍他。 旁边还跟着两个老妇女,全都一副愤怒又激动的表情。 吓得他来不及穿裤子,拔腿就跑,这下动静搞大了,床上的冯宝莲一下就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脑子还有点迷糊,后脑勺也隐隐作痛,本打算摸一把脑子,却发现自己□□。 她傻眼了,赶紧下床捡衣服,刚动了一下,便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了。 她惊讶的看着床上的席子,大概猜到了什么。 一时又惊又气,以为是冯宝莉暗算她,让高壮反过来把她给睡了。 气得她赶紧穿衣服,准备出去找冯宝莉算账。 而此时,落荒而逃的侯三儿已经被高壮拦在了院子里,提留着他的胳膊,一拳揍了上去。 侯三儿那刚刚膨胀起来的胆子,立马又缩回了芝麻粒儿大小。 他毫不犹豫的抱着高壮的腿,给高壮跪下了。 虽然他不认识高壮。 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高壮看在他一时糊涂的份上,饶了他。 高壮气得眼睛血红,二话不说继续揍他。 这一闹,屋里的冯宝莲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高壮,侵犯她的另有其人,而不是那个黝黑的发面馒头。 这要是个帅的也就算了,可是冯宝莲凑到窗口看了眼,高壮揍的是个又瘦又矮的歪瓜裂枣,那身子干巴巴的像老树上的枯藤,别提多恶心了。 这下冯宝莲彻底傻眼了。 她立马冲了出去,找侯三儿对质:“你是谁?谁让你来我院子里的?” “姑奶奶,我是侯三儿,我……我……是冯主任让我来的,他说我整天旷工,要收拾我,结果我来了他不在,只有你……”侯三儿求生欲很强,立马撒了个谎,“只有你光溜溜的睡在床上,我以为你故意勾引我,所以才……” 冯宝莲气死了,她会故意勾引这种丑八怪? 气得她啪啪扇起了侯三儿的嘴巴子。 一旁的韩婶儿立马阴阳怪气起来:“呦,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现在知道急眼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叫我家高壮过来是等他的呢,结果你等的是这个臭瘪三儿啊?也难怪,冯主任这么能干,你却二十三了还嫁不出去,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了。” 她大嫂赶紧劝她:“别说了,赶紧去找冯主任,这事不能闹大,闹大了咱们几家脸上都不光彩。” 高壮一听,怒了,爬起来质问道:“不能闹大?妈你什么意思?要我认了这顶绿帽子,照旧跟她结婚?” “不然呢?现在全岛上都知道你们两个订婚了,要是这时候取消,别人会议论冯主任教女无方的。”高妈是个机会主义者,她意识到,高家的好日子来了。 她家高壮本来就是高攀,不一定能拿捏得住这个媳妇,可是现在,新媳妇还没过门,先落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在他们手里。 只要高家吞下这颗苍蝇,以后还愁没有山珍海味? 而且有了这事,冯宝莲在高家也嚣张不起来了。 一举多得。 高壮气恼,可是他一向孝顺,他妈妈叫他这么做,他也只能这么做。 他哭丧着脸跌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窝囊,憋屈,又不忍心让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老母亲失望,他除了把这个烂女人娶回家,还能怎么办? 过来之前,他还因为自己能娶主任的女儿而高兴,认识的人更是一个个羡慕他羡慕到眼睛发红。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乌龟王八蛋。 他除了哭,除了惩罚自己,别无他法。 门外的冯百胜其实已经回来一会儿了,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又怕自己立马进去的话,这些人会跟他演戏,便在门口听了会儿。 现在高家已经决定忍气吞声了,他才抬腿走了进来。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内心在盘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找他的人说冯宝莉要出事,结果回来后,出事的却是冯宝莲。 他虽然偏心,不待见冯宝莉,但还是清楚冯宝莉的秉性的,不管冯宝莲再怎么过分,冯宝莉都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冯宝莲自己陷害冯宝莉,结果弄巧成拙了。 冯百胜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冯宝莲不是第一次栽跟头了。 在老家的时候她就作,嫌弃她那个定了亲的对象不喜欢惯着她,便设计让那对象跟她的朋友睡了。 事发后,她那朋友的哥哥报复,也找了个人把她给睡了。 事儿闹得挺大,她在老家那边的口碑臭了,只得跟着来海岛重新开始。 没想到这才多久…… 想到这里,冯百胜对高家的忍让包容还是非常满意的,他跟韩婶儿以及高妈去屋里商量了一下。 最终结果是,婚事照旧,婚期提前,他陪嫁两百块钱,不要彩礼,后天就让冯宝莲嫁过去。 他是真的必须解决掉这个烫手山芋了,要不然,今天这事一旦被她算计成功,姓裴的女人不会放过他的。 见他这么爽快,高妈也松了口气。 不过她提了个条件:“这两天,麻烦冯主任千万看好宝莲,可不要再出这样的丑事了。我家高壮性子直,现在我还能压一压,要是再来一次,指不定会怎么跟我闹。还请主任谅解。” 冯主任明白。 等高家走后,他立马叫人把侯三儿押送去了大市的公安局,远远的打发了,以绝后患。 至于冯宝莲,显然不能再叫冯家人看着了,自家人总会手下留情的。 于是他把曹放叫过来,让他安排两个壮汉,在院子里寸步不离的守着。 曹放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事情成了。 要问他后悔吗,并不,因为他那个死了的媳妇,当初背叛他,就是听了冯宝莲的挑唆,嫌弃他不懂阿谀奉承,不会讨好冯百胜,混个一官半职。 现在,他既懂阿谀奉承了,也混了个有实无名的农业指导员在当。 他的复仇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距离终点,还很远很远。 他会继续努力的,他笑着对冯百胜说了句放心吧,出去叫人。 * 裴素素在婆婆这边,她给冯宝莉针灸了一下,把冯宝莉弄醒了,又讲了讲冯宝莲算计她的事。 冯宝莉后怕极了,也伤心透了,趴在裴素素怀里泣不成声。 师翱听说了这个事儿,也赶了过来。 不过他没进来,只是找景元夏确认了一下冯宝莉是不是平安。 景元夏知道他由此及彼,想到了曾经那个女朋友,赶紧安慰他:“没事儿,小裴把她带回来了,那冯宝莲还没来得及下手。” 师翱松了口气:“妈你多开解开解她,可别想不开做傻事。” “放心吧,妈有数。”景元夏拍拍师翱的胳膊,“坐会儿吧,等会儿你也跟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妈看得出来,她其实挺喜欢你的。” “我还有事,师翔找我呢,我就不坐了。”师翱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景元夏不禁叹气:“师震啊,你看看你儿子,他在怕什么啊?” 师震哪里知道,他劝景元夏不要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急,他自己会想通的。” 也只能这样了。 景元夏叹气,其实冯宝莉虽好,可她到底是冯家的人。 也许就跟师翱做个兄妹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屋里,裴素素安慰了冯宝莉好一会儿,直到师敬戎找了过来,她才准备告辞。 路上师敬戎告诉她,又没见着纸条,倒是在窗口发现了打翻的墨水瓶。 裴素素蹙眉:“肯定是宋佳做的,没别人了。不过我答应了宋优去大市那边给我师父打电话,找南邵过来看病。你看,我是先揭发了宋佳再去,还是先去找人,再给她一次机会?” 师敬戎考虑再三,准备给黎昂留点面子:“事不过三,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 裴素素没意见,第二天一早便收拾收拾,坐船去了对岸大市。 师敬戎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特地叫景元夏跟着。 没想到婆媳俩个刚打完电话准备回来,却在车站看到了梁颂雅。, 110好事成双(三更) 婆媳俩刚刚打了车票, 要从汽车站去码头坐船才能回去。 所以两人坐在候车室里,一人拿着一份报纸,了解一下外面的动态。 最近果然又掀起了一阵举报浪潮, 也确实揪出来一些藏在民间的内奸和叛徒,所以这风还得刮上一阵子。 好在,这里头没看到有哪个红色资本家被举报下放的。 裴素素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 当年那群实业救国的民族资本家是没错的, 他们受制于时代的因素和自身眼界的局限,能在抗战期间捐助家产保家卫国,已经是相当有觉悟的了。 更不用说, 像老爷子这样主动积极的真没几个, 他几乎把自己全部家产都搭进去了。 他只给儿孙们留了一点点零头,不应该被苛责。 毕竟,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又有几个呢? 扪心自问, 裴素素自己做不到, 起码她手里捏着遗嘱之后, 还是挺高兴的。 正胡思乱想,前面几排的座位那里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短暂的争执过后,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个小男孩尖锐的哭喊声, 他妈妈自然要护着他, 便跟打人的女人吼叫起来。 只是,男孩妈妈虽然急赤白脸的辱骂不休, 打人的那个女人却只是冷眼看着。 直到车站的工作人员过来调停,女人才冷冷的说了一句:“他儿子小鸡翘起来的时候我就提醒她了,赶紧出去把尿,别尿我身上, 是她故意晾着我,好显摆她有个儿子。既然这样,我打一巴掌怎么了?我这裙子全都被尿湿了,难道我活该倒霉?” 工作人员便找男孩的妈妈核实:“乘客你好,这位女同志是不是提醒过你?” 男孩的妈妈冷哼一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没听见。” 工作人员头疼,这种各执一词的纷争最难调停了,他赶紧问旁边的乘客能不能作证。 其他乘客有点畏惧这个男孩的妈妈,纷纷摇头,说没注意。 这话很有讲究,两不得罪,毕竟,这个被尿湿了裙子的女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有来头,他们之所以不敢帮腔,只是不清楚这个女人和男孩的妈妈谁的后台更大而已。 无奈,工作人员只好带他们两大一小离开这里,准备去边上调停。 就在这时,裴素素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抬起头来:“我听见了,男孩的妈妈撒谎了,还说尿一下怎么了。很显然,她儿子大概经常这么做。同志,你可得秉公处理。” 工作人员一看有了目击者,赶紧来安抚梁颂雅,并把另外一个同事叫过来劝说男孩的妈妈,不要在公共场合喧哗闹事。 梁颂雅一回头,发现帮她说话的居然是裴素素,她还挺意外的。 她冷着脸,盯着裴素素一言不发,她怀疑裴素素别有用心。 然而裴素素已经继续看报去了。 不得不承认,刚开始听到梁颂雅声音的时候,她还挺意外的。 毕竟之前那个吴强来过,他说梁颂雅被拘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跑出来了。 裴素素合理怀疑,梁颂雅一定是花钱消灾了,毕竟这年头挂号信可慢了,按照时间推算,师霈就算准备好文件,也没这么快送到那个小县城。 现在梁颂雅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出来,当然是要找老爷子质问遗嘱的事。 裴素素也明白,该来的早晚会来的,所以她不着急也不生气,继续看她的报纸。 景元夏很欣赏她的为人,一是一,二是二,不会因为跟梁颂雅的恩怨,就放任她孤身一人在外面被人欺负。 这一点上来说,梁颂雅真是彻彻底底的输给了小裴。 这也是景元夏在得知老爷子立遗嘱的时候,一句话都不啰嗦的原因所在。 一个有大格局的儿媳妇,远比一个小家子气的外甥女可靠多了,景元夏是完全支持老爷子这么做的。 现在,她看到裴素素帮了忙之后一点都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便越发的欣赏起这个儿媳来。 她放下手里的报纸,双手摆在膝盖上,明显在等梁颂雅自己过来。 梁颂雅还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她提着行李走过来,闷闷的叫了声大舅妈。 景元夏没有应她,只是看着那边还在唾沫飞溅的男孩妈妈,问裴素素:“小裴啊,你真听见了?可别为了帮亲不帮理,冤枉了人家。” 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给梁颂雅听的,好叫她知道,裴素素这个做嫂子的虽然比她小,但却比她懂事多了。 梁颂雅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谢谢嫂子给我解围。” 景元夏这才看向梁颂雅:“呦,你还知道你有个嫂子啊,我还以为你鼻孔朝天,没看见呢。” “舅妈,我饿了,能带我去岛上待两天吗,听说那边的海鲜很不错。”梁颂雅不想纠缠这个问题,赶紧换了个话题。 景元夏当然不想带她去,直接反问道:“你真的只是去吃海鲜的吗?” 梁颂雅不说话。 景元夏冷哼一声:“你不说话,可见你别有用心,既然这样,我不能答应你过去。你跟我走,我送你去你大舅朋友家。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等你爸妈找人接你回去。” “我不去!”梁颂雅装不下去了,她只是不想跟景元夏撕破脸,可是现在景元夏在逼她,她没得选了。 她调头就跑,准备自己偷偷溜岛上去,很快,她消失在了车站对面的小巷子里。 裴素素都懒得去追,追了干什么呢,这种贼心不死的人,总会绞尽脑汁来闹的。 算了,来就来吧,她倒要看看,梁颂雅有什么本事闹。 看了眼时间,快发车了,婆媳俩收拾收拾,就这么回去了。 * 第二天上午十点,冯百胜把冯宝莲给送去了高家。 什么仪式都没有,只是在中午的时候简单的请高家的亲戚以及冯家的亲朋凑在百姓大食堂,吃了顿大锅饭。 这么寒酸的婚礼,真是难得一见。 就连附近吃饭的百姓们见了,都觉得冯宝莲这婚结得有点草率了。 不过冯百胜也是没办法,他为了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已经倒贴了二百嫁妆。 想要他再风光大办,那是不可能的。 而高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乐得一切从简。 反正冯百胜比他们着急,只想在事情没有失控之前,早点把这事了结了。 冯宝莲意见很大,脾气也很大,在食堂这边就甩脸子,又是骂她老子偏心,又是骂高家小人得志。 高壮几次想摔筷子走人,都被高妈拦住了。 吃完饭,这婚就算结完了。 冯宝莲甚至还穿着做姑娘时的旧衣服。 至于什么喜被,什么四大件,什么红双喜的热水壶、洗脸盆、尿壶…… 对不起,一个都没有。 自行车还是娘家的,暂时借给高家骑一骑而已。 冯宝莲气死了,到了外面路上,直接跳下自行车,要跟高壮离婚。 高壮早就没有这个耐心了,刚刚在食堂人多,他忍了,现在大中午的,大伙儿不是在吃饭就是在休息,路上只有他们高家的人在往回走。 这还用忍什么? 他直接把车往路边一摔,冲过去扯着冯宝莲啪啪两个大嘴巴子,随后把人往肩上一抗,就这么大步流星的回去了。 韩婶儿落后几步,赶紧把车扶起来,不禁咋舌:“啧啧啧,这下有她受的了,自己做出这种丑事来,不哄着点咱家高壮,还敢大呼小叫的,找死呢。” 高妈只管笑,她不在乎。 从今往后,她就是冯主任的亲家了,她这两个儿子,都能在岛上捞个好差事。 反正这个儿媳妇只要会生孩子就行,她没有别的要求。 只是韩婶儿担心:“你说,万一她现在怀了,到底是侯三儿的,还是咱家高壮的?” “这不重要!只要现在怀了,这孩子就说不清楚,只要说不清楚,冯主任就愧对于咱们高家。只要他心里有愧,往后咱们两家就都是好日子。”高妈特别满意。 毕竟,师团长只是挂个总负责人的名头,实权负责人却是冯百胜,从今往后,他们高家在这岛上可以横着走了。 她还扭头劝韩婶儿:“你也别惦记冯宝莉了,那个孩子就让她跟着师家的人混吧,鸡蛋不能都放到一个篮子里,真要是哪一天冯家风光不了了,她冯宝莉还能不管姐姐和弟弟的死活?” 韩婶儿想想也对,反正师家跟冯家,总得有一个是实权一把手。 “我看师家那个热乎劲儿,怕不是想把宝莉留给他家大儿子做媳妇吧?也好吧,那我努努力,把我闺女嫁给冯宝英好了,我就不想着宝莉了。”韩婶儿现在挺羡慕她嫂子的,毕竟跟冯主任做亲家的不是她自己。 哎呀,早知道冯宝莲会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她就让自己儿子娶她了。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还是努努力,把她女儿塞到冯宝英跟前去吧。 两人一合计,准备直接把冯宝英骗到高家来,就说他姐姐结婚了,请他来这边吃席。 等到酒过三巡,就让她闺女跟冯宝英把事儿办了。 这不就好事成双了吗? 说不定她还能跟着她女儿享享福,搬去那个桫椤树的大院子住着呢。 想到这里,韩婶儿摩拳擦掌,调头回去找冯宝英去高家喝酒。, 111烫手的遗嘱(4)(四更) 裴素素昨晚回来都九点多了, 宋优没好意思过来问她。 这会儿裴素素下班回来了,宋优才提着一桶梭子蟹过来,找她打听一下邵神医的事。 裴素素写了三个地址给她:“我师父说了, 只能你们自己去找邵神医,就这三个地方,不一定到底是哪一个, 看运气了。” 宋优感激不尽, 要给裴素素磕头,裴素素赶紧扶着她:“不用不用,都是一个院子里的, 客气什么。不过宋优, 我跟你说个事儿——” 裴素素觉得这个宋优人还不错,便提了下宋佳偷走留言条的事。 “其实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不过是看她可怜所以没有啰嗦, 我希望下不为例。如果她继续这样的话——”裴素素掂量着这话要说重些还是留点余地。 不过宋优这人还挺有眼力见儿的, 立马接过话茬:“如果她不改, 我们搬走。” “也好。”裴素素松了口气。 说真的,她要不是身份特殊, 早就不客气了。 不过是担心师敬戎刚来岛上, 不宜树敌, 所以她一忍再忍。 但她是有脾气的, 再这么搞破坏,她真的不可能再留情面了。 宋优回去后翻了翻日历, 瞧着还有半个月孩子才开学,便赶紧张罗着,带她姐姐去找邵神医看病。 * 下午到了卫生所,裴素素见到冯宝莉, 特地关心了一下。 冯宝莉情绪还有些低落,亲姐姐带来的伤害是难以抹平的,这次冯宝莲做的事比打她骂她还严重,她现在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她柔弱无助的靠在裴素素肩头,哭了好久:“素素姐,等会儿下班我就去广播站念声明书公开断绝关系,可是我怕她继续跟踪我,等会儿你陪我去好不好?” 裴素素当然没意见,安慰道:“放心,以后我下班跟你一起走,上次是我不好,提前回去也没通知你一声。” “不怪你,是她太恶毒了。”冯宝莉的眼泪跟决堤的大江大河一样,根本止不住,裴素素的衬衫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这种时候,语言是苍白的,她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冯宝莉。 等冯宝莉哭够了,她才宽慰了一句:“好在她嫁人了,有高家看着,今后她的行动肯定没有那么自由了。要不你现在就去把稿子念了吧,念完彻底斩断联系,好好做自己的事。” 冯宝莉没意见,正好这几天看病高峰期过了,百姓们的水土不服和各种不适逐渐缓解,两人便请了半个小时的假一起去了广播站。 于是这天下午,百姓们刚到地里上工,便听到一桩奇闻。 冯主任的二女儿居然要跟大女儿公开断绝关系!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八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很快,便有人结合冯宝莲潦草的婚礼,以及赶鸭子上架的婚期,推断冯宝莲一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冯宝莉不得不翻脸。 好奇的人们找不到冯家姐妹求证,只得问地里的高家人。 高家人自然不会把冯宝莲做的丑事宣扬出去,便干脆往自家脸上贴金。 于是,一则“姐妹争夫,姐姐胜出,妹妹怒而断绝关系”的谣言,就这么流传开了。 裴素素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简直要气笑了。 她看着一惊一乍的牛嫂,宽慰道:“嫂子你放心,宝莉的眼光没有那么差,就高壮那样的,给她提鞋她都不要。” 牛嫂放心了:“那就好,可别刚学徒没几天就结婚不来了。” “不会,她还没对象呢。”裴素素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唏嘘,那天冯宝莉蹲在地上给大哥捏腿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那是一种依赖和信任的光芒,是一种找到了慰藉和精神寄托的光芒。 只可惜,大哥只怕是封心锁爱了,居然不为所动。 可以想象,这也许又是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 总之,随缘吧。 下午下班的时候,她骑车准备驮着宝莉去婆婆那里,宝莉却坚持要她坐着:“我骑吧姐,你帮了我那么多回,今天也坐坐我骑的车,让我尽尽心意。” 裴素素明白,这就是宝莉报恩的方式,虽然质朴,但无价。 所以她笑着让宝莉先骑:“你个头矮,不好像我那样从后座划上去,你先骑起来,我直接跳到后座就行。” 那也行,冯宝莉以前驮过冯宝莲无数次,经验很足,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景元夏那里。 进了院子,裴素素立马意识到气氛不对。 梁颂雅到了。 老爷子正坐在堂屋里生气呢。 手里端着一杯茶,但却不喝,而是直接砸在了梁颂雅面前的地上。 吓得梁颂雅立马跪在了哪里。 梁颂雅委屈死了,哭着问道:“外公,我是您养大的,难道不比一个刚找回来的表哥跟您亲吗?您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呢?哪怕您只分给我一个房间,我也不会这样伤心。” “那好,你叫你爷爷把他的家产也分一点给你表哥表嫂。你能做到吗?你爷爷是书画收藏家,当年他可是藏了一手的,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三十几幅绝版的名画在他手里。只要你能让他随便送个几幅给你表哥表嫂,我一定投桃报李,给你一个房间。”老爷子敢见她,自然不怕她闹。 她不是要分他的东西吗,那行啊,可她不能只索取不付出啊,让梁家分给他孙子几幅画不过分吧? 梁颂雅愣住了,她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得打感情牌:“可是敬戎表哥跟我爷爷没什么感情可言,如果他也是从小养在我爷爷跟前的,那才好跟我一起做比较吧?” “那就排除你敬戎表哥,剩下你那三个表哥呢?师翱师翔逢年过节都去拜访,可没少给你爷爷送好东西吧?师翊在运输队,你们家要什么他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办法给你们弄来。怎么,分他们几幅画不应该?”老爷子冷着脸,口吻里已经只剩下讨价还价,半分祖孙之情都没有了。 梁颂雅这下被问住了,最后只好狡辩:“可是他们三个跟我爷爷没有血缘关系,而我是您的亲外孙女啊!这能比吗外公?” “够了!我这些年给你们姐妹几个的东西还少吗?尤其是你两个姐姐出嫁,我哪里亏待她们了?亏我还给你留了嫁妆,看来是没必要再破费了!”老爷子站了起来,已经失去耐心了,他准备离开。 梁颂雅赶紧挡在他跟前:“外公,您别走啊,生什么气呀,咱们是亲祖孙,有话好好说嘛。” 老爷子冷笑一声:“好好说?行啊,你说你这几个表哥跟你爷爷没有血缘关系,那你先让你爷爷把你姑姑和你那些表弟表妹都叫回去,给他们也分几幅画,你再来找我要房子。他们总归是你爷爷的亲外孙了吧,我倒要看看,你爷爷有多高风亮节,会慷慨无私的,把自己的藏画送给外姓人!好了,老大媳妇,送客!”老爷子看了眼景元夏。 景元夏叹了口气,走到梁颂雅身边:“起来吧,趁我现在还没有生气,我送你去你大舅的朋友家,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你要是再闹,就太不识好歹了。” 可是梁颂雅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也不甘心自己真的什么也捞不着。 至于外公说他以前给的那些,那本来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长辈给小辈的礼物,相当于压岁钱,她收得心安理得。 她还是惦记那个小洋房,惦记到眼睛滴血,嗓子发紧。 于是她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大舅妈,我不走,我怀着孩子呢,要是路上出个好歹,你怎么跟我妈交代?要不你给我腾个房间吧,我算了算孩子的预产期,正好在开春那会儿,老家太冷了,我就在这里生孩子坐月子好了。但时候我出了月子再走。” “你来晚了,我这房间已经有人住了。”景元夏看了眼刚刚回来的冯宝莉,伸手把她勾到自己怀里搂着,“看好了,这是你小裴嫂子拜把子的姐妹,我跟你舅舅已经把西房腾给她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舅妈,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就因为有了个小表哥,有了个小嫂子,你们就这么嫌弃我吗?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梁颂雅说不过这一家子,又开始拿过去式说事了。 她是真的不想走,她要留在外公跟前,努努力,尽尽孝,也许外公到时候顾念她孝顺,就会把房子给她了。 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小洋房,那可是她从小到大做公主梦的地方啊! 那时候她跟师栩一起,穿着漂亮的小洋裙,楼上楼下的奔跑,穿梭。 那时候她是那么的快乐,外公是那么的喜欢她,每次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爱。 可是现在呢?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都怪裴素素,是她横插一脚,是她抢走了她的外公! 想到这里,梁颂雅气得快冒烟了。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的外公,她的舅妈,她的舅舅,她希望他们不要把她赶走,她本来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不是吗? 然而事实击碎了她的妄想。 老爷子直接绕开她,在保姆的搀扶下离去。 临走时叮嘱道:“师震,你跟你媳妇自己处理吧,从今往后,我只当我这个外孙女死了。” “外公!!!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梁颂雅惊呆了,为什么呀,外公可以给表哥一整栋楼,却不舍得给她一间房? 明明她是外公亲手带大的! 她咽不下这口气,绝不! 于是在景元夏对她下达逐客令的时候,梁颂雅猛地跑了出去:“你们休想赶我走,休想!我这就去找个军人嫁了,我要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我看你们谁能赶我走!” “你疯了吧,你肚子里还有那个港商的种呢!”景元夏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不是胡闹吗? 可梁颂雅就是要胡闹,她要留在岛上,她要天天来外公跟前刷存在感,她要让外公想起他们快乐的从前,重拾他们的祖孙之情! 她哭着跑了出去,经过裴素素身边的时候,恶狠狠的盯着裴素素:“别以为你装好人给我解围我就会真的谢谢你,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112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五更) 裴素素觉得梁颂雅脑子有病。 她问梁颂雅:“你以为你在这个岛上能找到多好的男人吗?这里副营级以上的全都结婚了, 你最多只能找个连长级别的,还不是被我压一头?” “要你管?姑奶奶乐意!我就是要恶心你,让你不得安生!”梁颂雅恶狠狠的盯着裴素素。 要是现在怀孕的是裴素素而不是她就好了, 她直接推一把,看裴素素怎么得意。 裴素素笑了:“我不得安生?你嫁得不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为什么不得安生?倒是你, 肚子里揣了一个, 你真以为会有冤大头要你?” “有没有人要是我的事,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梁颂雅心里也清楚,留在这里肯定找不到好的,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裴素素懒得再啰嗦, 直接走了,再不走师敬戎回来看不到她,她又没回去留纸条, 回头该着急了。 等她走了, 梁颂雅紧绷的肩膀瞬间就垮了下去。 很快, 景元夏这边开饭了。 冯宝莉特别勤快,每次回来都抢着做饭。 梁颂雅赖着不走, 景元夏也没有招呼她入座,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舅舅舅妈领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像一家三口似的在那热热闹闹的吃饭。 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她很伤心, 问道:“舅妈你就多我这一口饭吗?要是你儿媳妇到我家,我妈只顾着自己吃不理她, 你什么感受?” “我儿媳妇不会去抢你家的家产。你这个类比不成立。”景元夏不看她,反倒是热情的给冯宝莉夹菜。 梁颂雅彻底心寒了,终于选择了离开,走到大门口, 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见他们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只得咬牙切齿道:“你们会后悔的,咱们走着瞧!” 她无处可去,便打着师敬戎表妹的旗号,去指挥部旁边的招待所要了个房间。 她抱着膝盖坐在狭小的床上,哭着想姐姐,想妈妈。 * 梁颂音这几天急死了,自打梁颂雅卷走了爸妈的存款不告而别,她便着手南下来找这个妹妹了。 她总觉得小雅这孩子不坏,怪只怪师栩带坏了小雅,让小雅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这个做大姐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想放弃自己的亲妹妹。 于是她拜托公婆照看孩子,自己在文工团请了假,正好师霈把所有需要的文件准备好了,她便打了介绍信,亲自来南边救妹妹。 然而她到了那座小县城,才知道她妹妹又跑了。 毫无疑问,肯定来了海岛。 不过她知道,小雅就这么跑了不算事儿,她还得把司机举报她的事处理掉。 当她忙完这一切往海岛赶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码头没了船,她只能等天亮再去。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她真担心小雅做傻事,彻底惹恼了外公。 * 裴素素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师敬戎正在修窗户。 裴素素好奇,凑过去问了问:“窗户怎么碎了?谁家小孩碰坏的?” “说是孙川家的儿子打球不小心碰坏的。”师敬戎不跟小孩计较。 裴素素瞧着天热已晚,便举着手电帮他照着:“梁颂雅来了,太能闹了,气得爷爷砸了个茶杯。你说,这遗嘱还得引起多少风波?” “管他多少风波,给你了你就拿着。咱不搞这些虚伪的客套。”师敬戎倒是实诚。 裴素素笑了:“嗯,我也不想虚伪,我挺喜欢那个小洋楼的,我想去那里头养老。” “别闹,你才多大就想养老了?”师敬戎笑死了,“我是想着,这政策一天一变,指不定哪天又换天了,到时候要是能转业,我就回去跟你一起开个小卖部,守着一栋小洋楼,养几个闹腾的孩子,也挺好的。” “转业?你怎么在想这个?”裴素素有点意外,她还以为师敬戎会一辈子都当军人呢。 师敬戎叹了口气:“我身体还是亏着了,最近明显有点吃不消,也可能是刚来不适应。总之,有了那半年的生不如死,我现在特别惜命。真要是哪天裁军了,指不定我就转业回去了。一辈子很短,我想多跟你在一起待着。” “好。”裴素素是理解那种绝望的心情的,因为她在梦里一次次的看着他挣扎,看着他跟死神拉扯。 她很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那等以后政策变了,咱们就回去。” “嗯,我估摸着,顶多再过五六年,大方向就要变了。到时候房子肯定会变成抢手货,所以爷爷既然给咱们,那咱就要。我也不是白改一回姓的,他们毕竟没有养过我一天,我拿个房子做补偿问心无愧。”师敬戎就是这点好,他想要的他会大大方方说出来。 除了去年那一次,他非要扎他媳妇的心。 他又内疚了,三下五除一把窗户收拾好:“走,吃饭,碎玻璃等会我来扫,你这手金贵,可不能划破了。” 裴素素笑着说好。 两人吃完饭出来一看,玻璃渣不知道被谁收拾掉了。 这时刘秀云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簸箕,裴素素自然以为是她扫的,便问了一声说了声谢谢。 刘秀云笑了笑,回屋后却怨怪孙川:“我觉得这样不好,不该帮宋佳瞒着。你说说她,小裴明明都给她找了邵神医看病,她倒好,临走的时候非要发神经砸了人家窗户,简直不可理喻。” “得了绝症的人是容易走极端的,咱们也要理解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能帮就帮帮吧。再说了,聪聪还小,他们肯定不会跟聪聪计较的,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吧。”孙川劝了劝。 刘秀云叹气:“那你别忘了啊,玻璃的钱是你垫的,回头得问黎昂要过来。” “块把钱的事,计较这些干啥?再说了,都是自己兄弟,我可说不出口。”孙川不高兴,这种小事赶紧翻篇儿吧。 刘秀云生气,不理他了。 他只能熄了灯,亲她哄她腻腻歪歪,很快,刘秀云也就原谅他了,这一招特别管用,百试不爽。 两人闹腾的声音有点大,裴素素洗了澡出来站在走廊下,开始担心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 果然还是要想个办法单独住着才行。 她不喜欢现在这样。 抬腿回屋的时候,脚底下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颗特别别致的盘扣,粉色的,牡丹花形状,非常漂亮。 裴素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便把纽扣放回了屋里。 师敬戎瞅了眼,问道:“一个扣子,留着做什么?” “粉色的,很漂亮啊,等我有空了研究一下,回头我也做几个。”裴素素笑着关门,上床睡觉。 今天她例假还没走,只能委屈一下躁动的师团长了。 第一天,裴素素打着哈欠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冯宝莉就来了。 她吭哧吭哧的喊道:“素素姐,景阿姨让你过去一趟,说是你那个大表姐来了,但是找不到梁颂雅了,让你过去一起想想办法。” 裴素素有点意外,梁颂音不是怀着孕吗? 天哪,梁颂雅这个害人精,自己不消停,还连累大表姐跟着折腾。 大表姐已经算高龄产妇了,哪能这样长途奔波啊! 裴素素非常担心,赶紧去洗漱,又嫌自己身上的衣服皱得厉害,赶紧换了身新点的衣服。 她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到那第一件事就是给梁颂音把脉。 片刻后,她松了口气:“大姐你吓死我了,你都三十好几了,你得爱惜自己啊!” “哎,没办法,我妈没空,只能我来了。做大姐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梁颂音从来不会怨怪别人什么,只会尽力把事情做好。 裴素素真的无法想象,梁颂音跟梁颂雅居然是亲姐妹。 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裴素素扶着她坐下:“姐你别急,我一个月有四天休息日,今天我就用了吧,你等着,我去广播站开广播找她,只要她还在岛上,肯定会听到的。” 梁颂音非常感激,连连说谢谢。 冯宝莉想请假帮忙找人,却被裴素素拒绝了:“你不行,你不准休息,赶紧给我上班去,学徒的人哪有资格请假?快去!” 这还是裴素素第一次对冯宝莉这么严肃,冯宝莉愣了一下,随即开心的笑了! 这要是换了冯宝莲,巴不得她不学无术呢! 哪里会督促她好好学习本事! 果然素素姐姐才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唔,好感动。 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落泪,抱着裴素素腻歪了一下才肯离开。 梁颂音非常好奇:“舅妈,这是谁啊?师翱谈对象了?” “没有,素素拜把子的一个小妹,我瞧着挺好的,就收留她在这里住下。她也勤快,天天下班回来就抢着做饭,说做饭抵房租呢。”景元夏提到冯宝莉就是一脸的笑。 梁颂音瞧着这姑娘是不错,也夸了夸:“原来是小裴的朋友,眼光真不错,看着是个实诚姑娘。舅妈你努努力呗,师翱都三十一了。” “上次我努力了,结果呢?他把腿撞断了,算了,顺其自然吧。”景元夏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坐着继续拉家常。 很快,岛上广播响了,裴素素为了把梁颂雅诈出来,不厚道的撒了个谎:“梁颂雅,快点到你舅舅家去,有紧急情况,尽快,尽快!” 梁颂雅刚睡醒,听到广播顿时吓了一跳,糟了,难道她把外公气死了? 不能吧!她可没想要外公死啊! 吓得她,来不及刷牙洗脸,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 113夫妻同心,让出洋房(六更) 梁颂音等在门口, 一直看着路的尽头。 裴素素瞧着日头已经毒辣了起来,赶紧打了把伞出来。 梁颂音默默叹气:“真是不好意思,害你班都上不成。” “没事的姐。你劝劝她吧, 跟我争这口气是没用的,到最后害的是她自己。孩子生下来送人,她还能不带牵挂的重新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要是留在这里, 那就难说了。”裴素素不希望梁颂雅留在岛上, 要不然这日子真是不安生。 梁颂音笑笑:“放心,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会为她找个好人家的。只是希望咱们两家不要因为这件事生分了。” “不会,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就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大姐姐,现在看来果然是的。”裴素素看了看她的肚子,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不过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高龄产妇本来就有风险, 回去后千万不要再到处奔波了。” “我知道,你放心, 回去后我会亲自看着她, 她要是再乱跑, 我打断她的腿。我宁可一辈子养着她, 也不要再看她出来丢人现眼了。”梁颂音说的是真心话。 别看她平时温温柔柔的一副暖心大姐姐的样子,要是梁颂雅继续闹腾的话, 她是真的会下狠心收拾她的。 哪怕只是为了她们心力交瘁的妈,她也要这么做。 不过裴素素以为她只是说说气话,没当回事。 很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跑了过来, 因为太过着急,拖鞋都掉了一只,也顾不得捡,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了过来。 看到梁颂音的那一瞬间,梁颂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抓住梁颂音的胳膊大喘气:“姐,外公呢?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吗?” “你还知道担心外公?”梁颂音直接一个大嘴巴子呼了上去,她红着眼睛,打的是妹妹,疼的却是她自己。 梁颂雅捂着脸,追问道:“我怎么不担心了?我只是不服气他心里没有我,我可没想要气死他!” 说着她赶紧推开梁颂音,往老爷子院子里跑,边跑边哭:“外公,外公你别吓我,外公!” 等她扑过去一看,老爷子正坐在堂屋,架着一副老花镜,慢条斯理的看报。 梁颂雅松了口气,顿时跌坐在地上:“外公,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来你还有点人性。”老爷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为了不让她嫉恨裴素素,他把广播站的事往自己身上揽,“不枉我让你嫂子把你骗回来。” “外公你是在试探我吗?”梁颂雅哭着抬头,阴恻恻地看着他。 “不过是想看看我百年之后,你配不配给我烧纸。”老爷子放下报纸,抬了抬下巴。 保姆把提前冲泡好的麦乳精端给她。 梁颂雅爬了起来,起身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脱力了。 她本就怀着孕,这一路大太阳的跑过来,早就不好了,等她跌跌撞撞站起来时,保姆不禁尖叫一声:“啊,血啊!” 一阵手忙脚乱,裴素素又是施针又是熬药的。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可算是把人弄醒了,孩子也没有掉。 醒来梁颂雅看到是裴素素在照顾自己,冷着脸把头别了过去:“怎么又是你,我不想看到你。” “我去叫你姐姐。”裴素素也不想看到她,不过是看在梁颂音的面子上。 梁颂音进来,却拉住了裴素素,不让她出去。 两人一起来到床前,梁颂音严肃的命令道:“小雅,不知道说谢谢吗?我怎么跟你讲的,如果你没有教养,别人除了骂你,还会指责爸妈教女无方。爸妈那么疼爱你,你就是这样来给他们招骂的?” 梁颂雅不为所动,背对着梁颂音,态度坚决。 梁颂音冷笑:“行,长本事了,既然这样,我只能替爸妈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孝女了。师翔,把棍子给我。” 师翔刚下工回来,听说梁颂雅出了事,过来看了眼。 闻言好奇道:“表姐,做什么?” 梁颂音深吸一口气,哭着的吐出三个字:“动家法!” 师翔赶紧劝她:“表姐,使不得!小雅还怀着孕呢。” “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你着什么急?”梁颂音猛地回头,见他不肯去取棍子,索性自己出去,找了根碗口粗的棍子进来。 裴素素还以为她是吓唬梁颂雅的,只是象征性的劝了劝。 没想到,梁颂音居然来真的。 她走到床前,俯身抓住梁颂音的脚底板:“梁家祖祖辈辈的规矩,梁家女儿不得辱没门楣。今天梁家不孝女梁颂雅不听人劝,觊觎他人家产,又私自奔逃,上门撒泼胡闹。因祖辈及父母都不在跟前,长姐梁颂音不得不代替长辈教训不孝女,以正家风!” 说罢,她高高扬起了棍子,对准梁颂雅的脚踝,狠狠敲了下去。 裴素素意识到她是动真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等她扑到跟前,梁颂雅已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要杀了梁颂音。 梁颂音一边落泪,一边继续扬起棍子。 眼看着又一棍子要落下来,裴素素只得抱着梁颂音的手:“大姐,有事好好说,岛上医疗条件差,真要是打出个好歹来,我可没有把握能救她啊。” “救她做什么,救她一个,害了全家!”梁颂音脸上挂着泪,说话不疾不徐,可脸上的表情是决然的。 她一定非常痛苦,因为她这个妹子再不悬崖勒马的话,就会万劫不复了。 所以她推开了裴素素,再次扬起棍子,要来第二下。 这下梁颂雅真的怕了,她疯狂的踢踹起来,想要挣脱梁颂音的钳制,裴素素怕她踢到梁颂音的肚子,只好叫师翔一起帮忙,强行架走了梁颂音。 梁颂音到了外面,丢了手里的棍子,泣不成声:“你们拦着我做什么?这么一个祸害,害得我妈着急上火过马路都差点被车撞了,我要不赶紧把她掰上正轨,哪天我妈被她气死都说不定。” 裴素素真不知道这事,她终于明白一向温柔的大表姐为什么会这么狠心了。 她只得安慰道:“不会的,大姐你的苦心,她应该会理解的。大姐你歇会儿,我去劝劝她。” 梁颂音拉着裴素素,摇了摇:“没用的,我不抱指望了,不如让我打断她的腿,我来养她一辈子。” “姐!你消消气,别急!”裴素素赶紧让师翔劝劝梁颂音,她自己则进去做梁颂雅的思想工作。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消停下来,让大家太太平平过日子?”裴素素尽量控制情绪,免得自己乳腺增生。 梁颂雅还在哭,疼啊,太疼了,这可是她亲姐姐啊,居然为了这点事要废了她的一条腿。 她怎么可能消停,她还要找她姐姐闹呢。 于是她对着裴素素吼道:“明知故问做什么?把房子给我就天下太平!” “房子不可能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其他的要求我可以尽量满足你,你考虑清楚再开口。”裴素素没想到她都挨了这么一棍子,居然还是执迷不悟,真是难怪梁颂音都失望了。 梁颂雅阴恻恻的说道:“好啊,那你给我买一栋一模一样的小洋房,我就不再骚扰你们。” “你不怕把你姐姐气流产吗?她为了你,三十几岁的人怀着孩子千里寻妹,你一点人性都没有的吗?可你刚才以为爷爷没了的时候,你不是挺有人性的吗?难道你的人性必须在你的亲人出事的时候才有吗?那你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吧?”裴素素理解不了,这个人到底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样呢? 梁颂雅不说话,显然在考虑她姐姐被气出事来的可能。 她紧闭着嘴巴,阴森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裴素素。 直到外面传来师翔的惊呼:“表姐,表姐你!表姐!小裴,快,快表姐出了好多血!” 什么? 裴素素赶紧出去,但见梁颂音捂着肚子,瘫倒在师翔怀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添新雨。 她抓住裴素素的手:“不要管我,让这个孩子流掉,让梁颂雅看看她干的好事!她把她亲姐姐气流产了,她终于称心如意了!” “大姐,别这样,你快躺下。”裴素素本来就担心她会出事,现在果然出事了,还以为是长途奔波的结果,便赶紧把人扶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救治。 堂屋里,师翔怔怔的看着那个桌子角,默默握紧了双拳。 他红着眼眶转身,跟刚刚赶来的师敬戎四目相对。 “你都看到了?”师翔很是不安,表姐太疯了,为了让表妹愧疚,居然自己撞上了桌子角。 他不敢想象,要是他也有姐妹这么执迷不悟,他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他不会,表姐啊表姐,你到底图什么? 他很茫然,不知道要不要帮忙瞒着,幸好小弟在,他看看小弟什么态度再说。 师敬戎点了点头,他静静地走过来,站在一门之隔的东房门口,喊了声裴素素:“媳妇儿,这房子的代价太大了,连累了大表姐不说,以后梁颂雅还得埋怨你我,不如我们找爷爷说说,把遗嘱改了吧。” 裴素素在施针保胎儿,不好有大的动作幅度,等她把这根针扎稳了,她才起身应道:“好,我没有意见,遗嘱在咱们那个上锁的盒子里,你去拿来给爷爷,让他老人家改了吧。” 梁颂音急忙抓住她的手:“不要,不要啊小裴,你要是改了,我的怒力就白费了。” “表姐,你让我媳妇出来吧,我们两口子本来就是突然加进这个家来的,没有这栋小洋房,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如果要了这栋小洋房,却会让整个师家鸡飞狗跳。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不要了。我相信我和我媳妇一定可以挣回来一套,两套,三套,甚至更多。我们对彼此都有信心,我们都是靠自己走出农村的,我们从来没有依赖过什么祖上余荫。就让我们继续按照我们原本的人生走下去吧,挺好的。”师敬戎耐心在门口等着。 等到裴素素把梁颂音的情况稳定下来,两人才一起离开了。 取了遗嘱回来,两人毕恭毕敬的把遗嘱还给了老爷子。 随后鞠躬,致谢,一起转身,默默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师敬戎看着天上的太阳,问了裴素素一个问题。 “后悔吗?” “不后悔。但是我好奇,你为什么忽然做这个决定?” “因为表姐是自己去撞肚子的,她要是出事了,你我难辞其咎。她只想着感化她妹妹,忘了考虑你我的处境。媳妇儿,咱俩跟他们终究只是半路亲戚,既然这样,不如不要这房子了,各自安好吧。” “好。” “生气吗媳妇儿,我出尔反尔了。说好不让的,结果我变卦得真快。” “不生气,我们自己赚!” “媳妇儿你真好,不过我很生你的气。” “我怎么了?” “你没有按时回来吃饭,没有给我留纸条,我担心死了。” “好!我错了,团长大人!” 裴素素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忽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洋楼从来没有属于过他们,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失去,挺好的。 两人并不知道,老爷子拄着拐棍,默默的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老人家过了很久才转身,他把梁颂音和梁颂雅一起叫到跟前,当着她们的面,撕了遗嘱。 “我会重立一份,锁在保险柜里,等我百年之后再宣读,你们走吧。” 梁颂雅以为自己赢了,毕竟师敬戎自己都放弃了。 所以她没闹,而是痛快的挽着梁颂音的胳膊,往招待所去了。 梁颂音叹了口气,心说虽然自己的努力没有让小雅回头是岸,但是起码,外公现在的做法不会再让小雅发神经了。 遗嘱就该藏着,提前拿出来就是乱家的根源。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不过是老爷子的考验。 而真正的赢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不过两次的赢面大小不太一样而已。 当天夜里,老爷子把手里剩下的全部金银首饰和产业,全部扒拉扒拉,交给了师震,只留了少得可怜的一点点。 他叮嘱师震:“去吧,托你姑妈存到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里,等我死了之后再打开。” 师震没有偷看。 但他明白,老爷子只留了给师翱的结婚贺礼。 虽然师翱现在连媳妇在哪里还不知道。, 114祖传技艺,接班人(一更) 香江, 半山腰的一处别墅里。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在看报,她手里拿的全是大陆这边的简体中文报纸,每一期三份, 两份留着做剪贴簿,一份留着存档。 茶几上则摆着零星的几份香江的繁体中文报纸。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拿起自己的剪贴簿, 将一则又一则有关汉奸的新闻剪贴下来, 整理成册。 再把一则又一则有关红色资本家的讨论会报道剪下来,另外成册。 老人家时不时叹口气:“阿澈啊,你舅父那边到底安不安全哪, 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要是国内风声太紧, 就让他到咱们这边来吧。自家骨肉,我跟他也有二十几年没见面了,听说最近又认了个什么小孙子回来, 也不知道寄两张照片给我看看。” “妈咪啊, 不用麻烦的, 我已经让老姜哥把他的照片寄过来了。”师澈拿起一个牛皮纸封信,撕开后拿出里面的照片, 笑了, “果然跟阿震哥的两个大仔长得很像哦。” “快给我看看。”师黛薇把照片接过来,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却叫这张照片瞬间抚平。 她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喂,超靓仔的, 难怪你阿震哥一个劲的在电话里夸。” “妈咪啊,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姓师了?”师澈五十多岁了,还是喜欢逗他老娘寻开心。 师黛薇捶了他一拳头:“不可以的,当初跟你舅父说好的, 要是战火里走散了,就让我这一支直接随母姓,免得把师家的传承给断了。现在虽然认了个靓仔回来,可他是当兵的,老师家的绝活他是一窍不通,还得指望你和阿澜去传承啊。” 师澈心里明白,他只是逗他老娘玩儿。 师家祖上一开始只是名不见经传的银匠。 自明朝开始,某位老祖宗天赋异禀,所设计和打造的金银首饰成为江南一绝。 由此被八大局的银作局选中,成为了一名监工。 银作局乃是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三十年所设立,专门负责给内府打造金银器用,是明朝最重要的金银器制作机构。 自那一位老祖宗开始,师家历代便在银作局扎根了。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监工,后来便一步步成为了佥书、管理,后面又有好儿郎做到了副使,正使。 再后来,师家出了位状元,曾官居从一品,成为了师家族谱里最闪耀的星星。 不过那位老祖宗比较倒霉,赶上了堡宗作妖作出来的土木堡之变,跟着皇帝一起被掳走了。 后来历经艰辛回来,家里的孩子差点死绝了。 为了保住祖宗传承的技艺,这位状元祖宗便定下规矩,如果遭遇乱世,传承面临断代的危险,则可由女儿招赘,赘婿冠妻姓,子女从母姓,将家族技艺传承下去。 师黛薇就是在这样的乱世,招了赘婿。 所以,大陆她兄长那一支的传承虽然断了,但在香江的她这一支,终于夹缝中求生,保存了下来。 其实她这一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刚来香江的时候,内地人要受欺负的,幸亏她男人还算有担当,愣是在枪林弹雨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跟hei帮拜把子,跟警督称兄弟,左右逢源。 只可惜,那小子后来飘了,找了个小老婆。 师黛薇容不下这种不忠贞的男人,直接把他扫地出门了。 好在她跟她男人虽然结婚多年,但是家传的技艺她一直死守着没让他知道。 不过,即便她如此殚精竭力,但还是架不住香江的纸醉金迷对孩子们的腐化和影响。 她的六个子女,这个当歌手,那个当演员,还有的去澳门开赌场,在香江开酒庄,最后只有小儿子师澈跟小女儿师澜愿意为了老母亲的期待,放弃外面的诱惑,老老实实回来学手艺。 如今,师家真正还能传承这一门手艺的,也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了。 想到这里,师黛薇就有点心酸。 她把照片还给师澈:“收好了,你那几个孩子不愿意学,到时候看看这小子的孩子愿不愿意学,大家族,还是人丁兴旺的好啊,这个不学那个学嘛,总会有希望的。” 师澈笑笑,把照片收好:“妈咪啊,那我老舅留在汇丰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才能拿走啊?” “谁知道啊,等他什么时候选好了继承人才会打开柜子吧。”师黛薇打了个哈欠,累了,“对了,你阿霈姐姐说要把她家小雅送过来疗养,怎么没动静了?” “说是小雅跑去海岛闹我舅父了,也不知道舅父会怎么处理。还好舅父没让他们知道汇丰银行这边藏的东西,要不然,只怕阿霈姐也要来争一争了。”师澈有些感慨。 师黛薇好奇:“为什么这样说?你阿霈姐姐不是表明了立场吗?” “妈咪啊,阿霈姐姐只是说她不争小洋房而已啦,不过她如果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什么那么着急住进去?还不是喜欢那里吗。既然喜欢,心里多少会有点惦记的吧。要是让她知道我舅父还藏了一些更值钱的东西在这边,她还能沉得住气吗?”师澈没有跟师霈相处过,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推断,不保证正确。 不过这也是提醒了师黛薇,她叮嘱道:“那你阿震哥下次打电话过来,你记得提醒一下,让他嘴巴紧着点,别让你阿霈姐知道。老梁家藏了那么多画呢,又不是没钱,没道理惦记娘家的东西嘛。” “妈咪啊,你自己呢,你不是女儿吗,你怎么可以传承娘家的东西?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哦~”师澈又逗他老娘玩儿。 其实他知道,因为他老娘这一支传了姓,所以是有继承权的。 阿霈姐不一样,她是外嫁女,孩子姓梁,自然就该去争老梁家的东西。 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师黛薇知道他贫嘴,只是翻了个白眼,没理会。 吃晚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师澈接通后,有些意外。 “阿震哥,你说什么?继承人定了?还要把手里的东西送过来存着?是因为最近风声太紧吗?”师澈跟这位老哥只有电话里的交情,实际上没见过面,所以彼此之间往往需要通过看报纸来关心对方的处境。 而最近国内的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抓这个抓那个的报道。 所以师澈担心他舅父被刁难了,这才打算把手里仅剩的一点东西送过来。 不料师震叹了口气:“没有,有敬戎在呢,风波刮不到岛上。是你阿霈姐家的那个小雅,过来大闹一场。你舅父心寒了,手里不打算再留东西了,免得被她惦记着。对了,阿澈啊,这次还有一份重要的遗嘱要一起送过来,你得找个可靠的人来接应啊。你舅父已经选好了继承人,这可是头等大事,所以这遗嘱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吧?” “明白阿震哥,那我亲自走一趟吧,你要是方便的话,你也亲自走一趟吧,咱们兄弟俩还没见过呢,机会难得,见上一面好了。码头那边我会打招呼的。”师澈非常激动,他舅父居然选好了继承人,他可太好奇了。 他想当面问问阿震哥是谁。 师震琢磨了一下,也好,正好他老来无聊,想学点别的东西消磨时光,便问道:“老祖宗编的那本《金银器物志》还在吗?在的话借我看看吧,回头我一边带孙子一边学学,说不定还能大器晚成。” “阿震哥,你等等,这可是大事,我问我妈咪。”师澈赶紧喊师黛薇来接电话。 师黛薇听罢来意,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求之不得啊,哎呦呦,我早就说了呀,只能指望重孙辈了,孙子辈是不要指望了,你那边唯一出息的一个还是刚找回来的,又是个当兵的,我这里孙子辈的全军覆没,一个想学的都没有,气死我聊!” 师震笑了,确实把他姑妈气死了,都气出戏腔了。 师震安慰道:“小岛上闭塞,交通不便,外面的想过来还得打介绍信,来了又有哨卡,手续很繁琐。等回头我有了孙子,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带着孩子一起捣鼓这些。姑妈您放心,我阿震一定尽量找个有天赋的愿意学的,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实在不行,到时候可以把孩子送给阿澈老弟嘛,我又没什么舍不得的。” “好好好,只要你能做得了你儿子儿媳的主就好。”师黛薇很开心,立马把那本《金银器物志》拿出来交给了师澈,让他亲手交给师震。 这书一套三本,原本一共三套,分别为母本一套,摹本两套,她怕不够保险,自己又临摹了一套以防万一。 如今母本被她存在了汇丰银行保险柜里,剩下三套,师澈师澜各一套,她手里一套。 看来这次她又要再临摹一套了。 也好。 老来无事,给祖宗的基业再努力添块砖加块瓦吧。 书本交给师澈之前,她把原本贴在书上的姓名条撕了。 白色的姓名条落下,被风卷起飞向窗口,上面写着三个字:师颂雅。 这一天傍晚,梁颂雅跟着梁颂音离开了海岛。 坐在船上,看着落日余晖的海面,她以为她赢得了全世界,殊不知,她失去的,才是全世界。 因为有一套书,永远与她无缘了。, 115两对怨偶(二更) 遗嘱的事尘埃落定, 裴素素洗完澡,打着哈欠上床准备睡觉。 她靠在床头,看着书桌前写写画画的男人:“你不困啊, 快上来。” “马上好。”师敬戎没有抬头,他要继续把最后一点细节画完。 裴素素等得无聊,便索性躺下了。 迷迷糊糊之间,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扇了扇, 墨香袭人。 睁开眼一看,是两幅庄园图。 一幅是古典风格的木建筑庄园,依山傍水, 竹林如涛, 超然世外。 一幅是欧式风格的洋建筑庄园,屹立山巅,松柏清脆, 傲然俯瞰。 虽然上不了色彩, 但是裴素素的脑子里, 已经自动上色,勾勒出了两处截然不同的院落亭廊。 她笑着坐起来:“没想到你还会设计建筑。” “我哪会这个, 我是见过。”师敬戎坐在床边, 跟她讲以前的事。 木建筑庄园, 是他根据曾经见过的个园想象出来的。 洋建筑庄园, 则是根据他在边境执行任务时,远远见过的老毛子的建筑想象的。 除此之外, 他对设计建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谁叫他从小在农村长大,他能接触到的世界就那么一点儿,他跟他媳妇一样,都只能靠自己走出去, 走出去之后,才能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现在,他出尔反尔,把爷爷赠送的小洋房拱手相让,他是不后悔这么做的,但他总觉得亏欠了自己媳妇。 所以,他坐在煤油灯下,画下了这么两座庄园。 他不知道未来会有多遥远,但是,他愿意尽力试一试。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拥有比这两座庄园更漂亮豪华的庄园。”师敬戎不说大话,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裴素素笑着环住他的腰:“好啊,那我等着,到时候在里面养几个孩子,养几只猫猫狗狗小鸡小鸭,一定很好玩。” “你想养几个孩子?”说到孩子,师敬戎还是挺好奇的,不知道他媳妇跟他期待的数量是不是一致。 他觉得两个刚刚好,一男一女,一个妈妈教,一个爸爸教,完美。 裴素素也觉得两个挺合适,再多没精力,一个太孤单。 只是她又玩了把浪漫,这次不写下来了,而是两人把手背到身后,倒数三二一,一起拿到面前。 两人齐齐比了个剪刀手。 不禁相视而笑:“又想一块儿去了。” 师敬戎很喜欢这样心有灵犀的感觉,忍不住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 裴素素笑着推开他,把这两幅画收好,被梁颂雅破坏的好心情,就这么回来了。 他们两个真是特别容易知足的人。 熄灯,睡觉,例假还在当电灯泡,只能再苦一苦她家师团长。 * 早上裴素素到了卫生所,便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请帖。 打开一看,居然是冯家发来的。 字迹有些丑陋,但是看得出来,这人在努力的想把字写好。 大概意思是,三天后冯宝英结婚,请裴素素前往冯家吃酒席。 裴素素没想好要不要去,等下班后问了问冯宝莉。 冯宝莉也收到了请柬,她想去。 理由很简单:“我跟宝英关系还不错。” 而且她娘家就只有这一个弟弟,她要是不去,就等于是跟娘家也断绝关系了,没这个必要。 裴素素没意见:“那行,到时候我陪你吧。” 她不在乎随礼的那一点点钱,只要冯宝莉自己想好去不去就行。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的:“新娘子是谁啊?” “不知道。”冯宝莉早就搬出来住了,当然不清楚冯宝英偷看别人洗澡被抓的事,她甚至不知道冯宝莲是怎么跟高家扯上关系的。 不过这不重要,她跟冯宝莲已经断绝关系了,她不关心这些。 两人一起回去吃饭,这次还是冯宝莉驮着裴素素。 她喜欢让自己多做点什么,来表达自己对裴素素的感激。 裴素素也惯着她,她要骑就让她骑了。 路过供销社门口的时候,裴素素想起那五张布票和一张工业票,下车进去看了看。 时机不好,目前供销社里没什么好料子了,工业票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 裴素素只能拜托售货员帮她做了缺货登记,希望补货之后帮她留一份。 好在宋佳他们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要把这六张票还回去的话,还有时间准备。 三天很快过去。 这天早上裴素素跟师敬戎说了中午不回来吃,下班后便直接跟冯宝莉去了冯家那座桫椤树的院子。 里面坐满了人。 裴素素跟冯宝莉被安排在了第一桌。 虽然有巴结的意思在,但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第一桌一直都是坐新郎的家人。 但是这必然会跟冯宝莲成为同桌,所以冯宝莉下意识想换一桌。 裴素素却拉住了她:“别怕,我在。同样是新郎的姐姐,她坐得你坐不得?” 冯宝莉从裴素素的眼中看到了鼓励和肯定,便深吸一口气,坐下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冯宝莲都没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了等她和高壮,宴席迟迟没有开始。 裴素素有点饿了,便干脆起身,去厨房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那赵五妹正以后妈的身份在厨房张罗,见到她赶紧迎了上来:“你是不是饿了?要不然我让你和宝莉先吃?你们上了一早上班,就不要再等那两个祸害了。” “两个祸害?我听说高壮不是挺老实的吗?”裴素素有点意外,那些看病的患者,对高壮都是赞不绝口的,没想到赵五妹会这么说。 赵五妹便把那日高家设计冯宝英的事情讲了讲。 原来那天冯宝莲结婚,在百姓大食堂吃完之后,高家便把冯宝英骗了过去。 冯宝英刚到院子里,就被高家人热情的扒拉着坐下,进而给他灌酒。 他酒量不行一杯就倒,很快就跟高小红睡一个被窝里去了。 “这高小红长得不好看,又黑,身材倒是还凑合,一开始的时候冯宝英是不愿意的,后来高家说要报警,告他强.奸,高壮还帮着来恐吓冯宝英。你是没看到高壮那拳头,都快赶上冯宝英的脑袋大了,他不敢不妥协。所以我说高壮也是祸害。别看他老实巴交的,其实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只要他老娘一声令下,他立马指哪儿打哪儿,不带犹豫的。就这么一个人,你说他还亲眼看到了冯宝莲被人那个,他会给冯宝莲好果子吃吗?”赵五妹只是大概讲了讲。 至于冯宝莲为什么会被侯三儿那个,她直接略过了。 免得裴素素打破砂锅问到底。 裴素素确实对那个不感兴趣,她只是提议道:“既然这样,不如先开席吧,来吃席的谁不是累了一上午了,要是全都饥肠辘辘的等半天,会对你这个女主人有想法的。回头你给那两个祸害留点儿饭菜就是了。” 赵五妹一想也对,不过她还是要找冯百胜楚楚可怜的哭一下再说的。 要不然,回头冯宝莲会怪罪到她身上。 裴素素笑着回到座位上,心说果然磨难使人成长,赵五妹开始知道未雨绸缪的保护自己了。 好事儿。 很快,宴席直接开了。 冯宝莲跟高壮还是没来,加上高家的亲戚都在女方那边吃席,所以院子里的人逐渐议论起来。 “听说冯主任那个大女儿跟高壮天天吵架。” “我就在他家隔壁,可能吵了那个冯宝莲,砸锅摔碗的,到头来都是冯主任去赔的,养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倒霉。” “我还听见高壮说要弄死她呢,也不知道是气话还是怎么,反正高壮挺吓人的,每次被他瞪一眼,我都吓得想要尿裤子。” “那还不是冯宝莲活该?刚嫁过去就耀武扬威的,这谁受得了。” “所以啊,高小红得谢谢她呀,要不是她这么能闹,冯主任只想平熄高家的怒火,高小红还没这么容易嫁过来呢。” “要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你看她长那个矬样,丑得要死,居然攀上高枝了,哎,羡慕不来啊。” 裴素素听着这些八卦,心里波澜不惊。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年头的人结婚都很早,除了部队军官难以接触到异性,再有就是裴素素这样被推荐了去上大学的,要不然十八九岁的时候就会被媒人惦记上了。 冯宝莲又有个还算能干的老子,这种情况下她二十三岁还没结婚,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裴素素气定神闲的吃着饭菜,时不时给冯宝莉夹点好的。 周围的人又在议论。 “哎,你说,冯宝莲今天会不会闹啊,她结婚只是在百姓大食堂吃了一顿,没想到冯宝英结婚居然能正经办几桌酒席。” “那怪谁?我听说冯宝莲这么急着嫁过去是出了丑事的,好像是被一个老光棍儿给那个了。” “啊,高家这都能忍?” “为什么不能忍,你看看,高家现在跟冯家亲上加亲,这以后好日子不断啊。” “那倒也是。就是不知道冯宝莉会嫁给谁啊?” “这我也说不准,你看那个小裴大夫,对她好得跟亲妹妹似的,说不定啊,小裴大夫娘家有什么兄弟,所以她这是在提前跟冯宝莉培养感情呢。” “这么一说,那我家那小子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没机会了,别想了,赶紧多吃点好的吧。” 几个婶子满是遗憾的看着冯宝莉,哎,可惜了,这么水灵的姑娘,下手晚了。 中午一点,酒宴散席。 就在众人放下筷子擦擦嘴,准备离开的时候,高壮跟冯宝莲来了。 一个身上被抓得全是指甲印,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 可别说,一对怨偶,还挺登对。 裴素素不厚道的笑了,她牵着冯宝莉往外走去,提醒道:“抬头,挺胸,面带微笑,对,就是这样。” 两人昂首阔步从冯宝莲身边走过去,冯宝莲不爽,抬手就想去扯冯宝莉辫子上的蝴蝶结。 却叫高壮挡住,随后直接提着她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像是提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豪猪。 很快,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无人关心。 同样在哭的还有冯宝英,他他他,他好像真的坏掉了。 他看着放下蚊帐主动靠近的新娘子,只得假装酒多了,躺下一动不动的装死。 不出三天,冯家又闹笑话了,说是新娘子回门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还闹着要离婚呢。 这天下午,裴素素的门诊室来了个特殊的患者。 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冯主任本人,一时好奇,问道:“你是来看看病的还是找我要人的?” “都不是,我想找你问问发电机的事儿,我问过师团长了,他说这事师老爷子是交给你负责的。岛上的百姓都听说了营房那边的事,你看,写了一堆请愿书,要我想办法给民宅这边也弄个发电机呢。”冯百胜有备而来,挎着一大帆布包的书信。 裴素素乐了,看来她家师团长又在帮她刷好感度了。 她随手拿起一封信拆开,漫不经心的问道:“采购预算是多少?” “啊?还要钱啊,我怎么听说营房那边的是捐赠的?”冯百胜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营房那边的已经报了公账,只是流程没有走完,还没有实际支付而已。 他不舍得动用手里的民用设施经费,所以想看看能不能讹一台过来。 裴素素面带微笑,默不作声。, 116冯家倒台(1)(三更) 裴素素给一台发电机报的定价是万。 这并不算贵, 要知道,受制于技术条件,目前市面上那台3kw的售价将近两万。 所以30KW的卖三万, 真的就只是意思一下。 而且她跟师敬戎商量好了,这笔钱要是爷爷拿到了,会让爷爷想办法联络他以前的老熟人, 找个砖窑厂定制一批新砖, 到时候直接运过来,捐赠给岛上盖房子。 到时候不管是营房扩建,还是民宅扩建, 都能用得上。 有了这样显眼的摆在明面上的好处, 别人就算想拿爷爷的身份做文章也做不起来了。 裴素素还算了笔账,台机子总共能卖九万,如今一百块砖五毛钱, 九万能买一千八百万块砖, 而按照岛上民宅的规模, 间门小院大概需要万五千块砖,这一下就是五百来套小院子, 可以大大缓解岛上住房紧张的问题。 所以她非常期待冯百胜不要玩把戏, 老老实实出钱把机子买下来。 结果, 他想白嫖? 要不是裴素素知道师敬戎的计划, 还真的想把他臭骂一顿。 不过她也不能太好说话了,要不然好像他们家上赶着做冤大头似的, 她便借口自己不清楚爷爷那边还有没有办法搞来发电机,先把这事拖着。 冯主任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搞定,不行他明天继续来游说。 所以他没有纠缠,回去了, 只是他心眼子还不少,临走时故意把这些书信留下,好对裴素素进行道德绑架。 裴素素下班回到家,把这事跟师敬戎说了说。 “果然被你猜中了,他不想花钱。还扛了一大包请愿书给我。”裴素素把那只帆布包放下。 师敬戎随手拆了几封看看:“伪造的吧,这字迹翻来覆去就两种,真丑。” “肯定啊,就算有人想请愿,岛上又有几个百姓念过书啊,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玩把戏。”裴素素拆开饭盒,今天的菜她不喜欢,便在系统里买了一盘子梅菜扣肉,一盘子宫保鸡丁。 师敬戎把请愿书收起来,去厨房热一热再端过来。 两人坐下拿起筷子,师敬戎小声道:“你多想点理由,拖着他,也算是我给他回头是岸的机会。” “我也觉得他是想把这笔钱贪下来,明面上说是公社买的,实际上走假账,钱进他的口袋,不给爷爷。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死缠烂打,上赶着讨好我,说不定还会偷偷塞我点封口费呢。”裴素素其实是挺愿意看到这一幕的。 虽然暂时亏了钱,但却可以把这件事当做冯主任的把柄,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他更大的腐败问题,从而把他撵走,换个好点的来,到时候这笔钱是少不了的。 师敬戎点点头:“没错,既然上头动员了这么多群众来开荒,那就不可能不管最基础的住房问题。可是现在,有一半的老百姓是跟其他人家挤在一起的,还有分之一在外头住帐篷,真正分到房的就这一点,钱都到哪儿去了?” “你的意思是,他早就开始在经费上面做手脚了?”裴素素还真是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开荒条件艰苦是公认的,暂时凑不够钱盖房子也算是合情合理。 师敬戎笑笑:“不止,还有老百姓的工分,他也在做手脚。比如曹放,知道冯百胜为什么给他双倍工分吗?首先,曹放本身就在劳动,这里头的一倍是他应得的,其次,冯宝林只挂名不做事,他的应该也给曹放,但其实,按照他农业指导员的工资来算,他的收入顶曹放倍的日常工分。另外,冯宝林名下还挂了两个副指导员,你猜猜是谁?” “冯宝莲和冯宝英?”裴素素惊呆了,不会吧,这等于曹放一个冤大头,给他们个人打白工呢! 师敬戎点点头:“一个副指导员的工资相当于两倍工分。所以,其实是曹放一个人干了四个人的活儿,理论上可以拿八倍的工分,实际只给了他双倍。” “这太过分了吧!可着曹放一个人薅羊毛呢!”裴素素很生气,怪不得冯百胜会养出冯宝莲这样的坏种,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师敬戎笑着摇头:“不止,这才哪儿到哪儿,这次开荒的里头,有十分之一都是当地公社忍受不了的游手好闲的混子,这群人每个人都会给上头报一个人的工分,但是冯百胜不会过问他们的死活,这群人正在骚扰那些落单的妇女,蹭吃蹭喝。” “等于是说,他要了一千个蛀虫过来给他凑人头数,实际上是让其他人给他养着这一千个蛀虫?”裴素素想骂人,这太过分了吧。 真是抓住一切机会剥削老百姓啊。 师敬戎见她气得放下了筷子,赶紧安慰她:“别急,等宋佳回来,要是她继续作妖,你就忍着,到时候我找黎昂去说。扳倒冯百胜,可离不开他跟孙川的帮忙啊。” “没错,这事儿黎昂一定会对咱们愧疚,他又是提前一批过来的,应该了解这里头的猫腻。孙川还是待在这岛上时间门最长的一个,更清楚冯百胜的底细。”裴素素笑了,“那我拖他几天好呢,半个月行吗?我都等不及想看到他滚蛋了。” “半个月差不多了,那就这么定了。”师敬戎吃完,去屋里休息会儿,见裴素素今天没再戴那个什么卫生巾,赶紧去冲了个澡,把人扑倒,解解馋。 * 接下来的几天,冯百胜天天变着法子的来骚扰裴素素。 今天带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奶奶,明天带一个耳聋眼瞎的老婶子,后天带一个瘸了腿的退伍老兵。 裴素素每天要承受他的道德绑架,精神施压,压力还是不小的。 好在有师敬戎给她安慰。 每天下班回家,她都跟发泄怨气似的,咬师敬戎几口,回回都要被咬回来,笑着笑着气就消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裴素素估摸着时间门,冯百胜又要来了。 结果今天没来。 她还挺意外的,骑车回来的时候路过高家门口,才知道冯宝莲又把人给捅了。 这次捅的是高壮,奈何高壮皮糙肉厚,反应又快,所以她只把高壮的肚皮划了一道口子,稍微抹点碘伏就没事了。 这事虽然后果不算严重,但是性质非常恶劣。 高妈已经闹着要去报案了,冯百胜只得故技重施,花钱消灾。 为了让高妈彻底消停下来,他还给高妈看了看账本儿。 高妈不识字,叫高壮看。 高壮一看,原来冯宝莲还挂了职位吃空饷呢,他赶紧给他妈妈念了念。 高妈顿时喜笑颜开,原来这个职位顶两个人的工分呢,现在冯百胜答应她,月底结算的时候,直接把工钱给高壮,并且以后每个月都这样。 高妈立马变脸。 赶紧把韩婶儿叫来,让她准备几个下酒菜。 裴素素路过的时候,这两家人正在化干戈为玉帛呢。 她没打算进去讨人嫌,奈何她听见了高妈说什么农业副指导员,什么工分的事。 她便起了捉弄分冯主任的心思。 她下了车,进去笑着打起了招呼:“呦,冯主任,你可让我好找啊,我有事儿跟你说。” “呦,小裴啊,怪我怪我,忙忘了,坐坐坐。高壮啊,去给小裴拿双筷子,加个凳子。”冯百胜现在看到她就跟看到了财神爷,赶紧招呼她一起吃。 裴素素倒也不客气,坐下后便问他:“冯主任,我爷爷的意思是,捐赠那个发电机的话不是不行,但是你总得给我们一点实惠吧?你看你家宝莉天天在我公婆那里住着,我们可从来没有问你收过钱,要不你给宝莉找个什么清闲的职位挂着,这样每个月可以贴补宝莉一点工资,让她自己把米面粮油买了。正好,我听说开荒队没有农业副指导员啊,要不你考虑给宝莉安一个?” “呦,怪我,疏忽大意了,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冯百胜赶紧点头。 这事儿不难,回头他去安排,只是这么一来,他要踢掉另外一个人,因为名额只有两个。 不管是踢冯宝莲还是踢冯宝英,高家都会闹。 这不,高家的人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要他改口反悔。 冯百胜只当没看见,要等裴素素走了再安抚这群人。 裴素素坐着随便应付了几口,眼角余光则盯着冯百胜手里的账本儿,想办法下手。 不过冯百胜看起来还得跟高家啰嗦半天,所以她便起身告辞了。 留下金闪闪在这里守着。 最终冯百胜闹不过高家,答应他回去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另外给冯宝莉挂个缺。 等冯百胜回到指挥部午睡的时候,金闪闪赶紧把账本偷了回来。 裴素素翻开看了看,不禁触目惊心。 这个冯百胜,真是个狗官! 原来师敬戎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全面,这个狗官还耍了个把戏。 按照上头的意思,开荒艰难,所以所有百姓不分工种,一律按照普通公社的一点五倍计算。 而冯百胜这个狗东西,直接把这条政策给瞒了下来。 所以,他还可以从所有人身上额外再剥削一次。 裴素素气得脑袋疼,遂豪掷一千福点运值,购买了一个“物品克隆”的道具。 她让系统给她克隆了一本一模一样的账本。 等到师敬戎回来,他居然并不意外:“这个我知道,已经在给他施压了,他居然骗我没收到这份通知。” “你看,他这个账本上把所有人的应得工分和实际工分都计算得明明白白的,就是为了天天捧着这个盘算自己能克扣多少的好处。所以不管他怎么抵赖,这就是证据。”裴素素非常激动,她可太想看到冯百胜锒铛入狱的那一天了。 到时候被他克扣的经费就可以还回来搞建设,只要快点把岛上建得好一点,她就可以放心大胆要个宝宝了! 师敬戎点点头:“账本还回去吧,别打草惊蛇,等发电机的事他暗中操作完了,我再找人出面举报他。”, 117冯家倒台(2)(四更) 裴素素只还了一本账本, 克隆的这本留着,以防冯百胜察觉之后进行销毁。 至于给冯宝莉挂个职位吃空饷的事,她觉得不会成的。 冯百胜这么机关算尽克扣其他人的工分和开荒的经费, 动静一定不小。 也就是说,他必须拉拢和收买身边的其他干部,这事才能顺利进行。 而这些干部, 自然也会给自家的子女亲眷争取好处。 所以冯百胜是找不到机会再给冯宝莉吃空饷了, 要不然,他肯定早就这么做了,毕竟偏心是一回事, 多个孩子拿空饷又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他没做, 那就是做不了。 所以裴素素并不担心吃空饷的人里头会出现冯宝莉。 但是,一旦冯百胜倒台,冯宝莉肯定还是会受牵连, 毕竟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就算她不知情, 那别人也会默认她是知情的,并享受到了好处。 所以裴素素得想个办法, 让冯宝莉尽量跟冯百胜划清界限。 至于赵五妹……裴素素有点犹豫, 她没有想好, 要不要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 她对赵五妹没有信心。 因为赵五妹就是冲着权势地位结的这个婚, 如果赵五妹知道冯百胜要倒台了,肯定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的。 也许她还会给冯百胜通风报信, 反过来帮着冯百胜对付他们。 哎,这事远比她想象中复杂多了。 搜集证据只是最简单的一步,要想把这个贪腐班子连根拔起,只怕会引起疯狂的反扑, 到时候爷爷是红色资本家的事也许会被拿来转移战火。 想到这里,裴素素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下班回到家,她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师敬戎今晚回来晚了,不知道是开会还是怎么,一直到六点半才出现在家门口。 这段时间裴素素思考了无数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师敬戎受到影响。 所以她必须商量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行。 她抓住师敬戎的衣摆,也不问他怎么才回来,只拉着他去屋里坐下。 师敬戎其实是去开荒指挥部开了个会,他安排了小兵来传话,不过看裴素素这么担心这么着急,想必小兵有事没来得了。 他赶紧进屋,给她解释了一下。 裴素素却一言不发,环着他的腰,埋在他胸口,脸贴着他汗津津的衬衫,腻腻歪歪。 师敬戎低头抚摸着她的长发,嘴角忍不住上扬:“怎么了这是,以为我又失踪了?” “不是,我在担心冯百胜他们对你和爷爷不利。”裴素素关上门,如此这般的提了提自己的看法。 师敬戎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先吃饭,吃完饭给你看一个东西。” 裴素素没有胃口,拿着筷子坐在那里盯着他发呆。 师敬戎只好哄着点:“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快吃。” 裴素素勉强吃了半碗米饭,等师敬戎一吃完,便拉着他去了里屋,拿出纸笔,把自己考虑的可以拉拢的人和必须提防的人全部列了出来。 “也不知道曹放会站在哪一边,他这个人出手挺黑的,我担心他跟赵五妹一样,都是冲着冯百胜的权势留在他身边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肯定不会帮着我们对付冯百胜,还要反过来对我们不利。尤其是赵五妹,别看她跟冯宝莲斗得难分难解,那其实是在争夺冯家的掌家权。她肯定不愿意把到手的权利就这么亲自毁了,所以她肯定会成为咱们的敌对方。”裴素素其实还担心一个人会倒戈。 那就是冯宝莉。 虽然冯宝莉在冯家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但是虐待打骂她的都是冯宝莲,冯百胜是没有亲自参与的,如果冯宝莉在意什么父女亲情,那保不齐真的会给冯百胜通风报信。 所以裴素素必须确定万无一失了,才敢行动。 师敬戎看她像个狗头军师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挺开心的。 他坐下,环住她的腰,问道:“傻媳妇,你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就没想过你男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你在部队很忙啊,我当然不想烦你,再说了,你跟赵五妹他们也没法打交道啊。”裴素素觉得自己没错。 可师敬戎就是觉得她错了。 他松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封电报。 裴素素打开一看,乐了。 “原来你早就在布局了呀,你怎么不告诉我。”裴素素气得想打他。 师敬戎不躲,反倒是搂着她的腰,让她打个够。 等裴素素消停了,他才解释道:“你那段时间天天忙得晕头转向,一天要看上百个病人,我哪里忍心拿这事烦你,只想着等那边有消息了再说。好在楚奇帮我查清楚了,就等他过来帮忙了。” 裴素素笑着坐在他腿上,环住他的脖子:“没想到啊,我家师团长静悄悄的,做了件大事。楚奇大哥要是能来就太好了,他一定能帮大忙的。” “那是一定的,我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对了,他妈妈也要来,正好养养她的老寒腿,回头你帮忙看看。”师敬戎腻歪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澡。 裴素素再次打开这封信,不禁想笑。 她真是太傻了,师敬戎能在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没有点脑子怎么可能呢。 安排老战友在外面帮忙调查冯主任在老家的事,是最行之有效也最靠谱的方法。 现在,楚奇掌握了冯主任在老家拖垮了一整个公社的证据,又顺藤摸瓜的,把冯主任的保护伞查了出来。 另外,楚奇还上报了省里的革委会,电报里说的就是这件事,革委会会安排两个便衣卧底调查,到时候跟楚奇一起过来,争取一网打尽。 既然是省里的人下来查,那就不用顾虑冯主任的小团体集体反扑了。 一次就把他们全部摁死,这才是最省事的。 第二天,裴素素去试探了一下冯宝莉。 她特地把账本上吃空饷的那一页摘抄了下来,拿给冯宝莉看看。 毕竟这事高家的人也知道,所以裴素素不算打草惊蛇。 冯宝莉看着一整页的名单,里面给她认识的不少人都安排了职位,就连冯宝莲跟冯宝英都能吃空饷,只有她,需要在冯家做牛做马,挨骂挨打。 她委屈得哭了。 头埋在臂弯里,默默的把眼泪藏起来,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 裴素素没有安慰她,只是安静的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久,冯宝莉下定了决心:“明天我去问他,让他也给我安排一个,他要是做不到,我就不认他这个爹了!” 裴素素不禁松了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用担心冯宝莉调过头来对付她了。 她提醒了一声:“别说是我拿给你的,就说是冯宝莲说的,我不好跟你爸爸闹得不愉快。” “我明白,我现在就去高家套话,让他们自己说出这件事!”冯宝莉擦干眼泪,借走了裴素素的自行车。 她还去供销社买了一斤红糖做做样子。 到了高家,她笑着来找高妈:“婶子,宝英跟我说姐夫受伤了,我来看看他。” 高妈没想到冯宝莉居然愿意认这个姐夫,她还挺高兴的,赶忙把高壮喊了出来。 她让高壮今天在家里休息,毕竟天热,又伤在了肚子上,要是干活儿把汗流到伤口上,会发炎化脓的。 反正现在高壮就算混吃等死也能每个月领到冯宝莲的工资,不休息就是傻子。 很快,高壮出来了。 冯宝莉笑着坐下,张嘴便劝高壮离婚:“姐夫,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跟我那个小后妈一样,被她捅得浑身是血,姐夫你还年轻,跟她又没有孩子,还来得及重新找个好女人的,姐夫你听我一句劝吧,别跟那种人耗下去了。” 高壮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妈妈不让。 就在这时,屋里的冯宝莲出来了。 她虽然不待见高壮,但也轮不到冯宝莉来上门劝离啊。 于是她发作了,立马扇了冯宝莉两个大嘴巴子。 冯宝莉就要故意激怒她的,便继续挖苦道:“你打好了,你越打,越说明你就是个泼妇,高家的人越是会看清你的嘴脸!冯宝莲,我劝你赶紧把婚离了,别祸害人家了。高壮本来好好的,可以找个清清白白的女人结婚,现在被你害成这样,你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呢!” 冯宝莲可听不得这话,尤其是什么清清白白,那等于是在挖苦她跟侯三儿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气不打一处来,立马抄起一把扫帚,追着冯宝莉打。 冯宝莉一边哭着喊救命,一边抓着高壮往他身后躲。 高壮还是有人性的,冯宝莉毕竟是为了他好,这才得罪了冯宝莲,所以他拼命护着冯宝莉。 可是这姐夫跟小姨子拉拉扯扯的,那不就是不把冯宝莲当回事吗? 冯宝莲彻底怒了,还跟高壮撕扯了起来。 动静之大,很快引起不少邻居的围观。 高壮直接一个巴掌糊了上去,气得冯宝莲丢了扫把,去厨房拿刀。 见她拿着刀冲过来,冯宝莉赶紧推开了高壮往外逃。 冯宝莲便追边骂,嘴巴没个把门儿的,咋呼道:“你以为高家舍得到手的肥肉就这么飞了?我跟宝英可都是在指挥部那边挂了职位的,白拿工资不上班,这样的好事儿,换你你也不舍得放手啊。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有脸来撺掇他离婚,要离也得是姑奶奶我提出来!你别跑,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 冯宝莉继续跑,她继续追。 动静太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冯百胜做的龌龊事儿也被更多人知道了。 冯宝莉被堵着没办法再跑,只得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原来你跟宝英都在吃空饷啊,可笑我还在认真努力的上班工作,挣钱养家,你们怎么对得起我的啊!” 冯宝莲没什么对不起的,甚至一刀捅了上去。 她不屑的笑道:“因为你活该啊,你从生下来,就注定只能给我做牛做马!”, 118扫清障碍,备孕(五更) 冯宝莲在大庭广众之下, 差点把自己的亲妹妹给杀了。 这么残忍的举动,不少人都义愤填膺,加上冯宝莲自己蠢, 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连吃空饷的事都能厚颜无耻的说出来,围观的群众怒了。 有去找医生的, 有去报警的, 还有去找冯主任闹事要分房子的…… 裴素素收到消息赶往卫生所帮忙,赵五妹则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她就这么站在路口, 想抬腿动一动, 却没有力气。 她不敢相信,自己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做冯百胜的女人,结果她还没享受到什么好处, 没有风光过几天, 这一切就快失去了。 有人问她, 上次怎么不去报警。 她开不了口,怎么报?都被收买了。 还有人问她, 怎么不去叫冯主任过来, 万一冯宝莉死了这事可就大发了。 赵五妹不知道, 叫过来又怎么样, 冯百胜这次真的死定了。 她就这么痴痴傻傻的站在路口,傍晚的霞光铺了一整个天空, 红得像火,更像鲜血。 像是在提前给冯家吟唱送葬之曲。 夜风咸咸涩涩的,风里有个男人骑着车从她身边飞了出去,却又很快停下, 掉头回来,把她往后座上一扯,带她一起去了卫生所那边。 曹放把赵五妹放下,进来打听了一下情况。 见冯宝莉没有出来的迹象,只得先去指挥部那边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同一时间,楚奇已经带着两个便衣登岛了。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这么刺激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傻眼。 他沉住气,没有声张,谎称是来投靠亲戚的,就此在海岛安顿下来。 冯主任那边一片混乱,他本来打算亲自来卫生所这边看看,但是指挥部被愤怒的群众包围了。 他只得灵机一动,撒了谎:“同志们,同志们哪,一定是有人见不得我家好过,故意造谣冤枉我呢!我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办法筹钱,想给民宅那边弄一台发电机过来呢,请大家相信我,最迟一个礼拜,一定给大家把电通上。大家也知道,这东西不便宜啊,所以我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还请大家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大家过一个凉快的夏天!” 这话听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不少群众议论了起来。 如果真是为了买发电机,所以凑不够钱建造足够多的民宅,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开荒艰难,一步一步来嘛。 这事好办,那就等上一个礼拜,看看冯主任会不会兑现承诺吧。 很快,一批因为没分到民宅而愤怒的人们散去了,留下来的则是高家附近的邻居们,他们还是认为吃空饷确有其事,想借题发挥。 冯百胜只好撒谎,说他会自查自纠,两天之内搞清楚谣言的源头,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又离开了一拨,剩下零星几个,不是走得慢,就是有什么事想单独问问他。 冯百胜终于松了口气,打发了这群人之后,准备去卫生所看看冯宝莉。 他可是听说有人已经去报警了。 上次他在现场,可以把冯宝莲恶意伤人的事情压下来,这次他不在,那还真就不好说了。 赶到那里一问,冯宝莲果然被抓走了。 岛上只有大市安排过来的一个小小的派出所,一共只有六个警察,这会儿居然全体出动了,把冯宝莲关押了起来。 关押的地方很小,只是一排普通的砖瓦房,房门一锁,就只有窗户可以透光。 冯百胜找过来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的冯宝莲身上沾满了鲜血,很是吓人。 他心说完了,这下他也救不了了。 偏偏这边还有围观的群众,他只得假惺惺的跟那六个警察慷慨陈词了一番:“这件事请几位同志一定要秉公办理,要不然,我就太对不起我二女儿了。” 这几个警察都知道冯百胜是什么人,现在把人抓起来也是为了平息民众情绪,便安慰了几句。 但是冯百胜清楚,这次这事姓裴的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师家看不到冯宝莉回去,也会过问这件事。 所以,哪怕这六个人愿意帮他做做样子,他也不能真的不当回事,只得等围观的人走后,关上门,商量了一个法子。 “能不能制造一个我女儿跳海溺死的假象?我想个办法送她出岛避避风头。只要人死了,我想师家那边也就不会追究了。”冯百胜这样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只要凶手死了,谁还会抓着他不放。 但他毕竟是当老子的,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女儿弄死,所以,让冯宝莲诈死再把她送走,就是最好的办法。 几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就行动。 于是冯百胜假惺惺在卫生所那里不吃不喝的等着,口口声声要给冯宝莉主持公道,不一会儿,有人吭哧吭哧的来喊他,说冯宝莲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差点杀了自己亲妹妹,已经跳海自杀了。 冯百胜闻言,先是假装心痛倒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去海边找人。 又是一场好戏,尸体是不可能找到的,下水救人的人,只从水里捞上来一件衬衫,便直接宣布冯宝莲死了。 裴素素忙到深夜才从卫生所出来,主刀的是书呆子朱东风,她主要是打下手。 但她还是很疲惫。 出来的时候,看到师敬戎正在门口等她,她赶紧红着眼睛抱住了他:“吓死我了,还好,离心脏就差半厘米。” “没事就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坐稳了。”师敬戎把她汗湿的头发别在耳后,带她回去。 因为楚奇的身份还不好宣扬出来,所以他们是在景元夏那边的院子里见的面。 裴素素看到楚奇,果然心情好了些,赶紧招呼楚奇坐。 楚奇把事情都了解了,神色平静的说道:“听说那个冯宝莲已经投海死了,这一定是假的,你放心,我已经叫人去盯着码头那边的动静了,到时候连这几个被收买的警察一起端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裴素素松了口气。 楚奇还把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裴素素面前摆。 “你三嫂知道我要来,塞了好多东西。”楚奇哭笑不得,柯佳媛是真的热情,她接替了裴素素在供销社的工作,心里特别感激,所以想着法子弄了些好东西带给了裴素素。 裴素素打开一看,顿时面红耳赤:“妈,我暂时还用不上吧,先拿去给二嫂用吧。” 景元夏打开帆布包一看,好家伙,清一色的小宝宝衣服,有全新的,还有旧的,一看就是自家人准备的。 不过景元夏没让她送给汤雪儿,而是坚持要她自己带走:“你自己一个孩子都没生呢,你娘家嫂子送你你就拿着,别辜负了你嫂子的好意。至于雪儿那里,我这个做婆婆的难道不会准备吗?” 裴素素无奈,只好把东西塞给了师敬戎。 另外一包则是一些吃的用的,也都是哥嫂四家想办法凑的。 临走时,楚奇又叮嘱了她一句:“冯百胜肯定会来找你要发电机,你这次不要拖,尽早满足他,咱们早点送他滚蛋。” 裴素素心里有数。 第二天果然被冯百胜堵在了院门口。 一场悄无声息的倒冯计划,便正式开始了。 果然,这发电机一到手,冯百胜就给裴素素送了好处费,要她帮忙撒谎,就说是公社这边买的。 裴素素把钱直接上交给了那两位便衣调查员。 几天后,宋优带着宋佳回来了,宋佳虽然看起来气色好了些,但依旧不忘搞破坏。 今天顺走裴素素的留言条,明天故意把她晾的衣服扯下来扔地上,后天往她厨房丢老鼠…… 裴素素忍了。 黎昂快崩溃了。 只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道歉。 裴素素好说话得很,回回都说没关系,病人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半个月后,楚奇等人在黎昂与孙川的配合下,终于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 于是这天,百姓们正在地里忙活呢,广播站的喇叭忽然响了。 “同志们好,我是新来的海岛革委会主任楚奇,鉴于上一任主任冯百胜犯下重大过错,即日起,将由我和师团长共同领导大家在岛上开荒、生产和生活。冯家留下的桫椤树院子我看过了,很气派,也很诱人,不过我不是享福的命啊,所以我决定了,这座院子留着,等到年底工分结算的时候,奖励给第一名的那位获胜者!” “另外,关于冯主任的事,将在今晚召开全岛批评大会,请大家六点半之后到指挥部门前的广场上集合,谢谢大家。” 全岛沸腾。 人们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冯主任就要被打倒了。 直到晚上开会。 大家看着那个新来的脸上有疤的楚主任,拿着大喇叭宣读了冯主任的罪状,这才知道,发电机是人家师家捐赠的,钱都被冯主任吞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一群人冲上来对着冯主任吐口水,扔泥块儿,还有的干脆抱着穿开裆裤的儿子,尿他一身…… 这一晚过后,冯主任等人便被押送去了海对岸的大市接受组织的制裁。 冯宝莉因为受害者的身份,躲过一劫。 而一直昏迷不醒的她,也在这天晚上清醒过来,抓着裴素素的手,庆幸新生。 裴素素心情大好,准备提前解除限制,怀个小宝宝,让师敬戎当奶爸去。, 119呕呕呕(六更) 自打冯主任等人被撤换之后, 被扣下的建设经费全都拿出来买了建材。 而裴素素以老爷子名义出售的那三台发电机得了九万块,又以老爷子的名义买了红砖捐赠过来,所以这下建材是绰绰有余了。 百姓们分为了三批, 一批继续拓荒,一批专门收集粪便改造土质,一批专门扩建民宅。 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那些被迫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的家庭, 那些不得不暂时住在帐篷里的人家,全都领到了房子。 岛上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也都建好了, 只是老师人手不足,只能紧巴巴的,每个年级就一个老师, 身兼数职, 辛苦得不行。 好在楚奇是个公道人, 既然一个老师干了两三个老师的活儿, 那就根据实际的工作量给与对应倍数的工分。 所以,那些老师虽然辛苦, 但却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裴素素早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真好啊, 要是一来就是这么和谐的开荒环境就好了,白白浪费了那些时间。 也不知道她解除限制之后有没有怀上, 总之师敬戎每天都很卖力造娃,这就够了。 她骑着车去上班, 路过婆家门口的时候,被叫住了。 景元夏怀里抱着甜妞儿,扬声道:“素素啊, 今天你大哥二哥过生日,中午记得过来吃饭。” “哎,知道了妈。”裴素素停下过来抱了抱甜妞儿,“呦,妈你可真行,把她养胖了。” “没办法,谁叫她爸把她托付给我了呢。”景元夏提到曹放,那真是满满的遗憾。 冯家倒台之后,该清算的清算,该处罚的处罚。 冯百胜因为恶意侵吞集体财产,涉案金额巨大,且是惯犯,直接被枪毙了。 行刑的地点就在岛上,那天冯宝莉没敢去看,只是请了一天假,躲在景元夏跟前哭了一天。 冯宝莲两次行凶,加起来一共判了十年。 冯宝英则相对好多了,他只是占了个吃空饷的名头,拘留了一个月就出来了。 但是曹放就不一样了,他给冯百胜当狗腿,做了不少事,有些是好事,有些是助纣为虐。 鉴于他在楚奇清查冯百胜的行动中有重大立功表现,所以给他宽大处理了,最终只判了半年有期徒刑,目前正在坐牢。 而赵五妹和冯宝莉,则成了冯百胜身边唯二幸存下来,没有受到任何波及的。 但这是比起冯宝莉有师家护着,赵五妹则可怜多了。 她又成了寡妇,还怀孕了。 孩子是冯百胜的,她不想要,约了裴素素今天做人流。 裴素素不想提曹放的事让婆婆伤心,便宽慰道:“这是让您老人家练手呢,嫂子这肚子一天天大了,明年这会儿您就有得忙咯。” “那倒也是,哎呀,也不知道你嫂子怀的是小子还是女儿,你公公天天念叨要亲自教孩子读书呢。”景元夏看了眼院子,但见师震这个小老头,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手里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边,钻研着什么。 裴素素回回过来都没看时间进去问一声,今天同样。 不过她清楚,那些东西是香江那边的姑奶奶给的,想必非常珍贵。 她笑着把孩子还给景元夏:“管他小子还是女儿,都好,都是你们的宝贝。” “那是肯定的,咱家做不出来那种偏心眼子的事儿。好了,你快去上班吧。”景元夏笑着教甜妞儿挥手。 甜妞儿歪着脑袋,认真说着阿姨再见。 可爱极了。 到了卫生所,她提醒了赵五妹一声:“这可是你的头胎,如果做了人流,以后你就算怀孕,也可能会习惯性流产。” “我还能怀孕吗?头任丈夫是个肺痨死鬼,第二任是个被当众枪毙的罪人。我又成了寡妇,成了人人嗤笑的对象,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流掉吧,我不想让我的人生雪上加霜。”赵五妹非常伤心,止不住的落泪。 裴素素没有安慰她,有些决定,确实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她上辈子,做事莽撞不会动脑子,付出了鲜活的生命。 她叹了口气,去给赵五妹做手术:“很疼,忍着点。” 赵五妹没有说话,全程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喊尖叫。 术后她躺在病房里休息了一会儿,便强撑着回去了。 裴素素怕她出事,亲自送她回去。 到了她分到的小院子里,她这才哭出声来。 “我有机会逃过这一劫的,我有机会的!那天冯宝英想强.奸我,我冲到海里去,曹放怕我想不开,一直站在我身边守着我。我那时候要是及时回头,我那时候要是选择了他,哪怕他去坐牢,我也不至于又变成了一个寡妇!现在所有人都说我命硬克夫,说我是个不祥的女人,我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我自找的,我自找的!” 裴素素坐在床边,给她把毯子搭在肚子上,叹了口气:“怪我,怕你知道省里来人后临阵倒戈,帮冯百胜开脱,没有提前通知你跟他离婚。” 赵五妹听到这话,并不激动。 她早就预料到结局了,她苦笑着看向裴素素:“我说了你也许会觉得我马后炮,但是我不骗你,在冯宝莲把冯宝莉捅了那天我就猜到了,我知道冯百胜会完蛋的。但是我不甘心,我找了曹放,我问他有没有可能帮冯百胜减轻舆论的影响,他说有,那就是让冯百胜赶紧弄个发电机收买人心。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让他去找你了。你没错,我要是有机会,我是会帮着他稳固手里的权利的。所以你做得对,你确实不该告诉我。” 裴素素怔怔的看着赵五妹,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欣赏赵五妹的坦诚,但她还是被恶心到了。 她有点作呕,忍不住背过身去,捂着嗓子想吐点东西出来,可是她吐不出来。 她缓了缓,还是问了赵五妹一句:“如果曹放出来,你能放过他吗?我感觉你只爱权利,你已经没有原则和底线了,冯百胜都那样了你还帮他?” “没办法,我总要从他身上把我失去的东西找回来。可惜,你看到了,我失败了。”赵五妹苦涩的笑笑,“你放心好了,曹放不会喜欢我的,他这个人很挑剔,他帮我,只是看我可怜。是我当时一厢情愿,想着也许跟曹放在一起也很不错。” “你好好休息吧。”裴素素不想再说了。 她离开了赵五妹家,嗓子里还是难受。 虽然她早就知道赵五妹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但她还是被人性里丑恶的一面恶心到了。 她蹲在门口,好半天只吐出来一点酸水,最后虚弱的推着自行车,回去上班。 中午到了公婆那里,她把礼物拿出来给师翱师翔,随后便抱着甜妞儿,躲在后面屋里看书。 电风扇呼呼的吹,裴素素的情绪却还是有些低落。 她以为她可以跟赵五妹成为好朋友的,她们都有守寡的经历,都有被婆家赶出去,在娘家也难以立足的经历,她总是试图理解赵五妹,帮助赵五妹。 但是她们两个,终究还是做不了好姐妹。 她防着赵五妹倒戈,赵五妹也在算计她手里的那点东西给冯百胜救场。 果然不纯粹的情意,经不起任何风浪的摧折。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继续教甜妞儿读书。 很快,师敬戎来了,冯宝莉却迟迟不见回来。 景元夏过来问她,裴素素不清楚:“我刚才送赵五妹回去,回到卫生所就没看到宝莉。” “那咱们先吃吧,我叫你大哥出去找找。”景元夏还是挺怜爱冯宝莉的,哪怕不做儿媳妇,只当半个女儿,她也愿意把冯宝莉留在跟前。 只是师翱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当妈的也不好强行撮合。 然而今天师翱过生日,景元夏昨晚就提醒冯宝莉早点回来吃饭,今天不应该迟迟不见回来啊。 她很担心,怕冯宝莉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坏人。 裴素素抱着甜妞儿跟出来,刚到堂屋,闻到八仙桌上的罗宋汤,便是一阵酸水汹涌。 她赶紧把甜妞儿放下,冲到门口吐,吐了半天,却依旧只有酸水。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回院子去了。 还好这一大家子,上菜的上菜,盛饭的盛饭,没人注意到她的不舒服。 要不然,一个个全来关心她,大哥二哥这生日还过不过了。 吐完胃里好受一点儿了,她看看时间,师敬戎快来了,便去门口等着。 然而先回来的居然是师翱。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低头沉思,走路都不看着前面。 等他来到裴素素面前,想想还是把这封信交给了裴素素:“我不想看,你帮我看看,只要她没出事,就不用告诉我她做什么去了。” 裴素素不理解:“大哥你是说宝莉吗?” 师翱点点头。 裴素素一头雾水,拆开信一看,居然是一封诀别信。 信中诉说了这段时间的爱慕与单恋之苦,最后祝福师翱,生日快乐,早觅佳偶。 全文对她去了哪里一字未提,裴素素不清楚宝莉到底是自杀了还是离开了。 只得实话实说:“这是绝别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师翱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调头找人去了。 裴素素本打算跟过去,一时着急,胃里又开始反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多了酸枣的原因。 她干脆回去喝了一大碗凉白开压了下去,赶紧跟上去。, 120怀孕不自知(一更) 裴素素没有找到冯宝莉, 她跟师翱一起,沿着海滩找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也跟附近的百姓打听过了,都说没见着。 无奈, 两人只好回去。 自打冯百胜被处决, 冯宝莉就一直沉默寡言,这段时间裴素素会经常抽空陪她看书, 安慰她, 开解她。 但是架不住有那蛇蝎心肠的人嘲笑冯宝莉。 想想也是,冯主任在的时候, 她都享受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冯主任倒台了,那些曾经被他剥削压迫的人,自然会把气撒到冯宝莉身上。 所以冯宝莉的离开似乎是一种必然。 但是裴素素有点无法接受。 她回头看了眼海岸线,海浪一下一下的冲刷着, 很快就把她的脚印抚平,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一个她曾努力保护和帮助的人,就这么从她生命里消失了,就跟那片沙滩一下,了无痕迹。 她不是不伤心的, 只是今天两个哥哥过生日,她也只能振作起来, 回去吃饭。 其他人都吃完了, 师翔为了争取那个桫椤树的小院子, 每天都很积极的去上工,这会儿要打个盹儿,要不然下午没力气。 汤雪儿怀孕快五个月了, 吃完也得休息休息,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景元夏则搂着甜妞儿午睡去了。 只有师震,继续拿着放大镜,精神抖擞的在琢磨着什么。 看到裴素素跟师翱回来,师震抬头看了眼:“厨房留了饭菜,天热,还没凉,快吃。” 裴素素没胃口,但又怕长辈担心,还是勉强吃了小半碗。 看看时间,快上班了,她没有回家属院那边,直接去了卫生所。 她找牛嫂问了问:“看没看到宝莉什么时候走的?” “你送赵五妹离开之后她就跟出去了,怎么,她没跟你在一起吗?”牛嫂并不知道宝莉失踪了。 裴素素叹了口气:“我去她的休息室看看,她储物柜的钥匙有吗?” 牛嫂那里有备用的,赶紧拿给了她。 裴素素犹豫了一下,毕竟私自翻看别人的东西不好,但她最终还是打开了储物柜。 但见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尤其是牛嫂借她的那些书,全都摆得整整齐齐。 裴素素翻了翻,看到一本日记本,可惜,写过字的部分全被撕掉了,只剩下毛糙的边缘。 柜子里也没有任何的贵重物品,可见,冯宝莉起码是带了些东西在身上的。 留在这里的,大概就是想用这个方式归还给牛嫂吧。 裴素素有点生气,也不给她打一声招呼就走了,白瞎她的一片苦心了。 她有点不服气,也想让自己死心,便骑车去码头那边问了问。 果然,码头那边的人告诉她,看到冯宝莉坐船离开了。 “正好有供销社的物资船要去对岸接货过来,她给了运输队小队长五分钱船票呢。”好心的婶子详细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过我看她好像心情不太好,走上舢板的时候差点掉海里去了,被那小队长捞了起来,后来就傻坐在船尾,一动不动的。也难怪她心情不好嘛,岛上天天有人对她阴阳怪气,还有人喊她死刑犯的女儿,她心里不好受吧。” 这些裴素素都知道,但是冯宝莉会选择今天离开,实在是有些巧合。 她也问了师翱,师翱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今天早上,冯宝莉想送他一封信,被他拒绝了。 仅此而已。 裴素素问他为什么拒绝,他说他怀疑那是情书,但是他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想耽误冯宝莉,所以必须拒绝。 谁都没错,只是这贼老天错了。 但凡大哥不是对前任念念不忘,冯宝莉都有一线希望。 算了,走就走了吧,以后再遇到这样的,裴素素也未必会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了。 回到家里,她坐在电风扇前叹气。 师敬戎很快提着两份饭回来,却见裴素素精神萎靡,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裴素素吃了两口就睡了,澡都没洗。 师敬戎下意识摸了摸她的额头,二话不说,赶紧把人抱起来往卫生所送去。 卫生所下班了,不会安排值班医生,如果半夜有事,只能专程去喊。 所以他只能从他爸妈门口绕行,让景元夏去找个医生过来。 书呆子很快赶过来给裴素素问诊,可是他不会把脉,现有的诊疗手段只能让他诊断出裴素素中暑了。 就在他准备给裴素素输液的时候,师翱赶了过来:“别乱挂水,我白天那会儿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她跟我去海边找人,走一会儿就呕酸水,当时我着急找冯宝莉,也没有关心过她。说不定是别的什么要紧的病,敬戎你赶紧的开个介绍信,把她送对面大市去看吧。” 师敬戎也有这个打算,只是他职责在身,不好随便离开,只得拜托师翱跟景元夏跑一趟。 到了地方,裴素素还是高烧不退,连抽血化验都得由景元夏背着去窗口。 正折腾呢,路过一个头发白了一半儿的老头儿。 他忽然咦了一声,景元夏下意识回头,身后的裴素素便也露出了正脸。 老头儿不走了,停下脚步问道:“你是小裴的什么人?她怎么了?来来来,跟我来,我先给她看看。” 景元夏没想到这里还能有人认识裴素素,便赶紧跟着,一路上讲了讲她的情况。 老头儿恍然,打开一个专家门诊室,让景元夏进去:“把她放平了,我先诊个脉。” “老先生,您贵姓啊?”景元夏站在旁边,简单寒暄一下,好歹要知道这个好心的老大哥叫什么。 老头儿不苟言笑,只说姓邵。 景元夏随即明白过来:“是北戈南邵的邵神医吧?” “没那么夸张,神医就算了。”老头儿坐下,把脉枕搭在凳子上,拉住裴素素的手腕子,闭目不语。 景元夏也不说话了,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老头儿睁开眼:“她这是操劳过度,加上白天晒太阳晒狠了,导致气血亏虚,心神不宁。没事儿,问题不大,还好你们遇到我了,要是找个西医随便挂点药水,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说了。” “孩子?”景元夏一愣,“没听说她怀孕了啊。” “正常,医者不自医,我把着她这月经还不准,自己忽略了太正常了。去办住院吧,我来开方子抓药,等她烧退了你们再走,要不然我没法跟她师父交代。”老头儿起身出去了。 景元夏有点后怕,还好还好,这傻儿媳有傻福,为了别人的事奔波操劳把自己给累倒了,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南邵,还是那个行踪不定的南邵。 真是福星高照。 景元夏赶紧把师翱喊进来,让他去办住院手续。 两个小时后,药好了,但是裴素素昏迷着,不好喂。 老头儿过来看了眼,直接找了个拇指粗的大注射器,卸了针头后拿给景元夏:“把药吸进去,撑开她的嘴,慢慢的往她嘴里推。旁边这个小伙子,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你赶紧捏着她的嘴巴,像我这样看到了吗,这样她才能把药咽进去。” 母子俩点点头,一看就会,一学就废! 药是一点没推进去,还弄了裴素素一脸一身。 老头儿有点无语,算了,不跟能跟门外汉计较。 正好来了个年轻后生找他,他便把人叫了过来:“坤坤,过来,帮忙喂药。” 爷孙俩一个捏嘴巴,一个吸药推药,折腾了十几分钟,可算是把一大海碗药给灌进去了。 老头儿捏了把汗:“呼,累死我老人家了,快,去给你戈赟爷爷打电话,让他赔我一坛烧刀子,这个月月底之前我要是看不到烧刀子,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就会失去,我就找他拼命!” 邵坤哭笑不得:“爷爷,您少喝点,那是北方人喝的烈酒,咱们南方人喝不惯的。” “你懂个屁,就是要喝最烈的酒,才能赢得过最讨厌的人!”邵春江冷哼一声,就这么气鼓鼓的走了。 邵坤赶紧给景元夏道歉:“奶奶不好意思,我爷爷有点古怪,您早点休息,我去劝劝他,一把年纪了,非要跟戈爷爷比试酒量,我是怕了。” 小伙子嘀嘀咕咕的出去了。 景元夏不禁想笑:“翱儿啊,你看看你这兄弟媳妇,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真好玩儿。” “邵神医果然跟传闻的一样古怪,不过他看病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师翱出去买了条毛巾回来,让景元夏擦擦裴素素被汤药淋湿的肩膀等处。 景元夏接过来一边收拾一边嘀咕:“你看,家里这下两个孕妇了,要是有点什么事儿,你跟过来也不方便,起码你就不知道给小裴买套换洗衣服。你呀,还是要趁早找个媳妇啊。” “妈,我不找,没兴趣,再等两年吧。”师翱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衣服我去找护士帮小裴买。” 景元夏无奈,随他去吧,反正她明年有得忙咯,毕竟家里要有两个小牛宝了。 第二天中午,裴素素烧退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刚想问问自己在哪儿,便看到一个陌生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裴素素见过他的照片,一眼认了出来:“坤坤?你怎么在这里?” “素素姐姐,我爷爷叫我来把这个送给你。”邵坤脸皮薄,已经面红耳赤了,他爷爷这个老赖皮,电话里要不到烧刀子,所以想了个损招儿,把账单拿给了裴素素。 账单上没有别的,只有一句话:医药费,一坛烧刀子,要戈老头儿自己酿的,不给我就闹了。 裴素素哭笑不得,赶紧起床:“好好好,你告诉你爷爷,我管保给他要一坛过来。对了坤坤,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邵坤赶紧给她解释了一下。 裴素素傻眼了:“我有了?哎呀,好丢人,我还是个医生呢,自己都不知道。” 邵坤难为情地别过脸去:“总之,素素姐姐,你快点,我爷爷闹腾起来我吃不消的。” “嗯好,我这就去打电话。”裴素素赶紧出去,她得尽快安抚好邵神医,回去告诉师敬戎这个好消息。, 121傻媳妇,傻丈夫(二更) 裴素素拨通了戈赟那边的号码, 刚喊了一声师父,就挨了一顿骂。 裴素素笑着一个劲的承认错误,下次小心,再也不敢了。 戈赟哼了一声:“你告诉那个傻老头, 就在海珠等我, 我这个月底过去办点事儿。” “好,师父您到时候来岛上玩会儿吗?”裴素素有阵子没见着他老人家了, 怪想念的。 戈赟正有此意, 应道:“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不去白不去, 记得啊, 我要吃大鹅,不要你做,我还想多活几年。” 裴素素笑傻了:“师父您放心,我找个大厨给您做。” 挂断电话, 她还是想笑,当初师父闹着要吃大鹅,她倒是好心学了一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至于师父在那之后不管吃什么,都要叮嘱一句, 不要她做。 哎,没办法, 没有这个天赋, 强求不来嘛。 她回去跟邵春江说了一声, 邵春江乐了:“我就知道,那臭老头故意急我。算了,反正我闲得无聊, 要不去你那儿蹭几天饭。” 裴素素求之不得,回病房跟景元夏说了一声,一起去了岛上。 岛上的人听说裴素素把邵神医带回来了,一个个特别的激动,全都凑到景元夏这边来,想要他老人家帮忙看看病。 可是邵春江就想休息不想接诊,于是他想了个法子。 他在指挥部门口摆了张桌子,只看诊一天,多了没有。 那些排不上号的,统统被他忽悠了一通,扔给了他孙子看诊。 * 裴素素回到家属院,发现师敬戎的军装掉在了地上,明显是早上洗的,已经快干了。 这下脏了,只得重洗。 宋优送了孩子上学回来,一下就猜到是谁干的好事,赶紧过来道歉:“嫂子,对不起,我来洗吧。” “不用。”裴素素还得再休息一天,好在邵氏爷孙在看诊,她休息一天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儿。 于是她看了眼宋优,懒女人的毛病烦了:“本来你自己说的,你姐姐要是再闹,你们就搬走。我看你一个人又要照顾你姐姐,又要照顾三个孩子,怪不容易的,所以没有为难你。不过你姐姐还是天天捣乱,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宋优不说话了,咬紧了嘴唇,在考虑怎么办。 其实她是想兑现诺言的,可是部队家属院只有这么多房子,她无处可去,孩子们又要妈妈,她想带姐姐回娘家也难办。 就在她绞尽脑汁,琢磨着要不要搬去民宅那边的时候,裴素素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所以,你帮我烧只大鹅吧,要腌制入味儿,多放辣椒!” 她这是提前为师父到来做准备呢,要不然到时候她临时抱佛脚,上哪儿找人烧大鹅。 不如先让宋优试试,说不定可以呢。 宋优松了口气:“哎,我这就去买大鹅。” 她赶紧回去取钱,心说这个小嫂子还是挺好的,只要一只大鹅就就可以一笔勾销,不亏。 不过岛上只有公社的社办养殖场有大鹅,而且养的大鹅不多,母鹅加种鹅一共不到五十只,全都在岛内一处低洼的水塘那里圈着,想必价格不低。 她叹了口气,知道姐夫的钱不够用了,便打算拿自己的私房钱补贴。 就在她抽出一张大团结准备去买鹅的时候,裴素素出来了,手里提着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白鹅:“优优啊,给。” 宋优赶紧把扑棱着翅膀的大鹅接过来,好奇的看着她:“嫂子,你买了啊。” “对啊,我不能让你破费啊,快帮我做了,谢啦。”裴素素忙自己的去。 她这系统有活鹅卖,也有做好的真空包装的鹅肉卖,但都不是她师父要的那个做法,所以她只能买大鹅找人做。 她把师敬戎的衣服过过水,随后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休息去了,困。 宋优赶紧去杀鹅拔毛,这一忙就是一个下午。 晚饭时间,师敬戎终于回来了,他看着院子里的鹅毛,陷入了沉思。 岛上的开荒工作进入了尾声,不过土质改造还没有结束。 新来的农业指导员还算有点东西,目前正在指导大家种植田菁作为过渡。 田菁是一种豆科绿肥,耐盐碱,耐贫瘠瘦土,生长迅速,鲜草产量高,既能收集深层土壤里的营养元素,改善土壤肥力,又能作为饲草养殖家禽家畜,是非常万能的过渡性作物。 而养殖场里的大鹅,就是楚奇特地去对岸的县养殖场买来的。 这玩意儿可贵了,按照楚奇的意思,是养着生蛋孵小鹅的,一只起码五六块钱呢。 师敬戎没想到居然有人买了只鹅来杀,这是相当奢侈的行为了。 他避开那些鹅毛,走近些,发现自家厨房有人。 过去一看,居然是宋优。 宋优羞愧难当,以为师敬戎是来兴师问罪的,赶紧道歉。 “对不起师团长,我家那个厨房在做孩子和我姐的晚饭,锅不够用了,所以我在这边给嫂子烧大鹅。你放心,油盐酱醋这些我都是自备的,没动你们东西。”宋优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饭盒,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师敬戎好奇:“你嫂子买的大鹅?” “嗯,马上就好了,我再切点葱花就行了,师团长你去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吧,口味是按照嫂子交代的来的,放了很多辣椒。”宋优别开视线,忙去了。 师敬戎没说什么,回屋去找裴素素问问,他不差这点钱,可是一只鹅轻点的八九斤,重的十几好几斤,顶得上三只鸡的分量,吃不完啊。 他回到屋里,却见裴素素还在睡觉。 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那就好。 他等了一会儿,裴素素一个翻身,正好脸朝着他,手一挥摸到了他的胳膊,便直接搂着,不肯撒手了。 这是做梦也要跟他黏糊呢。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片刻后,宋优在门口喊他,他怕吵醒自己媳妇儿,没吭声,宋优以为他出去了,只好进来找裴素素,刚到房门口,便看到这个男人身姿笔挺地端坐在床边,眼中深情缱绻,浓郁得像那化不开的蜜。 他就这么含情脉脉的坐在床边,任由睡梦中的女人搂着他的胳膊腻腻歪歪。 他那满是宠溺的笑,让宋优脸上一红,出去了。 可是大鹅烧好了,她总得说一声,只得又退回来,小声道:“师团长,大鹅好了,我回去忙自己的了。麻烦你跟嫂子说一声,谢谢她宽宏大量,我会让我姐夫好好说说我姐姐的。” “辛苦了,去吧。”师敬戎客气了一句。 宋优面红耳赤的出去,去厨房提着那些瓶瓶罐罐,强作镇定。 到了姐姐那边,她把东西放下,招呼三个孩子吃饭。 吃着吃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 吃完饭,收拾碗筷,宋优正忙着,黎昂从外面回来了,他看着一地的鹅毛,赶紧问了问怎么回事。 宋优指了指北边那三间房:“嫂子买的,我只是帮忙做了做,满满一大锅呢,做好了也不起来吃,回头吃不完该坏了。” “这么浪费?”黎昂看了眼家里馋得流口水的孩子,便干脆掏了掏裤兜,把这个月的工资拿出来,抽出一张一块的,其他的交给了宋优,“最近你辛苦了,钱你拿着吧,买菜烧饭方便一点,我去找那边买一盘鹅肉回来。” 到了师敬戎这边,黎昂大着嗓门儿喊道:“团长,嫂子,听说你们做了鹅肉啊,我买点解解馋。” 说话间他直接来到了房门口,笑呵呵的来找师敬戎,却见师敬戎猛地抬头,眼中泛着要吃人的寒光。 黎昂赶紧压低了声音:“原来嫂子在睡觉啊,是我唐突了,那我自己去盛点儿?钱我放桌子这儿了。” 师敬戎没说什么,一只鹅而已,就算都吃了他也不心疼,他只心疼他媳妇被吵着好梦了。 果然,黎昂刚出去,裴素素便不安的动了动,一个翻身,把师敬戎松开了。 他瞧着这傻媳妇还有得睡呢,便出去吃饭。 厨房里,黎昂把鹅腿鹅胸脯这些好肉都留了下来,只盛走了脖子翅膀这样的部位。 师敬戎思考一番,还是找了个大点的搪瓷盆,把鹅肉盛起来,只留了两只腿和一碗汤,其他的送去了后面爸妈那里。 要不然,今晚一过,就馊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没想到爸妈那边有客人,正好还没吃完,这一大盆烧鹅来得恰到好处。 邵春江瞧着这个送鹅的小子有点眼熟,跟之前在医院照顾裴素素的那个小伙子长得挺像,便问道:“这是小裴裴的对象?” 小裴裴?这称呼怪怪的。 师敬戎点点头,视线落在他身后地上的医疗箱上,以为这是自己媳妇的师父,赶紧问好:“您是戈神医吧?” “哈?我有他那么丑吗?”邵春江不高兴了,冷哼一声,这小子真没有眼力见儿。 师敬戎笑了:“那您是邵神医?” “哼,有眼无珠。”邵春江生气了,但是一尝这烧鹅,顿时眉开眼笑,“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上,算了,不跟你计较。就是这鹅有点辣啊,你说说你,你媳妇都怀孕了,你做这么辣的鹅做什么?这万一刺激到肠胃,上吐下泻的,可别把孩子给折腾没了。这可是头胎啊,你怎么能这么乱来呢,简直愚不可及!” 师敬戎挨了一顿骂,却并不生气,而是赶紧从凳子上起来:“什么?我媳妇儿怀孕了?真的?” 这傻媳妇,怎么不跟他说一声呢。 邵春江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他:“不是她怀难道是你怀了?真没脑子,自己媳妇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你察觉不出来?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对于生活里的细节一窍不通啊。你说说你,有个这么才华横溢的老婆,你居然不仔细着点?” 正训着话呢,邵春江抬头一看,嗯?人呢?他还没训完呢。 算了,吃鹅,回头找戈老头告状去,就说小裴裴找了个傻丈夫,自己媳妇有了都不知道,羞羞羞。, 122好媳夫(三更) 师敬戎回到家, 裴素素还没醒。 他也不急,只把她换下来扔在筐子里的脏衣服洗了去。 家属院这边早就通上电了,这会儿天黑了,他便扯了个插排出来, 拉上点灯泡, 到院子里洗。 那孙川见了,忍不住咋舌:“师团长, 你怎么天天洗衣服啊?” “我有不洗衣服就浑身难受的病。”师敬戎知道他的潜台词, 意思是为什么他媳妇不洗。 既然这样,他当然要直接把这话给堵死了。 孙川无话可说, 回去找了个香烟壳, 在白色的那面写上三个字:好媳夫。 他老嘚嘚瑟瑟的,跑过来举着那三个字往师敬戎面前一蹲,还挑了挑眉毛。 师敬戎不气,干脆伸手撩了把肥皂水, 洒在那三个狗爬的字上:“太丑,不看。” “师团长,你这人真有意思嘿,你把女人家的活儿干了,那女人做什么?”孙川不理解, “女人不就是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嘛,你把这时间门省下来干点啥不好啊。” 师敬戎翻了个白眼:“也对, 有你在呢, 我歇着去, 你来洗。” “啊?别别别,我走,我这就走。”孙川乐屁了, 没想到师团长这么护短,说两句都说不得。 刚回到屋里,便看到刘秀云黑这个脸在那儿算账:“你这个月工资怎么少了十块?” 孙川笑笑:“借给老黎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宋佳看病开销大,老黎到处借钱呢。” “你可真大方,咱家四个孩子呢,你说借就借啊,他本来工资就比你高,你真是……”刘秀云特别委屈,气得她又在那翻旧账,“还有上次那块玻璃的钱呢,给了吗?” “他都到处借钱了,我怎么好意思催那点钱?”孙川一脸的无奈,“好了好了,都是小事儿,只要宋佳扛过去了,以后肯定会还的,啊。” “那她要是抗不过去呢?”刘秀云也不是小气,可是最近一直这样,今天十块明天五毛的,跟小刀慢拉一样难受。 再说了,救急不救穷,这都快三个月了,工资一次比一次少,她真的受不了了。 孙川赶紧安抚道:“抗不过去那不是更糟,紧接着半丧事要花钱,孩子没妈了找个后妈也要花钱。到时候我更不好开口要钱了。行了,忍忍吧,啊,盼她点好,她好了,咱才好去要债。” 刘秀云默默叹了口气。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既然这样,明天开始我不做饭了,我出去挣钱。你给孩子在家属食堂那边做个登记,以后放学了让孩子去食堂吃,我不管了。”刘秀云不是故意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她算了笔账,手里只有不到一十块钱,根本不够四个孩子花销了,再说她还要吃饭呢,她又不是石头捏的人。 她只能出去上班。 孙川明显不太乐意,道:“回头别人要笑话的,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母子五个。” “啊?来来来,我给你算笔账。你这个月只给了我十八块,家里就剩你上个月发的花生油,拢共才一斤半,我现在都不敢炒菜了,只敢下面条,面条里滴两滴就算给孩子吃了油水了。可就算是这样,这点油也是不够用的。米面也都都没了,孩子一天一个样,每个月衣服都会变小,我还得拆了东墙补西墙。就算这样也是不够的,每个月最起码要扯一次布,就你那点儿布票哪里够用,我还得去找人买布票,换算下来一尺布比正常买要多花五毛钱。还有,除了最小的聪聪,其他三个都在上学,每个月的纸笔橡皮又是一笔开销。这还不算,你还有那么多兄弟,今天这个孩子过生日你要随五毛,明天那个生孩子你要随五毛。我不是印钞机,我变不出来这么多钱,我得去上班!”刘秀云快急死了。 孙川无奈,坐在凳子上抽烟。 刘秀云看到这烟,继续唠叨:“还有你,每个月起码五包烟,还总要抽好的!嫌弃玉溪抽不惯,还非得要人从老家给你寄大前门!你多大的款儿啊,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要不让我去上班,要不就去要债!” 要债是不可能要债的,多少年的兄弟了,回头伤了情分。 孙川只好妥协了:“好,你去吧,问题是你去哪儿啊?岛上的岗位都差不多了。” “我去护士站啊,我从零开始学不行吗?那边缺人,学徒工一个月一十五,转正之后算一十三级工,一个月四十五。不比守着你这十来块钱受气强吗!”刘秀云气死了。 哪怕孙川熄了灯来讨好也不行。 破天荒的,结婚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推开了孙川,没让他碰。 * 裴素素醒了,睡梦中翻了个身,撞着脑袋了,撞醒的。 她睁开眼,揉了揉额头,原来自己撞师敬戎胸口去了,怪不得硬邦邦的,跟板砖一样硌人。 她揉了揉发麻的额头,发现师敬戎睡在外侧,胳膊撑着脑袋,没睡枕头,估计是她睡相太过美观,他抢不到枕头了。 她笑着捏住他的鼻子,不出十秒,师敬戎便睁开了眼睛,嗓子有点沙哑,明显是累了。 他赶紧坐起来:“饿了?我去给你热一下鹅汤。” 这鹅已经不是开始的做法了,他怕宋优做得太辣,把汤汁到了,鹅腿用开水冲冲,稍微切开些,炖了汤。 他怕天气太热,鹅汤过夜就坏了,所以盛起来用水桶装着,吊在了水井里头。 他赶紧去把鹅汤捞上来回锅。 不出五分钟就端了过来。 裴素素睡了一下午加半晚上,嘴里难受,先去刷了个牙。 回到屋里,她看着忙碌的男人,不禁心中一阵暖意。 走过去圈住他的腰,她把脸贴在他后背的衬衫上,黏黏糊糊的喊着:“敬戎。” “嗯?昨天为什么发烧,医生怎么说的?”师敬戎没问她怀孕的事,他在等她自己说。 裴素素坐下,拿起筷子吃饭:“累着了,又晒了两个小时太阳,晒晕了。不过你放心,我好了,没有挂水,也没有打针,就喝了碗中药。” 师敬戎笑笑,这些他都知道了,就是想再听她亲口说一遍,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去关门,回来的时候,被裴素素扯了扯袖子:“你坐下,坐我面前,来呀,坐。” 裴素素端了个凳子,摆在饭桌旁边。 师敬戎还是不问怀孕的事,就这么坐在她面前,嘴角噙着笑,看她吃饭。 他看着媳妇狼吞虎咽的样子,知道她饿狠了,他很满意自己的手艺,略带炫耀的说道:“好吃吧?” “好吃,哎,奇怪,我不是叫宋优多放点辣椒的吗,怎么一个辣椒也没有?不过这肉倒是隐约有点儿辣味,不明显。”裴素素还夹了一块给他尝尝。 师敬戎笑着解释了一下:“她做的太辣,我不喜欢,重做了一下。” “哦,也对,我现在不能吃太辣的。”裴素素打算吃完饭正式一点再说,现在还是闭口不提。 不然太随便了点。 吃饱喝足,她拉着师敬戎去床上:“坐。” 师敬戎憋笑憋得辛苦,但是看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还是要满足她一下,便学着她的姿势,盘腿坐在了床边。 宽大的手心里很快多了两只手,修长,白净,骨肉匀婷,是一双特别漂亮的女人的手。 他没忍住,托起这双手,吻了吻手背:“到底要说什么,搞得这么正式。” “嘿嘿。”裴素素还是笑,她在考虑怎么说比较浪漫,而不是简单的一句,我怀孕了。 思考半天,她松开手,捋了捋头发,又伸手,摸了摸师敬戎的胡茬,再把他的领子竖竖好,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看咱俩这样,像是做爸妈的材料吗?” “……”师敬戎忍了半天了,这下是真的忍不了了,直接埋在她肩上,痴痴的笑了起来。 “裴素素同志,你酝酿了半天,就跟我说这个?” “哎呀,你别笑啊,我说正事儿呢!”裴素素急了,一个劲的捏他腮帮子。 师敬戎直起腰来,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捏她鼻子:“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傻子,还担心你我不是做爸妈的材料?” “哎呀,你怎么知道的?”裴素素来精神了,好奇的看着他。 师敬戎有意逗她:“我会把脉啊。” “真的假的,你这么厉害的吗?那你把出来时间门了吗?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啊?”裴素素乐了,她家这位帅气的师团长,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师敬戎还真就掐着她的手腕子演起来了:“嗯,五个月了,哦不,八个月了,哎呀,马上就要生了。” “好你个师敬戎,你骗我,你拿我寻开心是不是!”裴素素气笑了,狠狠地挠他痒痒肉。 两人闹了半天,可算是消停下来了。 手拉着手,相视一笑。 不约而同说了一句:“恭喜你啊,要当爸爸/妈妈了。” 随后又搂在一起,笑成了两个大傻帽。 刘秀云听着,羡慕死了,第一天一早,便在门口等着裴素素。 裴素素睡得饱饱的,精神抖擞,正准备去上班呢,见刘秀云好像有事找她,便把手里的锁挂在门上:“进来说。”, 123娘家来人(四更) 刘秀云一进来, 便看到房间的书桌上摆着一只粉红的盘扣,芙蓉花形状的,是她的杰作。 那天晚上她正给孩子做衣服呢,临时被孙川提醒去扫玻璃, 没来得及把东西好好放下就出去了, 回来发现少了一只,还以为被风给吹跑了, 没想到在这里。 她不知道裴素素留着这个是什么意思, 只得问了问。 “我就是觉得好看,精巧, 挺喜欢的, 要是我将来有了女儿,我可能也想弄些小巧可爱的扣子,所以就留下了。原来是你做的呀。”裴素素拿起来看了看,“我就不还给你了吧, 挺好看的,我留着学习学习。” “那有啥的,我两个闺女身上都是这种扣子,我自己有时候也做,你看——”刘秀云扯了扯自己的衬衫 , “不过我这是白色的,不显眼, 你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做些。” “好啊, 工钱怎么算, 你给我多做些,我给你工钱。”裴素素现在肚子里揣崽了,当然想给孩子提前准备准备。 刘秀云笑着说不要钱, 但是裴素素坚持,最后她只好随口胡诌了一个数字:“一百个收你一块钱好了。” “一百个才一块,工钱都不只一块了吧?这样吧,我这里有我娘家嫂子给我寄来的一些碎布头,你拿着随便做好了,到时候少了你找我再要,要是多了你就留着。工钱我给你算五块。”裴素素说着就去拿钱。 刘秀云张了张嘴,实在是人穷志短,没好意思再拒绝。 收了钱,她才说正事:“还是有钱好啊,想弄点什么都方便,你在卫生所一个月工资不低吧?” “嗯,我这算毕业第二年了,你也知道,现在全国统一行情,医学院第一年毕业工资56-58,第二年66-68。但我不是医学院的,我是农学院的,所以这个就有点模棱两可了。不过好在咱们岛上缺人,所以公社还是给我按照医学院毕业生来算的。加上海岛开荒有个一点五倍工分和工资的加成,总共一个月102块。另外还有海岛和高山的特殊补贴3块,到手一共是105。怎么,你是想去卫生所上班吗?你医学院的还是卫校的?”其实裴素素这些工资不全是留着自己用的,她还在垫付李琴的住院费。 也不知道李琴现在出院了没有,反正她是每个月把三十块寄给师霈的,师霈再帮她转交。 另外她还会寄钱给她爸妈,一个月也是三十,最后留给自己的是四十五,也挺多了。 刘秀云羡慕坏了,很是难为情的摇了摇头:“都不是,我没念过什么书。那部队的工资和津贴也是一点五倍吗?” “部队没有。”裴素素实话实说,“部队本来就是要吃苦的,这才算哪儿到哪儿。你是没看到东北那边,零下三四十度还要拉练出任务,那才叫苦呢。他们都没有加倍,海岛这边也没道理加倍啊。不过我知道是部队也是有海岛高山补贴的,具体是多少不清楚,反正职工和百姓都是三块一个人。这些以前冯百胜都吞了,现在的楚主任敞亮,一分都没少发。“ “呦,那照这样说,我家孙川每个月还少给我一笔钱呢,你能问问师团长到底是多少吗?”刘秀云急了,怎么能这样呢,过日子还藏着掖着的。 裴素素起身:“稍等,我看下账本,可以推算出来的。” 很快,她按照师敬戎的军龄和职务工资,推算出来军人的海岛高山补贴也是三块一个人。 看来这个是不分士兵军官以及军官的职级的。 刘秀云气死了:“就算只是三块,那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字了,我居然不知道。孙川肯定是把钱全都借给黎昂了。” 裴素素还蛮同情她的,可能这就是二婚的艰难苦楚吧,男人看着挺心疼她的,却只疼在嘴上和床上,实际上生活里的苦,还是得刘秀云自己疼。 裴素素沉思了片刻:“这样,我去问问牛嫂,反正打针输液这些真的缺人,如果你悟性高的话,也许她会带你。不过我跟你说好了,你只能算学徒工,工人学徒,第一年统一为16-18,一点五倍就是24-27,护士站那边定的是25,算上海岛高山补贴,那就是28,另外还有个特殊岗位稀缺人才补助,这个是楚主任单独给护士站争取的补助,一共是12块,所以实际到手是40。但是我提醒你,你可别学到一半嫌苦就跑了啊,我没法跟牛嫂交代的。还有,你得上扫盲班,实在不行叫你孩子教你,护士没文化不行的,你现在就是占了缺人的光,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把你介绍过去。” “一定一定,我一定好好干!我不跑,我要是跑了我也没脸回这个院子见你了。”刘秀云激动坏了,四十啊,那是不少的一笔钱呢。 有了这钱,她想给孩子买什么都不用算计来算计去了,多好,最关键她那两个女儿是前头男人的,孩子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找孙川要钱。 要是她有了钱,就不用让孩子受委屈了! 裴素素笑笑,带她去那边找牛嫂。 牛嫂这个人其实挺挑剔的,而且自打冯宝莉不告而别后,她有点生气,轻易不收徒了。 不过裴素素说了下刘秀云的情况,牛嫂心生怜悯,还是答应了。 这次她可比对待冯宝莉严肃多了,要是刘秀云一遍学不会的,她就直接骂。 刘秀云倒是能忍,总是赔笑脸,再努力第二遍。 几天下来,牛嫂也不好意思发火了,还找裴素素夸呢:“这个刘秀云不错,就是可惜了,要是早点念个书,说不定也是个人才。” 是啊,这世上真正的蠢人有几个啊。 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往往只在于她的父母愿不愿意让她读书识字,让她学个一技之长。 这一点上来说,裴素素真的很感激自己爸妈。 所以,怀孕这样的大事,她是要跟家里说一声的。 只是去一趟对岸不方便,反正岛上的邮局已经支棱起来了,她便直接拍了个电报回去。 拿着回执单出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想笑。 快过年了,今年一年她发了两次电报,正好年初个年末,她两次都在说自己怀孕了。 一次是假的,一次是真的。 假的那次男人没了,真的这次男人活蹦乱跳,还知道耍她开心。 想想就感慨不已。 人生啊,你永远不知道明天是喜是悲,但是努力当下总不会错的。 她高高兴兴回去,继续做她饭来张口的懒媳妇。 半个月后,年关在即。 这热带的小岛气温没什么变化,所以裴素素一点要过年的感觉都没有。 这天她正打着哈欠坐诊,便听到门口有人找她。 她出去一看,顿时又哭又笑的:“妈!您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还有四嫂,四嫂也来了!” “你四嫂也有了,我琢磨着,我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干脆,带着她一起过来了,反正冬天地里活儿不多,她又怕冷,怀着孩子哆哆嗦嗦的怎么过,所以到你这里来过个一年半载的。我来之前给你寄信了,你没收到吗?”谷赛兰快半年没见着自己女儿了,想死了,上来先抱了再说。 裴素素摇摇头:“没收到,估计是我院子里的那个宋佳偷走了,妈你来得正好,这个宋佳烦死人了。你快帮我治治她!” 裴素素赶紧拉着自己老妈的手告状。 谷赛兰一听,这有什么难的,拍拍心口道:“给妈三天时间,管饱治得她服服帖帖的!” 裴素素乐了,转身去看郝小娟:“呦,四嫂这是我刚走不久就怀上了吧?肚子都这么大了。有五个月了吧?” “有了,咱妈可高兴了,说这孩子属牛,肯定有福气。”郝小娟觉得婆婆是在搞生肖崇拜,不过没办法,这话是吉利话,她爱听。 谷赛兰笑着坐下:“肯定有福啊,你看古往今来,一头牛多贵啊,咱农民家里能养得起牛的,那都是过得不错的人家。” “可不是,咱家这次一下多了两头牛,相当不错了。”裴素素笑着给她们倒热水。 这会儿天热,没什么人来看病,倒是正好可以闲聊一会儿。 裴素素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下班,便打算去找一下楚奇。 目前部队的营房和家属院都归革委会管,所以她想把孙川家旁边空着的那间房子租过来一两年,给她嫂子住,她妈就住她那儿,免得太挤了热得慌。 谷赛兰也好久没见过楚奇了,便乐呵呵的一起过去了。 到那一看,楚奇忙得嘞,门口都是找他办事的。 裴素素不想搞特殊,便耐心排队等着。 十二点一刻,楚奇终于松了口气准备去吃饭,没想到来了老熟人。 赶紧热情的招呼着,想去百姓大食堂吃一顿。 裴素素担心师敬戎回来见不着她又该着急了,想想还是拉着楚奇一起去了婆婆那边。 “楚大哥,你在这里陪我妈叙叙旧,我去找敬戎过来。”正好,她娘家妈妈跟婆婆还没见过面呢,公公倒是早就登过她家的门了。 景元夏不知道谷赛兰要来,家里只准备了常规的饭菜,而且已经吃过了。 这会儿一瞅,忽然要多加五张嘴吃饭,这饭还得管七个肚子的饱,便赶紧把吃了饭去午睡的师翔叫了起来。 让他去海边捞螃蟹去。 师翔:???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他想拉着大哥一起去,可是大哥正在跟谷赛兰叙旧,他这个大哥的复制粘贴人没什么存在感,算了,认命吧。 他挎着一只桶拿着铲子和网兜吭哧吭哧往海边去了,结果走到半路,又遇到一个小老头和一个光头。 小老头拦着他问:“小伙子,知不知道我那个傻徒弟在哪里?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戈,我那傻徒弟叫裴素素,你能给我带个路吗?” 师翔赶紧点头:欧耶,这下不用他抓螃蟹了。 结果…… 刚到家里,小老头就被裴素素接过去了,还催促他:“二哥你快去啊,我等会来帮你。” !!!只有师翔要做苦力的世界,真伤心啊。 不行,他咽不下这口气,干脆把小老头旁边的小光头拽着,一起去过去。 结果才走两步,这小光头便嚷嚷道:“哎呀,人家是女孩子,你别拉拉扯扯的!” 师翔:???小妹妹你头发呢,年纪轻轻的,挺秃然的。, 124老妈霸气(五更) 女孩甩开师翔的手, 站在路口打量着他:“干嘛这样看我,没见过光头?” “还真没有,你是生病了吗?”师翔好奇得很,一个女孩子家, 干嘛剃光头啊。 女孩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说完便跑, 一点机会不给师翔留下。 师翔只好顶着满脑子的问号往海边赶去。 下午两点还要上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只能指望小裴快点过来了。 裴素素快不了, 她有阵子没见过戈小贝了,正被戈小贝拉着诉衷肠呢。 “素素姐姐, 你的头发分我一点吧, 好好看啊。”戈小贝哭唧唧,其实一滴眼泪都没有,她只是喜欢抱着裴素素的胳膊撒娇。 裴素素笑笑:“好啊,正好我头发太长了, 回头剪下来你拿去,看看做个假发套戴着。” “真的啊?”戈小贝很开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撩起裴素素的长发,往自己脑袋上搭, 嘴里嚷道,“爷爷, 你看我这样漂亮吗?” 戈赟回头, 眼中满是宠溺:“漂亮, 我家小贝就是最漂亮的。” 戈小贝高兴了,拉着裴素素,伸手摸摸她的肚子:“素素姐姐, 你的宝宝管我叫什么,小姨?” “对啊,我没有亲姐妹,你就是我姐妹。”裴素素把她往里屋带,给她介绍了一下师家的亲眷。 景元夏好奇,也想问问她这个头发怎么回事,裴素素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景元夏便只管招呼着他们坐下,又拿了些钱出来,让师敬戎去买点花生瓜子和糖果。 可是师敬戎哪里走得开,他正被戈赟和邵春江两个老头子围在中间门训话呢。 裴素素看了眼,默默同情他一秒钟,随即转身出去了:“我去买,妈您招呼客人吧,我师父喜欢喝龙井,我记得您这边还有一罐的。”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沏茶。”景元夏赶紧去忙活。 裴素素骑车,半路追上师翔:“二哥你跟我来,时候不早了,就别去海边折腾了,你直接提着东西回去。” 师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这个弟媳妇,回回都能给他变魔术。 为了节省时间门,这次她把他带去了不远处的卫生所,中午休息,里面没人。 裴素素开了门,直接当着师翔的面,大变海鲜。 桶里装满了不说,又给他弄了个桶,天上继续往桶里下海鲜。 师翔目瞪口呆,比起在海边的魔术,这个魔术可直白多了,也刺激多了。 他家小弟怕不是娶了个仙女吧? 下完海鲜,裴素素又整了个小推车出来:“太多了,二哥你推着吧,要是别人问你,你就说你推的是木炭,我会给你遮掩一下的。” 裴素素伸手那么一挥,一切看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了。 至于她师父要的烧鹅只能等晚上了,那个太费功夫了。 她在师翔走后,弄了些水果瓜子什么的出来,一起带了回去,顺便留了张请假条给卫生所,下午不来了。 景元夏这边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老爷子还特地赶过来,见见孙媳妇的师父,以及师父的朋友。 几十号人,两大桶海鲜勉强够吃。 院子里生了火炉,火炉上夹着铁丝网,边烤边吃边聊。 师翱神色淡淡的,明显不是很积极,瞅着时间门快到了,便准备跟师翔一起去上工。 却叫师震骂了一顿:“跑什么跑,没规矩,这么多长辈在这里,不准跑。没看到你两个弟弟都请假了吗?” 师翱无奈,只好加入其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戈赟聊起了儿孙的婚事,瞧着这个师翱不错,想把自己的孙女介绍给师翱。 师翱想反对,却被师震一个眼刀子给镇住,只得闭口不语。 可是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实在是一目了然,戈赟不傻,见他抵触情绪严重,便算了。 “我这孙女头上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毛囊炎比较严重,所以我给她剃了,等上了药过阵子就好了。不过既然小伙子看不上,那也不强求。”戈赟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他还是挺爽快的,婚事不情愿就说开,没必要藏着掖着。 师翱赶紧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戈神医,我不是瞧不上您的孙女,而是我心里还有个过不去的坎儿。我要是随便答应您老人家,那我就是对我兄弟媳妇不负责了,因为您孙女以后要是受了委屈,您肯定会怨怪小裴的。我兄弟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小裴为了救他,也是跋山涉水,几次差点出事。他们现在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实在是不容易,我不想给他们添乱,希望您谅解。” “嗯,这话说得在理。难怪小裴裴在电话里夸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挺好,没事儿,认识就是缘,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戈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梭子蟹熟了,吃吧。” “谢谢老神医。”师翱笑笑,不用勉强自己了,真好。 散席后,戈赟把师翱交出去单独聊了聊。 “小伙子,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你看你的脸色,明显不太好,显然,你有肝气郁结的症状。你要是真的想给你兄弟分忧解难,你就得好好活着。别的不说,就说你们的父母,年纪都到这里了,要是你们兄弟三个都在,那彼此的压力都小一点,可要是哪一个生病了或者不在了,你想想另外两个压力得有多大。”戈赟说的都是大实话,一个年轻人,整天把自己弄得期期艾艾的,不好。 师翱明白,但就是开心不起来。 戈赟只能写了个方子给他:“虽然不至于让你立马开开心心活蹦乱跳,起码可以纾解一下你肝里郁结的苦闷之气。别偷懒,你要是出点事儿,对你爸妈的打击是很大的,你可是长子啊。” 师翱接过方子,认真思考了一下午,决定去抓药。 * 为了安顿这些客人,裴素素跟楚奇租了两个院子,以及她那院子里的一间门屋子。 两个院子靠在一起,是民宅里面多下来的,离公婆这边不远,给两位老神医和他们的晚辈居住,免得住在一起吵架。 这两个小老头吵起来可不得了。 等她把这群人全都安顿好了,这才领着自己妈妈和四嫂回了家属院。 现在是下午四点,不是裴素素平常下班的时间门,所以宋佳以为她不会回来,而且宋优打酱油去了,三个孩子又在学校没放学呢,所以她可以称王称霸。 这会儿她正在裴素素窗口站着,琢磨着搞点什么破坏才好。 就在她拿起手里锤衣服的棒槌准备敲碎窗户玻璃的时候,谷赛兰等人来了。 路上裴素素已经跟她说了朝南的三间门是她跟师敬戎的,所以谷赛兰一进来便认出来有个坏女人要给她闺女女婿的家搞破坏。 气得她,直接丢下手里的行李,怒喝一声要收拾宋佳。 然而还是晚了,宋佳已经一棒槌敲了上去。 玻璃碎了一地,被呵斥的宋佳也在同一时间门回过头来。 她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抡着棒槌,静静的打量着谷赛兰。 谷赛兰毫不犹豫的冲过来,直接糊了她两个大嘴巴子:“什么畜生东西,我闺女帮你检查出病症,你不谢谢她就算了,居然恨上她了,要不是她,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你是个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恩将仇报,我呸!” 宋佳捂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谷赛兰:“要不是她多事,我到死都很快乐,可现在,因为她多事,我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掉。我不恨她难道我恨你吗?你凭什么打我,我可是军属!” “凭你连人都不做了!跟我走,找你们政委去,我女儿女婿自恃身份不跟你这疯狗一般见识,我可不管这些,我就是个农村老太太,我见识浅,我只知道找你男人的领导告状!”谷赛兰立马提着宋佳往外去。 政委沙世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性子比较古板,这会儿还在部队大院处理文件,听到有小兵来报,说是一个老太太找他主持公道。 他想也不想就给拒了:“没看到我忙着,哪有空管什么老太太。” “可是政委,她提着的是黎副团长的媳妇,气势很凶,我不敢不报。老太太还说了,你要是不处理,她就去开公社广播,让全公社的人都评评理!”小兵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啊,满脑子都是汗。 吓的。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什么来头,忒勇猛了。 沙世强还没听说过一个副团长的媳妇被一个老太太欺压的事情,只得亲自处理,只是他怕在指挥部闹起来不好看,便亲自赶了出去。 到了门口,但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正扯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 看那样子,老太太力气惊人啊,任由那个妇女怎么扭打踢踹,愣是挣脱不了。 沙世强没见过这么胡闹的,但也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客气的问了问:“老嫂子,我就是团部的政委,我姓沙,你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就是。” “原来你就是团政委啊,想必就是你住在二号院吧?”谷赛兰不想直接报身份,她要臊一臊这个装聋作哑的政委。 沙世强点点头:“没错,我是在二号院,可是这跟你要我处理的事情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你就在二号院,她住在一号院东边,跟你只有一墙之隔。我就不信,她对一号院的其他人持续骚扰破坏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门,你居然不知情?”谷赛兰依旧不着急表明身份,她倒要看看这个政委是太忙不知情,还是故意装糊涂,欺负她女婿是个空降的没有帮手。 沙世强倒是听说过宋佳胡闹的事情,毕竟黎昂也找他借钱了。 他只能宽慰道:“老嫂子,人家得了绝症,没办法的嘛。你要多多体谅体谅人家。” “体谅?我女儿怀着孩子呢,还要被这种阴险女人隔三差五的吓唬,孩子要是吓掉了你负责吗?你居然让我体谅?行啊,我就好好体谅体谅。这事就不劳你大驾了,我老婆子亲自处理!”谷赛兰冷哼一声,提着宋佳转身要走。 沙世强急了,只得拦住她:“哎呀,老嫂子,有话好说,你女儿谁啊,是刘秀云吗?要不我给她换个地方住?” “呵,换个地方住?我倒是不知道,你一个团政委,居然可以不跟你们团长商量就私自给他另外安排住处了。再者,这天底下就没有受害者礼让加害者的道理。”谷赛兰满脸写着冷漠。 沙世强愣了一下,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他赶紧问道:“你是说,你女儿是跟师团长住一起的?你是……您是师团长的丈母娘?” “呵,尊称都出来了,不敢当。我一个乡野村妇,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找街坊邻居评理。告辞了!”谷赛兰说着真就走了,她要去开公社广播,好好挂一挂这个宋佳的相。 沙世强这下麻爪了,只得赶紧追了上去:“哎呀,老婶子,别别别,要不这样,我把黎副团长安排去我那个院子住着,您看成吗?” 谷赛兰琢磨了一下,这个法子还行,以后把门一锁,不让宋佳出来就是。 于是她站在路口,回眸一笑:“好啊,成交。今晚就搬,要不然我就去开公社广播。” 沙世强:她居然还笑?感情她刚才吓人玩儿呢? ……这波啊,这波真的被乡野村妇拿捏住了呢。, 125恶人还需恶人磨(六更) 部队操练场上, 一群穿着训练服的年轻男人们正在挥洒汗水。 夕阳西下,眼瞅着快下训了,一个小兵跑过跑来,稍息立正:“报告黎副团长, 政委找你有事。” 黎昂习以为常了, 沙世强这个人,整天罗里吧嗦的, 要抓纪律, 要抓作风,还要他们三天一篇思想总结, 一周一篇人生感悟, 烦得不得了。 他以为今天又是去叨叨写什么汇报,结果到了政委办公室,听到的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安排。 他不是很想搬走,因为师敬戎挺好的。 他为了给宋佳看病, 已经把他认识的人几乎借了个遍,就剩师敬戎没被他霍霍了。 毕竟不熟,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准备坚持到年底,差不多那会儿其他人也要催债了,到时候再找师敬戎借钱, 这段时间正好培养培养他们的无产阶级战友情。 结果,现在沙世强要他搬家。 他不太情愿, 想问问怎么回事。 沙世强叹了口气:“没办法, 遇到克星了, 乡野村妇,蛮不讲理,只能认怂。” 黎昂顶着一脑门子问号:“那我跟谁换?” “跟副政委换吧, 他媳妇彪悍,天天给我媳妇使绊子,正好让她跟那个老太太打擂台去。”沙世强的算盘打得挺好。 黎昂叹了口气:“那我下训之后回去换。” “不用,现在就去,我帮你盯一会儿,快去吧,最好赶在师团长回来之前搬完。”沙世强是真的怕了。 他要脸的,要是军属之间的这点摩擦都处理不好,弄得全岛议论纷纷,他这个政委趁早别做了。 而且,要搬就得快点,可别让师团长看到这出闹剧。 然而他并不知道,师敬戎就在现场,这会儿正在换玻璃。 至于地上的碎玻璃,谷赛兰没让他扫,而是准备让宋佳自己收拾。 宋佳要是不听,谷赛兰就去宋佳屋里扔她的衣服。 谷赛兰是来真的,她不扔易碎品,免得别人说她毁坏军属的财物。 她不过是学学宋佳,扔扔衣服而已,反正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不算损坏。 那些柜子里的干净衣服,随着谷赛兰五四三二一的倒计时,一件一件往外飞。 宋优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到这个阵仗,急得不行,赶紧抱着谷赛兰说好话。 谷赛兰不想为难这个小姑娘,毕竟是她姐姐作的孽,她挺无辜的,便爽快的收了手:“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姐姐亲自把玻璃渣收拾干净,要不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婶子你别气,我这就去。”宋优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她脸上火辣辣的,赶紧来劝她姐姐。 宋佳还是不肯收拾,谷赛兰便扔她孩子的衣服。 这下宋佳急了,忍着怒火,拿着簸箕,扫玻璃。 谷赛兰就站在旁边监督着,手里捧着一摞衣服:“给我扫干净了,但凡有一个玻璃渣子,我就继续扔,你要是觉得扔在地上不算什么,等会我就给你扔茅坑里去,我看你那几个孩子怎么穿!” 宋佳气得想骂人,叫宋优赶紧扯了扯袖子:“姐啊,马上孩子回来了,你快点。” 终于,地上干净了,谷赛兰冷哼一声,把没扔的衣服放回去,至于扔了的,她专挑宋佳的踩上两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明天我就去卫生所提醒你们这里的其他医生,今后不管你得什么病,都说你好着呢。爱死不死,关我们屁事!” 谷赛兰骂完了,搂着郝小娟去收拾床铺。 宋佳委屈又愤怒,想闹,却被宋优死死的扣着手腕:“姐,听我一句劝,别闹了,小嫂子已经忍让了两月了,可以了,咱们只是搬去隔壁而已,不麻烦的。” 宋佳不听,干脆抱着架子床的床腿,说什么也要赖在这边,时时刻刻给裴素素找不痛快。 宋优真的快失去耐心了,只好去门口焦急的等待她姐夫回来。 很快,黎昂黑着脸来了,他问了问宋优具体什么情况,随后快步走进屋里,掰开宋佳的手指,直接把她抱开:“优优,动作快点,等会其他人下训回来看到了要闹笑话的。” “知道了姐夫,你抱着我姐,我来收拾。”孩子们还没有放学,宋优赶紧张罗起来。 可怜她一个未婚大姑娘,过来给她姐姐做老妈子不说,还要当搬运工。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了,早知道姐姐变得这么偏激固执,她就不来了。 应该让她们的嫂子来,两句话不听直接扇大嘴巴子,姐姐就老实了。 前阵子去找邵神医看病的时候,就是嫂子帮了大忙,可惜她嫂子要带孩子,来不了。 哎。 隔壁副政委常卫华也回来了,正在低头收拾东西。 他媳妇白渠在学校当老师,没空回来,只能是他来。 好在他家孩子少,就一个独苗苗,东西不多。 很快,两边院子来来往往,把东西搬完了。 常卫华过来打了声招呼:“嫂子,师团长,婶子,今后请多关照。” 师敬戎刚把窗户换完,这会儿喝水呢,闻言点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正好我那媳妇跟政委的媳妇闹了矛盾,两个人分开好点儿。”常卫华知道要搬家的时候,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两个女人为了黎昂借钱的事已经打了一个多月的嘴仗了。 原本两人约好了,都说没钱,等实在抹不开面子的时候,再拿出十块意思一下。 结果沙世强媳妇洪金凤直接借了三十。 这不就把他媳妇比下去了吗?好像他媳妇故意做小气鬼似的。 关键是这事还瞒着他媳妇,他媳妇过了好就好才从宋优嘴里知道的,气得她立马去找洪金凤吵架。 两人就这么你阴阳我一句,我挖苦你一句,一个多月了都没好呢。 要问为什么会这样? 常卫华心里是有数的,就是为了拉拢黎昂呗,怕他被新来的师团长发展成自己的心腹。 可是没必要踩着他常卫华来拉拢啊。 他又不想参与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只想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换了也好,换了清静,起码师团长的媳妇不惹事,比沙世强家那位好多了。 很快,两家的孩子都回来了,白渠牵着女儿的手,有说有笑的往二号院走去,却叫常卫华直接拦着,往一号院来了。 白渠身高一米六五,跟裴素素差不多,今年二十七岁,是师专毕业的老师。 女儿今年六岁,刚上一年级。 两人还打算再要几个,没有刻意避孕,但是这几年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会儿听说换院子了,白渠还听高兴的:“哎呦,好事儿啊,我可受不了洪金凤了,暗搓搓的压我们一头,真是够阴险的。关键她还在外头说我坏话,说我是个泼妇,蛮不讲理。我真是受够了!” “难怪,沙政委都没问问我,直接把我喊过去通知我搬家,估计他听信一面之词了吧。别管他们,让他们跟黎昂好去吧,这不正好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常卫华劝了劝白渠,“反正我觉得师团长挺好的,我还巴不得跟他做邻居呢。” “嗯,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他丈母娘好像不太好相处?哎,算了,我让着点她就是了,一个老太太,我也犯不着去惹她。”白渠提着女儿的书包,高高兴兴到一号院来了。 他们家每天都是回来吃晚饭,有时候忙,下碗面条就行,所以两口子也没什么好张罗的,生炉子,烧水,下面,卧两个鸡蛋,完事儿。 鸡蛋是给男人和孩子吃的,白渠自己比较节省。 常卫华总是把自己的那枚荷包蛋夹开给她一半,但是她不要。 所以她很瘦。 吃完饭刷了锅,两口子扒拉扒拉家里的东西,想去隔壁拜访一下,起码段时间不要再得罪人了,搬来搬去的很麻烦。 没想到师敬戎这边正在锁门,准备去外面吃。 看到这一家三口,师敬戎干脆招呼了一声:“一起吧,正好那边有个小姑娘,也是六岁,能跟你家雯雯一起玩玩。 常卫华有点犹豫,倒是白渠,热情的点头:“好啊,那就劳烦嫂子和师团长等会儿帮我们介绍介绍了。” “好说好说。”裴素素笑笑,准备去后面婆婆家。 路过孙川家门口,她还特地看了眼,刘秀云居然没回来,孩子也没回来。 算了,本来还想邀请他们一起的,那就下次吧。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到了景元夏他们这边吃晚饭。 还是海鲜,另外加了一只烧鹅,烧鹅是裴素素拜托景元夏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她师父的胃口,总之,先凑合吃吧。 这么多人,一桌子肯定坐不开,便东家借张桌子,西家借个板凳,凑了三桌。 正吃着呢,宋优一路打听着找了过来。 她听说南邵在这边,一直想来拜见一下,只是每次都见不到人,今天倒是机会难得,她不得不来试试。 邵春江正乐呵呵的跟戈赟喝酒,看到宋优过来,脸上的笑瞬间没了。 他不愿意再给宋佳看病了,便直接把他孙子打发了过去:“坤坤,你去试试,你爷爷我高兴着呢,不想扫兴。” 邵坤无语得很,他正跟戈小贝聊得开心呢,不想离开。 只是迫于他爷爷的压力,只能起身过去了。 这小子其实坏得很,一到宋佳面前,就把宋佳弄哭了。 等他回来,众人听了听他的妙招,瞬间笑得前俯后仰,全都夸他机灵。, 126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更) 二号院, 宋佳还在哭。 黎昂刚把东西收拾完,洪金凤便过来了。 她跟刘秀云差不多大,家里三个孩子,但是每一个都有点问题。 大儿子是个痴呆儿, 见谁都嘿嘿嘿傻笑, 因为经常无知无觉的闯祸,所以现在不去上学了, 整天就被关在家里发呆。 二女儿有严重的自闭症, 虽然可以生活自理,但是不愿意出门上学, 也把自己关在家里,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所以他们家最大的开销就是给她买画笔和画图本。 小儿子倒是看起来健康,但是有多动症,猪厌狗嫌, 后来被学校的老师劝退了,目前在家属院这边到处疯,上房揭瓦,无所不为。 一开始大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后来洪金凤自己说漏了嘴, 大家才知道她跟沙世强是表兄妹,属于近亲结婚。 不过, 这年头近不近亲的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查, 毕竟结婚登记本身就不严格, 很多人都是稀里糊涂就领证了,日子也照样过。 只是,这三个不正常的孩子, 到底是让沙世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整天唉声叹气的,有些抑郁不得志。 也有人劝他离婚,重新找个女人,肯定可以生个正常的孩子出来。 然而洪金凤毕竟是他表妹,两家牵扯太多,他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日子只能这么将就着过下去。 慢慢的,他找不到情绪宣泄的出口,只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上去。 而他最喜欢做的,就是让大家写思想报告,写人生感悟。 不写他就点名批评,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 而目前海岛的这一整个团部,就只有师敬戎不听他的。 问就是一句话:“文盲,不会写字。” 沙世强也知道,师敬戎在撒谎,他可是亲眼看到师敬戎给上级部门写工作汇报的。 可是他总不能对一个跟他平级的团长施加压力,再说了,真要论起来,部队要是有车,团长可是一号,他只是二号,就连家属院也是这么排序的。 所以,别人的家庭情况和心理活动,他多少可以从那些思想报告和人生感悟里获取,但是师敬戎的,不行。 这个空降的团长,不到三十就立下了一等功,比他年轻,比他前途无量,比他帅气,在部队也比他受那些士兵们欢迎。 尤其是发电机事件,他和他媳妇更是收获了无数赞美和支持。 这让沙世强产生了一种失控的感觉,所以他要拉拢黎昂,最好是把孙川也发展成自己的心腹,这样他就不怕师敬戎无视他的存在了。 这会儿洪金凤过来,就是代表他跟黎昂示好的。 洪金凤瞧着他们折腾了半天还没吃饭,便做了一锅咸米粥过来。 所谓咸米粥,就是有米有水,有菜有盐的一种粥。 在他们老家那里,皮蛋瘦肉粥也属于咸米粥的范畴,类似的还有山药排骨粥,花生青菜粥,等等。 她做的就是花生青菜粥,因为青菜便宜,团部自己就开垦了菜地,如今土质改造结束了,这一茬的小青菜长得正好,而花生抗饿,这东西油脂含量高,一锅粥里撒上一把,就能吃得饱饱的。 她把满满一铁锅的粥往黎昂家桌子上一放,笑着问道:“呦,刚刚那个是谁啊?怎么把宋佳惹哭了?” 黎昂叹了口气:“那是邵神医的孙子,邵坤。优优想请两位老神医一起给宋佳看看,没想到他们不愿意来,只打发了一个后生过来。” “这是嫌烦了?哪有这样做医生的。”洪金凤知道裴素素是北戈的弟子,当然要挑拨一下。 黎昂却没有这么容易被挑拨,他只是感慨:“是宋佳太闹腾了,连我和优优都有点受不了了。嫂子,今后还请你多担待。” “没事没事,我又没惹她,她也不至于来闹我。”洪金凤去房门口看了看,但见宋佳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在她脚下的砖地上,则躺着一张画。 画上画的是宋佳,开膛破肚的宋佳。 洪金凤愣住了:“这是……” “这是子宫肌瘤恶化之后肚子里烂掉的样子。那小子画出来了,说这是刺激疗法,要是宋佳还是不肯积极配合,那就等死吧。”黎昂看了眼那幅画,画得挺逼真的,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这样。 但见那敞开的肚子里,卵巢流脓,子宫腐烂,肠子也受到了感染,已经坏死发青了。 光是想想就很可怕。 邵坤那小子,可真够损的。 但是说不定有奇效,因为宋佳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好好的发泄一下了。 哭一哭总是好的,谁不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死掉呢。 这一点来说,黎昂是理解并心疼宋佳的。 但是他也快到极限了,他已经倾家荡产了。 要是宋佳积极配合治疗,那他苦点累点无所谓,可是现在…… 他把这锅咸米粥收下,想掏钱却已经身无分文,只能厚着脸皮吃白食。 洪金凤惯会做好人,赶紧把那画稿捡起来撕了:“肯定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故意画了气宋佳的,你们别理那种人。这世上会看病的医生多了去了,谁说非得是他们那几个了?你别急,回头我帮你们打听,这世上的神医可不止什么南邵北戈,还有东吴西秦呢!西秦太远,我也不认得,但是东吴我是知道的,就在江南一带嘛,回头我叫我娘家兄弟帮忙问问。我就不信了,咱们治不好佳佳。” 宋佳没说话,还是趴在那里哭,洪金凤又安慰了几句,便回去了。 黎昂看着呜咽不止的宋佳,想去隔壁看看裴素素回来没有,他再说说好话,小嫂子心善,肯定会帮忙的。 结果他只看到了上锁的院门,从门缝里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一个人都不在家。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 * 裴素素他们吃完饭,一起闲聊到九点,便散伙回来了。 两家在家属院门前的路上,碰到了刚回来的孙川刘秀云两口子,两人带着四个孩子,跟过节似的,特别开心。 彼此打了招呼,等孙川发现常卫华居然跟进一号院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老伙计黎昂搬走了。 可等常卫华关上院门并朝着东边那三间屋走去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他喊了声常卫华:“老常,你怎么住这里了?” “老黎跟我换了,你不知道啊?”常卫华笑着开灯。 孙川跟了过来:“我下午请假,陪我大闺女过生日去了。” “难怪。”常卫华笑笑,“老黎自己答应的,都没问我的意见,我也没办法。总之,今后咱俩就是一个院里的了,你小子可得消停点,我可不想再搬了。” “放心吧,我家秀云跟小裴大夫好着呢。”孙川笑笑,一回头,发现自家隔壁空着的那间房住了人。 他只得问了问常卫华。 常卫华笑着耍了个滑头:“你猜?” “……”孙川猜不到啊,只得回去,让他媳妇去问问。 很快,刘秀云笑眯眯的回来了:“是小裴的娘家嫂子,小裴的娘家妈妈也来了。你让开,我看看我做的盘扣放哪儿了。” 刘秀云得赶紧去打个招呼。 她才做了十八个,但也不错了,正好粉的蓝的黄的都有,男孩女孩都能用。 便赶紧弄个一个竹编的小筐子盛起来,端着往裴素素这边来了。 进了门来,便听到欢声笑语。 那谷赛兰本就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过来,不知道看到多少稀罕事新奇事,加上老家那边四个儿媳也是摩擦不断,所以她有说不完的话。 裴素素也乐得有人陪自己解闷儿,别提多高兴了,直接把师敬戎扔在了一边儿,赖在她老妈跟前,听不完的乐子笑不完的傻事。 刘秀云光是往门口那么一站,就沾染了一脸的喜气。 心说,这小裴嫂子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她,这是家庭风气好啊,瞅瞅她这娘家妈妈,就是个开心果嘛。 哎呦,笑得她肚子疼。 她赶紧敲了敲门框:“小嫂子,在家呢,听说你娘家妈妈来了,我呀,就耍个宝献个丑,让老婶子帮我把把关,看看我这盘扣做得可还行?” 谷赛兰打眼一瞧,这女人虽然老气了些,但是看着没什么坏心眼,便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凳子:“坐坐坐,什么盘扣,我看看。哎呦,真是栩栩如生呢,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婶子喜欢吗?喜欢我就多做点,我看你那儿媳妇肚子不小了,宝宝衣做了吗?这盘扣也许正好能用上。”刘秀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她不害人,只想抱抱大腿,应该是无伤大雅的。 谷赛兰拿起来看了看,越看越喜欢,视线上挑,越过刘秀云落在书桌上,那里正好有个差不多的粉色的。 便夸道:“我刚还以为我家素素长进了,会做盘扣了,原来是我高看她了,她呀,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虫,没救了。” 刘秀云不傻,听得懂这里头的暗示,便笑着接住了话茬:“瞧婶子说的,这叫有福气,我想偷懒还偷不了呢。” “那倒也是,我一直跟我家素素说,要与人为善,这样的人啊,都会有福气的,你也不例外啊。”谷赛兰真会说话,很自然的就把刘秀云夸了一顿,“我可是听说,你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不是福气是什么?别看现在辛苦一点,可是将来老了,儿孙们争着抢着给你买礼物送零花钱的时候,你得拿个大喇叭到处炫耀呢,是不是?” “婶子说的是,哎,养儿养女图什么?只要他们将来有大本事了,逢年过节能想起我这个做妈的就知足了。”刘秀云心情好极了,因为今天女儿过生日,她找牛嫂预支了一个月工资,牛嫂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豪气冲云的带着女儿去供销社,底气十足的说:“喜欢什么尽管拿,老妈有钱。” 而现在,又有这么一个老婶子说了这么些贴心话,她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 谷赛兰递了个手帕给她:“瞧瞧,都高兴哭了,真到了那一天,你不得做梦都笑醒哪。出息!” 刘秀云更开心了,原来老祖宗的话没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这样的妈,裴素素的人生何愁不顺利? 跟这样的一家人做邻居,她也可以的。 她又聊了一会儿,因为高兴,回去没有拒绝孙川的索取,只是今天来了客人,她要面子的,只得死死咬着嘴巴,不让自己丢人现眼。 不同于这边的欢声笑语,隔壁宋佳还在哭呢。 哭到半夜,她好像终于想通了似的,忽然不哭了。 她去外面把洪金凤撕了扔掉的画捡了回来,找来胶水和白纸,从背面糊起来。 随后她把这幅画挂在了床头,也不管会不会吓到黎昂,就这么睡了。 黎昂默默地睁开眼,叹了口气,好想回到一号院啊。 * 邵春江房间,半夜他迷迷糊糊起来,闹着要醒酒汤。 邵坤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端过来。 邵春江咕嘟几口直接闷了,随后靠在床头缓了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了邵坤一个问题:“你一向没有画画的天赋,那你今天送给那个宋佳的画,是谁画的?” “是小裴姐夫画的。”邵坤不会撒谎,那会儿人多,他只说送了一幅画过去,可没说是谁画的。 邵春江怀疑自己喝多了没听清楚,忍不住挑眉:“小裴姐夫?这是什么称呼?” “小裴姐姐的丈夫,不就是小裴姐·夫?”邵坤觉得自己没喊错啊。 邵春江愣了愣,不禁哈哈大笑:“对对对,咱们都是你小裴姐姐的亲友,当然要根据你小裴姐姐的关系来称呼那小子。不过你没开玩笑?你那小裴姐夫不是农村长大的吗?画画的功夫那么厉害?” “是啊,跟真的一样,我都看傻眼了。”邵坤很是惊奇。 邵春江不禁叹了口气,眼泪落了下来:“你个败家玩意儿,你爷爷我一手妙笔丹青,你居然学不会?人家呢?农村出来的,自学成才!你要把我气死了!啊!哪天我死了,记得把我扔海里喂鱼,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邵坤:……又来了,早知道不说实话了。 小裴姐夫,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我恨你。, 127心有灵犀(二更) 夜深人静, 裴素素终于从她老妈休息的西房出来了。 东房里已经熄了灯,想必师敬戎已经睡了,她怕吵着他,便没有开灯。 窗外的月色还算不错, 就着朦胧微光, 她摸索回床边,准备睡觉。 刚坐下, 就被一双手捞怀里去了。 她笑着倒在师敬戎身上:“你怎么没睡啊?” “生气了。”师敬戎酸溜溜的, 忍不住捏她脸蛋儿,“有了亲娘忘了男人, 你可真行。” “德性, 那这半年我天天陪在你跟前没陪我亲娘,你怎么不说了?”裴素素笑着挠他痒痒肉。 师敬戎倒是理直气壮:“你不陪我你好意思吗,我当野人当得多好,长发飘飘, 胡子一抓一大把,我还能自封美髯公。现在好了,美髯公当不成了,还被晒黑了两个色号,你说说你, 是不是要好好补偿补偿我?” “哎,你黑了吗?我怎么不觉得。”裴素素故意臊他, “哎, 毕竟我把某人从深山老林里捞出来的时候, 身上搓下来一吨灰呢!” “有一吨吗,那么夸张?一斤就不错了。”师敬戎笑死了,她总拿他臭臭的黑历史臊他, 他不服气,冷哼一声,“有些人不要高兴得太早,等你坐月子的时候一个月洗不了澡,到时候我给你搓两吨灰下来。” “哎呀!你不说我都没想到呢,完了完了完了,孩子预产期在夏天,天哪,杀了我吧,怎么坐月子啊。”裴素素郁闷了,本来想睡觉的,现在精神抖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师敬戎却已经想好了:“工兵连的说后山有一大片山包,里面有山泉,等我哪天休息带你去看看,要是地方不错的话,看看能不能建几座吊脚楼,到时候凉快得很呢。” “能让建吗?”裴素素好奇,毕竟这地也不是他们私人的。 师敬戎却不担心这个问题:“你用爷爷的名义捐了那么多砖,到时候借个山包坐坐月子还怕申请不下来?又不是常住。” “也对,那这事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变成臭臭的媳妇,我要闹的,天天闹你!”裴素素恨恨的威胁着。 师敬戎笑着把她让到床里面:“香香的就不闹了?那我还是让你臭臭的吧,臭男人配臭媳妇,绝配!” “好你个师敬戎,我还没坐月子呢就笑话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裴素素坏坏的,到处亲亲摸摸,只管撩,不管其他。 撩完一个翻身,装睡。 可怜师敬戎,顾忌着孕期还没满三个月,只好憋着。 快睡着的时候,他听到裴素素问了他一个问题:“敬戎,坤坤给宋佳的那幅画,是不是你画的?那小子画画比我还不如呢,我想不到别人了,只能是你。” “嗯,我媳妇怎么这么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师敬戎笑笑,捏了捏她的耳垂,“上次你跟我讲过这个病,我就想象了一下,无聊的时候就给画出来了。” “这还用猜吗?这叫心有灵犀。我叫闪闪去隔壁克隆一个回来给我看看。”裴素素很好奇,他到底画成什么样了。 很快金闪闪带着复制品回来了,裴素素接过来一看,好家伙,难怪宋佳哭成了那样。 “可别说,也许真的有奇效。看看她接下来还作不作妖就知道了。”她让金闪闪把画收起来,睡觉。 * 年关将近,两个神医为了探讨一个医学问题,还要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两人整天围着戈小贝的脑袋,跟敲木鱼似的,今天抹点药,拍拍:“头发头发长出来。” 明天敷点草,再拍拍:“头发头发快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是不见头发长出来。 两个老头对着叹气,叹气过后,又是新一轮的比试。 裴素素每天早上都会过去问好,晚上下班再过去陪他们一会儿。 风雨无阻,比对婆婆还殷勤呢。 岛上的人很快知道她跟两个神医都关系匪浅,不禁上赶着巴结她。 今天这个送她几只鸡蛋,求见邵神医,明天那个送她一箩筐小青菜,求见戈神医。 裴素素不收,他们只好去找两位神医的孙子孙女说情。 这下好了,没几天,两个小老头院子里的食材就来不及吃了。 尤其是鸡蛋,堆了好几篮子呢。 岛上天气热,裴素素担心这么下去会坏,而且这么多人送礼,两个神医跟自己又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容易落人口实。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准备把这些鸡蛋一次全部消耗掉,做成鸡蛋糕,送给那些看病的人。 这么一来,便堵住了悠悠之口。 只是她不会做,汤雪儿也不用指望,景元夏倒是还记得怎么做,只是她试做了一下,不是很成功。 裴素素只得去找宋优,又怕宋佳看到她继续发神经,只得拜托刘秀云去把宋优喊出来。 最近宋优见到她,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嫂子,但是明显有点躲着她了。 应该是难为情了,毕竟,他们从一号院搬出去,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这会儿裴素素来找她,她还挺意外的,叫了声嫂子,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就杵在那里,气氛有点尴尬。 裴素素倒是挺自在的,直接开门见山:“优优,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总躲着我做什么?” 宋优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怕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受不了天天换窗户玻璃了。优优啊,到我婆婆那边帮我做几锅鸡蛋糕吧,我给你工钱,有时间吗?”裴素素没空,不绕弯子。 宋优有点意外:“你……你不怕我再去纠缠两个老神医吗?” “不怕,我看你姐姐最近好像消停了。”裴素素笑笑,掸了掸她身上飘落的树叶。 宋优点点头:“是啊,一开始我还觉得邵坤送来的画太恶毒了,可是我姐现在,每天都听话吃药,按时睡觉,比之前省心多了。最近也没有再砸窗户了,反正也够不着了。” “那你别告诉她来我这儿了,就说你买菜去了,过来帮我把那些鸡蛋消耗掉吧。”顺便,她要把那五张布票和一张工业票也还回去,免得到时候被宋佳借题发挥。 海岛物资补给困难,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等到她想要的东西,她要赶紧把这个隐患解除掉。 宋优没问工钱给多少,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挎着菜篮子出来。 到了地方,裴素素带着她认了认储藏柴米油盐的地方,顺便指了指院子里的大鹅:“我师父最好这一口,不过我婆婆做的他不满意,你上次做的我睡着了也没有尝到,你给我再做一次吧?今天就算你到办红事的人家帮厨了,我问过行情,一天三块,不过你一个人要张罗这么多东西,怪不容易的,我就给你五块吧。要是缺什么跟我婆婆说,我去上班了。” 宋优点点头,把钱收着:“还做辣的?” “对,越辣越好,小老头喜欢烧鹅配酒。拜托了。”裴素素看看时间,快迟到了,赶紧骑车离开。 路过高家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在吵架,她也没有好奇多看一眼。 因为没什么可好奇的。 冯百胜倒台之后,冯宝莲坐牢,高壮受不了便直接提了离婚。 而冯宝英本来就有点傻里傻气的,不会搞人际关系,现在没了他老子做靠山,桫椤树院子又被收回了,他只能搬去了原来分到的那个院子。 高小红无法忍受他变成一文不值的普通人,加上他又有个死刑犯的老子,所以也闹着要离婚。 冯宝英倒是答应了,只可惜,高小红有了,她妈妈不让离。 哪怕明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冯宝英的,也不准。 这不,冯宝英来闹了,他不想当乌龟王八蛋。 至于高小红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回事,只能说两个人都是活该。 冯宝英举不起来,高小红不甘寂寞,就这么简单。 这事还有得闹呢,毕竟高家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老子,冯宝英再怎么没出息,起码在公社干活儿还是挺积极的。 有他的一份工分,总好过娘家养着高小红和孩子,高家不傻,逆境中也要打顺风牌。 原本冯宝英还想找裴素素帮帮忙呢,他别的要求没有,只想痛快离婚。 然而他二姐失踪了,他来找裴素素没了站得住脚的理由,只能靠自己闹。 裴素素也懒得多事,一向都是充耳不闻。 到了卫生所,她便打着哈欠坐诊。 快到中午的时候,高家着急忙慌的把高小红送了过来,身上血淋淋的,很是吓人。 裴素素在血腥味儿里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不禁蹙眉:“这是自己喝红花打胎了?” “怎么可能呢小裴大夫,是冯宝英趁我们去地里干活儿,跑回来把她绑起来强行灌下去的。这可怎么办,这血根本止不住啊。”韩婶儿急死了,毕竟是当妈的,再坏也不至于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 裴素素起身:“跟我来。”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裴素素面无表情的把没流干净的胎盘和其他碎肉扯了下来。 她一点也不同情高小红,不想过就离婚,不离婚就别给人戴绿帽子。 既要又要,想什么呢。 这就是攀高枝的代价,高枝一塌,什么美梦都破碎了。 * 某海边小渔村,大雨滂沱。 冯宝莉终于给自己重新安了个身份。 她再也不是那个有着死刑犯老子的冯宝莉了,也不是那个被姐姐欺压虐待还捅了一刀的牛马。 从今天开始,她就叫裴丽丽。 素素姐姐的裴,美丽人生的丽。 要问她后悔吗?她不知道,起码现在,她那无所适从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了起来。 她相信,师翱不肯点头,肯定是嫌弃她的出身。 可她要是留在师翱身边,就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她只能离开。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素素姐姐,所以她连一封信都没有留下,她不想说再见。 她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许她还会见到素素姐姐,到时候,她一定认真的说一声对不起。 她拿着新的户口页,从队长家里出来。 收留她的婶子撑着伞,赶紧挽着她的胳膊:“我说吧,给点钱就能办,这下没问题了,走吧,赶紧跟我家墩儿把证领了,以后你就是我儿媳妇了。你可不要忘本啊,要不是我把你从海里捞上来,你早就是淹死鬼了。” 裴丽丽笑笑,她水性还不错的,只是故意在这边落水,看看有谁愿意收留她而已。 她也知道,她想重新开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嫁人,要不然,非亲非故的,谁帮她瞒着这个身份。 她乖巧地跟在老婶子后面,走向她自己选择的人生:“知道了,妈,今天下雨,明天出太阳了我就跟墩儿去领证。”, 128宝宝名字真难取(三更) 宋优还真是个厨艺大师。 蒸出来的鸡蛋糕非常美味, 甜度适中,松软度刚好。 裴素素下班过来尝了一个,真是赞不绝口。 宋优有点难为情,赶紧把烧鹅端出来:“你再尝尝这个。” 裴素素啃了个鹅翅, 顿时眼睛一亮:“唔, 就是这个味儿,好家伙, 我捡到宝了。优优你以后每天过来给我师父烧一只大鹅吧, 一天一块钱,怎么样?” “好啊。那我几点过来?”宋优非常开心, 她手里的钱都拿给姐姐买药了, 正愁揭不开锅呢。 裴素素不挑时间:“随便你,得空就来,毕竟你姐姐那边不太好对付。” 宋优求之不得,挎着菜篮子准备去买菜, 却叫裴素素拦着,把没用完的鸡蛋和小青菜各抓了一点给她:“时候不早了,供销社那边肯定没什么东西了,拿着吧。” 宋优没有拒绝,走在路上, 眼睛却红了。 她姐姐真是个蠢猪,这么好的小嫂子, 非要得罪人家。 还好姐夫机灵, 倒冯的时候出了力, 要不然,她真的没脸收这些东西。 回到家里准备做饭,宋优忙忙碌碌, 像个小蜜蜂。 这时洪金凤凑了过来,笑着问道:“呦,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听人说看见你去后边了,是去找那两个神医了吗?” 宋优知道她不怀好意,便顺着她撒谎:“是啊,我姐姐这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天睡不踏实。只能厚着脸皮再去求求两个老神医。” “也对,现在不是讲骨气的时候,比起你姐姐的性命,丢点脸面都不算什么。不过,你这去了大半天,也没把人请过来,你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你?”洪金凤还是要继续挑拨的。 要不然一个个的全都做了师敬戎和裴素素的拥趸,她和她男人就没什么话语权了。 宋优却不上当,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低头生火做饭。 第二天再去,洪金凤便偷偷尾随着她,见她果然跟别人说的那样,是在师家做帮厨,不是去见什么神医,洪金凤顿时来了精神。 她赶紧回去,叫上宋佳,一起守在了路口。 宋优做完烧鹅准备回来,却被景元夏叫住了。 她递了三十块给宋优:“小裴跟我说了,你每天过来给老神医做顿饭。这是你一个月的工钱,要是小裴再给你钱,你就说我给过了。” 宋优挺意外的,她见过太多的婆媳,为了一块两毛打得不可开交,这家倒是与众不同,婆婆还主动帮儿媳妇掏钱呢。 而且一掏就是一个月的,听这婆婆的意思,小裴嫂子居然不知情。 不得不说,这个婆婆可真大方。 宋优缺钱,没有假客套,她把钱接过来,客客气气的说了声谢谢。 景元夏注意到她手上烫出来的水泡,叫她等等。 她去屋里拿了瓶烫伤药出来:“你小裴嫂子心细,给这边留了好多常用的药,正好,你拿去用吧。水泡别戳破,破了容易感染。” 宋优把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景元夏又指了指厨房门口的一个小筐子:“那儿还有鸡蛋和小青菜,还有点明虾,拿着吧,你小裴嫂子叮嘱过的,不能让你太辛苦了。” 天啊,小嫂子太好了吧,宋优不禁红了眼眶。 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可是语言是那么的苍白。 她来了好几个月了,曾经那个知心温柔的姐姐变得非常陌生,对她连句谢谢都没有。 倒是小裴嫂子婆媳俩,又是给她赚钱的零活,又是给她塞鸡蛋抓青菜的。 她心里的委屈,一瞬间溃不成军。 景元夏抱了抱她:“以后有了委屈就跟婶子说,你小裴嫂子一向热心肠,很担心你的。” “嗯,谢谢婶子。”宋优擦了擦眼泪,时候不早了,她得走。 没想到刚到前面路口,就被她姐跟洪金凤被堵了个正着。 好在她姐姐最近冷静多了,并没有发火,只是问她干什么去了。 宋优怕刺激她姐姐发疯,只得破财消灾。 刚到手的三十块,就这么送了出去。 可她不想再白白辛苦了,便撒了个谎:“找小裴嫂子的婆婆借钱去了。小裴嫂子打过招呼,所以婶子很大方,借了三十。” 宋佳把钱接过来,默许了她每天往师家跑。 洪金凤见挑拨不成,只得想别的办法。 裴素素晚上回来,也预支了三十块钱给宋优,她拜托刘秀云送过去,没想到这钱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裴素素一头雾水,刘秀云满是羡慕的说道:“说是你婆婆给过了,你婆婆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 裴素素笑了笑,夜里跟师敬戎说了下,师敬戎挺开心的:“挺好,明天我跟你一起给妈送点好吃的。” 嗯,钱就不提了,长辈主动给的,提钱伤感情。 * 时间很快,除夕到了。 这几年过年都不放假,要过革命化的春节。 不拜菩萨财神爷,只拜各路伟人,也不许燃放烟花爆竹。 除此之外,还要唱语录歌,□□歌。 比如伟大的长征,比如大渡桥横铁索寒的故事…… 就连拜年,说的也是:“祝你今年见到伟人。” 裴素素怀着孕,犯困,哪儿都不想去,反正年夜饭去婆婆那边吃,她什么也不用做。 师敬戎则去了部队那边,陪着士兵们搞活动。 裴素素跟师敬戎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就这么被她睡过去了。 夜里师敬戎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丝的湿气。 裴素素一个翻身,随手一摸,便摸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 三个月了,稍微克制一点没什么问题,但是她要冲个澡刷个牙,要不然她真的变成臭臭的媳妇了。 两人闹腾到半夜,事后搂在一起靠在床头。 裴素素不禁同情起了和尚尼姑:“你说他们一辈子是不是挺可怜的,男欢女爱,一点都享受不到。” “不好说,以前那些寺庙道观,经常有桃色新闻,所以没什么好同情的,指不定哪天扔在马路边的孩子就是他们造的孽。”师敬戎看得比裴素素多,毕竟他十八岁就去参军了。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他看清楚花花世界里的人生百态了。 他侧过脸来,吻了吻裴素素的额头:“还困吗,不困的话一起守岁,还有半个小时。” “不困。”裴素素精神着呢,她在思考来年的安排,“二嫂和四嫂预产期差不多,都是再有三个月就生了。现在是冬天,每天气温都二十几度,到了那会儿不得三十几度了?要不,咱想个办法,早点把那片山头借用了吧。就说两个老神医搞草药园好了。” “嗯,这个法子不错,明天问问楚奇。”师敬戎没意见,反正过年不放假,那就赶紧把事儿办了吧。 只要山头可以租借下来,就可以赶紧把吊脚楼安排上了,到时候两个嫂子先住了体验体验,不足的地方再改进,等到他媳妇坐月子的时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到两个神医,师敬戎有点好奇:“你跟我说实话,戈小贝得的不是毛囊炎吧?” “不是,是天生的,具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了眼闪闪这边提供的药物,只有治疗斑秃啊,白癜风等原因造成的脱发,小贝这个不符合,我就没买。我也问了闪闪,它说宋佳那边的好感度依旧是负值,只要有负值,它就没办法跟我联机其他的系统求助,所以只能先这么耗着。”裴素素无奈,她要是有办法,早就帮忙了。 师敬戎只得为戈小贝的头发默哀一分钟:“宋佳这里还真是难办,看来要等她病好了再说了。” “病好了都未必能涨到正数,我是不抱指望了。”裴素素只能寄希望于一套死贵死贵的医书,那套医书很直白,就叫做现代医学大典,书籍分类非常细,具体到了各个科室,人体的各个器官,各种常见罕见病症,以及中西医的所有相关理论,而且是动态更新的。但是里面涉及到后面五十几年的医学进展,所以贵得离谱,需要一百万福运值呢。 她可没这么富裕,手里的福运值只有二十几万而已,这还是发电机事件换来的,机会难得,不可复制。 师敬戎见不得她露出那种失落的表情,但他现在也不好说大话许诺什么,毕竟好感度不见得很好刷,只是安慰她:“慢慢来,两个神医都在,肯定会有办法的。” “嗯。”裴素素依偎在他肩头,挠了挠他的下巴,“喂,不说别人了,说说咱们自己吧,孩子叫什么,你想过吗?” “当然想过,女孩就叫小美,男孩就叫小帅。”师敬戎看她心情不好,又开始贫嘴了。 裴素素果然笑了,气笑的,她抗议道:“不行,太土了!” “那……女孩叫大漂亮,男孩叫大帅哥!”师敬戎继续贫。 裴素素乐坏了:“不要啦,真难听!好在还有六个月呢,慢慢想。” “啊,我想到了。”师敬戎坏笑着,趴在她耳朵边上,小声提议道,“女孩就叫师芙芙,芙蓉的芙,男孩就叫师富富,富甲一方的富,这个不错吧?” “哈哈哈,你想屁吃呢!这个提议很不好,不准你再提了!”裴素素笑死,叠词词,恶心心。 笑着笑着,想到自己也是叠词,又笑不出来了。 冷哼一声,扭过身去,裴素素捂着脸,绞尽脑汁。 师这个姓真的好难取名字啊,都不是很好听哎。 比如师翱,读快了就是“少”,师翔,说秃噜嘴就是“是羊”。 师霈,失陪了。 师霖,是零?怎么不是一呢。二三四五也可以嘛! 师震,倒是霸气一点,是朕! 至于师敬戎,嘿,她亲耳听见有个西北来的新兵蛋子说成了“十斤肉”。 给她笑得肚子疼。 所以啊,到底给她的宝宝取什么名字好呢,她也没有主意,只得先睡觉,日后再说。 大不了翻翻字典咯,一个一个跟师连起来念,哪个好听就哪个吧。 第二天天一亮,拜年的就来了。 裴素素可不好再睡大觉了,她得去给两个老神医拜年,婆婆那边也要把该有的礼节照顾到,要不然,就算婆婆不在乎,别人也会议论他们婆媳不和的。 没办法,就是有红眼病见不得她们婆媳和睦。 裴素素还没有怎么显怀,依旧穿着以前的衣服,洗脸刷牙,留下老妈在家里招待拜年的客人,自己则去了后面。 刚到门口,就看到宋佳堵在了那里。 裴素素不怕她,但也不想大过年的闹笑话,便只当没看见。 没想到,她刚走几步,便听宋佳喊道:“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129挑拨,讨好(四更) 裴素素回头, 站在路边看着她。 这个女人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太好,不过比刚开始发疯的时候强点。 今天过年,她特地穿了身大红的, 可能是想沾沾喜气。 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 估计是想给宋优省点时间, 毕竟烧水给她洗头也是麻烦。 总之, 现在这个女人看着还行,起码清清爽爽的, 身上没什么死气。 宋佳也看着裴素素。 上次那张画好像敲了她一闷棍, 这阵子她清醒了不少, 她时不时会思考如果裴素素没有告诉她生病的事, 也许现在的她,肚子里已经是一团烂肉了。 可是如果她一直不知情,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两种观念来回拉扯着她的神经,她有点累了。 她想让裴素素再给她看看,如果这几个月的治疗有效果, 那她就尽量克制住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烦躁情绪, 重新做个好人,要是没有效果,她准备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该发疯发疯,该等死等死。 裴素素拒绝了她:“不了, 戈神医和邵神医都在,你找他们看吧。” 宋佳只得回去,找宋优出来。 宋优赶紧去追, 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连拉带拽的,请裴素素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好嫂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我姐看看吧。”宋优楚楚可怜的看着裴素素,泫然欲泣。 算了,大过年的,裴素素不忍心看宋优哭,毕竟整件事宋优是无辜的,摊上这样的姐姐也是倒霉。 便应道:“你先进去吧,我回去取脉枕。” 宋佳在门口看着,不禁松了口气。 她挽着宋优一起回去,转身的时候,看到洪金凤正在走廊下张望着,她没说什么,就这么回去了。 洪金凤有点生气,宋优还真是有办法,居然把她姐姐哄好了。 真要是就这样让她们跟裴素素和好了,她不就白费力了。 便拿了张五毛钱过来,假惺惺给宋佳的孩子送压岁钱:“去买糖吃吧,今天供销社不关门。” 孩子们接了钱,非常开心,虽然只有五毛,但是可以买一大把水果糖呢。 便一个个飞奔出去。 家里很快只剩下个大人。 洪金凤又怕宋优在这里会帮着裴素素说话,便提醒宋优:“哎呀,优优啊,今天过年,要是孩子们疯到海边去就不好了,你快点跟过去盯着点。” 宋优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她赶紧追了出去,生怕孩子们出事。 这下屋里就只剩两个人了,洪金凤把门关上,这才开口:“干嘛还找她看啊,你看她,天天往那两个神医跟前跑,说不定是串通一气骗你钱的呢。不信你等着看吧,等会儿她肯定哄你,说你现在好多了,继续吃药肯定会好的。” “可是省城那边也说了我确实是得的这个病。”宋佳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么多人联合起来骗她一个人的可能性不大,她没这么大脸面。 洪金凤见她不上当,只好问她:“我没说这个病是假的啊,我是说,她肯定有快速见效的药,故意拖着不给你,你看看你,这都拖了小半年了也没好彻底,这算什么神医,什么高徒?肯定是她故意的,就想骗得你倾家荡产呢。” 宋佳沉默了。 是不是故意的她说不准,但是倾家荡产是真的。 昨天刘秀云还来找她要债呢,孙川没来,估计是开不了口。 她没钱还债,只得把自己的手表退了下来,拿给刘秀云抵债。 不过刘秀云没要。 想想也是,这表她都戴了快十年了,能值几个钱。 宋佳蹙眉不语,沉思了很久才问:“那你说的那个东吴西秦,有动静了吗?” 洪金凤就等这句话了,赶紧拉着她说道:“哎呦,我正要跟你说呢。东吴找到了,那老先生说了,你这个不是死症,只要乐观积极,用几副猛药,把病灶打散了就好。然后再慢慢温补调理,不出个月准保好得彻彻底底的。我还不信,我说这边南邵北戈都在,都说这个病要慢慢调理,起码要个一两年才能根治呢。你猜人家说什么,人家叫我问问你,是不是人傻钱多。” 宋佳傻眼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她不就成了冤大头? 看看床头那一本厚厚的账本,她还真的有点拿不准了。 洪金凤见她有所动摇,便继续趁热打铁:“总之,你等着看吧,等会儿她肯定跟你说有好转,但是没完全好,还得继续吃药。你要是问她吃多久,她肯定说还得一年半载的。” 洪金凤胸有成竹,因为这个时间是东吴说的,她把宋佳的病症和每天吃的什么药一说,那老先生便夸南邵北戈的药方子好,还告诉她再坚持多久就会痊愈。 不过她可不能实话实说,要不然,她怎么把宋佳牢牢攥在手心? 所以,她继续给宋佳洗脑:“你想,这才几个月,你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要是继续吃个一年半载,不得让你男人孩子全都喝西北风去啊。” 宋佳沉默了。 她考虑了半天,才说:“等她来了看看吧,万一不是你说的那样。” 裴素素很快过来,不幸的是,她说的确实跟洪金凤说的一样。 有好转,还要一年半载,坚持吃药,不能断。 宋佳勉强说了声谢谢,起身送裴素素出去。 回到屋里,她枯坐在桌子前,不知道该听谁的,该信谁的。 不管怎么说,她想先见见这个东吴神医。 于是她问了问洪金凤地址。 洪金凤当然不能给她地址,便哄她:“哎呦,给你地址你也找不到啊,他喜欢到处走走停停,看哪儿风景不错就在哪儿待一阵子。我这次能打通电话,还是因为过年。可等你找过去,年早过完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何必呢?要不这样,我打个电话,看看他能不能到南方来行医,到时候我邀请他来岛上不就好了,还省得你颠簸折腾。”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宋佳点点头:“好,麻烦你了嫂子。” 洪金凤心满意足,下午便着手安排假神医去了。 算算日子,等到正月十五前后过来,正好那段时间岛上一大批孕妇要生孩子,裴素素忙不过来,也就没有空来理会宋佳了。 她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故意耽误宋佳的治疗,只要让她请来的假神医借口不敢得罪南邵北戈就行了,这样就不需要新的方子,可以继续吃现在的药。 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在宋佳的心里深深的埋下仇恨的种子。 * 景元夏换房子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生之年,她那不成器的一儿子会给她争气。 这不,年底工分结算,师翔是第一,按照楚奇制定的奖励规则,这院子便成了师翔的。 但是师翔自己没住,而是把爷爷和爸妈请了过去。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长辈都在,总不能他自己住着这么气派的院子,让长辈拘束在小院子里吧。 景元夏还是挺欣慰的,她这两个纨绔儿子,可算是有一个懂事了。 其实师翱也不差,只不过是因为腿伤的缘故,工分少了一个月,要不然,说不定兄弟俩都能给她长长脸。 总之,为了成全师翔的孝心,家里的个老人家全都搬了过来。 这院子大,特别适合亲友来聚餐,所以年夜饭就是在这里吃的。 至于公婆原来的那个院子,则是师翔两口子住着。 那个院子在路边,远处山上的风可以直接扑过来,凉快得很,所以汤雪儿可以舒舒服服的在院子里乘凉。 师翱则没动,还在原来的院子里,毕竟他们已经分户了。 裴素素到了婆婆这边,发现汤雪儿跟郝小娟两个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呢。 两人的孕期接近,一前一后有了胎动,所以共同话语很多。 两人看到裴素素,全都热情的招手,汤雪儿更是激动:“素素你快来,你快摸摸看,你四嫂肚子里这个踹得好用力啊,应该是个小子吧?” 裴素素坐在两人中间,一手搭着一个肚子。 果然,四嫂的肚皮时不时就波涛汹涌一下,一嫂的则相对比较平静一些。 不过胎动跟性别是没关系的,女孩子也可以有很活泼的胎动。 只是这话她不好说出口,毕竟她知道,两个嫂子盼的都是儿子,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太实诚。 于是她笑着附和道:“嗯,有可能哦,名字想好了吗?” 郝小娟红着脸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文化,我跟你四哥商量过了,让你给孩子取一个。” 啊……裴素素亚历山大。 她又问汤雪儿,汤雪儿笑笑:“我和你一哥商量过了,这是师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让爷爷取比较好。” 裴素素明白,一嫂这是想讨好爷爷呢,也正常。 便笑着问道:“那爷爷取了吗?” “取了一堆,没想好叫什么呢。”汤雪儿去屋里拿了个本子出来,“你看,本来想叫师锦的,锦绣人生,寓意很好,还谐音诗经,爷爷很喜欢诗经的,而且这个名字男孩女孩都好用。但是……” 汤雪儿叹了口气,明显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 裴素素恍然:“是觉得冲撞了敬戎的名字吧?没事的,一嫂你要是喜欢就用吧,新社会了,不讲究这些。” “不行,爷爷说不可以。然后又想了一个,叫师百,谐音诗百,我觉得还行,挺别致的,不过看起来有点太简单了,寓意也没有师锦好。所以爷爷重新找了些吉利的名字,你看,师睿,师瑞,师蕊,是不是都挺好的?原本还想了一个师庆欢,不过你爸爸叫裴长庆,所以又不行。”汤雪儿有些无奈,好听的容易跟家里的亲戚冲突,吉利的又不是特别好听,也就那个rui还可以了。 裴素素不好掺和这事,只说每个都好听,她不在意这些。 拜完这边的年,她也该收拾收拾去看看那两个小老头了。 没想到,路过码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人。 裴素素差点没认出来。, 130闹剧(五更) 裴素素原本直接骑过去了, 但她眼角余光一扫,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被一群男人围着调戏。 旁边打鱼小队的人想见义勇为, 可是一个老头阻止了他们:“别管她, 被下放的都是有问题的, 活该被人糟蹋。” 这是什么歪理, 一个人有罪,自然有执法机关来惩罚, 而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被流氓欺负。 裴素素看不过去, 还是停下来呵斥了一声:“干什么呢, 大过年的调戏妇女, 想坐牢?” 这群都是老光棍儿,也就是冯百胜一开始弄来凑人头数的那群蛀虫。 冯百胜虽然倒了,但是这些人是送不回去的,楚奇只能想办法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参与劳动。 然而效果非常一般,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这不, 大过年的, 这群游手好闲的混子专门蹲在码头讨要红包呢。 毕竟打渔小队每天都会在这里卖鱼,今天又是过年,买鱼人的口袋里可比平时阔绰多了。 而这个被他们拉拉扯扯的女人,显然是不想给红包的,这会儿已经被扯烂了衣服,弄乱了头发, 身上还有一个老流氓用香烟烫的印子。 裴素素的这一声呵斥,让他们不得不把到手的猎物放走了。 那女人赶紧爬起来,捡起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巴的鱼, 想要跑,可是她一摸口袋,才发现兜里的钱没了。 只得跟领头的老光棍儿讨钱。 老光棍儿不肯还钱,还想打人,裴素素直接把车停下往这边走来:“我说了不听是吗?把钱还给人家,都给我滚!” 这一吼,可没人敢再闹腾了,立马做鸟兽散。 毕竟来岛上快半年了,如今还有谁不认这位团长夫人。 惹不起,只能跑。 裴素素把那可怜的女人扶起来,还帮她掸了掸身上的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才认出来,这人居然是魏鸣凤。 裴素素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 魏鸣凤推开了裴素素,拽了拽凌乱的衣服,尽量维持镇定,她平静的看着前方:“我来了很久了,没想到你们家第一个注意到我的人是你。” “你这是被下放了?”裴素素真是挺意外的。 她天天上班,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时间关心岛上什么时候又来了人。 加上岛上现在足足万把多人呢,她注意不到魏鸣凤太正常了。 魏鸣凤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裴素素面前示弱。 扣好扣子,理好头发,她觉得自己终于有点人样子了,这才开口:“是,下放了,可是我罪不至此。我只是想抱大腿,只是想求生,结果就被师霈查了个底掉。我爸虽然在两边横跳过几次,可是他最终选择了这边,这还不够吗?在那个混乱的时代,谁没有犯错的时候,谁敢拿自家老小的性命去赌?只要最后选择了这边不就好了。可是现在……总之,我会继续写材料申诉,继续叫屈,继续伸冤。我根本没错,我没有害过你们家的任何人,我罪不至此!” 裴素素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她提了个建议:“你要是真的觉得你老子无辜,那就得拿出能确实有效的证据来。但是,如果他做过残害革命党人的事,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不要再挣扎了。有些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有些红线碰不得,碰了就是万劫不复。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是,我明白,所以我要申诉!我爸只是看谁顺风局就投谁,仅此而已!你可以说他是投机分子,可他真的没有杀过自己的同胞,一个都没有!那些残忍的行动,他都没有参与!他直接装病回乡下躲着了!他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小人物,他连个团长都混不上,他有什么能耐左右战局呢?他除了躲,他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有一群革命党人逃到他那个村子,还是他帮忙掩护的,他真的只是个没用的蠢人,但他不是坏人。”魏鸣凤红着眼眶,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裴素素不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她决定自扫门前雪,漠然道:“你跟我说也没用,我不懂这些。我只是个小人物,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裴素素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魏鸣凤也没指望她帮忙,但还是追上来几步,问道:“师翱他……他还没有结婚吧?” “反正没你什么事。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请你离他远一点。”裴素素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刚才的事情,我建议你去报警,要不然,他们还会纠缠你。” “好,我会去的,刚才……谢谢你。”魏鸣凤的傲气还在,只是被生活磨得暗淡许多。 她没有求裴素素保护自己,也没有纠缠,只是转身,大步朝着派出所去了。 裴素素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人生啊,有时候自作聪明,反倒是害了自己。 但凡魏鸣凤不是一副想要掌控全局的样子惹恼了师家的人,也不至于去查她。 这是妥妥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很快,魏鸣凤报了警,警察让她提供目击证人。 魏鸣凤把码头卖鱼的人全都写了进去,独独没有写裴素素。 她不想低声下气的去求人,她想靠自己站起来,哪怕卖鱼的不愿意给她作证也没关系。 * 裴素素到了两个小老头那里,发现师翱也在。 他的精神好多了,正在帮着两个小老头敲木鱼。 戈小贝坐在小马扎上,唉声叹气:“爷爷,放弃吧,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尼姑,忘记喝孟婆汤了,所以这辈子生下来就是尼姑。” 戈赟翻了个白眼:“你给我闭嘴!” 戈小贝想哭:“可是这样真的很累啊,我已经晒了两个小时的太阳了,草药汁都变成一层膜膜干在脑袋上了,真的很痛苦的。” “谁管你,继续晒,晒够三个小时再说。”在戈赟这里,讨价还价不好使。 还好裴素素来了。 戈小贝顿时看到了救星,哭着喊道:“素素姐姐,救命啊,我不想当木鱼儿啦!你大哥快把我脑袋敲出窟窿啦!” 裴素素哭笑不得,走过来看了看:“这是涂的何首乌和侧柏叶吗?” “是啊,好难闻啊这个味道。”戈小贝痛苦啊,直接抱着裴素素的腰撒娇,“好姐姐,救救我吧,爷爷听你的,你一开口他就放我一马了。” “脖子酸了?”裴素素也敲了敲木鱼儿,过过手瘾,可别说,挺滑溜的,手感不错。 戈小贝很绝望。 只得哭丧着脸点点头:“脖子要断了,嘤嘤嘤,救我姐姐,要不然,你上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就是,我家小贝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受这样的苦呢?师父,算了吧。”裴素素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两句好话一哄,妥协了。 戈赟也果然给她面子,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行行行,我不管了,小秃驴,没人要!一辈子做尼姑吧你!” “才不会呢,我叫师翱大哥娶我!”戈小贝不服气,立马松开裴素素的腰,坐在凳子上原地转了半圈,一把扯住准备离开的师翱,直接站起来,扑了上去,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师翱愣在了那里,捂着自己的脸颊,像是被轻薄了的大姑娘,好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戈小贝乐了:“我就说吧,师翱大哥果然是个纯情派的。亲一下脸就红啦!” 戈赟:完了,好不容易养大的秃头小白菜,要被猪,哦不,要被独来独往的孤狼拐跑了。喂,搞清楚啊,你是狼啊,你不吃素啊!!! 当爷爷的崩溃辽,只得捂着嘴巴,满是心痛的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结果师翱还没什么动作,一旁的邵春江不乐意了。 他气得声音都劈叉了,愤怒的丢了手里的草药,质问道:“喂!戈老头!!!咱可是说好的,你孙女是我孙子的媳妇,你快管管啊!”邵春江气死了,赶紧扯了扯他孙子,“去啊,你也去告白啊,傻小子,怎么傻不愣登的不肯去呢。” 邵坤难为情了,别过脸去,看着身后的草药,一脸的委屈:“我就说吧,小贝看不上我,是你自作多情,非要我跟过来。” 戈赟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来救场:“啊,那个……嗯,嗯哼,那个……师翱跟小贝只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对吧师翱?” 石化了的师翱,终于点了点头:“嗯,我只是看您老人家背了那么多药不方便,所以过来帮忙而已,我没别的意思。既然你们两家定了亲,那就赶紧选个好日子吧,我等着喝喜酒呢。” 戈赟松了口气,邵春江也松了口气。 邵坤笑着转过身来,生气的只有戈小贝一个。 她冷哼一声坐在凳子上,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眼看着师翱要走,她急了,赶紧站起来:“可是爷爷,邵坤太矮了,我喜欢个子高的,像师翱哥哥这样的。我不开玩笑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说着她怕她爷爷又被邵春江拿捏,赶紧抱着师翱的胳膊,使劲晃悠:“师翱哥哥,你说句话呀,你嫌弃我的光头吗?你不喜欢我吗?” 师翱猝不及防被人告白,又被亲了一口,早就脑子嗡嗡的了,这会儿又被软乎乎的大姑娘抱着,更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脚底下踩的到底是土地还是孙悟空的筋斗云。 所以,戈小贝的问题他没法回答,他只是掰开了戈小贝的手,沉默的转身,逃离了现场。 戈小贝气死了,直接追了出去。 邵坤也伤心死了,蹲在地上画圈圈。 只剩下两个老头和裴素素三脸懵圈儿。 最终还是邵春江先回过神来,他气死了,一脚踹在邵坤屁股上:“傻小子,快去追啊,再不去的话你媳妇跑了!” 裴素素:这可真是个热闹的新年呢。 不行,她真的很好奇,大哥会不会被直球小尼姑拿下。 她这个吃瓜乐子人,也赶紧追了出去。 最后剩下戈赟一个人在院子里凌乱。 后山的风扑过来,不厚道的掀开他脑袋上的假发。 戈赟:……就,挺秃然的。, 131割舍不下(六更) 裴素素跟到半路就累了。 不行, 怀孕的人还是少操心,她实在是跟不上戈小贝和师翱。 师翱骑着自行车,只留下一道背影, 而戈小贝是个长跑健将, 眨眼就跑远了。 裴素素实在望尘莫及, 只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邵坤吭哧吭哧从她身边经过, 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照顾孕妇。 他叮嘱裴素素不要乱跑:“小裴姐姐, 我去找小裴姐夫, 你等着。” 裴素素觉得他有点傻, 忍不住问他:“可是小贝跑了, 你不怕她跟我大哥成了吗?” “不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小裴姐姐,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你怀着孩子呢,你坐下吧, 我找小裴姐夫来接你。”邵坤扶着裴素素, 在路边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让她坐下,怕石头脏,还特地脱了自己的外套,倒扣着垫在了石头上。 “姐姐,坐啊。”邵坤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还特地把外套拍拍平整, “不硌屁股的。” 裴素素忽然就不想吃这个瓜了,多有责任心的小伙子,多体贴的小伙子啊。 戈小贝啊戈小贝, 你不能只看外表啊,师翱虽帅,可他没有心啊。 她不想耽误邵坤追女孩子,赶紧坐下:“快去追,不用管我,你爷爷马上就来了,戈小贝要是错过你,她得后悔一辈子!” 邵坤看了眼来时的路,果然看到他爷爷正吭哧吭哧往这儿赶呢。 这下他可算放心了,他害羞的笑了笑:“嗯,那我去了。”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戈小贝去了哪里,只好先去师翱家里看看。 到了那里,果然看到师翱家大门紧闭,戈小贝正在锲而不舍的敲门。 邵坤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扯了扯戈小贝的袖子:“回去吧,别人看到了不好。” 戈小贝也打算走了,就是面子上挂不住,站在门口盯着那扇门生气。 “师翱,开个玩笑都开不起,你是不是男人啊你。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啊,想屁吃呢你!”吼完这句,戈小贝心里舒坦多了,转身看了眼邵坤,“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啊?” “不是啊,我怕你真的跟他跑了,那我不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儿了。哎,只比他矮了三公分而已嘛,我有那么差劲吗?”邵坤红着脸,低着头,声音不大,嘀嘀咕咕。 戈小贝哼了一声:“你不差劲,我只是不想找熟人结婚,咱们两家太熟了好吧,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是双倍的压力,你受得了啊?” “那倒也是。”邵坤松了口气,看来戈小贝只是一时兴起,不是真的非师翱不可。 算了,看在这个小光头还算清醒的份上,他不计较了,只要不再人来疯的乱亲别人,他可以当做今天的事不存在。 于是他再次扯了扯戈小贝的袖子:“走吧,找个疼你在乎你的人,不比上赶着贴冷屁股好吗?” 戈小贝撇撇嘴:“没见过你这样毛遂自荐的,切,谁说我贴冷屁股了,我还嫌臭呢,走,回家。” 等两人走远了,师翱才把门打开,他松了口气,赶紧锁上门,去楚奇那里透透气。 今天过年,楚奇依旧忙碌。 师翱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核对春播春耕的工作内容。 师翱没敲门,直接进来了,因为这是楚奇特许的。 进来后也不说话,就那么往他桌子面前一坐,拿起没抄完的副本,帮忙抄写。 楚奇核对完才看了他一眼:“又被逼婚了?” “没有,被人强吻了。”师翱叹了口气,“对了,运输队那边帮忙打听了吗?有宝莉的消息吗?” “没有。”楚奇放下手里的笔,托着下巴满是无奈的看着他,“你说说你,是不是贱骨头?人在跟前的时候你天天拒绝人家,现在人不见了,你又天天想着。” “只是怕她出事。”师翱低头抄写,拒绝跟楚奇眼神交汇。 楚奇知道,他面前坐着的这个,就是个逃兵。 不过他劝过很多次了,他自己都嫌烦了,只得顺着师翱的话说:“好好好,你心系天下,我没有你的境界高。” 师翱勾唇,自嘲的笑笑:“又挖苦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有点蠢。”楚奇实话实说,“说吧,这次被谁强吻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心血来潮逗我玩儿的,我躲着不为别的,纯粹是怕影响他们两家联姻,这几天我就住你这里吧,等他们结婚了我再回去。”师翱今天真的只是去帮忙搬运草药的。 只是他不知道两个神医已经对孙子孙女的婚事有了约定,差点无意中坏了人家好事。 他不想做破坏人家联姻的臭狗屎,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而他现在最想搞清楚的,就是宝莉到底是生是死。 如果宝莉死了,他难辞其咎。 如果宝莉活着,他才能放下这个心理负担,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楚奇还是懂他的,见他说得这么直白了,便不再打趣他,他从抽屉里找了把一钥匙出来,丢给了师翱:“开荒指挥部休息室的钥匙,拿着吧,要带什么洗漱用品换洗衣服,跟我说,我去给你拿。” “谢了。”师翱不跟他客套,收下钥匙的同时,把自己的钥匙也交给了楚奇。 楚奇瞅着,抄写的活儿有师翱在做,他便赶紧去拿衣服。 半路遇到了裴素素跟师敬戎,他问了问:“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小尼姑到底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师翱虽然嘴上说着一点想法都没有,可就这么被亲了,万一被撩拨起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裴素素看不懂,因为戈小贝刚才回来,看着还挺高兴的,一点都没有伤心失望。 楚奇无奈,只好问师敬戎:“你怎么看?” “太年轻,不成熟,这山望着那山高,又不舍得丢了这座山。大概就是这样,过几年就好了,小孩子都是这样胡闹的。”师敬戎给楚奇吃了定心丸,“你跟我大哥说,安心躲着,这边有我们来处理。” “那就好,你大哥还在托我到处找宝莉,哎,何苦来哉。”楚奇不知道该说师翱什么好了,拿上衣服,赶紧回去。 当天下午,邵春江跟戈赟都怕夜长梦多,一合计,准备直接让两个小年轻去把证领了,时间就定在正月十五,好日子。 裴素素收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果然,两个小老头出手了,哎呀呀,真是落伍啊,居然搞包办婚姻!” 师敬戎不这么看,他坐在那里叠衣服,评价道:“肯定谈不上包办婚姻,小年轻的心思你别猜,说不定过几年会后悔今天闹的笑话,总之,咱们不能掺和。” “嗯。”裴素素松了口气,她也担心宝莉的去向,犹豫再三,还是问了问师敬戎,“对面大市有你认识的老战友吗?退伍的,服役的,都行,帮忙打听看看吧,免得大哥总是悬着一颗心。” “已经在打听了。”师敬戎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裴素素好奇:“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失踪当天,我看你一直叹气,知道你放心不下,只是你当时生气,没跟我提。”师敬戎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早晚会有结果的。至于那个魏鸣凤,你下次见到她不要理她,我还没查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保持小心警惕总是好的。” 裴素素点点头:“知道,我今天不知道是她,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我直接报警,远远躲着就行。” 嗯,师敬戎把衣服收起来,开春了,天气热了,山包里的吊脚楼该准备起来了。 春节就这么过去了,闹了一场笑话,吃了好几顿海鲜大餐,没什么特别的大事。 只有师震愁眉不展。 他担心师翱被戈小贝惦记着,会影响戈邵两家联姻,第一天便亲自去了趟对岸的吴家,让他们在家里未婚的女儿里面挑个年龄合适的,找个合适的时间来相个亲。 老父亲不想再拖了,这大儿子一直不结婚不算个事儿啊,要是丑点儿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大帅哥,整天勾得那些女孩子犯花痴。 不行,绝对不行,他当机立断,趁早让师翱成家。 很快,元宵节到了。 裴素素昨天就收到了请柬,今天特地请了假,去喝两个小年轻的喜酒。 师敬戎为了表示对自己媳妇老师的尊重,也请了半天假。 婚礼借用了桫椤树院子举办,只邀请了师家的人,以及楚奇等几个处得还不错的人家。 师翱缺席,借口帮助运输队接一批物资过来,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他不想扫兴,宁可让自己从大家视野里消失。 渔船靠岸,停在了一个小渔村。 运输队的队长告诉他,这里的一种土笋冻非常不错,所以楚奇订购了一批,毕竟今天是元宵节,楚奇想搞点好东西,奖励给各个生产队工分前一百名的百姓。 一人两碗的分量,加起来就是六百碗,听着多,实际上不多。 几口缸就装满了。 渔船等会儿还会去海珠那边运一批日化用品,所以装船的时候,需要把那几口缸分布在船的两头,免得一头太轻一头太重。 师翱认真办事,跟在运输队长身后搬运盛满土笋冻的大缸。 几个来回,便热得浑身是汗。 他只得脱了衬衫,只穿着一件背心,衬衫系在腰上,露出他结实的膀子。 嘿呦一声,几个精壮的汉子一起,把大缸往船上抬。 刚到甲板上,远处便来了个穿着大红色衬衫的少妇。 她挽着一个老妇女的胳膊,挎着一个篮子,准备来买几碗土笋冻,给她的新婚丈夫吃。 两人到了地方一问,才知道今天的土笋冻全部卖出去了。 老妇女有些生气:“平时都有的呀,这不是咱们村集体的福利吗?” “昨天就通知过了,今天的货全部卖给了对岸的海岛,卖了钱好买农具。”负责土笋冻小铺子的婶子解释道。 老妇女还是生气:“可是我儿子喜欢吃。” 婶子只好黑着脸:“你儿子是皇帝吗?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老妇女气死了,想吵架,裴丽丽赶紧扯着她的胳膊:“算了妈,我回去学着做吧,你教教我。走,回去吧。” 两人走后,铺子里的婶子不屑的撇撇嘴:“切,不知道哪里捡回来的儿媳妇,还当个宝了。” 她女儿劝道:“别说了妈,丽丽挺惨的,我昨天路过她家门口,看到贾士远又在打她了。” 婶子更瞧不上那个老妇女了:“我说呢,丽丽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造孽,捡个儿媳妇也不好好护着。” 母女俩嘀嘀咕咕,却也不好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只得叹气。 渔船上,师翱终于把大缸平稳放下。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宝莉的声音,可是等他直起腰来抬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只有几个忙忙碌碌的乡野村妇来来去去。 一定是他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132清醒的妹妹(一更) 渔船快出发了, 师翱帮着张罗完便坐下了。 他有点心神不宁,总感觉刚才听到的就是宝莉的声音。 于是趁着队长在下面结账,他跑下去亲自打听了一下。 没有, 还是没有。 冯宝莉人间蒸发了, 哪儿都没有。 师翱只得上船,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岛上码头处, 师翔在等吴家的人,等了半天都没见着人来,心里正犯嘀咕呢。 他觉得吴家不守时, 肯定不是什么良配。 就在他失去耐心快离开的时候,没想到看到了船上的师翱。 他见大哥还不知道吴家要介绍姑娘过来, 只得先给大哥打个预防针, 他搂着师翱的肩膀,边走边聊。 哥俩有阵子没有说掏心窝子的话了,师翔严肃的问他:“你在找宝莉?后悔了?” “没有,只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我良心上过不去。”师翱依旧给出同样的回答。 师翔却不信。 “我是跟敬戎虽然都是你的兄弟, 可是我跟他不一样,我打娘胎里就跟你同吃同住了,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太多了, 太累。五年前的事有什么好放不下的?非要自己给自己添堵,白白辜负宝莉的一片真心。现在宝莉走了, 你又后悔了。那你这次又要给自己添堵添多久啊?再来一个五年,能把宝莉忘掉吗?爸妈年纪大了, 爷爷马上就八十了,能等到你结婚给他抱重孙吗?”师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师翱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 他的人生该去向何方,又该归于何处,他不清楚。 他要是清楚,哪能浑浑噩噩这么多年。 他叹了口气:“你想要我怎么做?” “相亲啊,找个条件合适的,赶紧结婚。结了婚你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你看我,整天只想着挣工分,养活老婆孩子,哪有功夫伤春悲秋。你也别跟我说相亲结婚的没感情,感情是处出来的好吗!我跟雪儿现在就挺好的,我现在还挺庆幸的,多亏敬戎和小裴不嫌弃我窝囊,管了我的闲事。要不然,我现在还跟你一样,成家和立业一个都没着落,多难受啊。”师翔到底是不一样了。 肩上挑着担子,有责任心了,成熟了,也稳重了。 他希望他大哥也别再矫情了,过完年三十三的人了,人生过半了,还有几年可浪费的。 师翱没有立马回答他,只说考虑考虑。 师翔叹了口气:“那你慢慢考虑,我跟你说,我看那个宋优就挺不错的,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好好想想吧。” 师翔说完,便回去照顾老婆去了,他可没时间在这里期期艾艾,也懒得再在码头吹风了,迟到两个小时的人,不等也罢。 师翱怀着心事,走路不看路,差点被人撞上。 抬头一看,居然是宋优,他还挺惊奇的,真是背后不能说人是非,哪怕只是他兄弟提了一嘴,都应验了。 他赶紧帮着宋优把车子扶起来:“摔伤了吗?” “没有没有,我摔在土堆上了,没事儿,师翱大哥你呢,我撞疼你了吗?”宋优担心的看着他,因为她的车轱辘撞上了师翱的腿。 师翱摇了摇头:“没事,你着急有事?快去吧。” “嗯,接一个人。”宋优正郁闷呢,现在看到师翱,她想找师翱参谋参谋。 她不赞成她姐姐找吴神医看病,毕竟这事是瞒着小嫂子的,在她看来,这是对小嫂子的不尊重。 她也劝过她姐姐了,要么跟小嫂子说清楚,不信她,今后只找吴神医,要么就不要去见这个什么吴神医,毕竟戈邵两位神医都点头的方子,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她姐姐这么做,真的很不尊重别人。 可她到底是做不了她姐姐的主,加上那个洪金凤天天来给她姐姐念经,她真的是劝不动了。 她现在就是纠结,要不要通知小嫂子一声,起码这样堂堂正正的,不算背叛了小嫂子。 可她又怕小嫂子生气,回头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正好遇到师翱了,不问问可惜了。 师翱听了,不禁蹙眉:“东吴西秦?西秦我不知道,东吴确有其人。不过吴老头是绝对不可能来的,他这个人最喜欢端着,你打电话问他方子,他看在介绍人的面上是可以给你这个面子的,但你要他奔波上千里,只为了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看病?那绝对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洪金凤骗人?”宋优想不明白,“那她图什么呢?弄个假神医,骗我姐的钱?” “你姐还有钱可骗吗?”师翱也拿不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宋优摇了摇头:“没钱了,我的钱也搭进去了。” 师翱有数了,断言道:“那肯定不是来骗钱的。不过这世上的骗子无非是三种,要么骗钱,要么骗色,要么骗感情。你姐没钱,不容易骗,年龄也摆在哪儿,没色可骗,那剩下的就只有骗感情了。” “骗感情?骗我姐吗?”宋优沉思起来,“可是怎么骗呢?” “不知道,总之,你先别声张,先看看那个假神医怎么说吧。到时候再具体判断,现在讨论这些为时过早。”师翱分析完了。 因为师翔的话,他特地打量了一下宋优。 说真的,这阵子宋优天天来烧大鹅,他都在场的,他有空会帮忙拔鹅毛,处理血水,或者倒垃圾。 毕竟宋优是给戈赟做饭的,戈赟是裴素素的师父,而裴素素既是他兄弟媳妇,也是他们师家的大恩人,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忙做点什么。 但他从来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现在留心看了看宋优,还是找不到心动的感觉。 其实宋优长得还不错,挺清秀的,但是没办法,他好像只对那种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女人有感觉。 他叹了口气,不想害人,还是决定把师翔的话当成耳旁风。 他移开视线,不看宋优了,他真的没办法进入一段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 宋优压根没注意他在打量自己,她觉得师翱的办法应该会管用的,笑着应道:“好,那我正常去接人回来,等晚点我来找你一起分析分析。” “嗯,去吧。”师翱累了,也饿了,直接去找楚奇蹭吃蹭喝。 * 裴素素给戈小贝陪嫁了一副金手镯。 这是从老爷子给她的那一箱东西里挑选出来的。 镯子上雕刻着龙凤呈祥,栩栩如生,做工精巧,寓意很好,拿来做嫁妆正合适。 戈小贝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大礼,还挺感动的,抱着裴素素哭哭啼啼的撒娇:“唔,你果然是我失散的亲姐姐吧,唔……” 裴素素哭笑不得,随便吧,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也挺不错。 其实她觉得送一副金手镯不算什么,毕竟师父教给她的本事是无价的。 而且小老头一点回报都没要,只要求她把老戈家的医术传承下去。 甚至没有要她更名改姓,真的挺豁达一老头儿。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份豁达,所以教出来一个没心没肺的孙女儿。 不过裴素素还是要提醒一下戈小贝:“结婚之后就不能随便亲别的男人了知道吗!” “知道!”戈小贝提到这事就不爽,嘀嘀咕咕埋怨师翱开不起玩笑。 但,那真的是开玩笑吗? 裴素素不见得。 只是她不想伤了戈小贝的自尊心,也就没戳破这层窗户纸。 她该出去了,去院子里帮忙招待客人,因为她是以新娘子娘家姐姐的身份出席的。 她并不知道,远处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蹲着两个女人。 洪金凤正忙着挑拨离间:“看到没有,连戈小贝跟邵坤结婚都是她在主持,我就说她肯定跟那两个老头串通一气了。” 宋佳没有说话,默默从树上爬了下来。 洪金凤以为她没听进去,便继续挑唆:“你就是太仁慈了,才被她们骗得团团转。等会吴神医来了你就知道了,那一院子都是缺德鬼。” 宋佳还是沉默,一路跟着洪金凤回了家属院。 很快,宋优去码头把人接了回来。 为了确定师翱的推断是真是假,她撒了个谎,问了这个神医一个问题:“金凤嫂子说你会带你孙子过来,正好戈神医有个孙女儿,可以凑一对,可是你孙子怎么没来呀?” 假神医不知道这事,只得随口撒了个谎:“他晕船,在海珠等我呢。” 宋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总之,这个神医肯定是假的,这就足够她提防着洪金凤了。 等会听听他们怎么说,她得找师翱告状。 * 孙子孙女大婚,两个小老头都很得意。 不过邵春江知道,戈赟来岛上后,一开始看上的是师翱,所以过年那天戈小贝亲了师翱一口,他还挺耿耿于怀的。 便趁着今天办喜酒,猛灌了戈赟一气。 戈赟也生气,小孩子闹着玩儿的,计较什么,喝就喝,谁怕谁。 于是两人你灌我我灌你,把个烧刀子当水喝。 看得在场其他人直咂嘴。 酒过三巡,两个老头都醉倒了,裴素素赶紧安排人手,把他们抬回去躺下歇着。 婚房就安排在了邵春江那边的院子里,所以两个老头都睡在了戈赟这边。 亲朋散去,邵坤不想辜负良辰美景,赶紧先把房圆了。 戈小贝不但非常配合,还愤恨的说道:“你加把劲儿,咱们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气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 邵坤懒得跟她计较,人都是他的了,其他的慢慢来。 两人第一次,都不太会,好在邵坤跟着爷爷学了些基本的医学知识,起码没有走错门。 但他还是把戈小贝弄疼了,立马挨了一顿臭骂。 邵坤不服气,再来,两人一下午的时间全用来探讨生命的真谛了。 快到晚上,终于成了,邵坤却不舍得让戈小贝下床,他还要。 同一时间,宋优终于送走了假神医,急冲冲的找师翱来了。 到了门口却见门上挂着锁。 正着急,她看到了师翔,误以为这是师翱,赶紧迎了上去。, 133强扭的瓜半拉甜(1)(二更) 师翔是来叫他爸妈的, 对岸吴家的人终于到了,带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要跟大哥相亲。 他不太看好这桩婚事, 但也不好说什么, 只得赶紧来叫家长。 他长这么大,早就习惯被人认错了。 所以宋优一上来招呼了一声师翱大哥, 他并没有纠正。 他倒是觉得机会难得,正好试试宋优对大哥有没有想法:“是优优啊,我家里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得赶紧去看看,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宋优愣怔了片刻, 随即意识到不对, 师翱记挂着宝莉,是不愿意结婚的,怎么可能去相亲。 她赶紧后退两步,仔细打量起来:“不对, 你是师翔哥。” “呦呵, 你这小丫头还不好骗。”师翔乐了,“怎么认出来的?” “刚才着急,没看清楚, 这会儿看清楚了,师翱大哥左边有断眉。”宋优难为情极了, 她跟这对双生子认识几个月了,真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 师翔笑笑:“可以, 观察得挺仔细,平时没少盯着我大哥看吧?” 啊?宋优别开视线:“没……没有啊,只是你们兄弟三个长得都挺俊的, 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兄弟三个?你不会对我家敬戎有什么想法吧?”这很危险啊,师翔必须把这种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 宋优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师翔哥,这玩笑可不能开啊,小嫂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 “没有就好。好了,不逗你了,我家里要给我大哥介绍对象,让我去看看。一起吗?”师翔继续试探。 宋优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拒绝了:“那我不去了,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在路口等他,刚才的事有结果了。” “刚才的事?”师翔不知道他们两个刚刚遇见了,一时好奇,挑眉问道,“怎么,你也要给他介绍对象?还是想毛遂自荐啊?” “啊……”宋优真没有考虑过什么毛遂自荐,不过师翔这么一说,她便顺着想了想。 随即摇了摇头:“师翔哥真喜欢开玩笑,师翱大哥整天把宝莉挂在嘴上,就算我毛遂自荐的话,估计也没戏吧。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其实挺长情的,我不想自讨没趣。” “呦,这话怎么有点酸。”师翔听得出来,宋优不抵触这件事,只是觉得没可能而已。 所以,他如果劝劝大哥,说不定能成,只要大哥愿意跟宋优好,吴家应该就不会强人所难了。 不过他还是确认了一下:“话这么酸,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宋优摇了摇头,师翔开口之前,她对师翱只是看帅哥的心态,师翔开口之后,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不要对师翱有想法比较好。 于是她坦白道:“你们可能都觉得我脾气好,对我姐姐逆来顺受,所以对另一半的容忍度也比较高。其实不是的,我希望我的另一半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而不是搂着我惦记着别人。对不起啊师翔哥,辜负了你的好意。” 师翔忽然笑了:“我就说,你跟我哥一个德性,纯情派的。得,好事多磨吧,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我去跟我家里说一声,就说不给大哥介绍对象了,让他自由发展。对了,你找我大哥?他在楚主任那里,快去快去。” 师翔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他现在就一个想法,给点时间,这两个估计自己能成,他得赶紧劝他爸妈把吴家拒了。 宋优说了声谢谢,赶紧去找人。 到那儿的时候,发现师翱正在走廊里说话,面前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看着二十出头,正羞涩的笑着,男的差不多岁数,看样子是兄妹。 宋优没好意思打扰他们,便只是站在走廊尽头看着。 * 师翱现在有点头疼,所有人都知道他没结婚,所有人都想给他保媒。 面前的这对兄妹,就是从对岸大市过来的,他老子的老战友,吴家的子女。 吴强上次为了梁颂雅的事来过,他们见过一面,也就是上次,吴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动了给他妹妹保媒的心思。 加上师震前几天去说过要给师翱介绍对象的事,所以吴强今天就过来了。 他妹妹叫吴慧,脾气不太好,但他觉得无伤大雅,毕竟在他看来,长得漂亮的都有资格任性。 他妹妹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鹅蛋脸,柳叶眉,杏眼娇俏,粉面娇羞。 一头长发随性的披垂下来,穿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站在他身侧,含羞草一样,娇滴滴,羞答答。 没办法,师家兄弟长得帅气,他妹子一来就看上了,哪怕装也要装成淑女,努力争取一下。 师翱委婉的拒绝道:“小慧妹妹来得正好,我妈整天跟我念叨没有女儿,要不你就做我妈的干女儿吧。” 这话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他不愿意了。 但是吴慧愿意,一个劲的扯吴强的衣摆,所以吴强只当自己听不懂这言外之意,笑着说道:“哎,不着急,你要是跟我家慧慧成了,那景阿姨既有了闺女又有了儿媳,一举两得,多好。” 师翱无奈,只得把话说直白了:“我目前还不打算——” “哎,师翱大哥就别推脱了,你这都三十三了,再拖难不成拖到四十?师震伯伯很担心你的,回回去找我爸叙旧,都是唉声叹气的,他老人家很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啊。”吴强并不想给师翱拒绝的机会,先不说两家关系多好,就单看师翱这个人,仪表堂堂,帅气得很呢。 他妹子又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这事不成,以后天天惦记着不肯嫁人,那就不好了。 而且他家几个姐姐过得不好,只能靠吴慧嫁个好婆家帮衬一下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是想极力促成这件事的。 他也问过他老子了,师家虽然有个红色资本家的老爷子,但其实问题不大,毕竟师家还有师霖、师敬戎这两个功劳在身的军官,再说了,景元夏自己可是元老级的革命家,娘家哥哥景柏泰在部队也很有威望。 总之,他们吴家是不在意这点小问题的,很愿意促成这桩婚事。 所以吴强很干脆,直接拉着师翱和吴慧的手,大手叠着小手,乐呵呵的说道:“实在不行,你先跟我妹妹处处看嘛,这丫头很懂事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写一手好字,不信我就找个地方让她给你露一手。” 师翱想把手抽开,可是吴强不让。 眼看着师翱要被赶鸭子上架了,宋优很想冲上去说一声谢了师翱大哥有女朋友了。 可是她明明才跟师翔说了自己不打算跟师翱好,要是现在闹这么一出,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犹豫,吴强已经一手牵着一个,往外走来了。 看那吴慧面若桃李、娇羞含春的样子,宋优实在是开不了口。 只得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师翱被迫拉着吴慧的手走了过来。 师翱已经注意到她了,知道她是来说假神医的事情,便停了下来:“优优你来得正好,这是吴强和吴慧,他们跟吴老头是本家,不如你带个路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吴神医是真是假。” 宋优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巧。 她点了点头:“师翱大哥,我就是来说这事的,那个吴神医肯定是假的,我撒了个谎,他没识破,这会儿正在忽悠我姐姐,说小嫂子和戈邵两位老神医的坏话呢。” “那正好,吴强啊,走,你帮我去敲打敲打那个假神医。”师翱想把手抽开揣兜里,可是吴强不让,就这么死死地攥着,另一个手握着他妹子的手,搭在了师翱的手心。 他就是要把这瓜扭起来!还得把这瓜给扭甜了! 师翱抽不出手来,又不好当众跟吴家翻脸,情急之下,他给宋优使了个眼色,希望宋优帮帮自己。 可是宋优道德感太强了,干不出来夺人所爱的事情,便只当没看见,直接走在了最前头。 这下完蛋了,这一路走过去,不知道多少人看到师翱跟一个羞答答的姑娘手拉着手,两人中间那个傻笑着的小伙子,一看就是撮合师翱跟那姑娘的。 只怕师家好事近咯。 于是,师翱人还没到家属院这边,有了女朋友的消息先传了过来。 裴素素已经忙完婚礼的事回来了,师敬戎也销假去了部队,她这会儿正躺在屋里看书,磕头捣蒜的,快睡着了。 就在她快找到周公一起下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刘秀云的声音。 她今天来例假了,肚子疼实在是撑不住了,请了半天假回来休息。 这会儿刚到路上,便听公社那边过来的人说师翱有对象了。 她挺好奇的,也不知道这个老小子会被谁收了去,便赶紧回来问问裴素素。 裴素素猛地清醒过来,她坐直了,怔怔的看着刘秀云。 可怜的刘秀云哎,一边肚子疼得龇牙咧嘴的,一边又因为师翱的八卦兴奋得眉开眼笑的。 那表情实在是滑稽,裴素素都不忍心看。 她坐直了,叫刘秀云坐下,给刘秀云搭了搭脉:“怪不得你有力气打听桃色新闻,看来你这次没那么疼了。” “上次你给我开的那个暖宫的方子,我吃着还不错,一天都没落下,这不,这次起码还有力气自己跑回来呢,要是搁以前,我直接是废人一个了。”刘秀云虽然还是疼,但确实比以前好多了,所以她是很信服裴素素的。 裴素素打了个哈欠:“好事儿,再吃两个月,你就更有力气八卦了。” “哎呀,别笑话我了,快跟我说说,我太好奇了,师家条件又不差,大儿子三十三还没结婚,不知道多少人议论呢。这次是谁啊,居然让他这个铁树开花了?”刘秀云心痒难耐,现在就想知道谜底。 裴素素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不能是宝莉回来了吧?走,看看去。”, 134强扭的瓜半拉甜(2)(三更) 裴素素刚到半路, 就看到宋优一路小跑往这边赶来,吭哧吭哧的,一头汗。 裴素素蹙眉, 拉着宋优问她怎么了, 宋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管摇头:“嫂子, 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着急上火,要不然会伤了胎气的。” “好, 我不着急,你看看你这一头的汗。”裴素素拉着她的手, 想带她回院子里喝口水, 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了后面的师翱。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师翱这么尴尬又纠结的表情,再看旁边的一男一女,以及师翱被迫跟女孩牵在一起的手,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终于知道宋优为什么这么难以启齿了。 看来师翱要被逼婚了, 确实挺离谱的,标准的赶鸭子上架。 哎,她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总之,这事还轮不到她发言。 可是大哥为什么要来这边呢, 有人保媒不该去找家里的长辈征求意见吗? 她想不明白,只好耐心等着。 师翱很快到了她跟前, 原以为吴慧看到陌生人会松开手,可是吴慧还是死死地抓着他,而吴强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兄妹俩似乎铁了心了,这瓜扭也得扭,不扭也得扭。 要问为什么,因为吴家就是跟师家关系好呀,要不然当初师震为什么在对岸耽搁那么久,还不是为了跟他们老子叙旧。 有这层关系在,吴强非常笃定,这婚事肯定能成。 所以他热情似火,总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哪里舍得撒手。 师翱郁闷了,只得一边给两边做介绍,一边用眼神向裴素素求助。 裴素素恍然,原来这就是吴强啊,发电机短路的那天他去找过哨兵示警,只不过哨兵不敢自作主张,等到换岗之后才把这事报告给了工兵连的连长,连长再反映给孙川,孙川告诉了师敬戎。 师敬戎回来后跟她夸过这人,只不过两人都没见过吴强本人。 现在看来,这吴强果然胆识过人,试想,一个怕事的人,怎么可能反复提醒哨兵好几次。 只是,裴素素没想到,他这份胆识,有点强大过头了。 她就不信,吴强看不出来师翱的不情愿,现在不肯撒手,肯定就是故意的。 于是她为了让师翱脱身,只得照葫芦画瓢,也去抓吴慧的手:“哎呦呦,原来你就是慧慧啊,我公公经常跟我们提起对岸的吴家,没想到今天运气好,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来来来,到我家里来喝口水,我呀,娘家只有四个哥哥,没有姐妹,最稀罕姐妹多的人家了,慧慧你多大了,我看看咱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吴慧被她拉着,只得松开了师翱的手,笑着说道:“我二十二,目前在一家食品厂做包装工人。你呢?” “我虚岁二十四,那我就是姐姐了。走,去家里坐坐。”裴素素很是亲热,宋优见状,便先回去了,她知道了师翱的计划,得赶紧跟他们几个人把回去的时间门岔开。 吴慧还算健谈,说了很多自家的事,比如他们家祖籍古宿,离昶阳城不远,师家祖上就有姑奶奶嫁到古宿去的,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两家成了至交。 还说她家算上叔叔家的,一共六个姐妹,未婚的三个,她是这里头最大的一个,剩下两个一个十七,一个十九,都没到法定婚龄。 裴素素好奇,又问了问她那三个已婚的姐姐嫁的都是什么样的丈夫。 这一问,裴素素懂了,吴家这是想借着世交的关系,找个家世好点的女婿。 因为另外三个女婿的家世都太一般了。 其中还有一个犯了错误,被厂里罚了一年工资,还得靠吴家贴补过日子。 裴素素心说,吴家这哪是找女婿啊,这是找血包来了吧。 在这一瞬间门,她想帮大哥把这门婚事给推了。 可万一公婆愿意呢,她一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胳膊伸得太长,这也管那也问的。 公婆会不高兴的。 所以,她虽然想帮忙,但也只能先沉住气,观望观望。 快到家属院的时候,师翱叫住了她:“小裴你在这附近转转,等我们过去演一场戏。” 裴素素不明就里:“演什么戏?” “洪金凤请了个假神医过来,冒充古宿的吴神医,但是她不知道,我们跟吴家关系匪浅,所以你先别过来,等我们去拆穿她的真面目。你怀着孕呢,别掺和这事,听话。”师翱语重心长。 裴素素恍然:“那我等多久回去?” “半个小时吧。”师翱已经有了计策,来的路上也跟吴强吴慧商量好了。 他们三个过来,先假装找裴素素算账,裴素素不在家,他们肯定要到处打听,正好去二号院露个脸。 洪金凤一门心思搞破坏,自然不肯放过裴素素的仇家,一定会主动关心他们,到时候他们就说裴素素给的药方子吃了没用。 洪金凤必然会让假神医来看诊。 到时候让吴强吴慧直接拆穿假神医,让宋佳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洪金凤是人是鬼。 当然,他也考虑过直接让吴强吴慧去拆台,但如果这样的话,洪金凤肯定会问,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假神医,到时候宋优会暴露身份的。 所以,必须诈他一诈。 吴强很愿意帮忙,这样等会儿去见家长,师翱肯定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所以他演得最卖力,到了一号院门口,便咋呼起来,问裴素素在不在家,喊了一会儿,没人应门,便去二号院打听。 洪金凤听到动静赶紧出来。 吴强便义愤填膺:“嫂子,裴素素是住在这边吧,这个大骗子,骗我妹妹她的方子可以治宫寒,结果方子吃了半年了,还是疼得要死不活的,我要找这个坏女人退钱!” 洪金凤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回头对屋里的宋佳说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裴素素就是为了骗钱的,你等等,我叫他们进来。” 很快,吴强气鼓鼓的进了洪金凤的家门,还牵着他那个正在卖力装哭的妹妹。 “嫂子,人呢?这个坏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吴强激动不已。 洪金凤赶紧安抚:“她不在家,估计又去什么地方骗人了吧,你先坐,慢慢说,我一定帮你们主持公道。” 宋佳见状,叫宋优去端了两张凳子过来。 吴慧一坐下,变声泪俱下的控诉裴素素的不是。 洪金凤赶紧安慰她:“哎呦,可怜的姑娘,宫寒不难治啊,你这是拜错山头了。不好你今天运气好,我这里就有个神医呢。来来来,我叫他给你看看。” 假神医虽假,但好赖也是个赤脚医生,随便说几句什么,还是可以糊弄人的,要不然,洪金凤也骗不了宋佳啊。所以洪金凤并不担心假神医会露馅儿。 还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这次可以看到裴素素的笑话了。 她叫假神医赶紧给吴慧诊脉。 假神医装模作样了一番,安慰道:“其实宫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用益母草,川穹和红花就行了,她给你开的什么药啊,居然没效果?” 这谎吴慧不会圆,便只是气鼓鼓的说道:“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总之,我吃了半年了,钱花了不少,但还是疼得要死不活的。你这个方子要是管用的话,那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多少钱一副啊。” “便宜,块把钱一副,喝上两个月就好了。”假神医装得跟真的似的,其实他只看过一遍本草纲目,这三味药都是他凭记忆说出来的可以活血的草药,但是具体是不是这样搭配,用量怎么控制,他是一窍不通的。 不过他又不是真的来治病的,只是来忽悠人的,当然不需要那么较真。 吴慧听了,感激不已,便热情的打听起来他是哪里的人。 假神医直接秀了一句古宿话:“老朽是古宿人士,老家就在琢珍园附近,骑车过去十几分钟就是。” 吴慧更激动了,忙问道:“什么,您是古宿来的?那您一定认识古宿的吴老神医吧?” “不才,老朽正是。”假神医得意洋洋,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还是很简单的。 吴慧这下彻底沉不住气了,拉着假神医的手问道:“那您就是吴道全老先生?哎呀,我一直听说他老人家的大名,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假神医这下是真的飘了:“小姑娘你运气好,我轻易是不出诊的,也就是看在我金凤侄女儿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过来看看。” 吴慧赶紧跟洪金凤道谢,洪金凤笑笑:“不用不用,说起来,南邵北戈两位神医还在岛上,等会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吴神医也在,要不然,不成了吴神医故意挑衅那两位了吗?你懂我的意思吧?” “可是嫂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吴神医这么厉害,就该让更多的人知道啊。”吴慧一脸的迷茫。 洪金凤笑着解释道:“哎,这怎么好呢,同行相轻,回头要是那两个神医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病人被抢走,还不知道要怎么诋毁吴神医呢,算了算了。来,我带你去洗把脸,进来吃点水果。” 说着,她就要来拉吴慧的手。 吴慧却一把将她搡开:“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太叔公什么时候成了你洪金凤的叔叔?你们这出戏演得挺上头啊。”, 135强扭的瓜半拉甜(3)(四更) 洪金凤尴尬死了。 她盯着吴慧,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她很想补救一下,于是她反问道:“你说吴道全是你的太叔公?你有证据吗?” “呵, 那你说这个老头是我太叔公, 你有证据吗?来,咱们对一对信息, 你告诉我我,我太叔公今年几岁,几个兄弟, 几个子女,家住哪里, 现在在哪里行医, 你说得出来吗?”吴慧火力全开,这事可太严重了。 冒充她太叔公行医,折损了老人家的口碑不说,还会让子孙后代蒙羞, 她必须站出来揭发洪金凤。 不过她问的这些洪金凤自然是打听过的, 便一一做了回答。 不想,吴慧嗤笑道:“错了,我太叔公一生没有子女, 你现在说的这些,是我老太公过继给他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我们古宿人历来重视名誉,你跟我走, 我现在要去报警,把你和这个假神医抓起来,给我太叔公正名!” 洪金凤这下麻爪了, 只得耍无赖,道:“你报警去好了,就这点破事,你看警察会不会管。反正我只知道,我给吴道全那边的子孙打了电话,那边答应了会介绍人过来,可能是我听错了,以为来的是吴道全本人,所以才认错了这个神医,毕竟他也姓吴。” 洪金凤赶紧给假神医使眼色,假神医立马附和道:“啊,对,其实也没错,我也姓吴,八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呢。” 吴慧冷笑,看向了一旁的宋佳:“是吗,我想问问这位嫂子,刚才这个假神医跟你自报家门了没有?如果有,他说他叫什么了吗?” 宋佳见吴慧跟自己说话呢,只好应了一声:“说了,他说他叫吴道全。“ “是吗,这么巧,那走,你哪个公社的,咱们去派出所核对一下,我就不信了,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吴慧扯住洪金凤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吴强则扯住了假神医,兄妹俩一起往派出所去了。 宋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宋优担心她姐姐现在这个稀里糊涂的样子去了只会添乱,赶紧拦住她:“姐,干嘛呀,这事你别管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咱们等派出所那边查清楚了再说。” “可是优优,你金凤嫂子为什么要骗我?她是不想让我好吗?可是她刚刚还借了五十块钱给我呢。”宋佳完全懵了,脑子转不过来,她想不通这背后的动机。 宋优也想不通,但是师翱的话还在耳边,她便把那骗钱骗色骗感情的理论学了一遍。 宋佳跌坐在凳子上:“这么说来,她是想挑拨我和裴素素的关系?” “不然呢?姐,别看师团长和沙政委是平级,但是他俩的媳妇在岛上的影响力是没法比的。小嫂子简直就是咱们岛上的大红人,她的威望很高,尤其是她还在卫生所看诊,医术又不俗,百姓们自然拥护她。这么一来,金凤嫂子肯定是产生了危机感,见不得所有人都把小嫂子捧得高高的。这种嫉妒吃醋的心思,就反应在了她做的事情上。”宋优还是心思单纯了些,她只看到家属院这边的暗涌,哪里知道沙政委自己的控制欲也很强呢。 所以她得出的结论虽然不能算错,但也不算全对。 不过,这么理解也是没问题的。 宋佳顺着她的思路,也慢慢意识到了什么:“那她是想让我怨恨裴素素,继续去一号院砸裴素素的窗户,给裴素素添乱捣蛋?” “何止啊,她还想借着这件事,毁了小嫂子的声誉啊。姐,你快清醒一点吧,人家给你看诊帮你治病,还找让她婆婆借钱给我,你还要人家怎么样啊。我要是她,我都受不了你了。”宋优是真的忍很久了,直接把心里话吐了出来。 宋佳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那一肚子烂肉的画。 她默默捂着脸:“对不起优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姐啊……”宋优也落下泪来,“我和姐夫都理解你的,好端端的突然知道自己得了绝症,肯定会想岔了做傻事。可是姐,我们没有一个人抛弃你,我们都在陪着你,给你打气,帮你找最好的医生看病,你能不能别再犯糊涂了?我那个笑口常开做事大方善良迷人的姐姐,到底哪里去了?你能把她还给我吗?” 宋佳听不下去了,起身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呜呜的哭。 宋优叹了口气,站在门外,无助,又彷徨。 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久病床前无孝子。 她也没办法再做这个贴心周到的妹妹了。 她推开门,看看床上的宋佳,深吸一口气:“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做回原来的自己,总之,我这个月月底就走,我受够你了。你现在就跟祥林嫂一样惹人厌烦!我有这个时间,不如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孩子去,起码孩子不会跟我吵架,不会处处顶撞我,不会无视我的情绪,整天只知道埋怨这个怨怪那个。” 宋优摔上门,直接跑了出去。 师翱刚好去外面找了下裴素素,准备带裴素素一起去派出所看看。 两人正走着,便看到宋优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裴素素不知道她受什么刺激了,叫师翱赶紧去看看。 师翱瞅着已经傍晚了,担心裴素素落在后面不安全,想想还是没有去追宋优。 裴素素见他没有反应,只好催促道:“大哥,快去啊。” 师翱苦涩的笑笑:“去不去有什么区别吗?吴家这次势在必得,我只怕爸妈那边推脱不了了。” 师翱不傻,知道别人看中的未必是他,而是他那对厉害的父母和优秀的弟弟。 抱大腿嘛,倒也不可耻,可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抱大腿,他真的有点吃不消。 只是,他深刻的明白,师吴两家的关系摆在那里,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得选了。 裴素素见他这么灰心丧气,还是挺不忍心的。 便安慰道:“别急,敬戎等会儿回来了,我回去给他留张纸条,叫他晚上去爸妈那边吃饭,到时候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没用的。”师翱不抱指望。 裴素素却还是调头回去了,她见不得大哥这心如死灰的样子。 写完留言条才去了派出所。 到了那里,洪金凤还在强词夺理,吴慧受不了了,直接甩了她一个大嘴巴子:“你给我闭嘴!我太叔公也是你攀附得起的?再罗里吧嗦的小心我去家属院那边闹一波大的!反正你不要脸!” 洪金凤捂着脸,怔怔的看着吴慧,就在这时,裴素素来了。 洪金凤以为裴素素是来看笑话的,只得捂着脸背过身去,她浑身绷紧,时刻准备找个由头反击回去。 不想,裴素素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直接去窗口打听起冯宝莉的事情来。 那小警察认得她,立马客客气气的说道:“小嫂子,冯宝莉还没有消息,你放心,一有动静,立马告诉你。” “别忘了通知我大哥,他一直放心不下,最近都瘦了。”裴素素特地说得很大声。 她这么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道义上来说,吴家兄妹刚刚帮她揭发了假神医,免得她名誉受损,她应该感谢人家,不该在人家相亲的时候添堵。 可是情感上来说,她确实不想看到师翱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在他们一路北上营救师敬戎的那段日子里,她和两个兄长早就建立了兄妹般的感情。 所以她不想对师翱的事情无动于衷。 她只能出此下策。 虽然未必有用,但是起码,她帮大哥抗争过了。 也许大哥还是会跟吴慧结婚,也许吴慧日后还会恨她,可是她顾不得了。 人生在世,有些决定是不能用利益得失来衡量的。 当时当下,顺着情感的天平迈出这一步,她问心无愧。 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脸好奇的吴慧,她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走过去,按照原定的计划,以不知情的身份,来进一步锤死这个假神医。 她跟警察解释道:“同志你好,我大哥说有人造谣泼我脏水,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警察赶紧解释了一下。 裴素素便盯着那个假神医,问道:“川穹,益母草和红花?用倒是可以用,但是用量是多少,你说我听听,还有,哪个做君药,哪个做臣药?你也说来听听。” 假神医不懂啊,只得咬紧了嘴巴不说话。 裴素素嗤笑一声:“怎么,不敢说?没关系,你到了拘留所里可以慢慢想。除非,你愿意供出主谋,警察一向很讲道理的,一定会宽大处理。” 假神医慌了,只得把洪金凤卖了。 洪金凤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会就这么认输。 她冷笑一声,拒不承认:“小警察,我要是你,我肯定去请沙政委了,这个假郎中诬陷我,你看不出来吗?你再不去的话,我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吃罪得起吗?” 小警察当然吃罪不起,赶紧去叫人。 至于裴素素等人,则没必要再留在这里看她表演了,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到了派出所外头,裴素素沉默的往前走着,吴慧忽然叫住了她:“你等等,你刚刚说的大哥是师翱大哥吗?那冯宝莉呢?她是师翱大哥什么人?师翱大哥真的因为她瘦了好多吗?他们谈过?分手了?”, 136强扭的瓜裂开了(五更) 这些问题都很致命, 裴素素看了眼师翱,见他露出欣慰的笑,这才放心大胆, 把事情说了说。 虽然小岛跟海珠只隔了几海里的距离,但是岛上消息闭塞,冯宝莉的事情并没有传播出去。 吴慧果然非常意外。 她看了眼吴强, 面露犹豫。 吴强却觉得没有必要计较这些。 他拉着吴慧去旁边:“你管这些做什么?他都三十三了,就算有婚史都不为过,何况只是一个单方面追求他的人?再说了,这个冯宝莉虽然没有受牵连,可是她有那样一个老子,就算她成家生了孩子, 那孩子的政审能过得去吗?师伯伯不是糊涂人,肯定不会答应的。” “可是他自己念念不忘怎么办?”吴慧自尊心很强,不太能够忍受这种别扭的婚姻。 吴强见她不听劝,只得问她:“你想跟大姐一样到处借钱过日子?这已经是爸妈能力范围内能给你介绍的最好的婚事了。其他那些条件好的,要么离异要么丧偶,偶尔碰到一个未婚的, 又有私生子。跟他们比起来,师翱大哥已经相当洁身自好了。再说了, 你这么水灵动人的一个大姑娘, 没把握把他拿下?” 吴慧沉默了,哥哥说的也有道理。 她叹了口气:“好吧,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 要是结婚之后他对我不好,我可是会闹的。” “闹啊,尽管闹, 哥给你撑腰!”吴强信心满满,他妹子长得好看,又没有死刑犯的老子,哪一点不比那个冯宝莉强? 于是两人又走了回来。 吴慧二话不说,直奔师翱,想牵他的手。 这下裴素素也无能为力了,只能让师翱自求多福。 可是师翱也不是第一次驳了家里人介绍的对象,这一次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前还有师栩捣乱,现在只能他自己捣乱了。 于是他抢在吴慧碰到他之前,忽然蹲在了地上,喊肚子疼。 派出所旁边就有茅厕,为了收集粪便改造土壤,茅厕建得特别宽敞。 师翱直接捂着肚子躲了进去,这下吴慧总不能跟着了吧。 吴慧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她没有纠缠,而是转身,回了派出所。 反正洪金凤的男人还没来,这事她杀个回马枪合情合理,正好等师翱出来。 这操作实在是让裴素素目瞪口呆。 这下是真的服了,只能默默叹气。 大哥啊大哥,这茅厕里的臭气,白熏了啊。 裴素素回去了,去公婆那里,找师敬戎说说,她真的尽力了,大哥这命途多舛的恋情史,想想也是可怜。 师敬戎刚到,见她不在这桫椤树的院子里,便要去派出所接她。 这会儿见她自己回来,他真的很不高兴,这可是孕妇啊,大哥到底有多忙,不能送一程?万一路上遇到流氓怎么办? 师敬戎意见很大,立马拉着她问了问。 裴素素赶紧让他帮忙出主意。 师敬戎听罢,冷笑一声:“牛不喝水强摁头?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你等着,我来处理。” 他拉着裴素素进了院子,借题发挥去了。 “爸,妈,大哥这个相亲对象什么来头?这才刚来,就能让我大哥围着她转,连素素都不管了?呵,看来我这个准嫂子挺厉害啊,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门了,只怕大哥眼里再也没有我和二哥这两个兄弟了!”师敬戎冷哼一声,找了个椅子让裴素素坐下。 裴素素什么时候见过他发这么大火啊,立马被他迷住了,哎呦,师团长好大的威风! 她简直要在心里偷着乐。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憋笑实在憋得辛苦。 师震听了,立马放下手里的小锤子,问道:“怎么了这是?素素自己回来的?你大哥没陪着?” “可不是,天都黑了,他居然放心大胆让我媳妇自己回来。看来我这个兄弟果然是半路捡的,不值钱!”师敬戎越说越气,干脆拉着裴素素,直接离开。 师震傻眼了。 这小儿子脾气这么大的吗? 乖乖隆地咚,还挺有团长的气势! 师震忍不住跟景元夏夸道:“有他大舅的影子了。” 景元夏翻了个白眼,没空跟他讨论这个,赶紧追了出去。 师敬戎已经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了,景元夏只得喊道:“敬戎啊,你回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大哥肯定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不可怕了吗?你儿媳妇要是出了事,那可是两条人命。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大哥跟我和素素道歉!”师敬戎扭头继续走。 景元夏只得叹了口气,回到院子里看着师震:“快别琢磨你这祖传绝活了,你手里又没个金子银子,整天拿铝矿练手,你不觉得很滑稽吗?” 是有点滑稽。 师震叹了口气:“我也是想着吴家知根知底的,比别人家好打交道,没想到闹成这样。但是不管怎么说,翱儿必须尽快结婚。我担心那个戈小贝定不下心来,回头要是做出什么……到时候反倒是小裴里外不是人。我这也是为了小裴考虑嘛,怎么反倒成我的不是了呢?” 景元夏当然明白。 那戈小贝就是过家家的小孩子心态,要是师翱继续这么独来独往的单着,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 可是如果吴家的姑娘真的这么不知轻重,她只能跟师震唱反调了。 于是她把刚拿起来的书放下:“甜妞儿,去跟爷爷玩,奶奶出去看看。” 为了摸清楚吴家姑娘的真性情,景元夏回到屋里,把她给汤雪儿做的孕妇长裙套上,全当是一个不太高明的伪装。 又把盘发放下来披散着,这样看起来年轻些。 这样从头到脚一扮,方便躲在门口偷听。 等她从屋里出来,师震赶紧把她往里面撵:“你出去就出去,打扮得这么娇嫩做什么,你等着我去叫翔儿陪你。” 师翔骑车,景元夏坐后面。 一路上,师翔都在嘀咕:“妈,我不喜欢吴家的这个姑娘,他们今天迟到了靠近三个小时。这很说明问题的。妈,没有比我更了解大哥,你就别为难他了,他跟我不一样,我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性子,他是喜欢钻牛角尖的顽固派,真把他逼急了,他可能会跟你们翻脸的。”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按理说两家是世交,他们兄妹应该先来拜访我和你爸,再去找你大哥。结果他们到现在都没来我们这边,太不懂事了。”景元夏也不愿意找个麻烦儿媳妇。 她怀疑师震跟她一样,好心办坏事了。 上次师翱被撞,她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呢,她可不想看到师翱再出事了。 但是,那可是吴家。 两家祖上是通过婚的,师震跟吴强他爹还在一个部队待过,这样的交情,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师翔也叹了口气:“妈,不如这样,咱们等会儿撒个谎,就说小裴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人敲闷棍抢钱。咱们借题发挥,把大哥骂一顿,说他只顾着相亲不管兄弟媳妇死活,吴家只要不是装聋作哑,肯定会知难而退吧?” “哎呦我的宝贝翔儿哎,你这出的哪门子馊主意。回头吴强问你凶手呢,你怎么说?再去找个人扮演凶手?万一人家真的被抓了呢?回头再反水,说是你指使的。不会出主意就不要乱出。妈来想想别的法子。”景元夏要被师翔气笑了。 果然是老二,二起来没商量。 快到的时候,景元夏临时改了主意。 “翔儿啊,调头,赶紧的,去家属院,我去跟宋优谈谈。你不是说,她跟你大哥是一路人吗?不行我去让她帮个忙。这样有她在中间拉扯,吴家应该会知难而退。”景元夏也不是临时起意,因为师翔之前来劝他们不要跟吴家联姻,说了一箩筐宋优的好处。 她是觉得,宋优这姑娘还是挺不错的,诚心诚意跟她说的话,她应该会帮忙的。 就是要委屈一下宋优。 师翔不知道他老妈有什么打算,只管听话调头。 到了家属院,景元夏一眼便看到宋优扶着她姐姐,正跟裴素素道歉呢。 裴素素不想计较,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宋优实在难为情,正拉着裴素素的手,说她一定会弥补这一切。 这会儿正是宋优愧疚难安的时候,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但是景元夏也只能做个不厚道的人了。 她淡淡的看了眼宋佳:“我跟你妹妹有话说,你回避一下吧。” 宋佳没想到那个神医是假的,仔细想想她跟洪金凤做的事,确实很过分很恶心。 现在妹妹的债主让她走,她当然要离开,免得惹人烦。 景元夏把门关上,让师翔在外面守着。 她先关心了一下裴素素,确认儿媳妇刚才自己回来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这才拉着宋优的手坐下。 “优优啊,婶子问你个事儿。”景元夏也不是第一次给大儿子相看媳妇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出馊主意,让一个大姑娘来演戏。 所以她必须脸皮够厚,才好意思开口。 宋优现在完全就是要弥补的心态,再说,她虽然骗她姐姐,说这几个月的工钱是景元夏借她的,但不可否认,钱确实是景元夏出的。 所以,景元夏对她而言,也算是半个恩人。 于是她温顺的开口:“婶子,您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力。” “好孩子,婶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等会儿你能不能去婶子那里求婶子借钱给你姐姐看病?我会问你怎么还,你就说你愿意以身相许,做你师翱哥哥的媳妇。这话一定要当着吴家姑娘的面说,哪怕她刁难你,你也不要退缩,行吗?婶子答应你,只要能让吴家姑娘打消嫁你师翱哥哥的念头,婶子无偿提供你两百块钱给你姐姐看病。你看,你愿意吗?” 宋优有点没听懂,她理了两遍,才问:“意思是让我演戏,但不用真的嫁师翱大哥?” “嗯,要是吴家姑娘不依不饶,你可能会受点委屈,要是你师翱大哥答应了,吴家姑娘却闹着要吃喜酒,可能还得多演几天。不过你放心,婶子不会亏待你的,三百五百,都给得起。”景元夏为了表示诚意,先给了宋优一百。 没想到宋优没要,而是笑着说道:“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个简单,我就咬死了想嫁师翱大哥抵债就行,是吗?” “嗯。”景元夏有点惭愧,宋优这姑娘果然不错。 是她景元夏不厚道,挟恩求报了。 宋优反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婶子放心,我一定演得真真儿的,哪怕要办婚礼骗她也行。反正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老家的人也不会知道我办过酒,不影响我嫁人。” 哎,这姑娘,也太好了吧。 以至于景元夏忍不住问道:“那要是你师翱大哥假戏真做呢?”, 137契约婚姻(六更) 宋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回道:“如果他能放弃过去,好好往前看, 我可以考虑跟他过。不过婶子,我看未必会走到那一步,走吧, 先去看看。” 景元夏起身,满是怜惜的看着宋优:“好孩子,委屈你了。” 哪怕做不成婆媳,以后她也会多多照顾宋优的。 宋优笑笑,挽着她的胳膊,不委屈, 没有人有义务帮她帮到这个份上,她应该投桃报李,要不然她内心难安。 事儿就这么定了,裴素素怀孕,不去掺和这些事,景元夏则跟宋优去唱戏。 两人先骑车去了派出所。 沙世强正在跟吴强吴慧兄妹俩扯皮。 他选择相信洪金凤的说法, 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鉴于他是个政委,级别摆在那里, 又是他亲自来处理这件事的, 最终小警察选择了妥协。 吴慧有点生气,但凡师家来个人, 小警察都不会这么快服软。 她拦着沙世强不让走, 说什么也要洪金凤道歉,最起码,要恢复她太叔公的名誉。 沙世强不想为了这事纠缠, 便应道:“明天我会出一份处理通报,通报里会澄清,是我媳妇听错了,你的太叔公没有来岛上,今天发生的只是一场误会。” 吴慧不服,还想坚持,却叫吴强拽着,拉了回来:“算了,就这样吧。” 吴慧气死了,冷笑道:“有些人假公济私,当我看不出来吗,算了就算了,等我找个厉害男人,早晚可以扳回来这一局。” 沙世强只当自己没听见,直接把洪金凤带走了。 到了外面,他才对洪金凤发火,问她搞得这么难看到底想做什么。 洪金凤回答的是同样的一套说辞,她坚持自己是被欺骗的,可是沙世强跟她结婚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便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我不想听,你这纯粹就是捣乱。好在这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在弄虚作假,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洪金凤撇撇嘴:“我哪知道他家跟吴家认识,你也没跟我说。” “那能怪我吗?这个师敬戎,档案过来的时候写的是师敬戎,可是原来的单位写的是陈敬戎,我就是被这个档案摆了一道,问了309的人,都说不认识师敬戎这号人物。”沙世强郁闷,他又一次失去了掌控,一个改过姓的同僚,一个前半生历史被尘封的同僚,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洪金凤不理解:“好端端的,他改姓做什么?” “谁知道他。总之,肯定有问题。我还找了几个昶阳城的人打听,没打听出结果来呢。总之,师敬戎的来头有点奇怪,上头肯定有人保护他,要不然不可能把我误导成这样。”沙世强叹了口气。 他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自己周围的人都是什么底细,这样才放心。 洪金凤理解他的焦虑,她承认自己这次疏忽大意了,赶紧安慰他:“是我不好,以后我小心点,你别上火了,你要是倒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是啊,孩子怎么办? 就算是傻子,那也是他孩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 沙世强叹了口气:“走吧,师敬戎那边我去打一声招呼,你以后别再招惹她媳妇了,随便发展几个听你话的狗腿子不就行了,没必要去啃最难啃的骨头。” 洪金凤心说,你还不是一样。 非要把师敬戎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结果还不是碰壁了。 不过她不好说这话,沙世强正在气头上呢,她只得闭嘴。 派出所门外,背光面的的行道树后。 景元夏跟宋优一起现出身形:“优优啊,你都听到了,这个洪金凤,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婶子,别难过,我虽然帮不了大忙,但是我会尽量拦着我姐姐的。”宋优说这话还是有点底气的,她姐姐也不是真的十恶不赦的人,慢慢地已经开始清醒了。 景元夏点点头。 派出门口,吴慧还在发脾气。 她埋怨吴强不该这么快妥协。 吴强只好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没办法,师翱躲着,师家其他人也不见来,咱们跟一个政委叫板,你觉得能赢吗?不过凡事有得有失,经过这件事,起码可以看出来,那个师敬戎不过是个怂包,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出现。看来他这个空降的团长,没什么实权啊。” “你都说他们是怂包了,我还要嫁过去吗?”吴慧又犹豫了,看起来这个师翱不是什么良配。 吴强笑了笑:“嫁啊,为什么不嫁。怂包才好拿捏,你嫁过去,多哄哄他,只要拿捏住他,赶紧生个儿子,景阿姨肯定会给你不少好处的,到时候家里要是困难,你记得多补贴补贴。” “好,那我不想东想西了。哥,你去茅坑看看,他怎么还不出来。”吴慧不想再等了,她认输,这个师翱太能忍了。 结果吴强进去一看,嘿,人早走了,肯定是翻墙跑的,真滑头。 他很生气,出来后拽起吴慧就跑:“这个老狐狸,利用咱们对付洪金凤就算了,居然还把咱们晾在这里了,没有他这样坑人的,快追!” 景元夏等他们走过去了,才推着自行车跟宋优抄小路回去。 路上宋优挺感慨的:“我听洪金凤说,之前你外甥女来岛上闹过,好像是为了家产。没想到,朋友家的子女也惦记上了。看来古话说的不错,财不外露啊。老爷爷捐赠这九万块钱的砖头,虽然是好意,却也给你们招来了仇恨。哎,以后别捐了,何必呢。” 景元夏也感叹:“也不怪别人惦记,外甥女都想分一杯羹,别人做了儿媳妇不是名正言顺的惦记吗?起码还知道要生个孩子做贡献呢。” “是啊,管他呢,惦记就惦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婶子你坐稳了,我加速了。”宋优赶紧往回赶,先跟景元夏把戏演起来。 吴慧赶到这边的时候,宋优正跌坐在地上,抱着景元夏的腿哭。 “婶子,行行好吧,我为了给姐姐看病,已经把整个家属院借遍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婶子我求求你,我一定会还的。”宋优哭得情真意切。 景元夏面露难色:“可是优优,我已经借了你三百了,你至今一分都没有还。我还得养孙子呢,你也得考虑考虑我的情况,再说了,你师翱大哥还没有娶妻,还不知道他未来的丈母娘会要多少彩礼钱——” “我不要彩礼,我可以嫁给师翱大哥!好婶子,求你了,再借我两百吧,我是姐姐养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宋优直接跪下,越演越真。 看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谁又能怀疑这只是一场戏呢? 景元夏动了恻隐之心,让师翔去把师翱找来。 眼看着师家长媳的位置要落入这个穷酸女人的手里,吴慧冷笑一声走了进来。 她叫了声师伯伯和景阿姨,随后走到宋优跟前,满是鄙夷的说道:“你这个女人真可笑,你当现在是旧社会吗?你搞这卖身葬父的把戏给谁看?师翱大哥已经答应跟我结婚了,你别想了。” “你说了不算,我要听师翱大哥亲口说。”宋优松开景元夏的裤腿,站了起来,跟吴慧对视,“我爱慕师翱大哥很久了,我愿意一分彩礼都不要,我愿意一辈子对他好,你能吗?” 吴慧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 可是,不要彩礼会被人笑话的。 她那三个姐姐,哪个不是在彩礼上锱铢必较的。 但凡少一点,都会被街坊邻居耻笑,这事她不能答应啊。 吴强则看得比较长远,这时候计较什么彩礼不彩礼的,只要做了师家长媳,还差这点彩礼钱? 再说了,到时候婚礼在岛上举办,谁知道他们到底要了多少彩礼,回去后还不是任由他们随口捏造? 所以他也跟了进来,跟两个长辈打了招呼,打算把这件事应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师翱来了。 师翔知晓他老妈全部的计划,路上已经跟师翱沟通过了,今天先跟宋优演一场戏,哪怕做一对假夫妻也行,只要能把吴慧气走。 于是他直接走了过来,牵起宋优的手,脉脉含情:“真的?你喜欢我很久了?那你什么时候愿意嫁过来做我媳妇?” 宋优没见过师翱这么深情款款的样子,差点入戏,尤其是那双死鱼眼,这会儿不见颓废和沮丧,满是柔情,缱绻缠绵,叫她呼吸为之一滞,下意识应道:“随时都可以。” 师翱很感动,俯身,贴近她,再贴近她,压低了嗓音道:“真的?那我明天叫我妈安排。” 眼看着两人快亲上去了,吴慧赶紧打断道:“可是师翱大哥你不是对冯宝莉念念不忘吗?你居然可以嘴上爱着一个,怀里搂着一个?你……你太欺负人了吧?我看这个宋优够可怜了,还要照顾她姐姐和姐姐家的三个孩子,你就别欺负她了吧。你欺负我好了,我不在乎这些,你可以继续找冯宝莉,你要是不介意,我愿意帮你一起找。” 吴强见他妹子终于开窍了,赶紧补充道:“没错,我们一起找。我们毕竟是老相识了,这点小事可以彼此包容的,这宋优同志就不好说了,光是她父母那一关都过不了吧。”, 138蓝颜祸水(一更) 宋优没想到这吴家兄妹还挺难缠的。 她只能豁出去了, 搂着师翱,一口亲了上去。 吴慧瞪大了双眼,惊呼道:“天哪, 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追我喜欢的男人啊!”宋优笑笑,踮脚环着师翱的脖子,粉面含春, 小鸟依人。 师翱想着反正是演戏,便一把搂着宋优,回亲了上去:“不怕,你爸妈那里我会准备好见面礼,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面对。” 宋优依偎在他怀里,一脸娇羞:“嗯, 那我们这算处对象了吗?” “当然。”师翱笑笑,搂着她出门,“走,先去跟你姐姐说一声。” 宋优脸有点发烫,乖巧的点头:“嗯!” 就这么,两人无视了吴家兄妹的存在, 手拉着手走了。 吴强还在勉强微笑,吴慧却沉不住气, 直接追了出去。 吴慧气死了, 大声喊道:“师翱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愿意,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开始不就跟你说了, 让你做我妈的干女儿, 我可没有承诺你别的事情。”师翱回头笑了笑,直接走人。 吴慧哭了,这也太伤自尊了, 要不是师翱长得帅,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现在只好哭着找她哥哥发脾气:“都怪你!非要让我来相亲,这下好了!” 吴强沉默的思考着对策,他不信师翱是这么轻浮的人。 他小声安慰道:“这一定不是真的,他可能是只是想气跑你。” 说着,吴强来到师震面前,想要师震表个态:“师伯伯,这事您总得说点什么吧,就这么由着师翱大哥胡闹?” “哎,我要是拿他有办法,也不至于拖到今天还抱不上孙子了。阿强啊,你先别急,明天我去问问他,你看,今天都这么晚了,给你们兄妹俩留的饭菜都馊了。”师震说得含蓄,那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吴强,是他们兄妹迟到在前,师翱失礼在后。 要算账也是先算吴强的不是。 吴强赶紧解释道:“师伯伯,我和小慧不是故意来这么晚的,实在是今天海上风浪大,到了岛上正好撞见了师翱大哥要处理假神医的事,我们义不容辞,当然要帮忙,所以就先去他那里了。您别见怪,明天我和小慧再来打扰,您先休息吧。” 师震点点头:“你们奔波了一天也辛苦了,招待所的费用就让我替师翱出了吧。” 师震拿了一百块出来,明显是要堵嘴。 吴强婉拒了,这钱不是好收的,收了等于他愿意把今天的事一笔勾销。 可是,他和吴慧要不是为了假神医的事,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失了礼数。 他笑着说道:“师伯伯太客气了,自家人那么见外做什么。” 师震见状,没有坚持,只是让师翔送送他们。 师翔把他们送到招待所,回来的路上却见师翱和宋优在路边磨磨蹭蹭不肯进院子。 他想喊一声大哥,可是皎洁月色下,他发现宋优正扯着大哥的衣摆,不知道在腻歪些什么,他是乐意看到这两个人成一对的,便干脆下车,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笑眯眯的看着。 师翱头疼,刚刚演戏,用力过猛,把宋优亲迷糊了。 这会儿扯着他,要他再亲一次感受感受。 “我发现你亲我的时候,我会心跳加速。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不敢去想而已。毕竟你整天惦记着宝莉……”宋优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打脸来得太快,还是自己打自己,真丢人。 可是……可是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人亲嘴,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身体的直觉。 她想再试试。 师翱压低了嗓音问她:“不是说好了,只是演戏吗?” “可是……可是我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宋优的脸红得滴血,她不敢去看师翱的眼睛,那会儿短暂的靠近,已经让她溺水了。 她现在就是想挣扎一下,看看是直接把自己溺死算了,还是抢救一下的好。 师翱想拒绝,可是宋优死死攥着他的衣摆不放:“你要是不答应,我会找小嫂子告状的,我就说你欺负我。” “可以啊优优,你还会告状呢,你怎么告?你们自己商量好了计谋,我是被动来参演的,又不是我主动招惹你的。”师翱不想妥协,他还没把宝莉的事弄清楚,这个坎儿过不去,要是他现在就招惹宋优,那他是对两个女人都不负责。 宋优有些失望,慢慢松开了他衣摆:“不亲算了,反正我已经答应你妈妈了,我会陪你演下去。那吴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俩亲嘴的机会还多着,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耍赖!” 说罢,宋优便跑进了夜色之中。 师翔真是恨铁不成钢,赶紧把自行车往师翱手里一塞:“愣着干什么,送她回去啊,这么晚了,你放心得下?你怎么一遇到女人就像个木头呢?” 师翱没说什么,接过自行车,追了上去。 师翔满脸姨母笑,嘿嘿,多处处,多亲亲,他就不信这个铁树不开花。 月色醉人。 宋优坐在后座上,礼貌地握着车座,突然,车子压上了一个石头,颠得她差点掉下来。 情急之下,她松开车座,双手抱住了师翱的腰。 脸贴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又开始心跳加速了。 她忽然理解了冯宝莉,这么一个男人,确实魅力十足。 他哪怕只是站在月色笼罩的大树下,惆怅的抬头看看天空的星辰,那一瞬间的忧伤和迷茫都足以织成一张网,把这些情窦初开的大姑娘们,一个一个吸引过来,变成他的俘虏。 她叹了口气,瞧不起出尔反尔的自己。 想松手,却又舍不得,只得装作自己睡着了,赖皮狗一样贴在他后背上。 师翱骑着骑着,觉得后背有点发烫,烫着烫着,又开始变潮变湿。 到了家属院围墙外面,他捏了刹车,单腿着地:“优优,到了。” 宋优却迟迟没有动静。 师翱只好耐心的等着。 夜风轻抚,送来海水的气息。 咸咸的,涩涩的,像是初恋的味道。 宋优花了好长时间整理心情,下车的瞬间,腿麻了。 哎呦一声踉跄出去,叫师翱一把捞起来,圈在了怀里。 一瞬间,心与心的距离,只剩下薄薄的两层衬衫布料。 成年男人的呼吸,从她头顶倾泻下来,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她狼狈不堪。 她没忍住,垫脚勾住了师翱的脖子,鼓起勇气亲了上去。 师翱来不及躲,被她炽热的唇贴上,镇定变成了震惊,震惊化作了错愕,紧接着,大姑娘香香软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胸膛,将他彻底逼到了穷途末路。 只得举手投降。 他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他并不讨厌。 可能是彷徨无措的灵魂,需要一个放弃寻觅的理由。 也可能真的是岁数到了,不该再矫情了。 他站在那里,任由宋优在怀里乱拱。 最终宋优气喘吁吁的抬头,眸子里是莹润的雾气。 她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我要是冯宝莉,我哪怕背负一生的骂名,我也要把你拐到手。你的嘴巴太好亲了,你当我是臭流氓好了。” “优优,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师翱别过身去,冯宝莉个字把他失控的理智拽了回来。 他短暂的放肆,终究还是被自己亲手关进了笼子里,插翅难飞。 宋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她不后悔。 她没有立马回去,而是抱了抱师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跟我说,优优,别走,留下来,陪我!” 说罢,宋优头也不回的跑进大院围墙里,像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消失不见。 空气里隐约还有姑娘家身上的皂香,师翱痛苦的搓了搓头发,骑车回去。 裴素素已经睡下了,正迷迷糊糊跟周公下棋呢,门口有人敲门。 师敬戎揉了揉惺忪睡眼,出去把门打开。 宋优面红耳赤的飞奔进来,跑到裴素素跟前,讨教恋爱秘诀。 “小嫂子,我跟大哥接吻了。原本二哥劝我跟大哥试试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在开玩笑,可是我现在……我……你快帮帮我,我应该怎么办?”宋优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裴素素,而不是她那个不太正常的亲姐姐。 芳心大动的秘密,自然只能跟裴素素分享。 裴素素坐起来,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笑了:“不怎么办,顺心而为吧,我看好你哦优优。” “明明我几天前还在嘲笑戈小贝强吻了大哥,结果我现在居然做着跟戈小贝一样的事情。不,我比她还过分,我亲了好几次呢,而且她亲的是脸,我……我亲的是嘴巴。”宋优难为情得很,听到师敬戎走过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裴素素笑着安慰道:“说实话,我跟我二嫂交流过心得,师家兄弟的嘴巴,那就是蓝颜祸水,亲了就上瘾了。恭喜你啊,以后有得忙了。” 毕竟,那么多麻烦要处理呢。 失踪的冯宝莉,躁动的戈小贝,不肯罢休的吴慧。 哦,对了,还有那个立场有问题的魏鸣凤,老家哭哭啼啼的花小艾,想举报师家结果吧自己搞到下放的海美云…… 以及,那个被侵犯后认命嫁给强.奸犯的初恋。 大哥的感情史可以单独出书立传了,哪怕只是对方单箭头,也足够精彩。 裴素素绝对没有开玩笑,她准备闲暇之余给大哥写本,就叫——我那流金岁月里的万人迷大哥。 哈哈,想想就觉得很好玩。 所以裴素素是真心恭喜宋优的,今后的人生一定丰富多彩。 宋优红着脸跑了出去:“嫂子你讨厌,你取笑我,我明天再来找你算账。” 裴素素乐得不行,还不知道最后谁叫谁嫂子呢。 她们这里乐不可支,吴强吴慧却气了一整晚。 两人商量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直接找宋优摊牌,她不是要借钱吗?那就把钱甩在宋优脸上,看她滚不滚。, 139祸水东引(二更) 第二天一早, 吴强吴慧把宋优堵在了卖鱼的码头。 两人把身上仅有的一百多块钱掏了出来,只留了十块吃饭住宿,剩下的全甩在了宋优脸上。 满是折痕的纸币一张张掉落在地上, 如果来一阵海风,必定有去无回。 宋优沉默的弯腰,把地上的钱捡起来, 一张一张捋平了,叠在一起。 吴慧瞧她这个卑微的样子,以为她会收下这笔钱,忍不住嫌弃道:“你不是要借钱给你姐姐看病吗,赶紧拿着钱滚蛋,别再来骚扰师翱大哥!” 宋优直起腰来, 把钱直接塞回了吴慧的口袋里:“不好意思,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你要是真想拿钱买我滚蛋,起码十万起步吧。” “什么?你说多少?”吴慧怀疑这个女人疯了,要知道,这年头能拿出一百块的家庭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她居然一开口就要十万? 不是一千,不是一万, 而是十万!!! 十万, 别说是吴家,只怕现在的师家也拿不出来吧! 吴慧嗤笑一声:“做乞丐就算了, 还白日做梦, 你可真有意思。” 宋优神色平静的反问她:“怎么,你是觉得师翱大哥很廉价,不值十万吗?我告诉你, 他在我心里现在是无价的,十万不过是叫你闭上你的狗嘴!少在这里蹦跶。我还有事,不奉陪了,你慢慢跳脚去吧。” 宋优就这么走了,吴慧想扯住她给她两个耳光,却叫吴强拦住了:“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昨天白天她看见你和师翱大哥手拉手,是主动回避的。可是昨天晚上她忽然要嫁人抵债,这里头肯定是谁给她出了主意。” “你是说……是那个裴素素?”吴慧并没有怀疑景元夏,毕竟,一个长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她觉得景元夏不应该,也不屑这么做才对。 那就只能是那个裴素素了。 吴强也这么想:“没错,她昨天一到派出所就提那个什么冯宝莉,不就是想让你知道了生气吗?这个女人,可能是想独占师家的财产,所以要找个能被她拿捏的大嫂。” 吴强自以为聪明,吴慧也顺着他的思路开了窍:“你的意思是,要想让宋优离开师翱大哥,只能从裴素素身上下手?” “没错,这个女人肯定是想独吞所有的好处。你忘了吗,那个梁颂雅跑过来,不就是为了家产的事?师霈阿姨在电话里也提过,师老爷子把小洋楼的继承权给了师敬戎和这个裴素素。后来梁颂雅闹了一通,应该是闹没了。所以他们要从别的地方弥补回来。”吴强一拍脑门儿,“走,去卫生所会会她,其他时间她那个娘家妈妈还在,不太好说话。” 吴慧点头,两人一起赶去了卫生所。 没想到裴素素今天不在。 两人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裴素素过来。 不禁相视一笑:看来这个裴素素是个不好好上班的混子,这样正好,他们可以借题发挥。 等裴素素走进来的时候,吴慧便跟去了门诊室:“小嫂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看来卫生所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哦。” 裴素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一个铝制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血腥味浓郁的胎盘:“接生去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吴慧吓得不轻,啊的一声躲到了吴强身边:“你你你,你弄的是什么?血淋淋的!” “胎盘啊,洗净晒干,就是中医上所说的紫河车,这可是一味名贵中药材呢,怎么,这很可怕吗?”裴素素神色淡淡的,往吴慧面前凑了凑,“可不是随便谁的胎盘都可以做紫河车的,非得要这种健康的没病没痛的产妇,生完孩子的第一时间把胎盘排出来才行。要是排不出来,我还得伸手去她肚子里掏。你看,这个就是我亲手掏出来的,我衣服上都有血了呢。” 刺鼻的血腥味鞭笞着吴慧的神经,她受不了了,继续往后躲。 她觉得裴素素好可怕啊,这个胎盘更是恶心,这就是一坨模糊的血肉,像片成两半的猪肝摊开连在一起了似的,中间还有一根白色的长长的脐带,越看越吓人。 她忍不住跑了出去,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裴素素一脸关心的跟了出去:“呦,怎么吐了,是吃不惯岛上的食物吗?没关系,等会我弄点鸡内金给你泡水喝,快,来我的休息室里躺一会儿。” 吴慧大喘着气,直起身来下意识想搡开裴素素,可是她知道,裴素素怀孕了,要是她敢把裴素素弄出个好歹来,只怕两家关系再好也要闹上一闹。 她犹豫了一下,只是轻轻松开了裴素素的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吓唬我。” “没有啊,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弄的是什么,血淋淋的。我这刚接生回来,还没来得及把胎盘清洗一下呢。怎么了这是,吓着你了?”裴素素依旧温温柔柔的。 越是这样,吴慧越是觉得自己在被顿刀子割肉,难受极了。 她撑着墙壁站稳了,不想跟裴素素唱大戏,便直接问道:“你分明就是在吓我,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裴素素神色平静的转身,“既然你没事,那我坐诊去了。” 吴慧站在外面,海风从远处扑过来,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女人有点可怕,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把她吓吐了。 她努力安慰自己,不就是一个胎盘吗,那算什么? 她也是从胎盘里出来的,不是吗。 于是她振作起来,跟去了门诊室。 今天病人不多,偶尔过来两个妇女,都在夸裴素素。 “我那老姐妹身上一直不好,只要来月经,每次都要沥沥啦啦半个多月才结束。结果她找小裴大夫看了两回,现在好了,五天就排得干干净净,还不疼了呢。” “是啊,我也是听说小裴大夫最擅长调理月经了,所以我也来看看。” “姑娘啊,你是来看什么的?”八卦的婶子看了看吴慧。 吴慧脸色不太好,被人误以为生病了也正常。 她坐直了挤出一脸的笑:“我也是月经不太好。” “这样啊,那你可就来对了,我那老姐妹跟我说,别的医生做指检都很粗鲁,可是小裴医生很温柔的,一点都不疼。” 吴慧没做过指检,但她陪她姐姐做过,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检查。 想起她姐姐疼得要死不活的样子,吴慧陷入了沉思。 真的吗,这个裴素素这么好吗? 以至于面前这个面相刻薄的婶子都在夸? 她忽然听不下去了,起身,去走廊那里招呼她哥哥一起出去。 吴强不明白:“你出来做什么,跟她谈完了? “没谈,我说什么她都不接话茬,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比我聪明,绝口不提师翱大哥的事。好几次我想把话题绕上去,都被她绕开了。”吴慧叹了口气,“要不算了,我是真的不想跟这种厉害女人交手,我没把握的。 吴强沉思良久:“也对,她要是跟梁颂雅一样发疯,反倒是好办。” “那怎么办?”吴慧不想跟裴素素再啰嗦了,宋优那里又铁了心不肯拿钱走人。 再闹下去,跟师家翻了脸,只会得不偿失。 吴强也没想好。 让介绍对象的是师家,现在对象上门了不认的也是师家。 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么难搞。 就在兄妹俩一筹莫展的时候,裴素素下班了。 她面带微笑,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人:“饿了吧,走,去我那里吃。最近都是我娘家妈妈在做饭,我妈对于古宿菜式很拿手的,所以上班之前我就跟她说了,今天做几道古宿的菜,请你们尝尝她的手艺。” 裴素素并不是临时起意,昨晚宋优那样高兴,她也是真的想替宋优和大哥解决掉这个麻烦。 加上吴家兄妹确实帮了她的忙,要不然,一旦洪金凤诡计得逞,她的名誉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 顺便,帮他们兄妹想个别的出路。 好在她有个绘画天赋高得离谱的丈夫,就在师敬戎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时候,她想到了一个妙计。 一个祸水东引的妙计。 这会儿她主动邀请他们吃饭,吴家兄妹俩非常好奇,这个裴素素难道算准了他们会来? 这心机也太可怕了,要是用来害人,不敢想。 两人很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便跟着去了。 谷赛兰已经准备好了午饭,郝小娟挺着大肚子,在堂屋里摆碗筷。 看到裴素素回来,她笑着走过来挽住裴素素的胳膊:“素素你可算回来了,宝宝今天踢我踢了一上午,我都忍不住想找你看看了。” 裴素素摸了摸四嫂的肚子,柔声安抚道:“小宝贝不着急,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出来跟妈妈玩咯。” 郝小娟羞涩的笑笑,招呼吴家兄妹去屋里坐。 裴素素去厨房帮忙端菜,这会子空档时间,郝小娟看了看吴慧,笑道:“让你们见笑了,我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怀上,是我小姑子给我吃了定心丸,说我一定没事的。果然,她这话说了没多久,我就怀上了。我大嫂还看她不顺眼总是找茬,我说家里有这么一个神医,不赶紧哄着,得罪她做什么呀,你们说是吧?” 吴慧笑笑,这个嫂子是在提醒他们,不要在这里作妖。 真是厉害啊这个裴素素,居然能让娘家嫂子主动帮着她说话。 吴慧已经萌生了退意,应道:“是,得罪谁都别得罪医生。我那太叔公人缘就很好,都是别人捧着他,想找他看病还得排上几个月的号呢。” “可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有些事,该适可而止就适可而止。我三嫂就很聪明,把我小姑子哄得好好的,小姑子来随军之前,供销社的工作就给了三嫂。三嫂现在那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哎,我就是太笨了,觉悟得太晚了。这不,这次跟我婆婆过来,就是想跟小姑子培养培养感情呢。”郝小娟平时话不多,这番话还是谷赛兰叮嘱她说的。 这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说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吴慧笑笑,陷入了沉思。 很快,裴素素来了,热情的邀请他们吃饭。 等到汤足饭饱,裴素素拿出一幅字画来:“上次我家敬戎去梁家拜访,看到了一幅字画,念念不忘,所以回来后自己凭着记忆复刻了出来。你们帮我看看,好看吗?” 吴强接过字画,目瞪口呆:“这幅画居然在梁家?” “是啊,梁家藏画那么多,这幅也不算什么特别的,所以拿出来给他们家小孙子临摹。要不然,敬戎哪里看得到这么名贵的字画。”裴素素点到即止。 吴强吴慧却相视一笑。 师家不成,那就梁家。 小孙子是吧,行,他们这就去打听。 两人走后,裴素素把画收了起来。 梁颂雅,你不是会惦记你外公的东西吗,现在该别人惦记你爷爷的东西了。, 140他和她的新生(1)(三更) 吴家兄妹走了, 临走时找了师震和景元夏,说了些好听的话。 兄妹俩绝口不提昨天的那场闹剧,只说自己来晚了, 有失礼数,希望长辈谅解。 景元夏还以为真的是自己的计谋起了作用,不禁松了口气。 等宋优过来做烧鹅的时候, 景元夏拉着她的手,很是亲热:“优优啊,多亏了你,这是我答应你的,拿回去给你姐姐看病。” 宋优看着景元夏送来的两百块钱,很想硬气一点说不要, 可是姐姐还是要看病的,不能争这个面子。 但她也不想让景元夏觉得她是个贪财之人,便找来纸笔,认认真真打了欠条。 景元夏不肯收,她便不肯要钱,最后两人只得各退一步, 各自把东西收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师翱过来了一趟, 他以为吴家兄妹还没走, 一下工就赶过来,继续把戏演下去。 没想到到这的时候, 不光吴家兄妹走了, 宋优也摘了围裙准备离开呢。 宋优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原以为吴家兄妹还要闹腾一阵子,所以她昨天晚上才敢说那样的大话,可是现在, 人家兄妹体面的离开了,她期待中的契约婚姻似乎不会出现了。 那么相对应的,名正言顺亲吻师翱的机会也没了。 可是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叫她念念不忘,以至于这会儿看到师翱,她很想扑上去来一口。 师翱见到她,也有点不自在,毕竟昨天在大院门外,他没有推开她。 姑娘家柔软的身躯好像还在他胸口死死的贴着,他有些烦躁,别开视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宋优见他有意躲避,心里有些憋屈,便主动喊了声师翱大哥。 师翱闷闷的应了一声。 宋优就那么看着他的侧脸,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眸,最后只好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师家。 一连几天,师翱都躲着她。 她现在彻底理解了冯宝莉的委屈和憋闷。 只得找裴素素诉苦。 裴素素哪里知道宋优原本是想打算假结婚培养感情的,现在这个机会被裴素素弄没了,裴素素也很无奈。 她安慰道:“你不是主动过一回了吗?再主动一回又怎么样呢?” “可是他不肯见我,天天下工了就躲楚主任那里。”宋优气死了。 裴素素也没办法,只得宽慰道:“好在马上我婆婆的生日要到了,你好好准备点礼物吧,到时候大哥肯定在场,不就有机会说上话了?” 那倒也是。 宋优高高兴兴的回去了,琢磨着该准备点什么才好。 裴素素翻了翻日历,还行,还有个把多月,慢慢准备。 * 一个多月后,海边,小渔村。 村集体正在组织劳动。 大队广播里,队长正在铿锵有力的批评着某位懒汉。 “贾士远啊,你借口自己新婚,已经几个月没来上工了?你这个婆娘是有多厉害,非要缠着你天天造小孩儿?明天再不来上工,今年夏收你家别想分到口粮了!” 被点名的贾士远,正在家里发脾气。 他是家里的老小,在娶裴丽丽进门之前,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 只是两人发乎情,没有止乎礼。 然而临门一脚的时候,女方发现他是个天残。 宁可背负骂名,也要跟他分手。 贾家为了堵她的嘴,给了她一笔好处费,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选择了远嫁他乡,把这个秘密烂死在肚子里。 只是,她哪里知道,某一天,海水冲上来一个倒霉女人,成为了这个天残的媳妇。 新婚之夜,裴丽丽才知道丈夫小如蚕豆,尿尿都得蹲着,要不然就尿裤子上了。 她倒也没有伤心,不能圆房也好,她心里还装着师翱大哥,这辈子就留在这里守活寡也不失为一种缺憾里的完美。 于是她每天高高兴兴起床上工,晚上高高兴兴熄灯睡觉。 至于那个心理扭曲的丈夫,她是不会计较什么的。 可是好景不长,丈夫见外面的男人跟她说话,便不准她出去了。 天天在家里看着她,跟看贼一样的。 有时候她正在睡觉,贾士远会拿针扎她的手指头,把她痛醒。 她也不吭声,寄人篱下,总要忍辱负重的。 虽然丈夫变态,可是最起码,别人对她都挺客气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有个死刑犯的老子,挺好的。 尤其是她婆婆,似乎早就知道贾士远是个天残,所以特别不想看到她跑了,每天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得不行。 只是,贾士远为了证明自己的男人魅力,干脆也不去上工了。 别人问起来,他就说在家里造小娃娃呢。 其实他就是在偷懒,顺便欺负裴丽丽。 反正他这辈子是别想真的做个男人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等到日子久了,别人也只会骂裴丽丽是不下蛋的母鸡,谁知道他不行啊。 没人知道的,他很放心。 这不,今天他依旧安心在家里“造小娃娃”,可是裴丽丽受不了了。 她怕夏收之后家里分不到口粮,准备出去上工。 然而贾士远却拦住了她,啪啪就是十几个大嘴巴子,他像审犯人似的把裴丽丽往回拖:“贱人,穿得这么整齐,出去想勾引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裴丽丽没有哭,只是捂着脸道歉:“对不起,这些衣服都是妈给我的,我没别的衣服穿,要不……要不我穿你的?” “我的?我比你高比你壮,你穿的我的,是生怕自己勾引不到外面的下贱男人吗?”贾志远气得两眼通红,抬手又是几个嘴巴子。 裴丽丽的脸肿了,嘴皮子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贾士远见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里的那股子邪火越发不受控制。 他把她拎起来,用绳子捆住,拿鞋底板抽她的膀子,抽她白花花的腿,见她还是这么逆来顺受,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 最后直接抄起一根扁担,对准她的脑袋,嘭的一下敲了上去。 裴丽丽死了,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贾母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儿了,贾母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还好她大儿媳一向沉得住气,立马安排人手,把裴丽丽从后门抬出去,用麻袋裹起来,当做是刚处理的臭鱼烂虾,丢进了海里。 海水很快淹没了口鼻,裴丽丽意识到自己没死的时候,已经没办法脱身了,她挣扎了一番,可是袋子被捆得死死的 ,她根本挣脱不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之中。 对不起了素素姐,欠你的恩情来世再报,对不起,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再见。 * 海珠某郊外的监狱里。 曹放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今天出狱。 走出铁门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从今往后,他的人生都将伴随着这个洗不掉的污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大仇已报,他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 他问了下狱警今天几号。 三月初三。 狱警好心的回答他,并把他的个人物品还给了他。 曹放顿时来了精神,三月初三? 那不是景元夏的生日吗?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赶紧去附近的朋友家里借了点钱,去国营商场买了两桶麦乳精,又去服装专柜看了看颜色深一些的衣服。 最后选了一套藏青色的衬衫和长裤。 再然后,他去了童装部。 他不知道甜妞儿长多高了,也不知道甜妞儿还记不得记得他。 总之,孩子的衣服,往大了买一两号都是能穿的,孩子长得快嘛。 所以他估摸着甜妞儿现在的个头,挑了两条可爱的粉色小裙子。 一切忙完,他赶紧去码头等着。 只是奇怪,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暗淡了下来。 海的那头黑压压的,一场暴风雨就这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渔船只得靠岸,让他等等再来。 可是曹放归心似箭。 他想甜妞儿了,也想师家兄弟了。 他特别希望现在就回去。 正着急,看到远处一只打渔船在风暴里颠簸,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曹放没有犹豫,赶紧跳进水里,往那边游去。 距离不是很远,他的水性足以支撑他的胆气。 几分钟后,他在起伏不定的海水中成功抵达了渔船。 抬头一看,掌舵的居然是顾达。 老兄弟相见,分外激动。 顾达赶紧张罗人手把曹放捞了上来。 “怎么没有提前回去,没收到天气预报吗?”曹放接过船舵,亲自掌控航向。 顾达很是松了口气:“没有啊,岛上虽然通了电,也建了无线电信号站,可是今天预报说是晴天。” “怪了,那估计只是局部的暴雨云团吧,这种小范围的确实预报不出来。来,抓稳了,我要掉头了。”曹放是老水手了,做这个在行。 只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船尾那里吃重太深。 他赶紧问道:“渔网没收上来?” “没有,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顾达很郁闷,“不知道是不是碰上水猴子了。” 曹放嗤笑道:“哪有那种东西,来,你扶着,我去看看。” 很快,曹放发现是一个麻袋卡在了轮机旁边的船板那里,他只得找来一把剪刀,下水把这段网剪开。 只是,那麻袋里的东西让他产生了好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麻袋拖了上来。, 141他和她的新生(2)(四更) 师家今天很热闹。 景元夏过生日, 三个儿子两个儿媳都给她准备了礼物。 亲家谷赛兰更是亲手给她做了朵大红的绢花插在了头发上,美其名曰:越活越年轻。 景元夏笑得合不拢嘴。 戈小贝和邵坤打打闹闹的,过来的时候还在吵架要离婚。 看到景元夏, 两人立马暂停吵架,送上礼物说几句吉利的话,然后继续吵。 一对幼稚鬼, 景元夏无奈的笑笑。 宋优特地赶过来帮厨,终于逮着机会见到了师翱。 师翱正在给大鹅拔毛,听到一声脆脆的师翱大哥,立马抬头看了看。 有阵子不见了,宋优的气色好多了。 之前她天天为了姐姐的事情着急上火,现在她姐姐不作妖了, 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这会儿她特地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师翱旁边,帮忙拔毛。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着,只要这只鹅足够大,就可以天长地久的拔下去。 正忙着,院子里的汤雪儿忽然哎呦一声, 捂着肚子一动不动的。 算算日子,快到预产期了, 裴素素赶紧让她到屋里躺着, 给她做个检查。 还好,只是假性宫缩, 没什么问题。 虽说是虚惊一场, 但是景元夏还是捏了把汗。 谷赛兰安慰道:“别怕,有素素在呢,肯定不会出事的。” 景元夏挽着谷赛兰的胳膊笑笑:“我是担心素素太累了, 她这肚子也四个多月了,不能过度操劳,所以我琢磨着,快到日子的时候,还是把雪儿送去大市那边直接住院待产吧。要不然,一个怀孕的儿媳给另一个怀孕的儿媳接生,我不得担心死了。” “也对,那咱们到时候一起,正好小娟的预产期也差不多。”谷赛兰也不想让女儿接生,女儿自己还是孕妇呢。 景元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好做个伴儿,于是两人回屋去拿了纸笔出来,商量到时候带什么东西过去。 有些可以在医院附近买的就不带了,只要准备些宝宝衣尿介子之类的必需品。 正忙着,门口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像是一阵旋风,直接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师翱大哥在吗?小裴嫂子也在吗?快点,冯宝莉找到了!现在在卫生所那边。” 什么,宝莉回来了?在卫生所? 看来是出事了! 裴素素根本没带犹豫的,直接跑了出来。 师翱也是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大白鹅,从烫鹅的大红盆上面直接跨过来,跟了出去。 师敬戎不放心,叫住了裴素素:“你别激动,我陪你去。” 说着他找了个坐垫,垫在了自行车后座上,这才让裴素素坐下:“抓稳了,我骑慢点,别催我。” 裴素素很是感动,这么细节的地方师敬戎都想到了。 真是个好男人。 她听话坐在了垫子上,哪怕天热捂屁股也比硌屁股强啊。 等两人出发的时候,师翱已经驮着顾达狂飙出去几里地了,戈小贝也得了裴素素的叮嘱,回去找两个爷爷去。 宋优坐在大红盆前,盯着空了的座位,默默叹了口气。 她洗了把手,走到门口看了眼,哪里还有师翱的影子。 见她这么失落,谷赛兰过来劝了劝:“想开点,宝莉回来是好事,要不然他心里一直悬着,就算想跟你好,也不方便回应你。” “可是……万一他选的是宝莉呢?”宋优对自己并没有信心,因为她有个那样胡闹害人的姐姐,也不知道这一点在师家这边会减多少分。 谷赛兰笑笑:“那也不错啊,你可以趁早结束,重新开始。” 宋优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反正她争取过了,如果真的成不了,那就是无缘吧。 * 卫生所里,冯宝莉肚子里的水已经摁出来了,但是她一直昏迷着。 牛嫂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只得叫她外甥女来照料一会儿。 她跑到门口,捂着脸哭的伤心。 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被打得遍体鳞伤。 幸亏曹放是个热心肠,要不然真就错过了,人也就死了。 想到这里,牛嫂对她不告而别的不满瞬间消散了,现在牛嫂只想找出这个凶手,让他吃枪子儿。 她气得不行,擦了把眼泪,到路□□集的巴望着。 没想到先等来的居然是师翱。 车子一停下,师翱便从前面把腿一划拉,下车后丢开车龙头直奔卫生所里去了。 顾达在后座赶紧双脚着地撑着,差点连人带车被摔在地上。 牛嫂扶了他一把,问道:“小裴呢?我处理不了这么重的伤势,她没来吗?” “来了,在后面。”顾达赶紧下车,把车子停好,随后也跟了进去。 书呆子正在想办法给裴丽丽的脑袋抽血,他一边操作一边叹气:“这是被什么钝器击打后造成的脑颅出血,我不清楚伤得有多严重,最好是带去大市做个全面的检查,这边缺少仪器,做不了。” 曹放明白,可是他刚放出来,实在是没钱了,能借的朋友已经被他借了,买了礼物,再借就不合适了,他只能回来想办法。 正说着,师翱进来了。 曹放刚想跟他解释一下,就被他推开了。 曹放只好让开:“东风说她被打得不省人事,然后才被丢进海里的,行凶的人估计以为她死了。还好,这么一来,她呛的水不是很多,而且那个麻袋里面有一层油纸,虽然破了个洞,但是想让海水完全渗透进去还是需要点时间的,这一耽误,里面的空气就给宝莉争取到了时间。” “是谁做的?是谁?”师翱看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悔恨像是汹涌的潮水,让他痛苦的落下泪来。 曹放摇了摇头:“不知道,肯定不是在岛上,距离上说不过去。我已经报警了,到时候沿着海岸线查一圈,应该会有结果的。” “是我辜负了她,是我害了她!”师翱自责不已,他握着冯宝莉的手,默默垂泪。 曹放叹了口气:“顾达都跟我说了,拒绝她不算你的错,是她自己接连遭遇打击,承受不住了。你别急,等会让小裴看看,不行咱们凑点钱送大市人民医院去。” “钱?我回去取。”师翱立马振作起来,救命要紧,其他的等人醒了再说。 刚到门口,便看到师敬戎驮着裴素素来了。 他只得把顾达打发去取钱:“跟我妈说,借三百给我,我带宝莉去看病。” 顾达赶紧骑车离开。 裴素素从后座下来,刚走几步,就被师翱扯住了胳膊:“可以把那两个老神医请过来吗?我没这么大面子,只能辛苦你了。” “嗯,我来之前跟戈小贝说了,已经去请了,大哥你别急,我先看看再说。”裴素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等她进去一看,也傻眼了。 曹放赶紧搬了个凳子给她坐下:“你怀着孩子呢,别上火,慢慢来,看得出来她求生欲很强,她一定会没事的。” 裴素素点点头,但她并没有坐下,而是叫男同志全部出去,只留下朱东风和牛嫂在里头,她要解开冯宝莉的衣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越检查,越是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最终她也没忍住,眼泪像洪水,滔滔不绝。 她和朱东风一起,先把她脑颅的皮下积血抽出来,然后等两个老爷子过来。 最后四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送医院,中医不是万能的,这种器械性的损伤,必须找西医及时处理。 师翱立马回去找汤雪儿借了两条裙子,随后收拾了自己的两套换洗衣服,亲自送冯宝莉去医院。 离开的时候,宋优叫住了他:“大哥……宝莉她情况很不好吗?” “嗯。”师翱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宋优咬咬牙:“那你需要我帮忙吗,她毕竟是女人家,你照顾她的话,不方便吧?” “不用了,是我伤了她的心,我应该对她负责。”师翱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优急得一跺脚追了上去:“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 “你不管你姐姐了?”师翱终于回头,他不理解。 宋优摇了摇头:“姐姐好多了,本来我二月底的时候就想走了,可我想着你妈妈要过生日了,到时候我能跟你见上一面,所以拖到了现在。你要是把我丢下,我就真的走了,你不要后悔!” “优优,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些。”师翱拒绝讨论这个问题,还是要走。 宋优急了,干脆追上去拽住了他的衣摆:“不说就不说,总之,我跟你一起去!” 她无法忍受自己喜欢的男人去贴身照顾另外一个女人,哪怕是那个女人先喜欢他的。 她没错,是冯宝莉自己弃权了,她不算横刀夺爱。 她这么努力的说服自己,厚着脸皮跟到了卫生所。 裴素素正在门口叮嘱顾达他们到了船上的注意事项,朱东风见她放心不下,便毛遂自荐,愿意跟去人民医院,等冯宝莉手术结束了再回来。 裴素素很是感激,怕他们钱不够用,自己也掏了三百,交给了朱东风:“到了那里吃喝不要省,你们也不是铁打的,有消息了及时跟这边知会一声,我就不去了,她要是醒了,帮我说声对不起。” 朱东风笑笑:“放心吧小裴大夫,没人比你更关心她了,她自己也清楚的。” 终于,送医的队伍出发了,人群中有个倔强的身影,裴素素叫住了她:“优优?” 宋优回头,勉强笑了笑:“嫂子,我去帮你照顾宝莉,你好好养胎,不要想东想西的。” 裴素素看着她紧抓不放的手,再看看旁边刻意回避她视线的师翱,实在是觉得残忍,只得跟上去叮嘱了师翱一声:“大哥,你不能再优柔寡断了,等宝莉醒了,你必须做出取舍,我虽然疼宝莉,但也不会允许你欺负优优,你听到没有?” 师翱笑了笑,他还能说什么呢,总之,都是他不好。 装了柴油机的小船突突突的走远了,裴素素站在码头,回头的时候才发现曹放不在。 “曹大哥呢?”她光顾着担心宝莉和宋优了,没注意曹放哪儿去了。 师敬戎指了指正在掌舵的那个:“在那儿呢,走吧,回去等消息。”, 142他和她的新生(3)(五更) 宋优走了, 烧鹅没人做,只能谷赛兰出马。 她让裴素素描述了一下口味的要求,便忙活去了, 还不忘叮嘱道:“快去陪着你婆婆,你师翱大哥不在,免得她心里不高兴。” 裴素素明白, 虽然这是特殊情况,婆婆应该会谅解,但是人类一向都是矛盾的,理智上不怨怪师翱,不等于情感上会无所谓师翱的缺席。 所以裴素素叫上师敬戎,跟二哥两口子一起, 拉着景元夏讨论起了孩子的名字。 两家各拿了一本工作簿出来,老爷子这段时间不遗余力,又给汤雪儿肚子里的这个想了些好听又吉利的名字。 比如无系列的:师无邪,师无忧,师无虞…… 再比如子系列的:师子昂,师子贤, 师子娴…… 还有瑞兽系列的:师金麒,师金麟, 师金龙…… 这些名字一念出来, 就被师敬戎否决了一个:“师金麟不要用,谐音失金陵。” 景元夏明白他的意思, 谐音要是其他的贬义词倒是可以忽略, 可是失金陵代表的是民族的伤痛,确实不合适。 汤雪儿也认可,便提议道:“那把金字改了, 改成玉,师玉麟总可以吧?” “当然,只要谐音不涉及一些不好的历史,都行。”师敬戎轻易不想干涉二哥家孩子取名的事,现在否决这个,不过是出于军人的天性罢了。 相信放眼全国,没有人愿意家里人叫做“失金陵”。 讨论继续。 反正讨论不出个结果来,纯粹就是为了哄景元夏开心。 景元夏好奇,问了问裴素素:“那你们的孩子叫什么想好了吗?” “嗯,选了三个,师卓彧,师卓彦,师卓俊,到时候不分男女,直接抓阄。”裴素素笑着把师敬戎手里的工作簿拿过来给景元夏看。 其实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字,但都是汤雪儿比较喜欢的,裴素素不愿意争这个,便不提了。 景元夏把师震喊了过来,一起念了念这三个名字,应道:“不错,都是代表有才华有贤德的好字儿。既然你们取好了,那现在拿给爷爷看看吧,也算是走个过场,尊重过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师敬戎没意见,起身拿着名字去找老爷子。 老爷子其实也给他们的孩子取了几个不错的名字,比如师超贤,师茂良,最终他还是点点头,夸道:“这三个名字取得比我有水平,是你媳妇取的吧?” “嗯,我文化程度没有她高,当然让她取。”师敬戎笑笑,看了眼老爷子取的那些,心说爷爷确实不是在谦虚,因为爷爷取的太直白了,而他媳妇取的则比较有内涵,又很优雅,他很喜欢。 老爷子咂摸道:“最好的还是卓彧,谐音琢玉,玉不琢不成器,这个名字最好。卓彦也不错,比如隋朝的一个高僧法号彦琮,再比如北宋著名的词人周邦彦,彦这个字相当的好,一般人可想不到啊。最后那个俊虽然是好字,但是俗意用得多,最好就用前两个吧。” 师敬戎笑笑,没说什么。 俗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到时候抓阄,抓到哪个用哪个。 离开的时候,老爷子问了一声:“我看你们还写了卓贤?划掉做什么?想用就用,不用顾虑其他。” 师敬戎嗯了一声出去了,不过他是不会跟二哥家里的那个争的,现在有三个备用的足够了。 * 海对面,人民医院。 冯宝莉正在抢救,曹放还不知道宋优跟师翱的事情,便把师翱叫出去问了问。 “翱崽子,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看你还惦记着宝莉,怎么身边又跟着一个?”曹放瞧着不太妙,担心师翱玩火自焚。 师翱不知道,他还没想清楚。 但是他知道,他对冯宝莉是愧疚为主,现在看到她伤得这么重,他真的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便实话实说:“不知道,其实我一直把她当小妹妹看,她被人欺负了,我就保护她,就这么简单,只是没想到,她对我生了别的心思。这些年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真是不太明白,我有什么好的。” “你很好啊,长得很高,又帅气,家世也好。喂,你小子,我怎么觉得你在炫耀呢?”曹放差点被他气笑了,这什么人啊,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师翱摇了摇头:“不,在我看来,我一事无成,远远被我半路捡回来的小弟甩在了身后,女人跟了我,只会吃苦受罪,所以我不想结婚。再说,我心里之前是有人的。” “别提她了,人家愿意嫁给强.奸犯,你管得着吗?她要是真的回头了,你却不计前嫌愿意跟她好,我反倒是瞧不起你。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收容所?回收站?你能不能正视一下自己?再说了,你真要是娶了那么一个女人,你爸妈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指指点点。”曹放说的都是大实话。 没人不同情受害者,可是她不愿意报警,反倒是嫁给加害者,还生了两个孩子,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曹放不同情那个素未谋面的师翱的初恋女友。 一点都不。 师翱没说话,他在思考,他也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年纪也到了,再拖真是害人害己。 曹放见他拖泥带水的,没有小时候的爽快劲儿,不禁有些瞧不起他:“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依我看,你还是别碰冯宝莉了,她会离开你,就是因为自卑,现在在外面遭受了这一遭,肯定更加自卑了。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的。这个宋优倒是不错,虽然她姐姐混账了点,但是我听顾达说,她是个好的。既然这样,你就爽快点,给人家姑娘一个痛快吧,是处对象还是做陌生人,一句话,别钝刀子拉肉,最伤人了。” “等宝莉醒了吧,我跟宝莉说清楚。这样也算是彻底把这段了结了。”师翱还是想再等等,现在宝莉昏迷着呢。 曹放倒也理解,要是师翱不管冯宝莉是死是活,一扭头就跟宋优爱得死去活来,反倒是薄情寡义的表现。 所以曹放不再啰嗦,而是叮嘱道:“不过一码归一码,人小姑娘跟你来了,你起码跟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吧?喏,对面供销社有风油精卖,你去买瓶过来,给人家把身上被蚊子叮的包涂一涂。天可怜见,怎么瞎了眼看上了你。” 师翱羞愧地点点头,买风油精去了。 回来后一看,宋优身上果然有好几个包,脖子上,手臂上,腿上,她一直忍着,自己默默的抓挠。 师翱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她叫去了外面。 医院后院没什么人,还有两座花坛,男女厕所以及一口井。 在这里说话挺合适。 他把花坛上的灰吹了吹,又取出一张报纸垫着:“坐,我看看你哪儿被咬了。” 宋优怔怔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头:“你终于舍得理我了!” “没说不理你。”师翱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她的膀子,卷起她的袖子,找到叮咬的红包,给她涂抹起来。 时不时低头吹一吹,问道:“痒吗?后悔了吧?早就叫你不要过来,非要过来喂蚊子,你是乐山大佛?” 宋优脸上一红,又捶了他一拳头:“你才是!” 非亲非故的,自己掏钱给人看病,不是乐山大佛是什么。 师翱没有反驳,只是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宋优愣了一下,以为他要做什么,立马难为情的别开了视线。 结果他只是给他涂抹风油精而已:“你看,自己都没发现吧,刚咬的,还没鼓太狠。” 他低头吹着宋优手背上的鼓包,露出他好看的发尾线。 宋优没忍住,伸出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心说他这头发真硬,比他的嘴还硬。 下次要是有机会,亲他的时候摸摸看,肯定记忆深刻。 师翱不知道她在乱摸什么,一抬头,额头碰着额头,两人都嘶了一声,捂着脑袋别开了视线。 “姑娘家家的,乱摸什么?”师翱嘀嘀咕咕,语带埋怨。 宋优也埋怨:“姑娘家怎么了?你都摸我胳膊了,还给我吹气呢,痒死了,弄得人家好想亲你,分明是你先撩拨我的。” “好,我错了。”师翱认错态度良好,那就不摸了,也不吹了。 眼看着他要起身走人,宋优赶紧扯住了他:“哎,你别走啊。” 师翱站在那里,却没有回头。 衣摆被人扯着,是不舍的依恋。 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天天去等我,但是优优,我必须跟冯宝莉做个了结,在这之前,我会保持距离。要是懂了,就松手,我去看看她出来没有。” 宋优懂啊,她当然懂,她就是怕冯宝莉想吃回头草,到时候师翱会心软。 她只得站起来,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腰,脸贴上去,眼泪印上去,呜呜的埋怨:“既然你知道我等你,你怎么不来?我又不会逼你娶我,你起码让我看你一眼。” “现在不是看到了?”师翱惭愧,但他认为还是躲着比较好,毕竟那一晚上,宋优太主动了。 他差点犯错。 宋优不知道这些,当然无法理解。 她还是埋怨:“现在是看到了,可这都是我自己厚着脸皮等来的机会。你听好了师翱,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等冯宝莉醒了,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的,我肯定会走的!” 师翱转身,擦了擦她的泪水:“你舍得你小裴嫂子?” “舍不得。”宋优大概听懂了,这个臭男人,真坏,非要绕个圈子。 她狠狠在他衬衫胸口擦眼泪,犹豫再三,还是要上一道保险。 于是她踮起脚来,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师翱跟上次一样,并没有推开她,而是由着她胡闹了一气,连头发都被她挠乱了。 无奈,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才问道:“等会曹放问我做什么去了,我可以说我遇到女流氓了吗?” 宋优红着脸松开他,却还是要蹭蹭他的脸:“好啊,我会对你负责的。” 曹放站在走廊门口,看着这暧昧的一幕,忍不住笑了。 这才对嘛,大男人,不要拖拖拉拉的。 等两人松开彼此整理好衬衫,曹放才喊了一声:“宝莉出来了,麻醉还没过去,你们先去定个招待所吧,医生说她明天才能醒,正好,今晚我和小朱守着,明天换你们两个。” 师翱没有提出异议,沉默的走在了前面,宋优跟上,没好意思当着曹放的面拉拉扯扯,到了门外马路上,宋优才偷偷的扯住了他的袖子,边走,边把玩着扣子,嘴角止不住上扬。 当天夜里,宝莉醒了。 她看着守在床前的曹放,恍如隔世。 曹放听到她的哼哼声便醒了过来,叫朱东风出去接点热水来。 冯宝莉迷迷糊糊的,曹放需要贴近了才听懂她喊的是素素姐姐。 曹放赶紧安慰她:“你素素姐姐怀孕四个多月了,不方便过来,等你好了,我陪你回去看她。” “她生我气了吗?”冯宝莉的嗓子沙沙哑哑的,海水刺激过,很难受。 曹放接过朱东风端过来的热水,扶着冯宝莉起来:“没生气,她很关心你,拿了三百让我给你交住院费。你得快点好起来,挣钱还给她,嗯?她要当妈妈了,自己还要养孩子,咱们不能占她这个便宜,对不对?” “嗯,我会还的。”冯宝莉靠在曹放怀里,小心翼翼的喝水,自始至终,她都没问师翱的事。 只能曹放自己来问,他大略的提了下宋优的事,算是个提醒,希望冯宝莉理智一点。 冯宝莉恍惚了刹那:“我已经写了信给他,已经了结了呀,他为什么不敢跟别人好呢?是怕我死了,觉得愧对于我吗?他果然是这样,总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担。你帮我告诉他吧,我改了名字,还嫁过人,对方是个变态,虽然我不会再去找那个变态,但我也不会再跟师翱大哥有什么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重新开始。” “嗯,好,我去跟他说,那你还要见见他吗?”曹放总得问清楚了才好跟师翱回话。 冯宝莉摇了摇头:“不要了,那个姑娘会伤心的,你帮我转告他,谢谢他的两百块,我会尽快赚了还给他的。” 曹放欣慰的笑笑,:“这才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宝莉。改天回去,跟哥过吧,哥罩着你,嗯?” “跟你过?我表姐死了第七年了,你没必要再认我这个累赘了。”冯宝莉笑笑,她觉得曹放很傻。 曹放不傻,他深吸一口气:“我早就不记得你表姐了,她辜负了我,难道我还不能开始新的人生?咱们不提她。回去我就把院子收拾收拾,你跟甜妞儿住一间,嗯?” “好。”冯宝莉虚弱的笑笑,躺下继续睡觉。 第二天师翱被曹放堵在了走廊里,把冯宝莉的话一一转述。 师翱松了口气:“她真的不恨我?” “怎么会,宝莉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拿得起放得下,早就不想这些了。”曹放笑着把师翱往外撵,“快去吧,我等着喝你喜酒。” 师翱走到了外面,还是提醒了曹放一声:“别忘了找那个凶手,赶紧抓起来,绳之以法!”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曹放笑笑,目送他们远去。 当天傍晚,小渔村来了几个警察,抓走了贾士远全家。, 143在一起吧(小修) 冯宝莉伤势严重, 尤其是颅内淤血,需要重点观察,初步估计需要住院一个月。 第二天朱东风便回来了, 只剩曹放自己在那里照顾她。 换药,擦洗身体,都是他亲自上手。 冯宝莉没有拒绝, 也没有矫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至于身体……她在守活寡的这几个月,也没少被贾士远折腾,除了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圆房, 其他的都做了。 还被贾士远上过手。 所以她把曹放看做了医护人员,没什么好作怪的。 倒是曹放自己,上手擦拭之前,跟她说了一句:“要是觉得被我看了摸了吃亏了,等你出院,我娶你。不过你可要想好了, 我坐过牢,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孩子, 政审这块就过不去了。” “反正我有那么一个老子, 政审早就过不去了。”冯宝莉看开了。 她大大方方的掀开身上的薄被:“我还嫁过人,亲了啃了摸了, 咱俩扯平了。” “早这么豁达, 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师翱也不至于被别人拐跑。”曹放拧了拧毛巾,让她趴下, 给她擦拭身体,换衣服。 冯宝莉想了想:“不,我跟他走不下去的,我老子一出事,我跟他就注定不可能了。是我自己痴心妄想罢了。现在想想,要是我有个儿子,自家条件又不差,我肯定不会让他娶一个死刑犯的女儿。人都是这样的,自己得不到好处,就怨别人势利眼,其实真到了自己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说不定比谁都势利眼。” “没错,所以你就算能把师翱拐到手,你们俩也过不了父母那一关,顶多是未婚先孕,生个私生子,那样更不像话。还不如现在这样,起码彼此留了体面。今后你狼狈的一面给我藏好了,只准给我看。”曹放倒是直率。 冯宝莉笑了笑:“你不怕我那个小后妈惦记你?我知道她喜欢过你。” “我又不喜欢她。她跟我是一类人,目的性太强,只能互相利用。宝莉,你听话,今后不要乱跑,咱们跟甜妞儿一起,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我需要一个女人,你也需要人给你保护,咱们也许现在没什么感情,但是日子久了,总会有的。”曹放原本没动这样的心思,可是现在,他看到宝莉对师翱干脆利索的放了手,反倒是欣赏起宝莉来了。 这性子,对他胃口。 他不介意她嫁过人,真要计较,他自己还是个鳏夫呢,还带了个闺女,怎么算都是宝莉吃亏。 宝莉嗯了一声:“那我岛上的户口还在吗?” “在,当然在。派出所那边想按你意外死亡把你销户,是你素素姐姐不让,一直在找你。听话,回去先去给她磕一个,她不比你亲姐姐亲多了?”曹放这人恩怨分明,他知道宝莉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一定要把过去的事好好的跟裴素素做个交代。 宝莉瞬间就把枕头染湿了:“嗯,我知道。” “不哭了,想点高兴的,你说,你素素姐姐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曹放把她翻了个面,给她擦洗另一面。 她身上都是伤,不能洗澡,但是天气太热,出汗太多,所以每一处都要小心翼翼,避开伤口,跟排雷一样刺激。 宝莉忍着疼笑着说道:“肯定是男孩,素素姐姐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虽然她自己可能不在乎,但是我知道,生个男孩,别人才不会笑话她。既然这样,那我希望是男孩,而且要是个健健康康的不胖不瘦的男孩。” “你倒是真心心疼她,怕孩子太大了不好生?”曹放笑笑,毕竟是过来人,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所以传统的祝福“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其实是在诅咒别人亲吻死神呢。 冯宝莉点点头:“对,五斤到六斤之间就挺好,太小了孩子病弱,不好养活,再大了生起来费劲。我希望她好好的,产程短一点,口子开得快一点,出血少一点,胎盘自己乖乖的排出来,不要让助产士伸手去掏。我见过一个,疼得差点背过去。” “嗯,你今天倒是健谈,是我弄疼你了吧。”这样才需要不断说话转移注意力。 冯宝莉知道瞒不过他,笑着承认:“是,太疼了,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要怨也是怨贾士远和我自己。” “别提那个晦气东西,警察已经把他抓了,让他牢底坐穿。”曹放一提到那个畜生,就恨得牙痒痒。 宝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被那种禽兽给祸害了。 冯宝莉笑着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曹大哥,你说,咱俩要是真的结婚了,有了孩子,他会恨我们吗?他没得选,生下来就过不了政审那一关了。” “谁管他,真要是担心那么多,那别活了。”曹放不想顾虑那么多,要是每个人都这么累,直接死了算了。 冯宝莉不这样想,她建议道:“我们多赚点钱,让他可以选择别的方式活着。” “有志气!抬胳膊,胳肢窝都是汗!”曹放继续忙碌。 出去换清水的时候,冯宝莉笑了笑,挺好的,早知道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要回到岛上,不如一开始就选曹大哥,起码她知道,他是个真正靠谱的男人。 * 朱东风回到岛上,带了一封冯宝莉的信给牛嫂。 牛嫂这才知道,当初冯宝莉留下的那些书本里,夹着写给她和她外甥女的信。 是她生气没碰那些书,所以到现在都没见到。 现在冯宝莉修书一封,问牛嫂还要不要她过来帮忙。 牛嫂当然要啊,她早就不生气了,隔了一天便让她外甥女亲自去对岸看了看冯宝莉,至于她自己,实在是走不开了。 岛上迎来了生育高峰,她和刘秀云成了裴素素最得力的助手,三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也会把朱东风叫上帮忙接生。 至于景元夏和谷赛兰,则在一周后带着各自的儿媳妇住院去了。 师翱和宋优成了默认的一对,来往照顾那两个产妇的同时,顺便往岛上送消息,再回来带些吃的用的过去。 只是那洪金凤担心师家跟宋家成为亲家,赶紧偷偷给宋优家里打个电话,说了好些师翱乱搞男女关系的坏话,还说师翱就是个混吃等死游手好闲的纨绔,宋优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宋家父母一听,这还了得?立马着手打听起来。 很快有了结果,这个师翱不靠谱吧。 只是,如果他们直接来岛上带走宋优,肯定不容易,便赶紧给宋优安排了一门婚事,只等她带师翱回来,棒打鸳鸯。 宋优完全不知情,还以为自己好事近了。 这天裴素素正准备下班,宋优吭哧吭哧跑了过来:“嫂子,你四嫂生了!” “今天生的?太好了,我四嫂没事吧?”裴素素高兴得很,她很想去对岸看看,不过师敬戎不让。 眼瞅着她这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她不想让师敬戎担心,便老老实实在岛上守着。 宋优点点头:“一切都好,虽然是初产妇,但是只用了九个小时,也没有侧切,孩子五斤八两,健健康康。你怎么不问问她生的是男是女?” “都好,只要她人没事,哪怕生一头猪我妈也喜欢。”裴素素笑着锁门。 毕竟,那可是亲儿媳。 跟朱亚男和姚红梅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宋优并不清楚她娘家的事,只觉得裴素素是真的豁达,男女都不问。 正常人得知一个女人生了,问的第一句必定是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小嫂子就是与众不同。 她笑着说道:“是男孩!你选的那几个名字她不知道用哪个好,让我回来找你抓阄呢。” 宋优摊开手,把写好的名字搓成了小纸团,让裴素素抓一个。 裴素素选了最圆润的那一个。 打开一看:裴令泽。 宋优文化程度没有裴素素高,不知道这个令好在那里,便问了问。 裴素素解释道:“令是美好的意思,比如乾隆皇帝后期的宠妃就叫令妃,她就是嘉庆皇帝的生母。泽你应该知道,福泽深厚的意思。原本我想给自己的孩子用这个的,不过师家三兄弟的叔叔叫师霖,令字发音冲突了,有不敬长辈的嫌疑。所以给我嫂子用,他们是外姓人,不打紧。” “原来是这样。哎呀,你懂的就是比我多,难怪大哥一直说你是才女。”宋优高高兴兴的留下这个名字。 裴素素笑了:“哪有啦,我只是运气好,我爸妈愿意供我一直读书。你要是一直读,也可以的呀。” “那我现在读还来得及吗?我不想将来……你懂的,万一有了孩子,孩子问我什么我都不会,那太难为情了。”宋优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己搓了搓脸。 裴素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呦,婚还没结,就想孩子的事啦,羞羞羞!” “好哇,你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宋优臊得不行,跑回医院去送消息。 几天后,又是宋优跑了回来:“生了生了,雪儿也生了,是个姑娘。名字用了师子娴,就是女字旁加闲的那个娴。” “呦,二嫂没有不开心吧?”裴素素是知道汤雪儿的,天天念叨着要儿子。 宋优点点头:“有点儿,不过没关系,她还年轻呢,过两年再要就是了。” 裴素素笑笑,是啊,还年轻呢,不着急。 宋优这次回来还去看了看她姐姐。 到了姐姐家里,她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她已经围着姐姐转了半年了,这半年好像一场攻坚战,累得她昏天黑地,现在突然离开了小半个月,她发觉还是外面的世界好。 她觉得有必要带姐姐也出去转转,便收拾收拾,要宋佳去对面的大市散散心,顺便逛逛国营商场。 宋佳却有气无力的,不想动。 吓得宋优以为她病情恶化了,赶紧来找裴素素求救。 裴素素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也以为宋佳快不行了。 结果到了那里一看,裴素素笑了:“恭喜啊,你怀孕了。” 嗯?宋佳直接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不是说我治不好的话子宫都要摘掉吗?”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我估计这胎能要。”裴素素握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宋优,“不放心的话,跟优优去大医院看看吧。” 一天后,裴素素的系统解除了负好感度的限制。 金闪闪兴奋的喊道:“宿主宿主,快点授权,我去给小尼姑联机买药!”, 144棒打鸳鸯(一更) 裴素素拿到联机购买的药品时有些好奇, 不知道手里这瓶激素跟长头发有什么关系。 直到她购买了那套现代医学大典,这才知道有一种秃头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剩引起的。 所以,传统的生发方式对戈小贝不起作用。 这让裴素素更加深刻的意识到, 现代医学跟中医是可以互补的。 但是这两套医学系统里有矛盾冲突的部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就需要患者自己去选择了。 而作为一个继承了中医理论的工作者, 裴素素能做到的就是,在自己不会的时候坚决说不会,免得耽误别人的治疗。 这就够了。 很快,景元夏他们回来了,后山山包里的吊脚楼也盖好了,两个嫂子都进去住着, 努力适应新手妈妈的角色。 时间进入四月,这个月开始,师敬戎不让裴素素再去上班了,要她在家里好好养胎。 裴素素还想再坚持一个月,却被师敬戎直接没收了卫生所的钥匙,说什么也不让去。 夜里回到家, 他会主动帮她搓澡,捏脚, 又贴心又周到, 裴素素无可挑剔,只得软化在他的温柔陷阱里。 至于岛上的医疗重担…… 师敬戎亲自出马, 去找两个老爷子:“小贝已经长头发了, 请两位帮小裴在卫生所坐诊几个月吧。” 戈赟看着头上冒出了一层短发的孙女儿,高兴得合不拢嘴,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跟邵老头明天就去。” 谁叫他徒弟厉害,搞来了什么激素呢,这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 看来就算他要坚持中医,也不能故步自封啊,好歹听听别的声音。 两个小老头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边帮忙坐诊,一边托人去对岸医学院找了些西医的教材,开始尝试接受新鲜事物。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师翱在宋优持续不懈的进攻之下,彻底缴械投降。 两人商量好了去宋优家里拜访父母,挑选礼物的时候,裴素素把那五张布票和一张工业票买的东西拿了过来。 “本来打算探望你姐姐的时候顺手送回去的,现在你跟大哥要去见父母,就拿着吧,我和敬戎身份特殊,收了不好。”裴素素直接说开了,反正快跟宋优成妯娌了,有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宋优把东西收下,心里却想着等她再回来,一定好好找个工作,起码多准备点钱,给小嫂子肚子里的宝宝来一份大礼。 两人拜别了师震和景元夏,便直接去了宋优老家。 结果,宋优的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并把宋优扣下了。 他们早在宋优来照顾宋佳的这段时间里,给宋优定了亲,还收了彩礼,这事不好反悔。 所以,师翱是高高兴兴去的,蔫蔫巴巴回来的。 要问他,难道就没有努努力争取一下吗? 可他一个外乡人,面对人家一整个家族,怎么争取? 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他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小老百姓,只得黯然打道回府。 师家这边原本都在张罗着要给他办婚礼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一时都没了主意。 景元夏来找裴素素:“小裴啊,这优优家里给她定了一门婚事,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妈。”裴素素很是纳闷儿,真没听说过,宋优自己估计也不知情吧。 她只得去问宋佳,宋佳也不知道,只说明天会去对岸打个电话问问。 裴素素想想还是算了,女方家里不同意的事情,就算勉强,也只会闹得鸡飞狗跳。 她只能在师敬戎晚上回来的时候,让他去劝劝师翱。 师翱已经消化完整件事情了,神色平静,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师敬戎一看,糟糕,这下是真的封心锁爱了。 只得回来跟裴素素实话实说。 一时间,所有人看到师翱,都流露出同情的惋惜的神情。 偏偏几天后,冯宝莉出院了,曹放把原来的院子收拾了一番,便把甜妞儿接了回去,紧接着不出三天,送来了请帖。 曹放结婚的那天,师翱正常出席,冯宝莉也客客气气的,礼貌里透着疏远。 喝了喜酒回来,师翱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间,喊的却是师敬戎的名字。 师敬戎连夜赶过来,陪在他身边,给他喂醒酒汤,帮他脱了鞋子,让他上床躺着睡觉。 半夜师翱醒过来,看着睡在躺椅上的师敬戎,默默叹了口气。 不怪宋优家里看不上他,他一无是处,他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他挣的那点工分,只够养活他自己。 小弟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的工资比他们兄弟两个加起来都多不少。 小弟可以养活一家老小,哪怕生两个三个都不成问题。 而他呢?他就是个屁! 他默默的推开门出去了。 师敬戎睡觉一向警觉,赶紧跟了出去。 师翱回头,苦涩的笑笑:“我不会想不开的,你别紧张。” 师敬戎还是陪着他:“在想自己的前途吗?” 师翱点点头:“这下爸妈应该不会再催我了,他们要面对这个现实,他们的大儿子是拿不出手的。” “我倒是有个活儿一直想介绍给你,不过,你得按照流程走,自己凭本事胜出,能做到吗?”师敬戎显然考虑很久了,要不然也不会立马提供一个机会给师翱。 他一直没说,只是不想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来施舍给大哥。 但是现在大哥看起来很需要一个体面的工作。 师翱果然没有拒绝,问了问做什么的。 师敬戎在井边坐下:“楚奇那边缺一个会议记录员,之前那个女同志想勾引他,被他辞退了,后来赵五妹仗着自己做过冯百胜的记录员,想卖弄一下资历,也被他赶走了。他现在点名要男人来帮他工作。但是大哥,你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会闹笑话的。” “他怎么不早说。”师翱有些郁闷,他还以为自己跟楚奇关系很不错了呢。 师敬戎瞪着他:“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想不明白就别去了。” 师翱从他嫌弃的眼神里看懂了。 “怕我搞不定男女关系?岛上把我和宋优、宝莉三个人的事传得很难听吗?”师翱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师敬戎点点头:“非常难听!连你脚踏脚只船都出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楚奇做事一板一眼,绝对不会要男女关系混乱的人。现在你跟宋优吹了,反倒是好事。你自己想想怎么跟他证明吧,我不会帮你说话的,那叫假公济私。” 师翱明白:“好,那我明天去找他。” “对了,别问他什么结不结婚的事,他身世坎坷,未婚妻嫌弃他一直在部队没法回来结婚,跟人跑了。现在又毁容了,怀疑所有接近他的女人都是为了他的权利,所以他不会结婚的。你不要刺激他,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有提醒你。”师敬戎心想两个老光棍儿凑一起工作其实也挺好的,免得跟那些女同志传出绯闻。 不过两个人都有伤心事,为了避免大哥踩雷,他当然要叮嘱一下。 师翱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你丈母娘在山包里照顾郝小娟呢,素素一个人在家肯定会害怕的,快回去。” 师敬戎笑笑,心说他媳妇才不是一个人在家,还有一条美人鱼和一个小宝宝呢。 第二天师翱报名参加了楚奇组织的记录员笔试和面试,那一手漂亮的字实在是让给楚奇爱不释手,最后一边嫌弃师翱,一边给师翱评了第一。 为了防止别人胡乱猜测,楚奇还搞了个公示期,把所有笔试人员的卷子张贴在了布告栏上。 不少人来来去去的看上一眼,都会夸一句:师团长大哥的字真是绝了。 一周之后,公示没有任何异议,师翱成功当选。 他收拾铺盖直接搬到了楚奇的公社干部大院里住着,从此远离催婚,安心工作。 而被娘家关起来的宋优,在绝食抗议了几次之后,终于饿晕过去了。 父母还是关心她死活的,立马送她去了医院,又是挂水又是打针的。 她却在醒来的深夜,翻窗逃跑了。 可她的父母显然比她更懂她,于是在她刚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又被堵了回去。 “优优,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师翱,你一定不希望他家里出事吧?爸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凡他有个体面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收入,我们都会点头,可是他有什么?我们调查过了,就算他在昶阳城老家的时候,也只是在运输队混日子而已,高兴了去上个班,不高兴了就在家睡懒觉。你要是嫁过去,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是啊优优,爸妈都是为你好的,你要懂事啊。这段时间,有关师翱爷爷的举报信都是爸妈拦下来的,你要是再闹,爸妈会生气的。”嫂子直接恐吓她。 宋优不服气,反驳道:“可是他爷爷有钱!只要稍微帮衬我们一两年,我们一定可以自食其力的!” “那是他爷爷的钱,还不一定给谁呢!再说了,只要他自己不求上进,再多的钱给他也会败完的!好孩子,爸妈不会有错话给你听的。” 宋优没得选,最终只好在思念和不甘里同意了长辈的安排。 婚礼的那天,宋优哭得昏天黑地,可是在婆家看来,那只是新娘子舍不得娘家爸妈而已,并没有在意。 就这么,宋优绝望的嫁人了,小连长是个海军,匆匆回来跟她结了婚,同过房之后便匆匆走了。 他是基地的兵,不像海岛这里的,连长级别的就可以让家属随军,宋优只能在婆家独守空房,日日以泪洗面。 时间很快,郝小娟和汤雪儿都出月子了,满月酒在山包里办的,只请了自家这些亲友,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好东西。 吊脚楼也根据他们的建议进行了改良。 终于,时间就这么呼啸着来到了农历七月,裴素素的预产期,到了。, 145长孙,香江来客(1)(二更) 明天就是裴素素的预产期, 但她的肚子还没有什么动静。 傍晚六点,师家全体集合,商量她的分娩问题。 师震坚持去大军区的军医院:“敬戎是团长, 目前隶属于本省海军基地,对应的军医院里,有属于他的那一份福利。” 师敬戎表示赞同。 倒不是他在乎减免的费用, 而是看重军医院条件好,设备完善,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可以有跟死神赛跑的机会。 景元夏跟谷赛兰也投赞成票。 师震继续提出下一个问题:“那么,家里两个老母亲,谁去陪产呢?” 景元夏当然想去, 可是谷赛兰是亲妈,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好争,所以她看着谷赛兰,并没有开口。 谷赛兰年前就赶过来,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为了不被儿媳妇埋怨,还得把怀孕的郝小娟带过来。 这段时间门她天天洗衣做饭, 不光要照顾裴素素,还得照顾郝小娟和孩子, 虽然辛苦, 但是最起码她两不亏欠。 现在到了女儿要生产的时候,她当然要暂时舍弃儿媳妇, 她笑着说道:“亲家, 我来一趟不容易,这几天小娟母子俩就拜托你了。” 景元夏心说果然,她有些无奈, 虽然她真的很想跟过去,可是家里两个新手妈妈刚出月子没多久,两个孩子也离不开人,她和谷赛兰必须留一个。 哎,要是宋优在就好了。 景元夏还挺想她的,多好的姑娘,就这么错过了,是她大儿子没福气。 师翱见她叹气,便帮她争取一下:“我觉得我妈去比较合适,她是老红军,人脉广,要是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可以尽快想办法把东西找过来。” 师翱说得比较含蓄,其实他是怕万一大出血急需血包,还是他妈妈去比较合适。 但是这话可不敢说,咱中国人凡事都喜欢图个吉利,他不能触霉头。 景元夏领会精神,用眼神询问谷赛兰。 谷赛兰笑了:“师翱啊,你妈妈都退下来多少年了,再有人脉,又能帮多少忙?再说了,你这个在职的团长弟弟,带自己媳妇生孩子还能被人卡脖子?” 师翱张了张嘴,无反反驳,只得沉默。 眼看着事情就要定下来了,冯宝莉来了。 她笑着敲了敲院门,进来一一打了招呼,随后让景元夏安心陪产:“这几天雪儿嫂子和小娟嫂子我来照顾,孩子我也找了人过来帮忙,你们二老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把赵五妹也扯了进来,让她叫人。 赵五妹不敢进来,她是个守寡两次的女人,很多人家嫌弃她晦气。 果然,汤雪儿就不喜欢她,直接冷下脸来,让她走。 赵五妹伤了自尊,也没有问理由,直接转身离开。 冯宝莉无奈,只好问了问具体的缘由。 汤雪儿并不是嫌弃赵五妹晦气,而是讨厌她心术不正,便哼了一声,道:“那天我出去散步,看到她跟人议论大哥的是非,你居然还带她过来,难道你不知道你也是被议论的那个?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说你跟宋优都是大哥的……” 话太难听,汤雪儿说不出口,总之大家都猜得出来,毕竟这段时间门风言风语的,他们也听说过一些。 冯宝莉赶紧道歉:“我不知道这事,我就是想帮忙。我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空,好在我素素姐姐还没有发动,来得及的。”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还是留在家里吧。”景元夏叹了口气。 冯宝莉遗憾的说了声好吧,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楚奇亲自领着一个人过来了。 裴素素一看,顿时激动得扑了出去:“芸芸!你怎么来了!!!” “开玩笑,你生孩子我能不来吗?就是手续麻烦了一点,谭浩东那个孙子磨蹭好几天才给我批了,要不然我早就到了。我还申请了对海岛的医疗援助,我不走了,我陪你!”马芸笑嘻嘻的搂着她,“傻样儿!想我了吧!” “想啊!天天都想!”裴素素乐坏了,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啊。 马芸才不信呢,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骂她臭没良心的:“过来这么久,才给我写了三封信,还好意思说你天天想我?得亏我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 裴素素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进屋,给两边做了介绍。 马芸笑着打个招呼:“婆婆妈妈都去吧,我来帮你们照顾几天家里的产妇和孩子,放心,我学医的,正经卫校毕业的。我可不会丟了我家素素的面子。” 景元夏可太开心了,赶紧把冯宝莉叫回来:“那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冯宝莉有点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果然素素姐姐人缘好,老家的小姐妹都会不远千里来帮忙,真好。 她赶紧跟马芸手拉着手坐下,互相认识一下。 事儿就这么定了,师敬戎回去办手续。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门,岛上的戍防交给黎昂负责。 等师敬戎带着媳妇、亲妈、丈母娘离开后,黎昂跟孙川感慨到:“我这都三十二了,只能趁他请假的时候当个代理团长,哎,惭愧啊。” 孙川没这么多感慨,他只想知道黎昂什么时候还钱,刘秀云生气了,好几天不给他碰。 要不是把他逼急了,他都不好意思跟黎昂开口。 黎昂无奈:“我只是代理团长,工资还是按副团长来的,你再让我缓缓,好在佳佳病好了,以后没那么大开销了。” “我信你个鬼,这又怀上了,开销能小得了吗?”孙川嫌弃他,“你可真行,你媳妇生病了你都克制不住?” “好意说我,谁天天一回来就抱着刘秀云腻腻歪歪?许你精力旺盛,不许我老当益壮?”黎昂翻了个白眼。 “老当益壮?”孙川要笑死了,这是什么狗屁形容,他才不觉得自己老了,他拍拍黎昂的肩膀,炫耀道,“我还能再战五百年!” “去你的!哎,师敬戎这小子怎么看起来反倒是清心寡欲了?”黎昂一想到这几个月师敬戎的表现,就觉得这个年轻团长只怕是肾虚了。 孙川也有同感:“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经常看到他那边亮着灯,不是在给他媳妇捏脚,就是在给他媳妇揉腿肚子,有时候还捧着本书,对着他媳妇肚皮念,简直傻得可以,孩子还在娘胎里呢,能听得懂个屁。” “听洪金凤跟佳佳说,他还坚持自己洗短裤?这么讲究不懂他图什么,直接扔给丈母娘洗不就好了,自讨苦吃。”黎昂理解不了这件事,这师敬戎好像非得给自己找点活儿才舒服。 之前丈母娘不在,他洗洗衣服倒也正常,后来丈母娘来了,他还是得留个短裤自己洗,不理解。 孙川跟师敬戎同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久了,知道他是想避嫌,毕竟他是成年男人了,亲妈都不好给他洗短裤,何况是丈母娘。 他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家秀云让我态度好点,所以我看到了也不议论,就咱老哥俩自己说说。” 黎昂又何尝不是呢,他感慨道:“一样,佳佳现在病好了,也是天天念叨,让我不要无事生非,对他们两口子放尊重些。其实我哪有什么心思去招惹谁,我就想努力工作,早点把钱还了,无债一身轻。” “那你今天能还我钱了吗?”孙川似乎看到了希望。 黎昂笑笑,一把勾住他脖子:“就咱俩这关系,当然把你排在最后了。急什么?” 草!孙川想骂娘,忍住了。 只得把黎昂撵出去:“赶紧从我面前消失,赶紧的!” 等黎昂走了,孙川只得厚着脸皮找刘秀云赔罪。 刘秀云冷哼一声,拒绝亲热。 孙川急眼了,只得耍赖:“我听说了一个秘密,跟师敬戎他大哥有关,你要是把这个秘密告诉小裴,她肯定特别感激你。怎么样,考虑一下,让我亲亲。” 刘秀云推开了他:“你先把这秘密说我听听,要是真的有用,我再宠幸你。” 孙川只好投降:“宋佳前段时间门打电话回娘家,听说了个不得了的事情。那阵子宋优跟师翱在一起后,有个女人给她娘家打过电话,说了很多师翱的坏话。宋佳怀疑是洪金凤,所以她套了套话,结果洪金凤自己认了。” !!!怪不得师翱跟宋优就这么吹了,刘秀云不理解:“洪金凤为什么这么做?” 宋佳也问了,洪金凤不肯说,孙川倒是猜到了,他叹了口气:“她应该是担心宋家和师家成了亲家之后,沙世强会被架空吧。毕竟这样的话,师翱跟黎昂就成连襟了。” 刘秀云挺生气的:“那她也不能这样啊!师翱都多大了还没有结婚,她这么做也太缺德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宋佳自己都是后来才知道的,要不然就冲裴素素给她把病治好了,她怎么着也会劝一劝她娘家的。”孙川叹了口气,好了,别人的事说完了,他要亲热。 刘秀云这次没有阻止,只是叹了口气:“等小裴出了月子再说吧,回头气出病来可不好。你也别声张,我先想想法子,治一治这个洪金凤。” * 裴素素到医院了。 手续很快,不过医院妇产科住院部最好的只有双人间门,没有单人间门,只能跟其他人一起待产。 还好她过来的时候,另一张病床还没人。 婆婆妈妈收拾收拾,让她躺着休息,她便打盹儿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景元夏招呼着谷赛兰一起出去找吃的,师敬戎则留在这里照顾她。 她一觉醒来有点渴,师敬戎赶紧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发现隔壁床来了个孕妇,四十来岁还生,真勇敢。 师敬戎不认识她,便没有打招呼。 倒是这女人,非常热情,见他一身军装,便主动搭话:“呦,小伙子挺面生啊,是新调来的吗?” 师敬戎坐在床边扶起裴素素喂水,闻言淡淡的敷衍道:“算是。” 反正他才调来一年,半新不旧吧,也不算撒谎。 女人来了兴趣,问道:“看你衣服上有四个口袋,那你大小也是个官儿吧?是连长还是营长?是在本部基地驻扎的吗?” 师敬戎不喜欢这种自来熟的盘问,便继续敷衍:“差不多。” 反正团长也只是比营长高了两级,海岛离本部基地也不是很远,确实差不多。 女人却真以为他是这边基地的,更加激动起来:“那咱们以后会经常见面哎,你叫什么,你媳妇叫什么,咱们认识一下。” 师敬戎不想说话了,干脆把两张床中间门的帘子拉起来:“我刚坐车过来,很累,休息一会儿。” 女人张了张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从帘子和墙壁之间门的缝隙里看一眼。 多少有点不高兴。 很快,她婆婆来了,嘀嘀咕咕道:“气死我了,遇到两个老妇女,我不过是跟你姐姐说了两句海岛那边的事,就被这两个老妇女骂了一顿,真气人。” 女人赶紧问了问怎么回事。 她婆婆冷哼一声:“谁知道啊,不就是说海岛那边的团长搞小团体孤立小沙吗,她们居然一听就骂人,简直就是两个泼妇。”, 146长孙,香江来客(2)(三更) 裴素素原本都想躺下睡觉了, 听到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她掀开旁边的帘子,笑着问道:“嫂子,婶子, 你们说的小沙是沙世强沙政委?” “是啊,你认识他?”女人打量了一下裴素素,发现这个小媳妇不仅长得漂亮, 还白白净净的。 不禁有些羡慕,想来是个不用上工晒太阳的娇娇媳,好福气啊。 裴素素想套一套话,便点点头,道:“见过几次,听说他去海岛那边了, 他怎么会被孤立呢, 他不是资历很老了吗,应该很有威望吧?” “害,资历老有什么用?那也比不上人家有后台啊。那边去年空降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团长,原以为只是那团长自己年轻有为,谁想到他有个厉害叔叔和厉害舅舅, 听说他舅舅还是陆军总部的景柏泰呢。这不,海岛那边的什么副团啊营长啊,全都上赶着巴结他。小沙清高,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自然就被排挤架空了。”那婶子一脸的惋惜,很显然,她家跟沙世强应该关系不错。 于是裴素素问道:“婶子你管沙政委喊小沙啊,他是你亲戚吗?” “那倒不是,他以前是基地这边的, 跟我们是邻居。”老婶子想想还是生气,“你说说那个团长多过分啊,自己有后台就算了,好好做事别人也不会眼红他什么,可他居然想架空小沙,大权独揽。这种人迟早会出事的。” 裴素素陷入了沉思,她看了看师敬戎,把帘子放下,小声道:“有人见不得你好,开始造谣了。” 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只是师敬戎也没想到,洪金凤会这么可怕,都把谣言传播到基地来了。 他肯定是生气的,也明白为什么两个老母亲会骂人了。 只是,舆论越是对他不利,他越是不能发作,要不然就上套了。 他冲裴素素点点头,让她继续套话。 裴素素便笑着掀开帘子:“那婶子你是听谁说的?原本我还想着跟沙政委是老乡,可以托他照顾一二呢,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哎呦,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都这么说。我看你也别费这个劲了,只怕小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婶子叹了口气,把带来的东西往外拿。 裴素素也不说话了,放下帘子握住了师敬戎的手:“不急,我叫闪闪出去转一圈看看。” 金闪闪领命,尾巴在空气里一甩,便呲溜出去了。 裴素素担心两个老母亲等会过来会露馅儿,便让师敬戎出去拦上一拦。 师敬戎到外面把饭菜接过来,叮嘱两个母亲:“你们别再骂人了,态度好一点,当个乐子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谣言。” 景元夏和谷赛兰对视一眼,也好。 只是两人一起效率不高,便干脆分开了,一个就在妇产科病区溜达,一个去食堂供销社等地方打听。 金闪闪则把整个医院和附近街道全都飞了个遍,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宿主宿主,验血的窗口有个姓沙的小护士,谣言就是从她那里散播出来的,我怀疑她是沙世强的妹妹。” “何止是沙世强的妹妹,还是洪金凤的表妹呢,毕竟两家是近亲结婚的。”裴素素终于明白,这消息为什么会传得这么离谱了。 沙世强既是哥哥又是姐夫,洪金凤既是嫂子又是姐姐,这个小护士肯定情真意切的,想帮助他们排除隐患。 现在裴素素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个小护士到底是偏听偏信,被洪金凤骗了,还是对所有事情知情,是重要的参与者之一。 如果是前者,裴素素可以手下留情,只要她不再造谣就行,可如果是后者,裴素素就要连这个小护士一起收拾了。 金闪闪又飞出去了,为了搞清楚真相,它在验血的窗口多等了一会儿。 很快,它便听到小护士跟另一个人埋怨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我姐还让我去产科那边看看呢。” “无缘无故的你去产科做什么?”同班护士不理解。 小护士嘀咕道:“我哥不是被那个新来的团长排挤了吗,那个团长今天带他媳妇过来生孩子,我嫂子要我去送礼巴结巴结呢,要不然,真不知道我哥还能不能在海岛待下去了。想想也是可怜,一个资历这么老的政委,居然要被一个不到三十的关系户欺负,气死我了。” 同班护士赶紧安慰道:“那你快去吧,这里我来,等会儿我晚点去吃午饭就是了。” 小护士高兴了,赶紧出来张罗。 金闪闪生气了,这都什么事儿? 它赶紧呼叫裴素素,让她买个道具先把这个小护士拖着。 裴素素扒拉了一圈道具商城,买了个“急性腹泻*5”,送给了小护士。 所以,这小护士刚跑到走廊,就捂着肚子往厕所去了。 金闪闪松了口气,问道:“我还要跟着她吗?” “跟着吧。”裴素素用意识交流,心说看来她这次不只是来生孩子的,还是来闯关的呢。 真是够精彩的。 瞧着师敬戎还没回来,裴素素赶紧问了问那个婶子:“那婶子,你儿子也是部队的吧,是做什么的,等我出院了跟我家小谷去拜访一下。” 裴素素本来想给师敬戎取个化名叫小景,可是景这个姓本来就少见,刚刚这个婶子又提到了景柏泰,裴素素只好用她妈妈的姓来当化名。 那婶子好奇:“你男人姓gu啊,哪个gu?” “五谷丰登的谷,他叫谷小军,家里的老幺。”裴素素笑笑,赶紧让金闪闪把这里的情况转告师敬戎,免得他等会儿进来对不上姓名。 婶子笑了:“这个姓好啊,五谷丰登哎。我儿子的姓就不太好听,他姓冷,要不是他爸爸反对,我都想让他跟我姓了,我姓温。” 裴素素打趣道:“原来婶子跟您爱人一个姓温一个姓冷啊,那倒是天生一对了。” 这话婶子爱听,便把帘子拉起来,拽了个板凳,坐在两张病床中间拉家常:“我儿子跟小沙平级,也是个团政委,说起来惭愧,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再升不上去就没多大指望了。” 裴素素瞧着这个婶子还算平易近人,便继续套近乎:“婶子别着急,有些人就是缺个机遇,机会一到,必定高升,要么怎么有大器晚成这个词儿呢。” 婶子听着高兴,越发喜欢这个小媳妇了,便把自己带来的葡萄洗了一串,分了一半给裴素素。 裴素素瞧着气氛到了,这才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不过婶子,外面的谣言也不一定是真的,有机会还是见见那个团长本人才好下结论呢。” “可是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嘛,再说了,小沙跟我们做了多少年的邻居了,他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肯定是那个新来的团长不好。”婶子是个重感情的人,自然不会帮一个陌生的团长说话。 裴素素笑了笑:“那也不好说,我还听说那个新团长是立了一等功才被提拔上来的,也许是有人担心他跟沙政委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呢。” 裴素素不好直接说沙政委的媳妇嫉妒眼红,只能扯谎说别人见不得他们好。 婶子沉思了一下:“真要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现在可是和平年代,想立一等功难如登天啊。再说这海岛开荒,一旦成功,必然是大功一件,被人嫉妒眼红也说得过去。哎,总之,不管了,咱也不认识那个团长,就当听个乐子。” 裴素素笑笑,看来这婶子还算有点头脑,那就先不表明身份了,让这个婶子好好亲眼看看师敬戎是个什么人再说。 正聊着,那嫂子发作了,因为是经产妇,所以她并不是很紧张。 裴素素这边还没有动静,便下床帮忙观察了一会儿。 她看着手表,一边计时,一边帮那嫂子数宫缩次数。 她安慰道:“嫂子这才刚开始,就算是经产妇也要等一会儿的,婶子你可以先去吃个饭,我帮忙照看一会儿。” “你行吗?”婶子很是意外,没看出来啊,这个小媳妇好像还挺懂。 裴素素笑笑,这次她不打算含蓄了,考虑到南方这边对邵春江的了解更多,于是她直接往自己脸上贴金:“应该没问题,我跟着邵春江老先生学过。” 婶子一听,不禁肃然起敬:“哎呀呀,没想到你跟邵神医学过啊,你是他徒弟?可是我没听说他有女弟子啊?” “嗯,我师父跟他是好朋友,所以我跟他学过一点。”裴素素谦虚的笑笑,并没有提起自己师父的名讳,因为这样的话她容易被猜出来真实身份。 婶子没想太多,毕竟一个神医嘛,肯定朋友遍天下的。 便踏踏实实的出去吃饭:“那就拜托你了,回来我给你带饭。” 等她走了,师敬戎才进来,把饭菜递给了裴素素,见那嫂子还没吃,便干脆把另外一份饭递了过去。 一时间,这家婆媳两个都对裴素素两口子感激不已。 同一时间,香江码头,师黛薇带着师澈一起上了船。 为了回大陆探亲,他们可是废了不少功夫,现在终于可以启航了,母子俩脸上都是兴奋和期待。 船到了对面码头,师黛薇身轻如燕的走在前面:“阿澈啊,快点,陆大师跟我说,你阿震哥这次肯定会喜得长孙,咱们动作快点,一定要赶在孩子出生之前,把东西送过去。”, 147长孙,香江来客(3)(四更) 产科是特殊科室, 全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所以虽然到了午饭时间,但还是很快过来了两个男医生,一个是主任医师, 另外一个是实习的医学院学生。 那主任医师姓牛, 看着快五十岁的样子, 正准备给实习医生讲讲怎么观察产妇临产时的宫缩情况。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一个孕妇在帮另外一个孕妇计时、数宫缩次数。 他还挺意外的,干脆在旁边看着, 让实习生好好观察。 裴素素回头看了眼, 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等这一阵宫缩数完了,这才起身:“老同志好,这位患者的宫缩频率是五分半一次, 每次持续三十一秒左右, 初步估计她现在应该开了两到三指, 不过我没有无菌手套, 没帮她做指检。” 牛主任赞许的点点头,随即看向了学生, 学生明白,赶紧去找无菌手套, 只是他第一次实操,非常放不开手脚,虽然他让产妇躺着岔开腿,但是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实在是脸皮薄, 下不去手。 最终牛主任叹了口气,重新取了一副无菌手套,亲自示范:“确实开了两指, 小同志可以啊。” 裴素素谦虚的笑笑,继续在旁边看着。 她见这个嫂子一点都没有紧张或者害羞的反应,便猜测这个嫂子不是第一次找男医生接生了。 这也正常,毕竟医生救死扶伤,性别不是问题。 可如果换了是她自己的话,她可能有点放不开。 于是她拉着师敬戎去了外面:“你去给我找个女医生吧,我不太好意思让男医生做指检。” 师敬戎捏了捏她的脸颊:“还用你说,已经找好了,她在隔壁查房,等会儿就来。你猜猜是谁,虽然你不认识她,但你见过她弟弟。” “啊?你那么多战友,我哪知道是谁啊。给点别的提示?”裴素素笑了,这怎么猜呀,范围太广了。 师敬戎笑而不语,扶着她去隔壁看了眼:“看看她像谁。” “咦!”裴素素有些意外,总觉得这个女医生圆圆的大脸盘子跟高团有点像。 便做了个大胆的猜测:“她姓高?” “嗯。”师敬戎扶着裴素素去旁边等着,“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遇见的,就直接把你安排给她负责了,她是军医大毕业的,放心吧。”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高团把嫂子追回来了吗?”裴素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师敬戎摇了摇头:“没有,两家还在扯皮,嫂子一开始怀了现在那个男人的孩子,高团想让她把孩子打了,带她回部队,可是嫂子现在的婆家不肯罢休,非要把孩子生下来才肯离婚。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离了。不过我最近没问,等会儿你问吧,你们女同志说话方便一些。” “那你跟她说了吗,你现在叫谷小军。”裴素素压低了声音,免得自己病房那个嫂子听见。 师敬戎摇摇头:“就在这里等着,她一出来就跟她说。” 很快,高明月检查完两个产妇,准备去看看裴素素。 一眼便看到师敬戎挽着一个小媳妇,两口子面带微笑,正等着她呢。 她赶紧问道:“这就是小裴吧?哎呀,我一直想找机会去岛上亲自道谢呢,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兄弟可就困死在长白山了。” “姐姐客气了,应该的。”裴素素笑笑,看着走廊里还是不方便,便拉着她去后院说话。 高明月听完,安慰道:“这段时间我也听到了类似的谣言,不过你也知道,我太忙了,也没有时间帮忙澄清,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到时候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她说说,想必她会帮忙的。” “谁啊?”裴素素非常好奇,会有这么好的陌生人吗? 高明月笑笑:“她爱人姓宋,目前是主抓部队纪律的,位高权重,听说他那侄女儿也在你们岛上呢,好像是叫——” 高明月还没说完,裴素素便问道:“宋佳?” “对对对,就是她。”高明月很乐观,“看来你们认识,这就好办了。” “不,大姐你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裴素素叹了口气,她在花坛边上坐下,大致讲了讲自己和宋佳的恩怨,以及宋佳父母棒打鸳鸯的事情。 高明月恍然:“难怪,上次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哭着来找宋首长主持公道,看来她就是宋优了。” “宋优怎么样了,真的嫁人了?”裴素素相当遗憾,那么好的姑娘哎,就这么错过了。 高明月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宋首长只是他们的大伯,他们老家在云飞县,平时也不到这边来,所以我只是听说过这个人,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裴素素叹了口气,事儿棘手啊,还是看看别的法子吧。 高明月安慰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找宋首长的爱人了。这样,你现在还没有发作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直接去找宋首长探探口风,看看他们有没有听说过小师孤立沙世强的谣言。” “行,那拜托你了大姐。”裴素素很是感激,虽说她间接救了高团,但是高明月其实没有义务帮她,现在高明月愿意为了师敬戎的事直接去找一个位高权重的首长探口风,其实是冒着风险的。 高明月笑笑,安慰道:“快别这么说,我家小高跟你家小师是有过命之交的,以后咱们两家就当自家人,有事直接开口,不用客气。” 裴素素又提醒了一下高明月等会儿过来记得喊师敬戎的化名,高明月笑着弯腰,摸摸她的肚皮:“小乖乖,看看你妈妈对爸爸多好啊,等你长大了,也要对妈妈好哦。” 裴素素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个大姐挺有智慧的,知道拿孩子来稳住她的心。 她便安心去产科病房等着。 高明月离开后,先是给高团打了个电话:“小师改姓的事,没告诉这边的部队吧?” “没有,以前的档案都给他封起来了,这是罗和平罗师长亲自交代的,以防别人知道他有那样的养父母,回头拿这件事做文章。”高团刚吃完午饭,一回来休息便接到了电话。 高明月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是我看现在这个趋势,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你最好是跟罗师长通个气,让他跟这边的首长说一声,约谈一下沙世强。有些事情,不要闹得头破血流才知道闭嘴。” “姐,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我可不能眼睁睁看我兄弟出事啊。”高团是个好战友,原本都脱了鞋准备睡觉了,现在赶紧把鞋踩上,准备去找罗和平。 但他必须把所有的细节问问清楚。 高明月便简短的讲了讲:“怪我,你姐夫出事之后,我一直不敢离开医院,我要是早点去岛上看看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这不怪你,姐夫被蛇咬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总之姐,既然他们现在在你这里,你就帮我好好照顾一下他们,你也知道,要不是小师打猎技术高超,我早就饿死了。”高团提到那段艰难的日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放心,我这就去找宋首长,你最好把那个什么景柏泰和师霖也联系一下,我们多方一起努努力,尽量把这件事压下去,被偷龙转凤也不是小师自己愿意的,他是受害者啊。”高明月挂断电话,赶紧去找宋首长。 显然,关于海岛的风言风语,他们早就听说过了。 所以高明月来探口风,宋首长直接开门见山:“我会安排两个侦查连的人去岛上乔装打听,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纵容一个坏人。” 高明月松了口气:“老首长,我相信小师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件事,还得拜托您老多费心了。” “小焦还没醒吗?”老首长关心了一下高明月的丈夫,毕竟那也是他的部下。 高明月叹了口气:“我看了国外的文献,这种蛇携带的是神经毒素,国内目前没有这样的抗毒血清……” 高明月红了眼眶,缓了好一会儿,才振作起来:“总之,我会带着学生努力攻克这个难题的。” “有志气,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你一定可以把小焦治好的,去吧,我给309那边通个电话,问问这个小同志一直以来的表现。”宋首长这么说,那肯定是愿意帮忙的。 高明月赶紧回来找裴素素。 来的时候,隔壁病床的产妇已经去了产房,裴素素的婆婆妈妈也都来了,一家子关上门,跟高明月一起聊了聊,不禁齐齐松了口气。 “那就好,素素啊,你安心准备临盆,你要相信组织,绝对不会被一个心思不正的女人蒙蔽。”景元夏宽慰了一声。 裴素素确实不担心了,她现在只希望孩子早点出来,结束这漫长的孕期。 要不然,一直被这家伙压迫膀胱,每天跑几十次厕所,太难受了。 只是,一下午过去了,她还是没动静。 隔壁床的嫂子已经抱着一个闺女回来了,她还在那里没事人一样的吃东西呢。 那嫂子显然是很高兴的,她已经有儿子了,就想要姑娘呢,现在得偿所愿,立马跟她婆婆商量孩子的名字。 第一天,裴素素还是没动静,第三天照样。 裴素素受不了了,不得不搂着师敬戎的脖子:“明月姐说了,同房是最有效果的方法,咱俩试试?” 师敬戎老脸一红:“不行,会出事的。” 就在裴素素苦不堪言的时候,香江来的姑奶奶到了。 景元夏有阵子没见过她老人家了,赶紧招呼她进来看看裴素素。 裴素素一看,来了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又端庄又优雅,赶紧下床打招呼。 没想到她刚一落地,羊水就破了。 姑奶奶一看,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呦,这小子真懂事,知道等我来了再发动,快快快,喊医生去。” 小子?景元夏乐了:“谢姑妈吉言了,我倒是想呢,可是素素爱吃辣,酸儿辣女,估计是女孩吧。”, 148长孙,香江来客(4)(五更) 裴素素这肚子, 确实开始发作了。 不过她担心沙世强的妹妹过来捣乱,便让金闪闪出去看了眼。 小护士还在拉肚子,已经在肠胃科输液了, 至于她嫂子交代的任务, 看来是完不成了。 裴素素放心了, 把金闪闪召回来,安心分娩。 还好, 这小东西虽然在她肚子里多赖了两天, 出来的时候却还是挺顺利的。 阵痛断断续续, 持续了六个多小时,宫口便开全了。 进了产房,没多久护士长就抱出来一个穿好了衣服的小乖乖。 护士长是个比较严肃的中年女人, 她这些年在产科待着, 见惯了那些因为生女儿就抛弃产妇, 气鼓鼓离开的婆家。 所以她非常厌恶这种轻贱产妇, 只想着要儿子的人家。 产房们一打开,她便听到门口的一个老太太, 不断念叨着什么一定是小子,师家有后了。 护士长非常生气, 当即拉下脸来:“不好意思啊,是个姑娘,看来你们准备的贺礼是用不上了。” 姑奶奶一听,有点失望,景元夏倒是神色正常, 反正她也估计是女孩,没有奢望过是男孩。 师敬戎不在乎这个,赶紧拉着护士的袖子, 问他媳妇没事吧,怎么没有一起出来。 同时谷赛兰赶紧把孩子抱了过来:“姑娘好啊,姑娘是妈妈的小棉袄呢。同志,我闺女没事吧?多久能出来?” 护士长心说,还好,还有两个知道关心产妇的。 她不知道哪个是妈妈哪个是婆婆,但是就冲这第一反应就能看出来,抱孩子的肯定是亲妈。 婆婆永远是比不过亲妈的,要是产妇自己可以看到这一幕就好了,以后肯定会加倍对娘家妈妈好的吧。 于是她温柔的对谷赛兰说道:“再观察一会儿,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就可以。你是她娘家妈妈吧,果然还是妈妈疼人。你放心,你闺女肯定也会疼你的。” 谷赛兰笑着说道:“她疼不疼我不重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辛苦你了同志。” 护士长心疼,果然还是当妈的不会在乎生男生女,看看那个白头发的老太太,失望都写在脸上了,幸亏老太太还算有教养,没有做出什么扭头就走的事情来。 护士长也不打算说实话了,好让娘家妈妈自己看看婆家的两副面孔。 于是她回去继续帮忙。 产房门关上,谷赛兰乐呵呵的抱着孩子等女儿出来,师敬戎眼巴巴的在门口等着,时不时看着孩子傻乐。 “妈,纸条准备好了吧,等会儿让素素自己抓阄。”他问了问景元夏。 景元夏点点头:“准备好了,我带着呢。 说着她去安慰师黛薇:“姑妈你看,我就说了,酸儿辣女嘛。没事的,下次会有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当我会亏待姑娘吗?我要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把家传的技艺传给你师澜妹妹了。我是心疼你公公啊,祖产全都捐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想看他笑话呢。几个孙子又不争气,只有捡回来的小孙子长脸。家传的技艺更是不敢拿出来琢磨,生怕别人想起他是个……” “姑妈,没事的,孩子还年轻,看开点。”景元夏继续劝。 老太太还是叹气:“没办法,咱就是这个国家,就是这么个社会,就是要生了小子才能给你公公长脸。算了,姑娘就姑娘吧,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也不好收回去,只能督促你小儿媳妇早点生个二胎了。不过这不应该啊,陆大师一向算无遗漏,怎么可能出错呢。” 老太太看了眼襁褓里的娃娃,思来想去,还是走过去看了眼:“小谷啊,让我抱抱。” 谷赛兰没有多想,真当自己抱的是个女娃,便乐呵呵的把孩子递过去:“他姑奶,我懂你的心情,不过这毕竟是我闺女的头一胎,就算你老人家失望,也别表现出来,伤了孩子的心。” “不会不会,我东西都照给的,我怎么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呢。”老太太笑笑,孩子到了怀里,便揭开了襁褓。 这一看,她可算是真正高兴了:“哎呦,居然是个小子,我就说呢,陆大师就没有失手的时候。这个护士长一看就是自己过得不顺心,也见不得别人好过的坏种。快快快,让孩子奶奶抱抱。” 景元夏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她看到了孩子的特征,这才信了老太太的话。 不禁好奇:“姑妈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还真当是个姑娘呢。” “我一看她板着个臭脸就知道她不安好心,肯定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来,故意急一急别人寻寻乐子。”师黛薇转身,叫师澈把东西拿来:“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长孙是要佩戴金麒麟的,这不,我特地叫你阿澈弟弟亲手打造的,纯金的,快给孩子戴上。” 景元夏笑着帮孩子戴长命锁。 谷赛兰却翻了个白眼:“他姑奶,我想问你啊,要是这孩子真是个姑娘,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给孩子这把长命锁了。“ “哎呦,小谷啊,你别多心,长孙女也是有东西的,长孙女的是金凤凰,我也带着了。这不上次老二媳妇生孩子,我没赶得过来吗,这次一起。你闺女要是真的生个闺女,我也不好把送来的东西收回去,但我会让阿澈回去重新打造一个,留着真正的长孙出生了再给。”师黛薇听出来了,谷赛兰这是不高兴了。 怕她怀疑,还特地把金凤凰也拿了出来:“你看,这都是老祖宗定的规矩,小谷啊,你可别怨我,一直都是长孙和长孙女才有的。” 谷赛兰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他姑奶,以后别挡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儿子女儿的,平白给孩子增加压力。” “你说得在理,是我考虑不周了。”老太太高兴呢,不在意谷赛兰的脸色。 谷赛兰不再说什么,毕竟她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金麒麟跟金凤凰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算了,老一辈的都这样,快作古的人了,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很快,裴素素出来了,师敬戎自始至终没有抱孩子,先抱了媳妇。 他握着裴素素的手说了声辛苦了,随后亲自把他抱回产科病房。 等她躺下了,他又忙着端茶倒水的,不知道有多周到。 等裴素素稍微精神了一点,才叫她抓阄。 裴素素打着哈欠,随手那么一抓:师卓彧。 师黛薇把纸条接过来一看,直夸这个名字好:“卓彧,琢玉,玉不琢不成器。阿澈啊,这都冥冥之中注定的!等以后政策宽松了,你就亲自带一带小卓彧吧,可不能把老祖宗的技艺断了传承。” 师澈明白,他也抱了抱这个孩子,拿出他准备的一对金镯子,套在了孩子的脚踝上:“谷大姐,你别不高兴,我们师家已经算一视同仁了,起码男女都准了礼物,你去香江看看那些有钱人家,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咱就是这个社会,没办法的事。” “你们怎么想我管不着,别让我闺女有压力就好。”谷赛兰还是耿耿于怀。 那个姑奶奶真是两副面孔,说得好听,东西给了不会再拿回去,真要是个女娃,她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懊悔呢。 现在看到孩子是个小子,这才发自内心的高兴,真是…… 哎。 她不说了,出去给女儿弄吃的,顺便把师敬戎叫了出去:“小师啊,你可不能跟你姑奶奶一样啊,素素今后要是再生,甭管男孩女孩,你都要高高兴兴接她出来。我知道你们师家家大业大,但是你要明白,儿女都是命注定,只要好好培养,一样可以给你扬眉吐气。” 师敬戎宽慰道:“放心吧妈,在我眼里,素素是第一位的,孩子是男是女那都不重要。再说了,有您这样的例子,我爸妈也会听劝的。至于我姑奶奶那边,妈您也要谅解,她在香江,那边可不像咱们内地,到处喊口号,妇女可以顶半边天。他们那边还是殖民地,又有些老封建,一门心思只要儿子,跟他们讲理是讲不通的。” “你能知道轻重就好。回去也要考虑你二哥二嫂的心情,那金子能不戴就不戴,免得他们不高兴,也省得岛上的人眼红嫉妒,又拿你爷爷的事情做文章。”谷赛兰苦口婆心,一切只为了闺女能顺心如意的过日子。 师敬戎笑笑,应道:“放心吧妈,我那两个哥哥已经被我对比得抬不起头来了,我不会刺激他们的。” “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一家人,尽量多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谷赛兰松了口气,念了念孩子的名字,笑了,“师卓彧?好听,不愧是我闺女,就是有文化。” 第二天消息传回岛上,师翱师翔都亲自来医院看了看,还扶着年迈的老爷子,以及他们那个整天头疼铝矿怎么做不出效果来的老子。 四个男同志往病房里一站,师黛薇立马高兴的迎了上去:“大哥!大哥啊我想死你了大哥!” 老爷子落下泪来,抱了抱跟他一样快要作古的妹妹,随后,一大家子跟击鼓传花一样,你抱抱孩子,我也抱抱孩子,不大的病房里全是笑声。 裴素素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累,她要睡觉,睡个昏天黑地。 * 海军总部,景柏泰给宋首长打了个电话。 宋首长承诺,一定实地调查,还师敬戎的清白。 “实在不行,我把那个沙世强调走。”宋首长挺惜才的,尤其是师敬戎是带着一等功调过来的,他更是想好好培养培养。 便赶紧让侦查连的连长亲自带了两个人,趁着师敬戎不在,乔装成探亲的渔民,去了海岛。, 149争夺继承人(六更) 为了低调, 裴素素当天就把孩子身上的金子摘了,趁着隔壁床的嫂子出去走动,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师黛薇早有准备, 她给了裴素素一个红丝绒包着的楠木首饰盒子, 让她把东西收好了。 所以今天师家来人看孩子, 并没有看到那两样显眼的礼物。 一大群人看完孩子,该走的便都走了。 师黛薇也领着师澈去岛上转转, 顺便把长孙女的那枚金凤凰送过去。 因为师敬戎提醒过不要声张, 所以隔壁病床的嫂子和她婆婆在的时候, 一大家子口径一致,都说姓谷。 这会儿人走了,那嫂子还感慨呢:“你们谷家的亲戚真好啊, 不像我, 这都住院两天了, 也没几个人来看看, 哎,还是人丁兴旺的家庭热闹啊。” 裴素素笑笑:“嫂子你娘家离得远吗?” “不远, 都被天杀的小鬼子杀害了,所以我挺羡慕你的, 婆婆妈妈都在,真好。” 是啊,裴素素也觉得自己相当幸运了,生在只有一个宝贝女儿的家庭,一路读到大学, 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婆家也体面。 但她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呢? 亲情,友情, 爱情,她都齐乎了,而且绝对比一般人拥有的多多了。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他砸吧着小嘴儿喝奶,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意识到了这份缺憾在哪里。 她缺少任性的资本。 她再也不是那个小乡村里的农家女了,她身上有了更多的符号和标签。 她是师团长的爱人,是师卓彧的妈妈,是师家的儿媳妇。 她需要注意影响,自恃身份,不能够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她不能痛痛快快的去把那小护士收拾一顿,只能靠系统送那小护士腹泻大礼包。 她也不能跟洪金凤当面对峙,她需要借住大人物的力量,才能让洪金凤闭嘴。 她的缺憾,是如今这些身份带来的伴生品,并将一直伴随她走下去。 所以,她只能编造一个假身份,不能告诉这个同病房的嫂子,其实她婆家不姓谷。 她甚至需要婆家的人一起帮忙圆谎。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吧。 出院的这天,天空万里无云,盛夏光景,骄阳如炬。 裴素素去找高明月道别,却发现她根本不在妇产科。 一路打听着,才知道高明月年前成立了一个抗毒血清研究室,产科这边不忙的时候,她会带几个学生去搞抗毒血清的研究。 因为目前国内这方面落后西方很多,所以高明月需要抱着厚厚的国外著作,艰难的啃下一页又一页的理论和知识。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看着一整个研究室埋头搞翻译搞实验的学生们,非常的震撼。 这种震撼,不亚于她听说“我国的核试验数据是靠手动计算得来的”时的震撼。 她为这些冲锋在一线的科研工作者,感到深深的敬意。 但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毕竟她不是科班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问清楚毒蛇的品种之后,拜托金闪闪联机搞来了一支抗毒血清。 “大姐,别问我怎么搞来的,就这一支,你尽快给姐夫注射,等他体内产生抗体了,你再提取他的血液逆向研究看看。”裴素素没办法购买更多,毕竟,系统有限制,不允许她直接插手,干扰当前世界的科技树进度。 也就是说,她必须亲眼看着高明月把血清注射进去,以防高明月太过有大局观,宁可把血清上交搞研究,也不肯救她丈夫。 高明月看着这支血清,思索再三,决定听从裴素素的安排。 为此,裴素素暂缓出院,在病房等待消息。 一天后,高明月哭着跑了过来:“小裴,太谢谢你了,醒了,我爱人醒了!我弟弟说得不错,你就是福星,你是福星啊小裴!” 高明月过于激动,一把抱住了裴素素,把她的肩膀当成了手帕,使劲抹眼泪。 四十来岁的人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这种丈夫失而复得的心情,裴素素深有感触,所以她只是耐心地等着,等高明月自己平复过来。 高明月哭完,难为情的笑了笑:“真丢人啊我。” “不丢人,我也哭过的。”裴素素抱了抱她,“大姐你快去陪姐夫吧。” 高明月为了报答她,干脆申请了对海岛的医疗援助:“我会想办法申请资金,去岛上建一所军医院,施工期间,卫生所那边我去帮你坐诊,这一年你好好照顾孩子,什么都不用管。” 还有这样的好事? 那裴素素就不客气了。 不过高明月的爱人虽然醒了,但是神经损伤不可逆,行动变得迟缓,整个人也都呆呆笨笨的,只能进行基础的穿衣吃饭等日常活动。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高明月惊喜了。 她握着裴素素的手:“你先回去,我尽量想办法申请一笔科研经费,多找点人手去岛上,到时候岛上的医疗压力会大幅度减轻的,说不定过两年你要生二胎,岛上的军医院就建好了。” “行,那就拜托你了大姐。”裴素素这下真的彻底放松下来了,无事一身轻,安心哺乳,带娃。 刚到码头,便看到一大群人在那里等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大英雄似的。 裴素素明白,这就是长孙的魔力。 她看着怀里的幼子,默默叹了口气,千万不能让这些长辈再溺爱出第二个大哥。 所以,她得自己教导孩子。 山间的吊脚楼已经安排妥当,裴素素住了进去。 洗三因为住院耽误了,便不洗了,直接等出月子给孩子过满月。 吊脚楼外,戈邵两位老头也都在那里等着,一人送了一个红包给孩子。 戈赟更是大方,直接问裴素素:“要不要让你这小子做我的传人,只要你点头,我这就把他的名字写进戈氏中医的传承谱系里面。” “师父!!!”裴素素简直快受不了了,姑奶奶想着要传承师家的什么绝学给孩子,师父也想着要传承中医给孩子。 天哪,做她的孩子也太辛苦了吧。 她选择拒绝:“不要,你太心急了,等他大点再说行不行,你放心,我一定早点给他启蒙,早点让他接触中医,到时候只要他愿意学,我就带他找你拜师。” “好好好,那我可跟你说好了,这小子我预定了啊。”戈赟乐得不行,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师黛薇不同意,立马跟他抢人:“哎,不行不行,这可是我大侄子的长孙,长孙啊老神医,你懂不懂啊。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孙子就来抢我们家的长孙啊。” 戈赟一听,来气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管你什么长孙,我只知道我徒弟答应我了,这小子我预定了,你一边儿凉快去。” 师黛薇恼了,拉着戈赟去旁边争论起来。 可别说,还挺逗的,一个小老头跟一个小老太,居然你来我往,吵了整整一上午。 吃饭的时候还在互相翻白眼。 还好裴素素是单独在吊脚楼上吃的,要不然,肯定要被吵得耳朵疼。 * 家属院这边,师敬戎正回来取衣服。 黎昂跟孙川一起过来道贺:“师团长,小嫂子那里我们就先不去打扰了,等她出了月子我们再亲自跟她道贺。” “嗯,我会转达的。”师敬戎神色淡淡的。 他不清楚黎昂和孙川对于洪金凤做的事知道多少,更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参与,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是客气而疏远的。 孙川扯了扯黎昂的袖子,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直接向师敬戎示好:“师团长,我们得知了一件事情,想汇报给你。” “不用了,我的陪产假有半个月,加上我去年没休完的大病病假,以及探亲假,我可以补休两个月。这段时间什么都别来找我,你们自己看着办。”师敬戎这么做是有深层次的考量的。 他是空降的,即便一年了,跟这群人还是隔了一层。 他本来就不愿意放低身段去迎合他们,洪金凤这么一造谣,他更是失望透顶。 所以,他决定给彼此一点空间,正好他媳妇生娃了,他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远离这些鸡飞狗跳。 等他们自己想清楚了,他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他们。 他就这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显然,他是要去山包里陪护月子的。 黎昂叹了口气:“他肯定知道了,现在远着我们,是想看我们的表现吧?” 孙川有同感:“他其实挺清高的,脾气也臭。昨天我遇到楚奇,听楚奇说,他以前在部队还是副团长的时候,就敢凶他的顶头上司高团长,而且那个高团长很服他,对他特别好。他到我们这边来,已经是收着脾气了。” “大概是怕我们的媳妇为难他媳妇吧。”黎昂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这对夫妻都在为了彼此而克制。 比如裴素素,一次又一次给宋佳诊脉开方子,这里头固然有宋优的面子,但是更多的,一定是为了师敬戎考虑。 她不想给他制造麻烦,不想拖他的后腿。 而师敬戎,也在为了她,在面对老沙的时候,一再退让。 这样的夫妻感情,真叫人羡慕啊。 两人叹了口气,决定去劝劝老沙。 没想到,刚到部队,便看到一个面生的首长,正严厉的训斥着沙世强。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问常卫华这首长是谁。 常卫华把他们喊到外面,小声道:“这位是宋首长安排过来的,师部的副政委。” 黎昂和孙川四目相对:沙世强的前途,估计也就止步于此了。 很快,沙世强被调离了海岛。 政委一职直接空着,据说上头要考虑一下,重新调个人过来。 * 梁家。 师霈收到了师震的电话,很是开心,准备张罗着寄点礼物给娘家。 只是,她刚推开小洋房的门,便看到来了两个面生的男女。 吴强笑着说道:“您就是师霈阿姨吧,我陪我家慧慧过来相亲的,师震伯伯让我们到这里借住两天。” 师霈倒是没意见,只是楼上正在哄孩子的梁颂雅很不情愿。 她抱着怀里的儿子,想出来下逐客令。 没想到,人家直接塞了个红包给她儿子,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笑笑,没再赶人走。, 150互相算计(一更) 梁颂雅四个月前跟人吵架摔了一跤, 生下一个早产儿。 原以为养不活的,居然好端端活下来了。 当时孩子只有两斤多点,现在四个月过去, 体重已经十斤了, 慢慢的, 她也不舍得把孩子交给她姐姐养了。 至于她姐姐梁颂音,则生了个女儿, 两个孩子生日差不多, 不过梁颂音还得回文工团上班, 不能像她一样时时刻刻陪着孩子。 于是白天的时候,梁颂音的小女儿也会交给梁颂雅喂养。 为了让她有足够的奶水喂两个孩子,师霈尽心竭力, 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煲汤。 慢慢的, 梁颂雅胖了, 又胖了, 更胖了。 如今的她,体重已经一百五了, 成了这个年代为数不多的胖子。 那港商得知她生了个儿子,还特地汇了一笔钱过来, 师霈本来没想要,是梁颂雅自己坚持,把钱收了下来。 为了拿捏那富商,梁颂雅直接让孩子跟她姓,方便以后富商要孩子的时候讨价还价。 这会儿家里来了客人, 且一出手就愿意给孩子红包,梁颂雅便没有再使脸色。 只是她还不忘提醒一声:“我姐姐的小女儿也在这里。” 吴强其实打听过梁家子孙的情况了,知道梁颂音的小女儿在这里, 他不给红包,就是想看看梁颂雅是个什么人。 现在梁颂雅开了口,他也没有犹豫,又给了一个红包,只是心里一下就看清了梁颂雅这个人。 不禁跟吴慧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梁颂雅这人,可以利用。 也难怪她会去找师老爷子闹,毕竟她见钱眼开嘛。 两人很快在小洋房住了下来,房间在三楼客房,明天再去见梁家的小孙子,梁颂雅的堂弟梁成鸿,那是个多情种,风流债太多,不然也轮不到吴慧捡漏。 吃晚饭的时候,吴强给了师霈一些钱票,笑着说道:“师霈阿姨,我和慧慧可能要耽搁一阵子,这段时间我们不能吃白食,毕竟你们家孩子也挺多的,所以这些您就收着吧。” 师霈算了算,正好够两个人一个月的口粮,便爽快的收下了。 夜里洗了澡,师霈准备睡觉,梁颂雅却跑过来嘀咕:“妈,他们住在这里是不算房钱的吗?只交点口粮钱就行了?” “那不然呢?这是你外公的房子,吴家跟师家祖上又通过婚,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师霈没有计较,能把口粮钱给了就不错了,毕竟这年头干什么都要票,她没办法凭空给这对兄妹弄一些出来。 梁颂雅却生气了:“真抠搜,居然想白住一个月!想得美!我这就去问他们要钱!” “别啊小雅,人家不是给孩子红包了吗?你怎么好这样斤斤计较呢?”师霈赶紧拦着。 梁颂雅却不听,已经腾腾腾跑上去了。 吴强问她怎么算。 梁颂雅冷哼一声:“当然按招待所两间房算,而且得是最高标准,一间房一天一块五,毕竟我这可是小洋房,招待所哪里比得上。” 吴强只得又付了九十块钱,这才消停了。 等梁颂雅腾腾腾下去了,吴强才冷笑一声:“果然是个周扒皮,不,梁扒皮,耗子跑过去都要被她扒层皮!” “哥,怎么办,咱俩手里没多少钱了。”吴慧有点担心,可别事儿没成,先饿死了。 吴强笑笑:“不怕,明天见了那个梁成鸿,哥就哭哭穷。你记得把哥骂一顿,就说这钱是该给的,总之,小人让哥来当,你要做个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 吴慧明白,但她有点不忍心:“可是哥,这样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等你以后过上好日子别忘了哥就行。”吴强笑笑,让她赶紧回房睡觉。 楼下很快传来争吵声,梁颂音来接孩子,看到梁颂雅得意洋洋的炫耀战果,把梁颂雅骂了一顿。 梁颂音轻易不发脾气,除非梁颂雅太过分了。 师霈赶紧劝架,不到五分钟,梁颂音亲自上来,把那九十退还给了吴强。 吴强还以为梁家人都是铁公鸡,没想到这个大姐倒是挺大度的。 他有点感慨,果然不能以偏概全,梁家有抠搜的,肯定也有大方的。 不过他还是把钱推了回去:“大姐,算了,我们只想安安心心给慧慧找个好婆家,不想跟小雅姐姐闹得不开心,这钱还是给她吧。” “不用管她,有我在一天,这个家还轮不到她来当!你收着,一路过来辛苦了,早点休息。”梁颂音说着,拉着他的手,把钱塞进他掌心,转身离开。 吴强盯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截然相反的自己,看到了一个真正值得尊敬爱戴的长姐。 曾几何时,他大姐也是这样的,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被生活折磨得斤斤计较,被柴米油盐逼成了市井泼妇。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梁家大姐的善良和大度能保持到什么时候。 大概是没有吃过生活的苦吧,所以可以大度,可以善良。 吴强默默把钱收好,决定离梁颂音远一点。 要不然,他仅存的一点良心会过意不去。 * 梁家三房。 梁学仁正在训斥他的小儿子梁成鸿。 他这小儿子,就是个花花公子,风流成性。 打着自由恋爱的幌子,整天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 以至于家里介绍了不少对象,最后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闹剧吹了。 比如前年,原本都谈好了,女方爸爸是供电所的,妈妈是军医院的,多好的双职工家庭,那姑娘自己还是个播音员,工作轻松又体面,不知道多登对。 结果这小子的前女友听说了这事,抱着一个孩子找到了那个播音员女孩家里,大闹一场之后,梁成鸿就臭名远扬了。 最后没办法,只好把那孩子认回来,交给了梁成鸿的哥哥梁成鹏抚养,对外也说是梁成鹏的孩子。 毕竟梁成鸿还没有结婚呢,要是带个孩子,哪个缺德鬼父母愿意自己闺女来受这个委屈。 至于孩子的生母,因为受不了梁成鸿处处留情,便拿上一笔补偿金远走高飞,找了个好男人正经过日子去了。 这样的事情屡禁不止,如今梁成鹏那里,已经养了三个梁成鸿的孩子了,就算梁成鹏能忍,他媳妇也不能忍啊。 所以梁成鹏只能找他老子谈判,让梁成鸿尽快成家,把孩子接到跟前自己养。 也正因为这样,梁成鸿找不到媳妇了。 再这么下去,梁学仁能被他气死。 好在前阵子吴家来了电话,说是家里有个年纪合适的女儿,想让两家成为通家之好。 梁学仁琢磨着,吴家现在在南方,肯定不清楚梁成鸿是什么德性,只要瞒着女方把婚结了,不但可以把孩子接过来,让大儿子一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还能有个媳妇管着梁成鸿,让他不要再乱搞了。 所以,梁学仁把梁成鸿找了过来,让他准备准备,明天相亲。 可是梁成鸿还没有玩够呢,他不情愿,梁学仁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只得拿起鞭子抽他。 奈何,他媳妇见不得小儿子受苦,赶紧抱着梁成鸿又是哭又是喊的。 梁学仁无奈,只好一边骂着慈母多败儿,一边丢了鞭子,自己生闷气去了。 最终梁成鸿还是跑了,梁学仁实在没办法,只好找孩子的舅舅帮忙。 好在梁成鸿听他舅舅的,跑了两个小时,又乖乖回来了。 梁学仁松了口气,又怕梁成鸿再次溜走,只得拿出一幅珍藏的古画出来:“只要你乖乖结婚,这幅画给你了。” 梁成鸿有个弱点,那就是经不起这些名家大师画作的诱惑,所以他立马乖乖洗澡睡觉去了。 睡的时候都不忘抱着卷轴,还嘿嘿傻笑呢。 * 裴素素被婆婆妈妈围着照顾,奶水有点好得离谱了。 以至于孩子吃不完,只能挤掉,要不然涨奶疼啊。 但这可是奶水,挤了之后倒掉太可惜了。 思来想去,裴素素让马芸问问岛上有没有奶水不好的产妇,她每天给人家送三碗母乳过去。 马芸赶紧去打听,还真有,谁呢,杨四娘。 裴素素听到这个名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她刚来的岛上的时候,救下的那个中暑的嫂子,她儿子差点在海里淹死,也是裴素素救的。 孩子后来还认了她做干妈,只是后来就没见着了。 裴素素好奇问了一下,才知道杨四娘是因为怀孕,儿子又太调皮,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刚来不久就回娘家去了,而她不在这里住,她丈夫茅凯不好意思占着家属院,就住营房去了。 裴素素恍然:“怪不得我这一年都没见过茅凯,杨四娘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到她。” “你住院的时候来的,她生了小女儿,白白净净的怪可爱的,可惜她奶水不好,正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借奶呢。要不就她了吧?我看那嫂子挺实在的,是个好人。”马芸对一个人的判断只有两个字——好,或者坏。 能被她评价为坏人的,未必真的坏到十恶不赦,可是能被她评价为好人的,那一定就是人品不错的。 裴素素自己也对杨四娘印象不错,便点点头:“行,就她了吧,你让她每天带孩子过来吧,这样我挤了直接给她,省得奶凉了。” “要不别挤了,我看着疼,直接让她闺女吃行不行?”马芸觉得这样省事儿。 裴素素摇了摇头:“不要,明月姐借了我一套育儿书,上面说这样做的话,两个孩子的口腔细菌会交换的,容易生病,还是挤出来吧。” “育儿书,哪个出版社的,我也去买一套学学。”马芸还是挺愿意扩充知识面的。 裴素素笑了笑:“没有出版呢,她自己编写的,算是心得吧,她让我先看,看完要是觉得不合适的再修改修改,回头算上我的名字,联合出版。” “呦,那感情好啊,出版会有稿费的吧?挺好挺好,你这一年不去上班,就写写书吧,顺便问问你师父,愿不愿意让你编一套中医的书。既能治病救人,又能把戈氏中医发扬光大,多好。”马芸很乐观,她觉得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 只是,戈赟第二天听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绝对不行,我那些秘方是绝不外传的,你这小丫头不要乱出主意。” 马芸无奈,只好作罢。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师黛薇不屑的撇撇嘴:“小气鬼,难怪自己的绝学找不到子孙传承只能找我侄孙媳妇,你这个人啊,没有大爱啊。” 戈赟怒了,立马问了她一个要命的问题:“你有大爱,那你怎么不把你们师家的绝学传承给外人?起码我这宝贝徒弟就很不错吧,还给你们师家生了长孙,怎么,她不配?”, 151奶爸带娃(二更) 戈赟的问题还是挺直切要害的, 师黛薇被他问住了。 她确实没有考虑过传给子孙配偶的可能性,一时回答不上来,只好翻了个白眼, 看孩子去了。 吊脚楼上, 裴素素正在奶孩子。 小东西的嘴巴粉嘟嘟的, 跟他老爸的一样惹眼,喝奶的时候卯足了劲儿, 吞咽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攥着妈妈的衣服。 看那小爪子的拼命劲儿, 不难想象喝奶的辛苦。 师敬戎噙着笑, 在旁边整理换下来的尿介子,准备抱下去一起洗了。 师黛薇看着这一家三口,笑着问道:“这里头不热吧?” “还好。”裴素素笑笑, 师敬戎搬了张藤椅给老太太坐着。 师黛薇坐下, 盯着裴素素和孩子, 不断思考着戈赟的话。 师家祖祖辈辈传承的技艺, 要是传给配偶,一旦婚姻关系破裂, 就相当于培养了一个叛徒,出卖了自己的家族。 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 师黛薇连自己的前夫都防着。 也许有人会说,是因为她防着前夫不信任前夫,所以前夫才背叛了她在外面养小的。 但这是根据结果逆推出来的成因,不具备确定性。 她也可以说,她早就看出前夫是个花花公子, 所以防着前夫不信任前夫,后来他果然背叛了她,还好她没有一时上头把前夫当做自己人。 现在, 她用一辈子的时间门证明了只相信自己和孩子才是最保险的,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扭转这个观念呢?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被戈赟的话说服,想想还是把传承的事留给师家的子孙才放心。 她坐了一会儿便下去了,这会儿师敬戎已经吊脚楼外的空地上洗尿戒子。 她劝师敬戎:“孩子,你叫你丈母娘或者你妈洗啊,哪有大男人洗这个的?” 师敬戎手里拿着刷子刷尿戒子上的粑粑,他反问:“为什么不能洗?孩子不是我的?丈母娘生我媳妇遭了罪,我妈生我也遭了罪,现在我媳妇也在遭罪,我只是洗个尿戒子而已,不算什么。” 师黛薇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只顾着发呆,忘了躲避脚底下的粑粑水。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漂亮的黑色矮跟皮鞋已经踩在粑粑水上了。 她倒是不嫌弃,反倒是自己抓起水舀子把鞋子冲了冲。 从这娴熟的动作可以看出来,她起码是会照顾自己的,不像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 她肯定吃过苦头,才能在当初混乱和排外的香江立足,并把家族绝学传承发扬下去。 所以,师敬戎并不讨厌她,只是他们中间门还隔了一代,观念早已天差地别。 他只管安心洗他的尿布,并不理会师黛薇内心的汹涌澎湃。 师黛薇冲完鞋子,便去找师澈商量,问他对戈赟的话怎么看。 师澈宽慰道:“妈咪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就现在这个科技发展的速度,你想想再过几年还有多少人会佩戴手工打造的金银首饰?我听说欧美那边都直接用机器模型进行生产了,批量的,又快又准确,不像手工的,手艺差点的可能就要回炉重造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媳妇学我的本事,她要学我还高兴呢,多一个傻子跟我一起做傻事了。” “笑话,工厂流水线的能有什么艺术价值,顶多是普通老百姓穿着戴着凑凑热闹,那些大场面,还是手工制造的高端饰品才拿得出手。”师黛薇看不上工厂做的那些,太廉价了,也没有任何工匠精神可言。 但是师澈却并不看好手工,他反问道:“妈咪啊,时代变了,如果咱家传承的绝学还这么吃香,为什么家里这么多子子孙孙,只有我和阿澜愿意学呢?时代变了,以后手工会越来越淡出市场的,这是不可扭转的大趋势。所以,说什么只传师家子孙,不传外姓配偶,这不就是自己抬高自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人家说不定根本不稀罕。不信你去问问那个小裴,我看她对学医更感兴趣,要不她怎么只应了她师父让孩子接触中医,却没有应承你让孩子来学咱家的银造技艺呢?” 师黛薇不说话了,这小子回回都会气到她。 他愿意学,真不是因为喜欢这门技术,而是纯粹是看她哭得伤心,想哄她开心。 她这个当妈的,真是看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思想了。 只得默默叹了口气,陷入了对往日繁华的追忆之中。 * 师敬戎洗完尿戒子便上楼去了。 他这两天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守着老婆孩子。 今天吹的是东南风,他把背风面的窗户打开,既让屋子里透透气,又免得直接吹到产妇。 开了窗,便来给裴素素擦洗身体。 夏天出汗多,但是裴素素在坐月子,所以不能洗澡。 他会早中晚各给她擦拭一次,免得她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孩子刚吃饱,正躺在内侧睡觉,姿势有点滑稽,一只爪子举起在脑袋边上放着,跟他当初参军时做宣誓的姿势很像,另一只手则翘成了兰花指,在自己的小脸蛋儿旁边摆着。 可爱得很。 他把裴素素扶起来,笑着说道:“小东西像你,你那看鼻子,小小的,多秀气。” “我看这小子更像你,你看这嘴巴,跟涂了凤仙花汁似的。”裴素素也笑,这就是自己怀胎十月得来的小生命,粉团子一样的,小小一只,往那里一睡,理直气壮的等着父母去爱他。 而他,只要哭一声哼哼一声,爸妈就会着急紧张,围着他团团转。 想必当初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折磨爸妈的吧。 所以,做子女的真的要孝顺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爸妈的辛苦。 想到这里,她问了声:“我妈呢?” “给师父烧大鹅呢。”师敬戎帮她把衬衫换了,抓起泡在温水里的毛巾拧了拧,给她擦汗。 裴素素想见妈妈了,但是又不想跑出去挨骂,只好等着。 师敬戎给她擦完上身,问她下身要擦吗? 裴素素摇了摇头:“刚换了卫生巾,就擦擦腿吧。” “恶露要排很久吗?”师敬戎不是很懂,家里也没有相关书籍。 裴素素点点头:“快的话个把月,慢的话两三个月都有可能。辛苦你了,还得给我洗裤子。” “不辛苦。”师敬戎给她拿了件干爽的衬衫换上,一粒一粒扣上扣子。 没忍住,还是低头亲了一口:“素素,你身上好香,奶香奶香的。” 裴素素正好涨奶呢,便红着脸摁住他的手:“要不等会儿你帮我挤了吧,也不知道杨四娘的孩子什么时候来。” 师敬戎被她撩拨得难受,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应道:“那就等她来了我再帮你,疼了跟我说,我没经验。” “嗯……”裴素素环着他的脖子,要亲他的嘴巴,他这嘴巴好像一直在索吻似的,又红又润,不趁他休假多亲亲的话,那多可惜。 师敬戎有点上头,还好他惦记着没到时候,自己踩了刹车。 拿着裴素素的脏衣服出去的时候,他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浮想联翩,裴素素赶紧喊住了他,让他缓缓再出去。 师敬戎笑笑:“没事儿,我就说热的。” 确实热,心热,身体也热。 裴素素红着脸躺下,低头一看,刚才被他下意识搓揉,衬衫湿了一点。 呼,真折磨人啊。 不一会儿,他又上来了。 手里拿着一只铝盆:“开水烫过了,我来挤。” “杨四娘来了?”裴素素坐了起来,“她女儿呢,等会吃完奶让她抱上来给我看看。” 裴素素可稀罕闺女了,真希望自己下胎一定是个闺女,有爸妈疼爱,有哥哥保护,可以跟她一样做个娇娇女。 师敬戎给她解扣子:“她女儿好瘦,生下来才三斤。” 那言外之意,杨四娘在娘家肯定吃得不怎么好。 裴素素现在坐月子,爱莫能助,唯一能帮的就是提供些奶水了。 反正自家的孩子刚吃过,她便让师敬戎多挤点。 师敬戎怕自己弄疼她,还特地用两块手帕垫着:“我手上有老茧,要是疼了还是你自己来。” “嗯。”裴素素心想,她才不要自己来,她就想看他憋得满脸通红却硬撑着一句话不说的样子。 太叫人心动了。 她含笑看着他,心里有爱,所以看他的后脑勺都觉得好看。 还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发尾线:“优优说得不错,你们三兄弟的头发都硬硬的,她观察得真仔细。” “硬不好吗?硬汉硬汉,要硬一点才是男子汉。”师敬戎被奶香味包围,呼吸有点急促,好不容易撑到完事,立马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裴素素笑着看他出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以至于孩子醒了,睁大了眼睛咕噜噜的看着,她都不知道。 师敬戎隔了一会儿上来,抱着杨四娘的孩子想让她看看,没想到她睡了,便把孩子又抱了下去。 回来一看,自家小子醒了,他赶紧摸了摸尿布,好家伙,果然尿了。 “坏东西,一刻不让你老子闲着!”他咬牙切齿的吓唬小屁孩,可是小屁孩哪懂这些,只管一脸无辜的扯住他的领子,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啊啊声。 师敬戎怕孩子吵到裴素素睡觉,赶紧抱着孩子去了外面那间门屋子换尿戒子。 裴素素恍恍惚惚听到他还在哼唱着什么,只是她太困了,没听清楚。 总之,奶爸带娃,她还是挺放心的。 * 梁家,吴强吴慧穿戴整齐,正在客厅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梁成鸿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了。 他看了眼吴慧,心说长得还可以,看在那幅画的份上,这婚可以结,只要婚后她不拘束他就行。 吴慧也在想,难怪这小子风流,皮相真不错,看在他家那么多藏画的份上,这婚可以结,只要他改邪归正就行,至于那三个私生子,等她怀孕了找个借口送乡下去就是了。, 155秘密,搞破坏(一更) 景柏泰怀疑师翱出卖了他, 冷哼一声问道:“你大哥告诉你我来了?” “没有。”师敬戎从容起身,一点都没有害怕紧张的样子,他丢下手里的尿布, 找了个板凳过来给景柏泰坐, “外甥照舅, 这不难猜。” 景柏泰蹙眉,这小子真没劲, 他都不好玩陌生老头哄小孩的游戏了。 只好坐下, 蹙眉打量着师敬戎。 不得不说, 舅甥两个是挺像的,比师翱师翔像多了,那两个整天睡不醒的死鱼眼他看了就来气。 面前这个嘛, 眼睛有光, 神采奕奕, 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 像老鹰一样犀利,很有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他忍不住夸道:“看来你小子不但军事素养可以, 眼神也不孬。” “还行,起码我看得出来, 你想跟我玩陌生老头吓小孩的游戏。”师敬戎不愧是家里的胆气担当。 面对这个面相严厉凶狠的大舅,他是一点都不怵的,他甚至扭头就刷尿布上的粑粑去了。 好像跟景柏泰已经很熟了似的。 景柏泰哼了一声:“那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啊,你不舍得。”师敬戎臭美。 景柏泰还真被他说中了,他是来培养舅甥感情的, 不是来吓人的。 他瞧着师敬戎刷尿布的姿势挺娴熟,不禁好奇:“不是说你丈母娘也在吗,怎么要你洗这个?” “那要不你来?你可是舅爷爷, 亲的,子女又多,经验一定很丰富,你肯定洗得比我干净,来来来,让孩子也用用舅爷爷给他洗的尿布。”师敬戎懒得解释,直接将他一军,立马把尿布提了过来。 可是粑粑太臭了,景柏泰下意识想躲,奈何师敬戎赖着不走,他只好把尿布接了过来:“洗就洗,你当我不会?” “会啊,当然会,你老人家可是无所不能的大首长,这点小事情不在话下。”师敬戎对他是真的一点陌生感都没有,说话的口吻好像两个老哥们儿。 这让景柏泰特别的放松,也特别的开心。 好好好,终于遇到一个不跟他端着的晚辈了,看来他明年退休之后可以考虑来这边养老嘛,气候又好,海鲜又多,还便宜。 关键是,这小子画画技术不得了啊,说不定他指导一一,便可以领会那“妙笔著乾坤,丹青写江山”的意境。 景柏泰拿起刷子,试着刷尿布,一边跟粑粑拼命,一边好奇问道:“你不是在农村长大的吗,那里也有人教你画画?” “没有,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后来发现我两个哥哥在书画方面的造诣也还可以,所以我悟了,外甥照舅,想必你老人家的水平也不差,起码得是大师级别的。”师敬戎这马屁拍得好啊。 拍得景柏泰哈哈大笑:“好,说得没错,你舅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才华。不过后来打仗去了,就很少再碰了,现在我只会欣赏了,你要是叫我画,估计也就勉强画个意思吧。” 师敬戎不信,撇撇嘴:“你就谦虚吧,要不你给你小外孙画个满月画像?” “那算了,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舅我真的挺多年没练过了,可别把孩子画丑了。”景柏泰直接拒绝,哎,没办法,真是生疏了。 师敬戎瞧着他不像是在谦虚,便不提了,他把手里另外一块尿戒子搓搓洗洗,问道:“过来待多久,去过基地那边没有?” “休病假,三个月,基地那边不着急,你还能把我卖了不成?”景柏泰笑着抓起肥皂,一边被那味道熏得愁眉苦脸,一边又不懈斗争,非得把这些黄澄澄的粑粑印子搓掉。 师敬戎见他也在那贫嘴,心说果然是外甥照舅,这不正经的样子,还挺逗。 便继续闲聊:“你有什么值得卖的,老头一个,不如年轻的时候帅气了,你放心好了,这岛上除了你三个外甥,没人敢要你。” “你个小东西,我不帅吗?男人嘛,老了才有韵味你懂不懂?”景柏泰来劲了,说他老了可以,说他不帅,不行。 师敬戎撇撇嘴:“那我还是不要这个韵味吧,我把最帅让给你了。” 哈哈哈,景柏泰笑着骂道:“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亏你家罗师长还夸你成熟稳重呢,我怎么一点没看到?” “瞧,老糊涂了吧?罗师长多大了,你老人家多大了,你们看我不就像看小孩一样,不闹腾不惹是生非就算稳重了。”师敬戎明明是在谦虚,却谦虚得有理有据。 景柏泰一想也对,便笑着说道:“好,说得好,你这嘴皮子,有你舅我一半的威力了。” “才一半?你可别臭美了,我不信。”师敬戎撇撇嘴,见他搓了半天也没搓干净,干脆把尿布接过来自己搓。 景柏泰洗了把手:“不跟你贫了,我看看你媳妇孩子去。” 到了吊脚楼里,景柏泰敲了敲里面那间的门框。 门没关,只挂了一道帘子挡挡苍蝇蚊子,也顺便挡挡不合时宜的场面。 裴素素说了声稍等,把正在吃奶的孩子放下,理了理衣服,这才说了声请进。 景柏泰掀开帘子,但见一个年轻媳妇正在给孩子换尿布。 他走进来打量一眼,问道:“你就是小裴吧,看起来气色不错,你婆婆对你应该不孬。” “嗯,大舅坐。”裴素素也是一眼认出他来,端了把椅子给他。 景柏泰瞧着这个年轻媳妇也不害怕自己,不禁心情大好。 他问了很多问题,比如娘家哥嫂好吗?娘家妈妈多大岁数了,吃不吃得消,要不要休息休息,要是忙不过来,可以找他,他家里有个游手好闲的大孙女儿,已经成年了,也不肯去上班,只想坐吃山空,他可以把她叫过来帮忙。 裴素素笑着婉拒:“不用啊大舅,我妈虽然过阵子会回去,不过我发小来了,敬戎又体贴,一个小孩还是照顾得过来的。” “那就好,我抱抱孩子。”景柏泰见她换好尿布了,便把孩子接了过来。 这小东西居然也不怕他,躺在他怀里,眼珠子咕噜噜转,只有好奇,没有恐惧。 深得他父母真传。 景柏泰笑着夸了几句,正说着,师敬戎上来了:“大舅,我去跟我妈说一声,再找两个老头来陪你下棋。” 景柏泰点点头,跟出去看了眼,等他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回到屋里,问了裴素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去营救敬戎的时候,是不是动用了什么不寻常的力量?要不然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裴素素不资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得用沉默来回答。 景柏泰不急,等熟悉了再问。 * 吴慧要结婚了。 因为出行不便,所以就不带梁成鸿回去见家长了。 婚期就在三天后,没什么好准备的,领个证,宣读一下伟人语录就行。 梁颂雅没想到她居然会跟自己成为姑嫂,心里有点不高兴。 因为她对吴慧有种难以描述的抵触和嫌弃。 这大概是同类相斥,总之,她不想让吴慧嫁给她堂弟。 可是她叔叔都答应了,她好像也没有立场来反对,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找她朋友出主意,问问怎么才能把吴慧撵走。 朋友给她出了个馊主意,让她把三个私生子接到小洋房来,气走吴慧。 这个想法很好,但吴慧又不是傻子,看到这三个孩子便问:“小雅姐居然有这么多孩子了?姐夫是谁?怎么我来了这么久没见过?” 这话扎心了,梁颂雅最不喜欢别人问她孩子生父的问题,更不想提及当初被卖去香江的事,便臭着脸说孩子的爸死了。 这话正好让梁颂音听见了,赶紧把她叫走训了一顿,还不忘把孩子带走。 梁颂雅烦死了,做什么都要被姐姐管着,她受不了了,便跟梁颂音推搡起来。 吴慧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去劝了劝。 梁颂音叹了口气,把吴慧叫去楼上单独聊聊。 “那三个孩子是成鸿的,你考虑清楚再嫁。”梁颂音这几天一直在犹豫。 她要是不说,那就是助纣为虐,帮着她叔叔家骗人,可她要是说了,这婚期都定了,万一吹了要闹笑话。 最终她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事说出来,免得害了人家。 没想到,吴慧居然神色平静,道:“大姐,我早就知道了,你叔叔家的骗术并不高明,但是我必须装作不知道,大姐你是聪明人,想必能理解我的无奈吧?” 梁颂音不理解:“你要是实在生活困难,我可以给你介绍个效益不错的厂子去上班,你真的没必要搭上自己一辈子。” “大姐,你太好了,也太善良了,你这样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会害了你自己的。我谢谢你的坦诚,但是请你不要插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吴慧没想到果然被她哥哥说中了,这个梁颂音会在最后关头过来劝她不要结婚。 可是她自己也目的不纯,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她只是无法理解,梁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善良的、没有被染成黑心肝的人。 这样的人,只会让她照见自己的卑劣和下作。 她不喜欢。 于是她直接下了逐客令:“大姐你要是真为我好,那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不知道这三个孩子的事,也不想知道。”, 158姑姐弟媳斗法(四更) 梁成鸿的爷爷溺爱孙子, 为了这个花花公子,特地动用手里的人脉,给他在棉纺厂挂了个缺, 让他帮着做出纳。 实际上, 所有的活儿都是另外一个女同志独自完成的, 梁成鸿连象征性的去单位露个脸都懒得去,每个月却可以美滋滋的拿工资。 还分到了单位的职工宿舍。 他结婚的婚房就在宿舍这里。 宿舍楼一共十几栋, 每栋上下层, 下面两层布局一致, 第层有点特殊,两边边上各少了两间房,那里做成了大平台, 美其名曰给楼的住户晾衣服。 实际上是他爷爷假公济私, 收买了设计这栋楼的设计师, 特地把楼做成这个样子, 方便他孙子占据好位置。 这不,他爷爷以他喜欢清静为由, 给他争取了最顶楼的好位置,旁边就是空出来的平台, 顶部还带一个小阁楼。 所以他虽然跟别人一样,都是两间房,但他的实际使用面积则多了一个阁楼。 至于旁边的天台,别人家离得远,就算晾衣服也占不了太多地方, 所以他就买了些材料,自己搭了个凉亭,晴天品茶, 雨天赏画,不知道有多惬意。 吴慧出去抓药之前刚刚帮他释放过,所以他现在心满意足,正在床上睡大觉。 他的姿势不太文雅,呈大字型伸展开,四肢各绑在一个床腿上。 身上也没穿衣服,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方便吴慧回来给他涂药。 他妈和梁颂雅找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门被换锁了。 梁母倒是表示理解,毕竟孩子结婚了,是要有点独立的空间的。 所以她也不着急,直接去了平台上的凉亭里等着。 可是梁颂雅不高兴,她觉得她这个弟弟变了,以前他们过来玩,都是可以直接拿着钥匙开门的,可是现在,他们被挡在了外面,成了外人。 都怪这个吴慧,抢走了她的弟弟。 梁颂雅咬牙切齿的,要去找开锁师傅。 梁母没让,劝道:“小雅啊,你要理解一下慧慧,毕竟他们成家了,这要换了是你,你也会换锁的嘛。” “婶婶,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呀?你是不知道,她在我家住着的时候,整天好吃懒做,还要我妈伺候她呢,一点都不自觉。”梁颂雅意见很大,九十块钱的房钱被姐姐强迫她还回去了,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好在她姐姐现在走了,再也没人管她了,她可以找吴慧再要回来。 想到这里,她便铆足了劲儿败坏吴慧:“还有啊婶婶,这个吴慧不喜欢小孩子,之前我让她帮我抱抱我儿子,她都不情愿呢,还说自己没有生养过,不敢抱,怕把孩子摔了。我看她就是想偷懒,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你怎么想起来娶这么个儿媳妇的?” “小雅,别这样说,慧慧当时在你家是客人,哪有人家让客人做事的。再说了,要不是师家跟吴家关系好,你妈也不会这样招待他们,这不都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嘛。最关键的是,慧慧长得挺标致的,你弟弟以前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现在终于愿意安定下来了,多好。”梁母还是劝,毕竟她不想看到小儿子刚结婚就闹出什么事来,回头要被街坊邻居看笑话的。 梁颂雅挑拨不成,只好气鼓鼓的离开了凉亭。 她跑到窗口,想从窗户缝隙里往里看,看看吴慧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才要换锁防着他们。 可是吴慧很狡猾,还把窗帘拉上了,害她什么也看不到,无奈,她只好回到平台这里,抓起一块压着晾衣杆支架的砖头,准备砸窗,一探究竟。 梁母赶紧拦着:“小雅啊,可不敢砸窗户啊,回头楼下的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老梁家姑嫂不和呢。” “婶婶!”梁颂雅气死了,只好跺了跺脚,跑了。 她去找开锁师傅,无论如何,她都要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以至于吴慧疑神疑鬼的要防着他们。 半个小时后,吴慧还没回来,倒是梁颂雅先把开锁师傅叫了过来。 开锁师傅认识她,知道她跟梁成鸿是堂姐弟,加上梁颂雅给了他好处费,便答应帮忙开锁。 等到开锁师傅咔哒一声撬开了铜锁,拿上钱准备走路的时候,没想到一转身,便看到吴慧回来了。 这年头中药可不好买,她为了这点汤剂和洗剂,跑了好几个地方。 洗剂还是临时调配的,因为缺少一味清热解毒的外敷草药,她还特地去郊外找药农采了些新鲜的。 没想到她为了梁成鸿的健康辛辛苦苦的奔波,结果自己被偷家了。 她很生气,直接拦住了开锁师傅不让走,还要报警呢。 梁颂雅才不怕她,趾高气昂道:“报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可是我弟弟家,我婶婶也在,开锁师傅是我婶婶让找的,就算警察来了,当妈的担心儿子儿媳,所以找人撬了锁,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吧。你猜,到时候人家要说你吴慧不懂事,还是说我婶婶不该这么关心你们啊。” 吴慧不信她的说辞,因为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吴慧知道她婆婆是个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无原则的溺爱孩子,把梁成鸿养成了一个花花公子,毫无节制。 所以,这锁绝对不是婆婆让人开的。 她直接去凉亭那俩找到正在生闷气的梁母,问道:“妈你跟我说句实话,这锁是你让开的吗?如果不是,你可别白白背了骂名,替别人挡枪。” 梁母不想闹起来,只想息事宁人,她也气梁颂雅把事情往她身上推,可是如果她不承认,吴慧肯定要跟梁颂雅闹,到时候更加不可收拾。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确实是她授意的。 吴慧很生气,她把手里的药往亭子里的桌子上一放,随后一味一味的拆开,告诉她这是什么,功能是什么,跟其他的药搭配起来能治什么。 梁母听着听着,脸上火辣辣的。 却还是要装作听不懂,她笑着说道:“你为了成鸿身体好,妈是知道的,快把药收起来吧,回头让人听了笑话。” “笑话?我自己才是个笑话,结婚之前可没人告诉我你儿子一堆风流债啊,是那天洞房的时候,我来了月经不能跟他同房,他一时气恼跑去找小寡妇,我这才知道的。我真是被你们害死了,早知他是这么个不检点的男人,我才不会嫁给他。我以为公公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妈你又是个慈爱的婆母,所以我才脑子一热,上了你们的贼船。现在我到处跑药房给你儿子买药,你居然来撬我的锁,你要我心里怎么想,难不成我吴慧偷了你家的东西,你要来偷偷查我?”吴慧越说越是激动,甚至故意大声,引来了住在旁边的棉纺厂职工。 梁母瞧着有人来看戏,顿时绷不住了,赶紧哄着吴慧:“慧慧啊,妈错了,咱们回屋说吧,别在这里,回头被人笑话的。” “我做什么了你就怕人笑话?你儿子到处留情的时候你怎么没怕人笑话?”吴慧直接甩开了梁母的手,当着其他人的面,哭着提起药,默默的走回房间去。 她那忍辱负重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很多人纷纷表示同情。 还都来劝梁母,好不容易有个儿媳妇,不好好哄着,干嘛来惹她。 梁母脸上火辣辣的,想叫梁颂雅离开,却不料梁颂雅已经跟了进去。 她跑得快,直接推开了里面那间屋子的房门,一进去便看到她堂弟四仰八叉的被固定在床上,身上啥也没穿,只搭了个毛毯在隐私位置。 梁颂雅顿时傻眼了,想出去告状,却也明白这话要是说出口,别人会骂她不懂分寸,说不定是人家小两口玩游戏呢。 她只得怔怔的退了出去,挽住梁母的胳膊,在别人的议论声中,黑着脸沉默的离开。 吴慧这一仗打得漂亮,既以受害者的身份赢得了同情,还为梁成鸿那个私生子的事情做了铺垫。 她很确信,有了今天的舆论做基础,等到日后闹起来,她一定可以占据优势,彻底拿捏住梁家。 到时候,只要她想个办法,早点把梁颂雅这个害人精嫁出去就好了。 谁也别惦记老爷子的那些画,都是她的,她的! * 裴素素半个月后才收到消息,得知吴慧跟梁家的小儿子成了。 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一个图财,一个着急找冤大头,绝配。 她只是好奇:“梁颂雅居然没闹?” 汤雪儿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没闹,这多了个弟媳妇,不就等于多了个人跟她一起争家产吗,她不闹才怪了。不过颂音大姐骂了她几次,她没敢闹得太过分。可是现在颂音大姐去首都了,这下没人管她了,估计要开始兴风作浪了。” “不管她,只要咱们安心过日子就行。嫂子你每天吃的什么,说我听听,我总觉得我吃得太好了,你看我这肚子。”裴素素还是不想变得太胖,回头就算瘦下去,也会有肥胖纹的。 她可不想怀胎十月没弄出妊娠纹,却在哺乳期收获肥胖纹,这东西是不可逆的,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入土,想想就很可怕。 汤雪儿便把自己的饮食说了说:“我每天只喝一小碗鲫鱼汤,这样不至于没有奶。其他的,早上小米粥,加一个煮鸡蛋,中午一两米饭加半碗蛋花汤,晚上黑芝麻糊或者红豆汤加一点其他的清粥小菜,有时候会吃点肉,不多。” “怪不得你瘦得这么快,小肚子都看不到了。”裴素素好生羡慕,她准备也调整一下饮食,她才不要做胖子。 汤雪儿便把自己的秘诀告诉她:“每天快到吃饭的时候你就装睡,他们会把饭菜摆在旁边,等他们下去忙别的了,你再把自己想吃的吃几口,剩下的偷偷装起来,回头送给条件不好的人家,既不会发胖,还能帮助别人,一举两得。” “二嫂,你可真行。”裴素素乐了,她准备学一学,毕竟她还是喜欢自己高高瘦瘦的样子。 不过她不用那么麻烦,不想吃那么多的话,剩下的交给金闪闪就行了,它会把多余的拿出去,送给杨四娘。 杨四娘每天都看到家里八仙桌上凭空出现一些饭菜,她还以为是神仙显灵可怜她奶水不好,惊讶了几天之后,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就这么,裴素素的奶水不知不觉就没那么多了,杨四娘的奶水却好了起来。 所以慢慢的她就不带孩子来找裴素素喝奶了。 裴素素也慢慢开始显瘦,终于从生产后的一百一十斤,掉秤掉到了一百斤。 等师敬戎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胖了十斤了。 他看着两个人截然相反的体重趋势,决定好好惩罚一下他这个耍小聪明的媳妇。, 159兄弟反目(1)(一更) 师敬戎惩罚裴素素的方式很简单, 第二天开始,每天拉着她一起跑步,一起爬山。 美其名曰:帮助媳妇强身健体。 裴素素倒也没有推辞, 反正她现在这个体重还有下降的空间。 要知道, 她怀孕之前只有九十斤。 多的这十斤除去储存的奶水, 怎么着还有一大半是脂肪吧。 所以她每天早上起来,先跟师敬戎去溜达两圈。 可别说, 每天跑跑, 精神能好不少呢。 至于师敬戎身上多出来的十斤, 她真没啥感觉,毕竟师敬戎本来就高,体格又大, 十斤的变化可以忽略不计。 眼看着两口子越跑越年轻, 景元夏也加入其中。 她跟谷赛兰这么解释:“我得多动动, 这样才有力气给他们带孩子。” 谷赛兰倒是没这个必要, 她本来就经常做农活,身体精瘦精瘦的, 没有多少多余的脂肪。 眼看着裴素素这小身板越来越苗条了,孩子也一天天长大, 谷赛兰琢磨着是时候回去了。 要不然,朱亚男他们在家里要翻天了。 离开的这天,已经是九月了。 师敬戎的假期还有两天,正好送她和郝小娟以及孩子去对岸车站。 师敬戎塞了两百块钱给谷赛兰:“妈,到了给吴家打个电话, 吴强会来转告我们的。” “这我知道,你跟素素要好好的,先把卓彧养养好, 等过个两年再要二胎,千万不要连着生,把素素的身体拖垮了。”谷赛兰不放心,怕他们年轻人没有节制。 师敬戎保证道:“放心吧妈,我和素素要几个孩子全听素素的,只要她说不要了,那就不要了。我不会勉强她的。” “那就好,不过只要一个也不好,孩子太孤单了,还是得有两个兄弟姐妹,童年才热闹。”谷赛兰看看车子来了,便不说了,挥挥手跟女婿作别。 师敬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道去了趟基地。 他这个级别还不够直接跟宋首长见面,不过今天他大舅在这里。 他明着是去接大舅回岛上的,实际上是来打听新政委的事。 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这次调个踏实点的,不对他过分好奇的。 这事其实不需要宋首长亲自过问,他不过是看在景柏泰的面子上,还是决定找师部的政委谈谈。 师政委有几个备选的方案,但是别的部队不肯割爱,所以这事就僵持着了。 师敬戎便索性提议道:“要不就让常卫华试试吧,我跟他接触过一段时间,他这个人还是挺实在的,从来不会惹是生非,家庭结构也简单,就一个孩子,不至于压力很大,可以好好适应一下团政委的工作内容。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副政委,是可以直接提拔上来的。” 师政委想想也对,便跟师长,副政委等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同意了这个人事安排。 常卫华一调动,团副政委就有了空缺,师敬戎又推荐了孙川。 至于孙川原来的位置,则提拔了一个侦查连的连长。 总之,整体都是海岛现有的军官内部升迁,暂时不加入外面的血液了,免得又做不好团结工作。 师敬戎带着任命函回来,常卫华和孙川都傻眼了。 他们不是傻子,都知道团政委的位置空了两个月,肯定是多方牵扯,不好安排。 现在师敬戎亲自带着任命函回来,不用问,肯定是师敬戎做了努力。 两个人都感激不已,常卫华搬回二号院,去了朝南的三间房,一号院的东边便空了下来,那是属于孙川的位置,孙川现在也是可以享受三间房的团级干部了,加上孩子又多,便赶紧搬过去。 黎昂想回来一号院,亲自来找师敬戎商量。 师敬戎却不想看到宋佳,膈应。 于是他直接让那个新任命的营长搬了过来,这个同志年纪不大,比师敬戎小一岁,娃娃脸,逢人就笑,哪怕不说话,看上一眼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而师敬戎也结束了休假,正式从山包那里搬了回来。 搬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搬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个小生命。 他满脸喜气洋洋,一有空就回来洗尿布,勤快得不像话。 就这样,海岛的部队内部进入了一种空前和谐的状态,什么勾心斗角,不存在的,有那时间不如来找小嫂子诊诊脉,有病早发现,没病求安心。 其他时候,大家要么是来逗团长家的孩子玩儿,要么是那些热心的媳妇婆子来找裴素素拉呱。 裴素素倒也乐意这样打发时间,反正编编书,带带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九月的时候,冯宝莉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她跟曹放要有宝宝了。 冯宝莉还挺高兴的,特地来找裴素素算了算预产期,一听是明年夏天,跟裴素素的预产期差不多,顿时哭丧着脸:“啊,那样不得把人热死了。” “没事啊,你姐夫说了,今年下半年会加大山包里吊脚楼的建设力度,争取让明年的产妇都能住进去坐月子。你好好的,三个月的孕早期让曹放悠着点,别乱来,这可是你的头一胎呢。”裴素素千叮万嘱,真像一个操心的大姐姐。 冯宝莉很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隔三差五就赖在这里帮她做宝宝衣服。 * 梁家。 梁学仁原打算在小儿子婚后半个月就把那三个私生子送过去的,结果他老婆没脑子,听了梁颂雅的挑唆,惹恼了吴慧。 现在外面都在传,他媳妇是个恶婆婆,小儿媳刚过门,她就领着人去撬锁,可能是欺负小儿媳娘家离得远,所以故意作践人家呢。 这话一传出来,要是梁家立马送三个孩子过去,那就坐实了他们欺负吴慧的谣言了。 这事不得不耽搁了下来。 眼看着九月都快过完了,梁成鹏沉不住气了,特地来找梁学仁谈判:“爸,他们结婚都两个月了,可以把孩子接走了吧?” “再等等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吴家跟师家关系那么好,事情不能闹得太难看。再说了,人家太叔公是吴道全,就冲这一点,事情还是循序渐进的比较好啊。”梁学仁也是后悔不已,没想到他媳妇这么没脑子,枉费他一片苦心,找了个娘家远在南方的儿媳妇。 现在好了,儿媳妇还没作妖,他媳妇先作妖了。 真是把他气死了。 梁成鹏也快气炸了,他不理解:“吴慧不是把成鸿管得挺好的吗,这都结婚两个月了,也没见他出来乱搞,我想吴慧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啊。” “是你妈不讲理啊,我能怎么办?职工宿舍那么多人,她不注意影响,非要闹,现在好了,全都是帮吴慧叫屈的,咱们要是现在把孩子送过去,那以后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梁学仁也急死了,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 真是败给这个蠢娘们儿了。 梁成鹏无奈,只好退让一步:“那你让成鸿把这两个月的口粮钱给了吧,三个孩子呢,我又不是印钞机。” 这个好说,梁学仁自己掏钱把这亏空给梁成鹏堵上了:“成鹏啊,你是做大哥的,多担待,啊。” 梁成鹏叹了口气,他不理解:“爸,你这是拿你的工资贴补成鸿吗?以前他没成家,我不计较,可是他现在成家了,你这样做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偏心了,你怎么不贴补贴补我呢?我们给他养着这三个孩子,一点苦劳都没有的?” “没说不贴补你,给。”梁学仁现在只想赶紧安抚好大儿子,免得节外生枝,便又给了梁成鹏三十块钱和一些米面粮油的票。 梁成鹏终于松了口气,起码回去可以跟他媳妇交代了。 不过他还是特地去吴慧那边看了眼,看看是不是真的跟他老子说的那样,整个职工宿舍楼都在传他妈撬锁的事。 到那一打听,还真是。 梁成鹏惊呆了,心说他妈妈以前也不是这种不靠谱的人啊,只得打听仔细些,这一问才知道,当时梁颂雅也在。 他怀疑是梁颂雅撬的锁,他妈妈只是顶包的。 为了给他妈妈澄清,他很诚恳地来找吴慧求证。 吴慧正在给梁成鸿抹药呢,她太叔公说了,这种私生活混乱的男人,容易得梅毒,淋病,尖锐湿疣。 这些病都有潜伏期,所以她必须确保梁成鸿过了潜伏期,且没有任何病症,也接触不到外面的女人,这才愿意跟他同房。 这不怪她小心谨慎,她总要对自己负责的。 她可不想古画还没到手,先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万一传染给孩子,那更是造孽。 现在梁成鹏过来,敲了半天门,吴慧才从里面出来了。 梁成鹏不知道吴慧在干嘛,好奇掀开了里屋的帘子看了眼,这一看,他傻了。 赶紧退出来问道:“慧慧啊,你这是……你这两个月就是这样看住他的?” “大哥你忘了?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吴慧笑得温柔,可是梁成鹏却觉得那笑里全是刀。 他是个实在人,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他也不否认,便只是问了问撬锁的事。 吴慧神色平静的说道:“大哥,这事的问题不在我这里,而是咱妈自己亲口承认的,当时我那些邻居都在场,就算我想帮她澄清也没办法啊。我看,你还是去找梁颂雅问问吧,毕竟我亲眼看到是她带人撬的锁。也不知道她给咱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愿意给她顶包。哎,我这做儿媳妇的都吃醋了呢。”, 160兄弟反目(2)(二更) 梁成鹏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吴慧这里怎么说都有理,他没办法。 他打算过两天去找梁颂雅谈谈,今天太晚了, 来不及了。 回到家里, 看到那几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哭哭啼啼, 再想想梁成鸿那里明明有地方却不肯接孩子,他心里的无名怒火就蹭蹭的烧。 还好他老子贴了点钱, 他把那六十块钱拿出来, 米面粮油的票也交给赵彩云。 赵彩云算了笔账, 嘀嘀咕咕的埋怨起来:“我就知道,你爸就只会拿钱堵嘴,你们全家都只会这一套, 没别的本事了, 难怪会养出梁成鸿这样的畜生来。再这样下去我得亲自找你爸去, 咱们把话说清楚了, 既然他这么喜欢补贴梁成鸿,那以后养老别找咱们, 我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梁成鹏没说话,他也知道, 他媳妇跟着受委屈了,发发牢骚再正常不过了。 他心里也堵着一团邪火,发泄不出来呢。 只得趁着孩子们睡着了,跟赵彩云亲热亲热,把那股子憋屈在汗水里冲刷出来。 原本他过了三十岁之后, 已经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了,可是现在,他被气得越战越勇, 一晚上闹了赵彩云两次。 快睡着的时候,赵彩云还埋怨他:“疯了吧你,这样下去我又得怀孕,我可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次我怀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再留这三个孩子了。” 梁成鹏累得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便搂着她睡着了。 梁成鹏并不在棉纺厂工作,而在铁道部门。 他所在的部门是负责做铁路规划的,不过他资历还浅,虽然靠着自己爬到了这个位置,但是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是做做记录,跟着跑跑腿。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是梁学仁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子了。 另外一个儿子,老二梁成鹔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几年前因为偷爷爷的古画去卖,被当做投机倒把的抓起来了,还没有刑满释放。 他要是偷别的,爷爷肯定会动用人脉把他保出来,但他偷的是爷爷最喜欢的古画,那幅画虽然最终没有卖出去,却在争执中被撕成了两半。 这等于是拿刀子扎爷爷的心呢,老爷子当然不肯帮忙捞他出来。 到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前阵子牢犯们打群架,差点把那个混账羔子给打死。 最后是他老子不忍心,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他换了个单人间关着,仅此而已。 所以,梁成鹏想不明白,明明他才是最出息的儿子,为什么他老子眼里只有那两个不成器的废物呢? 就因为他是老大?所以他活该被忽视活该成为所有兄弟的冤大头? 他咽不下这口气。 第二天一早去上班的时候,他还特地绕道去梁成鸿那里看了看。 但见他老子正在这里劝吴慧:“慧慧啊,你婆婆那里我说过她了,你放心,她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跟成鸿要好好的,千万不能让人看笑话呀。” 吴慧笑笑:“放心吧爸,上次闹成那样我都没有去外面议论什么,我知道咱们是一个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会跟婆婆置气的。” “哎,好孩子,难为你这么懂事。”梁学仁放心了,临走时还塞了点钱给吴慧,“抓药很费钱吧?拿着,不够再来找我要,别不好意思。” 梁学仁倒是想得挺好,先把吴慧稳住了,不要闹出离婚这样的笑话来,再慢慢拿钱笼住吴慧的心,等到年底,吴慧跟梁成鸿稍微有了感情基础了,他再把孩子送过来。 不过,他的初衷虽然是好的,可在梁成鹏看来,这又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偏心。 他很生气,无论如何要找他老子要个说法,可是他又不想当着吴慧的面吵吵,毕竟他老子要面子。 所以他守在了楼梯口,等梁学仁离开准备下楼的时候,便看到大儿子冷着脸冲他伸手要钱。 “你给了吴慧五十是吧,那也给我五十。”梁成鹏觉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总不能指望他这个做老大的又出钱又出力,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梁成鸿一家得好处吧。 他又不是二百五。 梁学仁知道自己理亏,可他身上没多少钱了,只好道德绑架:“成鹏啊,你是做大哥的,这么计较做什么?” 梁成鹏已经听厌了这样的话,他忽然好奇:“怪不得我大伯跟你关系一般,你这张嘴闭嘴都是做大哥的不能计较,难不成你以前也让大伯吃了亏?”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梁学仁恼了,要钱就要钱,胡乱猜测他跟梁学伟的关系就不好了。 他不高兴。 可是梁成鹏笃定了,梁学仁肯定是自己作为小儿子占了好处,所以习惯了轻贱和无视大儿子的付出。 他今天说什么也要跟他老子把这笔账算清楚了。 于是他跟到了他老子的家属楼,不去上班了,还叫他媳妇去给他请了个假。 梁学仁气得脑瓜子疼,最后实在没办法,把自己的养老钱拿了出来,给了梁成鹏五十。 梁成鹏却并不满足,他坐在他老子家客厅里,一笔一笔的算账。 最后算下来,这几年梁成鸿起码欠他一千多块钱的抚养费和生活费,加上他和他媳妇为之付出的辛苦和忍受的折磨,索要双倍的赔偿不为过吧。 梁学仁一听,这是要两千多块钱才肯罢休? 他想再商量商量,可是梁成鹏不想再做冤大头了,最后还把梁学仁送给梁成鸿的那幅画也算了进去。 “你要是实在没钱给我,可以把爷爷给你的古画送我两张。”梁成鹏冷着脸,一点也不肯退让,还威胁道,“你也可以不给,我会直接把那三个孽种送给吴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最后梁学仁没得选,只好把自己收藏的古画挑了两幅不怎么值钱的出来,试图堵嘴。 可是梁成鹏已经不想再忍了,这两幅画直接被他扔在了地上,趁着他老子忙着收拾画轴,他去书房拿走了最值钱的两幅,扬长而去。 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是做儿子的强抢老子的东西,要搁以前,他是可以报警去抓梁成鹏的,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一切都很敏感,家里这些藏画需要用别的东西做掩护才能保存下来。 比如梁成鹏拿走的这两幅,是给床板子做了夹层,藏在两层木板里头的,要不然早就被人查抄了。 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报警。 再说,这事往小了说,那只是家事,是他大儿子为了弥补自己的经济损失,找他这个老子来回回血,真闹到警察那里,估计也没什么说法。 思来想去,梁学仁准备息事宁人,算了,反正大儿子不懂画,拿走也只是放着,不会拿出来欣赏引起是非的。 * 裴素素坚持不懈的每天爬山跑步,又瘦了两斤多。 眼看着臃肿的小腹终于要收回去了,她不禁越发斗志昂扬。 每天都会带着孩子去找汤雪儿,让她帮忙照看一会儿,自己则跟景元夏一起锻炼身体去。 这天早上,她刚到了二哥这边,便看到汤雪儿蹲在院子里呕吐。 一把脉,果然是怀了。 裴素素有些担心:“二嫂,你这才隔了半年就怀,会吃不消的,要不你多吃点,先把之前亏损的气血补回来。” “不要,我不想发胖。”汤雪儿拒绝吃太多,她喜欢自己美美的,纤瘦的,她才不要变成胖子。 裴素素无奈,只好给她开了点补血养气的方子,叮嘱她一定要吃。 汤雪儿笑笑,没太当回事,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怀子娴的时候她就吃得很少,不也没事吗? 所以她照常饮食,也没有去抓药。 裴素素每天过来,总觉得她的气色在一天天变差,无奈,裴素素只好找师翔说了一声,他是做丈夫的,也许是他平时的言行举止让汤雪儿产生了顾忌,不敢多吃。 师翔反省了一下自己,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赶紧哄着汤雪儿:“我之前说你的腰肢盈盈一握很动人,只是找个理由夸你,我真的没有嫌弃你会发胖的意思。雪儿啊,你就听小裴的吧,要是不喜欢吃药就多吃点饭菜。你要是不答应我,那我以后就天天看着你吃,你什么时候吃完我什么时候去上工。” “师翔,你胡闹什么呢。”汤雪儿气笑了,“我这头胎不是好好的吗?” “哎呀,你别有侥幸心理行不行?别的不说,起码我和大哥是双胞胎,你这头胎是单胎,难道二胎还会是单胎吗?我听素素说,这种家族里有双胞胎的人家,是很容易生出双胞胎来的,而且女人怀孕,越是次数靠后,越是容易怀双胞胎。万一这次真的揣了两个呢,你是不是应该比以前多吃点?”师翔虽然以前懒散,但他安定下来后挺务实的,一直保持工分第一不说,还总是知错就改,及时调整人生路线。 所以,他为了让汤雪儿放心,自己也准备多吃点。 汤雪儿无奈,只好每天多吃一碗饭,多喝一碗汤。 十月的时候,裴素素再给她把脉,果然觉得她可能揣了两个崽。 只是这种情况把脉把不准确,裴素素还是建议她去医院看看。, 161兄弟反目(3)(三更) 汤雪儿第二天去了趟对岸的大市做检查, 景元夏陪着。 因为子娴还小,带着不方便,就把子娴留在了裴素素这里照看。 走之前汤雪儿特地奶过了孩子, 只是不知道是医院忙还是怎么, 一直没见她回来, 子娴也不肯喝裴素素的奶,没办法, 只好煮点小米粥, 炖点鸡蛋羹喂她。 只是裴素素做不好, 又不想浪费时间,便干脆去找杨四娘过来帮忙。 杨四娘最近伙食好了,涨奶涨得厉害, 见裴素素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有点忙不过来, 便干脆抱起子娴试了试:“说不定她愿意喝我的呢。” 结果子娴还是不喝, 杨四娘还挺惊讶的, 小孩子嘛,大多有奶就是娘, 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挺倔强,只认自己亲妈。 杨四娘便不再耽误, 赶紧去煮粥。 忙完过来喂孩子的时候,她还感慨呢:“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小孩要是不肯喝别人的奶,说明她不会撒谎,一辈子都不会。” “还有这样的说法?”裴素素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笑着问道,“那要是肯喝呢,就很会撒谎吗?” “老一辈是这样说的, 还说越是来者不拒的孩子,越是撒谎成瘾。”杨四娘认真的吹了吹勺子里的米粥,没想到就连别人喂的米粥这孩子也不吃。 不吃就算了,还在她怀里乱踢乱蹬,哭着闹着喊妈妈。 半岁的小娃娃,只学会了一个词儿,妈妈妈妈的,哭起来嗓门儿贼大,很快就把周围的一些媳妇婆子吸引了过来。 一群人全都围着子娴,一个个轮流想办法哄她。 “不行,都不行,这孩子只要她妈妈,咱们身上的气味不对。”杨四娘也是头一次见这么难哄的孩子,不禁 有些感慨,也不知道汤雪儿平时是怎么哄的。 只怕这家伙将来长大了也是个粘人精,一分钟都不肯离开妈妈的。 虽然这样母女感情会很强烈,但也代表着汤雪儿基本上没有自由的时间了。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裴素素瞧着孩子饿狠了,干脆抱着她,提着汤饭去地里找师翔。 至于她家卓彧,则交给了杨四娘照看片刻。 到了地里,师翔看到孩子哭的满脸通红,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来喂养。 嘿,这小妮子还真的知道认人了,一到爸爸怀里就不哭了,两只爪子紧紧地攥着师翔的领子,不肯撒手。 裴素素把带来的折叠凳打开,让师翔坐下:“这小乖乖这么黏人可怎么好,要不以后嫂子去医院的时候,还是把她带上吧,这都哭了三个多小时了,我也检查了,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就是单纯想妈妈了。” “嗯,她一到我怀里就不哭了,可能是我身上有雪儿的气味。”师翔笑着哄孩子吃饭,他们师家的男人好像对待孩子的时候都特别温柔。 前有师敬戎任劳任怨洗尿布,现在又有师翔一脸慈爱的喂孩子吃饭。 不难想象,如果师翱有了孩子,大概也会沉溺在舐犊之情中,不可自拔。 就是可惜了,宋优已经嫁人了,大哥估计也是真的被伤到了,最近都是独来独往的,谢绝一切媒人。 裴素素等了一会儿,等到孩子吃饱了,想把她抱回去,可是这小妮子就是不肯撒手,都把师翔的衣领子扯歪了,纽扣还掉了一颗。 裴素素真的是无奈了,只好问师翔要不干脆请一会儿假吧,反正还有一个多小时下工了。 师翔也这么打算的,至于工分第一会不会被人反超,无所谓了,要是孩子继续哭下去,他也没心思干活儿了。 便一起收拾收拾,带着孩子回去。 路上遇到了曹放,裴素素停下提醒了他一声:“让甜妞儿去上学吧,要不然宝莉还得把她带到卫生所去照顾,怪辛苦的。” 曹放也有这个打算,却担心半路插班,学校不收,更担心孩子跟以前一样,被学校的同学欺负。 裴素素琢磨着甜妞儿跟黎昂的二儿子一个年纪,不如就让甜妞儿先跟那孩子一起玩耍几天,熟悉熟悉,这样上学之后,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哥哥护着,也许别人就不会欺负甜妞儿了。 不过曹放还是发愁:“这么一来,孩子得去你们部队那边的幼儿园吧,我又不是军属,甜妞儿没有资格去那边上学的吧。” “没事,我就说这是我干女儿,通融一下就是了。”裴素素笑着宽慰了两句,“孩子总要长大,总要学着接触属于他们的小圈子的,你不能因为孩子被欺负过就不让她上学了,这不利于她社会适应能力的培养。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倒是有个法子。” 曹放赶紧丢下手里的农具,洗耳恭听。 裴素素问道:“你会做饭吗?部队食堂分军人食堂和家属食堂,军人食堂是炊事班的士兵负责,家属食堂一直都是征集社会人士负责。你想想办法,到楚奇跟前好好表现一下,只要他愿意出面给你写个推荐信,估计这事能成。到时候甜妞儿去那边上学就是名正言顺的。不过你坐过牢,可能没有那么顺利,所以如果这个法子行不通,那还是让孩子以我干女儿的名义入学吧。” “行,那我去试试。”曹放知道那边食堂缺个大厨,只是自己这个身份,实在是没脸去应征。 现在裴素素这么说,他打算豁出去脸面,找楚奇好好求个情。 毕竟,他也是被冯百胜压迫的一份子,被迫帮着冯百胜做了些事,他是没有主观恶意的,再说他在倒冯行动里立了功,说明他改错态度良好,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于是他下工之后便找楚奇去了。 楚奇其实挺欣赏他的,知道他上工积极,打渔专业,只是楚奇不知道,他还会做饭? 曹放苦笑道:“这些年我又当爹又当妈的,什么不会做?楚主任给我个机会吧,我会好好表现的。” “这样吧,我跟那边说一声,公开征集大厨,到时候你来参加选拔,我希望你可以靠自己出色的厨艺胜出,而不是因为我的怜悯得到这个工作,一个是堂堂正正的,一个是走关系,你也知道哪个才能干得长远吧。时间就在下个礼拜,你记得找你们生产队长报名。”楚奇虽然惜才,但也爱惜自己的羽毛。 他连师翱的工作都要公开选拔,更不用说曹放坐过牢。 所以,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事情搬到台面上,大家公平竞争。 曹放回去后跟冯宝莉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工作比现在上工好。 既省去了冯宝莉下班做饭的麻烦,又可以让孩子名正言顺去那边上学。 只是这么一来,冯宝莉吃饭的时间可能要晚一点。 “你怀着孕,中午太晒,你往大院那边跑我不放心,你就在家里等着,食堂那边忙完了我给你带饭菜回来。”曹放虽然还没有选上,但他已经在规划之后的生活了,他对自己有信心。 冯宝莉没意见:“那好,那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 晚上汤雪儿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师翔很是着急,赶紧问了问怎么回事。 景元夏解释道:“怀了双胞胎,营养跟不上,医师叫她多吃点,她怕发胖,哭了一路了。” “……”师翔哭笑不得,只得把孩子交给景元夏,他去做做汤雪儿的思想工作。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陪你一起发胖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出了月子我就跟老三陪小裴那样,我也陪你去爬山不好吗?”师翔温柔极了,搂着汤雪儿一个劲的亲吻她的额头。 汤雪儿还是生气,一拳一拳锤他的心口:“都怪你,让你克制一点,不听,一下塞两个到我肚子里,这下要胖成猪了!” 师翔赶紧道歉,认错态度良好,后来汤雪儿自己舍不得打了,趴在他怀里就这么哭着睡着了。 师翔抱着她回屋,没洗澡就不洗了,明天再说。 他把蚊帐小心翼翼的放下,捉完蚊子才出去哄孩子。 景元夏有点担心:“雪儿贫血还挺严重的,我都不知道她一直偷偷把饭菜送给了别人,真是胡闹。还好戈邵两个老神医都还在岛上,你明天请一上午的假,带你媳妇去山包那边找他们好好看看。我也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好点的阿胶,赶紧给她把气血补上来,要不然,她和孩子都好不了。” “知道了妈。”师翔默默叹息,都怪他,以前非要嘴贱说什么喜欢汤雪儿的细腰,谁知道她这么在乎这一点。 他很内疚,第二天留下景元夏照看孩子,赶紧带汤雪儿去看看。 * 梁成鹏家。 今天他大儿子梁辉过十岁生日。 他没有余钱大操大办,所以只是把父母兄弟请过来一起吃了顿饭,包括他外嫁的妹妹梁成鸢。 梁成鸢比梁成鸿大一岁,嫁得还挺不错,公公是法院的,婆婆是街道办妇女主任,丈夫在机关做办事员,目前已经是个小小科长了。 可以这么说,梁成鸢除了自己一无是处,其他的都很拿得出手。 尤其是她儿子段家庆,更是小小年纪就被选成了少先队大队长,还是省少年宫的小主持人呢。 所以梁成鸢一向不把娘家哥嫂放在眼里,时不时就会在孩子跟前贬低他们和孩子。 即便今天梁辉过生日,段家庆也是个小炫耀狂,特地把自己的少先队大队长的三道杠拿出来显摆给所有人看。 梁辉倒是懂事,客气的夸了一句表弟真厉害。 可是段家庆洋洋得意,根本不满足这样的夸赞,又拿着他的三道杠去找梁辉的妹妹梁灿炫耀。 梁灿最讨厌他了,直接一把抢过来拿剪刀给他剪了。 这下完了,段家庆立马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还要去揪梁灿的辫子。 梁灿躲闪不及,被他扯住撞向了旁边的桌角,眼看着这一下撞上去非死即伤,坐在旁边的吴慧只好放下筷子,赶紧挡了一手。 这一挡不要紧,段家庆恨上她了,嘴里呜呜啊啊的尖叫着,一口咬在了吴慧的小臂上,差点撕下一块肉来。, 162兄弟反目(4)(四更) 吴慧被送去了医院, 两侧伤口各缝了三针,可谓代价巨大。 可是她一点都没有生气,毕竟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她是为了保护梁灿才挨了这一口, 而且就算她被咬了, 她也没有对小孩子出手,非常的有涵养。 甚至在梁成鸢假惺惺道歉的时候, 她还说没关系, 谁会跟小孩子计较这些。 她这么宽宏大量, 自然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就连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吃饭的梁成鸿也觉得吴慧人不错。 所以吴慧虽然受伤了,但却成了最大赢家。 接下来就算梁成鹏想把那三个私生子送过来也开不了口了,毕竟, 要不是她拦着, 梁灿只怕凶多吉少。 因为高兴, 也因为她防范的那些脏病已经过了三个月的潜伏期, 所以她确信梁成鸿已经被她收拾干净了。 从医院回来,她把所有的布条绳索收了起来。 她要用自己的真才实学, 让梁成鸿老老实实的做她的俘虏。 她这段时间可没闲着,琢磨了很多花样, 一晚上让梁成鸿欲罢不能。 以至于接下来一段时间,梁成鸿就跟中了什么蛊术似的,彻底上头了。 她这里蜜里调油,梁成鹏那里可就愁云惨雾了。 因为那场意外,梁成鹏自己都觉得三个私生子的事要继续缓缓。 只是赵彩云不满意, 她虽然心里感激吴慧,但她真的受够了这三个孩子了,坚持要把他们送走。 梁成鹏进退两难, 只好找他老子商量,要不然把孩子送到他们这里养一段时间也行。 毕竟爷爷奶奶带孙子是天经地义的嘛。 可是梁家仁是个画痴,每天都忙着参加什么老年人活动,在各种小型的大型的活动里面秀一把自己的画技,所以,他没空带孩子。 他媳妇也没空,毕竟她忙着参加老年人舞蹈社团,是街道社团的大明星呢。 梁成鹏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他不禁质问他的父母:“如果我遇到同样的事情,你们会像护着小弟这样护着我吗?” 梁学仁觉得他在无理取闹,直接用沉默当做回答。 梁成鹏实在是忍无可忍,最后跟赵彩云一合计,准备把孩子送去福利院。 既然孩子的妈妈不要他们了,爸爸又装死,爷爷奶奶更是当甩手掌柜,那他们两口子也没有这个义务来抚养这三个累赘。 这天早上天刚擦亮,他便和赵彩云一起,抱起沉睡中的孩子,送去了福利院。 因为他已经提前跟福利院打过招呼了,所以到那儿的时候,院长已经安排了一个办事员在门口等他。 一共一个小子,两个女儿,最大的五岁,最小的两岁,全都被福利院接收。 那工作人员还想写个接收儿童的单子给梁成鹏,他也没敢要,塞了一笔封口费,就这么走了。 没想到这一幕被刚刚下夜班回来的颜美玲看到了。 她走上前来,问了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收了封口费,自然不好出卖梁成鹏,便说这三个孩子都是孤儿,父母双亡,家族的其他亲人也都死绝了。 颜美玲一听,立马起了怜悯之心。 她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也不想跟那些衣冠禽兽的坏男人生孩子,倒不如自己领养一个。 于是她跟工作人员预约了一下最小的妮妮:“我可以领养她吗?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儿带证件过来办手续。” “那好,我在窗口等你。”办事员还算热情,不忘提醒颜美玲需要提供收入证明。 颜美玲赶紧回去张罗,不过这事不是小事,她还是跟颜小玉商量了一下。 颜小玉倒是没意见,只是提醒她:“你想清楚了,孩子可不是玩意儿,你不能一时兴起养了她,又一时不耐烦扔了她。你要是养了她,那就是一辈子的责任和牵挂。以后就算你后悔了想结婚了,只怕这个孩子也会成为你的拖累。” “妈,我不结婚,我就领养一个解解闷儿吧。”反正颜美玲搬到报社职工宿舍去了,要不然,颜敬军他们一家四口没地方住。 她每天下班都觉得一个人挺孤单的,要是养个孩子,起码有个寄托。 颜小玉见她心意已决,便亲自陪她一起过去了。 到那儿才发现最小的妮妮已经被领养走了。 颜美玲有点生气,质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对方解释道,年龄越小的越抢手,他们也是没办法。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收了好处费的。 颜美玲叹了口气,只能领养最大的那个姑娘。 工作人员不理解,劝道:“这个男孩才三岁,还没有记事呢,你养他的话,他还能把你当成亲妈,这个大的已经记事了,只怕白养一场,最后只会养出个白眼狼啊。” 不过颜美玲心意已决:“就这个大的吧,男孩子不愁没人要,你也说了,年纪越大的越容易一直在这里耽误下去,那我还是把她带走吧。” 手续办到最后一个环节,工作人员伸手问她要钱,她这才明白,居然有人把福利院做成了买卖。 她忍了,付了两百块钱所谓的手续费,领着满脸泪水的小姑娘出来。 到了外面她蹲下握住小姑娘的肩膀,问道:“小乖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妞。”小姑娘哭得伤心,“妹妹被人抱走了,我想她。” “好乖乖,我也帮不了你。从今天开始,我就做你的妈妈好不好?妈妈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颜如一,妈妈希望你一辈子能有一个明确的理想和目标,并且做到始终如一,可以吗?”颜美玲试图跟孩子沟通。 大妞摇了摇头,她不懂,她还是想找妹妹。 她哭得好伤心,在路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我要回家,我要找妹妹,我要找弟弟。” 颜美玲没有带过孩子,她只知道讲道理,可是五岁的小孩哪里会讲道理,很快,大妞就凭着刺耳的哭喊声,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那工作人员及时赶了出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早就跟你说了,大的养不熟的,你还是换那个小的吧。” 然而颜美玲是个固执的人,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更何况,她从小遭受的一切,都是长辈重男轻女的恶果,她怎么可能去养一个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性别。 所以她还是摇了摇头:“不用,我就养这个。” 路人看到福利院的人说这孩子是领养的,也就不围观了,颜美玲干脆把孩子抱了起来,由着她哭喊踢踹,一路上就这么哭到了家。 颜小玉倒是没有劝她放弃这个姑娘,因为颜小玉在这件事上的想法跟颜美玲是一致的。 她只是担心颜美玲养不好这个孩子。 思来想去,她准备过来住几天:“妈帮你带几天过度一下,等她接受这个新家了,妈再回去,这段时间你给她联系个学校吧,五岁了,该上幼儿园了,这样你白天去上班,我可以接送她,晚上回来你再来照顾她。” 颜美玲非常感动,抱着颜小玉哭了起来:“谢谢妈,谢谢你不怪我自找麻烦。” “怎么会呢。”颜小玉是懂她的,便留下她们母女联络感情,自己出去买菜张罗午饭。 中午颜敬军回来午休,听胡雪梅说了这个事情,还挺感慨的:“早知道大姐想领养孩子,就把文文抱给她了。” 他说的是陈老一那个被敲了板砖的闺女,出院后一直养在颜一狗那里,不肯过来了。 没办法,颜一狗那边有两个小姑娘,文文喜欢那里,颜敬军只要每个月贴补一些口粮钱就好了。 不过这话他自己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可能。 只得叹道:“算了,还是养个福利院的好,免得文文的存在提醒大姐陈家的事。毕竟那是她亲侄女儿。”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胡雪梅给他把被子盖好,自己继续忙着打毛衣去。 她虽然身体不好没有上班,但她一直帮着左邻右舍打毛衣,赚点辛苦钱。 中午都不愿意休息。 颜敬军心疼她,拽着她一起躺下:“赚钱的事有我呢,我这已经学了一年多了,早就上手了,师父也给我转正了,再干几年,我努努力,做个车间主任,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胡雪梅想想也对,便不再为难自己,安安心心休息去了。 * 梁家。 梁学仁有两天没见到赵彩云带孩子出门买菜了。 他以为那三个孩子不舒服,所以在家里玩耍,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这天在老年人活动中心,有个老妇女问他:“学仁啊,我怎么看到你家大妞跟着颜老姐姐上街买菜啊。” “颜老姐姐?”梁学仁差点没有转过弯来。 老妇女只好提醒一声:“就是你大哥那个单位的颜工啊,她男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抛妻弃女的那个。” 梁学仁这才反应过来:“我想起来她是谁了,不对吧老姐姐,我家大妞是彩云带着的呀,怎么可能去她那里呢?” 老妇女也搞不懂,只好提醒道:“要不你去菜场看看?我刚看到孩子一边哭一边跟在后头过去的,哭得可凶了,一直嚷嚷着要找弟弟要找妹妹,不是你家大妞还能是谁啊?”, 163兄弟反目(5)(一更) 菜场门口, 颜小玉领着孩子买完菜出来。 颜如一已经不哭了,因为奶奶给她买了糖葫芦,她最喜欢吃这个, 明明脸蛋儿上还挂着眼泪, 却又美滋滋的笑着。 颜小玉可算是松了口气, 边走边跟小姑娘商量:“如一啊,你以后不哭了, 奶奶天天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 谢谢奶奶。”颜如一挺乖巧的, 她也发现了,这个奶奶比大伯母对她好,也不凶她, 温温柔柔的可好了。 现在还给她买她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她真的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奶奶。 忍不住嘀咕道:“大伯母都不给我吃, 哥哥姐姐还打我。” 颜小玉并不清楚她口中的哥哥姐姐和大伯母是不是还活着, 只是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继续往回赶。 毕竟她这些年日子过得苦闷, 下班了也是跟颜美玲一起在家里看书,很少在外面走动。 但凡她八卦一点, 外向一点,爱凑热闹一点,都不至于被梁学仁当成人贩子拦在了路口。 她看着这个忽然挡道的老头,有点不高兴:“你有事儿吗?” 梁学仁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孩子从她手里拽了过去:“大妞儿,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跟爷爷回家!” 说着他还不忘扯住了颜小玉:“你个人贩子别想跑,走, 咱们去派出所说话!” 颜小玉实在是不知道这个老头发的什么疯,便问小姑娘:“如一啊,他是你爷爷吗?” 小姑娘还是认得爷爷的,当即点了点头:“爷爷叫梁学仁,大伯叫梁成鹏。” 梁学仁?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颜小玉年纪大了,有点老糊涂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梁学仁也没给她机会慢慢想,就这么把她生拉硬拽的弄去了派出所。 到了那里,双方各执一词,梁学仁不分青红皂白就说颜小玉是人贩子,颜小玉坚持说这是她女儿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 最后僵持不下,只得去福利院确认,顺便还安排了一个女警去报社找颜美玲。 颜美玲听到这个事儿急得不行,赶紧回家取来领养手续,赶到派出所证明她妈妈的清白。 最后梁学仁傻眼了,他不信:“这怎么可能呢,现在人贩子都把公家的人给收买了?” 颜小玉冷笑一声:“你这个老头,不要不识好歹,孩子可是说了,她平时连根糖葫芦都吃不到,可见你这个做爷爷的也不怎么疼她嘛!不过既然你自称是她爷爷,想来抛弃孩子的那对夫妻就是你的儿子儿媳了!你们自家做的孽,不去反省自己,反倒是倒打一耙说我和我女儿是人贩子?不要太搞笑好吧!” 梁学仁还是不信,干脆问那工作人员,是谁把孩子送过去的。 工作人员怕担责任怕坐牢,只得把梁成鹏夫妻俩供了出来。 这下梁学仁傻眼了,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气得他立马给了那工作人员一拳头,骂道:“你放屁!我儿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把人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颜小玉可不怕他闹,她女儿手续齐全,经得起任何查证。 怪只怪这两天孩子天天哭,她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要不然,她肯定会来派出所核实一下。 现在她越想越气,趁着孩子吃糖葫芦吃得高兴,赶紧问了问:“如一,你告诉奶奶,是谁把你们送走的?” 颜如一被她爷爷大吼大叫的样子吓到了,只得怯生生的往颜小玉身后躲,一边躲,一边哭:“是大伯和大伯母,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已经醒了。” 这下梁学仁无话可说了,只好等警察去传梁成鹏过来。 梁成鹏正在单位做会议记录,这时进来两个警察,说是怀疑他遗弃儿童,要带他回派出所问话。 这下可把梁成鹏的前途都给断送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想解释,却根本没时间解释,只得不甘心的喊了一声:“主任,我没有违法乱纪,你要相信我!我等会就回来!” 结果他没能回来。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证实了是他和赵彩云把孩子送去的,附近的环卫工人也愿意作证,加上孩子自己的证词,这事只能定性为遗弃罪。 按照流程,今天梁成鹏就要被拘留了。 梁成鹏不服,孩子的爸妈都在,孩子的爷爷奶奶也在,他只是大伯,就算轮也轮不到他来抚养这三个孩子,他不是义务主体,他不构成遗弃罪的犯罪先决条件! 加上他多次找梁学仁沟通,让他把孩子接走,真要论遗弃罪,那也是梁成鸿、梁学仁才是犯罪主体,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警察核实了一下梁家人的信息,发现孩子的户口确实是登记在梁成鹏后面的,如果他想抵赖,就必须证明孩子不是他的,他只是帮助兄弟给孩子落户。 可是梁成鸿本来就不想对孩子负责,怎么可能出面证明呢? 梁学仁又偏心梁成鸿,不想把他牵连进来,最后只能劝梁成鹏不要闹,他会想办法把梁成鹏捞出去的。 梁成鹏冷笑着质问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只想着保你的小儿子是吗?我真踏马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的种!要不然你能这样对我?” 梁学仁气得脑瓜子疼,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畜牲东西,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梁成鹏还是冷笑:“我没有你这样的老子。我要请律师,我要请记者,我要曝光你的无耻行径!” 站在风暴中心的颜美玲,实在是觉得梁成鹏可怜,便应了一声:“我是省报副主编,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我会安排实地走访调查,还你清白。” 梁成鹏立马看到了救星,拉着颜美玲的手,声泪俱下的控诉起来。 颜美玲这才知道,原来孩子的父母都在,只不过都不做人罢了。 孩子的遭遇让她想到了童年被冷落的自己,她更加坚定了决心,要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然后名正言顺的收养这个孩子,要不然,孩子也太可怜了。 看到她转身准备去调查,梁学仁急了,赶紧追了出来,要跟她商量一下。 颜美玲一向一是一二是二,怎么可能跟他商量,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梁学仁。 临走时想起了什么,转身跟大厅里的颜小玉说道:“妈!您还记得梁学伟叔叔吧,他是不是提过他有个自私自利的弟弟叫梁学仁?好像就是这个老头儿,要不您去找梁叔叔核实一下,看看他能不能提供点线索。多方佐证,这事总会水落石出的。” 颜小玉恍然大悟,她就说嘛,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 她赶紧抱着小姑娘,问道:“警察同志,我可以先回去吗?你放心,我填的信息都是真实有效的,我以我单位工会发放的优秀员工奖章发誓。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去家里核实一下。” 警察当然要核实一下,便安排了一个女警跟着。 很快,女警回来了,跟她队长说道:“颜家母女所有的信息都是真实的,邻居也反应,她们母女从来不惹是生非,人缘相当不错。这孩子确实是她们领养回来的,想想也是,要是拐卖的,谁敢由着孩子大哭大闹,不得躲起来养熟了再带回来吗?” 队长也觉得有道理,赶紧叫人去核实梁家那边的情况。 很快,梁学伟和师霈都被惊动了,两人赶来派出所作证。 师霈很是激动:“警察同志,我这个大侄子真的不是孩子的生父,你们可以去我小叔子家周围打听的,他那个小儿子处处留情,不管生更不管养,这些年都是我大侄子照看的孩子,他确实没有这个义务啊。” “但是他既然把孩子登记在他名下,并且最大的孩子他已经养了五年,这已经构成事实抚养关系了,在这个基础上,是可以定他的遗弃罪的。我们也是按照法律来的,老同志您请谅解。”队长客气的解释着,毕竟他认识师霈。 师霈只好叹了口气:“我早说了,当大哥的就是冤大头,我爱人吃过这样的苦头,现在我大侄子也要吃这样的苦头,实在是不值得啊。” 队长也很无奈,只能提醒道:“老同志,这事还是得孩子的生父自己来解释,如果他愿意承认孩子是他的,并且证明他一直参与了孩子的抚养,而你大侄子只是帮忙落户,那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师霈明白了,只是她还有个疑问:“对了同志,另外两个孩子呢?” “最小的被城东一家生不出孩子的夫妻领养了,目前已经安排警员去核实了,等会儿会过来做笔录。小男孩则被一个男同志收养了,因为工作人员收了好处费,没有严格按照领养程序来,所以目前找不到这个领养人的踪迹。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听口音,他好像是南边来的。”队长已经尽力了,可是工作人员财迷心窍,故意简化了程序,他也无能为力。 师霈明白了,赶紧回去动员梁成鸿。 然而梁成鸿好不容易甩掉了三个累赘,根本不想承认自己是他们的老子。 气得师霈想打人。 她只得给梁颂音去了个电话,问问大女儿怎么办才好。 梁颂音早就知道梁家会陷入鸡飞狗跳之中,没想到来得这么晚,比她预想的晚了三个月呢。 看来这个吴慧还挺沉得住气的,不过目前这事看起来不是吴慧直接造成的。 可是即便这样,吴慧的态度也能左右事情的走向。 所以她只能提醒她妈妈:“去找吴慧吧,她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妈你不要出头,会得罪人的,不值当。要是吴慧也不愿意帮成鹏的忙,那你只能去找爷爷了。你记得沉住气,别跟他翻旧账,要不然他肯定会迁怒成鹏的。” “成鹏可是他的亲孙子!”师霈气死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颂音只好反问道:“成鹔不是他的亲孙子吗?还不是被他送去坐牢了?妈你清醒一点,只有小儿子小孙子才是他的宝贝。” “哎……”师霈叹气,她知道梁颂音说的不错,只得接受现实。 只是那个吴慧……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怎么跟吴慧说呢?” “妈你别急,这事肯定要拉扯几天,你等我给小裴去个电话,问问她怎么看。”梁颂音总觉裴素素应该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只是这电话不好打,要先打给吴家,再让吴家去人,邀请裴素素到对岸接电话。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梁颂音觉得很有必要。 一翻折腾,裴素素终于被吴家最小的女儿吴颖请到了对岸。 她抱着孩子,第一次踏进了吴家所在的职工大院。, 164兄弟反目(6)(二更) 裴素素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景元夏还陪着她。 婆媳俩在吴家寒暄了一阵,才去外面的供销社打电话。 电话接通,梁颂音大概讲了讲那边的事情, 问裴素素怎么看。 她来问裴素素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吴家在南方, 裴素素应该有机会接触到。 裴素素还能怎么看,她不是什么无私的人, 本来就是打算报复梁颂雅, 才给吴慧指了这么一条路子。 她原以为是吴慧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结果人家只是拘着梁成鸿不让乱来而已,也没有公开表示不要那三个孩子,是梁家自己搞不定三个孩子的事, 又想瞒着吴慧骗她结婚让她做冤大头, 婚后得了人家的照顾, 又想把孩子塞给其他人。 最后梁家自己把孩子送走了, 又是梁家自己人闹事闹到派出所,害梁成鹏要坐牢。 这一整个事情下来, 裴素素真的觉得吴慧并不过分,本来梁家就是在算计吴慧啊, 要不是吴慧自己也另有目的,裴素素都要同情吴慧了。 现在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坏事还是梁家自己做的,她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梁家人冤枉。 不过,既然梁颂音问她, 她还是要给出态度的,于是她沉思片刻,道:“我也觉得这事不要让姑妈出头的好, 以后闹起来免得把她牵扯进去。如果姑妈真的想救梁成鹏,就放手让颜美玲去调查吧。她是记者出身,新闻洞察力非常敏锐,她会抓住问题的关键点替梁成鹏喊冤的。到时候姑妈也不要明着出镜帮忙说话,只要收买几个你小叔家的邻居出头就行了。毕竟有些邻居喜欢搬弄是非,拿钱就愿意冲锋陷阵。而且一旦你爷爷知道了这事,为了降低对梁成鸿的影响,肯定会出手捞人的。” “也好,那我跟你姑妈说一声。对了小裴,给你寄的东西收到了吗?”梁颂音发现裴素素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便揭开这个话题,正常的寒暄一番。 裴素素笑着说收到了,替孩子谢谢表姑,便挂了电话。 回去的路上,景元夏还在感慨,早就听师霈说梁学仁不是什么好鸟,也不知道吴慧会不会吃亏。 裴素素安慰了一番,并没有提及是她给吴慧指的这条路。 有些话自己烂在肚子里就好了。 * 梁家,师霈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收拾收拾,她去找了下吴慧,两人在三楼平台上的凉亭那里见面。 师霈不喜欢绕弯子,直接问道:“你一定听说了成鸿三个私生子的事了吧,你不打算要这三个孩子吗?” “不打算要啊,前头女人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吴慧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给师霈交底,“不过我原本想的是,只要我拖着装不知道,孩子的爷爷奶奶肯定会养他们,没想到他们爷爷奶奶只顾着自己潇洒,根本不想过问。他们除了出钱堵嘴还会做什么呢?这样的爷爷奶奶,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大伯大伯母,孩子还要继续留在梁家受罪才是最可怜的吧。” “那你的意思是,孩子就像现在这样,被领养走反倒是好事?”师霈有些意外,没想到吴慧会有这样的看法,其实想想也是,既然谁都不在乎他们,留在梁家也是倒霉。 吴慧点点头:“肯定是的啊,如果跟着我,我也是容不下他们的,我不会装什么好人,他们在我手底下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真正疼爱他们的人家去养他们。至于遗弃罪,这个怎么说呢,孩子不是我的,户口也不在梁成鸿名下,跟我没关系啊。梁成鸿不是个东西,梁成鹏也不是无辜的,他实在受不了可以来跟我摊牌嘛,可是他没有,而是招呼不打就把孩子送走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师霈没有再说什么,吴慧的态度都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她出面把这三个孩子养下去吧,她又不是冤大头,再说她只是孩子的堂伯奶,是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的,就算梁成鸿和梁学仁死了,也该去找孩子的生母。 她只是有些感慨,梁学仁家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处境,真是全员恶人的结果了。 但凡有一个人发发善心,但凡有一个人不是那么自私自利,孩子都不会被送走。 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她去找了下颜小玉。 颜小玉跟梁学伟以前是同事,师霈是认识她的。 到了那边,才知道颜小玉这几天都住在颜美玲家里,师霈又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颜美玲的报社职工宿舍楼。 到了那里,颜小玉热情的招待了她。 颜小玉还以为她是来要孩子的,问道:“师霈啊,这些年我也是听说过你家老梁作为大哥是怎么受气的,我希望你不要向着梁学仁一家,孩子是他们自己不要的,现在我女儿跟孩子养出感情来了,他们又想把孩子要回去,你觉得这合适吗?” “老姐姐,我不是来要孩子的,我就是看看。”师霈叹了口气,她又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小姑娘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比以前在梁成鹏家里体面多了。 她只得感慨:“孩子真要是能安心跟着你们过,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那确实,我这个人不爱打听别人的是非,这你是知道的,现在我虽然知道了你家小叔子做的事,但我还是会当做不知道。在我眼里,这个孩子早就是个孤儿了,既然是个孤儿,又是我和美玲自己选的她,那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过我得跟你那个小叔子约法三章,这孩子从今往后跟他们一家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要是孩子将来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希望她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子别来沾边。”颜小玉非常嫌弃梁学仁一家,宁可当做他们都死了。 师霈明白,起身告辞。 走在外面的路上,她忽然开始怀疑,大女儿离开的时间点选得那样好,会不会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提前避开了麻烦。 哎,她也不想再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费心费力了。 可惜她走不掉,不能像她大女儿一样另起炉灶,远走高飞。 她默默叹了口气,回去后叮嘱梁颂雅,千万不要多事。 可那梁颂雅巴不得叔叔家出事呢,最好是斗得两败俱伤,这样以后爷爷的古画就全是她的了。 所以她虽然嘴上答应了,却又巴巴地跑去刺激吴慧。 她想让吴慧去派出所闹,这样她叔叔家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可惜吴慧根本不理她。 梁颂雅跳了半天,只得像个小丑一样,气鼓鼓的回去了。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气,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便去找她爷爷告状。 哪知道她爷爷已经知道这事了,正在想办法捞梁成鹏出来。 毕竟,这事梁成鹏虽然也有错,但其他人更不是什么好鸟。 他担心颜美玲真的把整件事登报谴责,只得找报社领导和派出所的领导沟通。 最终不过是破财消灾,这一套他很熟。 当天晚上,颜美玲拿着刚刚排版好的样刊去找主编,却被直接告知,这条新闻不登了。 颜美玲不理解,主编只好告诉她:“上头直接压下来了,我也无能为力,你要学着适应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不过好在这条新闻虽然登不了,但是梁成鹏也已经没事了。你就安心把孩子养着,安心去安排其他的新闻调查吧。” 颜美玲听懂了,主编是在隐晦的告诉她,梁家有人花钱了。 她更生气了:“既然这么有钱,早干嘛去了,孩子来我家的时候,身上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毕竟是私生子,能养着就不错了,别想那么多了。对了,恭喜你啊小颜,以后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脾气收着点,别吓到孩子。”主编为了安抚颜美玲,给了她几张布票,“拿着,就当是我给小侄女儿的见面礼。” 颜美玲把东西收下了,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叹气。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原来正义未必是可以得到伸张的,原来自私才是自私者的通行证啊。 经过供销社的时候,她进去买了两套新衣服,打起精神,回去照看孩子。 主编说得没错,她也是当妈妈的人了,以后也要适当的为了孩子妥协一点。 没办法,十几年的记者生涯早就让她看透了人性,有些没办法坚持的东西,还是趁早扔了吧。 几天后,裴素素收到消息,说是三个孩子都有了妥善的安排。 大姑娘跟了颜美玲,被当成了一个小公主,衣橱里全是孩子从来没见过的漂亮衣服。 二儿子跟了吴强,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唯一能提替吴慧做的事情了,吴强把孩子带回了吴家,并没有告诉他父母实情,只是说这是他朋友家的孩子,朋友死了,临终前托他照看。 小女儿跟了昶阳城城东的双职工家庭,爸爸是一建的设计师,不能生育,妈妈是远近闻名的绣娘,在当地的文物局帮忙修复文物,她愿意为了丈夫领养一个孩子,而不是改嫁,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家。 就这么,梁家三个私生子的事情告一段落,然而梁成鹏跟梁成鸿却彻底形同陌路,哪怕年底梁成鸿生日,他爸妈特地办了生日宴,梁成鹏一家也没有参加。, 165孽缘结恶果(三更) 时间很快, 年底了。 宋佳生了个小女儿,精神抖擞的来找裴素素帮忙取名字。 裴素素懒得招惹她,只说自己才疏学浅, 把她婉拒了。 宋佳晚上跟黎昂叹气:“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黎昂宽慰道:“正常, 她也不是圣人, 有点脾气挺好的,比洪金凤虚情假意的好。” “那倒也是。”宋佳不郁闷了, 拿了二百给他, 让他赶紧把孙川家的钱还了去。 黎昂好奇:“你哪来的钱?” “优优借给我的, 她说一直欠着外债不好,她那丈夫这些年攒了点积蓄,暂时没处花, 所以先拿给我们还债。”宋佳还是挺愧疚的, 自己病了一场, 疯魔了大半年, 得罪了不少人,还连累了自己妹妹。 黎昂也很过意不去, 不过比起欠孙川的钱,还是欠小姨子的钱好受一点, 毕竟孙川还得养孩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一直都在厚着脸皮强撑。 思来想去,他把这二百块拿上,找孙川还钱去。 刘秀云晚上收到还款, 简直高兴疯了,还特地跑过来找裴素素念叨了几句:“太好了,终于还钱了, 今年过年我想给孩子多扯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岛上的布料子配额够不够。” “不够没关系,我想办法帮你弄。”裴素素还有系统,布料子不够用的时候就会直接在系统里买一点。 要是刘秀云也不够用,她可以借口是香江的姑奶奶想办法邮过来的,总之,只要能遮掩一下,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行。 刘秀云有了她这句话,安心多了,回去后不一会儿就把自己设计的图样拿了过来:“我还给卓彧设计了一套小唐装,留着他明年过周岁穿的,你看看,是不是很可爱。” 裴素素接过设计稿一看,还真是挺不错的,不由得夸赞起来:“怪不得你做的盘扣那么古色古香的,看来你对传统服饰很有研究啊。” “那是当然,我不喜欢现在的衣服款式,不好看,我喜欢那些传统的服饰。不过现在大家都这么穿,我只能在扣子上用点心思。”刘秀云有一颗爱美的心,哪怕过完年就要三十九了,也阻止不了她的热爱。 裴素素瞧着挺好的,便鼓励道:“这样,你想给孩子做什么就去做,布料子不用担心,相对应的,我家卓彧的衣服也就拜托你了,说不定过两年我还会再要个闺女,到时候一起找你做漂亮衣服,你可不要嫌累哦。” “不嫌累不嫌累。”刘秀云高兴坏了,只要布料子充足就行,哪怕累点苦点她也不在乎,因为那样真的很有成就感啊。 就像她当时预支了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女儿过生日的时候,那种满足和自豪,是千金不换的。 于是她继续大胆发挥想象力,勇敢创造和设计,没事就来找裴素素探讨一下新设计的款式怎么样。 裴素素在系统里看过原文剧情,知道七七年年底就会改革开放了,现在是七三年年底,开过年就是七四年了,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三年多的时间,整个华夏大地就要掀起不一样的新潮流。 所以,到时候一定有刘秀云施展的空间和发挥的余地。 她就沾沾光,做个天使投资人好了。 于是接下来她也不说布料子是姑奶奶寄的了,只说自己有特殊的采买渠道,让刘秀云放心大胆的去尝试。 不过她还是要跟刘秀云约法三章的,第一,这事不能在外面说;第二,日常穿的款式不能太花哨,只能随大流,在细节上做点小心思就行;第三,布料子不用再给她钱了,就当她跟着刘秀云学知识了。 刘秀云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的,结果裴素素生气说不给她提供布料子了,她这才打消了给钱的念头。 每天除了去护理站帮忙,就是回来找孩子认字,其余的时间则拿来设计衣服,做衣服。 偶尔孙川也会埋怨,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每到这时候,刘秀云就会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满足他一下,让他闭嘴。 * 曹放最近非常开心,他成功选上了家属食堂的大厨,已经在公社这边做了登记,不用再来上工了。 孩子也在裴素素的帮忙下,跟宋佳的二儿子玩了几天后,高高兴兴上学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包括冯宝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曹放又要当爸爸了,这次比起上次,有了很多不同的感慨。 当初他结婚,只是匆忙相亲,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门小户的女人,并没有花费时间去了解对方的人品性格和喜好。 以至于夫妻两个很快在冯宝莲的挑唆下同床异梦。 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他很信得过冯宝莉的人品,哪怕自己再忙,他都没有怀疑过冯宝莉会背叛他,出卖他。 他每天都像是过年一样,高高兴兴起床,高高兴兴上班,高高兴兴回来,高高兴兴摸摸肚皮,跟他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打招呼。 冯宝莉也很踏实,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她只想努力当下,做个好后妈,做个好妈妈。 甜妞儿也在两人的影响下变得开朗起来。 一家三口口走在路上,还会获得别人羡慕的目光。 冯宝莉真心觉得这样挺好的。 只是有时候也会有烦恼,比如冯宝英会给她找点麻烦。 冯宝英跟高家闹得不可开交,虽然离了婚,可他却彻底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也许是因为男人身上唯一的骄傲被赵五妹踹废了,也许是他再也不敢拿自己的尊严开玩笑了,总之,他连偷看女人洗澡的陋习都改了。 现在他每天按时上工,按时下工,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是他内心的怨恨和不满却与日俱增。 尤其是看到赵五妹又在花枝招展的勾搭别的男人,他的心里就蹿出来一股无名邪火。 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生产队组织的电影放映结束后,冯宝英戴着一顶斗笠,压低了帽檐,跟在了赵五妹身后。 赵五妹最近勾搭上了楚奇身边的农业技术指导员。 要不是曹放去坐牢,这个职位本该给曹放的,可惜,曹放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机会。 现在的这个农业技术指导员,是楚奇亲自去大市那边的农业局请来的。 农学院毕业,比裴素素高两届,是个踏实勤恳的男同志。 因为性格过于木讷,所以他一直没能结婚,家里也给他介绍过几个,不是这个被他的寡言少语气跑了,就是那个被他的不解风情气哭了。 最后一个都没有留下来。 倒是便宜了赵五妹。 赵五妹已经跟他好上了,还强行用她的魅力征服了这个男人。 换句话说,他们住在一起了。 今晚他们过来,纯粹是为了帮助请假的电影放映员放电影。 两人倒是配合默契,一个负责放映,一个维持秩序。 当赵五妹在人群里穿梭,阻止了一次又一次局部矛盾的时候,那种被权利包裹着的甜美,再次弥漫在了心头。 赵五妹想好了,这个农业技术指导员还算踏实本分,回去就跟他摊牌,她想结婚,想稳定下来。 只可惜,她不知道后面尾随着一只豺狼。 冯宝英要报仇,要让赵五妹付出代价。 不过他对自己的骄傲还存着一丝丝念想,万一赵五妹可以让他重振雄风呢? 所以,他并不打算直接杀了赵五妹,而是先把人掳走,试试看。 不行再杀。 偏偏今天赵五妹需要回去取把院子里晒着的粮食收回来,于是到了前面路口,她便跟这个指导员分开了。 刚打开院子门,便看到一个黑影蹿了进来。 不等她尖叫,黑影便一棍子敲在了她脑袋上,把她放倒,反锁了院门。 冯宝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在赵五妹这里证明自己,一个是回自己院子里慢慢玩弄这个女人。 两相权衡,果然还是带回自己院子里安全一些。 不过他担心那些看电影的人还没有全部回到家里,便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 这半个小时他也有没闲着。 他解开了赵五妹的衣服,上手摸了摸,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骄傲居然回来了。 可是,也许只是一时的高兴,也许真到了真枪实弹的时候,还是会提前缴械。 想到这里,冯宝英有些烦躁,他想尽快试试,可是昏迷中的女人是没办法配合他的,无奈,他只好摸索到厨房,把玻璃瓶里的半斤花生油提了出来。 有了花生油的帮忙,犯罪就容易多了。 他惊喜万分的发现,自己居然可以长久的维持骄傲。 他高兴坏了,就地狂欢。 事后,他越想越是激动,按捺着性子等到夜深人静,这才偷偷把赵五妹拖了回去。 回去后还不忘拿着笤帚,一路把拖拽的痕迹清扫掉。 回来后他锁上院门,趁着花生油还没干,继续实施犯罪。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赵五妹痛醒了。 赵五妹意识到自己被侵犯了,她非常激动,立马大声叫骂起来。 冯宝英担心东窗事发,只好又敲了她一闷棍。 这次他下手有点狠,以至于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赵五妹已经没气儿了。 吓得他,一把丢了棍子,跌坐在了地上。 短暂的愣怔之后,他赶紧跑去找曹放和冯宝莉救命。 冯宝莉的清梦,就这样被搅扰醒了。, 166患难见真情(四更) 冯宝莉吓了一跳, 赶紧拿起手电,叫上曹放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至于甜妞儿…… 思来想去,只好先把孩子锁在家里。 两人到了地方, 摸了摸赵五妹的身体, 还有余温,冯宝莉没空多想,赶紧尝试做心肺复苏, 同时叫曹放去喊人:“你快去找我素素姐, 让她带你去找高明月大姐,我跟高明月不熟,请不动她的, 快去。” 曹放不敢耽搁,赶紧去救人, 出去的时候, 怕冯宝英脑子进水再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干脆拿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很快, 裴素素也被吵醒了。 她这段时间虽然跟赵五妹疏远了,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赵五妹就这么命丧午夜,只得叫师敬戎看着点孩子, 她去帮忙救人。 高明月虽然来了岛上,但她并不在卫生所那边坐诊值班,而是单独申请了一块地, 在大院旁边建军医院和搞研究室。 所以她也住在那附近。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高明月还没睡, 她在挑灯夜读,翻阅国外的相关文献,试图找到研发抗毒血清的方法, 免得今后有人跟她丈夫一样倒霉。 这会儿裴素素来求救,高明月赶紧合上书本,出去帮忙。 一番折腾,赵五妹可算是醒了,但也只是醒了。 她的头部肿起一个巨大的血包,似乎压迫到了神经,整个人痴痴呆呆的,问什么也不知道。 高明月当机立断,连夜送她去对岸做手术,毕竟岛上的军医院还没建好,很多仪器都没有。 到了这一步,裴素素就不好再跟过去了,她还在哺乳期要照顾孩子,男人白天还得去部队,她对赵五妹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 最终是冯宝莉跟曹放跟了过去,两人留了把备用钥匙给裴素素,让她把甜妞儿接走。 这个好办,裴素素义不容辞。 她开了门,发现甜妞儿正在家里哭,赶紧哄了哄。 锁门出来的时候,甜妞儿委屈的问道:“姨姨,他们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爸爸是不是被我后妈拐走了,他不要我了。” “胡说,谁跟你说的?你后妈还是你表姨呢,她怎么会不要你呢?她是救人去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说了。”裴素素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居然在孩子跟前说这个。 这后妈要是换了吴慧,裴素素是认可这句话的,可是这个后妈是冯宝莉。 冯宝莉是什么人她还能不清楚?裴素素绝不相信宝莉会这么做。 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吓到孩子了,便蹲下来,握住甜妞儿的肩膀,放缓了语速,温柔哄道:“甜妞儿告诉大姨,宝莉小姨没跟爸爸结婚的时候对你好不好?” 甜妞儿点点头,泪水也跟着往下掉。 裴素素给她把眼泪擦了,安慰道:“那你好好想想,她只是你表姨的时候都对你很好,现在做了你的妈妈,怎么可能对你不好呢?你是她的女儿,知道吗?哪怕你不是她生的,只要她跟你爸爸在一起,她就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你要相信自己爸爸的眼光,嗯?” 甜妞儿七岁了,开过年就八岁了,已经能分辨一点是非了。 闻言她仔细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别人再说我不理他们了。” “嗯,这样才对。”裴素素把门锁好,打着手电领着孩子往回走,刚到半路,便看到孙川打着手电找了过来。 裴素素好奇,问他过来干什么,孙川解释道:“团长本来自己要出来接你的,但是卓彧醒了,他要哄卓彧,脱不开身,就让我出来看看。”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大晚上的,还要折腾你跑一趟。”裴素素笑笑,心说她男人就是好,方方面面,周周到到。 哎呀,再生个女儿吧,有这么一个老爸,童年应该很幸福吧。 裴素素回到家属院,把甜妞儿安顿在了西房,便来东房腻歪腻歪。 她故意埋怨道:“你太坏了,就知道用这些小事情来撩拨我。” “那你就吃这一套,我能怎么办?”师敬戎滑头得很,刚把孩子哄睡着,便闹着要吃媳妇。 * 赵五妹醒了,但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主刀医生说,这一棍子伤到了她的海马体,她不但会出现失忆的症状,还有可能情绪不稳定,影响睡眠,甚至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建议患者家属一定要仔细照顾,帮助患者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间。 一段时间后,她可能会接受自己的身份,但是情绪依旧可能失控,家属一定要有耐心才行。 可是谁才是她的家属呢? 她早就被娘家嫌弃赶出来了,两任丈夫都是短命鬼,现在好不容易攀上了那个小指导员,还没结婚就出事了,谁愿意做她的家属呢? 正发愁呢,冯宝莉发现那个小技术员来了。 小技术员叫黄晨,娃娃脸,双酒窝,即便是一脸严肃的时候,也可以看出来他的酒窝很甜,很甜。 笑起来一定更甜。 赵五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不想就这么抛弃她,他想主动扛起这份责任,他还要带赵五妹去做结婚登记。 这真的让曹放大跌眼镜。 他怕这个小技术员只是一时兴起,好心提醒了一句:“她可能不记得你是谁了,你要不要先跟她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小技术员话不多,只是摇了摇,心意已决。 曹放又问:“那你不介意她被人……” 黄晨猛地抬头,眼神里是凶狠的光,他情绪激动,说话的时候喷了曹放一脸的口水。 他说:“我报了警!抓他丫的!” 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一句话,曹放都惊呆了。 他是真的对这个小技术员起了敬意,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赵五妹这次真的苦尽甘来了。 于是离开之前,本就不算富裕的他,居然借了五十块钱给黄晨:“我敬你是条汉子,好好对她。对了,医生说她怀孕了,手术没有伤到孩子,不过因为她心脏停跳了一段时间,可能会引起宫腔窒息,所以你等她好点之后,最好带她去产科做个检查。” 黄晨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把买来的日用品放下,拿出脸盆和毛巾,去接热水,给赵五妹洗脸。 曹放和冯宝莉等到他回来才走。 两人在路上感慨不已:“患难见真情,我看这个小指导员挺好的。” “现在就看赵五妹能不能恢复记忆了,如果不能,虽然也不错,但她未必能知道小技术员的好处。”曹放在路边停下,双手握住冯宝莉的肩:“刚才自作主张借了他五十块钱,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我要是不愿意,我会阻止你的。”冯宝莉搓了搓他的下巴,一晚上没睡,都冒出胡茬子了。 曹放笑着把她搂在怀里:“宝莉啊宝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我会陷进去的。” “那你快点陷进来,动作太慢了我会生气的哦。”冯宝莉觉得胡茬子真好玩,又扎手又痒,忍不住挠了又挠。 逗得曹放心花怒放。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曹放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当机立断,把师翱赶跑,自己捷足先登,娶了冯宝莉。 他笑着捏了捏冯宝莉的脸蛋儿:“走,吃顿好的,回去努力工作努力挣钱。” “走!”两人笑呵呵的吃早饭去。 鲜美多汁的汤包,浓稠香甜的手磨豆浆,再加一个煮鸡蛋,唔,国营饭店的早饭就是不一样。 曹放自己没舍得吃,光是看着冯宝莉这可爱劲儿,他都能活力满满,干一天活儿不带休息的。 不过冯宝莉可不喜欢吃独食,她见曹放不吃,便把每一样都留了一半,他不吃,她就亲手喂他。 曹放老脸一红,怕其他吃饭的人看到了笑话,赶紧屈服了。 回去的船上,他还不忘打趣道:“哎呦,娘子,为夫吃撑了。” 说着他还往冯宝莉肩膀上靠,逗得冯宝莉咯咯咯的笑。 两人回来接甜妞儿的时候,裴素素跟他们谈了谈“有后妈就有后爸”这件事。 她叮嘱了一番,希望这两口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其实她知道,肯定不会的,冯宝莉哪怕有了亲生的孩子,也不至于冷落了甜妞儿。 至于日子久了,会不会有所偏袒,这个就不好说了。 但那也是人之常情,有些本能是刻在血脉里的,她不想苛责其他人,因为她也做不到。 她觉得一个好后妈,只要在吃穿用度上,对亲生的和非亲生的一视同仁,在精神上给与能力范围内的关爱,不刻意冷落打压非亲生的孩子,这就很好了。 没必要非得强求人家对非亲生的比对亲生的还好,这不是童话世界。 再说,很多父母对亲生的孩子还不能一碗水端平呢,这又怎么说呢? 只不过,这些话她只能自己想想,不好对冯宝莉说。 很快,除夕来到,一九七三,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走到了尾声。 裴素素一早起来,准备给师敬戎一个惊喜,因为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在一起守岁,所以,她搞了点小浪漫。 下午师敬戎提前回来,一看到爱妻给他准备的东西,立马幸福的扑了上去。, 167新嫂子(1)(一更) 裴素素没啥好准备的, 毕竟现在这个大环境,也搞不出什么出格的东西来。 她只是在系统里面买了些花花草草,气球蜡烛, 把房间门里布置了一下。 今天除夕,万家灯火, 但她却没有开电灯,而是点了一屋子的蜡烛, 蜡烛摆成心形,床上铺满月季百合和牡丹的花瓣, 一屋子摇曳生姿, 香气四溢。 正好孩子睡了, 两人便去冲了个澡, 好好腻歪腻歪。 事后, 两人靠在床头闲聊。 师敬戎提了个事儿:“岛上的信号基站建好了,明年大概会申请一个小型火力发电站的项目,不一定能批下来,不过如果能批下来, 以后就不用柴油发电机了,太吵。” “那批下来的话,建在哪里?下风口吗?会不会有很多浓烟?”裴素素当初来海岛随军, 路上是见过火力发电厂的, 因为是烧煤的, 所以废气排放会影响周围的空气。 师敬戎点点头:“嗯, 只能建在下风口,最好是在海边,这样废气排到海面上空,对岛上的影响小一点。这事如果能成, 那就是吴强的老子来负责,到时候吴强频繁来往岛上,要是再打咱家的主意,你不要跟他正面起冲突,有事直接通知我,我来处理。” “好。大舅身体好些了吗?”裴素素把玩着他的大手,问了问大舅的事。 那个滑稽的老头已经修完病假回去了。 倒是运气好,戈邵两位神医都在,轮流给他做调理,做针灸,还教他练八段锦和五禽戏,都是有利于老人家养生的。 只不过中医见效没有那么快,所以他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康复。 现在岛上的信号基站建好了,虽然还不能打电话,但是起码可以发电报和收听广播了,所以裴素素问问。 师敬戎点点头:“好多了,不过他还是打算明年再退休,到时候来这边养老,至于干休所的房子,他就不住了,他不想再在北方待着了,想看看南边的风景。” “那咱们给他把住处提前安排上吧。”裴素素还是挺喜欢那个老头儿的,每次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师敬戎老去之后的样子。 不过师敬戎没有他严厉,对待孩子的时候更是温柔得不行,所以裴素素确定,起码师敬戎老了之后,眉心不会有川字纹。 那是长期对周围的人和事情不满,经常拧眉头造成的。 师敬戎不会这样,有事他会尽快处理掉,免得把自己变丑了。 师敬戎自己却清楚,这是他捡回一条命之后的改变,如果还是以前的他,估计跟大舅没多大区别。 他脾气不好,还经常凶高团呢,这要是换个团长,估计早就收拾他了。 还好一场灾难让他学会了珍惜身边的人和事,学会了善待生活。 他笑着吻了吻裴素素的发顶:“嗯,放心吧,我打算申请一块地,也建成干休所,专门给退休的老同志过来养老,到时候大舅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了。” “也好,这样就是走官方流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裴素素困了,下床收拾一屋子里的花瓣和蜡烛。 师敬戎起来帮忙。 蜡烛一根一根被吹灭,两人对未来的憧憬却一点点被点亮。 吹灭最后一根蜡烛之后,她问了问师敬戎:“前阵子你说,等到以后裁军的时候你就转业了?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嗯,累了,想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师敬戎一向有主见,他说了会转业,那就一定会转业的,除非部队不肯放人。 那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裴素素想了想,道:“你画画不是挺好看的吗,到时候要不要开个绘画班,教学生?或者干脆卖画为生?也可以跟我一起做生意,赚大钱。你喜欢哪一种?” “都行,到时候再看吧,只要肯努力,有手有脚的饿不死就行。”师敬戎把蜡烛全部收好,上床睡觉。 裴素素想了很多,她在考虑到时候怎么拉刘秀云一起做买卖,在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去首都买两套四合院,或者,要不要抓住七十年代末的机遇,囤点黄金,留着以后发大财。 总之,她心潮澎湃,激动了大半夜才睡着。 * 师霖五十五岁了,退休了。 之前一大家子跟着师敬戎南下开荒的时候,他舍不得师翊吃苦,师翊刚到岛上就被他叫到了部队所在地,给师翊找了个供销社售货员的工作。 还顺便帮他介绍了一个对象。 女方是同单位副官的小女儿,叫做黄昱,跟师翊一个性子,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着混日子,在父母的保护下,好吃懒做的过完这一生。 其实师霖也考虑过,要不要找个勤快点的儿媳妇,不过刘巾帼有不同的见解。 她总觉得女人嘛,再懒能懒到哪儿去? 结了婚有了孩子,肯定会有所改变的。 所以,与其找一个勤快的,没什么背景的儿媳妇,不如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这样起码师翊有个正当盛年的老丈人,不至于因为师霖退休,就失去了庇护。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小两口结婚快一年了,儿媳妇还是懒得不像话,每天要她三催四请才肯起来,饭菜都得刘巾帼自己做好了端过来才行。 刘巾帼受不了了,干脆借口要去看望老爷子,领着儿子儿媳来了岛上。 她想好了,到时候就以支援海岛建设为名,把儿子儿媳留在岛上,让他们学会自力更生。 反正师霖退休了,没什么事做,便一起过来了,只不过半路出了点事,他被他前妻的大哥叫走了。 刘巾帼在当地的招待所等了半个多月,师霖都没能脱身,最后只得领着儿子儿媳先过来了。 没想到路过闽南地区的时候遇上了大暴雨,山洪爆发,泥石流挡道,这又耽误了一个礼拜,以至于都到了正月初一了,这老少三口人才赶到了岛上。 老爷子有一年半的时间门没见过师翊了,他还是挺激动的,拉着师翊的手嘘寒问暖。 对于孙媳妇他也满意,家世好,长得也端庄,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赶紧让景元夏去把师翱、师翔、师敬戎全部叫过来,当然,还包括他们的媳妇和孩子。 裴素素好梦正酣,便听到门口有人在喊,昨晚她累到了,想偷懒,便喊道:“敬戎,你去开门吧,看看怎么回事,这么早就来喊。” 师敬戎醒了,正在给卓彧换尿布呢,闻言麻溜的把小伙子的屁股洗洗干净、擦擦干爽,尿布抄好,拿尿布带固定住,转身把孩子往裴素素怀里一塞,赶紧出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叔叔婶婶带着师翊和嫂子过来了,咱们继续睡会儿,等会儿再去。” “啊?还是别了吧,这样不太好。”裴素素赶紧坐起来,起床后洗漱完,才发现师敬戎早就穿戴整齐了,气得她来捶他胸口,“好你个师敬戎,想去不会直说?” “你想去我才会去,你不想去咱就不去。”师敬戎笑着把她箍在怀里,“我这不是给你机会教训我嘛,多好。” “你讨厌!”裴素素气笑了,不客气的捏了他一把,“那我就不客气了,好了,教训好了,走。” 师敬戎没动,一把把她扯回来:“不带你这样的,只管撩不管灭火?”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自己想办法。”裴素素赶紧把孩子抱上,躲开他的“追责”。 师敬戎叹了口气,只好去水井那里撩了把冷水,拍在脸上降降温。 等到他的情绪平复下来了,他媳妇已经抱着孩子跟他老妈走在了前面。 远远把他一个人甩在了最后头。 哎,果然有了媳妇就不要儿子了,羡慕。 他笑着追上去。 景元夏正在叮嘱裴素素:“那姑娘可是个刁蛮千金,脾气不太好,要是她为难你了,你多让着她点,毕竟你小叔退休之后,就是她老子接了你小叔的班,她老子才四十多岁,还能再干八九年呢,咱们可惹不起。不过你放心,妈也不会让你和雪儿白白受委屈的,能拦的一定拦着。” “放心吧妈,我娘家几个嫂子也不是善茬,还不是拿我没办法。”裴素素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可是景元夏却没有这么乐观,她想说,裴素素娘家那些嫂子毕竟也是农村人出身,跟裴素素的家庭背景是旗鼓相当的,裴素素自然不用顾忌太多。 可是这个黄昱,她是不一样的。 她老子正如日中天呢。 不过话到嘴边,景元夏还是咽了回去,她这小儿媳一向胆识过人,应该是真的没把黄昱的家世当成什么威胁的。 既然这样,她就不说了,免得打击了儿媳妇的自信心。 再说了,她这小儿子年轻有为,也没比黄昱的老子差多少。 想到这里,景元夏笑了笑,鼓励道:“你能这样想就好。等会你师父那里你亲自去请一下吧,我来抱会儿卓彧。” “行。”裴素素准备把师翔的自行车借走,这样方便一点。 没想到师敬戎直接推着车出来了:“我陪你去。” “你不去招呼你那个堂哥和堂嫂?”裴素素一脸困惑。 师敬戎摇了摇头:“我要是上赶着,那就成我巴结黄昱的老子了,不如跟你一起晚点到场,走,反正卓彧有咱妈抱着,咱俩就偷会懒,没事的。” 裴素素没意见,跳上后座,跟师敬戎一起离开。 桫椤树院子里,众人正在跟刘巾帼婆媳两个寒暄,至于师翊,则像个过来凑数的,只管站在旁边打哈欠。 黄昱知道汤雪儿的老子是个机关干部,对汤雪儿还算客气。 两人互相打过照面,便算是认识了。 紧接着黄昱目光一扫,看了眼院子里其他人,她好奇的拉住了汤雪儿的手:“嫂子,我怎么没看到那个什么小裴,她不会是不欢迎我,所以没来吧?”, 168新嫂子(2)(二更) 说实话, 汤雪儿虽然羡慕裴素素率先生下儿子,但她并不讨厌裴素素。 真要是论起来,当初要不是裴素素和师敬戎帮忙, 她和师翔还做不成夫妻呢。 这一年多来,妯娌两个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摩擦, 甚至在产后哺乳、饮食和减肥的话题上,还无所不谈, 一度非常亲近。 不过现在孩子大点了,她又怀了二胎, 所以不怎么往裴素素那边走动了。 但是整体而言, 她们妯娌两个是非常和谐的。 所以, 面对黄昱的质问, 汤雪儿下意识选择了保护裴素素, 她笑着回道:“怎么会呢,她是去请她师父过来了,毕竟今天过年,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好的也热闹嘛。” “那我也没看到你们家老三啊, 怎么,难不成他也去请那个老头了?至于吗,这么兴师动众的, 自己婶婶回来了都不招待一下?不会是他媳妇不让吧, 真是小家子气。”黄昱很是看不起乡下来的裴素素, 在她的观念里, 裴素素一个农村人,能有什么见识? 这样的一个女人,是不配成为师家的儿媳妇的。 哪怕读了大学,那在黄昱看来也就是个攀高枝的乡巴佬, 不配跟她成为妯娌。 现在她好不容易过来,裴素素居然缺席了,这更是加深了她对这个农村弟媳的不满。 只不过这些话她之前只在她爸妈跟前说过,结婚之后她整天好吃懒做,早睡晚起,跟婆婆刘巾帼几乎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刘巾帼自然不知道她对裴素素敌意这么大。 现在这么多人在这里,唯一可能知道黄昱态度的就只有师翊了。 只可惜,师翊他是个混不吝,他压根没把黄昱平时嘀嘀咕咕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在他看来,女人家斗斗嘴,拉拉呱,太正常不过了。 他不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每次黄昱提起来他都会拿别的事情岔开。 这会儿他也没有什么帮着师敬戎和裴素素说话的意识,只知道站在边上打哈欠。 他这样子,看得汤雪儿直来气。 她便问到:“师翊,你没睡醒啊,你自己跟你媳妇说说,敬戎跟小裴是这样的人吗?” “啊?二嫂,不是啊,当然不是,敬戎和小裴很好的。昱昱啊,你别总是想东想西的,一家人高高兴兴过个年,何必呢。”师翊听出了汤雪儿的不满,赶紧劝了劝。 黄昱却还是不高兴,冷哼道:“不是只有他们有家人在岛上,我也有。既然他们把我晾在这里忙着去请什么贵客,那我也去请我家的贵客好了。” 说着,黄昱便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师翊无所谓的耸耸肩:“二嫂你看到了,她就是这个性子,不关我的事啊。” 汤雪儿忍了,谁叫人家老子厉害,只是她也好奇:“你媳妇有什么亲戚在咱们岛上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有啊,她娘家哥哥叫黄晨,还没有结婚呢,听说去年过来做农业技术指导员了。”师翊在他老子那里混吃等死,很少跟岛上这边联系,所以这事汤雪儿他们也不知道。 这会儿听说那个指导员居然是黄昱的哥哥,汤雪儿还挺意外的。 毕竟师翔经常跟她夸那个指导员勤恳,踏实,人虽然木讷了一点,话虽然少了点,但他肚子里是有真才实学的。 没想到这么好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妹妹,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可是黄晨不是结婚了吗,这事大家都知道,媳妇是赵五妹啊。 很多人都感慨呢,说赵五妹撞了狗屎运了,虽然前头两个男人死得早,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不但不嫌弃她有过两段婚史,还在她住院期间寸步不离的照料呢。 现在赵五妹出院了,黄晨直接跟她住到了一起,虽然赵五妹有点神志不清,但是在黄晨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可是,师翊居然说黄晨没有结婚? 那言外之意,是黄家父母不清楚这件事吗? 汤雪儿觉得这事恐怕要糟了,因为那个黄昱看着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她连裴素素都言语里带刺的针对,还能看得上守寡过两次的赵五妹? 汤雪儿赶紧催师翊跟过去看看:“你听我的准没错,你大舅哥结婚了,娶的女人你媳妇怕是看不上,她会闹的,你快去劝着点,不要大过年的让人看笑话。” 师翊不明白具体什么情况,汤雪儿只得大致讲了讲。 师翊也觉得不可思议:“啊?原来他娶了个三婚的啊?难怪我老丈人他们不知道,估计是不敢说吧,嫂子你别急,我现在就去。” 师翊一路打听着找到赵五妹的住处,果然看到黄昱在院子里骂人。 她并不知道她哥哥结婚了,一路上打听的时候听别人说的,还听说了她那个嫂子是个守寡两次的扫把星。 气得她立马找上门来要她哥哥给个说法。 黄晨是个闷葫芦,黄昱骂一百句他都未必会回顶一句,黄昱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气得她伸手要去扯赵五妹,把这个女人撵出家门,给她哥哥重新找个好的。 黄晨不肯,用力掰开了黄昱的手,把赵五妹护在了身后。 沉默是金的他,也难得的开口怼了一句:“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你出去!” 黄昱气死了,骂道:“你是我哥,怎么跟我无关了?爸妈要是知道你娶了这么一个扫把星,不得气死了!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儿子啊,你安的什么心啊!你赶紧给我把婚离了,我们黄家绝不会承认这种女人是我们家的儿媳妇的!” 黄晨非常生气,眼神里没有半丝温情,他把黄昱往外推,想把门关上。 黄昱正在气头上呢,被他这么一推简直要气炸了,当即一把将他搡开,冲过去扯住赵五妹要让她自己滚。 赵五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又怎么可能记得什么守寡两次的事情,所以面对这个突然冲过来发难的女人,赵五妹下意识喊了声黄晨,准备往黄晨身后躲。 可是黄昱哪里肯呢。 她死死的扣住赵五妹的手腕,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黄昱骂道:“不要脸的臭表子,都被多少个男人睡了,居然还敢勾引我哥哥,又脏又晦气的玩意儿,还有脸找我哥撒娇求保护呢,我呸!” 叫骂声中,不少邻居被吸引了过来,对着院子里的几个人指指点点。 大家并不知道黄晨有一个这么凶悍的妹妹,更不知道黄晨居然有那么一对厉害的父母,毕竟黄晨平时太低调了,话又少,人又踏实,大家都以为他是农民子弟呢。 现在黄昱这么一咋呼,大家不得不好奇问道:“姑娘,你爸妈是谁啊,到底是什么样的高门大户啊,居然这么瞧不起人,说给咱们听听呗。” “呵,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们,我爸可是黄坚!不知道的可以去打听看看,四十多岁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有几个。对了,师家你们总该知道吧,师老爷子的二儿子师霖退休了,我老子就是接了他的班!”黄昱得意洋洋,指望把这群庶民吓得心惊胆战,一个个都来巴结她。 结果…… 众人并没有什么畏惧惊慌的神色,反倒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感慨起来—— “景首长的官儿不比她老子大多了?景首长在咱们岛上养病的时候,对咱老百姓可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不是,我以为她这么猖狂,起码她老子得比景首长官儿大吧,结果……啧。” “害,她老子这个级别是五十五岁退休吧?人景首长要到六十五呢,差多了。”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她老子才四十几岁,说不定也能熬到六十五岁退休的那个级别。” “我看不见得,就她这么咋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她老子惹来麻烦了。” “就是,做人不能得意太早,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 “走了走了,不看了,这种人就是咱们人民群众的敌人,真以为有个当官的老子就可以鱼肉乡里了,古往今来这样的官有几个能笑到最后的。” “就是,人景首长那么大的官儿也没有像她这样,人找我买鱼还会特地多给我五毛呢,他说没有咱们老百姓,就没有新中国。这才是真正的好官,为民做主的官。” 议论声中,黄昱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她气得不轻,对着那些远去的百姓骂道:“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是没有人搭理她,大家都回去吃早饭拜年去了。 气得她只好继续拿赵五妹撒气,可是趁着她跟百姓斗嘴的时候,黄晨已经领着赵五妹去了屋里,他把门从里面插上,不想跟这个妹妹再废话了。 黄昱只得站在院子里骂赵五妹不要脸,祸害她唯一的哥哥。 师翊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气头上呢,师翊只好劝了劝:“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妇女解放,有过婚史不算什么的,别的不说,就说岳父部队的那个副师长,他媳妇可是四婚呢,还不是过得好好的。你不能因为别人有过婚史就鄙视人家啊,人家也不想当寡妇的嘛。” “这说的什么屁话,既然你这么理解这么同情这些女人,你怎么不去找个二婚的!”黄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师翊嘀咕道:“我找二婚的做什么?我爸妈都安排好了,有我做主的份儿吗?我只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你强求不来的,只要大哥自己喜欢不就好了。” 黄昱要被他气死了,冷哼一声,直接去了公社,她要问问这边的公社主任,这个寡妇这么不检点,当初他哥结婚的时候,公社为什么不拦着点。 可怜楚奇,大过年的还在加班,正忙着呢,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把他手里的笔直接夺了,要他给个说法。, 169新嫂子(3)(三更) 楚奇以前在部队也见过这种蛮横的娇小姐。 仗着自己运气好, 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就瞧不起劳动人民, 自以为高人一等。 别说是不如她老子的人,就算是跟她老子平级的, 她还得比较一下双方的年龄,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她老子更加年轻有为, 更加前途无量。 所以,真正能让她夹起尾巴做人的, 只有比她老子地位更高的那些人, 包括他们的子女。 放眼整个海岛, 除了退休的师霖, 还真找不到能让黄昱稍微收敛一点的人。 至于楚奇, 虽然当初立了功,但他已经转业回来,成了一个小小海岛的革委会主任,这官儿真的也就芝麻粒那么大, 黄昱是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 但是同样,楚奇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种依靠父母的权威而仗势欺人的人, 统统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他们可能得意一时, 但绝不会得意一世。 古往今来, 于最鼎盛时轰然崩塌的世家大族还少吗? 更不用说, 家里还有这种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的张扬跋扈的女人。 冯宝莲的昨天,大概率就是黄昱的明天。 楚奇一点都不怀疑这一点。 不过,当时当下,他也不能太过无视这个女人, 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还不想给海岛惹麻烦。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微笑。 黄昱已经在办公室里骂了半天了,他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微笑。 最后黄昱骂累了,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坐在了楚奇的对面。 她一拍桌子,情绪激动:“你为什么不说话?” 楚奇见她还有力气凶巴巴的说话呢,便继续面带微笑,拖,拖到她自己嗓子冒烟了再说。 果然,这黄昱就像是秋后的蚂蚱,又念叨了十几分钟之后,便彻底趴窝了。 她靠在椅子背上,抱着双臂恶狠狠的盯着楚奇,她就不信了,这个男人是个哑巴,一句话都不会说? 不好意思,真不会说。 楚奇直接起身,捡起被她摔在地上的钢笔,坐下后试了试,还能写,便继续办公。 黄昱这下是真的恼了,直接起身,连楚奇手里的文件都给夺了。 “说话!”黄昱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姿势过分靠近,看起来有点暧昧。 楚奇直接推开了她,依旧面带微笑:“第一,我不是你和你哥的老子,如果你非要我过问你哥的婚姻大事,那你可以叫你哥过来拜我做干爹,虽然他只比我小了几岁,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第一,如果你哥认我做了干爹,那你也得管我叫干爹,面对自己的干爹,希望你有点做晚辈的样子。第三,我不叫喂,鄙姓楚,名奇,奇怪的奇。不过我觉得这个名字让我很是惭愧,因为我觉得真正奇怪的人是你。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到你哥哥的头上?不知道是还以为你是黄晨的妈呢。” 黄昱被他这连射炮一样的反击弄得脑子转不过弯来,缓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在放什么屁。 她被气笑了:“就凭你,也想做我和我哥的干爹?拍马屁攀高枝也得要点脸。” “好啊,我不配,所以你觉得,我有资格过问你哥哥的婚姻大事吗?没有。既然你自己也知道答案,何必在这里展示你孙一娘的风采呢?”楚奇还是有点文化的,一般人估计听不懂他在骂什么。 而这个黄昱,显然不学无术得很,她居然问道:“孙一娘?那是谁?她很美吗?你居然拿她跟我做比较?” 楚奇嗤笑:“没文化就多读书,请回吧。” 黄昱蹙眉,还想再问问这个孙一娘到底是谁。 没想到身后忽然响起了师翱的声音。 她刚刚在院子里是见过师翱师翔的,只是她分不出哪个才是大哥哪个是一哥。 这会儿师翱冷不丁的开口,她还挺激动的,她以为自己有了帮手,还主动扯着师翱的袖子:“哥你来了,这个楚主任忒无耻了些,还想要我和我哥认他做干爹呢。” 师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臂抽回,随后客气的跟楚奇道歉:“不好意思楚主任,大过年的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我堂弟的媳妇,年轻不懂事,我会让长辈好好教育她的,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我就过意不去了。” “没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计较,你把她带走吧,下午记得过来帮忙誊抄文件,火力发电站的事敬戎已经在争取了,估计有戏,所以咱们要好好规划一下岛上的用地分类,尽量不要让火电厂影响居民的生活。”楚奇都懒得告状,有一种人是这样的,把无知当荣耀,把撒泼当真性情。 他瞧不上。 师翱也瞧不上。 他认真点头:“明白,不过我叔叔说了,要请你一起过去。” “好吧,我也有阵子没见过师首长了。”楚奇是在师霖手底下待过的,算是老部下,被邀请合情合理。 不过黄昱却傻眼了,如果这人真的跟她公公有交情,她还是要收敛一点的。 毕竟公公虽然退下来了,但她老子一直都是公公的部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更傻眼的是,公公不是落后他们一个多礼拜过来的吗,居然已经到了? 她好奇的喊住了师翱:“哥,我公公到了?怎么这么快?” 师翱不想理她,楚奇却一个劲给他使眼色,他只好回了一句:“到了,他跟飞机来的,还带了两个贵客。” 至于这两个贵客是谁,师翱就先不透露了。 黄昱很是好奇,一路上问个不停,师翱走在前面,只当没听见。 气得黄昱一跺脚,小跑步冲上来拦在了路上:“哥,我问你话呢,你眼里只有这个楚主任吗?” 师翱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他是我领导,我眼里没他那我该有谁?” “你!”黄昱忍了,毕竟这是师家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不问了,悻悻的让开,跟在后头气鼓鼓的嘟囔着。 走着走着,她才意识到师翊没有跟过来,忽然好奇道:“哥,师翊回去了?” “不回去难道看你骂人?”师翱转身,淡淡的打量着她一眼,本想说她跟孙一娘一样是个母老虎,又觉得人家孙一娘罪不至此,孙一娘再不好,起码是讲义气的,对丈夫和那些梁山好汉都恭敬有加。 这个黄昱算什么? 简直目中无人。 师翱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也不知道他叔叔婶婶怎么想的。 可能这就是一个人拥有了权利之后的变化吧。 他已经习惯了权利带来的便利和好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失去这样的便利和好处。 所以,给自己的子女找一个春秋正盛的婆家或者岳家,就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这一点上来看,其实他爸妈还好,当初给他介绍的那些对象,有很多都是很普通的职工子弟。 不像他小叔,已经彻底不接地气了。 找这么一个儿媳妇,简直就是祸家乱家的开始。 他真的不看好这段婚姻,甚至觉得师翊早晚会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也许最终会离婚,也许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总之,一定是不幸婚姻的蓝本,而不是幸福婚姻的榜样。 师翱叹了口气,转身继续跟楚奇谈工作的事。 到了桫椤树院子里,果然看到师霖已经到了。 身边还站着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看那脸模样,倒是跟师翊有四五分相似。 黄昱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赶紧推开师翱冲上前来,质问师霖:“爸,你就是为了这两个女孩子耽搁了这么久?她们是谁啊?该不会是师翊的私生女吧?” “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师霖虽然退休了,但是威名尚存,脾气也依旧臭得可以。 他冷着脸打量着黄昱:“你可以瞧不起我家师翊,但是我家师翊的人品是没问题的!这是你大姑姐的女儿,她得了子宫肌瘤去世了,丈夫另娶,两口子对这两个孩子很不好,所以我把她们带回来了。从今往后,这两个孩子就养在我们家。你放心好了,我和你婆婆还活着,这两个孩子还不至于来看你的脸色。” 黄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好嘀咕道:“可是……可是你跟婆婆不是只有师翊这一个儿子吗?” “我跟你婆婆是一婚,我原配发妻还有两个女儿。你大姑姐去世了,一姑姐还在。希望你今后客气一点,不要对这两个孩子呼来喝去,孩子已经改姓了,是我们师家的骨血。”师霖简单交代了一下来龙去脉。 刘巾帼自然是有点不高兴的,不过当初她横刀夺爱,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现在的一切,只能算是种恶因得恶果了。 听师霖的意思,他还要用退休金来养这两个孩子,真是…… 连商量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她要气死了。 她原本是不喜欢黄昱这臭脾气的,然而这一刻,看着拳头紧握、气得满脸通红的黄昱,她忽然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选对了。 黄昱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毕竟她还指望师霖的养老金,跟师翊一起混吃等死呢。 现在忽然冒出来两个外甥女,这让她怎么接受? 果然,不等刘巾帼开口,黄昱就咋呼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呢?她们有爸爸有爷爷奶奶,怎么也轮不到咱家来养她们啊!, 170搅家精(1)(一更) 黄昱的态度让师霖非常不满。 但他不想跟儿媳妇在这么多亲眷面前吵起来, 只是冷着脸道:“你那两个姑姐我没养过几天,我养一养她们的孩子弥补一下总是可以的。你要是有意见,你也生两个女儿来给我养, 我不要你们一分钱。” 这下黄昱还能怎么说?她根本不想要孩子,毕竟她自己还要人伺候呢, 怎么可能生个累赘来折腾自己? 每次同房,她都在最后关头把师翊撵出去, 所以那些子孙后代是不会钻进她肚子里的。 现在公公这么说,她也只好闭嘴。 只是心里还是愤恨不平, 一个劲的在那里摆臭脸生闷气。 刘巾帼见了, 只好跟师霖说道:“你也别生气, 这事太突然了, 昱昱她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你等我劝劝她。” 师霖不说话, 只是领着两个外孙女去旁边的石桌那边去吃瓜子,喝椰子汁。 刘巾帼默默叹了口气,领着黄昱去旁边说话,她不想自己做恶人, 所以她看似是在劝黄昱接受这件事,实际上是在拱火。 她说:“你公公这下退休了,每天没什么事可做, 可不就想学着别人家含饴弄孙吗?你要是真的气不过, 你就生两个孩子给他带, 你看看他说出去的大话到时候会不会兑现。” “可是妈, 我听说生孩子可疼可疼了,我不想受这个罪。”黄昱还没快活够呢,当然不想这么快给自己弄一个负担。 刘巾帼知道她会这么说,便叹气道:“那就没办法了, 人老了都喜欢弥补年轻时候的过错,你公公年轻的时候抛妻弃女,现在长女死了,肯定会拼命弥补这两个孩子和你剩下那个姑姐的。既然你不在乎他拿退休金贴补别人,那你就不生了吧。” “可是……我……”黄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还没有这个胆识跟公公叫板,毕竟她老子现在还只是代理,要是代理得不合格,还是会被撤掉的。 这就需要师霖到时候疏通关系美言几句了。 看在师霖还有用的份上,她只好咽下了这口窝囊气,嘀咕道:“好吧,我试试吧,我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不会带孩子,到时候可别赖在我身上。” 刘巾帼心说不带就不带,只要黄昱能生两个养在师霖跟前争夺宠爱和退休金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现在黄昱点头了,她便去安慰师霖:“儿媳妇还年轻嘛,你不要跟小辈一般见识。” 师霖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太不像话了,搞得他在外孙女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 简直混账。 不过看在她老子将来可以帮衬师翊的份上,师霖就不啰嗦了。 就在这一家子各怀鬼胎的时候,裴素素和师敬戎回来了,领着戈邵两位老神医,以及他们的宝贝孙子和孙女,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进了院子,两口子便给两边做起了介绍。 师霖听说过这两个老神医,客客气气的起来跟他们握了握手。 刘巾帼只是笑着打了声招呼,并不是很热情,至于她儿子儿媳,也都懒洋洋的,没有多积极。 不过师翊被师霖瞪了一眼,还是赶紧凑上前来,双手握住两个老神医的手,热情的又寒暄了一遍。 至于那两个小姑娘,因为在家里受了后妈的气,所以性格有些沉闷懦弱,只是站起来看着这群陌生客人,并没有上前。 裴素素主动问道:“叔叔婶婶,这两个姑娘是谁啊?看着跟堂哥挺像的,是姑姐家的孩子吗?” 听听,听听,还是侄媳妇有脑子啊,一问就问对了。 再想想当时黄昱问的什么屁话,师霖气得脑瓜子疼。 他赶紧把两个孩子叫过来:“婷婷,娜娜,过来,见见你们小舅和小舅妈。” 等两个孩子怯生生的走上前来,师霖才介绍道:“是你们大姐的孩子,她得了子宫肌瘤,去了。” “原来是这样,叔叔节哀。”裴素素还是挺同情这两个孩子的,瞧着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这就没了妈妈,以后的人生路不好走啊。 她便一手拉着一个,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奇道:“叔叔,这两个小姑娘看着一般大啊,是双胞胎吗?” “是啊,我问过军医院的,说她们这叫异卵双胞胎,你和敬戎的两个哥哥,那叫同卵双胞胎。”师霖的求知欲还是挺强的,特地打听过这事。 裴素素恍然:“是有这样的双胞胎,两个姑娘几岁了,长得真水灵。” “过完年十一了,不过她们还没过生日呢,生日又小,实际年龄也就九周岁吧。”师霖这些年跟前妻没怎么联系,但是他跟大舅哥还是有联系的。 他会时常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两个女儿出嫁他也是出了嫁妆的,只是这些他不敢让刘巾帼知道。 这次把孩子带过来,也是他痛定思痛的决定,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换了谁都接受不了,哪怕那两个女儿没有养在跟前。 再说,虽然原配早就当他死了,可是原配毕竟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了,功劳和苦劳都是有的,现在原配自己都生病了,还怎么照顾这两个外孙女,不如就让他带回来尽尽心意吧。 说着他提醒两个孩子叫人。 婷婷稍微胆大一点,先喊了一声小舅妈,然后才看向师敬戎,喊了声小舅舅。 娜娜就胆小得不行了,一个劲的往婷婷身后躲,婷婷只得解释道:“后妈经常打我们,娜娜以前不这样的,舅舅舅妈别见怪。” 裴素素真不知道有这么两个孩子过来,自然没有提前准备压岁钱,现在听说两个孩子这么可怜,真是心疼得不行,赶紧安慰道:“不会不会,谁家长辈会跟小辈计较这些。哎呀,舅妈不知道你们来,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给,压岁钱,拿着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 裴素素一人给了十块,又见汤雪儿抱着子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便也走过去,塞了十块给子娴:“二嫂你看,我这身上不多不少,正好带了三十块,真是巧了,给,子娴的压岁钱。” 汤雪儿也准备着呢,不过她没有裴素素日子好过,红纸里头只包了六块六毛,图个六六大顺。 现在裴素素直接给了十块,她也没有拒绝,收下后心说回头等卓彧周岁了她再补回来。 现在推推搡搡的不好看。 她把自家准备的红包也拿给了裴素素:“卓彧的,你帮我抱着子娴,我去给两个外甥女也拿点压岁钱。” 汤雪儿和师翔的住处不在这里,她得回去才能拿到钱,说完便出去了。 裴素素抱着子娴,去屋里找找自家的孩子在哪里,便留下师敬戎在那里招呼几方亲友。 到了屋里才发现,卓彧这小子正在呼呼大睡。 院子里这么多人说话都没有吵到他,真是个心大的小伙子。 裴素素不打算吵醒他,只是抱着子娴弯着腰,给卓彧把小抱被盖盖好。 这时厨房传来食材下锅的爆炒声,她赶紧捂住了卓彧的耳朵。 等声音小下来了她才松手。 这小子还是没醒,大概是习惯了家属院那边宋佳小女儿的啼哭声了,所以对于炒菜的声音无动于衷。 那孩子太能哭了,白天睡,晚上哭,非常折磨人。 裴素素真想早点把新大院建好,各家住各家的,离远点,别再烦了。 不过这事她说了不算,经费都是革委会掌握的,而革委会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部队家属这边住房的事,能凑合的先凑合着。 反正现在的房子都符合规定,只是三家共用一个院子有点拥挤而已。 很快,汤雪儿过来了,其实她没有回去,只是把裴素素给她的十块去供销社换成了零钱,又买了点红纸包成两个红包,一个五块。 毕竟她这肚子里揣了两个呢,明年这会儿她和师翔就有三个孩子要养活了,所以能省则省。 再说了,一个孩子五块也不少了,又不是亲姑姐家的,而是堂姑姐,到底远了一层。 只是她没想到,师霖并不想沾他们的便宜,等她把红包给两个孩子送去后,师霖隔了一会儿就送出来两个红包,一个给汤雪儿的,十块,一个给裴素素的,二十块。 他还是个公道人,你给我家孩子一共包了多少钱的红包,我就给你家的孩子也包多少钱的红包,哪怕个数少了,但是金额也要是相等的。 这一下有来有回,等于谁也没损失。 汤雪儿松了口气,真不是她小气,而是要养三个孩子,压力太大了。 还好师翔现在非常勤快,公婆也有退休金,到时候实在不行可以帮衬一二。 很快,师震和景元夏也给婷婷娜娜包了红包,师霖不想占大哥家的便宜,便又一分不少的包了回去,只是这次他说是刘巾帼给的。 总之,一大群人给来给去,主打的就是谁也别破费。 最后破费的只有老爷子和师翱爷孙俩。 老爷子是应该要破费的,这些都是他的子孙,他是家里最年长的老寿星,没有人有理由把这红包再给他包回来,只能等他生日的时候再另外孝敬。 师翱是家里的大哥,又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别人也找不到理由给他把钱包回来,所以他是最可怜的。 不过他包的红包并不是一样多,比如子娴和卓彧,那就一个人十块,至于婷婷娜娜,他就跟汤雪儿一个想法,一人五块就行了。 至于戈邵两个老神医,他们的红包谁肯要呢,都反手塞给了戈小贝:“给小贝,当做生孩子的基金。” 闹得戈小贝面红耳赤的,院子里全是快活的笑声。 不过这样的笑声很快就没了。 因为老爷子问师霖这次来了还走不走,师霖回道:“我和巾帼带两个孩子回干休所养老,师翊和他媳妇留在岛上。” “什么?”黄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她站了起来,质问道,“为什么要把我们留在岛上,这里到处破破烂烂的,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这话真是一点没过脑子,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她。, 171搅家精(2)(二更) 师霖早就做好了安排。 他把师翊和黄昱的组织关系都转出来了。 所以面对黄昱的质疑, 他直接把档案袋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 他还是了解黄昱的,档案一拿出来就交给了师翱:“翱儿啊,你在公社上班, 等会儿你去帮翊儿和黄昱把组织关系落实一下,我来之前已经给他们两口子报名支援海岛建设, 你看着安顿一下。” 师翱把档案接过来,等会儿吃完饭就去办。 这下黄昱彻底恼了,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她气急败坏的质问师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霖平静的看着她:“你师翱大哥和师翔二哥, 以前都是混日子的, 不过自打来了岛上, 他们两个改变了很多。你师翱大哥还没结婚, 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你可以看看你师翔二哥。这一年多来,他不但是生产队最积极的那个,还给爷爷争取到了这么好的院子。自己的小家庭也蒸蒸日上,再过几个月还会再有两个孩子。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有担当,肯努力,孝敬长辈, 疼爱妻小。我觉得你师翔二哥是特别值得师翊学习的。就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 让你们两口子好好历练历练吧。” 黄昱跌跌撞撞摔坐在凳子上,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 她无法接受。 她哭着控诉道:“你们骗人,不是说好了只是来探亲吗?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组织关系都转出来了?” “这事我已经跟你爸妈商量过了,他们也是同意的。毕竟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你们已经结婚了, 就该学着独立,学着站起来。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们真的有了孩子,我会让你婆婆过来照顾你的。”师霖显然跟老爷子一样,是个□□的大家长。 这事儿在他这里已经一锤定音了,谁也改变不了。 黄昱只好哭着找师翊:“你没意见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没意见啊,两个哥哥都在这里,小弟也在,爷爷也在,挺好的。”师翊没什么主见,家里安排了就听家里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娶黄昱,这个女人太凶了,他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如果让他自己选,他肯定不选黄昱。 现在他这么干脆利索的妥协,把黄昱气得七窍生烟,一言不合就想去抢师翱手里的档案袋。 却叫师翱直接躲开了。 他看看时间,跟师霖说道:“叔叔,要不我现在就去落实一下吧,还不到十点。” “去吧。”师霖也想早点把这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师翱一走,黄昱彻底没了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只得呜呜的哭。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裴素素不想让她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安慰道:“嫂子,这里其实挺好的啊,四季如夏,冬天最冷的时候加一件外套就行,免得布票不够做冬天的衣服,多好。你要是不会做饭,可以去吃百姓大食堂,交钱交票就行了。再说了,他们四兄弟都在一起,咱们妯娌个也可以互相照应嘛,挺好的呀。” “谁要跟你互相照应?你是农村人你当然不觉得这里苦了,我可是从小就在城里长大的,我吃的都是商品粮,商品粮懂吗?”黄昱打心眼里瞧不起农村人,自然不会对裴素素有什么好态度。 可是裴素素并不知道黄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现在她好心打圆场,却被这么劈头盖脸的羞辱了一通,她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 不过她还没开口,师敬戎便走了过来,他搂着裴素素的肩膀,直接开怼:“商品粮很高贵吗?再高贵那也是农民种出来的!要不是国家采用剪刀差的策略,让农业补贴工业,你可能要花十倍二十倍的价钱来买粮。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农民?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媳妇说话?我奉劝你尽早改正你这高高在上的态度,要不然,下次公社的教育大会,一定少不了你做典型,你给我好自为之!” 师敬戎说完,直接去屋里把孩子抱出来,转身搂着裴素素离开。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师霖,他对这个侄子还是很看好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来就闹成这样。 只得催师翊:“愣着干什么,领着你媳妇道歉去啊!” 师翊倒是想去,可是黄昱不肯去,赖在椅子上哭哭啼啼:“我就不去,我说都不是实话吗?她一个乡巴佬,也好意思跟我攀关系称妯娌,谁给她的脸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敬戎也是农村长大的,你瞧不起他媳妇就是瞧不起他。再往前说,我也是农民子弟出生,既然你这么瞧不起农民,那你以后可别吃农民种的粮食了,赶紧自己下地种点自食其力吧。”景元夏也生气了,直接离开了院子,追上去哄儿子儿媳妇。 师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转身,去屋里休息。 师震看看时间,快到饭点了,便把围裙系上,去厨房把景元夏没炒完的菜做完。 至于师翔和汤雪儿,一个借口给孩子喂奶,去了屋里,一个借口帮师震剥大蒜烧火,去了厨房。 最后只剩楚奇以及戈邵两家的人在院子里陪着师霖他们,两个老神医只当黄昱不存在,只跟刘巾帼和师霖说话。 师霖脸上火辣辣的,简直无地自容。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厨房,跟他大哥道歉:“哥,黄昱不懂事,娇生惯养的没有尝过生活的苦头,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师霖啊,不是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找这么一个亲家啊,你这都退下来了,人走茶凉的道理你该懂的。现在你给翊儿找了这么一个正当风光的老丈人,实在是有点齐大非偶了。我说句难听的,我们不过是你们的亲戚,就算受气,又能受几次,可是翊儿是她的枕边人啊,以后翊儿还能抬得起头做人吗?你怎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呢?”师震当然是生气的,他媳妇是农村人,他大舅哥也是农村人,小儿子小儿媳,那都是农村人。 可是农村人怎么了? 新中国不是靠着团结广大工农的力量才成立的吗? 怎么现在过上太平日子了,就开始瞧不起农民了呢。 没有农业的剪刀差,能有工业的早期积累吗? 人怎么能一边吃奶一边骂娘呢? 这不是禽兽所为吗? 所以他也无法接受。 只不过师霖毕竟是他亲弟弟,他不好撂挑子走人,便只是到厨房来做菜,自己生闷气来了。 现在师霖来道歉,他还是要好好说说师霖的。 师霖也有点懊悔:“怪我,当初不该心疼翊儿,把他叫到我那边去了。我也是没想到,这一年半的时间,翱儿和翔儿能成长得这么快,所以我现在知错就改,让翊儿也来历练历练。大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就当你这个侄媳妇是个不懂事的小猫小狗好了。” “猫狗我能打,她我敢打吗?你这是给家里请了个祖宗啊。”师震叹气,果然人心容易改变啊。 想当初,师霖也是一腔热血搞革命的,现在呢,自己却成了守卫特权的一份子。 这大概就是人性吧。 师霖很是惭愧,只得多给自己大哥说说好话。 师震叹了口气:“算了,不提她了,咱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过个年,都高高兴兴的吧。” 这话就算是原谅师霖了,但也在提醒师霖,别让黄昱在这里煞风景了。 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个解决方式:要么让黄昱道歉,认错,要么让她滚蛋。 黄云显然是不会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处的,所以,师霖没得选,只得让黄昱滚蛋。 可是黄昱这是第一次上门,要是让她滚蛋,她娘家那边交代不过去。 师霖只得打个商量:“我去说说她,等会吃完饭我叫她找个地方落脚,好好面壁思过。” 师震也不好为难自己弟弟,便应道:“去吧,跟咱爸道个歉,他很疼敬戎的,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说孙媳妇什么。” “知道哥,我这就去。”师霖赶紧出去,让刘巾帼好好管管黄昱,自己则找老爷子赔礼道歉去了。 老爷子不理他,只管架着一副老花镜,捧着一份报纸沉默的看着。 有没有看进去不知道,反正师霖说的话他全当放屁。 师霖有些头疼,只好找了个小板凳,坐在老爷子跟前,给他捶腿,给他捏脚。 看他这么孝顺,老爷子只好放下报纸,叹了口气:“师霖啊,你是在部队的,知道我的身份有多敏感,要不是你和敬戎还在部队里罩着,可能我已经被人揪出去批评了。现在你退下来了,能罩着你老父亲的只有敬戎一个人了,你怎么好让你儿媳妇一来就把人得罪了呢?我说句难听的,人走茶凉啊,别看你退下来的位置比敬戎高,可你从今往后说句话未必有他管用啊。这个道理你该比我懂,你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爸,是儿子糊涂了,总担心翊儿将来没有靠山……”师霖赶紧认错。 老爷子骂道:“糊涂,姻亲那只是姻亲,永远都没有自家兄弟靠谱,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老丈人帮了你多少,你大哥大嫂又帮了你多少?当初你跟刘巾帼在一起,你前头媳妇几次想不开想投河,可都是你大嫂拦着的,人不能忘恩负义啊。当初你前头媳妇要是真的死了,你跟刘巾帼还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她娘家哥哥不得打死你们!你自己摸摸良心,你说你今天让你儿媳妇闹这么一出,你对得起你大哥大嫂吗?” “爸,是我不好。”师霖被训得像个龟孙子一样,只得一个劲认错。 最终老爷子还是看在儿子大老远过来一起过年的份上,不说了,只是叮嘱道:“等会儿不管翊儿去不去,你都最好亲自去找敬戎说说话。哪怕你做叔叔的拉不下脸面替儿媳妇道歉,起码你要把你的态度摆正了,你要让敬戎知道你这个叔叔是值得交往的。你可别忘了,敬戎这孩子跟你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啊。你跟你大哥大嫂可不一样,他们虽然没有养过敬戎一天,可他们毕竟是敬戎的老子娘,你是什么?你就是个叔叔,没你照样有他,你可不能仗着自己以前是个领导,就在敬戎跟前拿乔啊。” “爸!你儿子哪是这样的人呢?我这就去敬戎那边,你放心好了,一码归一码,黄昱的错误我和巾帼会督促她改正,但我跟敬戎的叔侄情,我保证不会受影响。”师霖自信满满的起身,叫刘巾帼强行挽着黄昱,一起往部队家属院来了。, 172高明的男人(三更) 裴素素也是有傲骨的, 刚才被黄昱当众羞辱,可以说直接宣告了她跟这个堂嫂的关系永远止步于此了。 所以她没打算给黄昱好脸色,只是她没想到, 师敬戎率先翻脸。 这么一来,就算叔叔婶婶想怨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不得不说, 这个男人是真的可以,真的值得。 他会把来自外面的风雨直接挡开, 有什么责任都是他自己背着自己扛着。 他不会像那些窝囊男人,只会说:“媳妇你忍一忍, 都是一家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冲这一点, 她这辈子都会对这个男人好的。 回到家属院, 她便张罗着准备自己置办一桌饭菜。 不会做没关系, 她可以帮着收拾一些食材啊,或者洗洗涮涮总是可以应付一下的,至于掌勺,她男人连得罪人的事都愿意做, 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不,她刚弄了些瓜果菜蔬出来,师敬戎就主动忙活去了。 裴素素留在屋里喂了奶, 便出来帮忙。 她骨子里还是懒惰的, 但是这份懒惰, 可以在平时偷懒不做饭, 可以在日常偷懒吃食堂,但是今天过年,她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景元夏一路跟过来,看着这两口子有商有量的, 你去生火炉,我来杀鱼,你去剥大蒜,我来把肉切片…… 景元夏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回忆当中。 当初她跟师震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师震的真实身份,她只是看着笨拙的尝试生火炉的男人,说我来吧。 结果呢,师震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是你丈夫,家务活我也有责任嘛,来来来,元夏,别愣着,我不太会,你教教我。” 当时她以为师震只是学个新鲜,谁知道,这句话他一说就践行了一辈子。 现在看到儿子这么体贴媳妇,她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看来这种勤快也是会遗传的吧,要不然,怎么解释流落在外的小儿子跟他老子一样顾家,怎么解释师翔一结婚就成了个模范丈夫。 她曾经指着暴风雨里守护着巢穴的鸟儿,开玩笑跟师震说:“你看,你就像那只雄鸟一样护巢。” 师震笑笑:“护巢不好吗?我又不打算三巢四穴。” 看,文化人举的例子都显得那么的惟妙惟肖。 他坚持一夫一妻,所以不要三妻四妾,对应到鸟类,便是三巢四穴。 那一瞬间,她觉得师震真的特别完美,世界上真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现在,她的儿子们也在书写着自己的护巢故事,这何尝不是一种佳话呢。 所以她没提那个讨人厌的黄昱,而是笑着进了厨房,一起帮忙。 裴素素虽然生黄昱的气,但她跟婆婆又没仇,当然不会甩脸子,她去堂屋那边搬了个小马扎过来,让婆婆坐下。 可是师敬戎脸色却还是臭臭的。 裴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他有他的盘算,她先不问。 景元夏也不问,总之,婆媳两个有说有笑,不去打骚扰师敬戎,师敬戎继续板着脸,跟谁欠了他五万巨款一样。 很快,师霖和刘巾帼领着儿子儿媳来了。 做叔叔的主动上门打招呼,院子里还有另外两家人,师敬戎要是不理不睬,那就是他不懂事了。 但是他虽然懂事了,但方式非常出人意料。 他直接起身,到院子里行了个军礼,随后扬声道:“孙副政委,请通知大院所有连级以上军官,来一号院聆听师霖老首长的教诲。” 孙川一听,傻眼了,这老头居然是师霖啊! 他赶紧从屋里钻出来,行了个军礼,便去摇人。 很快,院子里站满了各级军官,要不是考虑到院子就这么大,师敬戎还想把那些排长班长都叫过来。 他多懂事啊,立马喊道:“稍息,立正,向师霖老首长问好!” 军官们训练有素,动作齐刷刷的,又标准又好看,齐声喊道:“师首长新年好!” 师霖这下就算想说家事也说不了了。 这不,行过礼之后,师敬戎又大家席地而坐,聆听老前辈的教诲。 师霖:……你小子,给我明修栈道是吧! 他有点生气,又实在想笑。 这还真是一肚子坏水的小东西,居然想到这个法子堵他的嘴。 行吧,看在这么多军官被叫过来的份上,他只好把这场戏唱下去。 好在之前他跟师翱聊了会儿,大致知道岛上这一年半的工作进展以及未来的工作规划,于是他慷慨陈词,希望大家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最后还叮嘱大家,生活有困难不要怕,组织就是大家的亲人,有需要请及时找组织帮忙。 最后的最后,他也祝大家新春快乐。 原以为这样就算完了,结果师敬戎又来了一句:“师霖老同志来一次不容易,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畅所欲言。” 师霖脑袋疼,这小子,有完没完。 可是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看着大家期待的仰慕的眼神,他虚荣心作祟了。 便笑呵呵的跟大家闲聊起来。 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害得师震以为这边吵起来了,吓得他解开围裙,把厨房交给了办完事回来的师翱,亲自赶过来看看。 结果到了这里,听到的是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师霖就像是群星拱月一样,被大家围在中间,要他讲长征的故事,讲解放战争的艰辛,讲抗美援朝的绝境求生…… 可以这么说,师敬戎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家事,但是所做的一切都在表明,他是打骨子里敬重老前辈的,所以,他和黄昱的恩怨另说,他不想做叔叔的掺和进来。 他会用他的方式让黄昱低头,如果不然,他宁愿只认叔叔婶婶和堂哥,不认嫂子。 师霖也从他严肃但庄重的脸上,看出来这绝对不是戏弄他,而是以一种体面的、盛大的方式劝他这个做叔叔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闯祸自己担。 最后,师霖架不住大家的盛情邀约,直接被请到了部队大礼堂。 这下是真的连排长和班长都叫上了,几百号人把大礼堂挤得满满当当,要跟师霖老首长一起共度佳节。 刘巾帼:???所以这事还得我来解决是吧? 无奈,她只好看了眼师震:“大哥,师霖被叫走了,敬戎也跟过去了,你看,我要是说两句话,侄媳妇会不会给面子啊?” 师震不喜欢这句话,这是预设了结果,相当于在暗示她的身份不如师霖,侄媳妇也许不会给她面子。 所以师震回道:“我这两个儿媳妇都是体面人,谁给她们面子,她们就给谁面子,礼尚往来。” 刘巾帼听懂了,只是,她还没开口,师敬戎又回来了:“婶婶,一起吧,听说你是抓部队纪律的,想必你对我们岛上部队的建设也能提供一些意见和建议,还请你老人家不吝赐教。” 得,刘巾帼也插不上话了,只好跟着师敬戎走了。 师震心里不禁发笑,他这小儿子啊,真是把“拒绝原谅”四个字,做得既光明磊落,又兴师动众。 想想也是,当年别人瞧不起他找了景元夏这么一个别人不要的童养媳,他都是直接干他丫的,还没有他小儿子文明呢。 他笑着去厨房看了眼:“别忙活了,你们婆媳两个去看看卓彧,我来做吧。” “不用了爸,您和妈回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等会儿敬戎。”裴素素已经悟到了师敬戎的用意,他不想把两边家长掺和进来,小辈的恩怨小辈自己解决就好。 景元夏也悟到了,只是这饭菜还没做完,裴素素厨艺又真的糟糕,所以她还是多留了半个小时,跟师震一起把饭菜做完了才走。 这半个小时,裴素素去堂屋整理书稿,算是给足了师翊和黄昱来单独找她说话的机会。 然而,只有师翊进来跟她说了两句话,提了声对不起,黄昱则一脸不屑的在院子里待着,看看这里,撇撇嘴,看看那里,皱皱眉。 一副屈尊降贵的嘴脸,真是恶心人。 所以裴素素只跟师翊说道:“哥你一路过来辛苦了,喝口茶吧。” 听话听音,师翊知道,这小裴是不打算原谅他媳妇了。 他很无奈,反正他尽力了,便直接告辞。 裴素素也没有出去送,只是看着黄昱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别人轻贱她没关系,她不会轻贱自己就好了。 等她手里的书出版了,名字被一个又一个人看到,谁会在乎她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 人家只会说,看,这个裴素素编的育儿百科真有用。 天快黑的时候,师敬戎才回来了。 师霖跟刘巾帼进来坐了坐,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 自始至终,师敬戎都没有给师霖开口说家事的机会,师霖不但不怪他,还对他赞赏有加。 毕竟,他这个年过得真开心啊。 果然军人最懂军人,男人也最懂男人。 对于一个退休的老首长来说,虚荣心果然是头等大事。 权利的失去带来内心的不安,人走茶凉的感慨占据了每天的闲暇时间。 而在这个时候,一场盛大的事迹讲述大会,无疑就是让他重拾荣光的大舞台。 他真是心满意足,回去后便把师翊和黄昱叫过去训了一通,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话里话外,都是师敬戎会做事,人家大度,人家有大格局,让他们好好跟师敬戎学学。 黄昱根本听不进去,等师霖终于训完了,她满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便直接冲了出去,找赵五妹的麻烦。, 173臭名远扬(1)(一更) 黄晨正在院子里杀鱼, 准备烧点鱼汤给赵五妹补补身子。 黄昱冲过来,气鼓鼓的看着他,质问道:“哥!我被人欺负了, 你管不管?” 黄晨头都没抬,沉默着继续杀鱼, 黑鱼的鱼鳞非常难处理,一不小心就会划了手, 他可没空跟黄昱啰嗦。 黄昱气得要夺他手里的刀,推搡之下, 把黄晨的手给划破了。 刀很快, 伤口很长, 鲜血像是打开的水龙头, 根本止不住。 这让听到动静出来的赵五妹一看, 顿时刺激到了她那脆弱的记忆。 她好像曾经被谁捅了一刀,倒在了血泊里。 又好像被人敲了闷棍,差点性命不保。 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像是一根根刺,扎在她的脑子里, 要往她的灵魂深处钻,痛得她忽然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黄晨赶紧把晾衣绳上的毛巾扯下来缠在掌心, 免得更多的鲜血刺激到赵五妹。 随后他直接把刀从黄昱手里抢过来, 扔在了地上, 又亲自把黄昱撵了出去。 院门关上, 门栓插好,黄晨赶紧来安慰赵五妹。 赵五妹的疯病犯了。 一开始黄晨不知道鲜血会刺激到她,还在院子里杀鸡,结果她发了一天一夜的疯, 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好用绳子把她捆在了床上。 现在有了上次的经验,黄晨直接上绳子。 要不然,她还会自残。 他根本不敢想象她以前经历过什么。 总之,这个女人现在是他的,还怀了他的孩子,冯宝英也被判了刑,有期徒刑七年。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用耐心和爱心,把她千疮百孔的人生修补起来,哪怕做不到完好如初,起码平平整整,看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捆完赵五妹,他便松开毛巾,处理伤口。 忙完才去继续杀鱼烧汤。 黄昱被关在外头进不来,只好咋呼道:“哥,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管我的死活吗?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明天就打电话告诉爸妈你娶了这么一个女人,我看你怎么办!” 黄晨不予理会,继续忙自己的。 他知道,黄昱还会吵,会吵好半天。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从小就争不过这个妹妹,时间久了,自然就被打压成了现在这个性子。 他习惯了,只会用沉默和疏远来反抗,要不然,他越是争论,黄昱越是来劲。 不如当她是个上蹿下跳的狗。 得了狂犬病的那种。 他就这么淡定的杀鱼,淡定的烧汤,忙完淡定的去喂赵五妹喝汤吃鱼,连鱼刺都给挑好了。 细心周到,娴熟到叫人忍不住怀疑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 赵五妹这次没有上次疯得厉害,一是被绑起来了,破坏力有限,一是黄晨烧的汤太好喝了,她嘴馋。 所以,不过半碗汤下去,原本咋咋呼呼疯疯癫癫的赵五妹,就老实了。 手脚不能动,就主动把嘴巴凑过来,要吃的,要喝的。 黄晨笑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真好,这种可以成为别人生命里支柱的感觉更好。 所以,赵五妹就是老天送给他排解寂寞和苦闷的,他怎么会对她不好呢。 他把鱼汤喂完,解开了绳索。 赵五妹还在回味那鲜美香滑的鱼汤,忍不住嘀咕道:“还有吗?” “有。”黄晨笑着去盛汤,这次叫赵五妹自己吃,他只负责把鱼刺挑走。 不过这碗才下去一半,黄昱便在外面咋呼起来:“下雨了,哥你让我进去啊,我被我公公训了,没地方去啊,你要是也不肯收留我,我真的要无家可归了。” 黄晨蹙眉,犹豫再三,还是没搭理她。 他可吃过太多的亏上过太多的当了,他不会被她骗的,哪怕耳边真的传来哗啦啦的雨声,他也没有出去开门的意思。 赵五妹吃完问他:“不开门吗?” “不开,饱了吗?”黄晨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嘴。 赵五妹点点头:“你也吃。” “嗯。”黄晨出去盛汤。 回来后赵五妹又问:“她真的是你妹妹?怎么这么吵?” “不管他,等会妹夫会来接。”黄晨虽然跟师翊不熟,但是这种大过年的日子,即便是师家,肯定也不会堂而皇之把儿媳妇赶出家门的。 所以他非常笃定黄昱在撒谎。 果不其然,很快,门口响起了师翊的声音,他撑着雨伞,来找黄昱回去:“大哥给咱俩安排好住处了,跟我回去。” “我哥为了那个女人不让我进去,你去给我把门砸了!”黄昱身上湿透了,心也凉透了,她不明白,她哥上了大学参加工作之后,怎么变得这么冷漠。 明明以前对她有求必应的啊,一定是这个嫂子不好。 师翊对她这蛮横霸道的嘴脸见怪不怪,只是拉着她直接往回走:“大过年的,别闹,快点,雨下大了,马上天黑了。” “我不去!谁稀罕你那个大哥安排的什么房子啊,能有咱原来的家好吗?没有的话我就不去!”黄昱的小姐脾气就是大,可惜今天周围邻居全都见识过她的可笑,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说话的,顶多是站在门口看笑话。 所以她这脾气发了也没用,除了师翊,没人搭理她。 她还想再闹,师翊没耐心了,直接把伞塞在她手里,自己转身回去了:“那你继续闹,我不奉陪了。” 黄昱这下急了,赶紧撑着伞追了上去:“喂,你去哪儿啊?我身上没带钱,都在行李箱里呢,你好歹给我点钱。” “想要自己回去拿。” 师翊这是一路上吃亏学来的教训,黄昱的臭毛病太气人了,住个招待所还要挑三拣四,还不肯给钱,弄得他很没有面子。 几次三番之后,他假装把钱丢了,再找刘巾帼“借”点路上花花。 既然这钱是他妈妈借的,那他放在行李箱里黄昱也管不着。 所以这会儿黄昱想跑还没处跑,一分钱难倒刁蛮千金嘛。 师翊就是吃准了这一点,便狠着心快步往回走,黄昱气鼓鼓的跟着,嘴里骂骂咧咧:“好啊师翊,你长本事了是吧,敢对我使脸色了,看我明天去不去打电话告诉我爸妈!” “你告诉好了,我无所谓啊,你爸妈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无是处,再多点毛病也不算什么。”师翊直接开摆,反正就算他耐心哄着,黄昱也会找她爸妈告状,那不如一开始就不哄了,爱咋地咋地吧。 很快,师翊回到了分给他的院子里,藏在了门后,等黄昱一进来,他便赶紧把门关上,上了锁。 这下黄昱要是想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翻墙问题,可是雨天湿滑,这墙不好翻。 最后她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洗澡睡觉。 可是她一看洗澡居然要在水井旁边的小棚子里站着洗,还得拿一个水舀子往自己身上浇水才能洗,她这暴脾气,又闹了起来。 师翊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抢过水舀子给她搓澡。 这下黄昱闭嘴了,她这身体不争气,师翊一摸就软趴趴的要倒地。 师翊托着她,一整个拿捏住了,趁着她现在迷迷糊糊的,直接播种。 这次没有被赶出去,毕竟两人第一次用这种方式,黄昱来不及在最后关头推开他。 等黄昱晕晕乎乎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闹,她骂道:“你干嘛呀?想骗我生孩子?” “哎呦,我哪里骗你了,不是你自己让我用点力的吗?”师翊在这方面还是挺能打持久战的,他也搓了把澡,趁着师翊还在犯迷糊,直接把她抱起来,去屋里播种。 就这么,气焰嚣张的女人累坏了,也不吵了,也不闹了,完事后倒头就睡。 师翊爬起来,去门外抽烟。 也不知道怀上没有,为了爸妈的指令,他也是拼了。 最好是怀上了,要不然他可没有这个耐心天天伺候这位祖宗。 师翊叹了口气掐灭烟头,忽然好羡慕两个哥哥,他们娶的媳妇多好,再看看他…… 哎! 他更羡慕大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逍遥快活,这些长辈怎么就是不懂呢? * 裴素素第一天是被小家伙挥拳挥醒的,四点那会儿孩子饿了,她就把他抱回大床上喂奶,喂着喂着一起睡着了,也就懒得再抱下去了。 过年部队不放假,师敬戎早上五点半就起来了,不过今天下雨,不好出操,便只去室内活动场地搞搞联欢,庆祝新年,那嘹亮的歌声,在家属院这边都能听见。 裴素素习惯了这样的声音,起床后刷牙洗脸,准备去家属食堂吃饭。 毕竟过年期间师敬戎很忙,所以她宁可抱着孩子自己过去,也不要他再折腾一回送回来。 刚到食堂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咋呼。 原来是黄昱不想去公婆那里挨训,又嫌师翊做的饭不好吃,闹着来这边的家属食堂吃饭。 家属食堂是给军属提供的便利,每天除了提前登记过的份额,还会额外准备一些灵活变通的饭菜,方便有军人家属来岛上探亲。 所以,按照道理,黄昱是可以在这里吃饭的,毕竟她老子也是部队的。 可问题是,不是别人不让她吃,是她不肯给钱,还挑三拣四。 这就有点刁蛮过头了!毕竟这年头什么不要票?家属食堂额外准备的这些饭菜,不要票只收钱,这已经相当不错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想吃白食。 窗口打饭的阿姨当然不愿意,黄昱气得不行,便自报家门,说自己老子是某某部队的黄坚首长。 那老阿姨又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再说黄昱也提供不出什么证据,所以阿姨坚持不肯让她白吃白喝,还把已经打好的饭菜又倒回锅里。 这下黄昱受不了了,立马指责阿姨羞辱她,还要阿姨道歉呢。 裴素素过来的时候,正好常卫华的媳妇白渠也路过门口,她便叫住了白渠,让白渠去处理一下。 白渠好奇:“你怕她?” “没有,我只是恶心她,不想跟她说话。”裴素素不打算在这里吃了,抱着孩子直接离开。, 174臭名远扬(2)(二更) 白渠平时很少惹是生非, 不过她并不怕事。 如今她的男人又升级成了政委,来劝阻这些闹事的家属,也算她的分内之事。 加上裴素素抱着孩子, 明显不方便,所以她没有问裴素素为什么不去自己解决, 而是赶紧去了打饭窗口,免得闹下去影响正常的秩序。 然而放眼整个岛上, 黄昱瞧得起的人没几个,家属院这边更是一个比她老子官位高的都没有, 她能把谁放在眼里? 所以白渠调解的时候, 她依旧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白渠淡淡的看着她, 问道:“听你的口音, 你不是本地人。那么请问你是只有今天过来吃, 还是打算以后都过来?要是你只吃今天这一顿,那这顿饭我请了,毕竟远道而来是为客。如果你长期在这里吃,希望你登记一下就餐信息, 包括你爱人的姓名和职位,食堂这边好统一安排。” “我爱人没有职位。”黄昱又不靠师翊长脸,自然不会在乎师翊有没有什么职位, 她得意的抬起下巴, 眼神里是三分不屑三分讥讽三分傲慢。 剩下一分, 说好听了叫刁蛮, 说难听了叫猖狂。 她话说一半,故意拖长了尾音,想看看眼前这个女人会不会趁机挖苦她嘲讽她,到时候她恰到好处的自报家门, 说一声“我爸是黄坚”,想必面前这个女人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然而,她脑补的这一出大戏并没有上演。 白渠根本不在乎她爱人有没有职位,只是找负责登记用餐信息的小同志把登记簿拿来,又掏出口袋里的钢笔,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开始书写:“没有职位?那看来是新兵吧,新兵都住营房,地址我来写,说吧,你叫什么,你爱人叫什么?” 黄昱没想到她一点嘲讽挖苦的意思都没有,这不禁让黄昱的大戏没了顺其自然唱下去的理由。 她只好冷哼一声,自报家门:“我叫黄昱,yu是日子头加一个立的那个昱,而不是什么玉石的那个玉。” 她以为自己的名字很别致,这么细讲一下,起码白渠要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拿着她的名字做文章,溜须拍马,无所不用其极,结果白渠只是哦了一声。 写完,白渠又问了一遍她爱人的名字,她这才愤恨的说道:“师翊,师父的师,立羽翊。” 原来是师家的儿媳妇啊,白渠心里有数了,不过奇怪,师家的人她都认识,没见过这么飞扬跋扈的女人啊。 难不成是昨天那个师霖首长的儿媳妇? 也对,师翊这个名字,跟师敬戎的两个哥哥师翱、师翔一看就是一个风格的。 倒是奇怪,只有师敬戎取了个不属于同系列的名字。 不过她还是觉得师敬戎的名字好听,这三个带羽毛的名字很一般。 她把信息登记完,忽然好奇:“你爱人是部队的吗?” “不是。”黄昱终于等到了炫耀的机会,她得意的扬起下巴,“不过我爸爸是,他叫黄坚,刚刚接了我公公的班。” 白渠这下懂了,原来这个女人的猖狂劲儿来自娘家,难怪裴素素不想进来说话。 妯娌之间闹僵了不好看。 她犹豫了一下,道:“你父亲虽然很值得敬佩,但他的组织关系不在岛上,按照岛上的规定,你是享受不了军属食堂的福利的。如果你想在这里吃,请你提供其他的可以证明你军属身份的亲属,且必须是在岛上的才行。” “拿乔是吧?我爸爸这个级别,我吃你们几顿饭是瞧得起你们!”黄昱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拜托,这个岛上都是比她老子低级的小喽啰哎,她吃顿饭怎么了,还非得重新找一个亲属证明自己的军属身份?真是给脸不要脸。 然而白渠也没想要黄昱给这个脸,她直接起身,让窗口阿姨打饭:“看来你是提供不了其他的亲属了,那这顿饭我请了,希望你吃完赶紧离开,如果你继续闹事,我会找部队管纪律的人来,到时候闹到台面上,你爸爸的脸上也无光,你好自为之吧。” 白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顿饭的钱付了,转身走人。 其他人见政委媳妇都不再搭理这个女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来多事。 所以其他人该吃饭的吃饭,该回去的回去。 偌大的军属食堂,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以及一些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黄昱气死了,可是她真的饿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对着白渠的背影冷哼一声:“是你自己主动请我的,就算你到我老子跟前告状我也不怕你。” 白渠懒得搭理她,转身去了一号院。 她见裴素素正在哄孩子,便敲了敲房门:“小裴,我可以进来吗?” “进啊嫂子。”白渠比裴素素大,现在她男人又跟师敬戎平级了,所以裴素素也随大流,管她叫嫂子。 白渠进来,叹了口气:“你这个堂嫂真叫人头疼啊。倒不是好不好对付的问题,而是她的观念里根本没有羞耻之心,没有低调做人踏实做事的意识。我看她老子迟早要被她连累。” “嗯,那也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容易得意忘形的,而且我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从小刁蛮惯了,所以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裴素素也是无奈,摊上这么一个堂嫂,简直就像是摊上了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热带风暴。 树倒屋塔都是轻的,严重点可能还会造成人员伤亡。 这简直就是一个强化了家庭背景,但性格更恶劣的冯宝莲。 裴素素真的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不是怕她,而是反胃,不屑,看不上。 跟这种人吵架都是浪费时间,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多看看孩子的笑,多可爱,多治愈啊。 所以她想问问白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黄昱消停下来。 白渠沉思片刻:“你先把她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要不然我也判断不出来什么弱点。” 裴素素大致讲了讲,她觉得黄昱最大的弱点有两个:第一,自己立不起来,第二,男人立不起来。 这两项但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她都可以无限期的猖狂下去。 所以,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她一个还算不错的出生,但却没有给她脑子,也没有给她匹配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 这样的女人,蹦跶得越厉害,灭亡得就越快。 白渠也是想到这一点,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猖狂。” 两人相视一笑,了解了彼此的意图。 白渠起身:“好了,这事交给我了。你好好忙你的吧,我还等着拜读你的育儿百科呢,可不要偷懒哦。” 裴素素笑着说好,等白渠出去了,她继续拿起未完的书稿,写写删删。 白渠离开后,去找了常卫华。 常卫华了解完前因后果,给黄坚那边发了个电报,里面简略的概括了一下黄昱的所作所为,全文如下—— 黄坚首长您好,兹有一女同志名黄昱,大闹我岛军属食堂,称您为其父,欲在食堂就餐,因您的组织关系不在本岛,她不属于本岛优待的军属行列,如她确实想在此就餐,请您与我岛部队隶属的基地师部长官协商,并将她的伙食费垫付。 发完电报,白渠又去找了食堂打饭的阿姨,叮嘱道:“以后这个女人再来闹着要吃饭,你还是不要给她,等她闹得所有人都来围观的时候,你再迫于她的淫威把饭菜打给她。放心婶子,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回头后山那边的菜园子就给你种了。” 打饭阿姨为了那块地找了白渠好几次了,那段时间裴素素坐月子,师敬戎休假,所以这些军属都是直接找了常卫华和黎昂的家人。 现在白渠终于松口了,她可开心了。 那块地是荒地,虽然看着肥力很差,但是她有信心把那块地改造成沃土。 不过白渠还是要叮嘱她:“只是让你种三年,我会找楚主任说是改良土壤的实验田,三年之内你必须给我种出名堂来,要不然我没法给楚主任交代。” “明白,我明白。”打饭阿姨高兴坏了,家里孩子多,多块地就少点压力嘛。 加上她家人多,粪水也多,以后她就天天收集了粪水去浇地,她有的是耐心。 所以她一定会按照白渠的要求,既让黄昱闹,又让她的闹不至于无限扩大。 交代完这边,白渠又去了趟师家。 她把裴素素直接从整件事里摘开了,开口便对师霖说,是她自己路过食堂看到的,问师霖对她和常卫华的处置安排有没有意见。 师霖当然有意见,但是白渠打的是明牌,走的是合规合矩的流程,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黄昱叫过来,再好好说说她。 可是黄昱有意避开他,师翊到处找了几圈,愣是没见着人。 师霖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只得让刘巾帼去找:“这个儿媳妇是你要的,你去给我把人弄回来,不许她再惹是生非。” 而此时,黄昱正在楚奇这里呢,她想查她哥哥的出勤和工分记录。 怪只怪韩婶儿、高母等人在冯家倒台后日子不好过,所以他们也见不得师家好过。 现在得知黄昱是黄晨的妹妹,兄妹俩还有那么一个厉害的老子,他们又蠢蠢欲动了。 韩婶儿跟她嫂子商量了一条毒计——那就是拆散黄昱和师翊,让高壮或者高猛把人娶回家,再拆散黄晨和赵五妹,让她家高小红嫁给黄晨。 偏偏这黄昱又是个没脑子的,一点就着,便气鼓鼓的找楚奇查工分来了。 楚奇不让,她只好撒泼:“不是我信不过你啊楚主任,主要是我听别人说,裴素素跟这个赵五妹关系不一般呢,该不会是她故意安排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来祸害我哥哥吧?我家可只有我哥哥一个儿子,要是我哥哥被祸害完了,你跟我爸也没法交代吧。” 楚奇冷笑:“你哥哥很好,每天勤恳工作,岛上的土质改良非常成功,公社绝对不会少他一分钱也不会抹杀他的功劳。不过我提醒你,你只是他妹妹,你没有资格来查他的工分,你请回吧。” “我没有资格?那我爸总有资格吧?我这去对岸打电话,让他看看他的宝贝儿子被什么贱女人给勾引上了贼船。到时候我爸怪罪下来,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黄昱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楚奇也没有拦着,而是直接找师霖去了。, 175臭名远扬(3)(三更) 师霖听说黄昱还在闹, 做公公的就算想教训她也不能太过火,只得叫刘巾帼赶紧去处理。 刘巾帼却不是很积极,她心里憋着气呢, 师霖招呼也不打就带回来两个孩子,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心里难受啊。 所以师霖叫她去拦着黄昱,她只是做做表面文章, 人去了,但没拦。 婆媳俩都去了对岸大市, 找了个供销社打电话。 刘巾帼打给自己娘家, 黄昱打给她老子。 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婆媳两个那几乎心照不宣的举动, 实在是地地道道的一家人。 电话里, 刘巾帼的娘家人劝她干脆离婚得了,老家那边正好退下来一个无儿无女的老首长,一大把退休金无处可花,正被侄子外甥们惦记着呢。 “反正师霖的钱肯定是要分一些给那两个拖油瓶了, 除非你能让师霖把那两个孩子送走。与其这样,你不如重新找个,就这个老首长, 别提多好说话了, 今天侄子来捶捶腿捏捏肩, 给个三十五十块, 明天外甥来哭哭穷卖卖惨,再掏个百儿八十块。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你去跟他过。反正你跟师霖也是半路夫妻,同床异梦反倒是生气。” 这是她娘家嫂子的原话。 她没有立马答应, 只说再考虑考虑。 挂断电话后,她去旁边新华书店等着,黄昱这才过来打电话。 婆媳俩还挺注重隐私,不会偷听彼此的电话,但其实,听不听都没差。 谁还不知道对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黄昱敢这么嚣张,就是吃准了师翊无能,既然师翊无能,那日后必然要仰仗她老子,所以刘巾帼宁可得罪师霖自己跟师霖吵吵,也不会让黄昱跟师翊离婚的。 只要笃定了这一点,黄昱就可以稳坐钓鱼台。 所以电话接通,她压根没提自己的事,只说大哥找了个三婚的破鞋,还说自己想去查大哥的工分,那个叫楚奇的居然不让。” 黄坚其实早就知道大儿子结婚的事了,他人虽然不在岛上,但岛上有他从前带过的兵。 老部下得了他的叮嘱,会隔三差五把黄晨的事情汇报给他。 所以面对黄昱的告状,他显得格外冷静。 他让黄昱不要胡闹:“你大哥也不小了,他既然看上了那个女人,那那个女人必然是有可取之处的。你要相信自己哥哥的眼光。再说了,你哥哥已经离家七八年了,我哪能做得了他的主?你就好好的,别惹他就行。再说了,傻闺女,你自己也说了,你那嫂子是个农村妇女,这种女人普遍都很勤快,你跟她搞好关系,让她帮你做做饭洗洗衣服总是好的嘛。干嘛把免费的保姆往外推呢?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黄昱一想,对哦。 她那嫂子是个农村妇女,肯定什么活儿都会干,反正她哥铁了心要跟那个女人做夫妻,倒不如她趁机利用利用那个女人,让自己偷偷懒省省事儿,继续过她娇小姐的幸福生活。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她老子就是聪明。 她立马卖萌撒娇,把自己老爹夸了一通。 黄坚最喜欢她嘴甜,说得他那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黄昱还是憋屈,嘀咕道:“虽然我可以找她帮忙做家务,可是爸,这个岛上的条件真的很差,我受不了啊。你真的忍心让你的宝贝女儿在这里日晒雨淋的过下去吗。” 当然舍不得啊。 只是,黄坚虽然想给孩子走后门安排个特别好的工作,奈何有些岗位是有硬性条件的,即便是他左右不了啊。 所以,他只能同意了师霖的安排,让女儿女婿来镀金。 对于自己自小宠大的女儿,黄坚是掏心掏肺的谋划,他叮嘱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我之所以答应你公公让你和师翊去历练,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你想啊,海岛开荒可是大功一件,现在最艰难的阶段过去了,你就稍微做做样子,等过个两三年海岛全都建完了可以向上头请功了,你们俩也好镀层金啊。你放心,到时候爸爸肯定把你和师翊弄回来,给你们安排个更好更体面的工作。孩子啊,你要听话,稍微艰苦个两三年,以后可都是好日子啊。” “行,爸我听你的。”黄昱仔细思考了一下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还是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她还要告楚奇的状:“可是爸,那个楚奇真的很讨厌,我不喜欢他,可以换师翊来当这个革委会主任吗?或者我来当也行。” 黄坚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异想天开,你以为海岛是咱家开的?别闹,那个楚奇是立过功的,他跟你那个小叔子又是战友,不好动他的。他不让你查你不查就是了,你可不要把海岛当成咱们自己家呀,人家不是你父母,不会惯着你的。你听话,岛上的人和事你稍微敷衍敷衍就好了,到时候有了援建的功劳,爸爸才好给你们疏通啊。” 黄昱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我告谁的状都告不赢了。” “那倒也不是,你跟我说说裴素素这个人。上次景柏泰特地过去,我怀疑他一半是冲着师敬戎,一半是冲着这个裴素素。别的不说,就说她居然可以准确找到师敬戎和高明虎被困的位置,就说明她有什么特别的神通。你别得罪人,好好帮爸爸试探试探她的底细。”黄坚想起要紧事,赶紧问了问。 倒也不是他马后炮,而是当初女儿女婿离开,也是师霖临时决定的,他这个做老子的当时在海上执行任务,赶不及回来对女儿耳提面命。 所以很多话,只能现在说。 黄昱没觉得裴素素有什么特别的,不屑的耸了耸肩,冷笑道:“裴素素?没什么好说的,乡巴佬一个,自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攀高枝了,我瞧她不起。” 黄昱说完便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她可太讨厌她爸爸夸别的女人了,听着怪膈应的。 准备离开的时候,供销社售货员叫住了她:“哎同志,你还没给钱呢。一共是三块九毛。” 说着,售货员打了个喷嚏,还咳嗽了两声。 “你抢钱呢,就说这么几句话居然要这么多?”黄昱气死了,这个破地方果然讨厌,她嫌弃的打量着这个售货员,问道,“我看你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你不会是想骗我的钱看病吧?”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我有钱,用得着骗你的?你快点的,别我做事。” “你有钱你还来上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黄昱不服气,还想吵。 售货员气死了,背过身去咳嗽,顺便拿了盒喉宝出来,含了一颗在嘴里。 隔壁新华书店的刘巾帼听到她的咋呼声,赶紧过来付钱。 黄昱还想阻止,刘巾帼劝道:“你没看她感冒了吗?再啰嗦下去小心传染给你。” 黄昱这才闭嘴了。 只是,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售货员,她姓焦。 等这婆媳两个离开后,焦萱赶紧找了个小姐妹来代班,随后收拾收拾,去了海岛。 * 高明月很忙,不光要坐诊,还要搞研究,还要带学生,简直三头六臂都不够她用的。 正忙得不可开交,小姑子来了。 焦萱没敢进去,怕传染给高明月,只在门口写了张纸条扔了进去。 很快,这个对于岛上人来说非常陌生的姑娘便走了。 大家都以为她一边咳嗽一边赶路,肯定是来看医生的,所以没有任何人在意。 高明月也没打算让人知道那是她小姑子,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学生翻译,出来找裴素素。 裴素素听完她转述的话,有些意外。 刘巾帼的娘家劝她离婚? 黄昱和师翊是过来镀金的? 怪不得一个正在上升期的干部会同意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来岛上吃苦,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可怜师霖,大概还以为这个老部下跟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吧? 裴素素忽然觉得这一切挺好笑的。 她实在是没想到,大家辛辛苦苦开荒出来的海岛,居然成了某些干部子弟的垫脚石。 果然财帛权势动人心,尝到甜头的人哪里会轻易放弃。 高明月见她沉思不语,问道:“小裴,你说句话,你打算怎么办?要我做什么吗?” “大姐,暂时不用,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总之以不变应万变吧,等黄昱那边有了动作我再做打算。”裴素素还没有完全摸透黄昱这个人,她必须再观察观察。 高明月表示理解,叮嘱道:“总之,你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不要客气,我回去了,那本书就快翻完了,我再赶一赶,争取早点把国内译本给出版了。” “好,大姐你也要注意身体。”裴素素是很敬重高明月的,抱着孩子把她送到了门口。 这天下午,黄昱回来后,居然破天荒的带了点礼物,到了黄晨家门口。 还领着师翊一起,要给哥哥嫂子送新婚贺礼。 黄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翊也是一头雾水。 黄昱把她在大市国营商场买来的布料子、麦乳精以及一盒年糕一盒龙须酥全部摆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 随后她笑着挽起了赵五妹的胳膊:“哥,今天咱爸训我了,他老人家说得对,咱爸妈就生了你我兄妹两个,咱们应该一条心,而不是争来吵去,让人笑话。哥,之前是我不对,我冒犯嫂子了,你别生气好吗?” 黄晨蹙眉,没说话。 黄昱又跟赵五妹套近乎:“嫂子,你还生我气吗?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欢迎我来这里?那我可是要哭的哦,我只有这一个哥哥呀,也只有你一个嫂子,呜……” 黄昱撒娇卖乖很有一套,要不然她老子娘也不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现在她只要把她用来对付老子娘的那一套用来对付哥哥嫂子就行了,那简直如鱼得水,易如反掌。 赵五妹果然吃不消她的腻腻歪歪,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你和妹夫来家里玩,我很高兴。” “真的?”黄昱心说果然乡巴佬就是好糊弄,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就信了,蠢死了。 她挽着赵五妹,来到黄晨跟前,脑袋枕在赵五妹肩上,满脸都是得意:“哥你看,嫂子已经接受我了,你还绷着脸,多煞风景啊。” 说着她还一个劲冲师翊挤眉弄眼,让师翊帮忙说说好话。 师翊不喜欢这种假惺惺的谄媚把戏,只当没看见。 气得黄昱又想发脾气又要维持虚假的笑,那表情简直拧巴滑稽到了极点。 黄晨默默的看着她演独角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可太清楚黄昱的鬼把戏了。 他不敢信她。 他倒要看看,黄昱这场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176臭名远扬(4)(一更) 黄昱这戏一演就是好几天。 自打她这天回来, 每天都会去黄晨那里跟赵五妹套近乎。 偏偏黄晨要为了春播的事情去公社那边忙碌,所以没办法一直在家里看着赵五妹。 每次他一走,黄昱就找上门来, 三言两语就哄得赵五妹开了门。 要是依着赵五妹原来的性子,哪怕她不至于察觉黄昱的真实目的,起码也会防备着黄昱。 这些都是她人生路上吃亏得来的教训, 毕竟黄昱对她前倨后恭的,实在是太可疑了。 可是现在的赵五妹, 大脑受了伤, 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那些从苦难里增长的一点点心眼子, 也就消失不见了。 她又成了当初那个轻易相信别人的大姑娘, 谁对她露笑脸, 她就觉得谁好。 所以夜里她还跟黄晨夸呢:“小姑子真好,今天还送了条鱼过来, 是你告诉她我喜欢吃鱼的吗?” 黄晨眉头紧蹙,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这媳妇就要彻底上当了。 他只得提醒道:“她没这么好的心, 我不是叮嘱你不要给她开门了吗, 你怎么不听呢?” “她一直在门口喊我好嫂子,说她想我了,还说想我肚子里的孩子, 来陪孩子说说话……”赵五妹不知道黄晨哪来这么大的敌意,只得好奇道, “她都这个态度了,我要是不开门,别人不会骂我吗?” “……”那确实, 这才是黄昱最可怕的地方,她要是真的需要你给她当牛做马的时候,她是愿意放下身段来哄你一段时间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对你好,你不帮她办事就是不识好歹。 一想到这里,黄晨就头疼。 他握着赵五妹的手,语重心长:“她是我妹妹,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你千万不要上她的当。要是你觉得没办法拒绝她,那你明天开始白天就躲到你朋友那边去。” 朋友?赵五妹还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朋友了。 她歪着脑袋问道:“你跟我说的冯宝莉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她要上班,护士站人又多,反而不好。要不你去裴素素那边吧,我听别人说,她以前对你挺好的,也许她愿意帮帮你。”黄晨也是没辙了,只好让赵五妹去寻求其他的庇护。 赵五妹点点头:“那好吧,可是我就这么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你不是要给孩子做衣服吗?你就把东西带着,顺便给她的孩子也做一两套。人情往来就是这样的,你要有求于人,肯定要付出点什么。”黄晨叮嘱再三,见赵五妹似乎听进去了,这才熄灯睡觉。 * 师霖这两天也察觉到黄昱变了。 他本来打算好好说说黄昱的,可他看到她现在这副乖巧可爱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师霖总觉得怪怪的,他不太放心,问了问刘巾帼:“是你把儿媳妇劝好了?” 刘巾帼心里想着事儿呢,便敷衍的点点头。 夜深人静,埋在心里好几天的话她终于试探着问了问:“师霖啊,这两个姑娘真的改姓师了?女婿那边没意见吗?” “已经改好了,他都不想要这两个孩子了,还有什么资格提意见?”师霖一提到那个女婿就来气,不想继续说下去。 刘巾帼哦了一声,熄了灯,背对着师霖躺下。 她在想娘家嫂子说的那个老首长。 级别比师霖高,退休金也比师霖高。 老婆孩子都被鬼子杀了,后面也没有再娶,至今都是一个人,孤独的在岁月里老去。 现在嫂子让刘巾帼去跟那老首长做对黄昏夫妻,也不知道老首长自己愿不愿意。 平心而论,她跟师霖还没到要离婚的地步。 她只是心里不舒服,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这几天话很少,她在等师霖给她解释两句,起码道个歉。 但是师霖没有,他好像觉得这事是无可争议的,那就没有必要跟其他人商量。 这让刘巾帼非常恼火。 她又是个骄傲的人,不想主动开这个口让师霖道歉,只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师霖倒也不是无知无觉的人,只是他现在一心想要弥补死去的大女儿,根本就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考虑其他人的意见。 所以他听到刘巾帼翻来覆去的声音,也没有多问,只当自己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师霖终于迷迷糊糊快睡过去了。 这时候刘巾帼坐了起来,她就这么盯着黑暗里的男人,心中愤懑,眼神带怨。 她气得拧了师霖一把,师霖也只当自己睡死了不知道。 刘巾帼更气了,一把扯了他身上的薄被,不给他盖了。 师霖等了一会儿,假装扯被子,一个翻身,把手搭在了刘巾帼小腹那里,嘴里嘀咕道:“嗯?我被子呢?” 刘巾帼嫌弃的拿开他的手,把他推回原来的位置,随后直接下床,出门去院子里散心。 这几天他们两个和孩子都住在师翱原来分到的那个院子里,师翱在公社做事,住在公社大院,不回来。 现在刘巾帼忽然跑出来,隔壁西房的两个小姑娘都听到了。 她们被后妈折磨得神经衰弱,晚上一有风吹草动都会立马醒来。 这会儿听到开门声,婷婷赶紧搂住了娜娜,姐妹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以为又有谁要进来打她们。 结果等了半天,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两个孩子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院子里,刘巾帼抓了个小马扎坐在星空下发呆。 她在想自己到底何去何从,这婚要是离了吧,她不甘心,这不更加便宜了这两个小姑娘吗? 可要是不离吧,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又不是她的外孙女,要不然她肯定举双手欢迎。 哎,果然这半路夫妻是非多,真是烦死了。 她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星空发呆。 师霖静静地爬起来,去窗口看了眼,见刘巾帼只是自顾自发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又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刘巾帼感冒了,喷嚏打个不停,还咳嗽嗓子疼。 她想去找戈邵两位老神医帮她开副药吃吃,却听说两位老人家今天结伴去省城买东西了不在岛上,只得折返,思考着到底是去卫生所还是去找裴素素。 平心而论,她对裴素素没什么偏见,不过也谈不上什么喜欢,毕竟裴素素只是她的侄媳妇,这个侄子又是半路捡回来的,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可是裴素素是戈赟的弟子啊,就冲这一点,她还是想去找裴素素看病的。 不过她走到半路,遇到了汤雪儿,汤雪儿一听到她打喷嚏,便下意识躲开了几步,离得远远的客气的喊了声婶婶。 刘巾帼有点不高兴:“我这是着凉了,不会传染的。” 汤雪儿却不敢拿自己和孩子们冒险,只是侧对着刘巾帼:“婶婶快去看看吧,别让叔叔担心。对了婶婶,你要看就去卫生所看吧,别找小裴,她带着孩子呢,小孩子抵抗力差,有点风吹草动就生病了。” “……”刘巾帼是真的不高兴了,再次强调,“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普通的着凉,哪里就会传染给你们了? “婶婶还是听我一句劝吧,是不是着凉会不会传染你也不是医生,你说了可不算。你那儿媳妇之前冒犯了小裴和敬戎,要是你再去把卓彧传染了感冒,只怕你们两家是永远好不了了。与其到时候费尽心思弥补,不如现在就小心一点,婶婶说对吗?”汤雪儿据理力争,还是不肯让刘巾帼去找裴素素。 因为她也不喜欢黄昱,而刘巾帼现在的路线,就是朝着部队家属院那边去的。 她必须阻止刘巾帼过去。 刘巾帼冷笑一声:“你倒是挺在意你这个兄弟媳妇啊,行,我不去找她,你放心好了,我永远都不会去找她,这世上可不只她一个医生。” “可不是,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高明月大姐,人家可是军医院的主任医师呢,婶婶不如去找她吧,我家小裴连行医的资质都没有,还是不耽误婶婶看病了。”汤雪儿还是侧对着刘巾帼,躲得远远儿的。 刘巾帼气死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以后她真的有个什么疑难杂症也不会去找那个裴素素的。 她冷哼一声,就这么走了。 汤雪儿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不屑的撇撇嘴:“难怪会看得上黄昱,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嘀咕着,汤雪儿也调头回去了,虽然她跟刘巾帼只是远远的说了几句话,可万一呢? 她可不能去裴素素那里,把孩子传染了就不好了。 至于她自己,也是要小心观察两天的。 于是回家后,她站在院门口喊道:“妈,二婶儿感冒了,我跟她说了几句话,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呢,今天你照看一下子娴吧,我把自己隔离一天观察观察。” 景元夏正在陪子娴玩游戏,闻言好奇道:“那你去小裴那边了吗?” “没去成,半路遇到的二婶,妈你要是等会去小裴那里,帮我问问有没有预防感冒的方子,我吃两副求个踏实。”汤雪儿还是挺仔细的。 景元夏没意见,当即抱着孩子起来:“行,你快回去吧,我去找小裴给你开方子。” 到了家属院这边,景元夏才发现裴素素简直就是大忙人啊。 她自己在编纂育儿百科,孩子在婴儿床里爬,身边还围了一群媳妇婆子,这个在打毛衣,准备寄给北方的亲眷,那个在做藤编的小篓子小筐子,挣点零花钱贴补家用,还有的在裁剪衣服,给自己和其他人家的孩子都做几身,还能挣个辛苦钱。 整个院子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 景元夏一来就跟着心情大好,便抱着孩子笑着走了进去。 视线里,她还看到了冯宝莉和赵五妹。 尤其是冯宝莉已经显怀了,景元夏看到了忍不住叹气,哎,真是她大儿子没福气啊。 众人看到她来,赶紧打招呼,她笑着坐下,刚准备问问宝莉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就听到黄昱气鼓鼓的找了过来,质问道:“大伯母,你二儿媳妇什么意思?我婆婆感冒了想找你小儿媳妇看看病,居然被你二儿媳妇训了一通,这也太过分了吧?有她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177臭名远扬(5)(二更) 景元夏这几天都没有搭理黄昱, 做大伯母的不好跟小辈吵吵,但也不想轻易原谅她,便当做不知道有这个人在。 现在黄昱自己找上门来了,还一来就兴师问罪的, 景元夏心里能好受才怪了。 更可气的是, 黄昱是为了刘巾帼感冒的事来的, 那就说明她起码跟刘巾帼说过话了。 如果刘巾帼不是单纯的着凉,那现在的黄昱就一定携带了病菌。 再看这里一整个院子里都是老弱妇孺, 孕妇好几个, 孩子一大堆,要真是什么传染性的感冒可不得了。 所以景元夏第一反应不是跟黄昱对质,而是想让她滚出去。 然而黄昱正在气头上, 横冲直撞的像头蛮牛,已经冲到了人堆里面。 吓得景元夏赶紧把子娴抱着往屋里躲,一边躲, 一边马不停蹄的把卓彧的婴儿床往里拽。 景元夏忙碌的同时还不忘让黄昱离开:“黄昱你出去, 这里都是孕妇和孩子, 你婆婆到底是普通感冒还是传染性感冒根本说不清楚,你不要过来害人!” “我怎么害人了?我就跟我婆婆说了两句话就能被传染了?你们别太好笑好吧?”黄昱真的要气炸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大惊小怪的,至于吗? 裴素素蹙眉, 第一时间在系统里买了个口罩,直接从兜里掏了出来,虽然可能来不及了,起码可以防止黄昱的唾沫星子直接喷到脸上。 她起身,赶紧让大家散开:“最近广播里也说了, 北方有寒潮南下,已经越过五岭就快到咱们这边了,大家是要小心一点的。不如大家先回去吧,晚点我给你们送张方子,大家熬点药喝喝预防一下,免得到时候大人小孩个怀孕的都病了,花钱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人会受罪啊。尤其是怀孕的,快回去吧,我等会写好方子就给你们送过去。” 众人一听,也就不留在这里了,毕竟孕妇和孩子真的很脆弱。 黄昱一看院子里没多少人了,不禁冷笑一声:“你不觉得你们婆媳几个紧张过头了吗?一个小感冒而已,却被你们弄得好像什么了不得的传染病一样,简直太可笑了。” “可不可笑的你说了不算,请你出去。”裴素素是真的生气了,这个女人听不懂人话吗? 还是说她就是故意的,见不得别人好啊,没看到这里都是老弱妇孺吗? 她真的没办法容忍这种人,不过没等她出手,景元夏就出来了,她把子娴跟卓彧放一起了,腾出手来亲自把黄昱拎了出去。 她手上还是有劲儿的,不是黄昱这种娇小姐可比的,黄昱拉拉扯扯的愣是没能招架得住。 两人刚到门口路上,黄昱就打了个喷嚏,喷了景元夏一脸。 景元夏快气死了,她掏出手帕擦了擦,转身对院子里的裴素素喊道:“素素啊,今天你辛苦一下,两个孩子都麻烦你照看一会儿,我估计黄昱是被传染了,我也好不了了。我先回去隔离看看,要是到了晚上还没事我再来接子娴回去。” “好。”裴素素也担心自己被传染,赶紧去屋里拿酒精对着自己到处喷喷,再把甘草干姜汤备上,再拿酒精洗洗手才敢抱孩子。 她把卓彧的尿布换了,再摸摸子娴的肚子,确定两个孩子现在都不饿,这才去拿纸笔给其他人写方子。 只是这方子要怎么送出去呢?她总不能把孩子扔在家里,但是一次抱两个她也无能为力。 最后只好让金闪闪代劳。 金闪闪把十几张药方拿在手上,挨家挨户的去送。 反正这些妇女回去后还得张罗午饭,所以金闪闪都挑了她们在厨房忙碌的时间,方子摆在堂屋八仙桌上,立马换下一个。 所以并没有人怀疑这方子不是裴素素亲自送过来的。 就这么,一天忙忙碌碌的,裴素素第一次尝试独自照顾两个孩子,还好,不算太辛苦。 子娴饿了的时候,不肯喝奶,她便去炖了点小米粥,卧了两枚荷包蛋,喂的时候把蛋黄捣碎了融在米汤里,营养一点也不差。 等师敬戎快回来的时候,裴素素提前拿着酒精和口罩在走廊下面等着。 师敬戎一进院子就看到她这个阵仗,还有点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部队有人感冒了?” “嗯?部队也有人感冒了吗?”裴素素真不知道这事,她赶紧给师敬戎到处喷喷,又让他闷了一海碗甘草干姜汤,这才让他戴上口罩。 戴了口罩还得洗手消毒,晚上两口子也分床睡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了九点景元夏还是没来接孩子,估计是真的被传染了,裴素素有点担心这不是简单的着凉,赶紧连夜准备了几个备用的方子,有针对流行性病毒性感冒的,还有针对热伤风和着凉的,总之病因不同,症状就不一定相同,虽然看起来都是感冒,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第二天一早,裴素素还没起床,就听有人敲门。 冯宝莉在门口喊道:“素素姐,今天诊所全是感冒的人,人手不够,戈邵两位老神医怎么还没回来啊。” 裴素素隔着门,回道:“不知道,可能他们也中招了吧,诊所里的人都是什么症状,你说我听听。” 两人就这么隔着院子和大门,你一言我一语的。 裴素素把准备好的方子包在一块手帕里,里面再放块石子,喊道:“我提前准备了几张方子,对应的症状我都写在上头了,你拿去给高明月大姐,自己也学一学,把病人分分类,可以集中诊断。你往大门右边稍稍,我把东西扔大门左边,别砸到你。” “哎,好,姐你快扔,我让开了。”冯宝莉赶紧回答。 扔完方子,裴素素又担心冯宝莉自己怀着孩子会不会被传染,又扔了一包医疗口罩出去:“你记得戴口罩,也给生病的都发一些,免得交叉传染,我会再准备一点,等会儿叫人送到卫生所去。” “好。”冯宝莉拿上东西,戴上口罩赶紧离开。 师敬戎被吵醒了,他戴着口罩出来,见裴素素也是全副武装,不禁有些感慨,她媳妇真仔细,看来这事不是虚惊一场,而是真的有流行性感冒在岛上蔓延。 他琢磨了一下,提议道:“我这两天不回来了吧,等这波过去了再回来。” “也好,你在部队接触的人太多太杂,你就别回来了。”裴素素也想说这事呢,目前两个孩子都还好,师敬戎也没症状,但是不排除正在潜伏期,还是让他远离一下比较好。 至于院子里的其他人…… 裴素素刚想说点什么,师敬戎便开口道:“你放心,孙川他们我也会叮嘱的,现在的问题的刘秀云估计回不来了,她的几个孩子怎么办。” “没事,你让他们回来吧,我和孩子不出去就是了。”好在他们家还有后院,虽然不大,但是白天抱孩子出去散散步是没问题的。 至于刘秀云等人,毕竟那不是自家人,裴素素不好干涉的,而且人家有孩子要照顾呢。 师敬戎觉得这样不安全,还是建议道:“要不你和孩子去山包吊脚楼那里躲几天吧,最近过年,那里没人住,我去跟楚奇说一声。” “也好,那我从后院走,你晚上正常回来吧。”裴素素这就去屋里收拾,反正她有系统,拿不了的东西直接往空间里塞。 师敬戎点点头:“部队那边我也去看看,你这几天辛苦了。” “没事,方子我写给你了,你每天回来自己熬点汤药喝,药材都在那个小柜子里,名称我都标记好了。”裴素素动作利索,这会儿时间还早,路上人少,现在搬出去最合适。 要不然等会儿人多了,少不得要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碰面的。 师敬戎点点头:“快去吧,不用管我。” 裴素素一个人抱不了两个孩子,索性在系统里买了个大点的婴儿推车,两只娃娃一起打包带走。 等她在山包包里安顿下来后,又怕其他人没头没脑的闯过来找她,赶紧在系统里买了些材料,在山包入口那里围了一圈砖墙。 也留了门,但是需要从里面打开。 这样虽然有点自私,但是为了孩子也是没办法了。 刚收拾完,汤雪儿过来了,她昨天观察了一天,没什么症状,但是早上起来听到好多人一夜之间都感冒了,还是挺吓人的,所以她也想到了这里,她想过来收拾收拾,把孩子接过来。 现在她发现裴素素早就来了,还建了围墙,忍不住夸道:“还是你警觉。我能进来吗?目前没有症状,应该是没被传染,再说,你一个人也带不了两个孩子吧?” “嫂,我扔个口罩和酒精给你,你浑身上下喷一喷,戴着口罩站远点,我再给你开门。开门之后你把门关上,去远处那个小楼住着,再观察一天,要是你确定没有被传染,明天开始你再来带孩子,到时候我可能会出去坐诊帮忙,你想好受不受得了这份辛苦再进来。”裴素素是不可能一直躲在里头的,一旦真的全岛传染开,岛上会瘫痪的,她必须出去帮忙。 汤雪儿思考了一下:“好,没问题,你让我进来吧。” 于此同时,对岸大市某招待所里躺着的戈邵两个老头,已经高烧不起了。 戈小贝急得团团转,邵坤倒是冷静,他出去抓药,让戈小贝留下照看两个爷爷。 到了外面打听了一圈,他才知道,过年期间这边就开始有人断断续续的感冒发烧了,现在正是到了大面积爆发的时候。 邵坤回来后很是担心的说道:“我听供销社的说,初二那天咱们岛上有对婆媳出来打电话,估计已经把病毒带回岛上了,也不知道小裴姐姐怎么样了。” 戈小贝也很担心:“是啊,她还带着宝宝呢,雪儿嫂子还怀着双胞胎,哎呀,急死人了,咱们要是没有出来玩就好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当务之急,先把爷爷治好,要不然小裴姐姐那个性子,肯定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出去接诊的,到时候卓彧就倒霉了。”邵坤非常稳得住,赶紧去给两个爷爷熬药,等爷爷们好了,小裴姐姐也就没有那么大压力了。, 178臭名远扬(6)(三更) 下午的时候气温骤降。 小岛从原本二十几度的春天, 瞬间跌到了□□度的冬日。 生产队队长们怕百姓们在地里受冻,立马开了广播,让大家赶紧回去加衣服。 可是这改变不了什么,这一次来势汹汹的流行性感冒, 并不是降温引起的, 但是降温可以让这一切雪上加霜。 高明月拿着裴素素的方子, 有些头疼。 她不是学中医的,方子里的用量也都是比较常规的用量, 对有些人适用, 但对有些患者就不适用了。 比如年纪大的,比如身体有其他病症的,再比如孕妇, 小孩。 高明月把握不准,索性弃用了中医汤剂的方子,直接上抗生素。 但是这么多病人, 岛上储备的抗生素根本不够用, 所以她也没办法, 只好赶紧安排几个学生去对面大市求助。 然而学生们还没有上船,岛上的信号站就收到了省广播电台的紧急通知,大致意思是:本省爆发了不明原因的流行性感冒,传染性很强,病症也十分严重, 尤其是对于孕妇和小孩,具有一定的致命性。该疾病的潜伏期在一到三天左右,在发病前三天到发病后四天的时间里都有很强的传染性,也就是说,为了确保一个人没有感染病毒且本身不具备传染性, 需要将她隔离七天以上才能解除隔离。希望各地百姓近期少去人多的地方聚集,避免交叉感染,同时,一旦遇到重症患者而药物不够用的,请考虑物理降温。 高明月立马把学生叫了回来。 她从这个通知里面得出了这么几点信息—— 第一,外面一定很严重,要不然不至于发布全省通知; 第二,以她对本省医疗条件的了解,如果真的是全省级别的大面积爆发,那海岛外面的抗生素肯定也不够用了,现在叫学生去求助无异于把学生送去病毒巢穴里; 第三,既然外面的也不够用,那岛上就只能自救了。 可是该怎么自救呢? 她重新拿起了方剂,眉头紧促,她问冯宝莉:“戈邵两位老神医没回来吗?” “没有,估计中招了吧?”冯宝莉合理推断,毕竟他们出去玩了两三天了,这个病潜伏期不长,他们又是两个老头,很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击垮。 高明月深吸一口气,看来只能临时把这群学生拉出来当壮丁了。 她把方剂拿出来:“来,每个人都给我抄录一份,把上面的备注也记下来,好好理解消化,不懂的把问题写下来,等我整理统计之后去找小裴医生求教。“ 于是,一场临时抱佛脚的中医紧急补课班开始了。 十几个学生学的都是西医,对中医一窍不通,所以,虽然他们能把方子背下来,但无法理解里面的用药规律,更不清楚该怎么增减用量。 尤其是,万一患者有什么旧疾正在用药,到时候跟方剂里的药性相冲那就完了。 所以,高明月很快收集了几百条问题。 她叫护士站的人全部加班加点把最后库存的抗生素拿出来用,随后她看着那个最忙碌的马芸,喊马芸过来负责一下整个现场的秩序,交代完,她才带着这些问题,去找裴素素。 到了地方,她才发现山包入口建了围墙,她只能隔着墙喊了一声。 裴素素出来,应道:“姐,门口木头箱子里有酒精,你把那些笔记喷一下放在原地晒半个小时我再去拿,记得用石头压一下,今天风大。” “小裴啊,你没症状吧?孩子也没事吧?”虽然情况紧急,但是高明月并没有责怪裴素素的意思。 第一,裴素素不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她没有这个义务来应对这一场突发性的流行性感冒,现在她却提前准备好了各种方剂,尽力多提供些帮助,已经很用心了。 第二,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一个母亲首选的是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谁也没有理由责怪别人不够大公无私,除非这个人身居高位,比如高明月自己,她可是正经的军医院主任医师,她才是需要冲锋陷阵的那一个。 第三,面对未知的疾病时,保留一些另类的医者不被感染是有必要的,要不然,医护人员全部倒下了,谁来帮助患者。 所以,高明月虽然被挡在墙外面,却一点都不生气。 她甚至为裴素素早就准备好的酒精感到宽慰,这是一个小心谨慎的医者,真好。 她把东西喷完酒精放好,便准备离开:“那我天黑之前来拿。“ “姐,等等。”裴素素知道岛上的抗生素和中药不够,也知道高明月肯定不懂中医,所以她花费了大量的福运值,购买了两批抗生素和一批中药,她叮嘱道,“姐,看到你后面那些木头箱子了吗?那些都是中药。还有那些纸箱子,里头都是抗生素。别问我怎么弄来的,你赶紧叫人来搬走。中药没有区别,都能用,但是编号A的抗生素是给卫生所用的,编号B的抗生素是给部队用的。A和B的区别在于,A的药性稍微温和一点,对老弱妇孺的副作用很小;B的药性比较猛,需要身强体壮的人才能扛得住。不过姐,抗生素不是万能的,我不清楚这是什么病毒,所以这些都是广谱抗生素,未必能立竿见影有效,而且每个人的病症不一定是一样的,可能这个管用,那个不管用,你要做好被人埋怨的心理准备。” “明白,有这些总比没有好,就像当年抗战,小米加□□也好过两手空空嘛,谢了小裴,你可真是帮大忙了。”高明月赶紧去找学生和士兵来搬运。 不少人都好奇,问她哪来的抗生素。 高明月直接说道:“是小裴医生神通广大,预感到最近要降温,可能会爆发流感,所以提前想办法准备了一些。好了,快搬。” 学生们力气不如士兵大,所以只搬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士兵们搬去的。 他们带去的不只是抗生素和中药,还有抗生素和中药的提供者,裴素素的大名。 所以很多人拖家带口来打针挂水的时候,都会感慨一句:“哎呀,小裴医生这么厉害呀,这都能猜到,太好了,真是帮大忙了。” 一时间,裴素素简直就成了所有人的大恩人。 这叫混在队伍里互相搀扶着的刘巾帼和黄昱非常不爽。 婆媳俩两个全都烧得浑身发抖,一边焦急的排着队,一边听别人赞美着裴素素,简直快气死了。 偏偏他们这只队伍里好多老弱病残,每一个都要跟护士们磨蹭半天,所以婆媳两个的队伍好半天才动了一点点。 再看旁边的队伍,好多都是年轻的男女,扎针挂水都很利索,队伍很快就上前一大截。 黄昱心动了,立马离开了当前的队伍,想去插队。 刚到队伍里,就被人推开了,推她的是个脾气暴躁的庄稼汉,人家不知道她是什么首长千金,言语间很不客气。 气得黄昱立马咋呼起来:“你怎么说话呢?要是我在你们岛上发烧烧死了,我看你们岛上的什么主任团长全都要完蛋!”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你当这岛是你家的?”庄稼汉不客气的把她推开,“让开,别耽误我女儿扎针。” “我就不让!”黄昱来劲了,脸红脖子粗的,非要赖在队伍里不走。 气得庄稼汉抬手就想打人,就在这时,赵五妹及时出来制止了庄稼汉:“大哥,别生气,我把我的位置让给她好了,我去后面。” 庄稼汉一看有人愿意做冤大头,这才没再说什么。 黄昱赶紧挤进赵五妹原来的位置里,连句谢谢都没有。 不过赵五妹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去了队伍最后面,因为发烧,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冷风呼呼地吹,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忍不住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这一幕被负责维持秩序的马芸看到了,她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喊了声附近帮忙的人:“顾达,去看看那个插队的怎么回事,居然这么大脸,让一个孕妇给她腾位置。” 顾达是被曹放推荐过来帮忙的,他也注意到了赵五妹,赶紧过去扶着赵五妹上前。 马芸把手里的患者照顾完,便拿起喇叭,喊道:“请各位注意,现在开始,另开一条队伍,请孕妇到这边来,我会加派几个学生来帮忙,请大家注意礼让孕妇,你们只是一个人,她们一旦出事可是一尸两命。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挤压孕妇的就医机会。”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也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队伍里的黄昱。 这一瞬间,刘巾帼觉得挺丢人的,只得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 很快,马芸中午那会儿临时培训的几个学生被叫了过来,加入了给孕妇测体温、扎针的行列。 她安慰道:“请大家放心,学生们虽然之前都是学理论的,但他们今天都学得很认真,只是基础的扎针和输液,问题不大。要是有人血管太细不好找位置,记得提前声明,我会另外安排老护士过来帮忙。但是,我要提醒大家,只有体温超过39.5°C的孕妇才可以注射抗生素,其他孕妇请来领取中药汤剂。” 有人不理解,马芸便解释了一下抗生素对胎儿的危害,所以,很快,大家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就这么,在马芸的“偏袒”下,孕妇们的队伍成了所有队伍里效率最高的一个。 黄昱排的是马芸负责的这条队伍,等到她来注射抗生素的时候,马芸还特地问了一下:“你没有怀孕吧?或者近期有没有同房?” “没有怀孕,你啰嗦什么啊,快给我打!”黄昱人都烧迷糊了,根本没耐心跟马芸啰嗦。 马芸干脆拿起喇叭,道:“我知道你是黄坚首长的千金,所以我必须问清楚,免得你以后拿你老子来压我。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怀孕,或者近期有没有同房?” “没有没有都没有!你好烦啊,我要是怀孕了我自己不知道吗?就算我怀孕了,你也要给我打,我都快烧化了,快点的!”黄昱的脾气上来了,想掀桌子。 马芸继续拿着喇叭:“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确认你没有怀孕,并且近期没有同房是吗?” “确认!你到底给不给我打针?”黄昱直接摔了她的茶缸子。 马芸不动声色道:“大家都听到了,是她自己说没有怀孕,也没有同房,今后要是出事了,请大家给我作证,谢谢大家。”, 179第一声爸爸(一更) 黄昱终于如愿以偿, 扎了针,扎完还不肯回去,就在旁边等着刘巾帼。 哪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 哎, 谁叫她命好, 有个好老子, 这些人肯定都是红眼病,她才不会在乎他们的闲言碎语! 相反, 她还挺喜欢看他们又看她不顺眼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心里别提多爽了。 所以那些议论,对她而言都是嫉妒,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然而刘巾帼是要面子的, 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拉拉扯扯的被人议论,便直接借口自己肚子不舒服,去卫生所里面借用一下厕所。 她以为照着黄昱的性子肯定会直接走人的, 结果等她磨磨蹭蹭半个小时后出来一看, 黄昱居然找马芸讹了把椅子, 坐在门口等着她。 刘巾帼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可是没办法,谁叫儿媳妇孝顺,非要等她呢? 她只能厚着脸皮,任由黄昱亲热的贴上来, 挽着她的胳膊一起离开。 要是就这样也就算了,结果黄昱还得意的跟马芸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关系好的婆媳?” 马芸不说话,只是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给别人扎针。 等黄昱走了,马芸才跟旁边的冯宝莉嘀咕了一句:“幸亏你素素姐没来, 要不然,黄昱这个蹬鼻子上脸的样子,你说她是发作好呢,还是不发作好呢?” “是啊,发作的话,这可是她嫂子,不发作的话,我姐的脸面往那儿搁?还好我姐没来。”冯宝莉很是庆幸。 只是她也担心自己的健康,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上,还好她一早就把口罩戴上了。 马芸也看得出来她有心事,等患者们全都注射完,马芸建议道:“要不你明天别来了,你这怀着孕呢,万一有个好歹……” “可是人手不够啊。”冯宝莉也是没办法,但凡她不是吃这碗饭的,她肯定就偷懒躲起来了。 可是不行啊。 她拿着卫生所的工资,就得把这份责任给尽了。 一旁的刘秀云听了,也过来劝道:“没事,今天第一天,很多学生有点手生,等明天就好了,你别来了吧,大不了我们几个多忙一会儿好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那我……”冯宝莉犹豫了一下,想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被高明月安排去山包那里取笔记的学生回来了,她手里拿着裴素素答疑的笔记,还带了一封信。 她把信交给了高明月,高明月看完又转交给了冯宝莉:“给,你小裴姐姐让你不要逞强,明天她会过来坐班,你回去歇着吧,注意防护,尽量别传染上。” 冯宝莉把信打开一看,不禁热泪盈眶,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还特地去山包那里看了眼,见那里还建了砖墙,不好强闯,这才松了口气。 她也没喊裴素素,就这么默默地回去了,手里捧着那封信,当个宝贝似的。 晚上曹放回来,听说了这事,很是松了口气:“我都担心你担心了一整天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一早就去找了素素姐,听她的,回来熬了碗甘草干姜汤喝了,然后才去上班的。”冯宝莉一天下来感觉还好,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曹放却不敢乐观得太早,他还是叮嘱道:“这两天你和甜妞儿都别出去了,我早中晚三次回来给你们送饭,就放在门口,我走了你再出来拿。” “那你呢?你也把口罩戴上了吧。”冯宝莉也担心曹放啊,这可是她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也是甜妞儿最大的依靠,她们可不能没有他啊。 曹放笑着把带回来的饭菜摆出来:“戴了戴了,我进了院门才摘掉的,我身体好,肯定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只要你和甜妞儿别出去乱跑就好了。明天开始我就不回来住了吧,我去顾达那边凑合几晚上。” “也好。”冯宝莉今天一天都神经紧绷,她确实害怕自己被传染上,现在宁可分开几天,安全第一。 所以吃饭的时候,两人也就不凑一堆了,一个坐在西屋吃,一个跟甜妞儿在东屋吃。 隔着一个堂屋,也不知道这样做还有没有效果,反正图个心理安慰吧。 * 师敬戎夜里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实在是不得劲儿。 好不习惯。 这一年多来天天都有软玉温香在怀,这一下子忽然老婆孩子都不在跟前了,他还挺不适应的。 思来想去,还是要去山包那边看看,哪怕隔得远远儿的瞄一眼也好。 到了那里,他发现他媳妇还挺机灵,整了个砖墙挡着,他放心了。 手电光一扫,便看到了门口的木头箱子,上面写着:“到访者请自行消毒,有事请摇铃。” 抬头找了一圈,果然在门板子上看到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是一个铜铃。 师敬戎把手电放下,拿起酒精对着自己喷了喷,还把用了一下午的口罩摘了换了个新的,这才摇晃起铃铛。 裴素素正在喂两个孩子吃饭,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但见朦胧月色下,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 月光将他的疲惫晕染成淡淡的哀愁,他很担心不在身边的亲人。 裴素素赶紧进屋,抱着卓彧出来:“我和卓彧都好着呢,你别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想你们了,过来看看。”师敬戎没进来,只是打开了门上的小窗口,就那么看着老婆孩子。 卓彧一天没见着爸爸了,想得厉害,这会儿看到门口的男人,居然兴奋得张牙舞爪起来。 就快半岁的小伙子,还不会说话,但他嘴里居然呜呜啊啊的喊着,就像是加密通话,没几个人听得懂。 不过他老子就是不一样,居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也在哪里呜呜啊啊的回应着。 他越回应,小家伙越激动,甚至在妈妈怀里探出身子,想扎到爸爸怀里撒个娇。 师敬戎忍不住鼻子一酸,哄道:“卓彧乖,爸爸身上臭臭脏,等爸爸不臭不脏了再抱卓彧好不好。” 可是小家伙哪里听得懂呢,还是呜呜啊啊的抗议着,这个妈妈怎么这么坏呢,居然不让宝宝去抱爸爸,唔。 他委屈的扭头,看着妈妈,小眼睛都红了。 无奈,裴素素只好下了吊脚楼,往门口那边稍微走了十几米,便再也不敢往前了。 隔着三十几米的距离,小伙子更激动了,还是嗯嗯啊啊的要出去,可是妈妈的脚底下好像生了根,任凭他怎么闹腾,就是不肯再进一步。 他急了,急红眼了,居然出其不意的喊了一声:“巴巴,巴巴!” 这一声音调不准的爸爸,简直要把师敬戎高兴坏了,他真的恨不得立马踹开门板子冲进来抱抱他的老婆孩子,可是他不能啊,他在部队待了一天,今天病倒的人占了三分之一,还有带病坚持训练的,他作为一个团部的长官,有什么理由缺席呢?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是需要他在部队充当主心骨,所以他不但要去,还要尽量不让自己倒下,要陪着大家抗住这一波偷袭,打赢这一场攻坚战。 所以哪怕他再怎么被思念环绕,他也不能为了小家放弃大家。 他只能隔着门,捂着心口,感动,兴奋,却又克制。 小家伙还是没能如愿扎到爸爸怀里撒娇,小嘴巴一撅,哭了起来。 裴素素只好回去哄孩子,她叮嘱师敬戎:“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记得自己熬药喝,口罩等会儿我摆在门口,你安排几个人过来搬运一下。” “嗯。”师敬戎眼里噙着泪花,转身离开。 身后是稚子的啼哭,两肩是沉重的责任,他只得大步向前,不回头。 裴素素到了吊脚楼上,哄了半天才把小家伙哄好。 她在系统里买了点玩具出来,什么拨浪鼓啦,积木啦,一捏就响的硅胶小动物啦。 子娴见弟弟玩得开心,也爬过来凑热闹。 她倒是没有哭闹,一直乖乖的,好像她知道小婶婶已经很辛苦了,所以不能给小婶婶添乱。 真是个懂事的宝宝。 裴素素抱了抱子娴,给她换了尿布,让金闪闪把晚饭送给汤雪儿。 其实她也知道,汤雪儿要再多隔离几天才安全,可是看着岛上这兵荒马乱的样子,她要是继续躲着不出去,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问了问金闪闪:“有什么办法让我确认一下汤雪儿有没有被传染上吗?” “稍等宿主,我联机问一问五十年后的系统——”金闪闪的系统同事们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年代,现在她能联机的时间范围,可以以当前的年份为准,向前三十年,向后五十年。 所以,向后五十年的,就是它能找到的最先进的系统了。 很快,金闪闪给了裴素素回复:“有流感病毒检测试纸,测试病毒类型的,看看是甲流,乙流还是其他类型的病毒,还有疫苗,但是太贵了,你买不起。” “……”裴素素心好累,“昨天那些抗生素和中药不是让我暴涨了一波好感度吗?这疫苗是有多贵,一支也买不起吗?” “一支一百万福运值,且只能给一个人注射,不能交给官方研究,改变当前科技树等级。”金闪闪很是无奈,“宿主啊,你为了买这些抗生素、中药和口罩,已经快把家底掏空了,余额只剩一百二十几万了哦。不过你也可以买一支给自己扎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自己被传染了,哪怕你出去坐诊也没事。” “这疫苗对孕妇有副作用吗?”裴素素蹙眉,如果真的只有一支疫苗,那肯定是给汤雪儿啊,她怀着孩子呢,还得帮忙照顾卓彧呢,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她得问问汤雪儿能不能用。 金闪闪摇摇头:“没有副作用哦。” “对潜伏期的人有效吗?” “有的哦!” 裴素素松了口气:“买!” 她赶紧把两个孩子哄睡觉,随后留下金闪闪照看他们,自己则全副武装,带着试纸去找汤雪儿,等测出来病毒种类再买疫苗。, 181夫妻并肩(2)(三更) 裴素素是经历过饥荒年代的。 那时候村里人饿得去啃树皮, 扒草根,一个个脸上面如死灰,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那时候她运气好,有一大家子护着她, 哪怕哥哥们都去吃观音土, 还是会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口粮省给她这唯一的女娃娃。 那时候她就想过, 她这个人虽然懒,不爱做家务, 但却可以多开动脑子, 多读书,这样她就可以用知识来回馈身边的亲人们,而不是看着大家陷入困境, 束手无策。 而现在,眼前的这些患者,似乎正需要一个能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他们很痛苦, 也很绝望, 一个个有气无力, 唉声叹气,有的烧迷糊了在哼哼,只求早点打上一针回去继续躺下睡觉,有的在埋怨速度太慢,医护太少, 病人太多,不知道还要折磨几天才能熬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恐惧,不安和胆怯。 隐约还有人在哭泣。 裴素素瞬间进入工作状态,走过去拿起喇叭, 指挥起来:“来两个学生,帮忙测量孕妇的体温,超过39.5°C的立马送到前面来。再来两个学生,跟我来搬运东西。” 裴素素看了眼系统,福运值还剩最后一点了,好在她可以一边看病一边赚。 她赶紧去卫生所里,把自己的休息室腾出来做临时的孕妇门诊,先把这些双身子的孕妇们照顾好了再说其他。 很快,杨四娘亲自扶着一个孕妇进来,裴素素一看,愣住了,这不是那天在她院子里聊天的一个小媳妇吗,她男人是个副营长,这还是她的头胎。 这大概率是被黄昱传染的。 裴素素问了问杨四娘这个孕妇的发病时间,果然,杨四娘回道:“那天从你院子里离开后,当天晚上她就烧起来了,这两天也来打了抗生素,不过没用。” 裴素素不敢耽误,立马叫杨四娘去打冷水过来。 她则留在门诊室里,望闻问切四步,问是问不了,只能靠另外步仔细判断。 有痰,很多,而已经烧得迷糊了,情况紧急只能用刺血法了。 她赶紧掏出自己的针囊,一字摆开,找出棱针,又喊了两个学生进来,帮忙把孕妇侧翻九十度,让她侧卧在诊台上。 两个学生都是男生,不太敢对孕妇下手,裴素素一时着急,骂了两句:“都这时候了,救人要紧!矫情什么呀!难道家属还会怨怪你们是男生吗?快点的,把患者侧翻过来,衣服解开,露出后背。”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还是下不去手,气得裴素素直接把他们撵了出去:“别杵在这里碍事,换女生过来!” 很快,进来两个女学生,在裴素素的指导下,把孕妇侧翻过来,解开衣服,露出脊椎。 裴素素叮嘱道:“扶稳了,不要让孕妇乱动,要是找错穴位会出事的。” 两个女学生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在前面扶着,一个在后面顶着。 裴素素赶紧寻找大椎穴,一边找,一边跟学生解释:“孕妇是特殊人群,如果继续加大抗生素的剂量来退烧,不但不会有效果,还有可能会对胎儿产生不可逆转的危害,所以,老祖宗的法子就派上用场了。我现在找的叫大椎穴,你们学过人体解剖,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位置吧?” “不知道。”两个学生很是惭愧,“我们学的是西医,教科书上没有这些。” “那你们看好,这个穴位在第七颈椎棘突凹陷的位置,正常寻找这个穴位,需要患者坐着低下头,但是现在患者高烧不退,所以寻找起来要格外仔细,不能数错。”裴素素找准位置,一边下针一边解释,“我现在采用的是棱针刺血疗法,等会还会配合拔罐。如果不是这么严重的高烧,只要刺灸刮痧就行了,刺血是不得已的办法,看好了,只要放出这一点点血就行了,不能多。为了尽快泻热,还可以配合曲池穴和合谷穴一起进行针灸和拔罐。” “真的会有用吗?”女学生很是惊奇。 裴素素一脸严肃,没有回答。 刺血结束,她便直接给孕妇拔罐,操作结束后叮嘱道:“你们两个辛苦一下,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半个小时后我再过来。” 两个女学生赶紧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开始计算时间。 裴素素则去了对面的诊室,接诊下一个孕妇。 半个小时后过来看看这个孕妇,果然高烧退了下来,降到了十七点五,裴素素松了口气。 两个学生惊叹不已,对裴素素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裴素素不苟言笑,赶紧把罐子拔了,收起来备用:“你们两个辛苦了,这是给她化痰止咳的方子,你们留一个人跟她家属交接一下,另外一个跟我来。隔壁这个孕妇快生了,我担心刺血疗法会动了胎气,准备保守一点,直接敷毛巾,你就负责及时给她替换毛巾,打水有男生负责,十分钟就会换一盆清水过来,记得,不要偷懒,毛巾一分钟就换,额头,颈部,腋下都要敷,敷的时候注意观察,要是患者有什么不舒服及时通知我。” 女生点点头,赶紧去帮忙。 这一忙就是整整一上午,孕妇们都很金贵,在她这里是享有最高优先级的,然后才是小孩,老弱病残。 至于成年男女,那些交给高明月他们打针抓药就行了。 这几天即便是饭点,卫生所也是没人休息的,楚奇安排了人手专门送饭过来,大家会轮流去扒拉几口饭菜,随便对付一下,继续忙活。 裴素素一点也不饿,所以她不打算吃,看看时间,手头的这一批孕妇都安顿好了,她便骑上自行车,先去看看婆家那一大家子怎么样了。 中药退烧见效慢,所以不能着急,只要能稳住体温不再升高就是好的。 她检查了一圈,发现刘巾帼好像精神了一点,见到她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跟她的眼神接触,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这个婶婶。 裴素素懒得计较,这场甲流大爆发就是一场灾难,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这些小事耽误时间。 她直接去找保姆,叮嘱她给几个老人家都敷一敷毛巾,有事一点及时去找她。 说着她便塞了五十块给保姆:“这两天辛苦你了。” 保姆也没有客气,把钱收下后笑着说道:“小东家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东家?”裴素素对这个称呼有点意外,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跟保姆说话。 保姆笑着解释道:“老爷是我的老东家,你们不就是小东家吗?” 裴素素想想也对,这要是按照老爷子那个年代的习惯,保姆估计还得管她叫少奶奶,只不过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不兴这个叫法了,那是落后的,是腐朽的。 所以保姆用了个相对委婉的词,东家。 不过裴素素想了想,觉得这词还是不太好,便提醒道:“你是长辈,你就喊我小裴吧。” 毕竟保姆都四十几岁了。 保姆点点头,笑着说好。 裴素素打量着她,瞧着她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这么一个女人,怎么会没有男人疼爱,把她留在身边,而让她一年到头都陪在一个老爷子身边呢? 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她有自己的家庭吗? 裴素素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保姆一无所知。 算了,保姆这一年多来在海岛照顾老爷子,也没有抱怨过什么,可见保姆自己是愿意的。 想必老爷子是许诺了什么好处,既然这样,裴素素就不多想了。 她赶紧去部队那边看看,力所能及的帮点忙。 不得不说,师敬戎还是挺靠谱的。 整个驻地有条不紊,没病没痛的还在荒地那边隔离,发高烧的全都在营房躺着,咳嗽低烧的在室内活动场馆里待着,有的铺了个席子躺着,有的直接和衣而卧,有的坐着,有的扎堆,一边咳嗽一边下棋。 医疗兵则在给大家量体温、扎针、输液,秩序井然,叫人安心。 看到她过来,全都齐刷刷的叫嫂子。 裴素素笑着打招呼:“你们团长呢?” “报告嫂子,团长撵猴子去了,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了咱们岛上在爆发大流感,忽然来海岸线上骚扰,团长指挥作战去了。” 一个生病的小连长大声汇报道。 裴素素恍然,只是好奇,怎么没有听到开火的声音。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个,她找了几个咳嗽得最严重的士兵,戴上听诊器,一个个听了听呼吸声,果然都有强烈的痰音。 她便刷刷开了副方子,问道:“有没有识字的,跟我来抓药。” 一个一米七几的小伙子站了起来:“我上过高小。” “高小啊,那估计不行,有的字不好认,有上过初中的吗?”裴素素问了一声。 一个一米七不到的小矮个站了起来,估计是烧红了脸,低着头说道:“我……我上过县中。” “那你跟我来,这方子接下来天你们每天都要喝,别偷懒,才会好得快,不过那时候我肯定没时间再过来了,就需要你们自己按照方子上的名字和用量来抓药。”裴素素解释了一下。 小兵点点头,跟着她去活动室。 那里是堆放口罩和抗生素以及中药材的地方,裴素素亲自示范了一遍怎么抓药怎么称量。 这小伙子倒是学得快,就是全程低着头不说话。 连裴素素问他叫什么,他都咬着嘴巴不开口。 真是个怪人。 总之,裴素素见他学东西挺快的,还是松了口气。 叮嘱道:“用量最少的这一副,是给只咳嗽不发烧的喝的,中间这一副是给咳嗽流鼻涕发低烧的喝的,最后这一副是给发烧打冷战的喝的,不用考虑咳不咳嗽打不打喷嚏,只要发烧打冷战,立马喝这个,记住了吗?” 小兵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裴素素直接出去了。 她先去营房那边,帮高烧不退的士兵们退退烧。 对于他们,拔罐就简单多了,不用像孕妇那样还得找两个人托着顶着。 她只要让这个士兵在她面前坐下就行。 至于脱衣服,露出后背,这在医生眼里,那都不叫个事儿。 很快,营房里的高烧患者都跟刺猬似的,一个个背上顶着几个火罐,傻笑着看向其他正在被小嫂子拔罐的战友。 有个贫嘴的问道:“嫂子,你不怕团长回来生气吃醋啊?” “哪能啊,你们的健康最重要,你们团长可不是小家子的人。再说了,你们没见过农村那些庄稼汉吗?一到夏天就光膀子,袒胸露背的,大家都不会觉得难为情嘛。”裴素素手脚利索,已经处理完了手里这个,去了下一个士兵面前。 这个士兵非常扭捏,不肯脱衣服。 裴素素接过体温计一看:“都快烧到四十度了,还难为情呢?哎,大块头,你来,给他脱了。” 一群刚恢复了点精神的小伙子便一拥而上,把这个害羞的家伙摁住,扒了上衣。 裴素素拿手在他脊椎上比划:“低头,别动。” 这小子居然像触电一样的,直接刺溜一下,窜出去跑了。 营房里一片哄笑声,裴素素也闹了个没趣,只好换一下个。 等她忙活完了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营房外头晕倒了一个士兵,正是那个没穿上衣的。 裴素素赶紧叫人把抬了进去,用对付孕妇的法子来对付他。 忙活完,裴素素看着已经快五点了,便准备再去看看婆婆他们。 刚出了营房门口,便听西南方传来一声炮响。 吓得她,立马在心里喊了一声金闪闪:“闪闪,二嫂这里现在忙吗?你能帮我去海上看看吗?” 金闪闪正瘫在床上,任由两个小娃娃蹂·躏它当玩具,闻言无奈的说道:“不行啊宿主,我快被你儿子和你侄女儿薅成秃头鱼了,嘤……”, 182夫妻并肩(3)(一更) 裴素素无奈, 只好耐心的在岛上等着。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近的火炮声,总有种危险随时会逼近的感觉。 也不知道师敬戎发烧了没有,撑不撑得住, 舰船上的其他人呢? 会不会突然不舒服影响了作战? 她不知道, 她只能先去看看孩子。 但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问一声, 想要抱着孩子母子俩一起等师敬戎回来,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这一天都在接触病患, 哪怕她现在没有症状, 身上也都是病菌,酒精消毒都未必能消杀干净。 所以她只能克制,只能强行镇定下来, 告诉自己,师敬戎一定不会有事的。 到了山包那里,她摇了摇铃铛, 汤雪儿出来, 裴素素赶紧问了一声:“嫂, 孩子没被吓到吧?” “没有,姐弟俩忙着揪闪闪的尾巴玩儿呢,你没事吧?吃了吗?要不你去远一点的吊脚楼里休息休息,我跟孩子不出来就是了。”汤雪儿其实是有点害怕远处的火炮声的,不过她看到两个孩子根本无动于衷, 心里的那点不安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 为母则刚,孩子都不怕,她怕什么,那样不是给孩子添乱吗? 所以这会儿她已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裴素素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现在看到她这么冷静, 心里还是挺宽慰的。 便摇了摇头:“我就是来看一眼,孩子没被吓到就行,我去照顾爸妈他们。” 汤雪儿惭愧的笑笑,刚刚第一声炮响,被吓到的可不是孩子,而是她这个大人,真是难为情。 她问裴素素要不要把孩子抱出来看一眼。 裴素素还是摇头:“不了吧,我怕他看到我要哭,嫂你怎么样,忙得过来吗?” “还行,纸尿裤真方便,脏了一脱一扔就好了。”汤雪儿非常感谢纸尿裤,这真是个好东西,要不然她真的吃不消。 不过也就是这两天降温了能用用,天然的话孩子屁股会被捂出湿疹和痱子,还是得用尿布。 裴素素也是同样的打算,特殊情况用用就行了,其他时候不能光顾着大人偷懒而忽略了孩子的舒适度。 她提醒道:“那你记得每次换下来都给孩子洗洗屁股擦擦粉。” “忘不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汤雪儿不说了,进屋去看着孩子。 还好远处火炮声吵闹,卓彧没注意到妈妈的声音,也不知道等会睡觉的时候会不会闹。 这小子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妈妈吧。 汤雪儿叹了口气,做好了卓彧闹腾的准备。 * 火炮声不是很密集,响了一阵之后便没了动静。 裴素素本打算到公婆那边转一圈,路上被曹放叫走,去了赵五妹那里。 赵五妹烧得有点厉害,黄晨也病倒了,现在两口子谁也照顾不了谁,是曹放在帮忙。 裴素素过来赶紧给赵五妹刺血拔罐泻热,至于黄晨,她把了把脉,觉得不太对劲。 “黄晨这是病了好几天了吧?”裴素素问了问曹放,毕竟两家离得不远。 曹放其实不是很清楚,毕竟他最近在食堂那边忙活。 他想了想,道:“我听宝莉说,这几天见到黄晨,总是蔫蔫巴巴的。其实黄晨身体素质一直可以的,又是农业技术指导员,经常下地,不至于一下子就病倒了,可能他前几天就开始不舒服了吧。” 裴素素也是这样猜测的,她又问:“最近黄昱还来骚扰他吗?” “来,天天来。他不在就骚扰赵五妹,赵五妹每次都被她哄得心软去开门。你看看怎么劝劝赵五妹,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这黄昱一看就不是好人。”曹放看人还是挺准的,他不喜欢那个黄昱。 鼻孔朝天,得意忘形,哪天她老子倒了她就惨了。 不过虽然现在没人敢惹她,但大家也都不理她了,她就像个过街老鼠,简直在岛上臭名远扬。 哪怕是没有见过她的,都知道她老子黄坚家门不幸,养了这么一个祸害。 裴素素不禁沉思:“这病毒的潜伏期不长,按你提供的时间推断,难道他们两口子才是最早发病的那批人?可是他们最近没有离开岛上吧?” “没有,赵五妹怀着孕呢,黄晨天天下工回来就照顾她,哪有时间去外面。”曹放的情报还是准的,毕竟顾达负责打渔小队,那家伙就是个耳报神。 裴素素大概弄明白了,她赶紧给这对夫妻抓药去,随后把中药交给了曹放:“你给他们熬一下,我有个猜测要验证一下,晚点再来。” 曹放不知道她要验证什么,不过她既然开了药,他赶紧去熬药就是。 很快,裴素素找到了码头那边的负责人,把这几天岛上进出人员和来访的家属名单检查了一下。 这才发现,过年前后这几天,进出过海岛的总共就这几个人。 先是刘巾帼和黄昱、师翊过来,然后是师霖带着两个外孙女过来,这一天其他人都没有出岛,毕竟大年初一,岛上的物资队也没有运输任务。 然后是第二天,刘巾帼和黄昱出岛打电话,半天后回来。 不过在他们回来之前,岛上还来了个人,到访对象写的是高明月。 第三天,岛上没有人员进出。 第四天,戈邵两个老神医带着孙女孙子出岛游玩,至今未归。 第五天,打渔小队海上作业,并没有离开海岛海岸线太远。 第六天,没有人进出,刘巾帼半夜发病。 第七天,大面积爆发。 这符合甲流的潜伏期,毕竟一到三天只是一个大概,刘巾帼第四天发病是在容错范围之内的。 裴素素有理由怀疑,刘巾帼就是岛上的零号病人,感染的时间应该是初二那天。 正好裴素素初一那天被气到了,之后就躲着她们,没跟他们有什么接触。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必须把那个到访过高明月的人排除掉。 她去找了下高明月,高明月便把那天的事说了说:“那天我去找你,不是跟你说了那对婆媳的事情吗?就是我小姑子来告诉我的。不过她身体不舒服,没敢直接见我,而是写了纸条扔进来给我的,我自始至终没有面对面跟她讲话,可以排除她把病毒带过来的可能性。” 说着,她把那纸条找出来,拿给裴素素看看。 裴素素点点头:“那咱们可以根据接触过她们的人,来进行这个病毒的传播研究。对了大姐,我老太公那个保姆,到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明明一大家子全都病倒了,但我看她精神抖擞的,还能一边熬药一便哼歌儿呢。是不是可以从她身上着手研究看看,她是不是自带什么抗体,可以免疫这种病毒?也许找到那个抗体,就可以研究出来疫苗了呢。” “哎呀,这真是个好思路,我这就去安排!”高明月高兴坏了,这个信息可太有用了。 高明月赶紧去找学生,按照裴素素给出的传播顺序进行调查研究。 裴素素则又去卫生所忙了一会儿,快到九点,才下班回了家属院。 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真的好不习惯。 师敬戎没有回来,孩子不在身边,整个家里只有她自己,忙了一天,心里牵挂了一天。 她没有胃口,不想吃饭,只是简单的冲了个澡,便坐在堂屋撰写书稿,留着门,默默的等待着。 九点半的时候,孙川去洗澡,路过她门口,孙川咳嗽着说了一声:“嫂子你还没睡啊?别担心,团长不会有事的。” 孙川没去,自然是因为生病了,但是黎昂去了。 所以他补充道:“老黎对水战还是很在行的,有老黎在,团长哪怕不是很熟悉水战都没事的。” “嗯,谢谢你。”裴素素笑笑,继续忙着。 十点,人还是没回来。 裴素素看看手表,尽量让自己沉住气。 孙川从他那边探头往这边看看,见屋里还亮着灯,门还敞着,不禁有些感慨:“秀云,要不你去劝劝她?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她忙了一天也不容易。” “劝不了的,要换了是你出去打仗,我也担心。别劝了,她这是在求一个心理安慰呢。”刘秀云理解裴素素的心情,孩子不在身边,男人又在外面打仗,一个女人家,能够沉住气坐在那里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已经跟很难得了。 这时候别人的好意只会添乱。 不如默默地看着,给她一个安静的独立的空间,自己消化这股情绪。 十点半,师敬戎还是没回来。 裴素素开始频繁的看手表。 孙川和刘秀云虽然熄了灯,但还是会从窗口看一眼。 孙川又催:“你去劝劝吧,再不睡她吃得消吗?” “劝什么啊,你以为她躺下就能睡着了?现在她看看书写写字,起码还能排解排解情绪。”刘秀云不想理孙川了,躺下睡觉。 孙川只好叹了口气:“她也真是沉得住气,我还以为她会主动过来问我呢。” “你快别多事了,你那是给人家添乱,睡吧。”刘秀云也忙了一天了,倒头就睡。 说起来也是神奇,她和几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孙川咳嗽个不停。 所以她快睡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叫你喝点中药你不听,我倒要看看你要咳到什么时候。” 孙川也是无奈,他受不了生姜那个味儿。 现在挨骂了,也只能笑笑:“没事儿,我打了抗生素,会好的。” “滚。”刘秀云把他撵出去睡,自找的,该。 十一点,师敬戎还是没回来。 裴素素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文稿整理了一遍,转身去屋里拿了本书出来看。 写是写不出来了,心里烦躁,写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的,还不如看看书。 十一点半,裴素素终于沉不住气了,去门口看了眼。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远处的黑夜像是一头可以吞噬希望的巨兽,让人心里毛毛的。 裴素素等了一会儿,还是掩上门回去了,坐在堂屋里,继续看书。 十二点,还是没回来。 她真的沉不住气了,问了声金闪闪:“孩子睡了吧闪闪,现在可以去帮我看看了吗?” 金闪闪哼哼唧唧的:“来了来了,卓彧哭着要妈妈,刚哄睡着,哎呦,累死我了。”, 183爱妻深夜守候(二更) 裴素素心里不踏实, 还好金闪闪已经去了。 很快,金闪闪带来了好消息:人没事,缴获了猴子几艘战船,正在清点俘虏, 可能再过一两个小时能回来。 裴素素终于松了口气:“那船上有人感冒发烧了吗?” “有几个, 估计来不及隔离了, 交叉感染避免不了。”金闪闪也是无奈,这种紧急情况, 肯定是先集合一波没有症状的士兵参战, 把威胁解除了再说。 至于这里头是不是没有隔离满七天,是不是已经有人快到潜伏期最后一天快发病了,谁敢保证呢。 战斗了一天, 士兵们又饿又累又渴,海上风浪又大,正是病毒趁虚而入的时候, 这时候发病也是正常。 裴素素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 所以她得做点什么。 舰船上肯定有无线电,这边快返航的话,岛上留守的医疗兵肯定都会收到消息准备救助伤员,她能帮助的有限,但她还是让金闪闪飞了一趟存放抗生素的活动室, 看看东西够不够。 金闪闪很快回复:“不太够了,今天下午你走之后又有好多病人去注射了抗生素。” “买!”裴素素不带犹豫的,她去不方便,便直接让金闪闪把东西送过去,反正这会儿也没人看着那里。 等她张罗完, 今天赚来的十几万福运值差不多又搭进去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入不敷出。 真是叫人头疼啊。 不过她可没时间唉声叹气,赶紧给师敬戎把汤药炖上,等他一回来就让他喝。 她自己也要喝点预防一下,所以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她便抱着书本,在厨房看着火炉子。 快到两点的时候,师敬戎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他打着哈欠,以为回来必定是黑灯瞎火,冷锅冷灶。 结果推开院门的那一瞬间,他便被自家堂屋里的灯光惊到了。 他赶紧把门关上,快步走近,去屋里一看,没人,桌子上倒是摆饭菜,热乎的,还有酒精喷雾,他赶紧拿起来把自己上上下下喷了一遍,顺便把口罩换了。 退出来再看厨房,好家伙,他媳妇还没睡? 正一手捧着书,一手托着下巴,坐在火炉子对面磕头捣蒜呢。 面前的药罐子里咕嘟咕嘟,苦涩的中药气息里,满满的都是爱,所以这中药再苦也是甜的。 师敬戎高兴坏了,也心疼坏了。 赶紧俯身,准备把媳妇抱回屋里去。 裴素素迷迷瞪瞪的,正到处找周公下棋,忽然手里的书就掉了。 她一下醒了过来,生怕把书烧了,还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这一抓不打紧,直接抓到滚烫的药罐子上去了,痛得她嗷了一声,瞬间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师敬戎回来了,她挣扎着想下地,却被抱着直接回了屋里。 男人疲惫的嗓音里透着股子兴奋,兴奋里又有一丝愧疚,他闷闷的说着对不起,烫着你的手了。 裴素素哭笑不得,没被烫的另一只手勾住了师敬戎的脖子,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根子,再从后面绕过来摸摸他的额头:“嗯,没发烧,身体素质真不错。” 刚夸了一句,师敬戎就赶紧别过头去,打了一声喷嚏。 裴素素也正好落在了床上,她赶紧爬起来,顾不得手上的烫伤,直接跳下床:“赶紧的,过来喝药。” 师敬戎白折腾一场,又得跟着媳妇去了厨房。 不过他可不忍心看媳妇再忙碌了,赶紧把裴素素摁在了凳子上:“我自己来,你赶紧找个什么药膏把伤口给处理了。” “哦,好。”裴素素买了瓶烫伤药,自顾自涂抹起来。 师敬戎却还是想叫她出去:“你去外面等我吧,我喝药需要摘口罩。” “没事儿,你喝你的。”裴素素又不嫌弃他,反正她这一天什么患者没接触过,虽然她全程带了口罩,但是架不住有的患者不爱戴啊。 既然这样,师敬戎戴不戴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了。 师敬戎不听,非要她出去,她只好起身:“好好好,听你的,瞎矫情。” 师敬戎等她出去了才摘下口罩,药很烫,得慢慢喝,他不忍心看她再熬夜了,便催促她回去睡觉。 裴素素站在院子里看月亮,就是不搭理他。 师敬戎无奈,只好由她去了,一碗药喝了十几分钟才完全喝完,没办法,太烫了。 喝完他戴上口罩出来,裴素素却已经把换洗衣服和毛巾找来了,连带着香皂一起塞给他:“快洗澡,热水烧好了。” 师敬戎有些惊叹,这真是他那个懒虫老婆吗? 简直不要太勤快啊。 这大概就是爱的魔力吧,他幸福的勾起嘴角,洗澡去了。 洗完澡回来睡觉,他要分床,一人睡一间,裴素素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人摁在床上,熄了灯:“听我的,睡觉!” 师敬戎无奈,躺下后赶紧背对着裴素素,叫裴素素直接拎着耳朵骂道:“给姑奶奶转过来!” “哎呦,哪儿来的河东狮,好吓人。”师敬戎又开始贫了,叫裴素素狠心掐了一把才老实了。 “都说了没事,我今天一天都在毒窝里泡着,还能被你打败了?不准再转过去了!”裴素素强势提出了抗议,见他愣在那里不动,干脆扯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搭,“搂我啊,你是不是男人!” 那必须是! 师敬戎经不起激将法,直接搂着她沉沉睡去。 后半夜果然发烧了,裴素素迷迷瞪瞪的摸着怀里的男人,赶紧下床找体温计。 一测,三十八点五,还好,不是特别高。 她赶紧摸了摸他身上,在出汗,那就不能冷敷,再等等看,看看出一晚上汗会不会好点。 她便给他把被子盖盖好,自己往边上稍稍,省得靠太近,让他烧得难受。 第二天五点,一向准时起床的师敬戎,居然没有醒过来。 他还在出汗,体温倒是没有再涨,裴素素哪儿都不去了,就这么守着他。 当然,也要关心一下孩子们,金闪闪赶紧安慰她:“卓彧睡着呢,你别管这个了,先把孩子他爸照顾好吧,爷爷奶奶那边我也看过了,都在出汗,没有恶化,再喝一天药应该会好的。” “没看出来啊闪闪,你还懂这个。”裴素素无聊的打着哈欠,只能跟金闪闪闲聊几句,撑着不睡。 金闪闪很是自豪:“当然,人家可是美人鱼哒,世界上最聪明的美人鱼。” 裴素素笑了,这家伙,真臭美。 不过也真是多亏了它,要不然她心里记挂着孩子,怎么做事。 五点半,黎昂过来敲门,问今天团长有没有什么安排,那些俘虏是直接审讯还是移交给基地那边。 裴素素出去说话:“我家敬戎发烧呢,我记得部队有规定,他这个情况,你是可以暂时代理团长的,你要是自己拿不定主意,那就开个会,跟常政委和老孙他们都商量一下吧。” “也好。”黎昂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舒服,他转身准备组织召开会议,裴素素喊住他,“对了老黎,白渠没事吧?” 她记得她那天让白渠去处理过黄昱大闹食堂的事,那会儿黄昱应该就在潜伏期了,是有传染性的。 黎昂摇摇头:“没有,我们二号院只有宋佳不太好,发了一晚上高烧,其他人没事。” “那就好,宋佳怎么样了?”裴素素昨天到处帮忙,还真是把家属院这边给落下了。 黎昂笑着安慰道:“没事儿,烧了一整晚,出了一床的汗,这会儿精神了,我儿子在给她熬药,女儿在给她煮粥,我那几个孩子都省心,会主动照顾妈妈。” “那我就放心了,最小的没事吧?”裴素素算算日子,那小妮子刚满月没多久,应该抵抗力还是可以的。 毕竟是母乳喂养的,母乳在最开始的半年会提供大量的免疫力给孩子,孩子在不容易在这时候生病的。 黎昂点点头:“没事,她姐姐会哄,还喂了她小米汤,这小丫头也懂事,昨天一晚上都没哭。” “也是哦,我都没听见她哭。”裴素素不得不惊叹,小孩子虽然什么也不会说,但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妈妈不舒服,自己不能哭闹添乱。 真是太贴心了。 哎,她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裴素素笑笑,不说了,回去照看师敬戎。 到了中午,黎昂他们那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倒是孙川先跑了过来,问道:“医疗兵说夜里凭空多了一百多箱抗生素,是你弄的吗?之前运过来的那批,高大姐就说是你弄的。” “是我。”裴素素也没有否认,她需要赚取更多的好感度转化成福运值购买更多的抗生素,要是做好事不留名,显然不符合她的需求。 那就留名吧。 孙川松了口气:“是你弄的就好,我还以为是猴子有内奸要害人呢。” 裴素素被他的想法逗笑了:“哪能啊,你要是不放心,那就提醒医疗兵拆封之前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 “嗯,我去了。”孙川咳嗽得厉害,但还是带病工作去了。 下午两点,师敬戎醒了,身上的汗也出完了。 他就那么看着头顶的蚊帐出神,双眼放空,脑子里全是当初在长白山的画面。 飞雪连天,苍茫四顾,找不到他惦记的心上人。 他好伤心,眼角不知不觉湿了。 裴素素端着药进来,一眼就看到他那傻样儿,赶紧坐床边下给他擦擦:“想什么呢?都当爹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你醒得正好,快起来,把药喝了,不行我再给你扎一针抗生素,双管齐下,搞死这个病毒。” 师敬戎怔怔的扭过头来,面前的小媳妇咬牙切齿的,跟病毒不共戴天,哪怕自己顶着两道黑眼圈,也要精神抖擞的来跟他说话。 他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一时没忍住,直接坐起来,一把将她薅进怀里,紧紧地摁着,像是摁着一个永远不愿意撒手的至宝。 喝完药,他便去部队工作了,俘虏的事他决定直接上报给基地。 黎昂不理解,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自己抓的,是有资格直接审问的吧?” “老黎,你不懂,岛上忽然爆发流感,他们居然第一时间赶过来捣乱,说明岛上有内奸。这事必须通知基地,让基地来查。”师敬戎一向不怕事,可是这件事,他必须闹得大一点,免得那些龌龊的躲在背后的毒瘤逍遥法外。, 184瞒不住了(三更) 接下来几天, 每天都有新增的感染者,也慢慢出现了痊愈的患者。 也有极少数人,依旧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这些都被裴素素和高明月列为了重点跟踪对象。 这样的人要么是体内有抗体, 要么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 等这次事情结束,她们肯定会把这些人集中起来, 一个个征集志愿者加入研究。 裴素素为了找人帮汤雪儿照顾孩子, 便在这群人里留意起来。 但是她很失望,人家一听说要帮忙照顾两个孩子和一个孕妇,立马摇头拒绝。 毕竟这种事情, 累不累是次要的,万一出点意外,要承担的责任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所以时间过去三四天了, 裴素素还是没能找到愿意隔离七天帮忙照顾孩子的人。 就在这时, 外头回来了四个人, 谁呢,当然是戈邵两位老神医,以及戈小贝和邵坤了。 两位老人家烧退了,但是咳嗽还没好,邵坤和戈小贝倒是精神抖擞的, 一点事都没有。 裴素素收到消息,赶紧去探望了一下他们。 顺便告诉他们,山包那里的吊脚楼暂时住不了,汤雪儿在里头隔离呢。 好在戈邵两位老神医留在岛上坐诊,楚奇是给他们安排了院子的, 所以他们也没什么意见,直接回了民宅这边。 行李放下,戈小贝得知汤雪儿一个人在山包里隔离,还得照顾两个孩子,立马自告奋勇,愿意去帮忙。 裴素素狐疑的打量着她:“小贝,你真的行吗?照顾孩子很辛苦的。”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总得练练吧,要是姐姐你不放心,那我只负责给雪儿嫂子洗衣服好了,我不碰孩子。再说了,我在那里也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儿啊。”戈小贝确实不会照顾孩子,不过她还是想去。 裴素素思考再三,还是拒绝了:“算了,我还是让我婆婆隔离七天再过去吧,小贝我不怕你生气,我怕你把孩子摔了。” 戈小贝很郁闷,抱着裴素素撒娇:“好啊,素素姐姐你不肯相信我,我跟你讲,这段时间两个爷爷生病,坤坤经常要出去找药,都是我照顾的爷爷。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嘛?我可是会生气的哦,哄不好的那种!” “好好好,信你,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不能毛躁,不能冒失,你雪儿嫂子怀着孕呢,肚子里有两个,床上还爬着两个,你可千万要小心。”裴素素确实不信任她,戈小贝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怎么照顾人啊。 但如果戈小贝说的是真的,也许这家伙真的成长起来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裴素素让景元夏也隔离七天,到时候一起做个病毒检测,再考虑让谁去。 她又问了问邵坤用的是什么方子帮两个老人家退烧的,邵坤掏出医疗箱里拔火罐的罐子笑了笑。 裴素素懂了,英雄所见略同。 老人家嘛,身体的各项器官都不太好用了,就算是喝药,见效也别别人慢,烧急眼的时候只能用其他的办法快速泻热,刺血和拔火罐是最立竿见影的,而且安全。 她拍拍邵坤的肩膀,问道:“愿意来帮忙吗?我看你小子还是挺专业的。” “当然,两个爷爷催着回来,就是怕姐姐你一个人扛不住。走吧,我们收拾收拾,一起去。”邵坤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不然他能戴着口罩吗? 裴素素当然欢迎他的加入。 这天开始,她的任务量明显减少了一些,尤其是营房那边,可以安心交给邵坤去帮忙。 年轻的小伙子,劲儿又大,又同为男同志,不知道有多方便。 那边的士兵一看,小嫂子不来了,明显有些失望。 那个负责抓药的矮个子士兵本来话很少,今天却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问道:“小大夫,知道嫂子为什么不来了吗?” “还能为什么?有我了呀!她可以把时间腾出来好好照顾那些孕妇和孩子了。你们这些臭老爷们儿都交给我了!”邵坤嫌弃得捂住了鼻子,哎,一整个营房都是臭男人,汗味儿和脚臭味儿混在一起,太熏人了,难为素素姐姐居然一个人撑了好几天。 邵坤撸起袖子就去干活儿,也不管身后这个小矮子怎么失望伤心。 * 黄昱难受死了,她一直打抗生素,一直不见好,烧了退退了烧,一咳嗽就漏尿,肺都要咳炸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可是岛上好多比她发病晚的都好了,她实在是好奇,便去看了看赵五妹。 “嫂子你居然好了?”黄昱很不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打的抗生素是假的? 赵五妹正在洗衣服,闻言抬头回道:“好了啊,小裴大夫给我和你哥开的药,我俩都好了,你哥已经上工去了,正是春播的关键时候,不能耽误啊。” 黄昱蹙眉:“她真的这么厉害?” 赵五妹茫然抬头:“对啊,你不知道吗?经她手的病人都夸她呢,抗生素只是暂时把热度压下去了,但是后面还会再烧起来,可是她开的方子,大家喝了之后会连着出一整晚的汗,基本上第二天就没有发烧的了,偶尔有体质不好的,第二天还会再烧的,只要再喝一剂,第三天肯定不会再烧了,顶多就是还有点咳嗽,不严重。” “那打抗生素的呢?”黄昱真的怀疑抗生素有问题。 赵五妹摇摇头:“有好的快的,也有好的慢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吧,不过好得快的后面还会再发烧,好像说是抗生素只是暂时把病毒压下去了,但是没有完全消灭,后面病毒再次繁殖,所以还得再烧几次。我不是学医的,我就是听你哥念叨的,我不知道对不对。” “这不可能,抗生素才是最管用的,抗生素都只是暂时压下去的话,为什么你们喝中药能好?我听说这些中药和抗生素都是她提供的,有没有可能,她把真的抗生素混在了中药里头,而她给我们用的抗生素是假的?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对她感恩戴德嘛,毕竟岛上的中医就她一个!”黄昱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女人会那么厉害,绝不! 赵五妹不理解这个小姑子,也懒得再争辩,要不然她会头疼。 她低头,继续洗衣服:“你爱怎么想随你吧,反正我只知道,要是抗生素是假的,你们也不可能打一针就退烧。” 那倒也是…… 黄昱自己也解释不通,难道裴素素给的是劣质抗生素,所以有的人管用,有的不管用? 不行,她非要去查清楚这些抗生素的来源,好让裴素素这个虚伪的江湖骗子露出狐狸尾巴。 结果她一查,根本查不到抗生素的源头,气得她立马出岛给她老子打电话,让她老子出面,拜托这边基地的领导派人下来调查。 黄坚一听,宝贝女儿居然被假药害了,这还得了? 赶紧给基地那边打了个电话,明面上是关心海岛这边有没有爆发流感,等那边的领导接了话茬,他便话锋一转,道:“我倒是好心,想问问岛上缺不缺抗生素,我这附近有个大的药厂,可以帮忙运一点过去,没想到我女儿说岛上抗生素多得用不完。真是没想到,你们那边的产量这么高,一个小岛上的储备抗生素都能有这么多?” 基地的这位首长很意外,小岛上不可能有这么多抗生素啊,部队那边都没有申请支援呢。 这事有古怪,不过也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这话在阴阳怪气什么。 他没有当场表态,只说会去找人核实。 挂断电话后,他去找了宋首长。 宋首长其实一直在关注海岛那边的动静,他在广播电台发布全省通告的时候就叫手下听着点岛上来的无线电信号,结果好几天过去了,岛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只当这病没有传染到岛上,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安排几个侦察兵过去,照着上次的路数,暗中走访。 两天后,侦察兵传来消息,抗生素和中药,以及医用口罩、消毒酒精,全是裴素素一个人提供的。 至于这些东西怎么出现的,问就是一句话:从天而降。 宋首长傻眼了。 他看着回来复命的侦查连连长,再三确认道:“你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的!我守在存放抗生素的活动室里,凌晨一点,其他人都睡觉了,天上就开始下抗生素,一箱一箱,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我面前。首长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当然,您是要冒风险的,目前为止,您还没有感染。”连长戴了口罩,远远的站在走廊那里回话。 宋首长觉得这事可大可小,这裴素素如果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可得赶紧汇报给上级领导啊。 哎呀,想想也是,景柏泰是什么人啊,居然特地从首都跑了过来,肯定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毕竟,如果他只是为了看外甥,也不至于在岛上耽误那么久啊。 说不定景柏泰早就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里,宋首长决定诈一诈景柏泰。 他叫那个连长先去吃饭,半个小时后再来,随后他拿起话筒,拨通了景柏泰的电话。 开口就玩刺激。 他直接问道:“景老哥啊,你这个外甥媳妇的秘密,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向组织汇报啊?” 景柏泰:???宋老烟袋怎么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什么?, 185第一声妈妈(一更) 景柏泰愣了一下, 不过像他这样的老同志,哪有这么容易上当? 所以他反问道:“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宋首长心说这老狐狸果然不好糊弄, 便继续诈他:“哎呀景老哥啊, 咱俩多少年的兄弟了, 这种事情你还要跟我玩心眼?不如咱俩一起想想办法, 看看是继续瞒着还是直接上报吧?” 景柏泰还是装傻充愣:“上报什么?哦,你是说我那外甥媳妇没上过医学院却到处行医?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 是这样的, 中医有它自己的一套规矩和法则, 只要她师父认可了, 只要她确实有本事,我觉得就不该苛责什么, 毕竟岛上医疗紧张嘛。” 宋首长服了,这老哥哥还真是会跟他打太极。 算了,他还是直说了吧:“景老哥你不知道吗?海岛爆发了流感, 医护人员不足, 药品也不足,你这外甥媳妇不但没有向外界求助, 还凭着一己之力搞来了用不完的抗生素和中药,这么大的本事,你居然跟我装糊涂说你不知道?景老哥啊,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有这样的特殊人才,要早点向上头举荐的嘛,万一她被人冤枉成怪力乱神呢,你说是吧?” 景柏泰沉默了。 有这回事?他不知道啊。 不过他去年在海岛待了两个多月, 早就摸透了这个外甥媳妇的脾气,宋老烟袋说的这些,确实是外甥媳妇能做出来的事。 思来想去,景柏泰严肃道:“这事目前有几个人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一个侦查连的连长知道。”宋首长实话实说,免得这个老狐狸继续跟他绕弯子。 景柏泰叮嘱道:“人不多就好,记住了,让这个连长不要声张,我来找领导反应一下再说。” 两天后,景柏泰这边终于传来了答复:“半个月后会有一个工作小组过去,以医疗支援的名义入驻海岛,到时候你安排一下,其他的等工作组自己把握,你不要再管了。” 宋首长赶紧叫人去安排,先透个口信给岛上,让他们把住处安排好。 * 这天晚上,师敬戎刚回来,便看到裴素素正拿着厚厚的工作簿写写算算。 他凑过来看了眼,好奇道:“算的什么账,这么多数字?” “算我还能撑多久,好感度都涨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持续半个多月,我就帮不上忙了。”裴素素也是无奈,好感度到了一百就满了,再多是没有的,再说只是看病而已,也涨不到一百。 好在这两天新增的患者数量趋于稳定,再过两天应该会逐渐减少了。 师敬戎安慰道:“部队那边就快结束了,还是军事化管理方便防控。” “是啊,部队那边有纪律,隔离的和感染的不会乱窜,但是百姓这边就不行了,现在又是春播的时候,就算百姓想隔离,又能隔离到哪儿去?活儿不干了?不吃饭了?哎,我真的尽力了,还是避免不了交叉感染。”裴素素叹气,好在这段时间下来,她自己是没有被传染的。 而且戈小贝和景元夏都隔离满七天了,她明天就去给她们测病毒,要是没事儿,她们就可以去帮汤雪儿带孩子了。 师敬戎也没办法,宽慰了几句便去洗澡,洗完回来,裴素素也算完了。 “我总觉得快结束了,顶多还有半个月,你看,我按照岛上痊愈的人数、需要的时间以及每天增加的患者人数推算,最后一批被感染的应该在五天之后,发病时间到七天,差不多半个月可以结束了。这样的话,我的福运值应该刚好够用。”裴素素松了口气。 之前她算错了模型,把感染后痊愈的人也当做了会重复感染的人群,差点把自己吓死,现在这个模型默认他们痊愈后拥有了一定的免疫力,短时间内不会再被传染,这样算下来,应该没问题了。 师敬戎也有同感:“没错,部队那边好了的没有复发的。” “嗯,那我再坚持坚持。你困了吗?”裴素素一整天没看到孩子了,想得慌,也涨奶,还好师敬戎每天会帮她减轻一点痛苦。 师敬戎也想孩子了,他直接拿起手电:“想去就跟我说,困不困都去。” “嗯!”裴素素把账本合上,一起去山包那边看看。 可怜的小娃娃,闹了好几天要妈妈,这两闹得没那么狠了,但还是很折磨人。 所以裴素素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过来看看。 每次汤雪儿都会把孩子抱出来,站在吊脚楼上让他们两口子远远的瞅一眼。 虽然就这么一眼,却足以让两口子宽心。 回来的时候,裴素素鼻子有点发酸,她忽然埋怨起来:“我不想再干了,我好想卓彧。” “那就不干了!”师敬戎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人,他也担心孩子呢。 才半岁的小不点儿,没有奶吃,没有爸妈陪着,多可怜哪。 所以他不反对媳妇撂挑子。 不过他也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 果然,裴素素摇头道:“哎,算了,再坚持一个礼拜吧,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抽空给那些学生讲讲伤寒论,希望他们悟性高一点,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们知道和方子里药性相冲的药就行,免得病人还在喝其他的药,用了我的方子之后出事。” “嗯,那他们悟性怎么样?”师敬戎理解,中药讲究配伍,药性相克的当然要注意回避。 裴素素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中医西医完全就是两套理论。中医注重的是调动人体自身的防御能力去对抗病痛,西医是直接把那些病毒细菌杀了,可是治标不治本,一次是杀不尽的,过几天还会再繁殖出来,所以注射抗生素的那群人好了坏,坏了好。这些学生没有接触过中医的观点,一时之间扭转不过来。” “我觉得你其实可以放手了,戈邵两个老神医不是都好了吗?让他们去坐诊吧,你也累了不少天了。”师敬戎心疼媳妇,也心疼孩子,反正戈邵两个老神医在岛上不能白吃白住,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裴素素摇摇头:“他们年纪大了,大病一场,我开不了这个口。算了,我再坚持一个礼拜吧,之后我就不管了。” “一个礼拜,之后你还要隔离一个礼拜。”哎,可怜的儿子,你就再等你老妈半个月吧,师敬戎不想勉强,便由着她去了。 结果第二天,邵坤自己跑过来,说两个爷爷已经精神了,让裴素素歇下来赶紧陪孩子去。 裴素素不放心,亲自去看了看,果然发现两个老头都彻底康复了,而且精神好得不得了。 而同时,师敬戎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说是上级领导安排了一个医疗支援小组过来,过几天就到了。 裴素素彻底放心了,笑着收拾东西,准备去隔离。 不过这么一来,好感度不好刷了,要是再把抗生素和中药对半买,福运值肯定不够,因为系统的抗生素贵,裴素素索性不买抗生素了,只买中药。 她把病毒试纸扔给了景元夏,测一测景元夏和戈小贝的身上有没有潜伏的流感病毒,万幸,没有。 所以裴素素虽然要隔离七天,但这七天起码有人去帮汤雪儿分担压力了,好事儿。 只是,她刚收拾东西准备住进景元夏隔离的院子,便看到黄昱气鼓鼓的跑了过来,指着她很不客气的问道:“你到底在抗生素上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别人都好了,我还在咳嗽?” 裴素素觉得这女人就是个神经病,理都不想理,直接进了院子,插上门栓。 黄昱气死了,一边咳嗽,一边叫门。 裴素素只当疯狗在叫,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黄昱气得不行,又实在咳得难受,只得去找戈邵两位老神医看诊。 结果两个老头理都不理她,好像她是个狗屁。 她不理解,质问道:“喂,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居然拒绝给我看诊?你们就不怕我拆穿你们徒弟的真面目?” 戈赟冷着脸,不客气的问道:“你当真觉得抗生素有问题?”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一直好不了?”黄昱想不到别的理由,只有这个解释。 戈赟冷笑一声:“那既然你觉得有问题,那就去军医院看看,找领导举报吧,我和我徒弟学疏才浅,可不敢耽误你这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黄昱气得满脸通红,只好去找高明月继续扎针。 可是抗生素可以退烧却止不住她的咳嗽,她还是每天痛苦不堪,连裤衩都要换好几次。 她实在是服了,只好去了趟军医院,到那儿一查,才知道自己咳嗽总不好,跟胃食管反流有关,她只知道扎抗生素,当然没用。 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居然怀孕了。 看到报告单的时候,她都傻了,赶紧问了问医生,这孩子能要吗? 医生询问了她近期的病史和用药,建议她把孩子打了。 不过这么一来,可能会造成习惯性流产,毕竟这是她的头胎。 她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去找师翊商量。 师翊自己也刚好,浑身蔫巴巴的,没什么力气,得知这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去找刘巾帼。 刘巾帼压根不觉得一场感冒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只是注射了一些抗生素,杀杀病毒而已,能怎么样啊。 所以她坚持要把这个孩子留着。 黄昱思考再,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第一,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刘巾帼留下来照顾她,第二,她确实也担心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 她只是没玩够,没说这辈子都不要孩子。 所以头胎还是尽量保一保比较好。 几天后,裴素素隔离结束,测了测病毒携带情况,已经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她便赶紧收拾收拾,去陪孩子。 这会儿正是上午,她才到山包门口,便听见了卓彧的哭声,赶紧叫金闪闪来开门。 她激动的扑过去,喊道:“卓彧,妈妈来了!” 小家伙正在奶奶怀里掉眼泪,听到声音赶紧回头。 一看,是妈妈来了!立马激动得要挣脱奶奶,往妈妈怀里扎。 裴素素一把将他抱住,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糊了自己一脸的泪水。 小家伙高兴坏了,也气坏了,刚到她怀里就骂骂咧咧的呜呜啊啊起来。 裴素素哭笑不得,只好抱着他哄了哄:“卓彧在说什么呀,妈妈一句也没有听懂。” 卓彧挺直了小身板儿,小嘴一撅,委屈道:“木马,木马,唔……”, 186爸爸妈妈都要(二更) 当妈的可听不得孩子这奶声奶气的两声妈妈, 虽然发音还不是真纯正,但这就是在喊妈妈呀! 裴素素的心都要化了,赶紧抱着孩子上楼, 衣服还没掀开, 小东西就闻着味儿来找饭碗了。 好吧, 看来不是想妈妈了, 是想饭饭了。 哼,小吃货! 裴素素坐在床边, 叫他吃个够。 小东西似乎意见很大, 一边吃, 一边用爪子紧紧地揪住她的领口, 不肯撒手。 眼珠子水汪汪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妈妈, 吃的时候还不忘控诉几声,发出不满的嗯嗯声。 裴素素真是被他打败了,只好哄道:“我们卓彧生妈妈气气了是不是呀?那妈妈今天不走了好不好呀?” “嗯~嗯/嗯!”小家伙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 还知道回应一声。 当妈的继续哄:“那妈妈留下来了卓彧就不生气了好不好呀?” “嗯~嗯/嗯!”小家伙松开饭碗, 嘟囔了一声,小爪子抓得更紧了, 嘟囔完继续吃,好像真的有话要说似的。 裴素素哭笑不得,抬手摸了摸他脑门上的汗:“好好好, 都是妈妈坏,妈妈不走了,妈妈陪卓彧,卓彧给妈妈笑一个好不好呀?” “嗯~嗯/嗯!”小家伙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还带声调的, 一拐一降再一拐,哎呦喂,好像什么加密通话似的。 裴素素笑得不行,越看这小东西越可爱,忍不住亲了一口。 这一亲,小家伙来劲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无意中一把薅乱了妈妈头上的辫子,叫妈妈披头散发的,很是狼狈。 裴素素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好喊了一声:“妈,帮我捡一下头绳,你孙子好坏啊,还知道报仇呢,你看他把我辫子都给扯掉了。” 景元夏原本在外头洗尿布,这会儿进来,一看儿媳妇这狼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这小子这么皮,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没事儿,回头叫他爸爸揍他,我来当好人就行了。”裴素素笑着把头发往后拢。 景元夏捡起头绳,过来给她梳理头发,笑着说道:“就是,让他们老爷们儿管教孩子去,我们当妈的别做这个恶人,回头功劳都是他们的,坏事都是咱们做,不值当。” “就是呢,反正我想好了,男孩子不好管教,我直接当甩手掌柜。等我什么时候有了闺女,我再好好琢磨一下做妈妈的学问。”裴素素笑着换了一边喂奶。 提到闺女,景元夏就忍不住叹气:“闺女是要当妈的亲自管教的,你看我,就没能把师栩教好,幸亏这不是亲生的,要不然我得气死。” “妈你会想她吗?”裴素素还是第一次听景元夏主动提到这个名字,有点好奇。 景元夏叹了口气:“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儿,毕竟从小养到大的,后来我看她死性不改,也就没什么念想了。如今我把你和雪儿当闺女看,不比她叫人心里舒坦吗?你们俩可比她懂事多了,也省心多了,我也犯不着去想她。我就是忍不住反省自己,当初要不是我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也至于对她疏于管教。所以小裴啊,妈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妈和你公公,都可以帮你们带孩子,但是孩子的教育问题,你和敬戎要亲自抓呀。隔辈亲是避免不了的,我和你公公到时候肯定下不了狠心,只能靠你们自己警醒着了。” “妈我明白。”裴素素有点意外,景元夏梳头的手艺不错啊,居然没有把她扯疼了。 她仰起脑袋,笑着打趣道:“妈你没事多研究研究好看的小辫子,等我过两年再生个小闺女,到时候跟你学。” “好啊,没问题啊。”景元夏把头绳扎好,走到前面看了看,得意道,“嗯,不错,没歪。” 等卓彧吃饱了,裴素素才找了个镜子照了照,还真别说,两条麻花辫扎得又对称又顺滑,好看得很呢,比她自己弄的好多了。 可见当初景元夏照顾师栩也是用了心的吧。 哎,可怜的婆婆,到底是错付了。 裴素素把精神抖擞的卓彧放回婴儿床里,准备下去走走,看看汤雪儿和子娴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刚直起腰来,卓彧就开始呜呜哇哇的控诉起来。 还张开了两个小胳膊,闹着要妈妈抱。 裴素素无奈,只好把他抱在怀里,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才发现子娴正在草地上乱爬。 八个多月的孩子,正是到了满地乱爬的时候,裴素素瞧着孩子穿的是开裆裤,还是提醒了一下:“嫂,给子娴换个满裆的裤子吧,草地上可能有什么虫卵之类的东西,脏。” “呦,怪我,大意了。”汤雪儿赶紧把子娴抱起来,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什么满裆的裤子,那多麻烦啊,最后还是把纸尿裤套上,外面再穿一条开裆的长裤,让这小丫头撒野去了。 戈小贝一看,这里没她什么事了,便准备回去看看两个爷爷。 不过临走时,她特地跑过来想炫耀一下自己带孩子的成果,张开双臂,笑眯眯的哄卓彧:“小乖乖,让姨姨抱抱,姨姨要回家咯。” 结果小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扭头,双手死死的揪住了妈妈的衣领子。 戈小贝:……你妈没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坏小子! 她不服气,绕到裴素素背后再次张开双臂:“来嘛,姨姨抱抱,姨姨想卓彧了呀。” 卓彧再次扭头拒绝,果断又无情。 戈小贝郁闷了:“好好好,你厉害,你有了妈妈就不要姨姨了,姨姨不稀罕你,哼,姨姨也生个小娃娃去!” 戈小贝真是小孩子脾气,真就跟卓彧赌气走了。 裴素素哭笑不得,追出去叮嘱道:“小贝,你要是真想要孩子,最好等一段时间,等岛上情况稳定了再说。” “放心吧姐姐,我知道。”戈小贝回去了,好几天没见着邵坤了,还真有点想他了。 裴素素瞧着她那归心似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年轻夫妻,慢慢地也就有感情了,好事儿。 现在想想,大哥真是可怜,生命里不断的盛开一朵又一朵桃花,只不过最后那桃花,都把最灿烂的一面开给了别人,那自然,最后也会为了别人而挂果。 他就像是被月老戏耍的倒霉蛋一样,每次红绳快要绕在他手腕上的时候,都会出岔子。 也许是时辰的错。 也许再过几年,一切都会好的。 总有人大器晚成,总有人姗姗来迟,人生百态,就是这么半分不由己。 * 裴素素回了山包里之后,师敬戎再次成了独守空房的那一个。 他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老婆孩子,讲讲今天的新奇事儿。 至于岛上的抗生素和中药,裴素素之前已经囤了一大波,现在不需要再买了,所以岛上新来的那个医疗小组,什么神奇的现象也没看到。 当然,裴素素是不知情的,她只知道,卓彧这小子在经历过跟妈妈分离的半个月之后,变得格外黏人。 原本睡觉像小猪一样踏实的他,现在只要妈妈起来不在身边了,立马从睡梦中醒来,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裴素素被他哭得脑袋疼,只好丢下手里的事情去陪他,几次三番,就被他彻底拿捏住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裴素素想想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么一个半岁的小不点儿,居然可以把她这个成年人的世界搅合得天翻地覆。 人类幼崽真是又可爱又可怕的生物,她快招架不住了,一点自由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在,岛上的流感终于走到了尾声,全岛只剩零星几个病人了,新来的医疗小组收拾收拾,准备把单独开辟的发热门诊撤销,卫生所门口因为病床不够而搭建的帐篷也都拆了。 这天下午,师敬戎来山包这里接他们出去,为了安心,他还是测了下自己身上有没有病毒。 得到放心的结果之后,才敢来抱孩子。 卓彧原本在妈妈怀里腻腻歪歪,连妈妈出来扔个垃圾都要抱着,要不然他就哭。 这会儿正可怜巴巴的趴在妈妈肩上,啊呜啊呜的控诉着:坏妈妈居然把宝宝丢在婴儿床里,一个人出来扔垃圾,宝宝伤心啦,宝宝要哭,哪怕现在抱起来了,也要哭给妈妈听。 正哭得来劲,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卓彧”。 小家伙猛地抬头,转身看着山包入口处,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开木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小家伙激动坏了,立马手舞足蹈的抛弃了妈妈,小身子直接扎到了爸爸怀里,啊呜啊呜的教训起了坏爸爸。 好像在问他:坏爸爸,你哪儿去了,宝宝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呜呜…… 师敬戎被他这傻样弄得啼笑皆非,只好抱着他好好安抚安抚:“好好好,爸爸坏,爸爸以后天天陪着卓彧好不好?” “啊!”卓彧开心的把玩着爸爸的耳朵,咧开小嘴,露出两颗门牙,“巴巴,木马。” “哎呦,我儿子真棒,都会叫爸爸妈妈了。”师敬戎笑着搂住裴素素的腰,“媳妇儿,辛苦了,我接你们回家。” “都好了吗?”裴素素松了口气,与世隔绝虽然也能活下去,但是人会憋出病来的。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就是要多跟其他人打交道,维持一个舒适的交际圈子才好啊。 师敬戎点点头:“都好了,不过那个副营长的媳妇流产了。” 师敬戎提到这事,有点唏嘘。 裴素素好奇:“我不是没让她打抗生素吗?应该不会有事啊。” “胎停了,师父给她把的脉,好像说是高烧的那两天把孩子烧坏了,那两天刚好你不在……”师敬戎叹了口气,这会儿那小媳妇恨上黄昱了,正在找黄昱吵架呢。, 187坑爹的“好”女儿(三更) 黄昱的事裴素素不想掺和, 这种没脑子的女人,谁沾了谁倒霉。 所以她回到家属院后,只管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已经是农历二月了, 一场流感让岛上的春耕大受影响, 最近百姓们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儿。 师翔为了把耽误的工分补上, 天天早出晚归, 辛苦得不行,师敬戎叫裴素素准备几个食补的方子送过去, 免得二哥累出病来。 裴素素抱着卓彧到后面来时, 发现汤雪儿在哭。 她吓了一跳, 赶紧问了问这是怎么了。 汤雪儿不打算把她牵扯进去, 便擦擦眼泪,道:“没事儿, 就是刚才腿肚子抽筋儿了,疼死我了。” 裴素素不信,妯娌两个虽然谈不上亲如姐妹, 但是感情还是可以的, 她觉得汤雪儿有事瞒着她,不过如果她直接问, 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便当做没看出来,先离开再说。 片刻后金闪闪飞了过来, 因为系统设置了对其他人不可见的状态,所以它可以安心的在这里蹲守。 中午的时候,裴素素终于知道了原因。 原来是黄昱想举报裴素素的抗生素有问题,结果医疗小队的人过来查过了,什么问题也没有。 黄昱兴师动众的折腾了一场, 最后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帮裴素素说话,她急了。 要是直接跟裴素素打擂台,她又找不到裴素素的弱点,所以她决定拉拢一个了解裴素素的,又跟裴素素有利益冲突的人。 而这个人,便是汤雪儿。 起码黄昱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梁颂雅的事大家都知道,她觉得汤雪儿虽然不如梁颂雅会闹,但肯定不愿意看到老爷子把小洋房给裴素素他们。 她早上来过,威胁汤雪儿,如果跟她结盟,以后肯定帮着汤雪儿抢小洋房,如果不跟她站队,就会想办法把汤雪儿老子拉下马。 汤雪儿的爸爸级别不是很高,如果黄昱的爸爸真的听信黄昱的搞点小动作,是很有可能让汤爸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是汤雪儿又不想出卖裴素素,所以她没办法答应黄昱。 黄昱便拿汤父曾经带错路,导致八路军中了埋伏的事做文章,扬言要把汤父打成反动派,下放住牛棚一辈子抬不起头。 汤雪儿盛怒之下打了黄昱一巴掌,黄昱还手,也给了她一耳光,随后便气鼓鼓的走了,还给了汤雪儿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汤雪儿就算反悔也没机会了。 所以汤雪儿哭成了泪人儿。 一边是养大自己的父母,一边是跟自己关系和谐互帮互助的妯娌,她哪个都不想伤害。 这会儿景元夏过来给她送饭,她实在心里憋得慌,便抱着景元夏把这事吐露了出来。 景元夏气得不轻,还有这样的事儿? 她绝不能姑息! 她沉住气,宽慰道:“好孩子,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胎,黄昱的事妈来处理。” 汤雪儿点点头,擦擦眼泪吃饭去了。 裴素素听完金闪闪的转述,没胃口吃饭了。 她放下筷子,看着正在喂卓彧吃鸡蛋羹的师敬戎,好奇道:“那个黄坚只是代理吧?代理期间要是犯了错,是不是就没办法得到正式认命了?” “嗯,你想做什么?”师敬戎也没想到这个黄昱这么缺德,要是再姑息一下,那还得了? 所以他直接问问,实在不行他来处理。 裴素素没想好,总之大方针就是让黄昱吃瘪,最好让她老子也得意不起来。 没办法,毕竟黄坚是黄昱嚣张的底气,只有黄坚神气不起来了,黄昱才能消停下来。 师敬戎笑着擦擦卓彧的嘴巴:“没想好就不想了,我来解决,你好好写你的稿就行了。” “嗯,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别被黄坚察觉到是你。”裴素素叮嘱道。 师敬戎心里有数,三两下扒完饭菜,起身擦擦嘴,抱抱儿子,亲亲老婆,转身忙去了。 * 下工时间,百姓大食堂,不少人一边排队打饭一边议论。 “哎,听说了吗?黄昱跟她婆婆是咱们岛上的零号和一号病人。” “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那个胡副营长的媳妇,就是孩子五个月胎停的那个,是被黄昱传染的,可怜的呢,孩子都成型了,引产出来个男娃娃哩。” “不止五个月吧,听说已经快六个月了。” “六个月?还是个男娃?我的天爷呀,这个黄昱太造孽了。”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老子厉害呀。” “再厉害也没用,我听说她天天去军属食堂闹,闹着吃白食,说明她老子也没办法让她在这里享受军属的待遇。” “还在闹吗?这都多久了,她就非得吃部队的食堂才行?” “谁知道啊,听说部队给他老子发过电报的,他老子叫她在百姓大食堂吃,钱也给她寄过来了,她不肯哎,非要去军属食堂。” “这也太能作了吧?就不能消停点?她是真的不怕把她老子给害了呀?” “她怕就不会这样了。听说她老子以前还是某个大人物的警卫员,有大人物做靠山,谁敢动她。” “乖乖,看来她还是个硬茬,啃不动啊。” “倒也不是,要是有人联名写信向她老子的部队举报,就算她老子不会被撤职,那估计以后也不好升了。” “升什么呀。她老子现在就是一个代理长官,随时可以换一个的,真要是被举报了,不降就不错了。” “哎我听说她之前还欺负赵五妹,最近怎么没动静了?” “谁说的,我早上刚看到她提了满满一桶衣服给赵五妹洗,她哥不让,她就等她哥走了再过来,真是满肚子坏水!” “她怎么好意思的?赵五妹怀着孩子呢。” “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连小裴医生都瞧不起,骂人家是乡巴佬呢。” “她有什么脸骂人家?人家再怎么乡巴佬也比她高贵。” “就是,人小裴医生把自己亲儿子丢在山包里半个多月不管,整天忙得饭都顾不得吃,就为了给咱们老百姓看病,我给鸡蛋她都不要,瞧瞧人家这觉悟。” “可不是,这黄昱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小裴医生,要我说,她给小裴医生洗脚都不配!” 百姓们故意议论得很大声。 这话让高母和韩婶儿听见了,吃完饭就去找黄昱当鹦鹉。 学完舌,还不忘拱拱火:“小黄啊,还是你太仁慈,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有什么不敢惹的,直接把她臭骂一顿她难道敢跟你翻脸吗?也不看看她爸妈算个什么东西!” 黄昱本来就瞧不起裴素素,想好好打压打压裴素素,找点存在感。 可是婆家人居然全都夸裴素素好,一场流感更是让岛上的人全都把裴素素捧成了神医,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哪怕高家妯娌不挑唆,她也会去找裴素素麻烦的。 她直接冲了出去,一路骑车赶到家属院。 刚到院子里,便看到那个流产的军嫂正在跟裴素素哭泣。 可怜的小媳妇,担心自己以后都怀不上了,急需一个人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裴素素便是她的首选。 然而,裴素素不想哄她,只得实事求是:“我不敢保证,不过你要是多注意休息多补充营养,情绪上不要大起大落,养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的。” 小媳妇伤心极了,开始数落黄昱的不是:“那天要不是那个姓黄的女人,我孩子也不会死。我总得找个机会报复回去才行!” 她恨啊,恨得牙痒痒。 刚说完这话,便看到黄昱冲了进来,她指着小媳妇的鼻子骂,骂声刺耳,用词低俗。 很快吸引了一群人来围观。 大家本以为听听热闹也就行了,没想到这黄昱还挺邪乎,她居然骂流产的小媳妇活该,还去打人家,扯人家的头发。 裴素素赶紧把卓彧放回屋里,准备出来劝劝,没想到刚到门口走廊上,就看到黄昱跟人家打起来了。 而就在院门口,一个扛着照相机的记者经过,他把这混乱的场面拍了下来,尤其是黄昱的镜头,更是不能错过。 黄昱没当回事,等裴素素和白渠一起出现,准备调解这事的时候,黄昱还是无所谓态度。 她得意的看着裴素素和,不屑道:“想靠这点小事就让我栽跟头?美得你!” 裴素素懒得搭理她,只管把那小媳妇护在了身后。 等白渠把黄昱劝走了,裴素素才叹了口气,真是没完没了。 然而,很快,岛上却传来了好消息,黄坚这个代理首长,被别人取代了。 具体原因,当然是因为雪花一样举报信,以及有现场证据的黑白照片。 部队严抓纪律,包括家属也不能横行霸道。 最后不得不把黄坚的代理首长给拿了,让他回到原来的副手位置上去,好好反省反省。 消息传来,岛上的人都等着看黄昱的笑话。 黄昱气得不行。 她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查出来这些写举报信的不可!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去调查,妊娠反应找先找上了她。 呕吐,却只有酸水。 想吃很多好东西,却因为反酸吃啥吐啥。 至于怀孕……可能是因为反酸作呕太严重,她受不了,直接出现了先兆流产,吓得刘巾帼大半夜的来找裴素素帮忙。 裴素素直接拒绝了:“对不起啊婶婶,嫂子自己说了,我不是医学院的,没资格给她看病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188婆媳反目(1)(一更) 刘巾帼见裴素素这么小气, 心里有点不高兴,问道:“小裴啊,都说医者父母心, 你为了你嫂子的几句气话就不肯给她看病, 是不是不太好?” “婶婶你太瞧得起我了, 我算哪门子医生, 我连医学院都没有上过,我就是个半吊子, 可别耽误你的宝贝儿媳妇啊。”裴素素客气的招呼刘巾帼坐下, 面子功夫做做好。 刘巾帼哪有心思坐, 冷着脸问道:“那你给我介绍个好的吧。” “岛上新来的医疗小组不是挺好的?婶婶自己去打听打听吧, 我没接触过,不太了解。实在不行, 不是还有高明月大姐吗?”裴素素依旧面带微笑,起码叫刘巾帼挑不出来礼节上的毛病。 刘巾帼无奈:“高明月我去找过了,她在赶一个翻译稿, 让她学生给你嫂子看, 这不是胡闹吗?” “她带的学生不是挺好的吗?都是正经医学院的高材生呢。婶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放着科班生不要, 来找我这个半吊子,回头要是出点什么问题,我怎么担待得起呢?”裴素素很是谦虚。 刘巾帼气得没话说, 只好冷哼一声走了。 她叫师翊把黄昱送去了卫生所。 卫生所夜里只留一个值班医生,不巧,今天是朱东风,他可不擅长妇产科,只能去喊医疗小组的人过来。 折腾半天, 可算是找了个妇产科的女同志过来,对方一检查,就判定没救了:“胎盘早剥,保不了,我来准备手术,要不然孕妇一直出血,会出大事。” “可是大夫,这是我儿媳妇头胎,这要是直接打了,以后不会习惯性流产吗?”刘巾帼特别揪心,这可怎么办啊。 大夫说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比起今后,还是眼下的性命更重要吧?不过你们要是想保,我也可以开硫酸镁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出事了不要怪我。” “这……”刘巾帼没了主意,她总想觉得不至于这么倒霉,犹豫再三,她跟黄昱商量了一下,保吧。 先打点硫酸镁,第一天去对岸大医院看看。 到了第一天,得到的是同样的结论,胎盘已经剥落了三分之一,保不了。 最后刘巾帼只好忍痛同意了流产手术。 她和师翊站在手术室外,唉声叹气。 黄昱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 师翊来抱她去病床,刚把她放下,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师翊习惯了,忍着没发作,刘巾帼却忍不了,当即质问道:“黄昱,你这是做什么?你心里有气就拿自己男人撒气?” “谁叫他趁我不注意让我怀孕的?这下好了!疼得我半条命都没了不说,以后还不一定能不能怀了!”黄昱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在乎刘巾帼怎么想。 刘巾帼却也不是面团捏的,要是黄昱的老子转正了,她还会给黄昱几分面子,可是黄昱现在自己作死,把她老子作回原来的位置上去了,她还不知道收敛,对自己男人随意打骂,这就超过刘巾帼的忍耐极限了。 她出去把住院费交了,随后领着师翊直接走人。 吵架是不可能吵的,外面人多眼杂,做婆婆的还要点脸面,没有黄昱这么无耻。 母子俩走之前都没有跟她说一声,直到黄昱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找护士问了一声。 得知那对母子不声不响的走了,气得黄昱也要回去,可是她还在输液,只好等到了下午。 回到岛上,她便去找刘巾帼吵架。 结果刘巾帼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 她不敢相信,走上去把刘巾帼的东西全都从行李箱里扒出来往外扔,一边扔,一边发脾气,质问道:“谁允许你走的?” 刘巾帼真是快被她气死了,却又懒得啰嗦,直接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叠叠好,还没收到行李箱里,又被扔了。 这下刘巾帼实在是气得不行了,她掐住了黄昱的手腕,冷着脸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好啊,我去找爷爷和大伯他们评评理,谁家儿媳妇刚刚做了流产手术,婆婆就收拾东西走人的!”黄昱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包子,立马扯着刘巾帼去了老爷子那边。 婆媳两个各执一词,刘巾帼说她看不惯黄昱对师翊动辄打骂,必须得走,要不然留下来她迟早会被气死。 黄昱则说自己打师翊还不是因为师翊不经过她同意就逼她怀孕,现在刚怀孕就赶上甲流,孩子没了,她遭了大罪,打师翊一巴掌怎么了?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骂着骂着开始摔起了东西,黄昱抓起手边的簸箕扔向刘巾帼脚边让她闭嘴,刘巾帼也来气了,抓起簸箕又给扔了回去。 紧接着,什么小板凳,菜篮子,竹筐子,晒了红薯干的篦子……全都成了武器。 这婆媳两个就这么你扔我我砸你,把个院子里弄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景元夏从汤雪儿那边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立马拉下脸来,问道:“师震,你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看着外人砸咱家的东西?” 师震也是没办法,女同志打架他不好掺和嘛,他只得怨怪师霖:“你看看你,连你老婆和儿媳妇都管不好,不像话!” 师霖正在生闷气呢,这两个泼妇,把他的脸面全都丢尽了,他也不想管,反正一大家子全都病好了,他便直接收拾东西,带着婷婷娜娜回昶阳城去。 景元夏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老逃兵了,家庭关系里的逃兵。 难怪他会把他原配气得再也不想跟他有联系了,活该啊。 一个男人,遇到问题不想着解决,只想着逃避,这个家能好才怪了。 不过景元夏也不想当刘巾帼和黄昱的和事佬,便拦住了师霖:“师霖啊,你就这么走了,是想让你媳妇和儿媳妇把老爷子给气死吗?” 师霖脚下一顿,大嫂还是厉害,杀人诛心啊这是。 他怎么敢把老爷子气死呢,他是拿那对婆媳没辙了呀。 只得赔笑脸:“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老家那边早就开学了,两个孩子被流感耽误到现在,再不回去就跟不上那边的课程了。” 这倒也是个大事,不算师霖扯谎。 不过一码归一码,景元夏还是要师霖把婆媳矛盾解决了再走。 师霖没辙,只好各打五十大板,让刘巾帼留在这里照顾黄昱坐小月子,黄昱则需要跟师翊道歉,以后不能随便掌掴师翊。 黄昱还不服气,想接着闹,叫师霖臭骂了一顿,问她是不是想把她老子连累到以后再也升不上去了,黄昱这才消停了。 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师霖当天下午就走了,刘巾帼留下来当一个月的老妈子。 刘巾帼忍不住叹气,这要是为了照顾孕妇,她辛苦一点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孩子没了,她的辛苦都成了笑话,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婆媳俩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大的笑话。 很快,春耕结束,这一季是海岛最后半年的过渡期,从下半年开始,岛上就要实现自给自足了。 所以今年的春耕计划已经不再迁就盐碱地,而是正经的粮食作物,小麦,油菜,等等。 裴素素的书稿还在编写之中,毕竟她是第一次带娃,她准备把孩子从出生到一周岁期间的注意事项全部写下来。 而这次流感的防护和分批次控制,也让她有了不少的心得体会,所以她另外编纂了一本关于流行病的防控类总结,算是一部纪实文学。 总之,她很忙,卫生所那边暂时是不打算去了。 这就导致,那批医疗援助小组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机会跟她接触。 所以上头下达的命令,也就迟迟得不到解决。 小组负责人是个男同志,叫孙建业,三十来岁,军医院外科主刀医生。 他实在是没辙了,只好找刘秀云套近乎。 这近乎也不难套,他姓孙,刘秀云的男人也姓孙,五百年前也许是一家呢。 所以他隔三差五就找刘秀云聊聊天,说说话。 偏偏刘秀云文化程度不高,一直在让她子女教她认字,所以她每天来上班时,得空了会把孩子给她布置的作业拿出来写写练练。 孙建业正好过来指导一一。 一来一去,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这天,孙川过生日,刘秀云便邀请孙建业来大院这边吃饭。 孙建业知道孙川跟裴素素在一个院子里,真是求之不得,便回去准备了点生日礼物,赶紧过来赴约。 当然,他自己过来的话有点瓜田李下,便把整个医疗支援小组的几个同志都叫上了。 美其名曰,大家都是刘秀云的同事,一起来庆祝庆祝是应该的。 刘秀云没有多想,回来后叮嘱了裴素素一声,等会儿一起在院子里吃饭,她把桌子都借好了。 算上孙川的好兄弟,以及卫生所过来的这些人,一共摆了三桌。 裴素素正好懒得做饭,便抱着孩子过来蹭上一顿。 刚坐下,便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你是刘大姐的邻居吧,怎么称呼?”, 189婆媳反目(2)(二更) 裴素素对待陌生人还是挺客气的, 便笑着点点头:“喊我小裴就行。” 孙建业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原来你就是刘大姐说的小裴大夫,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今年二十五了,也谈不上年轻了。”裴素素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好像有意在跟她接近。 可能是因为卫生所那边的人说了什么, 对她好奇也是正常的, 她没有多想, 还让卓彧叫伯伯。 卓彧当然不会叫, 只管盯着孙建业好奇的打量着。 孙建业知道裴素素有个半岁的儿子,所以提前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 这会儿正好拿出来。 他掏出兜里的拨浪鼓和毛线编织的小兔子, 往卓彧手里塞。 卓彧早就玩拨浪鼓玩腻了, 对这个小兔子倒是挺好奇的, 便知把小兔子抓在了手里,笑着给妈妈看:“木马, 木马!” 裴素素纠正道:“这是兔兔,兔兔!” “肚肚!”小家伙学得倒是挺快,虽然发音不是很准确, 但有那个味儿了。 看到孩子这么喜欢这个玩具, 裴素素当然要跟人家说谢谢。 孙建业握了握小家伙的手:“小朋友长得挺可爱啊,不过不太像你。” “嗯, 都说他像他爸爸。”裴素素很是好奇,这毛线兔兔不知道怎么做的,看起来非常心灵手巧, 便问道,“这是你做的?” “是我爱人做的,她怕我过来后随礼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特地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不过她要等孩子高小毕业了再过来,下半年吧。”孙建业其实自己也会做, 没办法,当爹的要是不帮着照顾孩子,当妈的一个人会累死的。 毕竟他媳妇也是个大忙人。 所以很多精细活儿他都会。 裴素素恍然:“那嫂子挺厉害的,我都看不懂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叫她画个图解寄过来,你可以自己学着做。”孙建业倒是大方,不介意传授他们两口子的秘诀。 裴素素当然笑着应下,她也乐意多学点本事哄孩子玩玩,免得自己除了写书就是带娃,太无聊。 孙建业见她还是挺和气的,又健谈,便干脆坐在了她旁边,闲聊起来。 说话间,他提到岛上打算建一所工农兵大学,问道:“听说你是戈赟老前辈的弟子?那到时候要是学校开设中医班,你愿意过来当老师吗?” “我?我不符合要求吧,我是农学院毕业的。”裴素素倒是觉得这个工作不错,只是,她不是科班出身,没有说服力。 孙建业笑笑:“这有什么不符合的,中医班的要求肯定跟常规医学院的要求不一样,你要是实在担心自己不是科班出身会被质疑,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嘛。”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读五年大学?”裴素素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还是算了吧,她没有那么大的拼劲儿,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孙建业见她似乎不是很情愿,便继续游说:“这不好吗?中西医都学学,可以融会贯通,取长补短嘛,反正中医班你可以当老师挣钱养家,临床医学这边也不收你学费。” 那倒是个不错的安排。 不过这样真的会很累啊,裴素素是个懒人,真的有必要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吗? 她还是有点犹豫,只回道:“我再考虑考虑吧,谢谢了。” “那行,你慢慢考虑,学校这边老师还没有安排到位,不着急。”孙建业看得出来,她有点小富即安的趋势,现在日子已经很好过了,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从她在流感事件中的表现来看,她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如果她真的有能力,她是不会对别人的痛苦视若无睹的。 这样的一个人,你在后头鞭策一下,她就能成为一个有大能量的人,可如果放任她就这么安于现状,虽然她也会在关键的时候帮忙,那肯定不如前者带来的帮助和影响力大。 所以孙建业还是想努努力,把她拽到医学院来。 最关键的是,高明月给老焦注射的抗毒血清是裴素素弄来的,岛上海量的抗生素、中药等物资也是裴素素弄来的。 而且那个侦查连的连长合理怀疑,岛上那座突突突轰鸣的发电机也是裴素素弄来的,毕竟市面上根本没有这个功率的发电机,香江那边也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裴素素身上有着玄之又玄的大秘密,所以领导让他们过来查清楚这个秘密,以及这个秘密到底值不值得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保护和研究。 孙建业很期待,他真的很想看到天上下抗生素的壮观场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身临其境一回。 总之,只有把裴素素拉到医学院来,才有机会近距离搞清楚这些。 裴素素哪里知道他的盘算,还当他只是找不到老师来授课,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她没有多想,正好师敬戎回来了,便一起吃饭。 晚饭过后,大家在院子里闲聊,卓彧赖在爸爸怀里,把玩爸爸的耳朵,乐不可支,裴素素得了空,便回屋里继续写稿去了。 孙建业见她离席,也没有多问,干脆跟师敬戎搭讪起来。 师敬戎发现他的话有点多,而且全都围着裴素素在打转,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等到散席之后,师敬戎便问了问刘秀云:“平时这个孙建业会找你打听我媳妇的事吗?” “嗯,会啊。他说他对中医很感兴趣,想找个师父学一学。”刘秀云觉得这很正常,加上孙建业有家室,不像是那种花花肠子的坏男人,所以她没有往其他方面考虑。 师敬戎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便给景柏泰发了个电报,问他这队医疗小组不会是别有目的吧。 景柏泰也没有瞒着他,直接告诉他,裴素素在流感期间做的事情被人举报到了部队那边,他为了给裴素素洗刷冤屈,只得把裴素素的秘密报告给了上级领导。 “也就是说,这个医疗小组是为了我媳妇来的?”师敬戎把电报烧了,喃喃自语。 既然是这样,那他得敲打敲打这个孙建业,打听他媳妇的秘密没关系,可不要大嘴巴到处乱说。 这天下午,孙建业刚刚下班,便看到门诊室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师敬戎,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但他还是面带微笑,请师敬戎进来说话。 关上门,他拿出没用过的干净茶缸,给师敬戎泡了杯茶:“师团长有话跟我说?”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我媳妇做什么?”师敬戎把茶水推了回去,明显是一种抵触的态度。 孙建业笑笑:“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上级领导要做什么。他们是想看看,你媳妇的这个什么系统,对国家有没有帮助,如果有,国家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保护你们一家。如果没有,那也会给她大开方便之门,起码她可以为了岛上的百姓做很多事情。” “真的只是这样?不会把她带去什么研究室把她绑在手术台上做研究吧?”师敬戎还是不放心,这可是他媳妇,他最爱的女人。 孙建业被他的想象力逗笑了:“师团长,您……您有点太紧张了,不会的,我们只是希望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仅此而已。” “那你们不需要白费力了,我实话告诉你,她这系统限制很多,需要好感度才能购买那些药品,如果是领先现代科技的,只准当场使用掉,是不能上交给你们做研究的。”师敬戎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围着他媳妇套话了,干脆交底。 孙建业却不这么认为,他解释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吧,老焦使用的那一支抗毒血清,虽然直接注射了,没有留下什么血清给高明月做研究,可是高明月已经带着学生从他身上提取出了疑似抗毒血清的血清,只要能搞清楚里面的成分和原理,高明月就可以带领过学生把血清研制出来了,你敢说,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吗?” ……那倒也是。 不过师敬戎还是提醒道:“总之,不要太乐观,岛上总共就这么多人,好感度刷满了我媳妇就赚不了那个福运值了,你们就算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好办,咱们小岛面积很大,多从外地迁过来一些人口就是了。再说了,她要是真的去医学院做老师,还担心刷不了好感度?学生最是慕强的群体,谁厉害谁就是他们的偶像。”孙建业有理有据。 师敬戎也没办法反驳,但他还是提醒道:“这事你最好跟她本人开诚布公,我不希望她被蒙在鼓里,被你们利用。” “好,我明天就去跟她坦白。”孙建业很爽快。 第二天就去找了裴素素,裴素素听罢,赶紧问了问金闪闪,这种从注射者体内提取血清做研究的方法算不算犯规。 金闪闪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算哦宿主,这不是你直接干预当前科技树等级的,不会被系统判定为历史虚无主义,更不会把这个书中世界封禁的,放心吧。” “那就好。”裴素素放心了,正式接受了孙建业的邀请。 等学校建好了,她会成为唯一一个既是讲师又是学生的特殊存在。 她得抓紧时间,把书稿写完。 * 黄昱整天在家里怨天尤人,师翊受不了她,上工去了,跟在师翔后头,堂兄弟两个一起做个伴儿,免得寂寞。 刘巾帼则每天跟坐牢似的,数着日子往前过。 就在这一个月快结束的时候,黄昱又整幺蛾子了。 她为了留住刘巾帼在这里给她当老妈子,主动邀请师翊造娃。 师翊倒是没意见,反正早晚都得造,只是黄昱这身体刚流产没多久,估计不行吧? 起码要等个半年才好,所以他还是拒绝了。 气得黄昱大晚上摔门出去,还在院子里骂师翊是个窝囊废。 刘巾帼听到动静赶紧爬起来,才打开房门,便看到黄昱提着一桶井水,气鼓鼓的冲到东房里头,连人带床浇了上去。, 190婆媳反目(3)(三更) 刘巾帼平时能忍忍黄昱, 不过是看在黄昱的老子正当壮年,还能再在现在或者更好的位子上待好些年。 可是现在,黄昱动不动就对师翊拳打脚踢的, 今天更离谱, 一桶水把师翊浇成了落汤鸡, 床也没法睡了。 这下刘巾帼彻底炸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黄昱这么作践师翊, 那就是在作践她这个老母亲的心啊。 她忍不了了, 冲上去跟黄昱扭打起来。 师翊湿哒哒的从床上下来, 想劝架, 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倒, 脑袋还磕在了床帮子上,嘭的一声,别提多响亮了。 吓得刘巾帼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搡开黄昱去扶她的宝贝儿子。 黄昱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立马哼哼唧唧的骂起来:“好啊,你打我, 我明天就给我爸打电话,我还没出小月子呢,你就这样作践我, 这日子没发过了,我要回娘家!” 刘巾帼压根不想搭理她,只管把晕乎乎的师翊扶起来,母子俩一起离开了这里,往景元夏那边去了。 惹不起, 他们躲得起。 反正床湿了也没办法睡了,先去那边凑合一下吧。 真是作孽啊,刘巾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景元夏控诉着,景元夏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摇着蒲扇,给怀里的子娴扇风。 天气又热起来了,汤雪儿的月份也大了,所以景元夏准备给子娴断奶了,要不然子娴喝奶的时候随便踹上一脚,汤雪儿就惨了。 这会儿孩子已经睡了,景元夏被迫起来调解纠纷,内心是带着抵触情绪的。 她坐在那里听了半天,等刘巾帼不说话了,她才问到:“黄昱呢?” “谁管她,你看她把师翊害得,脑袋后面都肿了个大包。”刘巾帼气死了,她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自己都没舍得打过,结果呢,被黄昱整天呼来喝去的,拳打脚踢的。 她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搅家精回来。 她现在压根不想看到黄昱,也不想再伺候这个祖宗了。 她还想给师霖打个电话,实在不行,让师翊自己在岛上历练,叫黄昱滚回她老子那边去吧。 她把这个想法跟景元夏说了说。 景元夏觉得不太好,她劝道:“年轻夫妻,分居两地,你这是要他们离婚啊。” “我……”刘巾帼当然不想他们离婚,她只是想让黄昱消停一点,对她儿子好点。 她还指着黄坚日后提携师翊呢。 景元夏见她卡壳了,便知道她还是既要又要的心理。 那就不劝了。 景元夏提议道:“你们去我家翱儿那院子里休息吧,就别去招惹黄昱了,两边都冷静冷静,等你们心平气和了我再把你们召集过来好好谈谈。”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晚上,裴素素和师敬戎也被叫了过来。 师家在岛上的人全部到齐,由老爷子主持着,景元夏做和事佬,其他人做见证,一起调解刘巾帼跟黄昱的婆媳矛盾。 老爷子不好跟儿媳妇和孙媳妇啰嗦,所以他坐在这里,只是来镇场子的。 有他在,起码婆媳两个不至于近身肉搏,顶多就是跟之前那样站在院子里互相丢丢东西,虽然也很丢人,但起码没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扯头发寒碜。 师震是做大哥和大伯的,也不好掺和女人家的纠纷,他只负责教训师翊。 所以主要的活儿,还得是景元夏来。 她清了清嗓子,看了圈在座的所有男女老少,心说还是老三那一家三口最养眼,男的一身军装,正气凛然,女的眉眼含笑,端庄大方,孩子也冰雪聪明,眼珠子咕噜噜的到处打量着。 再看师翱,光棍儿一个,不谈也罢。 师翔现在被晒得黑了三四圈不止,刚下工还没有洗澡,浑身脏兮兮的,倒不是当妈的瞧不起这个儿子,他本本分分上工养家,很是了不起,但在景元夏看来,就是不如小儿子让人心里踏实。 这就是社会地位不同带来的不同观感。 至于师翊,那更不用说了,连自己的媳妇都搞不定,简直是四兄弟里最窝囊的一个。 景元夏叹了口气,直接问道:“巾帼啊,做嫂子的先问你一句话,你是希望翊儿和昱儿两口子好呢?还是希望他们散了?” 刘巾帼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希望他们好啊。” 景元夏笑着看向黄昱:“昱儿啊,做伯母的也得先问你一句话,你是希望跟我家翊儿好呢,还是散呢?” 黄昱没有那么痛快的回答,她撇了撇嘴,看向了师翊。 师翊原打算坐在远离她的对面,被师震骂了一句才坐到她身边来的。 就凭这一个动作,她知道师翊心里开始疏远她了。 所以是和还是散,她也把握不住。 不过,这年头离婚丢人,能和的话,她当然不希望散。 再说,师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她要是离了,未必能找到更好的,而且到时候是二婚,更掉价。 犹豫再三,她只得回道:“我没想散。” 景元夏点点头,看向了师震。 师震会意,问了师翊同样的话:“翊儿啊,组建一个家庭难免磕磕碰碰,有什么问题咱们积极解决就是。你跟大伯说句心里话,你是想跟昱儿和还是想跟昱儿散?” “我无所谓啊。”师翊的态度一直这么散漫。 师震被气笑了:“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无所谓?” “反正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就听天由命吧。”师翊明显是要摆烂了,放弃所有的选择权和决定权,爱谁谁吧。 师震只得再问:“那你心里对昱儿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那确实没有。”师翊实话实说,“大伯,我就没见过像我这样过日子的男人,整天被媳妇呼来喝去的,像条狗一样没有尊严。我要是有点自己的想法,她立马骂得我狗血喷头。大伯你自己说说,咱家这么多老爷们儿,有谁跟我一样窝囊吗?你看看大伯母对你多好,她可是曾经上阵杀敌的女团长,是大英雄,她对你还不是笑脸相迎,温声细语的。当然,我知道,你对伯母也好,你为了照顾她,主动放弃了大好前程,从一线退到了二线。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两口子,你们才是天底下夫妻的楷模。不过我没戏了,我这辈子都遇不到大伯母这样好的女人了。” “那你自己呢?你又能给昱儿提供什么呢?你事业有成了吗?没有。你会哄她开心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吗?也不见得。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你自己首先就拿不出手啊。”师震的话很难听,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师翊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他没有还嘴,只是嘀咕道:“我知道,所以她骂我我也不还嘴,但是大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她自己不也是混日子的,她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她凭什么对我吆来喝去的?她觉得她老子有背景,那我爸不是比她老子更厉害?” 黄昱下意识想反驳,但她一想到她刚刚连累她老子退回了副职,只好闭嘴,看看师震怎么说。 师震当然明白,所以他没有质疑师翊的不平,而是问道:“可是孩子,你如果放任现状,最后就是你和昱儿一起堕落,一起沦为其他人的笑柄。你想这样吗?” “那我肯定是不想的。”师翊还是有脑子的,真要是闹成那样,黄坚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师震终于引导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问道:“那你再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和还是想散?” 师翊张了张嘴,差点没转过弯来,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难怪他大伯退居二线后他老子还是不敢在大伯面前蹦哒,大伯这拿捏人心的本事,厉害啊。 他只得老老实实说道:“我想和。” 师震满意的点点头,把主场交给了景元夏。 景元夏看看那婆媳两个,再看看如梦初醒的师翊,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想和,那就一起商量个让你们和下去的办法。来,开饭,咱们边吃边聊。” 保姆应声把饭菜端上来。 众人拿起筷子,先填肚子。 景元夏瞧着快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巾帼啊,你虽然是长辈,但这婚姻是小辈的事,所以咱们还是先听听他们两口子的意见,等会再让你发言,你看行吗?” “行,听大嫂的。”刘巾帼没胃口,但还是象征性的吃了一口。 景元夏放下筷子,道:“翊儿和昱儿对彼此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合理的,一大家子都可以督促他改正,不合理的,以后就不许再闹出来惹人笑话了。” 师翊张了张嘴,到底是被黄昱打压怕了,还是把优先权让给了黄昱。 黄昱可逮着机会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师翊的错处。 等她说完,师翊才闷闷的开口:“我没什么要求,在家打我骂我我也认了,别在外头丢我的脸就行。” “那不行,哪有人家做媳妇的天天打自己丈夫的?不行,绝对不行!”刘巾帼一听,恼了,立马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提出不满。 黄昱这臭脾气,立马回怼道:“大伯母说了,让我和师翊互相提要求,妈你能不能别掺和?又不是你跟他过日子!” 刘巾帼气死了,站起来骂道:“你以为我想掺和!你要是改不了,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走总可以了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你敢走你就别想抱孙子了!你家师翊可不敢跟我离婚!我这辈子都不生,我看你得意到几时!”黄昱可不是吃素的,筷子一拍,也站了起来,谁怕谁啊! 婆媳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没等景元夏开口,两人便默契的踹开凳子。 眼看着两人你扯我的领子我拽你的袖子,即将扭打在一处,一直沉默的老爷子发话了。, 195不省心的亲家(2)(二更) 汤母很不高兴, 强忍着没有失态,她问师震:“呦,亲家, 老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们全都过来了, 可别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没人照料。” 这话明着是在关心老爷子, 实际上是在套话。 没想到师震直接回道:“没有不舒服, 只是我妈的冥寿快到了,他老人家伤心, 不想冲撞了雪儿这里的喜事, 先回避几天。” 这下汤母是真的不高兴了, 问道:“这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得了两个重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爷子过来沾沾喜气不好吗?” 师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这是不高兴了,汤雪儿明白,她夹在娘家和公婆之间, 很难做, 这种场合还是得靠师翔来化解。 好在师翔这两年有担当多了,赶紧把话题接过来, 道:“爷爷当然是高兴的,要不是知道我和雪儿抱上儿子了,他老人家都要哭晕过去了, 现在有了两个新生命,他老人家也振作起来了,等雪儿出了院,我们一起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他。对了,爷爷还给了这个——” 师翔知道他这个丈母娘是个势利眼, 他现在只想平息事态,不想再闹下去,便把爷爷给他的两个红包掏了出来,一个孩子一个,塞在他们襁褓里头。 汤母这才稍微舒坦了一点,这会儿人多,她也不好直接拆了红包数钱,便笑着继续寒暄起来。 裴素素也塞了两个红包,她抱着卓彧去看两个弟弟。 汤母有意显摆,凑过来道:“两个傻小子,还不会叫哥哥呢,不过没关系,等明年这会儿,两人一左一右,一起喊哥哥,多热闹。” 这是炫耀汤雪儿有两个儿子了,而裴素素只有一个。 裴素素根本不上当,她只会真心实意的替汤雪儿高兴,不会拈酸吃醋,便笑着说道:“可不是,两个小子呢,还有个子娴,这下可有得忙了,还好您也来了,回头您跟我婆婆一人带一个小的,子娴可以跟着爷爷,正正好。” “是呢,到时候你婆婆可就帮不上你那边了,我提前替你嫂子赔个不是,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汤母得意着呢,这哪里是道歉啊,简直是示威呢。 她这是把话说在明处,叫裴素素不要跟汤雪儿抢婆婆呢。 裴素素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她笑着说道:“没事,只要嫂子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一大家子,不计较这些。” 汤母见裴素素根本不上当,只好偃旗息鼓,不过这样也好,是裴素素自己不争的,以后要是忙不过来,可不能赖汤雪儿霸占婆婆。 不过,汤母还是要再强调一下:“你嫂子早就跟我说你懂事,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看来真是不假。你放心,要是你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就算不管你嫂子,也得先帮你把事儿办了。” 瞧瞧这话说的,好像裴素素是个什么废物一样,非要劳驾这位贵客才能过活。 裴素素看在汤雪儿的面子上,只是笑笑,没有啰嗦什么。 是景元夏自己听不下去了,她走过来把卓彧抱在了怀里:“呦,我家卓彧怎么不高兴啦?是不是想奶奶啦?卓彧放心,奶奶不会有了弟弟就不管卓彧的,卓彧可是奶奶的大宝贝儿呢,对吧卓彧?来,跟奶奶笑一个。” “nainai,nainai!”小家伙就是会讨人喜欢,立马给了奶奶一个天大的面子。 景元夏高兴坏了,激动的亲了亲卓彧:“哎呦,还是卓彧疼奶奶,姐姐都一岁了还不肯叫奶奶呢,还是卓彧好。” 汤母哪里听不出来,景元夏这是在故意帮着裴素素呢,她还真就不服气了,立马把子娴抱了过来:“谁说我家子娴不会叫奶奶了,来子娴,可别被弟弟比下去了,叫一声奶奶给大家听听。” 子娴吃着小爪子,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张嘴就是一句:“妈妈。” ……汤母不信邪,再接再厉:“哎呦,我家子娴心疼妈妈呢,真孝顺。来,再叫一声奶奶,奶——奶——” “爸爸。”子娴就是不给外婆面子,一扭头要往师翔怀里钻。 师翔把她抱过来,他纯属好奇,这孩子最近都是奶奶带的,怎么就是不肯叫奶奶呢? 于是他也试了试:“子娴乖,叫一下奶奶。” “奶奶!”子娴很给爸爸面子,立马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这下汤母尴尬了,感情这孩子只是不听她的。 不过没关系,孩子叫了就好,说明景元夏在说谎。 于是她笑着问道:“亲家母,你不是说子娴不肯叫奶奶吗?说不定啊,是孩子叫了你没留意,你可不要偏心啊,只听见卓彧叫,听不见子娴叫?” “哎呦我的子娴乖乖,你可算愿意叫奶奶了,天地良心,我景元夏要是偏心,那就让我家翱儿打一辈子光棍儿。你是不知道,办周岁宴的时候这小妮子都不肯叫奶奶呢,不信你问问她爸妈。”景元夏可没有冤枉子娴,这小妮子就是不爱叫奶奶。 她还郁闷呢,辛辛苦苦拉扯大,小丫头只肯叫爸爸妈妈,做奶奶的伤心呀。 没想到今天倒是肯叫了,她也高兴,懒得跟汤母计较,把孩子抱过来,继续逗她:“子娴,再叫一声奶奶。” 子娴不给面子,她只听爸爸的。 师震不信邪,也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叫奶奶,子娴却一把拽下他的老花镜,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景元夏叹了口气:“不叫拉倒,来,卓彧,你再叫一声奶奶。” “nainai!”卓彧叫的都是平声,却显得格外别致。 景元夏高兴坏了,笑着夸道:“看,不是奶奶偏心卓彧,是卓彧偏心奶奶,姐姐都不肯叫奶奶呢。” 汤母无话可说,只好阴阳怪气道:“这倒是奇怪,别人都说,谁对孩子好,孩子就对谁好,亲家你平时带子娴多,为什么子娴反而不爱叫你呢?” 这不等于在暗示景元夏带孩子只是假把式,实际上不疼孩子吗? 这话裴素素听了都来气,立马给景元夏找补:“害,这很正常呀,孩子断奶是奶奶带的,她肯定是迁怒奶奶了,怨恨奶奶让她吃不到妈妈的奶。这很正常,我小时后断奶也是的,我爸把我送去姥姥家一个月,结果断奶之后,我叫谁都不叫我姥姥,给我姥姥气够呛呢。” “是啊妈,子娴断奶是她奶奶带的,怨恨奶奶也是正常的。”汤雪儿也帮腔,免得婆婆脸上难堪。 汤母见亲生女儿胳膊肘往婆婆那边拐,自然是不高兴的。 但也不好一个人跟这么多张嘴吵,只好勉强笑笑:“我说呢,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挺正常的,当初雪儿断奶是奶奶带的,也不爱叫奶奶,这孩子真是半点没有错种。” 众人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揭过去。 随后聊起了孩子取名的事,师震早就知道老爷子选了一堆名字,所以他不发表意见。 倒是汤母,得瑟道:“雪儿说要让孩子的太爷爷选,老人家有文化,不像他们小辈,把很多传统都给丢了。我一想也是,老爷子最是个传统的大家长了,他取的名字肯定很别致,那就等出院了再麻烦他老人家吧。” 不过师翔却唱起了反调:“爷爷最近心情不好,就不去打扰他了吧,爸妈都在,你们两个抓阄吧,一人抓一个,反正备选的名字都是爷爷取的,也没必要再麻烦他老人家一次了。” 这是在给他妈妈找场子呢,师翔虽然不会咋咋呼呼大吵大闹,但还是挺孝顺的,他会不动声色的站队,将丈母娘一军。 汤母一听,居然没有她的份儿,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 师震不想两家闹得不愉快,便干脆弃权了,他把写好名字的纸团拿出来,交给了师翔:“我就不抓了,吃苦受罪的是雪儿,就让雪儿自己抓吧。” 也好,师翔没意见。 结果汤雪儿自己把纸团塞给了景元夏:“还是让孩子奶奶来吧,等我出了月子,我也想找个班上上,到时候吃苦受累的都是孩子奶奶,让奶奶选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下汤母彻底恼了,怪不得人人都说女儿是赔钱货,她这女儿算是白养了。 她冷着脸,不说话,景元夏又不好直接塞给她,这样等于是打汤雪儿的脸。 就在几方闹得有点僵持的时候,师敬戎来了。 他请假一回不容易,这是为了上次猴子俘虏的事儿,才能顺道过来看一眼。 他一来,便成了全场焦点。 裴素素瞧着他正好可以救场,便让金闪闪去他耳朵边上嘀咕几句。 这声音别人听不见,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告状。 师敬戎恍然,他笑着走过来,道:“呦,给我两个大侄子取名字呢?看来我来得正巧啊。” 景元夏一看小儿子来了,赶紧把纸团全都塞给他:“来来来,敬戎你来得正好,你可是妈这几个儿子里头最有出息的,就当你两个侄子沾沾你的光吧,你来给他们把名字选了。” “妈,瞧您这说话说的,我大哥二哥哪里不好了,大哥现在给楚奇做副手,不知道多认真,二哥回回都是生产队工分第一,多光荣啊。不如就让他们两个人,一人抓一个吧,正好让大哥沾沾喜气,兄弟几个可就只剩他一个人单着了。来来来,大哥二哥都别愣着,快把名字选了吧。”师敬戎开口了,师翱和师翔都不想拂了他的面子。 汤母也顾忌他的身份,不好说什么。 最后选出来,一个师子睿,一个师子聪,意思还挺相近。 众人笑着对两个奶娃娃喊起了名字,汤母似笑非笑的,心说师家几个儿子还是师敬戎最好,真是便宜裴素素了。, 196不省心的亲家(3)(三更)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 裴素素便跟师敬戎回去了。 路上她问了问俘虏的事,师敬戎抱着卓彧,琢磨着该怎么解释。 裴素素见他似乎难以启齿, 便笑着说道:“没事儿, 不能说就不说, 我就是好奇, 没看出来有谁像间谍。总不能是魏鸣凤吧,我看她最近挺低调的。” “嗯, 不是她。”师敬戎确实不太方便说, 毕竟是部队的机密。 还好裴素素自己想明白了。 不过他还是旁敲侧击的提醒了一下:“总之, 家属院里的人, 除了一号院和二号院,其他的你暂时先不要接触, 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会告诉你。” “好。”裴素素松了口气,不是一二号院的就行,说明岛上最关键的几个军官都没有问题, 好事儿。 师敬戎回头看了眼坐在船尾的师震等人, 好奇道:“咱儿子会叫爷爷了吗?” “不知道啊,试试?”裴素素今天也很意外, 没想到卓彧这小子总是会给人惊喜。 她便跟师敬戎一起走了过去,试了试。 卓彧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虽然不会叫爷爷, 但还是双手扑腾着往爷爷怀里扎了过去。 师震笑着想伸手捏他的脸蛋儿,裴素素一时紧张,想阻止,又觉得儿媳妇说公公的不是不太好,下意识掐了师敬戎一把。 师敬戎明白, 赶紧提醒道:“爸,孩子太小,别捏嘴巴子,会流口水的。” “哎呦,瞧我,老糊涂了不是,你妈上次才骂过我。”师震很是惭愧,抓住卓彧的小爪子,往自己身上招呼,“笨蛋爷爷,该打。” 卓彧咯咯笑着,把爷爷刚戴回来的老花镜给摘了,随手一丢,扔给了师翱怀里的子娴。 子娴这次倒是给面子,转身就往爷爷脸上招呼,要给爷爷戴上。 师震笑着眯起眼睛,由着孙子孙女儿折腾他。 子娴费劲巴拉的弄了半天还是戴不上去,急了,小嘴一撅就想哭。 卓彧直接把眼镜抢过来扔了,这下一了百了,逗得子娴咧嘴大笑。 裴素素笑着在旁边看着,眼角余光扫到了边上的黄昱和师翊,扯了扯师敬戎的袖子。 师敬戎跟着看过去,但见黄昱一脸的羡慕,羡慕里由透着股子嫉妒,嫉妒里还有一丝不甘,不甘里还有些不屑。 真是个心理活动复杂的女人。 师敬戎抱着卓彧回船头,小声提醒道:“那个黄坚只怕短时间内升不了了,你不要怕黄昱,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撑着。” “嗯,我不惹她,但我也不怕她,你放心吧。”裴素素笑着看向远处的海面,她才不是好惹的,现在黄坚升不了了,黄昱这日子,还得夹着尾巴过很久呢。 至于刘巾帼,今天直接称病没来,估计心里酸死了吧,不用问也知道。 裴素素有点担心:“嫂子的娘家妈妈不像个安分的,可别到时候跟婶婶凑一对儿使坏,那就糟糕了。” “我会提醒咱妈一声,大哥二哥那里我也会敲打敲打,只要他们两个不乱,天就塌不下来。”师敬戎不是很担心,毕竟二哥这两年长进不少。 至于大哥……哎,要是有个大嫂可以从中斡旋就好了。 但是也说不准,万一大嫂也是个搅家精呢,更糟。 现在这样,起码大哥不会被人轻易左右了立场,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想到这里,师敬戎回头看了看,但见师翱正跟马芸说着什么,大概是抱孩子抱累了,孩子被马芸接了过去。 整个过程两人都很客气,哪怕交接孩子的时候手碰到了手,也没有什么扭捏的。 看起来两人不止一次两次交接孩子了。 师敬戎忽然好奇:“马芸来了大半年了吧,她家里没有催她结婚吗?” “我问过,她家里想把她嫁给谭浩东,她不愿意,正好借着医疗支援的名义,躲我这里来了。她暂时不想找,她想看看能不能念个大学。”裴素素跟马芸关系很好,无话不说,所以马芸的打算她都知道。 师敬戎点点头:“是看上了孙建业说的工农兵大学?” “嗯。”裴素素点头,“毕竟她只是上了个卫校,能学的东西有限,她想再提高一下,正好可以拿这个当借口拒绝老家那边提亲的。” “也好,到时候跟你做个伴儿。不过你想好了吗,到时候卓彧给谁带?”师敬戎是不反对裴素素再拿个学历的,毕竟她本人对农学真的谈不上喜欢,当初公社安排,她就去了。 要她自己选,肯定选医学。 裴素素想过这个问题,宽慰道:“白渠不是在学校当老师吗?她说了,到时候要是卓彧上幼儿园,她就去幼儿园那边带几年,免得我不放心。” “呦,那感情好。白渠这人还挺不错的,她不打算再要二胎了吧?”师敬戎对白渠的印象还行,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跟自己媳妇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 大概是感激他对常卫华的举荐之情吧。 裴素素点点头:“她不想要二胎,只想把她女儿好好培养成才,我觉得也挺好的。我也想要个小闺女,要是头胎是闺女,我也不要二胎了。” “你这家伙,这么稀罕闺女,那我一定要成全你了。”师敬戎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儿,好奇道,“那万一二胎还是小子呢?” “那就……”裴素素想了想,忽然气笑了,“你这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的?要是二胎还是小子,那就是你不够努力,我可是要惩罚你的。” “好好好,我努力。”师敬戎笑不可支,这个要怎么努力呢,他也不知道。 性别又选不了,总之,随缘吧。 * 四天后的中午,汤雪儿出院了。 一大家子在码头等着,老爷子还是没有出现。 汤母不高兴,但是她怀里抱着外孙,多长脸啊,所以她还是笑咪咪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闺女生了儿子了。 她看着过来道贺的冯宝莉和赵五妹,还假惺惺的抱着孩子凑过去:“来来来,让你们沾沾喜气,管保你们也生两个大胖小子。” 冯宝莉笑笑,说谢婶子吉言。 赵五妹神色淡淡的,对这个老婶子的观感不是很好。 他们道完喜便准备回去了,不想黄昱忽然叫住了赵五妹:“嫂子,你的预产期还早呢吧?现在就在家里躲懒养胎了?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哥啊。” 赵五妹转身看着她,说实在的,她看不懂这个小姑子,心情好的时候,还给她送鱼送米,心情不好了就当众埋汰她。 看在黄晨的面子上,她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年纪大了,是高龄产妇,要小心一点,所以你哥不让我出去上工。不过你放心,我领了针线活在家里做,也能赚点零花钱,不至于手心朝上,什么都找你大哥要。” “你那针线活儿才挣几个钱?我看你还是找点别的事儿做做吧,你可以没有雪儿嫂子的福气,又有娘家妈妈照顾,又有公婆帮忙,你还是趁着孩子没出生,多攒点钱吧。免得到时候入不敷出,难不成还要我和师翊接济你吗?”黄昱这是看不惯汤母那嘚瑟劲儿,又不好跟人家发火,所以拿赵五妹泄愤来了。 赵五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冯宝莉扯住了她的袖子,替她把话茬接了过去:“你放心好了,你嫂子虽然没有娘家做靠山,也没有公婆帮衬,但她还是有朋友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真要是你嫂子日子不好过,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也不会隔岸观火。你要是担心她连累你,大可不必,你来不来她都要过下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呦呵,你谁啊,我跟我嫂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黄昱这阵子早就把岛上这些人的底细都摸清了,她知道冯宝莉对师翱求而不得,还不告而别,嫁给了一个暴力狂。 后来差点被打死,要不是曹放救了她,她早就是一缕亡魂了,哪有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所以黄昱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客气。 加上冯宝莉又有那样的老子,黄昱更是瞧她不起。 然而如今的冯宝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冯宝莉了。 她知道,软弱只会带来灭顶的灾难,逃避只会让事情万劫不复。 所以她挺胸抬头,堂堂正正的说道:“我是谁很重要吗?凡事只讲一个理字。你不用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你放心好了,我们这些乡下人,从来没想占你这个城里人的光!我们就算真的过不下去了,就算要饭也不会要到你门上的。反倒是你,有这个功夫在这里冷嘲热讽,不如努努力早点给你男人生个孩子吧,这头胎就流了,只怕你以后的怀孕之路会很坎坷吧,啧,真可怜。” 说着,冯宝莉拉着赵五妹扭头就走。 气得黄昱想追上去打人,不想冯宝莉听到脚步声,回头又补了一刀:“对了,听说你老子被你牵连升不了官儿了。或许你听说过,当初我姐姐跟你一样不可一世,她到头来是什么下场,你要不要去女子监狱里面看看?” 说完,冯宝莉笑着离开,头也不回。 气得黄昱扬言要弄死她,裴素素赶紧拦着。 她很欣慰,冯宝莉长大了,知道攻击对方的薄弱环节了。 这一番回击相当漂亮,让裴素素都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现在,她只要祸水东引,让黄昱把火气发到别处就行。 于是她笑着跟汤雪儿说道:“二嫂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二婶儿一直念叨呢,想抱抱子睿和子聪,沾沾喜气,也许来年她也能当奶奶了。” 这话一出口,黄昱立马看了眼刘巾帼,果然,这个老东西,居然已经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了,看那稀罕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孙子呢。 气得黄昱立马跑到刘巾帼跟前,质问道:“午饭做了吗?你跑出来凑什么热闹,等会儿师翊下工了吃什么啊?” “你不会做?”刘巾帼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羡慕死了,也嫉妒坏了,她这个大嫂就是福气好,三个儿子不说,现在又有三个孙子。 再看她自己,儿子就一个,儿媳是泼妇,孙子没影儿,真是倒霉。 她要不来沾沾喜气,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当上奶奶呢。 所以她虽然心里不舒服,还是凑了过来。 她得好好抱抱这两个大胖小子,七斤多呢,这得养得多好啊。 她越看越是羡慕,只得把抱不到孙子的不满发泄在黄昱身上。 黄昱一听,居然要她做饭,气得她扭头就走:“好啊,那都别吃了,我看师翊回来是怨你还是怨我!” 刘巾帼没理她,抱着孩子一路跟到了桫椤树的院子里头。 到了那里,老爷子才勉强出来看了眼。 他已经老得手脚发抖了,根本不敢抱孩子,只是走近看了看,笑着夸孩子白净好看,又叫保姆塞了个红包给汤雪儿,汤雪儿说了声谢谢爷爷,随后领着孩子,去吊脚楼上坐月子。 到了吊脚楼上,汤母赶紧拆开红包看了看,脸上的喜色瞬间被失望所取代。 “不是说老爷子手里还有些珠宝首饰吗?怎么给孩子和给你的都是钱啊?这钱也不多啊,两个孩子加起来六百,你这里六百,一共也才一千二。那他给了裴素素多少你知道吗?”汤母生气了,说话的时候就像抄着算盘在手里,噼里啪啦,全是算计。 汤雪儿嫌烦,干脆撒了个谎:“没给啊,什么也没给。” “你少骗我,我可是听说了,那个香江的什么姑奶奶还来了,不可能什么也没给。你跟我说实话,要是老爷子和你公婆真的偏心,我非得找他们理论不可。”汤母明知道一千二不少了,还是不高兴。 她可没看到珠宝啊,那才是最值钱的。, 197不省心的亲家(4)(一更) 汤雪儿实在是受不了, 干脆装睡,不理她妈了。 汤母撇撇嘴,把钱收好:“你不要跟我装,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争没关系, 我帮你争。” “妈,你有完没完!”汤雪儿真的无语了, 她睁开眼, 瞪着这个碎碎念的居委会大妈, 有生以来,第一次想骂自己亲妈。 忍了忍, 汤雪儿挖苦道:“妈你真有意思,当初不让我嫁过来, 现在又一门心思算计人家的东西,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要骨气有什么用?反正你嫁过来了就该有你的那一份。再说了, 当初你嫁过来, 可是你小叔子和那个姓裴的亲自登门说和的,他们总不好让你吃亏吧?”汤母当初是真的看不上师翔, 可是现在,师翔身上挑不出毛病来了,她便挑其他的毛病。 汤雪儿实在是头疼,她干脆把话说开了:“我没吃亏, 日子好不好过是我自己过,没你什么事,你要是再生事你还是回去吧。” “我回去做什么?回去等你嫂子跟我吵架?”汤母现在可不能回去, 要不然以后不得被儿媳妇拿捏住了。 汤雪儿可不想跟她废话了,警告道:“我管你回去做什么,我现在好好的, 你别给我添乱,要不然我登报跟你断绝关系!” “谁给你添乱了,问问都不行?你不肯说实话没事儿,回头我找别人问去。”汤母冷哼一声,把钱收好,出去了。 汤雪儿想追出去,起身的时候扯到了刀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倒回了床上。 只得先缓缓。 很快,外面传来笑呵呵的寒暄声,原来是刘巾帼来了,刚刚她帮忙买鸡蛋去了,按照昶阳城的规矩,生了小子是要给亲戚朋友家送红蛋的。 刘巾帼不想在家里受黄昱的气,便把这个活儿承包了。 现在鸡蛋买了,就差染色的东西了。 刘巾帼过来问问汤母,是弄茜草还是弄苏木。 汤母早就备着了,她提出来一个帆布包,把里面的苏木拿给刘巾帼:“当然用苏木啊,苏木快,染的颜色也漂亮。她婶子,你打算在哪儿煮红蛋啊?” “我想去老爷子那边呢,那边东西全,方便。怎么,你想在这里?”刘巾帼不知道汤母问这个做什么。 汤母当然想在这边,这样才好跟刘巾帼说话。 便把入口的木门插上,挽着刘巾帼往里走:“就在这里吧,我也能帮上忙,正好,咱们老姐妹唠唠嗑。” 刘巾帼对汤母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她知道汤母是个势利眼。 汤母其实瞧不起她,不过是看在师霖的份上,对她礼让有加,背地里经常损她贬低她。 不过现在两家是亲戚,有些事情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所以刘巾帼不想留在这里,蹭喜气是一回事,被汤母这样的人利用当枪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还不至于这么没脑子,便借口鸡蛋都在桫椤树院子里,还是去那边方便,说着她便准备离开。 汤母赶紧拉着她:“哎呦,等会儿把鸡蛋提过来就是了,来来来,坐,歇会儿,喝点茶水吃点瓜子,咱俩说会儿话。” 刘巾帼一瞧这个架势,就知道走不掉了,只得勉强笑笑,坐在了空地上的折叠桌旁边。 汤母端来一些土特产,泡了两杯茶,三句话一说,便扯到了红包上面。 “你说老爷子还真大方哈,居然给了两个孩子六百,又给了雪儿六百。你可得让黄昱努努力啊,说不定到时候能得更多呢。”汤母没有一上来就问裴素素得了多少好处,便拐弯抹角先勾一勾刘巾帼的胃口。 刘巾帼确实没想到老爷子给了这么多钱,就现在这个大环境,即便是城镇职工结婚,能拿出来的现金大概也不会超过三五百。 结果老爷子一口气给了一千二,那还真是大手笔了。 不过刘巾帼知道,这跟裴素素得到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她便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老爷子手里没什么宝贝了,估计也就只剩点钱了吧。” “什么?没什么宝贝了?”这怎么可能呢,汤母不信。 刘巾帼也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师霖确实是这么说的。 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她只记得当初师敬戎还没找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就把一大箱子东西送给了裴素素,那会儿裴素素还没怀孕生子呢。 只怕生了之后更多。 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汤母,回头闹起来都是她的错处。 所以她只是含糊道:“可能都捐出去了吧,你不知道这两年搞各种运动搞得轰轰烈烈的嘛,老爷子大概是为了自保,只得把手里的东西给出去了。” 当然,这只是她猜测的原因,要不然她实在无法理解老爷子把那么多珠宝首饰都交给裴素素图什么。 不过她也好奇,裴素素身上好像什么也没戴,不知道她把那些东西是留在了昶阳城还是送娘家去了。 总之肯定不在部队这里,要不然,被人发现了可是要做文章的。 所以,她只能这样敷衍汤母。 汤母不信:“都捐出去了?我怎么没听到动静?怕不是都给了不该给的人吧。” 这个不该给的人是谁,汤母知道,刘巾帼也知道。 只是一个是来套话的,并没有实际证据,一个心知肚明,却只得装傻充愣。 于是刘巾帼笑着说道:“要不是捐了,那估计是交给香江的姑奶奶了吧?那边到底安全一点,又是自己家的人,放心。” 那倒也是,汤母将信将疑。 在她看来,刘巾帼跟裴素素是有利益冲突的,一定不会帮着裴素素说话。 现在刘巾帼猜测东西去了香江,那她还是愿意信一信的。 只是她还是进一步确认道:“要是真的给了香江,万一被那边的姑奶奶吞了怎么办?” “不会,大哥和师霖师霈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老爷子的东西被人侵吞,不会的。”刘巾帼自己都觉得这话傻气得可以。 这兄妹三个,可不就眼睁睁看着老爷子把好多东西给了裴素素吗? 刚开始她还意见挺大的,不过师霖说得对,老爷子身份敏感,找个农村出生的孙媳妇托管那些东西比较安全。 后来师敬戎被找回来了,师霖更是叮嘱她不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一切都以保护老爷子为主。 现在师霖退下来了,家里只剩师敬戎可以指望,所以,就当先把那些东西寄放在他那里的好了,这样才能让他们两口子为了整个师家出力。 刘巾帼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是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稳得住的。 于是她尽量哄了哄汤母。 汤母想想也对,师震师霖师霈都不是省油的灯,东西敢送去香江那边,肯定是防了一手的。 那就不着急了。 不过她还是好奇:“之前梁颂雅过来闹,难道没闹那些珠宝的事?”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在这里。不过我听师霖说,她好像就盯着那小洋房了。”刘巾帼不想再聊下去了,万一说多了露馅了就不好了。 她看看时间,道:“好了,茶我也喝了,瓜子我也磕了,我还是赶紧去煮红蛋吧。” “别啊,再聊会儿。”汤母扯着刘巾帼,就是不让走。 她笑着把刘巾帼摁在凳子上:“时间真快啊,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可惜一大半时间你都在随军,在外地,说不上什么话。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不多说话会儿话就太可惜了。” 刘巾帼心里直喊苦,早知道汤母这么恶心,她就不来了。 她强忍着怒火,还是想走:“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下次再说吧,我还没做饭,师翊回来该着急了。” “你儿媳妇不是在家呢吗,让她做,你一个做婆婆的,还得给她当牛做马不成?来来来,尝尝我带的桂花糕,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我家雪儿最好这个。”汤母事儿没问清楚呢,当然不肯让刘巾帼离开。 刘巾帼要面子,要是被汤母知道她被儿媳妇吃得死死的,还不得笑掉大牙。 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煎熬着。 汤母端茶倒水的,很是殷勤,坐下后劝道:“要我说,你得赶紧催黄昱要个孩子,她这样的家世,还是趁早生个孩子把她拴住比较好。要不然,这岛上这么多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万一把她的魂儿勾走了怎么办?再说了,将来分家产,多个孩子多点好处嘛。” 刘巾帼没说话,只是捧着茶缸子笑笑。 汤母见她没有上当,便说得更加直白一点:“你可别不当回事啊,我听老汤说,最近风头开始转向了,估计再过两年,那些运动啊什么的就不搞了,还有可能开放国门,专门搞经济呢。你想想,要是到时候真的开放了,谁不想抓住机会多赚点钱。可是赚钱你得有启动资金啊,要是老爷子肯多给晚辈分点好处,做父母的也能少操点心不是?到时候不管他们是守着那些珠宝首饰等涨价也好,还是变卖之后自己做买卖也好,都比两手空空的扑腾好啊。所以啊,你得抓紧了,盯着点黄昱的肚皮,可别让她在子嗣上头被你嫂子家的两个儿媳妇彻底比下去了。” 这下可是真的戳到刘巾帼的痛处了。 她要强了一辈子,就是强不过大嫂,心里不知道多憋屈呢。 如果汤母说的是真的,那她确实要给师翊争取点什么。 只是,师翊那边东西多了,不就等于汤雪儿和师翔这边少了吗? 汤母这么不遗余力的撺掇她,肯定不想看到汤雪儿的利益受损失。 难不成…… 难不成汤母是想挑唆她跟景元夏去斗? 到时候汤母可以渔翁得利?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刘巾帼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立马站了起来往外跑:“哎哟,我差点忘了,我叫供销社的人给我带点月经带的,可别卖给别人了。我去看看,等会儿再来。”, 198不省心的亲家(5)(二更) 刘巾帼走后, 汤母不屑的撇撇嘴,上楼跟汤雪儿嘀咕起来:“这个刘巾帼,又跟我装起来了, 真当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汤雪儿很反感, 她盯着自己妈,忽然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家里没钱了?你要惦记我婆家的钱财?” “你这孩子, 怎么说话呢?咱家那条件, 至于没钱吗?无非是余钱多点还是少点, 我和你爸还不至于靠你接济。”汤母翻了个白眼,这倒霉孩子, 为她打算她居然不领情,真是白眼狼。 汤雪儿不信, 她问道:“我嫂最近还问我哥要钱贴补娘家吗?” 汤母不说话了,脸色很臭, 答案很明显。 汤雪儿又问:“我哥呢, 还被厂里领导排挤吗?” 汤母还是不说话,翻了个白眼, 一脸的不开心。 汤雪儿心里有数,劝道:“你要是跟嫂子吵架了心里不痛快,你骂我两句也行,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师翔, 结婚没多久就过来海岛,离你千里万里远,不能帮你分担什么。” 汤母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汤雪儿继续讲道理:“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我知道你不容易, 你要是缺钱直接跟我说,我还不至于做个白眼狼,可是你挑拨我和小裴的关系你就错了。现在师家是个什么样子你心知肚明, 哪怕我不图跟她的情分,只图她和小叔子罩着我们一家,我都不可能跟她闹腾。你在居委会做了这么多年,你能不懂这个道理?” “那不一样。”汤母还想强词夺理。 叫汤雪儿直接打断了,她质问道:“哪里不一样?你无非是觉得我生了两个儿子,腰杆子壮起来了,可以挟香火以令全家了。那你可就错了!时代变了,生儿子不能代表什么,你不要用你那一套老思想往我身上套。” “还不能代表什么,香江那个姑奶奶去年怎么特地赶过来了?”汤母虽然人在昶阳城,可是消息却很灵通。 这事儿汤雪儿自己没提过,是谁说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估计是师霈知道了,梁颂雅就知道了,梁颂雅又是个嘴巴没把门儿的,说不定还挑唆过她妈妈。 想到这里,汤雪儿好奇道:“妈你跟我说实话,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这你就别管了。”汤母还不想出卖对方,借口要洗尿布,赶紧下去了。 汤雪儿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等晚上师翔回来,她要好好让师翔套一套话。 这会儿就算了,她这伤口不能生气,一气连呼吸都疼,只能等等。 * 刘巾帼心情烦躁的往回走。 毫无疑问,这个汤母肯定是个搅家精,是个不安定的因素,要是现在不趁早把她的算计打消,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可是要怎么让汤母消停下来,她心里没有主意。 要是师霖在就好了,起码可以一起商量一下。 现在她儿子没主见,儿媳妇跟她隔着一层不贴心,自己跟景元夏他们又有利益冲突。 以至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只得自己在心里盘算着,着急上火。 路上遇到别人,人家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注意。 直到她跟裴素素擦肩而过,她才猛地停下来,回头看着已经远去的裴素素。 裴素素是叫了一声二婶儿的,是她自己没注意,这会儿人已经走过去了,她才后知后觉,又有什么用。 再说了,她总不能跟一个晚辈去商量这事吧,这个晚辈还是跟她儿子有利益冲突的。 最终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老爷子。 没想到,院子门从里头锁上了,刘巾帼好奇,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她还要煮红蛋呢。 正打算敲门,里面有人出来了。 戈赟提着药箱,正在跟师震说话,声音很小,到了门口的时候就止住了。 大门打开,戈赟淡淡的看了眼刘巾帼,直接离开。 刘巾帼没太在意这疏远的态度,赶紧进来问了问师震:“大哥,老爷子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这几天他惦记老太太的冥寿,心情不好,刚才哭晕过去了,所以我找戈神医过来看看。”师震显然没说实话。 刘巾帼也显然不信他,她还是进去看了眼:“爸,你没事吧?” 老爷子已经醒了,他看着刘巾帼,恍惚间门好像看到了刘巾帼孤独老去的惨状。 最近他总是看到类似的幻觉。 一开始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他是将死之人了,现在全靠戈赟在给他吊着一口气。 结果他又断断续续看到了一些其他人的结局,他不由得不信。 这会儿刘巾帼就在跟前,他不想表现出来什么,便笑着点点头,道:“我没事,就是想你婆婆了。” 刘巾帼总不好质疑老爷子自己说的话,只得安慰了几句,去院子里煮红蛋。 片刻后师震把熬好的汤药端进来,老爷子还不忘提醒道:“我身体的事,只有你和元夏知道就行了,其他人都不要声张。尤其是敬戎和小裴那里,不要让他们担心。” “我知道爸,您放心,戈神医跟我说了,他尽全力,起码还可以帮您再坚持年。”师震小声说话,一勺一勺的喂药。 老爷子点点头,赶紧喝药。 他不是怕死,是怕他现在死了,师家会乱套。 师翱还没结婚,他没办法名正言顺的让师翱来当几个弟弟的家,只得自己撑着,撑到师翱成家立业了再说。 要不然,即便他立了遗嘱,到时候其他人不服,闹起来没办法收场啊。 再者,他上次昏迷之后,好像隐约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明年咱们国家会接连失去位伟人,比如这个世界会在两年半之后改革开放,比如以后香江跟内地往来会变得很方便很快捷,还会在二十几年后回归祖国的怀抱…… 他看到了很多未来的事情,也看到了一些周围人的结局,却看不透自己儿孙的未来,只得尽力多撑一段时间门。 他把药全都闷了,叮嘱道:“出去吧,别表现出来什么,让孩子们担心。” “嗯。”师震收了药碗出去,叮嘱保姆也不要多话。 保姆掩上门,拿着手帕给老爷子擦嘴。 老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不用管我,去试试刘巾帼。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沦落到孤身一个人呢?该不会她跟师霖要闹离婚吧?” 保姆最近一直在帮他分析,闻言点点头:“有可能,那我等会再来。” “去吧。”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一早就不喜欢刘巾帼,要是刘巾帼真的跟师霖走不到最后,那他现在也不用再费心跟刘巾帼周旋了。 想想也是活该,谁叫她跟师霖缺了大德。 如果她孤独终老是报应,那师霖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幸亏他一开始就没把师霖当做继承人。 还是重情重义的大儿子好啊,别的不说,就冲师震不离不弃照顾景元夏直到她精神恢复正常,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还是大儿子像他,不怪他偏心。 老爷子躺下,默默叹气。 闭上眼,他得好好养着,这样才能问苍天多借几年寿命。 院子里,保姆帮着刘巾帼煮红蛋,火炉子已经生好了,大铁锅也搬来了。 她见刘巾帼长吁短叹的,便问道:“怎么了二嫂子?” 刘巾帼没说什么,她并不想跟一个做保姆的当知己。 保姆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说道:“是担心那头没了头胎以后不好怀孩子吧?其实我知道一个土方子,可以调理的,二嫂子不如试试看,反正戈邵两个老神医都在,方子行不行可以找他们看看。” “他们早就恨上我了,不肯给我和黄昱看病。”这事儿确实戳到了刘巾帼的痛处,她的话匣子顺利被撬开。 保姆笑着安慰道:“那就让师翊去,他可没有得罪兄弟媳妇,两个老神医应该不至于迁怒于他,实在不行,你叫他去求一求敬戎,看个方子而已,这点兄弟情分还是有的。” “那倒也是。”刘巾帼来了精神,问道,“方子呢?晚点我就去问。” “二嫂子想要单纯调理的,还是想要能生儿子的?”保姆当然没有什么保证生儿子的方子,不过是试试刘巾帼而已。 至于调理身体的方子,老爷子早就找戈赟要了,只是对外一直默不作声罢了。 刘巾帼不知道保姆挖坑等她跳呢,赶紧问道:“真有能生儿子的方子?管用吗?” “当然管用,要不然你以为汤雪儿怎么一下生了两个儿子?”保姆有意引导,刘巾帼还真就信了。 她毫不犹豫的催道:“那你快给我一个,我叫黄昱赶紧生个儿子。” “是要早点生个儿子,她家世好,早点有个孩子把她拴住才好呢。”保姆笑着起身,去屋里拿方子。 刘巾帼也是这么想的,加上保姆跟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只当保姆是单纯的好心。 拿到方子之后,也顾不得煮鸡蛋了,她赶紧回去找师翊,让他拿着方子去找师敬戎,让师敬戎出面,找裴素素或者两个老神医看一眼方子。 师翊下工回来没饭吃,正认命的自己在厨房下面条,这会儿刘巾帼叫他去找师敬戎,他正好有借口不做饭了,便拿上方子去了家属院那边。 师敬戎已经吃完饭了,准备洗把脸陪一会儿老婆孩子就去部队。 这会儿看到师翊过来,还挺意外的。 师翊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师敬戎却没有应他,而是喊了声裴素素:“媳妇儿,你出来一下。” 裴素素正在里屋校对书稿,闻言放下纸笔,出来看了眼:“呦,哥你来了。” 师翊笑笑,大概明白师敬戎什么意思了,便把方子直接拿给了裴素素:“弟妹你帮我看看这个方子是调理身体的吗?我妈还说这个方子能保证生儿子,我怀疑她别人骗了。” “可以调理身体,但是不能保证生儿子。”裴素素扫了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她师父开的方子。 师翊恍然:“果然是被骗了,我妈真是瞎折腾。” “倒也不算被骗了,生儿生女一直都是对半分的。不过太想要儿子的话,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还是平常心比较好。”裴素素说的倒是大实话。 师翊也明白,他肚子饿了,赶紧起身回去:“那我跟她说实话吧,要不然回头生不出儿子该埋怨你了。” “嗯。”裴素素没有留他吃饭,她和师敬戎都吃过了,再说他们跟师翊关系也就那样。 师翊走后,师敬戎好奇道:“二婶儿这么着急要孙子,只怕是受了二嫂那边的刺激,我得提醒一下二哥,这几天要多陪陪二嫂,免得二嫂被人挑唆了。” “你的意思是,二婶想跟咱们两家别苗头?”裴素素其实不在乎这些,她知道师敬戎在乎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担心二哥那边家宅不宁。 师敬戎确实是担心这个,他叮嘱道:“你这几天也多去看看二嫂,我瞧着她娘家妈妈不像是善茬,你多去接触接触,回头咱们好帮二哥出主意。” “行,反正我的书稿差不多了,等到孩子周岁之后再加两章就行。”裴素素收拾收拾,下午便去了汤雪儿那里。 刚到吊脚楼外,便看到汤母拉着师翔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师翔的脸色,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199不省心的亲家(6)(三更) 师翔下午还要上工, 也就饭点有时间,这会儿汤母罗里吧嗦的,师翔早就不耐烦了。 正好裴素素过来, 他赶紧招呼了一声:“呦, 小裴跟卓彧来了!” “是啊一哥,小家伙念叨要看弟弟呢。”裴素素笑着走近。 汤母见来了外人, 只好收起话茬, 不说了。 她笑着招呼裴素素坐下, 裴素素却直接往楼上去:“我去看看嫂子,一哥你吃了吗?” “吃过了, 这就走。”师翔赶紧支开汤母,“妈你快去招待一下, 小裴大老远过来指定渴了。” 汤母无奈,只好等晚上再说。 她端了茶水上楼, 但见裴素素把卓彧放在了床头, 自己则抱着双生子的其中一个,当外婆的自己还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只能靠孩子的位置来区分。 走近些,她才认出来这是子睿,先出生的那个。 她把茶水放下,把婴儿床里的子聪也抱起来:“来来来, 两个小弟弟,一起找哥哥玩儿。” 裴素素正好仔细观察一下两个孩子的特征,便让汤母把两个小子摆在一起。 “子睿好像瘦点。”裴素素暂时看不出来明显的区别, 只得从胖瘦入手。 汤母得意道:“不瘦不瘦!现在都快八斤了,胖乎的!” “我是说他比子聪瘦一点。”裴素素纠正了一下,顺手扒开两个小子的襁褓, 到处看看,“子睿大腿根这里有个红色的胎记,子聪没有。” “这个我知道。”汤母给孩子洗屁股的时候见到过,不过这胎记的位置不好找,在大腿根内侧,所以没办法在平时直观的帮助区分两个孩子。 裴素素再看看别的地方,又有发现:“子睿耳朵根子这里有颗黑痣,子聪没有。” “呦,这我还真没注意,这也藏得太好了,不扒开头发我都看不见。”汤母赶紧给自己找补。 裴素素没说什么,但是起码可以看出来,汤母的心思应该不在带孩子上。 毕竟这种双生子太像了,最重要的就是先搞清楚两个孩子的区别,免得搞混了。 要是做家长的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难道还指望别人来区分吗? 孩子虽然长得像,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是需要明确做出区分的。 不信看看师翱和师翔,要是搞混了,只怕汤雪儿跟大伯哥要闹出笑话来。 所以两个孩子的区别必须从小就搞清楚,并提醒周围的人加以区分。 裴素素继续观察,又有发现:“子睿的右边脑袋有点睡扁了,子聪的是左边。婶子你可不要怕麻烦,要经常把两个孩子换个方向睡的。你看我家卓彧这脑袋,睡得圆骨碌碌的。他姥姥心细,一整个月子里都在给他纠正头型。子睿子聪还小,现在及时纠正,以后才不会影响孩子的相貌。” “呦,我还真没注意,两个孩子呢,我都忙昏了头了。”汤母继续给自己找补。 其实这事景元夏也提过,她没放在心上。 她跟景元夏争着带孩子,总是使唤景元夏去洗衣做饭,自己则弄点轻省的活儿干干,所以都是她贴身照顾两个小孩的。 毕竟孩子小,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饿了抱起来往汤雪儿怀里一塞,拉了把尿布一换扔给景元夏就行了。 说起来她一个人照顾孕妇和两个孩子,劳苦功高着呢,实际上她是偷懒耍滑第一人。 裴素素心知肚明,没有拆穿她,只是提醒道:“再忙也不能忽略了头型,你是没看到,有的小孩啊,那脑袋都被产道挤成了一长条的大冬瓜,要是不及时纠正,孩子的五官都跟着长歪了,会害了孩子一辈子的。” “哎呀,是呢,那我今后注意一点。”汤母不好再反驳什么,毕竟两个孩子的头型确实有点偏了。 她抱起子聪:“那我现在给孩子搓搓。” “孩子太小,脖子没劲儿,现在搓的话你把他躺着吧,别抱着,容易伤着孩子。你要是不会,我教你。”裴素素拿子睿做示范。 要点就这么几个,第一,让孩子躺着,第一,脑袋对着大人,第三,一手托着孩子的脖子,一手搓脑袋,而且脖子不能抬高,只要稍微腾空一点点方便另外一只手操作就行。 这动作看着没什么,其实挺讲究的,汤母学不好,干脆放弃了:“哎呦,我这手上的皮太糙了,要不你来吧。” 裴素素正愁找不到借口一直待着呢,便直接应下了。 她给汤母安排了另外一个活儿:“婶子去找两块白色的布吧,扯成细长条子,在布上绣上两个孩子的名字,回头把布条系在孩子手腕上,方便区分。现在孩子还小,等他们长开了,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特征做区分。” 汤雪儿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赶紧催促汤母去做,汤母还不太情愿,觉得多此一举。 裴素素只好吓唬她:“婶子是不是觉得孩子健健康康的没这个必要?但是婶子你想想,岛上前阵子刚刚爆发过流感,小孩子这么娇嫩脆弱,万一有点头疼脑热的,回头一时着急喂错了药怎么办?是药三分毒,这不生病的喝了药,说不定反而要大病一场,而生个病的那个又没能及时喝药,肯定会雪上加霜。你现在不做,是清闲了,可是这样一害就是害两个孩子呢,婶子你肯定不希望这样吧?” 汤母无话可说,只好当绣娘去了。 屋里光线不好,她端着绣绷去外头,这下裴素素才能跟汤雪儿说会儿体己话。 她叹了口气:“一嫂,老人家粗心,只能靠你自己细心一点儿了。” 这话很委婉,不过汤雪儿听得懂。 她握住了裴素素的手:“放心,我别的不行,细心还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当初窗口掉下来的那张画,我就瞧出来不对劲了。其实我一开始真以为是你一哥画的,结果结婚之后我叫他再画一幅,他虽然特地学了那个画法,却总是不太对味,后来我问了他,才知道是老三画的。” 裴素素不知道她提这个做什么,只是笑着,静候下文。 汤雪儿今天就是要跟她交底的,便继续说道:“我当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毕竟他一开始也没有否认。我还生气呢,以为是他们兄弟两个联手骗我结婚的。可是这日子久了,我发现比起这个小小的误会,师翔的细心和温柔更重要,也更宝贵。所以我对你们两口子唯一的不满就这么消散了。我还得谢谢你们呢,帮我牵线搭桥,找到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 “一嫂,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呀!”裴素素笑笑,汤雪儿什么意思她懂了,既然唯一的不满都没了,那就是很满意的意思。 这是在安她的心,让她不要担心别人挑拨离间。 那她也跟汤雪儿交心:“当初我也担心这事东窗事发,你会不会跟一哥起争执,不过敬戎几句话就打消了我的疑虑。他说那幅画只是你的借口,你本来就对一哥动了心思,只要一哥认错态度良好,你们两个肯定不至于闹离婚的,现在看看,还真是。” “可不是,我早就借着找你一哥学画画的名义跟他套近乎,是他自己笨,像个蠢木头!非要我主动开口才行!”汤雪儿笑了,小叔子看人还是挺准的,她确实早就肖想师翔了。 师翱师翔虽然长得很像,也都散漫不羁,不过师翱骨子里特别拧巴,她可受不了,所以她还挺佩服冯宝莉的,居然有勇气追求师翱,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冯宝莉起码为自己争取过了,不丢人。 她就不一样了,她早就知道师翱不是她的菜,所以她盯着的一直都是师翔。 那幅画只是给了她一个合理的借口把这盘菜端到自己桌上,而不是真的因为一幅画才爱上师翔。 师敬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裴素素也笑:“笨一点好,要不然随便哪个女人抛个媚眼他就云里雾里的,那不是很吓人吗?” “就是呢!”汤雪儿笑着打了个哈欠,顺势换了个话题,“哎,奶两个孩子就是累,我一晚上也就能睡两三个小时,一次喂奶就得喂半个多小时。” “那你先别管身材的事了,你先吃饱了吃好了,别把身体累垮了。回头等孩子断奶了我帮你调理,陪你锻练。”裴素素还是挺同情汤雪儿的,这年头的人们没有什么避孕的观念,一般都是有了就要。 所以两胎时间隔得这么近,汤雪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好在她结扎了,以后都不用再受罪了。 汤雪儿点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想身材的事了,两个孩子吃奶呢,我要是一次只吃那么一点儿,回头一饿饿三个,我可就造了大孽了。” 裴素素松了口气:“你能想通就好,一哥不是花心的人,你看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满脑子只想着养家糊口,你就放一百一十个心吧。反正你还年轻,等孩子断奶了再调理完全来得及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呢嘛,我把这一身本事都用来帮你,你还怕瘦不下来?” “可不是!我运气真好!先是有你们保媒,现在又有你们帮着操心调理身体,我还想那些做什么!”汤雪儿正说着,子睿开嚎了,饿了。 当妈的赶紧侧身躺着:“快,帮我抱过来,我可受不了他们两个,哭起来要人命。” 确实,光看这两个孩子不足月都能长到七斤多,就说明他们真的挺能吃的。 在娘胎里时,是直接掠夺母体的养分,出生之后就是靠哭声来催促当妈的赶紧喂奶。 猴精猴精的。 说不定将来不省心哦。 汤雪儿也是想到这一点,不禁担心道:“可别像他们舅舅,简直折磨人。” 裴素素知道一点她娘家哥哥的事儿,但了解得不是很清楚。 正打算问问,汤母进来了,臭着个脸问道:“雪儿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哥哪里不好了你要这样损他?” 呦,感情到了女儿婆家还不忘做居委会大妈听墙角呢! 裴素素有点嫌弃这个老大妈。 汤雪儿也嫌弃,直接怼道:“好不好你没数?非要我在兄弟媳妇面前说出来?” 汤母气得不轻,冷哼一声出去了:“行啊,你哥不好,别人好。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200恶妇与事儿妈(1)(一更) 汤雪儿没有理会, 她想得很清楚,哪怕老爷子真的把家产都给小叔子和裴素素,她也不会怎么样。 在这个家里, 不争比争会过得好, 她可不会犯傻得罪这样的小叔子和妯娌。 她怕裴素素心里有想法,安慰道:“我妈这两天总跟我吵吵, 你别往心里去, 跟你没关系。” “嗯, 没事儿。”裴素素又聊了会儿不痛不痒的家常事,便回去了。 关于汤雪儿娘家兄弟的事, 到底是没能问出口,她怕汤母还在外头偷听, 回头惹得一身骚。 离开吊脚楼,她去看了看老爷子, 毕竟老太太刚过八十冥寿, 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故去的奶奶,但还是要尽一尽哀思的。 到了地方, 却见老爷子颤颤巍巍过了好久才坐了起来。 裴素素到底是学医的,当即怀疑老爷子身体除了大问题。 不过有宋佳的事做教训,她没有一惊一乍的说出来吓唬人,而是神色平静的抱着孩子, 陪着老爷子说会儿话,顺便仔细观察观察,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开口。 老爷子提到早逝的发妻, 苍老的脸上有种难得一见的容光。 可以想象,他们一定非常恩爱,要不然, 两个重孙的喜悦足以冲淡对故去之人的思念,不至于让老爷子伤心成这样。 不过,这里头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卓彧兴奋的把毛线小兔子塞给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伸手来接,手一直哆嗦,试了好几次才把东西拿到了手里。 再比如,卓彧坐在老爷子身边玩耍的时候,随手从旁边的果盘里头抓了一颗糖往老爷子嘴里塞,他那嘴唇也是哆哆嗦嗦的,明显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裴素素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给老爷子诊诊脉。 不过老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没等她开口,便打了个哈欠,说自己累了要睡觉。 裴素素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忍心开口,转身抱着孩子去找戈赟。 有一种人是这样的,知道自己阳寿将尽,他会特别抗拒医生的出现。 裴素素不用诊脉也看得出来,老爷子只怕快不行了。 戈赟看到她过来,似乎并不意外,等她说出自己的担心,戈赟才安慰道:“这事你不要声张,这是老爷子自己的意思。要是让那些不安生的知道他快不行了,只怕会作妖。正好老太太过冥寿,可以遮掩一下。等我给他针灸个把月,哆嗦的毛病就会好一点,到时候也就没人能看出来什么了。” 裴素素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问:“老爷子是怕黄昱他们闹腾?” “何止一个黄昱?”戈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聪明,很多事点到即止。 裴素素不问了,她拉着戈赟,叮嘱道:“师父您自己也要注意,别太辛苦了。” 戈赟笑着把卓彧抱在怀里,还掂了掂:“看看,你师父身体多棒,能活一百岁!” 晚上师敬戎回来,裴素素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说:“我瞧着二嫂是个拎得清的,倒是她妈妈,防我跟防贼一样的,要不我还是少去吧。” “你要是不自在就算了,二哥那里我说过他了,他自己多留点心就行。”师敬戎从来不会勉强,不过他担心另外一件事,“对了,你没发现爷爷最近不太对劲吗?奶奶的冥寿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是不肯出来见人。今天二哥跟我说,他发现爷爷吃饭拿筷子的时候手都在抖,是不是生病了?” “是,你不用担心,师父在照顾他,只要没人闹事气他,起码还能再撑三年。”裴素素担心的不是师父的医术,而是人心。 师敬戎同样顾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要怎么让这些人接触不到老爷子,这是个难题。 民宅那边人来人往,没有任何的限制,要是去吊脚楼那边,现在又是生育高峰期,吊脚楼重新开放给产妇们坐月子去了,老爷子也不好仗势欺人把别人赶出去。 看来只有把老爷子接到这边来了,毕竟大院有门岗,黄昱也就是仗着她老子是黄坚才敢过来。 只要师敬戎叮嘱门岗不肯放人,那就没问题了。 他把自己的打算跟裴素素说了说,裴素素没意见:“反正西房空着,我去收拾一下。” “嗯,我再找个小床过来,给保姆睡觉。”师敬戎说做就做,吃完晚饭就去了后面。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老爷子不愿意过来。 师敬戎不理解:“爷爷,您是怕别人利用您资本家的身份为难我?”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要是突然搬走,反倒是被人怀疑我快不行了。”老爷子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想去打扰年轻夫妻的生活,而且,只有他留在外面,才能看清这些子孙后代到底是人是鬼。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早早让师震把遗嘱送去了香江那边。 现在他只是不甘心,想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师敬戎不依,还是想要他去前头大院那边住着,便劝道:“政策就快松动了,等过两年要是真的打开国门,我还想让您老人家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放心吧,我会的。你踏踏实实做你的事情,不用操心我的事儿。你爸妈还在,你把他们的活儿抢了,他们找谁尽孝去?”老爷子非常固执,说什么也不肯过去。 师敬戎最后没办法,只好塞了笔钱给保姆:“拜托你了,要是爷爷哪里不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保姆没要这钱:“应该的,给钱就见外了。” 师敬戎没坚持,回来后有些情绪低落。 裴素素开解道:“爷爷肯定是不想牵连你,你也要理解他的苦心,你放心吧,我会经常过去看看的。” “媳妇儿,只能辛苦你了。”师敬戎叹了口气,熄了灯,夫妻生活都提不起劲儿,干脆一个当和尚一个做尼姑。 日子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的往前过,实际上暗流汹涌,裴素素也只当不知道。 很快,汤雪儿出了月子。 满月酒的这天,老爷子终于出席了,手脚嘴巴哆嗦的毛病也几乎看不出来了。 不得不说,戈赟是真的厉害。 裴素素一早就抱着孩子过来帮忙,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做的,只要陪着汤雪儿说说话就行,顺便诊个脉,看看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汤雪儿痛苦的看着她:“刀口好像漏风一样的,每次稍微用点力,小肚子那里就提不上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点。” 裴素素知道,那是因为刀口竖切,把她的腹横肌切断了,当然提不上劲儿。 她只能想办法帮忙恢复,不过戈赟没教过她剖腹产的注意事项,因为中医里头压根就没有剖腹产这个选项。 所以她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既然腹横肌断了,那就要加一道横向的力道帮着恢复。 思来想去,她看到了摆在床头柜里的月经带,上面的松紧带很宽,不像那种细长的松紧带勒人,裴素素便动了改造一个收腹带的念头。 结果金闪闪告诉她,这东西在后世很常用,直接联机买一个就好。 裴素素看了眼价格,不得不说,联机的东西就是贵,跟进口的商品要交关税是一个道理。 一个束缚带居然就要一万多,裴素素看着所剩无几的福运值,还是咬咬牙买了。 汤雪儿绑上后试了试,果然好多了,忍不住拉着裴素素的手,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总之,她会管好她妈妈的。 满月酒的食材买不齐,也是裴素素想办法,让师翔去海边做做样子,搞了几大桶海鲜回来。 又去家禽养殖场买了六只大公鸡,两只鸭子一只鹅,一大家子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忙碌起来。 汤母瞧着只有禽类没有猪牛羊,不禁撇撇嘴有些不满:“硬菜没有猪牛羊,喜宴等于白忙。” 汤雪儿没搭理她,高高兴兴抱着孩子出来见亲眷朋友。 裴素素瞧着汤母还在那里摆脸色,便问了问师翔:“今天供销社那边没有猪肉卖吗?” “没有,说是岛上的猪都病了,要从对岸运,运输小队不知道怎么耽搁了还没有回来。”师翔也是没办法,他可没本事跟裴素素一样凭空变出一头猪来。 裴素素确实可以搞一头出来,不过这事她不能做。 因为猪不是小鱼小虾,就连公社养猪,都是有指标的,普通人家是没有条件自己养猪的。 如果裴素素真的搞一头出来,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轻则被人诬陷侵吞集体财产,重则被人指摘破坏集体养殖计划,大搞私有制,是落后的,腐朽的,不被时代所接受的。 裴素素只得叹了口气:“二哥,这我真的帮不了你。” 师翔也没指望她帮这个忙,只是叮嘱道:“我知道,你是看不惯我丈母娘甩脸色,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个人,好在她很快就走了,咱也不跟她过。” “快走了吗?”裴素素好奇,不是说要待三个月的呢。 师翔笑笑:“这不就剩两个月了吗,忍忍就过去了。” 原来是精神胜利法,二哥还真是个乐观的人。 吃席的时候,汤母还在念叨,没牛羊猪,这席面不体面。 黄昱挺不待见她的,直接呛道:“你以为你女儿是生了太子还是怎么的?现在岛上就是这个条件,你爱吃不吃,不吃赶紧走,别在这里扫兴!” 哟呵,两个难缠的女人对上了。 裴素素瞬间来了精神,她倒要看看,汤母和黄昱到底谁才是魔高一丈。, 201恶妇与事儿妈(2)(二更) 汤母本来就不高兴, 现在被黄昱当众一怼,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阴阳怪气道:“哎呦,我知道你老子官儿大, 瞧不起咱们这些普通人家。想想也是, 我闺女不过是生了两个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像你, 还没生下一儿半女的, 都能使唤你婆婆天天伺候你。” 这话说的,简直一下得罪了所有人。 黄昱就不提了, 反正是她先开火的,被挖苦两句也正常, 可刘巾帼没惹汤母啊,这话不是在暗指刘巾帼一个做婆婆的居然被儿媳妇打压吗? 刘巾帼脸上瞬间黑云压城。 景元夏也不高兴, 她有两个儿媳妇, 本来就分身乏术,可她还是尽可能的在照顾汤雪儿这头, 卓彧她都没带几天,就这,汤母还阴阳怪气,内涵她没有好好照顾汤雪儿? 景元夏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至于汤雪儿自己, 那更是气得不行,她妈妈这是在给她树敌给她拉仇恨啊,回头她妈妈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这个烂摊子都得她来收拾。 而裴素素更不高兴了,本来婆婆就没怎么帮她带孩子,这汤母还嫌婆婆帮汤雪儿的时间少了, 这也太过分了。 干脆,让景元夏别要另外两个儿子了,就围着师翔和汤雪儿转吧。 不过裴素素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记恨汤母就行了,跟汤雪儿和婆婆没关系。 可她也是有脾气的,立马放下筷子,不吃了。 师敬戎也来气,这是什么歪理,他和他媳妇已经够大度了,真要算的话干脆两家对半开,让景元夏一边半年轮着来。 他也放下筷子,直勾勾的盯着汤母。 汤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太过卑微了,便自己给自己找补,道:“哎呦,怎么都不吃了,我就是喝多了点酒,迷糊了,你们不用陪我的,快吃快吃。” 裴素素没动筷子,师敬戎也不动。 他不动,兄弟几个也都没动。 最后是师翱这个做大哥的开了口:“师翔啊,没听你丈母娘说吗?她喝醉了,你快扶她进去休息吧。” 师翔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免得吵起来难看,也免得他丈母娘留在这里煞风景。 等他把人送走了,黄昱却来劲了,她冷笑道:“大哥你真信她醉了?那我也醉了,要是我说了什么让大家不高兴了,大家都别往心里去,啊。大伯母你真可怜啊,回回我过来,十次有十次你都在帮二嫂带孩子做饭洗衣服,我可没见你帮过小裴什么啊。怎么到头来,还要被二嫂的娘家妈妈埋怨你没伺候她闺女呢?我都替你寒心了,这是帮了个白眼儿狼啊。” 景元夏放下筷子,也没胃口了。 黄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她继续说道:“小裴啊小裴,你也真是可怜,自己不争不抢,把婆婆让给二嫂他们,到头来人家妈妈还要阴阳怪气,嫌弃你占了人家闺女的婆媳时间。我看你干脆高风亮节,把你婆婆彻底让给他们吧,反正你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裴素素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黄昱表演。 黄昱见没人搭理自己,知道这独角戏再唱下去没劲,但她还是要在其他人心里扎一根刺。 于是她笑了几声,真就跟发酒疯了似的,说道:“你们可别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是二嫂她妈妈先挑拨我婆婆在前的,害我最近天天被她逼着喝什么生子汤,不就是想让我赶紧生个儿子跟你们几家别苗头吗?不信你们问问我婆婆,二嫂的妈回回看到我婆婆就吓唬她,说老爷子年纪大了,快不行了,得趁早有个孩子才好在遗嘱上头占便宜。我婆婆被挑唆得拿不定主意,想去给公公打电话,叫我三哄两骗的给逼问出来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刘巾帼。 刘巾帼本来不想把这事在公开场合闹出来,可是黄昱这个没脑子的非要闹,她只好自保为上,应道:“是,不过我也想通了,子孙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所以这几天我都没再让黄昱喝那个药了。” “哎,难道不是你嫌弃那药太贵了,不想再花钱了吗?看来是我误会了你的良苦用心啊。”黄昱阴阳怪气了一句,悠哉悠哉吃饭。 刘巾帼黑着脸,没接这话茬,拿起筷子,吃菜掩饰心虚。 汤雪儿瞧着再说下去今天这满月酒就要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便赶紧倒了杯热水,笑着给爷爷和公婆敬茶:“爷爷,爸,妈,今天能凑这几桌不容易,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这是在代母请罪了。 老爷子没说什么,以茶代酒,给了孙媳妇这个面子,景元夏和师震对视一眼,也把酒喝了。 汤雪儿又给裴素素和师敬戎敬茶:“我妈老糊涂了,总担心我照顾不过来三个孩子,关心则乱,说话没个把门儿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裴素素没说什么,准备把茶水喝了,师敬戎却摁着她的手:“等等。” 他有话说,众人齐刷刷看着。 正好师翔过来了,他便等到师翔坐下才开口:“按理说,父母健在,给谁带孩子都是带,做子女的只有感恩,没有计较的资格。不过我和我媳妇既然没有得到那么多关照,也就不该背负这样的骂名。” 裴素素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想想还是没有阻止。 说出来也好,免得以后黏黏糊糊的纠缠不清。 景元夏和师震对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上次分房子分户只是表面上的分家,这次才是动真格的了。 算了,早晚的事,两人也不好阻止,便由着师敬戎说下去。 原以为师敬戎即便不会争取一半的时间,起码也要争取三分之一的时间,让景元夏在三个儿子跟前一家待四个月。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师翱什么时候就结婚了,总得给大哥留点面子。 没想到师敬戎语出惊人,他直接说道:“爸妈没养过我一天,倒是把两个哥哥养到了三十二岁。公平起见,爸妈今后的日子都该帮着我和我媳妇才对,要不然,等二老年迈,我凭什么跟两个哥哥一起承担养老的责任?” 这话倒是把所有人问住了。 这半路上捡回来的儿子,果然是感情不深啊。 景元夏自己也有些无奈,却也明白这是大实话,便没有打断师敬戎。 师敬戎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知道,我身在这样的位置,要是真的不给父母养老,别人可不管他们养没养过我,只会骂我不孝。既然这样,那该我的权力我就要争取。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既然我躲不掉要给二老养老,那二老就得做个公道人,把欠我的三十二年弥补回来。不过我也不是贪心的人,两个哥哥加起来占用了父母三十二年,我就只要一半,十六年吧。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诉求,愿不愿意满足我,或者你们有别的什么方案的话,你们也可以商量好了跟我说。我们吃饱了,你们慢用。” 师敬戎说完,直接领着裴素素和孩子回去了,留下这一大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最后没办法,还是师翱站了出来:“这样吧,我还没结婚,也用不着爸妈帮忙,所以就不用考虑我的问题,只要商量一下怎么平衡爸妈在师翔和敬戎那边的时间就好。我也觉得爸妈应该补偿敬戎,不过师翔这边确实需要你们帮忙,也不好真的置之不理。我看不如这样,爸妈照常帮助师翔他们带孩子,但不能白白辛苦,师翔每个月贴补爸妈一笔钱,意思意思好了,这样就算是问敬戎要的人情,爸妈还是算在他那边的。你们看,这样行吗?” “那不行啊!哪有这样算账的,师翱啊,你可不能这么坑你弟弟啊。”汤母又跟了过来,她生怕别人在她背后说她坏话,所以师翔一折返,她就悄悄尾随躲在了门口。 这会儿一听女儿女婿要吃亏,汤母沉不住气了,立马跳出来反对。 师翱冷着脸,质问道:“那行,那要不你别走了,你给他们带孩子吧,正好,今天我们三兄弟把这个家彻底分清楚了,包括以后父母养老怎么算,一起写个协议出来。” 汤母一听,傻眼了,赶紧打圆场:“哎呦,师翱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我那边还有两个儿子呢,不好一直待在女婿家里的。” 师翱反问道:“你还知道这是你女婿家里啊,怎么,你女儿女婿自己不会当家,非要听你的才行?”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急眼了呢,我那不是担心你那两个侄子得不到照顾嘛。你没成家,不懂这带孩子的辛苦,雪儿一个人肯定是忙不古来的。”汤母总有借口,她总是在为别人好,实际上却没人要她操这个闲心。 现在好了,汤雪儿要被她气死了,只得赶紧打断了她:“妈,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这就让师翔去打票送你回去!” 一旁的黄昱乐了,落井下石道:“我看也是早点把她送回去的好,省得她总是撺掇我婆婆给我喝药,谁知道是真为我好的还是害我的。回头药也没经过她的手,真把我吃出个好歹来也是我婆婆的不是。二嫂啊,不是我说,你这个妈妈,可太奸诈了,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汤母简直要被气晕了,她指着黄昱,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202恶妇与事儿妈(3)(三更) 好好的满月酒, 闹成这样汤雪儿心里很难受。 她不想再看黄昱和她妈妈吵下去了,只得起身让她妈妈离场。 汤母不想走,反倒是拽着她坐在了席上。 汤母底气很足, 她女儿可是生了两个儿子呢, 公婆多照顾照顾是应该的,毕竟孩子姓师, 可不姓汤。 于是她冷哼一声, 质问黄昱:“你不用在这里拱火, 我跟你婆婆说你生孩子的事,可是为了你好, 你好好想想吧,头胎就流掉了, 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你居然不识好歹,反倒是怨怪起我来了, 那好, 我倒要看看,你这肚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 说着汤母看向了景元夏:“亲家,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们想偏心谁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闺女两年生了三个孩子,怎么是说都是她吃了大亏, 身体的亏空谁给她补?带孩子的辛苦谁来心疼?我是当妈的,我想得肯定比你多。说起来,得亏师栩不是你亲生的, 要是你亲生的,她现在跟雪儿一样两年生了三个,你怎么想, 你又会怎么做。难道你不会觉得你女婿不是个东西吗,怎么就忍不住,刚出月子才多久就又怀上了,不能歇歇吗?” 这话一出口,直接堵死了师翔所有反驳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挨训。 汤雪儿看不下去了,赶紧扯了扯她妈妈,怒道:“妈你胡说什么呢?我怀这胎的时候高明月大姐就跟我说了,让我最好把孩子拿掉,免得身体吃不消,是我自己执意要生的,不关师翔的事。” “你给我闭嘴!”汤母也恼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村口的母猪都不如你会生!刚生了大的都没有喘口气,你自己算算,这三个孩子中间隔了多长时间!” 汤母这话确实站在了上风,以至于景元夏都找不到理由反驳。 只得打圆场:“亲家,你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这段时间我都是在帮师翔和雪儿忙活的,我那大孙子卓彧,生下来月子里有姥姥帮忙,姥姥走了是她妈妈自己带着。我本就亏欠我小儿子小儿媳,如今要不是雪儿连着生了两胎,我肯定是顾着他们那边的。他们也是明理的人,从来没有计较我是帮雪儿多了还是帮他们少了。是你自己说了难听话,逼得孩子不得不表态。或许你可以换一个方式,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好好说?可以啊,师翱不是说要分家吗,那就分清楚了,我倒要看看,你和师震两口子到底想怎么安排。”汤母冷哼一声坐下,一脸的倨傲,好像谁都欠了她巨款不肯还似的。 景元夏气得脑袋疼,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她看向了师翱:“翱儿你怎么想的,你说出来吧。” “我的想法刚才已经说了,你们跟敬戎过,帮敬戎带孩子,如果要帮师翔两口子,就算他们找敬戎借的劳动力,师翔贴补你们辛苦费。这钱你们拿着养老也行,直接给敬戎也行,我不管。总之,你们两个不用考虑我,只要跟师翔商量好辛苦费就行。”师翱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不然,老三两口子太吃亏了。 没被家里养过一天,却要给父母养老,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师翔自己也没意见,只是他暂时拿不出更多的钱了,只得跟师翱商量:“哥你觉得多少合适,回头你借我点,等孩子大点了我还你。” 师翱拍拍他的肩膀:“好说,哥的工资攒着也没处花。雪儿没意见吧?” “没有。”汤雪儿叹了口气 ,看,她妈妈闹了半天,远比不闹吃亏。 从今往后,想要公婆带孩子可就要掏钱了,真是气死人了。 汤母也生气,不禁冷笑道:“我就没见过这么可笑的,公婆给儿媳妇带孩子还要收工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倒要问问老爷子,你这半天一句话都不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就默许你家子孙这么欺负我家雪儿?我说句难听的,雪儿可是为了这两个孩子挨了一刀的,你们全都欠她的!” “妈!”汤雪儿见她越说越离谱,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激动,扯到了伤口,痛得一口气上不来,只得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缩在座位上。 师翔吓了一跳,赶紧去隔壁桌请戈赟。 戈赟也来吃席了,他一直没开口,不过是相信景元夏和师震可以处理好这事。 现在看来,未必啊。 他放下筷子过来诊脉,叹了口气:“雪儿产后虚弱,本来就不能生气着急,要是有个不安生的长辈一直叨叨叨的出馊主意,她这身体只怕是好不了了。她还结扎了,就算以后想在月子里调理也不可能了。师翔啊,你努力挣钱吧,只怕你媳妇今后有得头疼肚子疼浑身疼了。” 师翔猛地抬头,看向了一脸不服气的汤母,骂道:“你闹够了吧!我就知道,雪儿这几天总是说她喘不上气,肯定是被你气到了!你现在就给我走,雪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只当没有你这个丈母娘!” 汤母被骂得猝不及防,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还想再狡辩几句。 师翔忍不了了,吼道:“大哥,你还是我亲哥吗?是亲哥的话赶紧把她给我撵走,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师翱被吼得浑身一震,赶紧起身,挽着汤母的胳膊,送她回去。 汤母不肯走,叽叽歪歪的一堆歪理。 黄昱觉得好笑,挖苦道:“呦,谁这么死皮赖脸的啊?不会是没讹到女儿女婿的钱,舍不得走吧?啧啧啧,说起来是为了你女儿好,实际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我在后面都听见了。” 汤母猛地回头,瞪着趾高气昂的黄昱,骂道:“你且得意吧,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呸!” “你个老泼妇,你敢咒我!姑奶奶今天非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黄昱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咒过,立马踢开凳子冲上来跟汤母扭打在了一处。 师翊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去拉架,而是自顾自坐在那里吃吃喝喝。 直到黄昱吼了一声:“师翊你是死人吗?给我滚过来!” 师翊这才放下筷子,象征性的拉了拉架。 这一拉架不得了,汤母更来劲了,说师家以多欺少,苛待她的女儿还打她。 一时间,把周围邻居都给惊动了。 这一闹可真是成了师家的大丑闻,不少人都围过来议论纷纷。 有人问明白了原委,劝道—— “婶子,你何必呢,我们做邻居的都看在眼里的,你这亲家回回都是在带子娴,都没见她抱过卓彧,你这么颠倒黑白可不好啊。” “是啊老姐姐,大家平时来来去去都看到的,孩子断奶哭了半个多月,都是奶奶哄着的,你要说孩子奶奶苛待雪儿,这谁都不会信的。” “老姐姐你也别闹了,你不就是想让孩子奶奶只给你闺女一个人带孩子吗?你摸摸良心,你亲家是只有一个儿子吗?其他儿子就不是人了?” “是啊老姐姐,没有你这样闹事的啊,好好的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回头给孩子招了晦气还不知道怨谁呢。” “老姐姐你快别哭了,老爷子都八十多岁了,可经不起你闹啊。” 邻居们善意的劝慰着汤母。 汤母哪里听得进去,哭着闹着,咬死了师家上下全都欺负她一个,还扯着黄昱的领子,说黄昱打她。 黄昱气得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好啊,既然你冤枉我,那我不打不是白白担了骂名!一巴掌够不够?不够再来!” 说着黄昱啪啪啪左右开弓,打得汤母瞬间哑了火。 她捂着嘴巴子,怔怔的看着凶神恶煞的黄昱。 黄昱还想再扇两巴掌,却叫师翊赶紧扯着拉去了一边。 汤母这下终于回过劲儿来了,她爬了起来,找准黄昱的位置,扑上去跟黄昱扭打在了一处…… 老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默默起身,回了屋里,关上门,两耳不闻窗外事。 景元夏觉得丢脸,刘巾帼脸上也火辣辣的。 面和心不和的妯娌两个,第一次默契的统一了战线。 景元夏去拉汤母,刘巾帼把黄昱三哄两骗的拽走。 一场闹剧,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等围观的散去了,吃席的亲眷也走了,景元夏这才叹了口气,问道:“亲家你满意了吗?如果你还嫌笑话闹得不够大,我们全家都让着你,这院子我们不住了,你慢慢闹吧。” 说着,景元夏跟师震收拾收拾,搬去师翱那边待两天。 至于师翔和汤雪儿,他们也想暂时抽离两天,让汤母一个人照顾了体会体会。 免得汤母总觉得自己做了一点点面子功夫就劳苦功高了。 至于分家的事,等下次三个儿子到齐了再说。 晚饭的时候,这边的闹剧传到了裴素素耳朵里。 她问师敬戎:“你今天说那么重的话,是故意的?” “嗯。”师敬戎一勺一勺挖鸡蛋羹,喂孩子。 裴素素叹了口气:“现在闹成这样,爷爷不会有事儿吧?” “没事儿,师父在场呢,爷爷好像并不生气。”师敬戎早就知道了那边的闹剧,这会儿神色平静,没事人一样的,只管哄孩子吃蛋。 裴素素不说话了,她知道师敬戎有长远的打算,今天说了狠话,为的是以后再也闹不起来。 只是她心疼汤雪儿,也不知道月子里治下了多少病,真是造孽。 师敬戎抬头,把筷子塞她手里:“吃饭,少同情别人,多心疼自己。快吃,等会儿带你和儿子去捉萤火虫。”, 203母子齐告状(一更) 农历五月, 天气已经很热了,最近卓彧到处乱爬的时候,隐约有了抓住东西站起来的迹象。 所以师敬戎给他换裤子的时候, 特地松开手看了看。 小东西果然是想学走路了, 原地站了几秒,便向前一步, 扑倒在他怀里, 咯咯咯的笑。 他把小家伙抱起来, 腾出一只手搂着裴素素:“走,去养鸭场那边的小湖边上, 萤火虫特别多。” 裴素素笑着跟上,把婆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 师敬戎说得不错, 与其同情别人,不如心疼自己。 他们一家三口可以过得很好, 有那时间跟着后面一大家子浪费口水, 不如多陪孩子出去玩玩。 这一抓就是一个多小时,当爹的单手抱着孩子, 每次下手都是稳准狠,不过有时候动作太大,孩子就会揪着他的头发稳住身体。 虽然痛痛的,但他却笑得合不拢嘴。 裴素素把带来的玻璃瓶打开, 把萤火虫装进去,瓶口的木塞子戳个洞,不至于把萤火虫闷死了。 很快, 瓶子里星星点点全是发光的萤火虫。 卓彧激动坏了,手舞足蹈的在那嚷嚷:“虫虫,虫虫!” 等回到家里熄了灯准备睡觉的时候, 小东西还扒拉着婴儿床的围栏站了起来,非要看着桌子上的萤火虫,兴奋地在那里蹬腿。 小身子随着腿弯子一上一下的蹦跶,可爱极了。 当妈的满心欢喜,干脆把玻璃瓶放到了婴儿床里头,小东西这才老老实实躺下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两口子都没去后面,景元夏他们也没有到前面来,倒是马芸,每天都过来陪裴素素说会儿话,免得她不高兴。 裴素素其实真的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有一个孩子,汤雪儿那边一下三个肯定是需要别人帮忙的,她只是恶心汤母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缺德。 马芸叹道:“现在你婆婆已经不去帮忙了,汤家妈妈一个人照顾产妇和三个孩子,忙得团团转。我刚刚去看了眼,子娴真是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挖泥巴,妈妈和姥姥都在照顾弟弟,根本没人管她。我陪着子娴玩了一会儿,想着总要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学到一点教训才好。所以我把子娴抱你大哥那里去了。我来的时候,汤家母女两个正到处找孩子呢。” 裴素素乐了,马芸这个家伙,果然是从当年那些坏学生身上学到了一些整人的把戏。 她不反感马芸这么做,只是叮嘱道:“你跟大哥说了吗,别把你牵扯进去。” “说了,他会直接告诉汤家母女,孩子是他抱走的。”马芸笑着把玩着一只脱了线的毛线小猫,拿起旁边的钩针,直接捯饬起来,几下就给修好了。 裴素素知道她手工厉害,便把其他几个被卓彧玩坏的毛线玩具都拿出来,一次收拾完。 马芸捏了捏裴素素的脸颊:“你个坏家伙,真是不跟我客气。” “那当然了,你可是孩子的姨姨,给孩子修个玩具不是应该的嘛!”裴素素不跟她客气,瞧着时候不早了,便把孩子放婴儿床里,拜托马芸照看一会儿,“我去烧一下洗澡水,马上来。” “去吧,也不知道你平时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的,我真想象不出来,你这个大懒虫居然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马芸是真的佩服裴素素。 要知道,这位姑奶奶在娘家的时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倒好,整个家里清清爽爽,就连孩子的尿布都收拾在了三个筐子里头。 尿过的没洗的一筐,拉过的一筐,洗了晾干的一筐。 再看孩子的衣服,也都叠得整整齐齐,衣服一筐,裤子一筐,口水巾肚兜等小玩意儿一筐。 可别说,她要是回去告诉老家那群人,他们肯定不信这是懒女人裴素素的家。 裴素素提着火炉子去院子里生火,把水烧上了才进来说道:“还好,要是没人帮忙,我就把他放在站桶里面,在院子里看着,喏,那不是。还是白渠借我的,她虽然不生了,但是她家孩子的东西都保存得好好的,都不怎么旧。” “她真的不生了?”马芸还是挺意外的,这年头又不限制生育,很少有人家生了一个闺女就不要了,哪怕不为了追儿子,再生个姐妹给孩子作伴也是好的。 裴素素摇摇头:“她说不生了,她只想把她家雯雯培养成才。你是不知道,雯雯才多大啊,都已经学到一百以上的乘除法和混合运算了。我瞅着白渠是真的没有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常卫华也好,每天下班回来就陪孩子算算术。” “难怪你家这位会推荐他当政委了,这种男人不生事,又顾家,镇守一方是最合适不过的。对了,冯宝莉快生了,他们老家有个什么风俗,说是生之前会安排亲朋好友的女眷办一个送礼会,相当于催生和送祝福吧,你要送什么,我帮你买了吧,省得你抱着孩子不方便。”马芸又修完了一只毛线大象,抓起一个脑袋掉了的长颈鹿修补起来。 裴素素知道这事,她准备好了,便把存在空间里的生育大礼包拿了出来:“你帮我看看,这些可以了吧?” 马芸放下手里的长颈鹿,拉开拉链看了看:“呦,准备得这么齐全?护理垫都有啊,咦,跟医院的还不一样,这是一次性的吗?” “对,垫在身子底下,吸水性很好,免得把床弄脏了。医院那种是不吸水的。”这些东西是裴素素联机买的,都是后面几十年市面上常见的东西。 不过这个不算贵,一整套才一万多福运值。 这些商品的售价,好像是根据年代远近来定的,越近的越便宜,越远的越贵。 可见这些护理垫之类的东西,用不了多久市面上就会自己流行起来了。 这大概跟八几年开始的计划生育有关,大家都只生一个了,所以对产妇和孩子的护理都变得仔细和周到了起来,这些护理产品自然就应运而生了。 马芸把东西收拾好,打趣道:“还好我不是小心眼子的人,要不然我要吃醋了,这么多好东西,做你的姐妹可真幸福。” “傻了吧你,等到你结婚生子的时候,只会更好更多。”裴素素笑着把卓彧抱起来,“你看这个坏东西,尿了也不吱声,还好我垫了尿垫子。” 说着她给卓彧洗屁股换尿布去,看着她这娴熟又利索的动作,马芸忍不住又感慨起来:“真的,我要是你婆婆我都觉得心里有愧,虽然你这里只有一个孩子,但你也是她儿媳妇啊,现在她大把时间都扑在了汤雪儿那里,你却不争不闹的,够可以了。我要是她,起码要每天过来看看卓彧的,哪怕时间上少一点,起码心意要表达到位。所以我真觉得师敬戎发脾气是应该的,要不然全家都当你们两口子好糊弄呢。” “嗯,他从来不需要我出头做恶人,有什么事儿都是他自己顶着,挺好的。”裴素素当然明白,这个男人其实很懂得审时度势的,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很要命的问题,叫对方根本没办法回避和推脱。 而且回回都是他自己开口的,她什么也不需要操心。 马芸帮忙把洗屁屁的水端出去倒了,问道:“还洗吗?我记得你每次都给孩子洗三遍的。” “嗯,天热,多洗两遍,免得有残留。”裴素素不嫌麻烦,只要孩子不生痱子和尿藓就好。 看起来是麻烦了不少,可要是孩子真的生了痱子和尿藓,那可就麻烦了,而且孩子还遭罪,大人也要跟着心疼,得不偿失。 不如平时护理得仔细一点。 马芸是真的服了,嘀咕道:“你呀,对自己都没有这么仔细吧?你洗脸会洗三遍吗?” “不会。”裴素素笑了,她对自己在穿着打扮上头是很随意的,只要不脏不乱就行。 马芸端着清水进来:“等这小子长大了我可得好好跟他说说,让他看看他妈妈是怎么把他当个宝贝一样护着的,要是他将来不孝顺,我第一个揍他。” “好好好,谁叫你是他姨姨。”裴素素继续给卓彧洗屁股,小东西躺在妈妈腿上,身体没有借力点,便伸手薅住了妈妈的辫子,痛得裴素素一巴掌拍向他的小爪子,这才赶紧松开了。 洗完屁股,他还委屈的盯着裴素素,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裴素素揉了揉被扯痛的头皮:“你瞪我也没用,回头等你爸爸回来我会告状的,狗东西,又揪掉你老妈几根头发。” 马芸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刚要夸你们母慈子孝呢,你倒好,直接一巴掌拍上去了。” “谁叫他揪我头发,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去捉萤火虫,他一高兴也揪他老子的头发。师敬戎那个大傻帽,居然由着他乱抓乱挠,这下养成习惯了,也来薅我头发,气死我了。”裴素素的头皮还是一阵阵刺痛,她坐在婴儿床前,恶狠狠的盯着小捣蛋。 卓彧撅着小嘴巴,本来想忍一忍的,结果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立马小嘴一张,嚎哭起来。 “呦呵,抢在你妈前头告状是吧!行,你给我记着!”裴素素冷哼一声,拆了辫子重新去扎。 师敬戎大步流星走进来,一把抱起婴儿床里告黑状的儿子,问道:“呦,谁家小猪猪在哭啊,快让爸爸看看。” 小家伙顿时不哭了,一把薅住了爸爸的头发,咯咯咯的笑。 裴素素气得不轻,只好跟马芸告状:“你看看,我说的吧,都是他惯的!” 马芸哭笑不得,坐下把最后一只长颈鹿修完,便回去了。 临走时师敬戎叫住了她,问了问后面二嫂那边的情况,马芸大概说了说,没好意思提自己整了汤家母女的事儿。 师敬戎沉默片刻,道:“那就辛苦你了,这两天跟大哥一起过去看看,我就不去了。” “我知道,你要等汤家妈妈低头求和,也要等你爸妈给个明确的说法。不过我有个事儿还是想问问你,你不是真的要你爸妈来给你带孩子吧?”马芸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觉得素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长辈过来反而不方便,还容易起摩擦。所以你大哥的提议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嗯,我知道,总之这事要等汤家先动。”师敬戎心里有数,他跟他爸妈的感情没有好到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地步,他只是不想让他媳妇吃了亏还要被人说嘴,那太欺负人了。 马芸放心了:“行,你有数就好。” 马芸走后,师敬戎抓起卓彧的小爪子,吓唬他:“今天又揪妈妈头发了是不是?爸爸怎么说的?只可以揪爸爸的,不可以揪妈妈的。” 卓彧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师敬戎见他不肯回应,干脆张嘴,作势要咬他的小爪子:“哼,卓彧不听话,爸爸要把小爪爪吃掉了。” 卓彧赶紧把手抽回来,委屈的看着爸爸,酝酿了半天,吐出了四个字:“坏,爸爸坏!” “哈哈哈!你爸爸就是坏,不坏怎么追你妈妈?”师敬戎笑着亲了他一口,去屋里哄媳妇去。 等一家三口吃完饭,他便端着脏尿布和衣服出来,去院子里当浣衣郎。 裴素素则把卓彧哄睡觉,不一会儿也出来了,两口子一人匀一点儿,满手屎尿,却笑得开心。 后面院子里,师翔也准备洗尿布。 他这个丈母娘真是光说不做假把式,就这还嚷嚷自己累死了。 师翔犹豫了一下,不想让孩子受罪,还是转身打水去了。 师翱却阻止了他,他把子娴往师翔怀里一塞,冷着脸道:“你这个丈母娘可真好意思,连子娴都看丢了,要不是我刚好过来,子娴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你赶紧给我想个办法,要么让她去跟咱妈道歉,把咱妈请过来帮忙,要么让她滚蛋,回头把孩子带丢了你哭都来不及哭!”, 204女婿赶走丈母娘(1)(二更) 师翔吓了一跳, 海岛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是四面环海,要是孩子真的走丢了, 那可是凶多吉少。 他赶紧擦了擦手, 把子娴抱起来,跟着师翱去外头说话。 他琢磨了一个缺德的馊主意, 不知道能不能行, 想让师翱帮忙参谋一下。 师翱好奇, 问道:“有多缺德?你别管那些了,先把人弄走了, 去把咱爸妈哄回来再说,她不走, 又不肯去跟爸妈道歉,爸妈肯定不会再管的。而且敬戎那边咱俩总得给个说法, 再拖下去关系就僵了, 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我没想拖啊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师翔看了眼屋里, 拉着师翱再走远一点,小声道,“我准备这样,打电话给小叔, 让他以雪儿哥哥的口吻发一封电报过来,就说汤家出事了,请我丈母娘回去。只要她回去了, 就不容易再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个好好坐下来把事儿解决了。” 师翱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不过, 他有点担心:“这么一来,小叔是要担责任的,你不怕你丈母娘找他闹事?” “哎,让小叔小心点,别让汤家的人知道就是了。”师翔觉得这事问题不大,只要署名的时候不要署小叔的名字就好。 师翱琢磨了半天,道:“你先别这样,你再去找你丈母娘探探口风,她要是愿意和解,就别整这一出,要不然到时候雪儿娘家鸡飞狗跳的,你丈母娘待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搬过来赖你这儿你就完了。” “那倒也是,那我去试试?”师翔把孩子交给师翱,免得等会闹腾起来吓到孩子,随后便进屋去了。 师翱则抱着孩子去找景元夏和师震,先打个预防针。 顺便,他也想搞清楚老两口在想什么,怎么也不去前头敬戎那边看看,该不会是生敬戎的气吧。 到了他自己院子里,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好奇的打量着院子里的物件儿,好奇问道:“爸,妈,你们在做什么?” “卓彧不是快周岁了吗?你爸要给他做一套礼物呢,你看这个,是摇摇马,等我用砂纸把上面的毛刺打磨掉,再上一层桐漆画上眼睛鼻子就好了。这个是秋千架,你爸特地托你吴叔叔搞了几个钢管过来,这东西可不便宜呢,是找农机队买来的下脚料再去钢铁厂定制的,光加工费就几十块钱了。现在架子订好了,不过秋千的小凳子还没弄完,你爸准备编个带靠背的小椅子固定上去,这样孩子不至于朝后面仰倒,安全一些。”景元夏也在帮着忙活,一头的汗。 师翱笑了:“是我想岔了,还以你们两个生气了,也不去看看卓彧。” “哪能啊,妈心里有愧,不好意思过去,所以跟你爸合计了一下,不如趁着这几天有空,赶紧把卓彧的周岁礼物准备了,过几天万一你二弟的丈母娘过来说和,我和你爸不还是要跟着去忙活吗,到时候可就没空了。”景元夏直起腰来,擦了把汗。 几天没见着子娴了,她赶紧去洗了把手,解开围裙,过来抱了抱子娴。 子娴一身的泥巴,身上脏兮兮的,明显是大人疏忽照顾,景元夏心疼坏了,赶紧去烧热水:“翱儿啊,你帮你爸搭把手,我给子娴洗个澡换身衣服。” “哎,知道了妈。”师翱走过去,帮师震忙活,他指着旁边的一大堆竹子,好奇道,“爸,这个是做什么的?” “我准备做两套小家具,小桌子,小板凳,小椅子,正好再用竹节削两个小竹碗,卓彧和子娴一人一套。”师震弄了很多竹子。 这些都要他自己劈成竹篾子,再一点一点编造成小家具,还得打磨掉那些毛毛糙糙的边边角角,工作量特别大。 师翱恍然:“小碗多削几个吧,两个小的长得快,明年这会儿就能用了。” “可不是,时间真快啊,一晃卓彧都要周岁了。你这个做大伯的连老婆都还没影儿呢。”师震忍不住叹了口气,长子已经三十四岁了,再拖就要四十了。 真到了四十,谁家好姑娘还要他这个老男人,想想都叫人担心。 师翱笑笑:“怎么又说我,反正你也不愁没孙子抱,我有没有老婆也无所谓。” “这说的什么胡话?”师震翻了个白眼,“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 师翱没接这话,干脆换了个话题:“我听马芸说,小裴一个人带孩子怪辛苦的,做家务的时候只能把孩子放在站桶里面发呆,想想都叫人心疼。” “是啊,小裴不容易啊。不过我是个做公公的,我又不好直接去她那里帮忙,你妈又嫌弃我是个男的,不让我带子娴,你说说,你爸也难做啊。”师震也是无奈,他不是不想帮忙,要是一家全是儿子一家全是女儿就好了,老两口一家一个,现在这样,真的很难平衡。 师翱笑着拿起地上的竹篾子,学着编东西:“不过马上卓彧周岁了,该断奶了,要不断奶的时候你把卓彧接过来带着?卓彧是小子,我妈应该不会再嫌弃你什么了。” “是有这个打算,等我把这些小玩意做好了,回头跟你妈一起去说。”师震动作利索,一看就是老手艺人了。 这都是搞抗日敌后根据地时,为了养家糊口而学的一些生活技能。 现在来做,有点手生了,但也不至于把这一身本事全丢了,所以他熟悉了两天就好了。 师翱见爸妈这边早就有了打算,便放心了,只是他还得问问他提议的那个事儿,看看爸妈是怎么想的。 师震笑着说道:“你以为敬戎是真的要跟你们两个争爸妈吗?不是,他是拿这事堵雪儿妈妈的嘴。你看着吧,到时候你二哥真打算拿钱给我们的话,敬戎也不会让我们收的。” “呦,那咱爷儿俩想一块儿去了!”师翱也是这样猜测的,虽然他跟小弟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是他知道,小弟那番话很大程度上只是给裴素素出气的,不是真的要跟师翔计较。 现在师震也是这么想的,那估计是真的没错了,毕竟老人家的眼光更犀利一点嘛。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担心什么了,只要赶紧想办法让汤母服软或者走人就行。 * 师翔进了屋子,便冷着脸质问汤母,那么多尿布为什么都没洗。 汤母在那里哼哼唧唧:“我怎么洗啊,子娴不见了,我和雪儿找了半天,后来看到你大哥抱着她,我们娘儿俩才回来了,回来后又要做饭,又要喂奶,根本腾不出手来。” “那倒是奇怪了,我妈在这忙的时候,也没见她抱怨忙不过来。”师翔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他早就看清楚了,他这个丈母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得趁早划清界限,要不然肯定家宅不宁。 汤母见他一个劲的质问自己,生气了,骂道:“师翔啊,有你这样跟丈母娘说话的吗?哦,我大老远跑过来,不图钱不图名,辛辛苦苦给你带孩子,我还带出罪过来了?” “我叫你来了吗?你可以走,我明天就带你去打票。你要是不走,你就给我把事情做漂亮了,要不然我不是白白被人议论?”师翔不客气的坐下,倒了杯水,自顾自喝了起来。 这派头,是妥妥的不把丈母娘放在眼里了。 汤母气死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嫌我做得不够好?行啊,那你去叫你妈来做,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人有多大的能耐。” “那你赶紧走啊,要不然我妈辛苦半天,还成了你的功劳,你真当我是傻子?雪儿坐月子,十件事有九件都是我妈做的,结果你在外头怎么说的,都是你劳苦功高是吧?那我妈算什么?”师翔火力全开,显然是要跟丈母娘撕破脸了。 汤母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冷哼道:“你又不在家,你怎么知道她做了几件我做了几件,摆功劳谁不会啊,我也会啊,我还说是我做了九件呢。” “够了!”师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我这个女婿在你眼里可能比码头那儿的傻子都好拿捏。那你可就错了,这是我家,雪儿是我的人!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指点点,也不要你在这里装好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想清楚,是我请你走,还是我撵你走。” 师翔说完,直接去了里屋。 嘭的一下摔上了门。 汤雪儿怔怔的看着他,怀里的孩子被吓了一跳,吃奶都差点吃呛了,她赶紧把孩子竖起来趴在肩上拍拍,等孩子好点了,她才换了一边继续喂奶。 师翔坐在她旁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没忍住,跟你妈吵起来了。” “没事儿,我也受不了她了,不过是实在忙不过来,只得硬着头皮让她在这里帮忙。”汤雪儿叹了口气,有个这样的妈妈她也没办法,只得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别被带进阴沟里去。 师翔叹了口气:“明天一起去找爸妈过来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你妈是留不得了,再留下去,我兄弟三个都要成仇人了。最可怕的是,子娴都能被她看丢了!雪儿,我可以累一点苦一点,但我绝对不能容忍孩子被看丢了。那可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孩子,是你身上的肉啊。要是子娴丢了,你说说,咱们做父母的,一辈子都良心难安不是吗?”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今天我在屋里喂奶,困了,没注意子娴,以后不会了,以后我把院子锁起来,不让子娴往外跑。”汤雪儿也很后怕,有了儿子是高兴,但是她也不想亏待了女儿。 只是现在精力跟不上,她又浑身这儿疼那儿疼,一时疏忽了。 师翔搂着她,安慰道:“说什么对不起,孩子要是丢了,我也有责任,是我没能把长辈那里处理好,明天我去请爸妈过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这么累了。” “那老三那里呢?”汤雪儿还以为师敬戎真的要把长辈抢过去呢。 师翔笑着安慰道:“没事儿,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只是不允许别人冤枉了小裴。回头我们去道个歉,说两句好话,他会让步的。” “真的?”汤雪儿松了口气,她不是想霸占公婆,而是现在三个孩子太难照顾了,要是老三两口子愿意让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以后孩子大点了,等裴素素要二胎的时候,她会去帮裴素素的忙,这不就弥补回来了吗。 一家子,就是要这样互帮互助的。 师翔点点头,问道:“对了,之前你说你出了月子想上班?开玩笑的还是真的?” “吓唬我妈的。”汤雪儿笑着把孩子交给师翔,转身抱起另外一个,“我啊,只怕三五年之内都脱不开身了。” 那倒也是。 师翔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把她搂在怀里:“辛苦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努力的,再坚持一下,嗯?” 汤雪儿点点头,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正在外头听墙角的汤母却气不打一处来,思来想去,直接不告而别,躲起来了。 她倒是要看看,她失踪了的话,师翔拿什么跟汤家交代!, 205女婿赶走丈母娘(2)(三更) 师翔和汤雪儿谈完心, 便准备出来看看尿布洗了没有。 结果院子里空无一人,那些尿布他之前怎么摆的,现在还是怎么摆的。 院门也敞着, 门外的世界黑漆漆的, 像是一头可以吞噬万物的巨兽。 有那么一瞬间,师翔以为丈母娘出事了。 他赶紧退回房间, 去西屋看了眼, 但见丈母娘的换洗衣服都带走了, 身上的贵重物品也都不在,包括老爷子给孩子和汤雪儿的一千两百块钱, 全都没影儿了。 师翔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丈母娘是带着钱财离开了, 不是出事了。 他赶紧去东房跟汤雪儿说了一声,汤雪儿沉默了半天, 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去把院门关起来吧, 别管她。” “要不我去找找?”师翔有点犹豫,说实在的, 他对这个丈母娘很没有好感,真要是她白天光明正大的走了,他反倒是可以太太平平过日子了,可是现在, 这人大晚上的不告而别,今后的日子只怕还要鸡飞狗跳下去。 所以他还是想把人找回来。 汤雪儿却摇摇头:“不找了,她走不远的, 明天早上你去码头那边看看出入岛登记,要是真的不在岛上了,你就给我哥打个电话, 把情况说清楚,包括她带走了一千二百块钱。” “你哥会信吗?”师翔不乐观,她那两个哥哥未必愿意承认,毕竟这年头一千二百块可是一笔巨款,要是认了,就等于他们欠这边的钱了,大概率会否认。 再说,汤雪儿也没有证据。 汤雪儿也不抱希望,摇摇头道:“信不信不重要,总之这事我们要提出来。我估计我妈就是想拿乔,看看咱们自己和公婆能不能把三个孩子张罗下去,要是忙不过来,肯定会去求她,到时候她就赢了。” “那咱们撑住,找谁也不找她。”师翔起身出去关门,顺便去把尿布洗了。 两个孩子一天上百条尿布,摆了整整一大红盆,真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 好在他虽然当了三十几年的纨绔,却不至于没有脑子,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利索的分拣起来。 没有粑粑的一堆,有粑粑的一堆,先把没粑粑的洗了晾出来,天气热,一晚上过去,明天早上就能用。 有粑粑的要搓半天才能干净,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他明天还得上工,未必能洗完,总之,能洗多少是多少吧。 就这么,他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清理出来三分之二的尿布,剩下那些全是沾满了粑粑不好搓的。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他早上五点就要上工,再不睡真的吃不消,便赶紧回屋。 推开门一看,汤雪儿已经累到睡着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想起子娴被大哥抱走了还没送回来,便拿起手电出去看看。 好在大哥那边离他这里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那里,发现爸妈和大哥都在陪子娴玩儿呢。 三个大人一个娃,娃娃就是所有人的焦点和重心。 真好,要是没有两个弟弟,子娴可以一直享受父母和祖辈这样的关爱,可是现在,这份关爱必定要大打折扣。 他叹了口气,进来招呼了一声,准备抱子娴回去。 师翱却没答应他,而是劝道:“你回去吧,今晚子娴跟咱妈,你累了一天了也怪不容易的,去歇着吧。” 师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上工和照顾两个儿子已经占用了他大量的精力,他要是晚上再爬起来给子娴端屎把尿,明天就别想起来了。 只是他心里过意不去,只得跟师翱说道:“大哥你要是有空帮我去找一下敬戎,跟他说声对不起,爸妈我得问他借用两年。” “你呀,亏你还是做哥哥的,敬戎什么心思你都猜不到?”师翱翻了个白眼,“我不去,你自己去找他吧,明天下午我休息,我帮你上半天工,你好好处理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真的?”师翔很是高兴,还是大哥疼他。 师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中午下工回来就不用管生产队的事了,我去。对了,楚奇那边缺一个宣传员,下周公开笔试,公开选拔,你要不试试看?虽然没有你工分第一得到的奖励多,但是有机会写文章登报,也是个露脸的好契机,说不定干两年还能提干。这样活儿也轻松,你还能每天多点时间照顾雪儿和孩子,爸妈年纪大了,你也不能全都指望他们。” “哎呦,那我真的要试试,谢了大哥,我回去准备准备。”师翔说着,走过来抱了抱子娴,亲了亲小丫头的脸蛋儿,便把她还给了景元夏,歉意道,“妈,您老人家辛苦一下,我回去了。” “去吧。”景元夏从来没有嫌弃带孙子孙女辛苦,只要汤母不闹,他们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 师翔转身,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告诉他们汤母离开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怕爸妈跟着担心。 于是他在半路等了会儿,等到师翱出来,他赶紧一把扯住了师翱,如此这般的说了说。 师翱并不意外,安慰道:“明天码头那里我去问,你就别去了,早点把上午的活儿干完了再说其他。爸妈这边你也别担心,你是他们亲儿子,事情再大他们也不会不管的,快去睡觉,什么都别想了,你干的可是体力活儿,睡眠不足怎么办。” 师翔点点头,这才踏踏实实回去了。 师翱原打算回公社大院儿,想想还是调头回了爸妈这边,说了说汤母出走的事情。 景元夏实在是气得没话说了,只得怨怪自己:“当初就是太着急给翔儿找个对象了,没考虑清楚。哎,真是造孽。她要是好好回去了,汤家要说翔儿这个做女婿的把丈母娘逼走了。她要是失踪了,那更加完蛋,汤家不得把整个岛上闹翻了。不行,这事不能等!师震啊,你跟翱儿赶紧去找,岛上就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有限,快去,最好是趁着没闹起来赶紧把人找回来。找回来之后就看着她,叫汤家人来把她接走。” 师翱也觉得这样才稳当一点,便跟师震出去了。 景元夏留在家里照顾子娴。 师震觉得父子俩人手不够,于是又去找了师翊和曹放,曹放一听兄弟的丈母娘跑了,就知道这事不能随便敷衍了事。 便把顾达等人都叫了起来,又坚持道:“去找敬戎这小子,去年退役了一批老兵,有一部分留在了岛上,让他把这群人发动起来,一起找。” 师翱跟师震商量了一下,同意了曹放的安排。 冯宝莉却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跑出来提醒道:“别找老兵,闹得沸沸扬扬的反而不好。去找我素素姐姐,她肯定有办法的!” 师翱回头看着这个曾经极度迷恋自己的女人,视线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默默移开。 “知道了。”他转身,跟师震赶紧去大院那边。 师敬戎和裴素素刚把家里收拾完准备睡觉,便看到师翱和师震一起过来了。 裴素素把睡裙拉拉好,披散着的头发也来不及扎起来,就这么跟了出来,还好这年头的衣服都差不多一个样,没什么不合时宜的。 了解完情况,裴素素直接把门关上。 师翱和师震一脸茫然,小裴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啊,怎么不肯帮忙呢? 难道是那天生气了,还没消气? 父子俩正纳闷儿呢,视线里忽然多了个蓝发金身的美人鱼。 看着跟个小女娃娃似的,悬浮在两人面前,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裴素素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问道:“你们两个身上有没有那个害人精的气味?” “我抱过子娴,她也抱过子娴,这样算吗?”师翱赶紧回答。 裴素素摇摇头:“需要更明确一点的,算了,我让它自己去找。闪闪,快去二哥那边找找有没有遗留的物品,赶紧给我把人找出来。” “好嘞,等着!”金闪闪应了一声,就这么消失在了空气里。 师翱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空气,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有点恍惚,难怪小裴可以找到敬戎藏身的山洞,难怪她总是变魔术一样的可以掏出那么多物资出来,难怪流感期间她支援了那么多抗生素和中药,难怪岛上的发电机,懂行的都说市面上根本没有这个型号…… 种种的无法解释,在这一刻变成了醍醐灌顶。 他忽然笑了:“爸,还是宝莉有脑子,要不然,咱爷儿俩折腾半天,还不如小裴变个魔术。“ 师震也是又惊又叹,不得不感慨自己老糊涂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金闪闪便飞回来了:“找到了,快跟我来,她遇到流氓了,在抢她东西呢,快!” 师翱师震全都跟了出去,师敬戎回头看了眼裴素素,裴素素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亲了他一口,趁机把手电塞给他,继而把他推了出去。 师敬戎笑了,他媳妇真好,千万言语尽在不言中。 他赶紧出去帮忙。 最终父子三个在混混聚居的第三生产队的民宅那边找到了汤母。 快到的时候,金闪闪叫停了所有人:“等等,谁给我一件衣服,她身上没衣服了,你们都是男同志,不能直接过去。” 最终是师翱牺牲了自己,脱下了衬衫。 金闪闪叼着衣服过去,罩在了汤母身上,父子三个这才跟了过来。 至于曹放等人,因为裴素素设置了金闪闪的可见范围,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看到金闪闪。 一群人围上来,看着汤母那狼狈的样子,什么都懂了。 师敬戎冷着脸,给了金闪闪一个眼神,金闪闪赶紧带路,指认凶手。 “大哥你去报警!”师敬戎赶紧踹开了隔壁院子的大门,叫曹放等人堵着,等警察来搜脏物。 最终搜出来刚被抢走的一千三百多块钱,其中一千万二百块还被红纸包着,剩下一百多块,有五十几块是汤母自己带来的,另外九十几块是拿的女儿女婿放在她这里给孩子买日用品的钱。 警察还捕获了住在一起的三个老光棍儿,连夜审讯,今晚的事情三人都有份儿,只不过其中一个羊尾,侵犯妇女未遂,另外两个,一个是主犯,一个是从犯,都占了汤母的便宜。 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可得笑死了。 一个丈母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大半夜的拿着女儿女婿的钱偷跑,还撞上了流氓,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没办法,师震只好卖卖他这张老脸,拜托警察和曹放等人不要声张。 师翔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知道了这事,汤母这一晚就睡在了桫椤树院子里,由师翱亲自看着。 师翔得知昨晚的闹剧之后,中午一下工便去对岸打了电话,让汤家来接人。 至于汤母被老流氓羞辱的事情,师翔不提,汤母自己也不会提,就这么烂在所有人的肚子里。, 206周岁宴,坏爷爷(一更) 汤母消停下来了。 在等待汤家来人的时间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既不做事,也不帮着带孩子, 就那么往屋里一坐, 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景元夏回回进来喊她吃饭,她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景元夏招呼了两回便不理她了, 只把她的饭菜留在锅里, 爱吃不吃吧。 不过汤家那边很快变卦,原本答应一个礼拜之后过来接人的, 等到了时间,却又拍了个电报过来, 说家里太忙走不开,让汤母自己回去, 要么就再等一个月, 等那边忙完再说。 没办法,一大家子只得把汤母当个祖宗一样供着。 气得景元夏半个月不到就瘦了好几斤。 好在师翔争气, 靠着一手高超的画技,得到了楚奇的赏识,正式告别了务农的生活,成了一个吃商品粮的宣传员。 七天公示期过后, 师翔便走马上任了。 再也不用五点就起来,只要八点到公社大院儿就行,晚上下班的时间也早, 五点就回来了,中午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回来帮着洗洗涮涮。 这么一来, 景元夏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日子总算是可以凑合着往前过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汤母被侵犯的事情还是被汤家的人知道了,所以原本不想过来接人的汤家,很快安排大儿媳妇乔灵珊过来处理这事。 乔灵珊今年三十五岁,家里两个女儿,小儿子五年前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夭折了,她一直想再要一个,不过至今没有成功。 所以她很是看不惯汤雪儿,居然年纪轻轻一下得了两个儿子,真是羡慕死人了。 这次她来,说什么也要给汤雪儿添点堵。 所以到了岛上之后,她去派出所了解了一下情况,确定她婆婆是真的被人侵犯过并且立过案的,便耀武扬威的来找汤雪儿讨要赔偿。 汤雪儿早就猜到逃不掉这一关的,所以她神色平静的看着她的这位嫂子,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和师翔不可能说,这里的警察也不会有家里的联络方式,除了师翊那个大嘴巴。不过师翊也不可能找你们嚼舌头,犯不着,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告诉了黄昱,黄昱见不得咱家好,所以一扭头就找你们打了小报告对不对?” 乔灵珊早就知道这个小姑子聪明,不过她不打算承认,只是冷哼一声:“这你就不要问了,总之,事儿是真的发生了,现在咱爸气得都快住院了,你还是赶紧想想到底怎么赔偿吧。” “我为什么要赔偿?是她卷走了我和师翔全部的钱财,大半夜的不告而别,自己遇上了流氓,这也能怨我?”汤雪儿可不是冤大头,她有三个孩子呢,谁也别想轻而易举的从她身上拔毛。 乔灵珊冷笑道:“咱妈为什么大半夜出走,你心里有数,别逼我把这事闹开了让大家全都下不来台!” “你闹好了,现在岛上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这事,你要是不闹,以后你不想养她老了,我还能把她接过来养着;你要是闹了,以后你们两家想把她踢皮球踢给我那就不可能了。”汤雪儿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气得乔灵珊要动手打人,却叫师翔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搡在了地上。 乔灵珊摔得屁股隐隐作痛,挣扎着站起来后,还想扑上来跟师翔打架,叫师翔直接扯住她的胳膊,往身后一扭,将她摁在椅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师翔冷着脸,道:“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不把她带走,那我就亲自送你们回去,我倒要问问我的老丈人,这世上有没有这样做丈母娘的,有没有这样做嫂子的!” “妈再不好,你们也不能把她气得大半夜出去被人欺负,你再狡辩也没用,这事儿我们汤家跟你没完!”乔灵珊继续闹,反正被侵犯的又不是她,丢人的也不是她。 她怕什么。 景元夏瞧着再闹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只得强忍着怒火,问乔灵珊要多少钱才肯把人带走。 乔灵珊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千。 景元夏没答应,而是亲自扯着乔灵珊,去大市找供销社给汤家打了个电话。 最终协商下来,赔偿五百,权当是乔灵珊的误工费和汤母的精神损失费。 景元夏没有再浪费口舌,回去后跟师震商量了一下,把这钱给掏了。 虽然掏了钱,却还要乔灵珊立下字据,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今后汤家再闹,师家是不会再奉陪了。 乔灵珊气得不行,可是她公公都发话了,她也只好签字画押,拿上钱带着汤母离开。 婆媳两个走后,师翔重重的松了口气。 下班回来,他直接倒在床上,大脑放空,享受一下难得的安宁。 不过这五百块他不能叫爸妈白掏了,所以他打了个欠条,也算是堵一下两个兄弟的嘴。 晚上他跟汤雪儿解释道:“爸妈三个儿子,总不能好处都被咱家得了去,现在他们又出钱又出力,哪怕敬戎和小裴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的。不如咱们敞亮一点,把态度拿出来。你放心,这钱我早晚挣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和孩子吃苦的。” 汤雪儿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总之事情解决了就好,以后别再起风波,这五百也就值了。 很快,兄弟三个齐聚一堂,商量了一下父母的归属和养老问题。 最终结果是,父母不跟任何一方过,依旧是独立的一个小家庭,只是谁家有需要就去帮帮忙,不过相对应的,谁家得的好处多,以后养老就要多出钱多出力。 这话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是师翔知道,这个大头肯定得他来出。 没关系,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他会努力工作,努力养家,努力让两个兄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时间一晃,七月到了。 岛上的医院建好了,大学也初具规模,就差装修了。 这段时间里,冯宝莉生了个小姑娘,取名凌霜,意为傲雪凌霜,骄傲绽放。 赵五妹离预产期也近了,因为是高龄产妇,所以她直接住进了岛上的医院,随时准备待产。 这就导致,卓彧的周岁宴她没办法来参加了。 黄晨过来给她送饭,她靠在床头,好奇道:“你怎么还没去,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牛嫂帮我打饭。” “不放心你。”黄晨一向话少,说完便拿出碗筷,沉默的喂赵五妹吃饭。 赵五妹想自己来,他却不让,喂完还不忘给赵五妹捏捏水肿的腿脚,最后是赵五妹一催再催,他才硬着头皮去了。 要不是黄昱的关系,他真的不想出席这样的宴席,倒不是在乎那点随礼的钱,纯粹就是不想应付人际关系。 到了大院这边,但见院子里热闹非常。 裴素素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抱着同样穿着红色连体衣的小娃娃,母子两个站在门口迎客,喜庆非常。 有来送小玩具的军官,也有过来道贺的小兵,师敬戎没收他们的礼钱,只留下两样小玩具给孩子,随后便张罗着让大家落座。 很快,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却迟迟不见孩子的爷爷奶奶和二伯一家过来。 裴素素以为他们要照顾小孩,忙不过来了,准备让曹放去看看。 结果曹放刚到门口,便看到景元夏和师震一人推着一个木板车,车上用红布盖着不知道什么神秘的东西,一路笑呵呵的赶了过来。 至于师翔和汤雪儿他们,则跟在了后头,师翔一手抱着一个小子,汤雪儿抱着子娴,一家五口,喜气洋洋。 曹放赶紧喊道:“翱仔,快出来帮忙抬东西。” 众人好奇,全都离开座位,出去围观。 景元夏笑着把板车停下,却不肯掀开上面的红布,而是招呼着要卓彧自己来掀。 卓彧已经会走路了,见奶奶蹲在前面张开双臂要抱他,便扭头看了眼妈妈。 裴素素把他放下,小家伙立马扭动着肥嘟嘟的小短腿,奶声奶气的喊着奶奶,一猫腰扑了过去。 像个深水鱼雷似的,直接把景元夏轰倒在地,乐得景元夏哈哈大笑。 一旁的师震羡慕坏了,特地走远点,也学着景元夏的样子,张开双臂,等着大孙子牌鱼雷的轰炸。 结果这小子不给面子,从奶奶怀里爬起来之后,还不忘扭头看一眼爸爸妈妈,得到了爸妈的点头许可,他才跑过去象征性的抱了抱爷爷。 蜻蜓点水一样的,抱一下就松开了。 师震郁闷了,小孩子果然是这样,谁带得多就跟谁亲啊,奶奶好歹在月子里帮忙带过一阵子,爷爷就成熟悉的陌生人了。 哎,不行,他得把孙子的心笼络过来。 于是没等这小子开溜,他便把孩子一把抱了起来:“来来来,看看爷爷给卓彧做的礼物,卓彧一定会喜欢!来,卓彧自己把红布掀开,看看都是什么好东西。” 卓彧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车车,手舞足蹈。 师震靠近些,让他的小爪子可以抓住上面的红布。 小伙子力气不够大,他便帮着在旁边拖拽着。 红布移开,露出里面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摇摇马,小桌子小凳子,秋千架,小马桶,以及一个圆滚滚的风灯! 小伙子立马被摇摇马吸引了,扑腾着要骑上去。 师震腾出一只手来,把摇摇马拿下来:“喜欢吧,叫一声爷爷就给你。” 哼,坏爷爷,居然还要讲条件的? 宝宝生气了! 卓彧一扭头,不但不肯叫爷爷,还挣扎着要下来,不跟爷爷玩儿了。 师震郁闷了,这孩子,怎么这么难哄呢。 没办法,他只好故技重施,抱着卓彧去了另外一辆木板车前。 他就不信了,他今天诱惑不了这个小坏蛋!, 207爷爷抢孙子(二更) 另外一辆木板车上, 都是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 比如小风车,比如一个悬挂式的玩具架子,架子上吊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有师震自己做的风铃, 有景元夏做的布偶,布偶肚子里塞了铃铛, 拽一下尾巴就会响。 还有一块小黑板, 做成了折叠支架的形式, 不需要把小黑板贴在墙上就能用。 这块黑板可不好弄,师震托了好多朋友, 找了个废弃的高中,特地买来的黑板, 还得想办法把黑板镶嵌在木板上,工艺特别考究, 这也是他提前两个月准备的原因, 要不然根本来不及。 除此之外,还有粉笔水彩笔小本子等等各种小孩子可以用到的玩意儿。 卓彧见了, 兴奋得手舞足蹈,立马探出小身子要去够那风铃和布偶。 一拽,风铃叮铃咣当的响,布偶也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乐得小家伙咯咯咯的,这回可没要爷爷讲条件,自己就扭头亲了爷爷一口。 师震乐坏了, 直夸大孙子孝顺。 这一幕叫刘巾帼见了,简直羡慕坏了,可惜裴素素和师敬戎两口子没邀请黄昱来吃席, 她也不好厚着脸皮把这个儿媳妇带过来,要不然,她今天非得好好说说黄昱不可,这都半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真是气死人了。 也不知道是头胎流产伤了身体,还是黄昱自己又不想要了,故意拿乔让她着急。 总之,吃完席回去,她肯定要给黄昱一点颜色看看。 周岁宴很热闹,用的都是岛上随处可见的食材,海鲜鸡鸭鹅什么的,这次倒是有猪肉,裴素素去养猪场直接定了半片生猪,料想是足够了。 这些亲眷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硬菜的酒席,一个个都捡好听的话说。 等到抓周的时候,卓彧这小子居然什么也看不上,看看钞票,摇头,看看吃的,摇头,看看那些小玩具,还是摇头。 这下可把大人们整懵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呦,这小子什么都不喜欢啊,这可怎么是好?” “是不是咱们还漏了什么。” “能漏了什么呀,这都摆了好几十样东西了。” 议论声中,师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其实早有准备,但是他不确定好不好拿出来,便拉着师敬戎去屋里说话。 师敬戎觉得他老子异想天开,但还是愿意成全他的期待,便找了两张报纸出来,把师震带来的《金银器物志》的封皮包了起来。 片刻后,父子俩把这套书拿出来,摆在了抓周的桌子上。 小卓彧立马来了兴趣,扑上来一把薅起最上面的一本,嚷嚷道:“书,爸爸,书!” 师敬戎有些意外,他只是想满足一下他老子的痴心妄想,没想到小东西居然真的抓了这书。 这下师震要高兴坏了,立马抱起卓彧,一口一个大孙子,一口一个乖宝贝的喊着。 裴素素好奇,等宾客散去,她把书拿起来看了看,这才知道师震为什么那么激动。 她觉得现在学这个还为时尚早,便提醒了师敬戎一声:“叮嘱一下爸,别嚷嚷,就算他真的想让孩子学这个,也得等两年。” 等到改开了就好了,现在学这个不合时宜。 “嗯,放心吧。”师敬戎帮着收拾桌椅板凳,借来的还回去,自家的收起来。 忙完回来一看,孩子已经不在家里了。 不用猜,肯定被师震拐跑了。 一问裴素素,果然。 他哭笑不得:“这老头子,也不问问我就把孩子抱走了?” “有什么办法,你没看到他多高兴,我也不好拒绝他。”裴素素难得清闲,便乐得当一回甩手掌柜,正好,孩子周岁了,该断奶了。 要是在北方,断奶还得讲究一个节气,天太热天太冷都不好,不过在海岛上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一年到头都很热,所以该断也就断了。 师敬戎想想也好,老爹愿意带就当他带吧,自己媳妇辛苦了一年了,也是时候松口气了。 于是两口子安安心心的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这天开始,师震便把卓彧当个宝贝似的留在了身边,孩子断奶,闹得厉害,他也不嫌吵,总是温声细语的哄着,为了哄他开心,还叫师翱过来把那些小玩意儿又拉了一些去后面。 孩子一闹他就陪着做游戏,玩玩具,慢慢地,也就不闹了。 只是裴素素有点遭罪,这忽然没有孩子喝奶了,身体还适应不过来,得开两副方子调理一下。 即便这样,还是会涨奶,还好师敬戎肯帮忙,两人腻腻歪歪,也就慢慢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 时间很快,一晃七月就过去了。 海岛的大学建好了,只不过跟外面的学制不一样,如果暑假招生,这学期该怎么算,没人说得清楚。 不过裴素素知道,恢复高考之后,除了第一年,从第二年开始,都是秋学期开学。 所以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孙建业说了说:“只要国家承认咱们这个学校的学历,秋学期就可以招生试试看,要是外面的学生信不过咱们,可以在岛上先选一批,一开始嘛,人数不求多,先积累点办学经验就行。” “是这个理,不过人也不能太少,你放心,我肯定想办法多招点人过来。”孙建业还指望裴素素提供一些科研方面的帮助呢,当然要竭尽全力促成这件事。 于是他去了趟省城,到处游说那些学校,想办法推荐点好苗子过来。 又亲自去各个基层公社挑选了一批德才兼备的学生,一起过来参加了选拔考试。 中医这边的题目是裴素素负责出的,整个中医班就四个老师,分别是戈赟,邵春江,裴素素,邵坤。 简直就是南邵北戈的内部教学班。 其他院系则是对应的学科负责人出的,比如临床医学,那就是高明月负责的。 黄晨也受到了邀请,担任农学院的讲师。 就这么,轰轰烈烈的海岛大学秋季招生考试即将开始。 裴素素晚上从学校回来,但见师翱师翔居然都在门口等着她。 不用问,肯定是来打听招生条件的。 裴素素笑着把门打开:“大哥二哥都来了,坐,你们想知道的问题我都整理好了,在桌子上,你们慢慢看,我去把卓彧接回来玩会儿。” 刚把卓彧抱回来,便看到马芸也来了。 裴素素笑着坐下,问他们三个都对什么科目感兴趣。 师翱想学点简单的容易上手的,所以裴素素推荐他直接进美院,师翔也有同样的打算,兄弟俩干脆一起拿个美术系的文凭,挺好的。 至于马芸,则毫无意外的选择了临床医学。 裴素素把考试的时间和科目告诉了他们,但是具体的考试内容不能透露。 不过她还是安慰道:“放心,都是些很基础的题目,只要你们中学时期没有混日子,应该不难。” 一周后,招生考试正式开始,师翱师翔马芸三个全都去了。 裴素素是监考老师,她在监考的考场里头,居然看到了冯宝莉和曹放。 这倒是不意外,这对患难夫妻一直都很上进的,只是她没想到,曹放选择的居然不是农学院而是理学院。 试卷很快批阅出来,曹放以数学第一的成绩成功被理学院录取了,总分也不差,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冯宝莉则正经的报考了护理,准备拿个文凭,靠真本事去医院就职。 至于师翱师翔,那都毫无压力的通过了,只是马芸出了点麻烦,她爸妈来了,要带她回去,逼她结婚。 所以,即便学校录取了,她也未必上得了。 这事闹得还挺轰动的,毕竟光天化日的,一对老夫妻把一个成年女性生拉硬拽的往船上拖,还是挺叫人感兴趣的。 裴素素收到消息,赶紧过来劝阻。 马芸的妈看到她就来气,骂道:“我就知道是你怂恿的芸芸,你自己结婚了,儿子也有了,你就不想看到芸芸好过是不是?亏你还是她的好姐妹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裴素素无语了,是马芸自己不想结婚的,他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子女的意愿啊。 这事她不会退缩的! 她直接叫人报警,最后警察过来劝导了半天,马芸的爸妈都不肯松口,还说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二百块呢,要是马芸不回去,那他们没办法跟男方交代。 裴素素要气死了,直接掏了两百块甩在了她爸妈脚下:“拿着钱赶紧给我滚,芸芸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们赚钱的摇钱树!只要她说她想上大学,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会让她把这书念下去!” 马芸的爸妈却不肯就这么算了,把钱捡起来后,还想再闹,没想到楚奇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他把马芸和裴素素全部护在身后,以革委会主任的身份,跟马芸爸妈交涉。 最后这对吸血鬼父母看在楚奇的面子上,只得息事宁人。 不过临走时,马父扯了扯马母的袖子,让她问问楚奇是不是对马芸有想法。 马母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楚主任,你这么护着我家芸芸不会是看上她了吧?真要是这样你直说好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能趁早了了一桩心事。” 楚奇没有回答,他配吗? 他毁容了,腿脚也不利索,他还是别害人了。 见他不说话,马母冷哼一声:“既然你看不上我家芸芸,那我回去要是重新给她找个好的,你可别再多管闲事了!” 楚奇还是没说话,马母见激将法都没用,只好骂骂咧咧的拿上钱走人。 马芸哭着说了声谢谢,楚奇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可怜的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哎。 他攥紧了拳头,本打算邀请马芸去海边踩踩浪花,散散心,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离去。 马芸以为楚奇要回去工作,没有多想。 她靠在裴素素肩头,连抬头看路的勇气都没有。 裴素素扶着她往回走,边走边劝:“哭什么,为这种父母,不值当。你好好的,把书念下去,将来做个大人物,他们早晚得跪着求你原谅!”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马芸慢慢平复了心情,赶紧拉着裴素素,要还钱。 裴素素知道她攒钱就是想念书的,便摁住了她的手:“跟我客气什么,你要真想还,等你毕业了工作了再还我,我现在又没有经济压力,不差这点钱。” “那我不跟你客气了,我打个欠条给你。”马芸擦干泪水,振作起来,写完欠条便踏踏实实回去准备开学的事情。 裴素素晚上回来,把这事跟师敬戎说了说,师敬戎没意见,反正家里不差钱,只是他提醒道:“你抽空打个电话回去吧,问问家里马芸爸妈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免得他们日后缺钱了就来闹。”, 208厚脸皮的嫂子(1)(三更) 裴素素隔天打了个电话回娘家, 才知道马芸家里出事了。 她兄弟不学无术,搞投机倒把被抓了,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 所以她父母才出了个馊主意, 想把马芸嫁出去,拿彩礼钱贴补一下儿子。 裴素素实在是无话可说, 毕竟这种现象相当普遍, 像她这样爸妈疼爱, 不打女儿彩礼主意的人家太少了。 无奈,她只好叮嘱柯佳媛:“三嫂帮我盯着点那边, 要是有什么情况发个电报给我,马芸千里迢迢过来帮我, 我不可能不管她的死活。” “没问题。马芸是个好姑娘,读个大学也好, 以后工作更好, 也能找个更出色的男人。”柯佳媛也认同马芸的做法,一个女人, 只有学问高了,才能跳出出生的环境,看到外头更大更开阔的世界。 她其实挺羡慕马芸的,有这个决心, 有这个人脉,也有这个行动力。 缺一不可。 她要是像马芸一样有闯劲儿就好了。 晚上回到家里,她跟裴老三商量了一下:“要不然供销社的班你去上两个月吧, 我准备去海岛找素素帮我调理一下身体。” 裴老三知道她想做什么,思考了一下,提议道:“要不赶明儿我先去县城看看?说不定是我的问题。” “也好。”柯佳媛不想再等了, 再等就成高龄产妇了。 早知道当初郝小娟找小姑子看的时候她也跟着看看好了。 她现在事事顺心,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一直怀不上,现在郝小娟孩子一岁多了,真是羡慕。 她只有二妮一个孩子,肯定还是要再生一个的,大嫂倒是怀上了,酸儿辣女,估计是女孩的可能性比较高。 哎,反正她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再生一个就不要了,总之,她得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 两天后,她还是收拾行李准备来海岛了,裴老三检查过了,没问题。 看来还是她那次流产留了什么隐患。 她也没跟裴素素说她来了,准备给小姑子一个惊喜。 至于家里的事情,那就只好拜托给其他人了。 谷赛兰知道她要走,还偷偷塞了点钱给她:“拿着,素素给我的,我都没舍得花,穷家富路,哪怕你花不完再带回来给我。” 柯佳媛没有客套,就这么把钱收下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二妮哭着闹着要跟妈妈一起走。 柯佳媛琢磨着反正现在的小学也教不了什么东西,半天上课半天劳动跟玩儿似的,便把二妮一起带上了。 谷赛兰把她送到车站,叮嘱道:“素素文化高,你叫素素好好给二妮取个名字吧,整天二妮二妮的,都上学了,二的哪门子妮。” 柯佳媛笑了:“知道了妈。” * 裴素素还不知道娘家的三嫂要来,她只知道黄昱这个名义上的三嫂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了。 学校后天开学,她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她是最特殊的一个,既是学生又是老师,所以她的事儿特别多,没空跟黄昱废话。 于是她看着磨磨蹭蹭站在门口的黄昱,直接二话不说进去了,甚至没有招呼黄昱进去坐坐。 黄昱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进来:“小裴啊,回来了。” 裴素素走到走廊下面,回头看着她,冷着脸道:“有事直说,别搞那些花花肠子。”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看着,黄昱脸上挂不住,却也只好强迫自己面带微笑走了进来:“我想让你帮我看看,你师父和邵神医都说了,除非你点头,他们谁也不给我看病。” “那你请回吧,我没空。”裴素素的态度一成不变,她不会给一个羞辱自己的人看病,除非她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不过黄昱这里,显然是没有这谈判的条件的。 黄昱自己也知道,不过她老子虽然没升职,但起码还是个比师敬戎高了好几级的前辈,所以,她还是可以卖一卖她老子的老脸的。 于是她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就不想让你男人有个更好的前途吗?” “你以为我和他走到今天的位置是靠什么?靠师家吗?还是靠什么有权有势的前辈?不好意思,我们谁也没靠。我自己选的男人,我对他有信心,用不着你在这里唱大戏。”裴素素本来就讨厌她,这下更反感了。 黄昱没想到利诱都不管用,还被不留情面的呵斥了一顿,简直丢人丢大发了,她脸上火辣辣的,气得差点掉头就走。 可是刘巾帼说了,要是下个月她肚皮再没动静,刘巾帼说什么也要走了,要不然师霖一个人领着两个孩子在家,别遇到什么叫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所以黄昱必须尽快怀上孩子,要不然哪有免费老妈子伺候自己。 因此她还是强迫自己面带微笑,继续说道:“我没有怀疑你们能力的意思,不过是想锦上添花。” “不必了,多谢。”裴素素还是没有好脸色。 黄昱气得差点想骂人,只得双拳紧握,强迫自己冷静,冷静。 缓了缓,她才跟到走廊这里,问道:“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帮我看病?我去过军医院了,也找那边的中医看了,根本没效果。我真的想要个孩子,你就算不为我,那为了师翊,为了我公公,行不行?你忍心看他老人家唯一的儿子没有孩子吗?” “好,既然是看叔叔的面子,那你让叔叔给我发个电报,只要叔叔开口,我给你看。但是你记住了,我卖的是叔叔的面子,我跟你之间,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裴素素虽然讨厌黄昱,但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她虽然不指望黄坚帮师敬戎升职,但也要考虑到黄坚给师敬戎穿小鞋的可能性,所以,她做出了让步。 黄昱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我这就去办。” 裴素素叹了口气,晚上跟师敬戎说了说,师敬戎没意见:“也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由小叔开口,也免得黄昱以后得意忘形。对了,二哥问你那套书准备得怎样了,什么时候出版?” “怎么,他也想帮忙赚点稿费?”裴素素知道,师翔敢报名上大学,肯定是想到了别的养家糊口的法子。 师敬戎点点头:“他不想错过上大学的机会,但他三个孩子,也不好不管不顾。公社那边给了他优惠条件,允许他半工半读,但是对应的待遇也只给他一半,他得想点别的法子赚钱。” “待遇一半,工作量也只有一半吗?”裴素素好奇,也不知道师翔怎么跟楚奇谈的。 师敬戎点点头:“对,二哥以后只负责画一些宣传海报,大哥做点文秘之类的誊抄工作,两人都算半工半读,但是对应的,毕业之后必须留在海岛工作十年才可以考虑去别的地方。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十年?太久了吧,十年的话,风口上赚钱的行业都错过了。”裴素素琢磨了一下,“这样,你叫大哥二哥来找我吧,我帮他们想个别的赚钱法子。” “真的?”师敬戎乐了,他媳妇就是能耐。 裴素素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孙建业跟我说,目前市面上的教材都很粗糙,他准备起草编纂一些更先进更有体系的教材,要是二哥能负责插画,大哥负责整理誊抄,也是有工钱的吧,你等我去问问孙建业行不行,行的话就不要受公社制约了。再说了,我还可以给敬军哥打个电话,问问颜美玲大姐的报社缺不缺画稿和故事,让他们哥俩努努力,说不定也是个收入渠道。” “哎呦,我怎么把那边的大哥给忘了!该打!”师敬戎笑了,他媳妇这脑瓜子啊,真是好得很呢。 裴素素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装吧你,我不信你没想到这个,是不是又在跟我玩心有灵犀的游戏啊?” “这次真没有。”师敬戎必须否认,因为他真的没想到。 他最近累坏了,年初来的新兵已经结束了新兵营的训练,分散到了各个连队,很不好管,他一脑门子的糊涂官司,哪里有精力帮大哥二哥想出路。 裴素素见他好像没撒谎,也没有说什么,拉着他直接出去了:“走,看看卓彧去,这小子也不想我,真是没良心的。” 师敬戎笑着换衣服出门,掏裤兜的时候想起个事儿,把掏出来的二百块拿给了裴素素:“楚奇给我的,说这是马芸找你借的二百块,让你把欠条撕了。” 裴素素把钱接过来,好奇道:“芸芸找他借的?” “不清楚,他没说。”师敬戎换好衣服,锁门出去。 裴素素也没问,至于欠条,她本来就没留,早就撕了。 两口子到了地方一看,简直目瞪口呆。 师震同志,这位曾经跟景元夏一起搞革命,一起冲锋陷阵的老革命老同志,正趴在地上,让孙子骑大马。 看他满身的泥巴,再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以及他被卓彧薅得宛如鸡窝的头发,两口子实在是没忍住,别过头去,笑成了傻子。 很快,卓彧注意到了身后奇怪的笑声,一扭头,便看到了爸爸妈妈,小家伙立马松开了爷爷的头发,一骨碌滑溜下来,落地后直接打了个滚再爬起来,像个脏兮兮的小猪猪,又像个当量惊人的深水鱼雷,直接砸到了裴素素怀里。 嘴里还嚷嚷着:“妈妈,爸爸,抱抱!” 幸亏师敬戎在后面垫着,一家三口,就这么一起倒在了地上,笑成了傻子。 黄昱刚去发了电报回来,路过看到这一幕,羡慕到眼睛都要滴血了。 难得的,她主动打了声招呼:“敬戎和小裴来看孩子啊,吃过了吗?”, 209厚脸皮的嫂子(2)(一更) 裴素素扭头看着这个堂嫂。 说真的, 她心里还是有点解气的,这个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大小姐,也有主动讨好上门求她的时候。 要不是裴素素自恃身份, 真想嘲讽挖苦几句。 她客气而又生疏的笑笑, 抱着孩子起来:“叫伯母。” 卓彧不肯叫人,抱着妈妈的脖子,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满是好奇和陌生。 可见黄昱平时根本没往这边来过,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恩怨,但是小孩子认生, 不肯叫的肯定就是不熟悉的。 黄昱自己也觉得难为情,但是她都已经开口了, 要是自己甩脸子走人也不合适。 再说了,她还指望裴素素给她调理身体呢, 便笑着说道:“不叫不叫, 伯母都没有带糖糖过来。” 那就不叫了,裴素素转身去了院子里, 问师震有没有热水,小孩子身上这么脏,可得好好洗洗再带他去玩。 师震应道:“有有有,卓彧现在喜欢到处乱跑乱摸, 我就把厨房上了锁,免得这小子烫到自己,你等着, 我来倒水。” 裴素素便去找盆和换洗衣服,师敬戎也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巴, 客气的喊了声嫂子。 黄昱笑笑,视线在师敬戎宽大的后背上扫过,再顺着往下,沿着他修长的双腿,最后落在他的鞋子上。 这双脚真大,比师翊的大多了。 师翊虽然个头还还行,但是跟师敬戎站一起,整个人都要要小一号,光是肩膀的宽厚度就完全比不过,至于什么肌肉和力量,那更是不用想了。 可以这么说,师翊是个白斩鸡,而师敬戎是头猛虎。 黄昱忽然特别羡慕裴素素,这个女人到底是交了什么狗屎运,把师家四个男儿里最好的一个挑走了? 真是叫她不平衡得很。 要是能让这两人吵吵架闹闹矛盾就好了,起码她心里能痛快一点。 于是她趁着裴素素去了屋里,叫住了师敬戎,问道:“我听说学校那边的男女学生比例是七比三,那么多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要过来,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小裴还这么年轻,你可得注意点啊。” 师敬戎不说话,冷冷的凝视着黄昱。 黄昱被他盯得毛毛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心都出汗了。 她只得赶紧找补:“我是意思是,她又是学生,又是老师,肯定会有人趁机接近她讨好她的,你得提醒她,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师敬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收回视线,进院子给孩子洗澡去了。 黄昱捏了把冷汗,见这两口子围着孩子忙得没空搭理她,师震也在收拾院子里的玩具,一个跟她说话的都没有,只得愤恨的转身离开了。 一肚子窝囊气无处排解,只好去高家找那两个碎嘴子的老大妈说话。 韩婶儿看到她又受气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面上却装作一副关心她担心她的样子来,劝道:“黄昱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这太容易生气也不好,说不定你怀不上就是情绪不稳定造成的,你得心平气和的,这样才能有孩子啊。” “我怎么心平气和?我一个做嫂子的,主动讨好赔笑脸,他们居然给我甩脸子?简直太过分了!”黄昱气死了,她是谁啊,她可是黄坚的女儿! 而那个裴素素呢,不过是个农村来的乡巴佬,居然好意思给她甩脸子。 气得黄昱一拍桌子,差点把桌子上的茶杯震落。 韩婶儿继续假惺惺的劝道:“那也没办法,谁叫师翊比不上你那小叔子厉害。咱们女人啊,就是要认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只要自己男人矮人一头,咱们女人再怎么要强也强不过命啊。” 这话真是让黄昱郁闷死了,她趴在桌子上,忍了又忍,才把鼻端翻涌的酸涩压了下去。 她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问道:“小红呢?不说帮我裁衣服的吗,做好了没有?” 上次她得了块料子,原打算拿给赵五妹叫赵五妹帮她做衣裳的,结果赵五妹临产,黄晨不同意,现在赵五妹又要坐月子,就更不能帮她了。 她便过来找了韩婶儿。 韩婶儿说是给她女儿做,这都半个多月了,也没见动静,黄昱当然要问问。 她现在心情不好,也就穿穿新衣服才能换个好心情了。 韩婶儿就等她问这句话呢,赶紧去屋里把裙子拿了出来:“做好了,早就做好了,我还特地叫她找那个刘秀云学了盘扣,你看,多好看。” 黄昱把裙子接过来一看,果然不俗,也尤其是腰身的剪裁,也是独树一帜,裙子整体是粉色的,配上流线型的线条,和一颗颗花朵般娇艳的盘扣,简直美不胜收。 裙身还绣了几朵花纹,是她最喜欢的芙蓉并蒂,她很开心,拿起裙子就走,也不提给工钱的事。 韩婶儿没说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点工钱而已,这点哑巴亏她是吃得起的。 只是她女儿不服气,问道:“妈,就这么便宜她了?亏我花了五块钱的工钱求了刘秀云好久她才给我做的。” “没事儿,你要是真的不想亏了这笔钱,明天我遇着她婆婆了会说一声的。对了,刘秀云那边说好了吗,她不会出卖你吧?”韩婶儿更担心的是这个。 她闺女其实裁缝手艺一般,整条裙子都是刘秀云设计剪裁和缝制的,跟小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小红摇摇头:“不会,我找她哭了一通,她就心疼起来了,真好骗。” 韩婶儿放心了:“那就好,不过你也得多动动脑子,每次过去偷师一点就是了。” “放心吧妈,我会努力的。” * 黄昱穿上了新衣服,别提多高兴了,师翊下工回来看到她这娇嫩嫩的样子,也挺高兴,冲了个澡就抱着黄昱腻歪去了。 以至于刘巾帼在院子里喊吃饭,两口子都没有一个搭理她的。 气得刘巾帼过来敲门。 里头的鸳鸯正在戏水,哪有空搭理她,她只好自己先去吃饭。 坐在院子里,她听着身后房间里的声音,忍不住骂了一句不害臊,随后端着饭碗,往景元夏那边去了。 她听不下去,躲还不行吗? 景元夏正在帮汤雪儿带孩子,三个小娃娃一个产妇,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 虽然有点手忙脚乱的,倒也乱中有序。 比如子娴,她专门找了些竹子过来,砍成一米的高度,埋进土里二十公分,在院子里围了一个小小的游乐场。 她忙得没办法照顾子娴的时候,就会把子娴放在游乐场里玩耍。 里头有师震做的秋千架、摇摇马和小桌子小凳子,这几样一开始就做了双份,卓彧的在桫椤树院子里,子娴的在这边。 不过其他的比如风铃什么的,子娴这边暂时没有,没办法,实在是来不及做双份了。 倒是师翱,抽空用竹子剩下的废料,削了些方块,一面写汉字,一面写数字,再把边角打磨圆润了,拿过来给孩子认字呢。 所以这会儿子娴正坐在小凳子上,桌子上全是大伯做的认字积木,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再看子睿和子聪,两个孩子还不会翻身,都乖乖的在堂屋里的婴儿床里躺着。 妈妈在洗尿布,奶奶在做饭。 还真是分工明确,和谐又安宁。 远比汤母在的时候消停多了。 刘巾帼羡慕得心里直痒痒,只得推开游乐场的竹子门,进去跟子娴说说话。 景元夏做完饭出来看到了刘巾帼,好奇道:“呦,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哎,没办法,儿媳妇不把我当人,我只好出来散散心。”刘巾帼吃完了,把碗筷放下,抱着子娴出来。 景元夏正好要喂子娴吃饭,便把孩子接了过来,好奇道:“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她又跟师翊腻歪去了?” “可不是,回回都挑我在家的时候,你说说,我一个当妈的,能听得了这种动静吗?她不害臊,我还害臊呢。”刘巾帼真是无奈了,这儿媳妇真是够气人的。 为了证明她在努力怀孕,所以回回都要在睡觉以外的时间制造动静。 景元夏笑笑:“年轻人,精力旺盛也是正常的。” “正常?我就不信你家师翔也会这样。”刘巾帼郁闷。 景元夏去厨房盛饭:“那确实没有,师翔这孩子彻底历练出来了,顾家,又勤快,谁能想到他是当初那个整天躲在家里偷懒混日子的老大难呢。” “哎,我真是羡慕你啊大嫂,你看我家翊儿,他要是有师翔一半的懂事就好了。”刘巾帼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黄昱这么难伺候,她就该找个级别稍微低一点的军官家的女儿,起码不会骑在她头上拉屎。 现在她除了打掉牙齿和血吞,还能怎么办? 景元夏不想掺和这个话题,便劝道:“孩子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你还是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吧,到时候要你带你就带,不要你带你就回去,免得孩子抱怨。” “不要我带?不要我带就好了。说起来也是奇怪,她那娘家妈妈居然不来看看自己的大孙子,这赵五妹都快出月子了婆家也没动静。”刘巾帼酸死了,一个三嫁的女人都能随随便便生个大胖小子,她家这个头婚儿媳妇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比人气死人咯。 景元夏笑笑,坐下喂子娴吃饭,没接这话。 刘巾帼也坐下,喊道:“雪儿啊,别洗了,快过来吃饭。” 汤雪儿手里还有三块尿布,应道:“哎婶子,我马上来。” 刘巾帼看着汤雪儿这么能生又这么勤快,忍不住感慨:“哎呦大嫂,你说,这世道就是不公平啊。人家轻轻松松得了个大孙子不当回事,我呢,辛辛苦苦任劳任怨,这都大半年了,孙子都没影子。我看我还是回去吧,要不然我早晚被黄昱气死。”, 210肯定没结婚(二更) 景元夏不想掺和这种决定性的话题, 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刘巾帼又夸了孩子几句,琢磨着那边该完事儿了, 这才端着自己的空碗拿上筷子走了。 到了后头院子里, 但见黄昱正在院子里洗澡,师翊就像个丫鬟, 正在旁边给她搓背浇水。 看起来两口子最近还挺蜜里调油的, 刘巾帼翻了个白眼, 心说这个小贱蹄子还真是厚脸皮,就这么在院子里洗澡, 万一有人偷窥怎么办? 她提醒了一声,黄昱却不以为意, 反驳道:“妈你整天草木皆兵的,谁看我啊, 再说了天都黑了, 也没人能看见。”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偷看,你别忘了, 汤雪儿的妈走个夜路都能被人……”话到嘴边,刘巾帼想想又咽了回去。 黄昱满不在乎:“那是她自己作的,拿了那么多钱在身上,那不是活该被人盯着吗?我可没有她那么蠢, 再说我老子还在呢,谁敢对我动手动脚?” 刘巾帼劝不动她,只好说师翊的不是:“翊儿啊, 你总是傻乐做什么?你劝劝你媳妇,这海岛上天气热,一年到头都只穿这么一层衣服, 本来就容易被贼惦记着,你们还非要在院子里洗,真是的。” “我就是不想在屋里洗,一洗整个房间地上都是水,你不嫌潮我还嫌潮呢。真是不懂你在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跑到大马路上去了,在自家院子里你也要管?”黄昱翻了个白眼,依旧不予理会。 刘巾帼无语了,只好认命的把门关上,去屋里生闷气。 等黄昱睡了,她才把师翊叫过去,又苦口婆心的说了几句。 师翊反倒是劝她别太计较这些:“妈,不是我说你,今天小裴答应了给她看病,她高兴着呢,你非要触她的霉头做什么?回头又要闹别扭了。至于你说走夜路,我觉得问题不大,晚上她要出去我跟着就是了。再说了,这电厂就快建好了,到时候拉上路灯,不再跟现在似的黑灯瞎火的,还有几个人敢乱来啊。你赶紧睡觉吧,别总是担心这个那个的,怪累的。” 刘巾帼气死了,果然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这个臭小子,不听老人言,早晚要吃亏!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师翊不乐意了,直接掰开她的手,溜之大吉。 气得刘巾帼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真想一走了之了。 可是起床的时候她又迟疑了。 就快到师翊的生日了,当妈的不忍心就这么走了,还是再等等吧。 * 海岛大学建在了海岛中央偏东两公里的地方,离公社很近。 明天就开学了,所以今天海岛上来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熟悉环境的学生。 户籍地以本省为主,周边省份的只有零星几个,所以交流起来并不是很困难。 裴素素作为中医学院的老师,颇为遗憾的接受了整个中医学院只有一个班,且班上只有十七个人的现实。 比起其他院系动辄一个班四五十号人,中医班真的有点惨淡。 不过这样也好,人少,压力就小,精英化教学也挺不错。 她正在办公室准备花名册,邵坤笑嘻嘻的跑过来找她:“素素姐,有学生来报名了,你要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吗?” “好。”裴素素也挺激动的,这可是她第一次当老师呢,当然要看看自己的学生都是什么样。 到了报名处,发现过来的是一对双生子。 两人都高高瘦瘦的,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 大哥叫陆之轩,左边脸颊有一处酒窝,右边没有,二弟叫陆之辕,右边脸颊有一处酒窝。 除此之外没什么明显的外貌区分,整体还挺对称。 裴素素面带微笑,看着邵坤给他们做登记。 只是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裴素素发现口音有点奇怪。 虽然她当时负责了监考,但是考生那么多,是不可能每一个学生都见过的,所以她很好奇,问道:“听你们的口音,是北方人?” “确实是北方的。”陆之辕腼腆的笑笑,“老师也是北方人?” “不算吧,不南不北的,不好说。”裴素素低头,看了眼邵坤登记的籍贯,恍然大悟,原来是首都过来的,倒是难得,居然看得上偏僻海岛上名不见经传的新学校。 登记完,裴素素留下来核实信息,邵坤带他们去宿舍。 她找到孙建业,问道:“孙大哥,你可真行啊,连首都的都给忽悠过来了?” “也不算我忽悠吧,按照首都那边的制度,他们要在社会上历练两年才能被推荐上大学,这两年起码要工作吧,要不然就只能下乡插队了。但是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又不想去插队,正好海岛这边缺生源,我就找相关部门申请了一下,直接让他们过来考试了。他俩成绩还不错,文化课功底很扎实,你好好带吧。”孙建业笑着解释了一下,不过他没完全说实话。 其实这两个双生子不是不好找工作,而是他们学的领域不适合这个时代,所以不得不找个离家远的地方待着。 至于他们到底学的是什么,孙建业以及陆家的长辈都千叮万嘱,不能在人前展示出来,所以孙建业也不打算说。 反正他按照流程办事,走正规渠道招进来的,不能算他徇私情。 裴素素也没有察觉到他藏了秘密,只是笑着夸道:“那还真是不容易,有他们做宣传,想必来年的招生会简单一些吧。” “肯定的,只要有人带头,明年肯定还会有首都那边的过来。不过我提醒你,他们的老子有点来头,你……你不要招惹他们。”孙建业还是挺惜才的,不想裴素素招惹不该招惹的麻烦,所以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裴素素没想招惹谁,点点头回去准备其他的工作。 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两个女生,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裴素素带着女生去宿舍,路上一个叫周玲的女生叽叽喳喳的,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另一个叫吕美娟的则胆怯的跟在后头,沉默寡言。 看那面色苍白的样子,好像身体不太好。 到了地方,吕美娟拉着裴素素去走廊里说话。 她扭捏了半天,才红着脸问道:“老师,听说咱们学校有补贴,真的吗?我带的生活费可能不太够。” 裴素素点点头:“嗯,前两年食宿全免,但是对应的要帮公社进行适当的劳动,这个不是在招生简章里都提过了吗?” “可是老师,我有哮喘,不能做体力活儿。”吕美娟委屈巴巴的看着裴素素。 裴素素还真没想到这种情况,安慰道:“那你等我去问问招生办的老师,看看能不能给你减免劳动。” 吕美娟松了口气,扯着裴素素的袖子抹眼泪:“老师你真好,等我毕业了,一定报答你。” 裴素素没想要什么报答,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等裴素素走了,吕美娟立马笑着回了宿舍,把门关上后,像个大爷一样的躺在了床上:“看,我说的吧,这种年轻的女老师最好骗了。快点的,给我把行李收拾了,我累死了。” 周玲认命的过来帮忙,一边收拾,一边劝道:“我看还是别装了吧,这个老师看着人不错,好好跟她相处,说不定以后真遇到了困难还能帮帮咱们。” “你傻不傻呀,我装病不就是为了让她帮帮咱们吗?能减免掉那些劳动也是好的,姑奶奶可不是伺候别人的命。”吕美娟显然不是来学习的,而只是来镀金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选这种没有什么报考门槛儿的学科。 周玲无奈,三两下收拾完,转身也躺下了:“哎,你说,这个老师长得这么好看,回头班上的男人还有心思听她讲课吗?” “谁知道啊,管她呢,反正再好看也没用,我又不是男人,我不会娶她的!”吕美娟不屑的撇撇嘴。 周玲却提醒道:“可是你大哥正愁找不到人照顾孩子呢,你可以把这个老师介绍给他啊,长得还漂亮,人又年轻,配你大哥还行。” “那倒也是,我嫂子走了两年了,得赶紧找个人帮我哥照顾孩子。不过我哥挑剔着呢,不一定看得上她。而且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红颜祸水。我看还是算了。”吕美娟摇摇头,总觉得周玲在出馊主意。 周玲却觉得机会难得,她劝道:“可是你想啊,来海岛支援的这些人都是在老家待不下去的,这种女人最渴望攀高枝了吧,只要你哥对她好点,能拉她逃离这个鬼地方,她肯定会好好对你侄子侄女儿的,不比城里那些姑娘好掌控吗?” “哎周玲,这倒是个思路啊。那行,明天问问她结婚了没有,我也当一回红娘。”吕美娟乐了,周玲说得没错,找个好拿捏的嫂子很重要。 周玲笑着说道:“肯定没结婚,你看她那身段儿,凹凸有致的,真要是结婚了,她男人舍得不碰她?只要她是个正常人,就肯定会怀孕生子,那身材肯定就走形了。” “是哦,我要是有她这么好的身段儿就好了,姓董的也不会抛弃我另寻新欢。哎呀,想想就来气!算了,不说了,睡觉!”吕美娟郁闷了,要是她能跟这个老师换一换多好。, 211不好意思,已婚已育(三更) 第二天正式开学, 岛上万里无云,海风习习,空气里都是海水的咸涩与椰果的清香。 学生们扛着行李, 晒着大太阳, 在码头下船后,因为口渴难耐, 会在旁边的凉亭要杯水喝。 这是孙建业安排的, 茶水免费, 这样可以给学生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上午,码头和学校之间门都是往来不绝的人流。 岛上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不少百姓下工后会特地绕道学校门口看一眼。 高家妯娌两个看到教学楼里来回奔跑的裴素素,不禁撇撇嘴,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默默离开。 两人走远后, 商量起阴损的招儿。 韩婶儿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跟过来, 小声道:“这个裴素素也太得意了,听说她还答应了黄昱帮忙看病,咱们得拦住她,要是黄昱真的怀了师翊的孩子就不好拆散了。” 高母叹了口气:“可是怎么拦呢?之前咱们也没少在黄昱跟前说她的坏话, 一点用也没有啊,到头来黄昱还是巴巴儿的求到她跟前去了。要是她出手,以后黄昱对她感恩戴德, 哪里还会再听咱们的。现在这个女人还成了学校的老师,不知道有多春风得意,我越想越觉得咱俩谋划的这事是没指望了。” 韩婶儿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只得出阴招:“要不这样,等这个姓裴的给她开了方子,咱们想办法把黄昱的药动动手脚,只要这药不对劲了,肯定就调理不好了。” “这倒是个法子,那你想想办法,让小红骗她过来,就说又给她设计了新款式的裙子,非得要她亲自过来重新量量尺寸不可。”高母虽然不觉得这个法子有多高明,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这样。 两人意见一致,便快步往回走去,看看黄昱这病到底看了没有。 黄昱还在等师霖的电报,所以这病暂时还没有得到裴素素的诊治,她白天又不想上工,也不想上班,这会儿正在黄晨这边看孩子。 她抱着这个白净胖乎的小子,心里简直羡慕得不行。 不得不承认,她看不上的嫂子倒是挺懂得一鸣惊人的,都是高龄产妇了,居然一举得男,以后生不生都无所谓了。 还好她留了个心眼,早就叮嘱赵五妹记得把胎盘留给她。 这是她听来的偏方,说是把胎盘晒干后就是中药紫河车,而紫河车是治疗不孕的绝佳良药。 所以她看孩子是假,来要紫河车是真。 只是赵五妹遗憾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那胎盘不是自己排出来的,是高大姐伸手掏出来的,整个胎盘都扯得不成样子了,她说这种的药效会大打折扣,就直接当做医疗垃圾处理掉了。” 黄昱一听,恼了。 立马把孩子放了回去。 她冷冷的凝视着赵五妹,骂道:“你真以为你生了个儿子就可以在我们黄家横着走了是吗?问你要个胎盘都舍不得,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 “小妹,你别生气啊,你听我说。”赵五妹还想解释,她的虽然没留着,但是她拜托高明月留心其他产妇的胎盘了,昨天高明月刚告诉她,说是留了几个特别完美的,晒干了就给她送过来。 没想到黄昱根本不想听她解释,直接气鼓鼓的跑了。 赵五妹还在坐月子,不敢出去吹风,只得等黄晨回来再说。 黄晨下班后见赵五妹忧心忡忡的,赶紧问了问怎么回事。 得知黄昱为了一个胎盘跟赵五妹翻了脸,黄晨特别的不高兴。 他叹了口气,叮嘱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用管她。你要学会拒绝,拒绝,懂吗?你要是不趁早拒绝她,以后她生气了打孩子的主意你就来不及后悔了。” “她会这么过分吗?”赵五妹的脑子还是有点浑浑噩噩的,她不想把人想得太坏。 黄晨无奈至极,只得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难道不相信我?我是你丈夫,是你孩子的爸爸,我能有错话说给你听吗?” 赵五妹沉默了,是啊,她怎么总是被黄昱绑架呢? 骂她她就怂,夸她她就拉不下脸说不,她真的一点原则都没有。 她忽然很嫌弃自己,吃完午饭,默默地哭了起来。 黄晨下午还要上班,抽空把尿布洗了,把生化汤炖上,临走时叮嘱道:“别忘了喝生化汤,这是帮你排恶露的,排得越干净子宫恢复得越好,千万别耽误。” “知道了。”赵五妹闷闷的,怕黄晨发现她情绪不对,还特地打了个哈欠掩饰。 不过黄晨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掰着她的肩膀看了看,发现她眼睛鼻子全都红红的,只得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说了,你愿意跟她来往就来往吧。” “我不是想跟她来往,我是不知道岛上的人为什么都用那种眼神看我,有时候我好好跟她们说句话,她们一扭头就骂我,我不知道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她们这么讨厌我,排挤我。可是黄昱不一样,黄昱都是主动凑过来跟我说话,骂我也好,哄我也好,我起码有个人说说话。要是冯宝莉不那么忙就好了,可是她现在去上大学了,我能怎么办?”赵五妹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以前的事她压根不记得了,但是眼前的嫌弃和排挤却是实打实的。 黄晨叹了口气,也是,是他一味的想要保护她,所以不肯把以前的事告诉她。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明白那些敌意来自哪里,她就无法把那些明枪暗箭挡回去。 看来是时候告诉她一些事情了,哪怕不要一口气全都说出来,起码,一点点的让她接触一下回忆的大门。 他紧了紧赵五妹的肩膀:“你想知道什么,晚上回来我慢慢告诉你。” 赵五妹点点头:“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你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能行吗?”黄晨是不太赞成她帮冯宝莉带孩子的,冯宝莉和曹放都去上学了,虽然承诺了会给赵五妹工资,但他还是觉得这样太辛苦了。 赵五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能行的,两个孩子差不多大,我一起奶就是了,你快去吧,药我会记得喝的。” 黄晨怎么放心呢? 哎,要不是为了多点收入,他真不想接受大学这边的聘请。 现在他又要当农业技术指导员,又要当大学讲师,就快腾不出时间门照顾赵五妹了。 思来想去,下午他去给他爸妈发了一封电报,让他妈妈想办法过来帮衬一年,等孩子断奶了再说。 当然,他也知道,他妈是不会接受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妇的,所以他只能说了很重很重的话。 全文如下—— 爸妈你们好,我媳妇已生产,育有小儿一个,望母亲大人拨冗过来帮忙照料,如若不能,儿子将登报断绝关系。 这年头电报很贵,很多人都是尽量言简意赅,但黄晨还是特地用了敬称,不该省的钱不省。 发完电报,他才去教室里核对新生信息。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农学院的男女比例太离谱了,一共三个班,居然只有五个女生,剩下一百多个,全是男生。 他有点头疼,男生太多的班级不好管理啊。 打架的,搞小团体的,欺凌其他人的…… 这些他自己上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尤其是首都大院里的那些顽主们,更是不好惹。 现在班上的这些看起来也都是些刺儿头,没比那些顽主好多少。 他默默叹了口气,下班的时候遇到了裴素素,想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农学院帮忙讲讲课,毕竟她是农学院科班出身,现在各个院系都缺老师,很多老师只能身兼数职。 而这种男生多的班级,要是有个女老师哄着,应该会好一点。 不过他还没开口,便看到一个女生拦住了裴素素,问道:“裴老师,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黄晨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裴素素真的很漂亮,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的那种,而且身材高挑,很是惹眼,即便生了孩子,都看不出来哪里走形了。 被人好奇终身大事也是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裴素素的回答居然是三个字:没有啊。 那女生松了口气,随后把另外一个腼腆的女生拽了过来:“美娟,快啊,把你大哥的照片拿出来,裴老师没有男朋友,正好咱们当一回红娘。” 吕美娟依旧在装柔弱,她扭扭捏捏的,磨蹭了半天才走过来。 结果她照片还没送出来,便听裴素素补充道:“不好意思,我确实没有男朋友,但是我已婚已育,儿子一岁,丈夫体贴,不考虑其他男人,谢谢你们的好意。” 两个女生惊呆了。 尤其是那个积极主动的周玲,忍不住仔仔细细打量着裴素素:“不可能啊裴老师,你身段儿这么好,一点也不像生育过的样子哎。” “这种问题我没必要开玩笑啊,真的谢谢你们看得起我。”裴素素客气的再次拒绝了学生,转身向教学楼外走来。 周玲还是不信,问道:“裴老师,你爱人叫什么,他也在岛上吗?” 裴素素回眸一笑:“当然,有机会也许你们会见到他的。时候不早了,我回去带孩子了,明天见同学们。”, 212娘胎里的小福星(1)(一更) 裴素素就这么走了, 留下周玲和吕美娟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是觉得这事匪夷所思。 周玲怕吕美娟生气, 安慰道:“这事都怪我瞎出主意, 你骂我两句好了。” 吕美娟却没有发作,只是好奇:“这个老师恐怕有点来头,回头打听一下,看看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身份。以后可别再闹笑话了。” 周玲明白, 提议道:“那咱们快点吃饭去,吃完去供销社那边打听打听,供销社的人人脉广, 消息灵通, 说不定认识她呢。” 到了食堂, 两人看了眼窗口的饭菜,不禁有些嫌弃。 吕美娟一向低调,不想给爸妈闯祸惹事, 所以她都是推周玲出头。 周玲只一个眼神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便问打饭的女人:“哎, 食堂饭菜这么差的吗?十几样菜居然就这么一点海鲜, 这算荤菜还是算素菜, 没有猪肉的吗?” 打饭的是冯宝莉, 她和曹放都出来上学, 没有收入了可不行,所以曹放虽然辞掉了军属食堂大厨的工作,但是两口子每天都会来学校食堂打饭洗碗,换一点生活费。 至于养孩子的钱,曹放已经找师震和景元夏借了点, 等以后工作了再还。 冯宝莉旁边就站着曹放,两口子还要在这里张罗一会儿才能吃饭。 这会儿被学生质问,冯宝莉还是客气的说道:“同学,是这样的,岛上的养猪场最近没有可以出栏的生猪,猪肉要去对面市里运,不过市里也有对应的供应指标,岛上忽然来了这么多大学生,那边没有协调好调度的问题,要再耽误个三五天的。这段时间就只有海鲜做荤菜,希望你理解。” 周玲也没有不讲道理,只是好奇道:“我怎么听说岛上已经自给自足了,原来生猪这块儿还不行吗?” “岛上目前刚刚过渡到粮食自给自足的阶段,生猪还是要靠市里帮忙补充的。”冯宝莉依旧面带微笑。 周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端着饭盒,跟吕美娟一起去吃饭。 两人坐在座位上,四处打量着这些陌生的面孔。 片刻后,周玲注意到了同班的那对双生子,下意识用胳膊肘碰了碰吕美娟,吕美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来了精神:“啧,这两人长得真俊。去把他们叫过来啊,一起吃。” 周玲笑着骂道:“这么等不及,你个女流氓。” 吕美娟笑着低头,默默扒拉着饭菜,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做派。 周玲便直接大大方方的起身,挥手招呼道:“陆之轩,陆之辕,来啊,这里有空座。” 陆之轩似乎是个内向型的人,只是默默看了眼,没打算过来,陆之辕却是个外向型的,立马拽着他哥,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是周玲和吕美娟啊,那我们哥俩不客气了。”陆之辕正愁找不到座位呢,立马坐下吃饭。 陆之轩明显不太情愿,虽然人坐下来了,身体却侧对着旁边的周玲,保持着一个生疏和抵触的距离。 周玲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跟坐在对面的陆之辕攀谈起来:“哎,陆之辕你知道吗,咱们那个裴老师,居然已婚已育了,真是看不出来呢。” “是啊,已婚已育,你怎么知道的?”陆之辕不是八卦的人,不过他昨天过来报名,一眼就看出来了。 要问为什么…… 总之,他和他哥都是家族玄学的继承人,但是因为这几年破四旧,他们这样的特殊人才只能低调行事,要不然被当成神棍拉去批评教育就不好了。 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要是周玲问他,他就说听别人议论的。 周玲小声道:“是裴老师自己说的,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我和娟儿还想给她介绍对象呢,结果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之辕心说果然周玲会这么问,便笑着答道:“路上听人说的。” 周玲叹了口气,还以为陆之辕有什么内部消息渠道呢,不过她还是追问道:“那你知道她男人是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陆之辕确实不知道,但是他们玄门弟子有一门重要的学问就是看面相。 所以他很确定,裴老师的爱人一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当然,裴老师自己也是这样的命格,这种夫妻双方互相成全、互为贵人的命格真的很少见。 按照他们的家训,面对这样的贵人,需要三分恭敬七分礼让,还得尽可能的维护贵人,这样他们这些玄门中人才能得到天道的眷顾,沾点贵人身上的福运。 而这个周玲就不一样了,她的面相不是很好,三十岁之前会有大劫难,过不去人就没了,不过她要是能闯过,倒是可以扶摇直上,贵不可言。 面对这种人,玄门中人往往会先接触一段时间看看,要是这人有一定的可塑性,那就会帮她一把,只要她闯过去了,日后也是他们的功德一桩。 所以,陆之辕还是准备卖周玲一点人情的,于是他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她爱人应该挺厉害的,有点来头,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女孩子说话方便,你自己问问好了。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周玲乐了:“原来你也好奇啊,好啊,等我打听到了跟你说。” 陆之辕眨眨眼:“那我等你的消息,快吃吧,等会儿饭菜凉了。” 说话间,陆之轩已经吃完了,他看了眼饭菜都没动一下的弟弟,沉默的起身,直接端着自己的空饭盒走了。 周玲看了眼,好奇道:“你哥不是哑巴吧?” 陆之辕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他就是害羞,你别往心里去。” 吃完饭他追了出来,一直到海边,才看到他哥的身影。 周围没什么人,只有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将海水的咸涩泼洒在风里,撞进人的肺腑之间。 陆之辕轻声喊道:“哥,天黑了,回去吧。” “你不该跟周玲走那么近。”陆之轩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陆之辕笑笑:“我知道,她命里有大难,不过也不是没有救一救的可能嘛。” “你搞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的。”陆之轩还是要警告一下自己兄弟,免得他仗着自己学了点玄门之术,到处卖弄。 陆之辕挑了挑眉毛:“你又来了,我只是先卖她个好而已。” “你别忘了,爷爷叮嘱过我们,要找一个人。在找到她之前,我不允许你招惹其他人。”陆之轩神色严厉,明显是一副哥哥教训弟弟的姿态。 陆之辕无奈,只好投降:“好好好,我错了,那你比我学业精进,你告诉我,你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怀疑这个人跟裴老师有关。”陆之轩蹙眉,他也不是十拿九稳的确定,所以他需要陆之辕一起努力。 陆之辕好奇:“你有证据吗?” 陆之轩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罗盘。 陆之辕把罗盘接过来,很快注意到了一点异样:“我还记得,我们出发之前,这根针指的是东南方,但不是正南。现在这根针动了?是裴老师出现的时候动的吗?那不是昨天就动了?” “没错,昨天动了,今天又动了,昨天是大调,转了十五度,今天是微调,转了三度不到。”陆之轩转身,看向了罗盘指针的方向,“现在,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核实,裴老师是不是住在那个方位。” 陆之辕立马严阵以待:“那走,咱们一路打听着,过去找找看。” 两人就这么结伴而行,一边观察着头顶的日月星辰,一边向着罗盘指针的方向走去。 陆之辕兴奋道:“哥你看,那个方位是不是吉星高照?” “嗯。”这会儿天黑透了,星星布满夜空,正是观察星盘的好时机,果然,罗盘指针的方向,有吉星守护。 两人加快脚步,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居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陆之轩扯着陆之辕后退几步,很快看到周玲挽着吕美娟出来了。 周玲笑着说道:“哎呀,真是没看出来,裴老师居然是个军嫂哎,走走走,咱们去拜访一下,说不定以后她爱人还能跟你爸和我爸打交道呢。” 吕美娟也是意外,没想到裴老师居然是个团长夫人。 两人一路走着,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两个人。 陆之轩和陆之辕只打算确认一下罗盘指针是不是真的因为裴素素而起了变化,并不打算登门拜访,所以两人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没有跟她们打招呼。 快到地方的时候,陆之轩停了下来,罗盘指针不动了,像是引起了磁场的共鸣似的,隐约泛着金色的微光。 他站在路口,默默看着家属院大门的方向,片刻后,前面传来周玲的声音:“同志你好,我是裴素素老师班上的学生,我们来拜访一下老师。” 哨岗让她们登记信息,看完信息不禁肃然起敬:“原来是湛蓝基地周首长和吕首长的家属,请进。”, 213娘胎里的小福星(2)(二更) 裴素素没想到两个学生居然找过来了。 她刚把卓彧抱回来, 这会儿正在陪卓彧玩游戏。 母子俩一人拿着一个毛线玩具,朝着对方怀里扔。 裴素素会假装扔不准,扔完遗憾的说一声:“哎呦, 妈妈真笨。” 卓彧就会咯咯笑着, 抓起自己的玩具扔在妈妈身上。 裴素素假装中弹:“嗷——妈妈倒下了,呃——” 说着她便倒在床上,假装牺牲。 卓彧笑得不行,直接爬过来搂着妈妈的脖子亲一口:“妈妈, 扔,扔!” 裴素素便顺着这小子,假装自己被救活了, 继续跟他扔着玩儿。 周玲和吕美娟就这么站在房门口, 一脸羡慕的看着。 片刻后, 师敬戎从厨房端着给孩子蒸的鸡蛋羹进来,发现房门口杵着两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还挺意外的。 他招呼了一声:“你们找谁?” 两人齐刷刷回头, 下意识抓紧了彼此的手, 尤其是吕美娟, 真是惊为天人, 却不忘继续装柔弱, 装可怜, 她低着头不说话, 扯了扯周玲的袖子。 周玲也挺震惊的,没想到裴老师这么好的福气,自己长得漂亮不说,男人也是万里挑一的帅气。 她赶紧自报家门:“师爹好,我们来找裴老师。” 师……师爹? 师敬戎第一次被人这样喊, 还怪不习惯的。 他笑着把鸡蛋羹放下,进屋喊道:“媳妇儿,学生找,我来喂卓彧。” 裴素素也听到动静了,正在整理被孩子扯乱的头发,闻言她放下梳子随便扎了个马尾,赶紧出来。 周玲和吕美娟已经羡慕坏了,木木的喊了声裴老师好。 裴素素没想到她们会过来,也不清楚她们的家庭背景,毕竟花名册上没有这些,而其他的信息都是邵坤负责的,她还抽空去农学院漏了个脸,所以没空细看学生的家庭信息。 现在学生主动过来拜访,她便热情的招呼她们坐下:“怎么了,是生活上有困难吗?” 周玲早就想好了说辞,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只是不知道美娟哮喘的问题能不能得到学校的照顾,所以过来问问。裴老师别看她现在好好的,要是发作起来可不得了。” 裴素素点点头:“我跟孙校长说过了,可以减免美娟的劳动。对了,她带药了吗?要不我来诊个脉给她开个方子吃吃看?” “不用不用,老师您挺辛苦的,我们就不麻烦您了,就是过来打声招呼,没别的事儿了。”周玲当然不敢要裴素素把脉,到时候吕美娟可就露馅儿了。 裴素素没有强求,正好师敬戎抱着孩子出来喂饭,她便去了屋里:“你们坐会儿吧,我去拿点瓜子出来。” 周玲想婉拒,不过看到这么帅气的男人出来了,她还是跟吕美娟一样,没骨气的留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坐在旁边,静静地打量着。 但见师敬戎给孩子围了个口水巾,然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饭勺,认真的,仔细的,一口一口喂着。 要是孩子嘴角漏了点汤汁,他便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手帕,仔细的擦擦再喂。 看这娴熟的姿势,老练的手法,平时肯定没少带孩子。 两人真是看傻了,她们的老子都是大男子主义者,回回到了家里就跟大爷一样的,都要她们的妈妈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顾家这么勤快的男人,一个个的,全都目瞪口呆。 更离谱的是,这个男人还这么英俊帅气,年轻有为。 难怪可以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两人不禁有些惭愧,一想到她们刚开始还想把吕美娟的哥哥介绍给裴老师,就难为情得抬不起头来。 哎,她们还以为裴老师能攀上吕大哥就算是三生有幸了,结果…… 结果人家男人比吕大哥还厉害,关键还体贴,还顾家,相貌也是吊打吕大哥的。 真是她们狗眼看人低了。 正胡思乱想,裴素素端着果盆出来了。 一手水果,一手瓜子花生。 水果都是应季的葡萄,荔枝芒果什么的。 两人不好意思吃,只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裴素素见她们有点拘谨,便笑着说道:“不要不好意思啊,吃。” 她抓起两个硕大殷红的荔枝往两人手里塞,两人只好硬着头皮收下了。 但又找不到话说,只得拿中医上的问题来缓解尴尬。 于是周玲问道:“裴老师刚才说要把脉,难道哮喘也可以治好吗?可是美娟看过好多医生,根本治不好呀。” “你们看的是西医吧。西医是不会对症用药的,当然治不好。”裴素素倒不是在贬低西医,她只是客观陈述,西医好的地方就是好,不行的就是不行,中国人不能践踏老祖宗的东西,盲目崇拜洋人的东西。 周玲为了把戏演下去,便说道:“嗯,看的是西医,那中医呢?” “中医的话,哮喘分吸入困难,还是呼出困难。如果是吸入困难,伴随耳鸣,到了黄昏就特别疲倦,全身骨节酸痛没有力,那就是肾脏不纳气引起的,所以要从肾脏入手。另外一种就是呼出困难,这种才是肺脏的问题。要分清楚是哪一种问题,再对症用药,自然比西医效果好。但还还有一种过敏引起的哮喘,比如花粉,粉尘等等,这个就要单独讨论了。一般远离过敏原的环境,保持空气流通就会缓解。”裴素素也知道陌生师生无话可说,眼下既然有现成的话题,那就继续聊下去。 周玲又问了一些,裴素素耐心解释,旁边的吕美娟一言不发,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师敬戎,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孩子吃完了,师敬戎抱起他去了水房:“我去给孩子洗澡,你也别聊太晚。” 裴素素点头,并没有送客的意思。 周玲自己不好意思了,起来牵着吕美娟,跟裴素素道别。 临走时想起个事儿,问道:“对了裴老师,听说你还要去临床医学上课?那你忙得过来吗?” “嗯,没事儿,中医班前期背诵的东西多,邵坤老师会多上几节课,我可以腾出时间去临床医学那边看看。你们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们上课的。”裴素素笑着把她们送到门口。 周玲简直佩服得不行,到了外面路上还在感慨:“裴老师真是厉害,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对的,反正我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吕美娟没说话,只是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默默叹了口气。 周玲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娟儿,你……你不会喜欢上那个师团长了吧?” “喜欢有用吗?”吕美娟自己也知道没可能,只得继续叹气。 周玲笑笑:“那倒也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两口子感情很好。行了,别想了,快回去吧。” “你帮我问问陆之辕谈对象了没有。”吕美娟不想破坏人家的家庭,只好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周玲也赞成:“行,明天我问问。别伤心,我看陆之辕也不差,年轻,帅气,阳光开朗,挺好的。” “嗯。”吕美娟提不起精神,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已经关上门的一号院。 人跟人的差距真大啊。 两人默默地往回走,没看到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 其实陆之轩早就想走了,是陆之辕不肯,他担心两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非得要在门口等着。 陆之轩无奈,他这兄弟也太古道热肠了,就是做好事不留名,露面打个招呼都不愿意,真傻。 两人走得慢,渐渐的就落后百十来米。 陆之轩好奇:“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周玲了吧?” 毕竟他以前也没见他弟弟当什么护花使者。 陆之辕笑笑:“那倒没有,我眼光有多挑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的就是学雷锋做好事,不行?” 陆之轩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手里的罗盘,若有所思。 陆之辕知道他在想什么,宽慰道:“裴老师的生辰八字对不上没关系啊,说不定是她孩子呢?明天我去问问她孩子的生日。” “嗯。”陆之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等。 第二天,裴素素去临床医学班上露了个脸,这边的课程她以自学为主,不需要每天都到,不过今天第一节课是高明月的,她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马芸看到她过来,高兴的帮她占了座,两人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上课铃响之后,便老老实实听课去了。 下课后裴素素去中医班准备上课。 刚到教室门口,便看到陆之辕笑着迎了上来,他客气的喊了声老师好,随后问道:“听说裴老师家里有小孩是吗?我姐姐快生了,裴老师能教教我准备点什么礼物才好吗?” 裴素素便把产妇需要准备的东西大致提了提。 陆之辕趁机问道:“可是小孩子的衣服我不知道该买多大的,裴老师的孩子多大了,我可以参照一下他的衣服吗?” 裴素素不知道他在套话,便笑着说道:“我家卓彧刚过一岁生日没多久,他出生时候的衣服倒是还留着,明天我带两件过来给你看看,不过我不能送你,我还准备再要个女儿。” “谢谢裴老师,我自己买就是了。你还想再要个女儿啊,那你家大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裴素素说完,上课铃响了。 陆之辕没问到具体的日期,只好下次再说。, 214娘胎里的小福星(3)(三更) 夜深人静。 裴素素好梦正酣, 一个翻身,便磕到了额头。 面前好像有堵墙,梆硬。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才发现这墙是热的。 睁眼一看, 原来是师敬戎没睡。 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正侧躺在外侧,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撞到怀里来的女人。 裴素素看了眼手表:“都一点了, 你怎么还不睡?” “想事儿。”师敬戎伸手,给她把滑落一旁的薄被拽了过来。 裴素素好奇:“什么事儿啊?你不会想到现在都没睡吧?” “内奸的事。”师敬戎顺势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回道, “上头提了三个处置方案, 我没想好选哪个。” “能跟我说吗?不能的话就算了。”裴素素坐了起来, 内奸的事她记得,因为师敬戎提醒过她是机密,所以她之后就没再问过了。 没想到今晚他会为了这事睡不着。 要是能说, 她肯定是愿意帮忙出出主意的。 师敬戎点点头:“可以含糊的说一说, 大概就是, 一种方法比较激烈, 直接枪决;第二种刑拘, 刑期大概二三十年;第三种下放, 劳动改造。我个人是比较倾向第一种的,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不过黎昂他们一直在劝我,觉得二三两种方式比较好。” “黎昂是不是担心第一种方案太过激烈,会让他们的亲属怀恨在心?”裴素素其实也觉得第一种不错。 这种内奸,居然趁着岛上爆发流感的时候勾结猴子, 真要是成功了,是要让全岛人为他们的野心陪葬的。 这种性质恶劣的犯罪行为,当然要枪决。 师敬戎无奈:“踢到铁板了,其中一个,爸妈都是老八路,前阵子被人诬陷,下放去了。他怀恨在心,所以勾结了敌对势力。” “是谁,我认识吗?”裴素素其实对大院这些军官不是很熟,因为她平时都是跟女眷来往比较多,其他时间门都是在带孩子写书撰稿,根本没时间门打听别人家的八卦。 虽然现在孩子被师震带在了身边,可是她又被大学占据了大部分时间门,根本不可能去摸清这些军官的底细。 所以她努力了半天,竟然一个也想不出来。 不过她可以联想,她试探道:“是不是之前跟洪金凤他们走得比较近的?” “没错。”师敬戎点点头,“所以这事的动机,可能不光是为他家里人报仇。” “我知道是谁了。”裴素素叹了口气,“是沙世强提拔的那个小季对不对?” “嗯。”师敬戎换了个姿势,伸手搂着裴素素的肩膀,“要是把他枪决了,可能沙世强这辈子都要跟我成为死对头了,你怕吗?” 裴素素摇摇头,不怕。 师敬戎还是要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他提醒道:“说不定以后他找到其他的门道升上去了,回头要打击报复我们,哪怕别的不行,起码可以影响一下我的升迁或者转业。毕竟大舅马上也要退休了,沙世强要是真的攀上别的高枝,还真不好说。” “他是不是要再婚了?”裴素素确实有点担心,沙世强跟洪金凤离婚了,生的三个孩子又都不太正常 ,他是有足够的理由再婚的。 要是他放下身段,厚着脸皮,去勾搭一个位高权重的首长,那师敬戎以后说不定真的要被人掣肘了。 师敬戎点点头:“是,高明虎说他最近特别殷勤,整天跑去给师部新来的冷政委献殷勤,冷政委的妹妹是个寡妇,跟他年纪相当,两人的老子又是首都总部的高官,要是沙世强真的攀上这根高枝,以后的事真就说不准了。” 裴素素靠在他肩头,默默的叹了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你记住了,坚持你内心坚持的正义就行,不管今后刀山还是火海,我都陪你闯。至于孩子,你别担心,实在不行,我还有闪闪,真要是你被排挤打压,我就想办法让闪闪护送公公,把孩子带去香江避难。” “媳妇儿,你真的不怕?”师敬戎感动坏了。 他真是三生有幸,遇到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媳妇。 裴素素认真点头:“不怕,哪怕被人打击报复,哪怕跟你一起下放住牛棚,我都不怕。” 师敬戎太激动了,没忍住,抱着媳妇闹腾了起来,以至于力气有点收不住,差点闪到老腰。 同一时间门,男生宿舍的陆之轩也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着手里罗盘爆发出来的金色光芒,不禁庆幸这个宿舍只有他和他兄弟两个人住着。 他摇醒了陆之辕:“醒醒,快看这个。” 兄弟俩头对着头,看着罗盘上闪瞎眼的光芒,下意识拿枕头捂了起来。 随后两人抱着枕头,出了宿舍,蹑手蹑脚的往楼上跑。 学生宿舍一共只有三层高,到了顶层便是一个平整的大平台。 两人站在夜空下,亲眼看到一颗星星朝着指针指示的方向飞去。 落点在大院那边,没入屋顶瓦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面面相觑,再看罗盘,上面的金色光芒也慢慢消散了。 指针依旧指着大院的方向,一切好像无事发生。 但是兄弟俩清晰的明白,有大事发生了。 陆之辕不敢置信的摸着变得寻常的罗盘,问道:“哥,爷爷让咱们找的人,不是说是咱们的祖师奶转世吗?难道她还没有出生?是一个还在娘胎里的孩子?” “不清楚,爷爷说了,要发生大天灾的时候,祖师奶会回来。你算算,如果今天裴老师怀孕,祖师奶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陆之轩神色凝重,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 陆之辕郁闷了:“这我哪知道啊,反正我只知道女人怀胎十月,现在是公历九月,预产期就是明年的七月吧?” 陆之轩蹙眉:“不对,明年是兔年,爷爷给的提示是丙辰龙年。” “爷爷不是说,就算今年找不到她,她也会在龙年大灾难之前出现。说不定今晚不是怀孕了,只是祖师奶过来看看裴老师适不适合当她妈,回头还得找个黄辰吉日再投胎。”陆之辕兴奋了起来,据说这位祖师奶特别厉害。 他们现在传承的这一脉玄门之术就是祖师奶自己开闯的流派。 不过他挺好奇,问道:“龙年七月底,北方,到底是首都还是哪里,爷爷没说清楚吗?” 陆之轩摇摇头。 陆之辕郁闷了,他要是能亲口问问爷爷就好了。 真羡慕大哥。 大哥跟他不一样,大哥是可以直接跟爷爷入梦交流的,但是条件很苛刻,而且必须是爷爷主动发起。 毕竟他们现在的修为不够。 没想到爷爷难得联系一次,居然没有说清楚。 陆之轩叹了口气:“总之,祖师奶肯定会做裴老师的孩子。我看过日历,爷爷预示的那个时间门既是后年阳历七月底,也是农历七月初,这种难得一见的阴阳都属七的日子,果然不太平。” “好吧,总之,咱们要想办法跟裴老师多多亲近些。如果真是祖师奶投胎做了她的女儿,那咱们难道要管她叫老祖宗?”陆之辕有点郁闷,这等于是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要鞍前马后的管一个小奶团子叫祖师奶。 这…… 实在是叫人凌乱啊。 陆之轩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把枕头丢给了弟弟,拿着罗盘回去了。 陆之辕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忽然不理自己了。 到了宿舍关上门,才发现大哥拿出一张地图,圈出了一块地区。 原来大哥是在回忆爷爷入梦时说的话吗? 大哥真是个心系天下的好玄师。 他凑过去看了眼:“大哥,你想做什么?” “等我下次在梦里问清楚,到时候咱们找裴老师帮忙,在灾难来临前,提前把群众转移出去。”陆之轩在担心爷爷预言的天灾。 他怀疑一个还在喝奶的祖师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找祖师奶的爸爸妈妈帮忙了。 陆之辕叹了口气,劝道:“睡吧大哥,你已经尽力了,爷爷远在香江,当时咱们还在首都,联系起来灵感微弱也是正常的。好在现在咱们在海岛,离爷爷很近了,要是他下次联系你,肯定可以问清楚的。” 也只能这样了,陆之轩把地图收起来。 赶紧上床睡觉。 第二天清早,裴素素刚起床,就得知了一个不知道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的消息。 金闪闪告诉她:“天道把你暂停怀孕的功能给撤了,不出意外的话,你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 裴素素:???她怎么听不懂这个小傻鱼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受主神空间门控制吗?”裴素素真的很意外。 金闪闪却理直气壮:“可是我又不知道这个世界有玄学大师,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天道老儿啊。反正,你现在被天道选上了,你看着办吧。” “玄学大师,谁?”裴素素好奇,这都破四旧了,拿来的玄师? 金闪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喂,你这么聪明,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你是说……香江姑奶奶提过的那个陆大师?”裴素素绞尽脑汁,只想到了这个人。 金闪闪欣慰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一孕傻三年呢。对,就是他。他还有子孙在国内,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承他的衣钵。总之,宿主你听好了,当前世界,天道委托了一个任务,阻止76年的大天灾。具体什么天灾,在哪里发生,怎么阻止,我一概不知。你自求多福吧。对了,天道说了,因为你逆天改命,已经救了好多原本在这个世界里早就该死掉的人,所以阻止大天灾是对你的考验。你要是通过了,万事大吉,要是通不过,天道就要把我抹杀了,你会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聪明漂亮女人,再也不能跟闪闪亲亲抱抱贴贴了,嘤……”, 215苦情女主与浪子回头(一更) 裴素素无奈, 她确实逆天改命了,现在天道要给她设个考验,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留住金闪闪, 她当然要努力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这个大天灾的相关信息也太模糊了,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只能先去上班。 中午下课的时候,黄昱巴巴儿的跑了过来,说是师霖回电报了。 裴素素把电报接过来看了眼, 师霖的措辞还是挺诚恳的。 裴素素打量了一眼黄昱,淡淡的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她带着黄昱,直接去了老爷子那边, 当着老爷子的面, 给黄昱诊脉, 开方子,还把方子拿给老爷子看看。 她这么做是有备无患,免得黄昱以后发神经又泼她脏水。 黄昱拿着方子, 高高兴兴抓药去了, 临走时还假装客气了一下:“谢了, 要是我真的怀上了, 我会叫我爸妈好好感谢你的。” 裴素素笑笑, 没说什么。 这个女人没救了, 张嘴闭嘴都是拿自己爸妈说事儿, 好像离了他们她就不能行走了似的。 这种骨子里就没想过独立的女人,以后肯定会吃大亏的。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她只管忙自己的去。 临走的时候,老爷子喊住了她:“小裴啊,过来, 坐会儿。” 裴素素笑着转身,扶着老爷子去屋里说话。 她原以为老爷子只是问问孩子,关心一下师敬戎或者她的工作问题,没想到老爷子说的,却是关于天灾的事情。 以至于她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师敬戎回来吃饭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困惑问了问:“闪闪跟我说,76年有个什么大天灾,让我想办法阻止人员伤亡。刚刚爷爷把我叫过去,也说了类似的话,还叫我不要害怕被人刁难,要坚定的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天灾?今年74年,那还有两年。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吗?”师敬戎好奇,爷爷怎么会说这个?该不会是老人家真的快不行了,开始说胡话了吧? 裴素素摇摇头,原著里面没提过天灾的事,她没办法未卜先知。 她只知道两年后有段剧情,是说楚杰去北方运送什么支援物资,因为楚杰是运输公司的嘛,这倒是情理之中。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楚杰认识了北方某个高官的女儿,发展出了婚外情。 当时袁朵朵刚生了孩子离不开人照顾,只得留在婆家坐月子,楚杰估计是憋坏了,总之,他跟那个女人睡了,后面还有了个私生子。 袁朵朵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公婆知道这事之后,帮着楚杰瞒着袁朵朵。 还一个劲的催袁朵朵生二胎,直到袁朵朵生出儿子来,才因为他父母说漏嘴,知道自己的男人早就有了情妇和私生子。 不过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计划经济逐渐被取消,市场经济的浪潮滚滚而来,楚杰的运输公司大赚特赚,楚杰自己更是辞职下海,摇身一变成了百万富翁。 所以袁朵朵的娘家一直劝和不劝离,袁朵朵忍辱负重,承认了小三的孩子。 等到小三跟楚杰公司的会计勾搭上,卷走了楚杰全部的钱财,楚杰狼狈回来,身无分文,才知道了原配老婆的好。 由此,袁朵朵终于用她的隐忍和守候,换来了所谓的浪子回头。 她没有责怪楚杰,反倒是把自己攒的几万块钱拿了出来,帮楚杰东山再起。 最终楚杰凭借着对建筑行业的敏锐嗅觉,创办了建筑公司,几年后再次成为了大富豪。 这一次,楚杰没有变心,也没有再被外面的狐狸精诱惑,而是守着老婆孩子,笑到了最后。 最后的最后,楚杰的私生子因为天生坏种,年纪轻轻就作奸犯科,蹲大牢去了。 袁朵朵的两个孩子则非常出色,女儿成了享誉中外的知名影星,儿子则继承了楚杰的公司,叱咤风云。 全剧终。 裴素素思考着这段剧情,如果楚杰支援北方物资的剧情跟天灾有关的话,那为什么里没有写出来呢?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太血腥太残忍了,所以作者只是一笔带过,没有详细说明呢? 如果真是这样,也许从楚杰和袁朵朵入手,她可以提前知道这个天灾的相关内容。 不过这离金闪闪提示的时间还有两年,就算她想做点什么,也不好提前这么长时间把事发地的百姓转移走。 所以,这段时间还是用来收集信息,小心求证吧。 于是她摇摇头:“具体位置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跟袁朵朵和楚杰有关,回头我给朵朵写封信,问问她有没有头绪。” “嗯。”师敬戎吃完了,起身去洗碗筷。 午休时间,两口子没去接卓彧回来,而是趁着孩子不在跟前,清清静静的打个盹儿。 午睡醒来,师敬戎说了个事儿:“对了,我已经拍板了,内奸枪决,三天后在训练场旁边的荒地那边行刑。那天晚上我就不回来了,免得身上有血腥味儿吓到孩子。” “那你睡哪儿?”裴素素还是挺欣慰的,有主见的男人就是帅气,哪怕得罪人,也要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这就是师敬戎身上最有魅力的地方。 师敬戎穿好鞋袜:“我睡营房去。你要是担心我被人偷袭报复,我可以叫上黎昂和孙川一起,反正他们家里都有小孩,可以一起拿血腥味儿做借口。” “好,那你小心。”裴素素在这件事上是支持他的,当然不会啰嗦什么。 到了这天,师敬戎果然没有回来。 裴素素下班接了卓彧回来,母子俩吃饭,玩游戏,洗澡,睡觉,一切好像风平浪静。 然而营房那边,却气氛紧张。 那个小季有自己的圈子,现在他被枪决了,当然有人不高兴。 不过是碍于师敬戎的职位,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是搞点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所以师敬戎刚刚躺下,床就塌了。 幸亏他睡的是下铺,要不然,指定出事。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的后背还是被断裂的床板子戳伤了,大半夜的,黎昂和孙川把他抬去了部队的医疗站,一番检查下来,得知他没有伤到脊椎,两人才松了口气。 上完药,师敬戎便睡在了医疗站的病房里头。 黎昂和孙川也没有再回营房,而是就在这里陪着他。 师敬戎劝他们回去,孙川拒绝,道:“你快睡,别管我们两个,事儿不是我们拍板的,他们就算恨也恨不到我们头上,倒是你,今后真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要躲。” “是啊,都跟你说了,别选第一个方案,那小季是有背景的,你这是给自己挖坑呢。”黎昂也是无奈,毕竟师敬戎才是团长,他说了不算。 哎,想想都头疼。 师敬戎笑笑:“无所谓,你们回去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还能弄死我不成。” “你回去吧老黎,顺便找几个人,暗中调查一下,是谁下的黑手。”孙川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留下来,不过黎昂得走。 他见黎昂不动,只得劝道:“你不能留在这里,你一直反对枪决,所以他们是最有可能拉拢你的,你要做出跟我们两个吵架翻脸的样子来,这样才方便调查今晚的事情。快走,出去的时候记得骂几句装装样子。医疗兵这边我来叮嘱一声,不要走漏了消息。” “那你呢?”黎昂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不过这么一来,就代表孙川跟师敬戎是同一个阵营的了。 孙川笑笑:“我跟他一个院子里的,就算我跟他翻脸,别人信吗?更不用说,秀云还得了小裴嫂子那么多的照顾,别人早就把我们两口子跟他们两口子绑定在一起了。你快走,最好是把宋佳的事情翻出来说一说,这样更有说服力。” 黎昂点点头出去,到了门口,他骂骂咧咧的摔上门,好像真的跟师敬戎翻脸了一样。 果然,他刚回到营房,就有人围上来,问他师敬戎怎么了。 他直接撒了个谎,说伤得很重。 说话间,他注意留意了周围人的反应,果然看到一个矮瘦的小士官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黎昂记得他,流感期间他挺积极的,每天主动帮忙分发药物和口罩,看起来非常关心战友。 而这个士官跟小季平时确实关系不错。 想到这里,黎昂干脆唱起了大戏,他往床上一趟,嘲讽道:“别管他了,都跟他说了不要枪决,就是不听,看,遭报应了吧,睡个床都能把床睡塌了。真是活该。” 那个矮个子顿时附和道:“就是,都是一起待了两年的兄弟,有什么事不能网开一面呢?还叫我们都去围观,太残忍了。” 黎昂继续骂:“何止是残忍,简直是丧心病狂。明天我就想办法调走了,跟着这种团长,迟早把我害死。” 矮子听了,立露出雀跃的神色来,附和道:“可不,当初宋佳嫂子生病,那个小裴嫂子整天甩脸子,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两口子心黑,不值得深交。” “说得有理,我得赶紧走。”黎昂快演不下去了,赶紧睡觉。 第二天部队疯传,说是师敬戎伤到了脊椎,要休息一段时间,而黎昂打了调职申请,结果被师部退回来了。 无奈,黎昂只好唉声叹气的,吃饭的时候都不忘埋怨几句。 就这么,黎昂成了众人眼中与师敬戎势不两立的人,却完全没有人知道,黎昂每天都在收集给小季叫屈的人的名单。 一场严肃的整治运动,正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 早上醒来,裴素素收到师敬戎受伤的消息,赶紧抱着孩子去看望他,又找来师翱师翔,一起把师敬戎抬了回来。 裴素素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干脆把他送去了师震那里。 师震带孩子的时候顺便照顾一下师敬戎,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反正师敬戎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点皮肉伤。 裴素素给他检查完,确定他真的没有大碍,这才问了一声:“你是在试探谁会心疼内奸吗?” “嗯。”师敬戎点点头,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我把闪闪留在你身边。”裴素素怎么能不担心呢,跟内奸牵扯上的人都很疯狂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不敢大意,以至于上课的时候都有点不在状态,好在这会儿是她听课,不是她讲课。 下课后,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面带微笑,去了中医班的教室。 讲课的时候,发现那对坐在最后面的双生子一直盯着她,她很好奇,但也没问。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么过去的,师敬戎装病,裴素素正常上课上班,至于这对双生子,则一直坐在后面,偷偷打量她。 裴素素只当自己瞎了,没看见。 这天下午,裴素素夹着书本出来的时候,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她那压抑的心情顿时轻快起来,她笑着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216嫂子大战嫂子(1)(二更) 裴素素有两年多没见到柯佳媛了, 这会儿嫂子找上门,她当然开心。 赶紧走过去抱了抱二妮,搂着柯佳媛往回走:“三嫂怎么过来了, 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四嫂说这里气候好, 人也好,我听着心里痒痒,就过来看看。顺便让你帮我瞧瞧,我这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呢。”柯佳媛笑着把她怀里的书接过来, 跟在后头,满心欢喜。 裴素素把孩子放下,直接领着柯佳媛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来, 正好我这里有脉枕。” 办公室在三楼, 两大一小往楼上走去的时候, 正好楼上的学生也在往下走。 不少人客气的打招呼,喊着裴老师好,裴素素笑着点头回应。 到了楼上, 柯佳媛好奇道:“那些都是你的学生?” “没有, 那是临床医学的学生, 他们知道我在中医班授课, 所以会客气的喊我老师, 其实我不教他们, 我还得跟他们一起考试。”裴素素打开办公室, 叫柯佳媛坐。 柯佳媛不懂:“你的意思是,你又要当老师,又要当学生?” “嗯,我大学学的农学,现在却在行医, 不过是占了海岛缺医生的便宜,要是以后我还想从事这一行,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学历是不行的。农学的学历医院肯定不认,不如半工半读,再弄个医学院的学历。”裴素素转身,去后面的柜子里拿出茶叶,给柯佳媛泡茶。 柯佳媛恍然:“这样也好,免得以后被人当成江湖郎中,当成骗子。” “嗯,三嫂怎么把二妮也带过来了,二妮没有上学吗?”裴素素把茶杯推过来,给二妮单独泡了一杯麦乳精。 二妮乖乖的说了一声谢谢小姑。 柯佳媛怜爱的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害,这学上不上的没什么区别,一天总有一大半的时间在让孩子劳动,到现在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学不利索。真不知道这么下去这学上了有什么用。” “那也得上啊,起码孩子可以多交点朋友。反正大家都这样,也不是只有二妮一个学不到东西。”裴素素还是不希望孩子脱离学校。 因为学校是培养一个孩子社会化能力的重要场所,要是不去跟同龄人接触,不去面对那些喜怒哀乐,那孩子长大了就适应不了这个社会,只能早早嫁人,一辈子围着灶台和婆家打转,苦不堪言。 遇到脾气暴躁的男人,可能还得被家暴,想离婚,难如登天。 所以,家长不能因为学校学不到文化课就不送孩子去了,这样会害了孩子。 她把这些观念说了说,柯佳媛听进去了,问道:“那我要是在你这里待上一阵子,可以让二妮借读一段时间吗?” “可以啊,她是我侄女儿,想借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来,把手给我。”裴素素拿出脉枕。 片刻后,她笑着说道:“没事儿,你好着呢,没怀上可能就是心理压力太大。有时候太想怀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那我怎么才能放松呢?”柯佳媛这都三十岁了,再不生就成高龄产妇了。 裴素素宽慰道:“你这不是来岛上了吗,就当是来旅游了,你就什么也别想,就在岛上吃吃喝喝转转玩玩,我每天下班之后带你们去海边捡贝壳,挖蛏子,不过你和二妮不要自己去,海边浪大,你也不会看潮汐,容易出事的。” “那我什么也不做?”柯佳媛怪不好意思的,想想还是说道,“要不我帮你做饭带孩子吧,卓彧呢,是你婆婆带着的?” “是我公公带着的,我婆婆给我二嫂带孩子呢,那边三个孩子,就相差了一岁,忙得晕头转向。走,我带你过去见见他们,正好敬戎受伤了,在我公公那边。”裴素素起身,见二妮已经把麦乳精喝完了,便把杯子拿出去洗了洗。 回来后,两人一起带着孩子回去。 裴素素是骑自行车来上班的,正好让柯佳媛抱着孩子坐后面。 裴素素骑到半路才想起来一个事儿,问道:“三嫂你没带行李吗?” “带了带了,放在供销社那边了,他们说你下班了要从那边经过的,省得我提到学校太累。”柯佳媛笑着解释道。 裴素素放心了:“三嫂就是人缘好,刚来岛上就有人愿意帮你看行李啊。” “害,哪里是我人缘好,是你的面子大,我一说是你娘家嫂子,那群妇女就抢着帮我提行李,别提多热情了。”柯佳媛想想就挺唏嘘的。 想当初,向阳村的,陈家坳的,整个朝阳公社的,十个有九个诋毁裴素素,挖苦她嘲笑她是个懒女人,可现在呢? 现在哪怕裴素素人不在村里,别人提起裴素素,也不再说懒女人了,而是说她有福气,嫁了个好男人,羡慕,又嫉妒,还有点懊悔,怎么没有早点跟裴素素搞好关系。 柯佳媛听着高兴,但也有点不忿,毕竟小姑子的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不是靠“嫁”得来的。 要不是小姑子坚持,姑爷早就在长白山凉透了,哪有今天的幸福啊。 所以时间一长,她就不爱听那话了,她会据理力争,说遇到她家素素,才是师敬戎的福气。 不过那些老古板才不讲究这些,只管羡慕裴素素有个团长丈夫。 柯佳媛见他们顽固不化,也就不说了,只是她心里始终坚持,小姑子自己就是福星,是师敬戎三生有幸,遇到这么好的女人。 所以,她明知道岛上人的热情可能是看在了师敬戎的面子上,但还是要把这份看得起归功在裴素素自己身上。 裴素素知道她护着自己,笑着说道:“才没有,是三嫂长得漂亮,人美心善,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柯佳媛乐得合不拢嘴,笑道:“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难怪小娟回去了整天念叨还想过来,我都快被她念叨烦了。” “想来就来啊,可以申请支援海岛,岛上会给你们分房子的,三年之内工分达标就行了。”裴素素倒是不介意多来几个熟人,这样日子才热闹嘛。 再说了,柯佳媛心地好,郝小娟也不坏,这两人要是过来她肯定举双手欢迎,至于朱亚男和姚红梅,算了吧,她只想敬而远之。 柯佳媛还真有点心动,不过她还是回道:“我这几天先转转看,要是真的不错,我再给你三哥打电话。” “好。”裴素素没意见,这种事情她不强求,但是如果三嫂真的想来,她肯定会帮忙。 她去供销社拿了行李,没想到遇到了黄昱。 黄昱赔着笑脸,主动打起了招呼。 裴素素倒是没甩脸子,但是态度依旧是疏远的。 她礼貌的笑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娘家的三嫂,柯佳媛。三嫂,这是敬戎堂哥的媳妇,黄昱。说起来,要是按着堂兄弟四个排行的话,我也得管她叫三嫂。堂哥比三哥大些,你也管她叫嫂子好了。” 柯佳媛恍然,热情的打开行李,拿出土特产,跟黄昱打招呼:“原来是素素婆家的嫂子,你好你好,给,尝尝我带的土特产。” 黄昱却嫌弃柯佳媛这一身农村妇女的打扮,躲开了柯佳媛伸过来的手,没接。 裴素素冷下脸来,接过柯佳媛手里的特产,转身送给了供销社的售货员:“来来来,我娘家嫂子请大家吃点土特产,大家别嫌弃。” “小裴嫂子说的哪里话,我们怎么会嫌弃嫂子的嫂子呢。”售货员倒是个机灵的,赶紧说好话。 裴素素又拿了点给另外一个年纪大些的售货员,很快,买东西的人也围了过来,倒不是馋这东西,而是要给裴素素面子。 所以柯佳媛拿出来的这一包鱼皮花生,很快就被分完了。 人们纷纷称赞起来—— “唔,这花生怎么做的,又香又脆,好吃。” “是啊小裴嫂子,快问问你娘家嫂子,是不是用了什么独门秘方啊?我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皮花生。” “还有吗嫂子,我带点回家给孩子尝尝,对了,我有糖,那是你嫂子的孩子吧?来来来小乖乖,婶婶给你吃糖。” 裴素素笑着招呼二妮过来:“是呢,我娘家嫂子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好吃。来,二妮,婶婶给你你就收着,说谢谢婶婶。” 二妮听话,接过糖果之后认真的说了声:“谢谢婶婶。” 大家又夸了一顿孩子漂亮懂事,裴素素这才领着柯佳媛和孩子回去了。 至于黄昱,她理都没理。 她给了黄昱机会,是黄昱自己不中用。 裴素素走后,有人劝黄昱:“小黄啊,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娘家嫂子千里迢迢过来,带着孩子,还带了特产,拿给你就是跟你示好的,你这样下人家的面子,以后怕是不好相处了。” “是啊小黄,将心比心,要是我高高兴兴给小姑子的婆家嫂子拿土特产,人家却不收,我也会嫉恨在心里的。” 黄昱也知道自己再次得罪了裴素素,但是事已至此,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只得冷哼一声:“你们没看见吗?那个女人手上都是老茧,也不知道洗没洗手,我还怕我吃了生病呢。” 这话直接惹恼了所有人。 只有一个脾气好的婶子劝道:“那一看就是干活儿的手,咱农民的手,不都是那个样子。” “你们喜欢她是你们的事,不用来强迫我。”黄昱明明理亏,但还是要给自己找补。 婶子也不劝她了,所有人各自忙自己的去,只剩黄昱自己在供销社门口站着。 黄昱气得差点忘了买东西,都走出去几步了,又折返回来。 她见那售货员还在吃鱼皮花生,不禁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好吃吗?” 售货员拿了一粒给她,她却没要。 买完东西回到家里,她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好气鼓鼓的去熬药。 很快到了饭点,刘巾帼却不见人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着回来,喊道:“昱儿啊,快,小裴的娘家嫂子来了,咱们今天去前面吃。”, 217嫂子大战嫂子(2)(三更) 黄昱刚得罪了人, 不想去。 可是刘巾帼又不知道她在供销社的所作所为,还是拉着她往外走。 黄昱松开她,身体往后退:“我不舒服, 不去了, 你自己去吧,回头给我带点儿回来就行。”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师翱说了, 这次来的这个,是她娘家四个嫂子里头跟她关系最好的一个,你要不去搞好关系, 还指望以后人家帮你忙?想什么呢。”刘巾帼还是要她去。 黄昱急了, 只得说道:“晚了, 我已经把人得罪了!” “呦,你……”刘巾帼懵了,“人家刚来你就把人得罪了?你没开玩笑吧?” “我嫌她手上脏, 没要她拿出来的土特产。”黄昱黑着脸, 真是服了她这个婆婆了, 一个乡巴佬而已, 至于吗? 刘巾帼叹了口气:“我给你把丑话说在前头, 等师翊过了生日我就走了, 到时候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过, 不就是也靠这些亲戚朋友吗?趁着我现在还在,我可以帮你打个圆场,你要是不愿意,那以后被人欺负了没有人帮你你可别怨我。” “你真要走啊?我都开始吃药调理了,你不能再等等?”黄昱恼了, 说好的一年,这不还有小半年呢嘛,这么迫不及待要走,难道就不怕回去受气? 刘巾帼确实不想等了,直接回道:“对,我就是要走了,腿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 黄昱气死了,冷笑一声,反问道:“行啊,我不管你,我倒要看看,要是等我怀孕了,你却不在这里照顾我,你怎么跟我爸妈交代!当初好说歹说骗我嫁过来,却连招呼也不打就让我来海岛吃苦受罪,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婆婆!” 刘巾帼气死了,正要骂她,却听门口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刘巾帼心里咯噔一下,回头一看,但见师翊领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妇女短发齐肩,看起来非常知性和干练。 上身一件白底绿碎花的衬衫,下身一条藏青色长裤,看起来很是寻常和普通。 但是细看之下,才发现她脚上穿的是一双皮鞋。 这让她上身的低调和内敛都成为了欲盖弥彰。 这是个日子滋润的军官太太,养尊处优,没有任何的生活负担。 所以她的手白净细腻,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刘巾帼笑着招呼道:“呦,亲家你来了。” 白菡也笑着走过来,温声细语的问道:“怎么了亲家,昱儿在闹脾气?” “可不嘛,前头来了客人,我叫她过去吃饭,她还不情愿。正好你来了,快帮我说说她。”刘巾帼没想到白菡居然会过来,她挺意外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赵五妹刚生了孩子,哪怕白菡看不上这种乡野村妇,但也不得不看在黄晨的面子上过来。 毕竟白菡只有一儿一女,女儿黄昱是肯定指望不上了,要是再跟黄晨断绝关系,只怕晚景凄凉。 想通这一点,刘巾帼松了口气。 来了也好,正好她可以回去看看师霖那个老东西,该不会把养老金都拿出来养那两个赔钱货了吧。 她亲昵的挽着白菡的胳膊,往里走。 白菡叹了口气:“哎,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只得让你这个做婆婆的费心了。” 刘巾帼笑笑,没接这话。 白菡走到黄昱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我瞧着昱儿气色还不错,看来上次流产已经调理好了吧?” “好了好了,早好了。”刘巾帼不想为这种事情浪费口舌,当然只想赶紧敷衍过去。 白菡却不是好敷衍的人,她问黄昱:“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检查了。”黄昱一看撑腰的来了,立马撒娇耍泼,抱着白菡的胳膊哭哭啼啼,“好不了了可能,医生说我以后就算怀孕,还会习惯性流产。结果我现在比流产还惨,我直接怀不上了,我要是没来海岛就好了,妈你带我和师翊回去吧?我受不了这里了。” 白菡蹙眉,转身看着刘巾帼:“亲家,真是这样吗?” 刘巾帼当然不能承认啊,便赶紧挑好听的说:“哎呦,怎么会呢,那南邵北戈都在岛上,前头敬戎的媳妇小裴,可是北戈的亲传弟子呢,他们一起给昱儿看病,肯定会好的。” “那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呢?”白菡依旧斯斯文文的提出问题,虽然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情绪起伏,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格外的折磨人的神经。 刘巾帼以前是不怕白菡的,毕竟师霖人在其位,白菡再怎么会用软功夫磨人,也不至于在她面前太放肆。 可是现在师霖退下来了,人走茶凉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她儿子又没出息,她这腰杆子一下就挺不直了。 只得继续说好话:“那是因为小裴太忙了,前几天才抽出空来给她看病,你放心,小裴医术高超,黎副团长的媳妇之前得了子宫肌瘤,晚期,都被她治好了。区区一个流产的调理,不在话下的。” “可是这很奇怪,昱儿是年初流产的,这都大半年了她才给看,是不是想故意拖垮昱儿的身体,好让昱儿着急上火,到时候再假惺惺出手装好人呢?”白菡的推测是有根据的,她确实见过这样的坏医生。 可是刘巾帼心里门儿清,人裴素素拖着不给看是因为黄昱得罪人了,而不是别的什么。 她只得解释了一下,简而言之,不是裴素素的错。 白菡明显不高兴了,虽然没有发作,但是言语间不客气了许多。 她反问道:“一个做嫂子的,说了做弟妹的几句,这就成了深仇大恨了?我看,小裴和昱儿的矛盾是假,你大哥一家看不起你和师霖才是真啊。” 刘巾帼沉默了。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裴素素不理黄昱,便是不给师翊面子,不给师翊面子,就是瞧不起她和师霖。 刘巾帼无法反驳,只好叹了口气。 白菡一向护短,见刘巾帼卡壳了,便看向了黄昱:“昱儿啊,妈虽然要你来岛上历练,却也绝对不会放任别人欺负你。走,妈给你讨个公道去。” 黄昱得意了,跟在白菡后头,还冲刘巾帼挤了挤眼睛。 气得刘巾帼差点骂人。 她忍住了,还打算劝劝白菡,毕竟今天这场合不适合闹起来,要不然老爷子肯定会生气的。 有什么事可以等明天说。 可是白菡不听,当初她肯把女儿嫁给师翊,就是图师霖推荐黄坚当代理,没想到黄坚才在代理的位置上坐了几个月就被打回原形。 虽然是黄昱太作造成的,但也侧面反映了师霖人走茶凉,已经没人给他面子了。 既然这样,白菡自然要摆起款儿来,给师家施压。 她就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叛逆,早早离家,她要是不把女儿哄哄好,那她这个当妈的岂不是百无一用? 想到这里,她就格外的有精神。 前头桫椤树院子里,裴素素正高高兴兴的跟柯佳媛一起张罗。 景元夏也把汤雪儿和孩子们叫了过来。 师翱师翔都下课了,师敬戎又在这里养伤,真是一大家子到齐了。 二妮是几个孩子里头最大的,她正领着子娴和卓彧,在院子里玩泥巴。 剩下两个襁褓里的奶娃娃,则躺在婴儿床里,拽爷爷做的铃铛玩儿。 很快,加做的几道菜都出锅了,一家子热热闹闹摆起了桌子。 景元夏问道:“素素啊,黄晨和赵五妹请了吗?” “请了,我刚路过他们家门口说过了,曹放和宝莉他们也会过来,再去隔壁借张桌子吧。”裴素素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在柯佳媛的围裙上擦擦手,过来带孩子去洗手。 景元夏出去借饭桌。 师翱师翔则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头对头校对着几份新闻稿。 汤雪儿好奇,凑过来看了眼:“这是什么?” “是小裴给老家那边的颜美玲大姐推荐了我们,想让我们写份新闻稿试试,大哥撰稿,我配图。”师翔笑着抬头,拽过来一张凳子,让汤雪儿坐。 汤雪儿看了眼:“呦,这是给咱们岛上的大学打广告呢?” “算是吧,这个被采用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让我秀一下画技的,另外一个关于流感时期团结一心共渡难关的文章才是重点。”师翔把旁边的一份稿子拿过来递给了汤雪儿。 汤雪儿读了一遍,不禁赞道:“大哥的水平真高,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肚子里是有货的,就是被师栩给害了。” “别提那个晦气的人。”师翔继续给画稿上色。 汤雪儿点点头:“以后我注意一点,你们忙吧,我去看看孩子。” 刚起身,便看到门口来了两个女人。 黄昱一脸的得意,带着挑衅的意味,而她挽着的女人,虽然看起来斯文端庄,却也高高昂起头颅,不像是来好好吃饭的。 再看两人亲昵的姿态,以及有着四五分相似的长相,不难看出,这个女人应该是黄昱的妈。 汤雪儿没有说话,而是后退一步,手背到身后敲了敲桌子。 师翔师翱齐齐抬头,看向了门口。 这一瞬间,他们明白了汤雪儿的沉默。 两人放下手里的笔,师翔第一时间把汤雪儿拉到身后:“你去看着孩子。” 师翱则直接转身,去屋里找师敬戎。 刚迈过门槛,便听白菡说道:“景大姐和师大哥在家吗?我找一下你们的小儿媳妇,好像是姓裴还是姓什么来着?” 师震正在后面蹲茅坑,景元夏借桌子去了,自然没有人接这个话,而裴素素正在水井那边给三个孩子洗手擦脸,暂时脱不开身。 于是柯佳媛迎了上来,她瞧着这个女人不像是善茬,便客气的问道:“我是她嫂子,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218嫂子大战嫂子(3)(一更) 黄昱可不想跟这个乡野村妇废话, 赶紧扯了扯白菡的袖子。 白菡明白女儿的意思,便客气的说道:“我还是跟她本人说吧,你忙你的。” 柯佳媛蹙眉, 这个中年妇女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但却不见得是个善茬。 但她刚到小姑子婆家来,要注意形象,所以她没再啰嗦什么,而是转身去了水井那边:“素素, 有人找。” “来了。”裴素素正在给卓彧和子娴冲洗腿上的泥巴,井水冰凉,所以她去屋里兑了点热水。 她把孩子交给柯佳媛, 擦擦手转身看了眼门口。 但见白菡已经领着黄昱进来了, 她不认识白菡, 但她可从黄昱亲昵的姿态上做出大致的判断。 所以她直接问道:“是嫂子的娘家妈妈吧?我去端凳子。” “那就谢谢你了。”白菡依旧保持着她斯文端庄的形象,说话温声细语,走路不急不躁, 下巴微微抬起, 倨傲, 但又不至于太瞧不起人。 虽然她自以为分寸拿捏得挺好, 但裴素素还是看出来了她的装腔拿调。 怪不得柯佳媛想帮她拦着, 这个女人给人的直观感受确实不好。 不过她并不怕, 她没有做亏心事, 谁来都可以理直气壮。 只是,没想到她刚转身,便看到师敬戎出来了,明明背上还有伤,却非要逞强, 实在是太叫人着急了。 裴素素想催他进去,他却直接牵着裴素素的手,喊道:“哥,端几张凳子出来。” 师翱应声而出,一手抄了俩板凳,摆在了院里有树荫的地方。 师敬戎拉着裴素素坐下:“大哥你快去看看咱妈怎么还没回来,饭菜都好了。” 师翱不想走,他不明白兄弟为什么要把他支开,视线对上,师敬戎眼中是早有成算的笃定,师翱只得出去了,也没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紧接着,师翔和汤雪儿也被师敬戎支开了,理由很简单,客人多,凳子不够,再去多借点。 孩子则由柯佳媛先看着。 两个哥哥都被支开后,师敬戎才看向了白菡:“这位婶子有什么事儿,坐下说吧。” 白菡跟黄昱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看出来了,这个年轻的男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他脚上的作训鞋一般人是穿不了的。 可见这个就是师家那个团长儿子。 白菡可没想到他也在这里,态度上下意识客气了几分,她拉着黄昱坐下,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媳妇跟我闺女之间可能有些不愉快,我来调解一下。” 这明显是恶人先告状了,虽然含蓄,但师敬戎不是傻子。 他好奇,问道:“不愉快?婶子是说黄昱嫂子第一次见面就羞辱我媳妇吧?确实挺不愉快的,看来婶子是个明理人,是叫嫂子过来给我媳妇道歉的吧?” 白菡愣住了,有这回事? 她看了眼黄昱,黄昱没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白菡生气,这倒霉孩子,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下好了,害她送上门来被将了一军。 气死人了。 不过再生气,白菡也得找补,便笑着说道:“怎么会呢,你可不要道听途说,女人家之间闹点矛盾正常的,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 “可是那天我在场。”师敬戎不客气的说道,“婶子要是觉得我冤枉了你女儿的话,你可以问问她自己。” 白菡不说话了,转身直勾勾的盯着黄昱。 黄昱狡辩不了,只得愤愤的说道:“可是我后来道歉了。” “道歉了?你这孩子,道歉了就告诉妈呀。”白菡松了口气,差点颜面不保。 师敬戎却反问道:“你那叫道歉?你在岛上爆发流感的时候,不是还把我媳妇举报到我师长那里去了。怎么,我媳妇好心给大家提供抗生素、中药和口罩,到你嘴里,就成了心怀不轨,收买人心?你要不去问问师部侦查连的人来了几次?你不会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他们当时来了一群人在调查我媳妇吧?” 这下白菡彻底哑火了,她怔怔的看着师敬戎,再看看旁边的裴素素,只得质问黄昱:“有这回事?”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那些药来路不明,我质疑一下也不行?”黄昱没想到师敬戎什么都知道,她只得给自己找补,“再说了,后来查清楚了,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吗?最近我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一直在弥补。” “那就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白菡又找回了场子,笑着夸自己女儿懂事。 师敬戎却反问道:“婶子难道不该问问我媳妇愿不愿意原谅吗?当然了,不问也没关系,我知道嫂子瞧不起我们乡下人,看不上我和我媳妇,当然不愿意屈尊降贵。好了,事儿都说完了,婶子和嫂子留下来吃饭吧,今天我媳妇的娘家嫂子来了,饭菜都好了,一起吧。” 师敬戎起身,拉着裴素素往屋里去,边走,边冲后院茅坑那儿喊道:“爸,有客人,你不会掉茅坑里了吧?” 师震拉肚子,正在痛苦的跟茅坑谈恋爱,闻言回道:“马上来。” 师敬戎没有再催,回到屋里才松开了裴素素的手。 裴素素赶紧扶着他去了西边房间里,她有些着急:“你身上还有伤,快趴下让我看看。” “我没事儿。”师敬戎早就托高明虎帮忙,打听过黄坚和白菡的为人,比起他媳妇可能受到的刁难,这点皮肉伤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他还是趴下了,免得他媳妇着急。 裴素素掀开衬衫,果然看到伤口出血了,赶紧出去打水:“你等着,我给你处理一下,重新上药。” 院子里,白菡正在犯难,留下吧,脸上无光,走吧,好像是不给师敬戎面子。 她真是没想到,这个师敬戎这么难对付,气得她脑袋疼。 她还不能发脾气,毕竟她在人前维持的都是宽和大度的形象,只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犹豫再三,她起身拽着黄昱准备回去。 柯佳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呦,这就走了?我家姑爷不是留二位吃饭吗?这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黄昱回头,一脸怨恨的盯着柯佳媛:“你得意什么?都是做嫂子的,别以为她对你会比对我好到哪个去!” “呦,这说的什么话?我家素素没有对你不好吧?”柯佳媛面带微笑,“再说了,你们有什么不满,那也应该冲我家姑爷去啊,我家素素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你也不用泼我家素素脏水,说她嚼舌头。姑爷自己都说了,当时他就在现场。” 黄昱被怼得没口开,只得冷哼一声,拽着她妈妈扭头就走。 结果母女俩刚走几步,便看到黄晨领着赵五妹和孩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另外一对夫妻,也抱着孩子。 白菡这下走不了了,但是面对好几年没见的儿子,她还是要摆一摆谱的,便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 黄晨打眼一瞧,便叫赵五妹叫人:“媳妇儿,这是咱妈。” 赵五妹快出月子了,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她听说裴素素的娘家嫂子来了,还是裹了个方巾在头上,跟了过来。 这会儿见到婆婆,她赶紧客气的叫了声妈。 白菡却没有应,而是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晨儿啊,妈这一辈子只生了你和昱儿兄妹两个,她是谁,为什么要管我叫妈?” 这是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黄晨立马不高兴了,他冷着脸,质问道:“看来几年不见,妈的耳朵不好了,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媳妇儿。” “呦,你这孩子,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呢?”白菡确实看不上赵五妹,当然要给赵五妹一个下马威。 黄晨这下真的恼了,直接拽着赵五妹离开:“看来我离开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你继续演戏,我就不奉陪了。” 曹放见了赶紧劝他:“哎兄弟,别走啊,是小裴请咱们来做客的,又不是别的什么人,你这都到门口了,招呼也不打就走不合适。来来来,进来说话。” 黄晨生气呢,他是个倔驴脾气,一般人劝不动。 不过曹放说得没错,东道主是裴素素,他不好就这么走了。 便叫上赵五妹,去找裴素素说话。 裴素素刚给师敬戎上完药,便擦擦手给他把衣服拽拽好,转身出来招待客人。 “来了,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娘家嫂子,柯佳媛,我那几个嫂子就属她对我最好了,所以啊,我请大家过来,一起给我嫂子接风洗尘。饭菜都好了,等会儿桌子借过来就可以开饭。”裴素素热情的挽着柯佳媛的胳膊。 柯佳媛会意,伸手接过赵五妹怀里的孩子:“这小家伙长得真俊,刚满月吧?” “还没有。”赵五妹笑笑,瞧着柯佳媛抱孩子的姿势挺娴熟的,直接松了手。 柯佳媛一听,赶紧催促道:“素素啊,快把人请到屋里去,没出月子就出来,可别吹着风了。” 裴素素笑着招呼赵五妹进来:“快进去吧,我去把孩子们叫进来。” 一群人全都挤到了屋子里头,只有白菡和黄昱,还杵在院子里生气。 两人想走,裴素素也没打算留。 不过一切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这母女俩刚到门口,又遇到了借桌子回来的景元夏,再次受到了邀请,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柯佳媛过来帮忙搬桌子,她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母女两个,笑着说道:“婶子怎么不高兴呢,这儿媳妇都抱着孩子过来了,婶子不会不想认吧?不认也没关系,我看她跟我家素素关系好,就算没有婆家帮衬,日子也不会差的。” 黄昱气死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讨厌,她想骂人。, 219嫂子大战嫂子(4)(二更) 眼看着人快齐了, 裴素素叮嘱了师敬戎一声,跨上自行车去找马芸。 马芸之前在岛上坐诊,公社分了房子给她, 现在她上学去了, 并没有住宿舍,所以裴素素得去她自己的小院子那里叫人。 马芸都已经吃过了,架不住裴素素三说两说,还是跟了过来。 饭桌上气氛热闹。 裴素素讲了很多柯佳媛的糗事, 柯佳媛也没少埋汰裴素素。 两人有说有笑的,显然关系很好。 景元夏好久没看到这么能说的小媳妇了,也挺开心, 时不时的夹两筷子菜, 叫她不要客气。 每到这时, 一旁坐着的二妮就会夹菜给景元夏:“奶奶你也吃。” 景元夏乐得合不拢嘴,夸道:“这孩子教得真好,有礼貌, 有孝心。” “婶子过奖了, 这孩子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能把人气得上吊呢。”柯佳媛吃得快, 她看了眼正抱着孩子喂饭的师敬戎, 赶紧擦擦嘴, 把卓彧接了过来, “姑爷快吃吧,我来喂。” “谢谢三嫂。”师敬戎客气的笑笑,拿起筷子自己吃饭。 一旁的黄昱翻了个白眼,拿师翊出气:“师翊啊,你可得跟你这个弟弟学学, 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也要这样体贴才好呢。” 师翊和师敬戎都没搭理她,倒是白菡,附和道:“男人顾家好啊,顾家才不会花心。翊儿啊,你确实要跟你弟弟多学学,你看人家多疼媳妇,人家还是个团长呢。” 这话明着是在夸师敬戎,实际上是在贬损裴素素呢。 可是裴素素上了一上午的班,又帮着张罗了午饭,她确实饿了呀,师敬戎一上午都在休息,他先喂孩子怎么了? 所以裴素素压根没把他们的嘲讽放在心上,抬手夹了两块肉给师敬戎,便继续吃自己的。 柯佳媛听着这话敌意不小,便笑着说道:“什么团长师长的,那都是在外头的头衔,只要在家里,那就只是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爹。夫妻之间互相体贴照顾本来就是应该的,不算个什么事儿,不值当拿出来说。真要是想计较的话,这日子就没发过了。” “是这个道理,两口子谁有时间谁喂,谁累了谁先吃。我们师家的男人都是这么体贴媳妇的,别说是敬戎了,就连他这个不务正业的二哥,结婚之后都变得顾家变得懂事了。”景元夏赶紧帮衬了一句。 她可不是那种逮着机会就拿捏儿媳妇的恶婆婆。 再说了,师震自己就是个顾家的男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要是孩子们不像他,反倒是不正常了。 所以她是一定要帮裴素素说话的。 裴素素笑笑:“我吃完了,我来喂子娴,二嫂你去吃吧。” 汤雪儿见状,说了声谢谢,她也跟着帮衬了一句:“妈你说得对,谁有空谁来呗,师翔现在学业繁忙,又要忙着给报社画插画赚钱,我也不会计较他先吃还是我先吃。过日子就是要这样,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嘛。” “说得好啊,说得好!”一直默默吃饭的老爷子忽然开口,显然,他对汤雪儿这个孙媳妇也是满意的。 汤雪儿笑笑:“爷爷过奖了。” 一顿饭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吃完了,黄昱母女再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刘巾帼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师霖似乎不符合景元夏等人对师家男人的评价。 刘巾帼心里苦,但是没人能倾诉,只得默默叹气。 饭后,一群人围在一起看赵五妹和冯宝莉的孩子。 师翱想避嫌,转身准备离去,却叫曹放直接拽了回来,还把凌霜塞到他怀里:“来来来,翱仔,让你沾沾我的喜气。” 师翱本不想接,可是所有人都看着他,想想还是硬着头皮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他掂了掂,夸道:“小妮子养得不错,挺沉的。” “别光羡慕我,该你了,你什么时候才娶媳妇啊?”曹放有意朝着对面的马芸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很明显,想让师翱主动一点,别放着眼前现成的好姑娘不要。 师翱只当没看见,他继续逗着怀里的孩子:“你少管我,好了,我还要去赶新闻稿,不陪你闲聊了。” 曹放无奈,他这兄弟啊,在男女感情方面真是没长进。 他把孩子抱过来,一时气不过,干脆给师翱添了个乱。 于是他喊道:“马芸啊,你师翱大哥说他缺个人帮忙誊抄新闻稿呢,你去帮他弄一弄吧。” 马芸很意外,她跟师翱虽然经常见面,彼此也熟悉了,但是师翱从来没有开口要她帮过忙。 不过既然曹放说了,她答应就是了,于是她笑着松开了二妮的手,过来问道:“去哪儿誊抄?” 师翱无语,真想一脚把曹放踹飞,现在人家姑娘上当了,还热情的过来帮忙,他也不好当众让曹放难堪,只得叫上师翔一起:“去教室吧。” 结果师翔跟曹放想一块儿去了,为了给他和马芸制造机会,直接拒绝了他:“大哥你先去吧,子睿拉粑粑了,我帮着清理一下,晚点再过去。” 师翱无奈,只好骑着自行车,驮着马芸一起往教室去。 马芸没有多想,掏出怀里的笔记本背诵知识点。 半路遇到一个小坑,颠了一下,差点把她颠下车,吓得她赶紧扯了一下师翱的衬衫。 偏偏师翱那个位置有点敏感碰不得,一时激动,差点连人带车一起摔了。 他赶紧伸出一条腿撑着地面,身子抵住倾斜的车子,关切道:“你没事吧?” “还好。”马芸已经从车上掉下来了,还顺着惯性,往前面俯冲了几米,还好被一棵树挡住了。 却也躲避不及,嘭的一下撞了脑袋。 马芸捂着额头,蹲在地上,斯哈斯哈的。 师翱赶紧把车停下,过来扶她起来:“抱歉,我怕痒,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马芸捂着额头,起身后怀里的笔记本却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俯身去捡,偏偏师翱也弯了腰,两人嘭的一下撞了头,齐齐跌坐在地上。 马芸笑了:“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你别动,我自己捡。” “抱歉。”师翱似乎只剩下道歉。 马芸把东西捡起来,转身的时候,师翱叫住了她:“你别动,我看看你破皮了没有。” 马芸松开捂着额头的手一看:“没有破皮,没流血,走吧,等会还要上课,我赶紧帮你弄完。” “嗯。”师翱见她好像真的没有大碍,这才起身扶着自行车,重新驮着她上路。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早来的他和马芸两个人。 他问马芸坐哪儿,马芸指了指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那边吧,透气,光线也好。” 这正好是师翱最喜欢坐的位置,他没有异议,两人就这么凑在一起,忙碌起来。 马芸拿起新闻稿看了看,不禁夸道:“哇,大哥你的字真好看,我的字有点丑,你可别嫌弃啊。” “不会。”师翱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事儿,就连誊抄都是曹放杜撰的,他只得把新闻稿拿出来,叫马芸抄一份,美其名曰,当做备份,万一被退稿了,可以拿着找人请教指导。 不过很快,马芸就指出了这份新闻稿的不合理之处。 “素素有点特别的神通,这个你知我知,她身边亲近的人都可以知道,但是外面的人却绝对不行。所以这里,你写她提供了大量的抗生素中药和口罩,那就是在给她惹麻烦。把这段删了吧,只要着重刻画一下她为了在一线治病救人,不惜跟卓彧母子分离半个多月就行了。这一段足够说明她品德高尚,也足够煽情。”马芸的建议合情合理。 这就跟财不外露是一个道理。 裴素素要不是为了救人,也不会显露自己的本事。 可是现在,如果只是为了一份新闻稿赚钱,是没必要把裴素素的秘密曝光在众人面前的。 师翱赶紧道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重写一份。” 马芸乐了:“大哥你今天怎么一个劲道歉啊,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没什么好道歉的,快写吧。” 师翱还是挺欣赏马芸的性格的,温柔也不失豪爽,细致入微,有大局观,挺好的。 就是可惜,他对马芸没有心动的感觉,难为曹放和师翔的一片苦心了。 * 桫椤树院子里,裴素素起身送赵五妹等人离开。 甜妞儿倒是留了下来,因为二妮只比她小了两岁,两个小姐妹有说不完的话。 曹放千叮万嘱,要甜妞儿听柯佳媛舅妈的话,这才领着冯宝莉回去了。 裴素素把他们送到路口,回来后见黄昱还在这里。 她没有啰嗦什么,只管收拾收拾,准备去教室眯一会儿。 她去屋里抱了抱卓彧,把孩子交给师震之后,便骑着车子出去了。 她一走,黄昱和白菡便告辞了。 师敬戎怀疑她们两个还会纠缠裴素素,便把柯佳媛叫了过来。 柯佳媛正好要领着孩子在岛上逛逛,便把二妮和甜妞儿一起带上,落后几分,往学校去了。 办公室里,裴素素刚趴下打了个盹儿,便听到了敲门声。 她说了声请进,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黄昱领着白菡,找上门来。, 220嫂子大战嫂子(5)(三更) 裴素素没想到她们会过来。 她哈欠连天的转身, 回到座位上揉了揉眉心,试图打起精神。 白菡没说话,仔细打量着办公室里的摆设, 发现这里头除了书,就只有两盆月季, 很是单调, 她很笃定,这是个没有生活趣味的女人。 果然很黄昱说的一样, 是个乡巴佬。 再多的书也掩盖不了土气的乡巴佬。 哎,真是可气,这么一个乡巴佬, 居然攀上了师家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白菡的心里很不平衡。 但是没办法,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又有着远赴长白山营救的深情厚谊,一般人哪能拆散得了他们。 只能敲打敲打这个裴素素,让她对黄昱客气一点, 别仗着自己男人是个团长就作威作福的。 要知道, 黄坚可是比师敬戎高了好几级的,说不定师敬戎以后升迁, 还会撞到黄坚手里。 所以白菡还是有底气的。 她坐在办公桌对面, 静静地看着裴素素。 裴素素太阳穴有些刺痛, 摁揉片刻也不见缓解, 只得从身后的阳台上扯了一片薄荷叶含着。 又缓了一会儿, 她才问道:“婶子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就是看你气色不好,过来关心关心。”白菡依旧是温声细语的在说话,看起来真是个大好人。 裴素素不信, 但她还是笑着说道:“医者不自医,婶婶费心了。” “看来你真的很忙啊,难怪会拖了大半年才给我家昱儿看病。”这是发难的前兆,白菡却依旧面带微笑,好像她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裴素素没有回答,她靠在椅子背上,跟这对母女拉开一段距离,静静地打量着她们。 说实在的,她还不想得罪白菡,就算师敬戎有转业的打算,但他现在还在这个军政系统里面,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一天钟就要避免一天的麻烦。 裴素素不是傻子,还是要维持一下场面上的和平。 所以她笑着回道:“嫂子的事可是头等大事,我哪儿敢拖延,不过是因为我不是科班出身,不敢随便造次罢了。后来嫂子看了其他的医生不见好转,我才敢斗胆试试。婶子要是不信,可以去卫生所核实,我是不是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坐诊了。” 白菡不清楚这一点,便问黄昱:“昱儿啊,是不是你嫌弃你这兄弟媳妇不是医学院毕业的,言语上冒犯了人家?” 黄昱撇撇嘴:“没有啊,我没说过这话。明明是她自己不理我。” 白菡不说话了,挑了挑眉,看向裴素素,显然是想要一个解释。 裴素素打了个哈欠:“哎呦,哪里是我不想理嫂子,是我生了孩子精神不济,不敢献丑罢了。加上我娘家妈妈回去了,婆婆也要帮着二嫂照顾孩子,只能事事亲力亲为,我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走路都打晃呢,哪敢去给人看病啊。” “怎么,照顾一个孩子有这么难吗?”白菡不信,农村女人都很能干啊,这话简直骗傻子呢。 裴素素知道她不信,只得伸出自己的双手:“我这双手可是从来没有干过农活儿和家务的。没办法,我在嫁人之前,被娘家人惯坏了,连洗衣服都不会。我那几个娘家嫂子都看不惯我,只有今天来的这个宠着我惯着我,要么我跟她关系最好呢。你们说,这么一个干啥啥不行的我,忽然要带孩子,肯定是方寸大乱的。” 白菡看了看她的手,确实白净细腻,光滑修长,不像是农村女人的手。 对于裴素素的说辞,顿时信了几分。 她那兴师问罪的气焰也弱了几分。 她感慨道:“我还真没见过农村里能养出娇娇女,你爸妈对你这么偏心?” “那可不,我上头四个都是哥哥,家里只有我一个闺女,可不就都宠着我让着我了嘛。”裴素素笑笑,她快没有耐心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对黄家人唯一的一次妥协,下不为例。 但即便她努力的给自己洗脑,但还是有点不耐烦了,她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就等时间到了,去上课。 白菡看出来她不想再应付了,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敲打几句。 便笑着说道:“看来你和我家昱儿还挺有缘分,她也是家里的老小,也是从小被宠大的。你们两个还都是军属,共同话题也多,今后你们要互帮互助才好。” “应该的。”裴素素看了眼时间,松了口气,起身道,“不好意思,我要去上课了,有空再聊。” 白菡没有再纠缠,领着黄昱出来了。 她们站在走廊里头,目送裴素素远去。 黄昱气得直跺脚:“妈,就这样算了?我还以为你要把她骂一顿呢。” “算了,她已经在退让了,你也给我适可而止。你记住了,妈可以给你撑腰,但如果对方挑不出错处来,要及时打住。要谨防狗急跳墙啊孩子,这个道理你千万记好了。”白菡还是有点脑子的,她劝了劝黄昱,母女俩便回去了。 路过教室门口的时候,她们看了眼正在讲台那里板书的裴素素。 白菡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字很好看,身段儿也好,除了穿着有点土气,几乎是个完美的女人。 她拉着黄昱出了教学楼,叮嘱道:“这个女人是个识时务的,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你的身子调理好,拿出你哄我和你爸开心的劲头来,好好哄哄她,等你有了孩子,在师家站稳了脚跟,再说其他。” “师翊这么无能,师家还有必要待下去吗?”黄昱不情愿的撇撇嘴。 白菡翻了个白眼:“不待下去怎么办?离婚多难听啊,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先生个孩子再说吧。也别给你爸惹是生非了,等他升上去了一切好说,要是升不上去,你就等着哭吧。” 黄昱气死了,抱着白菡的胳膊撒娇:“妈!!!你到底是来给我撑腰的还是给我添堵的啊。我都知道错了,你还一个劲的翻旧账,难道要我回去给爸爸磕头才行吗?” “好好好,妈不怪你了,怪只怪妈把你宠坏了,没轻没重的,哎。”白菡无奈,自己惯出来的女儿,自己认了吧。 母女俩到了前面路口,白菡准备去黄晨那边看看,黄昱不想去,便各走各的。 走到半路,黄昱才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她猛地回头,发现柯佳媛领着两个孩子,提着一包糖果,走在了她后头。 她不禁蹙眉,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柯佳媛确实是一路跟过来的,刚刚裴素素跟这对母女对话的时候,她就在走廊对面的楼梯口躲着,时刻准备进去救场,没想到小姑子自己就把事情完美应付过去了。 不吵不闹,体面大方,真是越来越有雅量,越来越像是做大事的人了。 柯佳媛心里高兴,便没有画蛇添足。 这会儿跟着,纯粹是因为顺路,她要带孩子回去。 所以她笑着说道:“巧合罢了,我带孩子出来买糖。” 倒也说得通,黄昱没再追问什么,继续走自己的。 走着走着,她忽然好奇,裴素素刚刚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 她怎么不信呢。 农村人不都是重男轻女的吗,不都是指望卖女儿的嫁妆来给儿子娶媳妇的吗? 裴素素一定是在撒谎。 于是她打算诈一诈柯佳媛,她问到:“刚才小裴跟我说,她在娘家的时候跟你关系最差,是这样吗?” 柯佳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嗤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不过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这么低级的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我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放着自己处了好几年的小姑子不信,反倒是信你这个一见面就羞辱我的陌生人!” 说完,柯佳媛直接领着两个孩子上前,昂首阔步,把黄昱甩在了身后。 黄昱恼了,追上去骂道:“你装什么呀?你小姑子真这么好的话,怎么不带你来岛上来享福啊?” “哎呦,不好意思啊,她邀请我很多次了,是我自己没出息,舍不得家里的姐姐妹妹不愿意过来。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家小姑子可是全家的心头肉,她也懂事,对爸妈孝顺,对哥嫂热心。她四嫂怀不上孩子,是她帮的忙;她二嫂卧床不起,也是她调理好的;她大嫂差点把公社的猪全部养死了,是她救活的。她可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福星。不像你,除了会搅合得一家人鸡犬不宁,什么本事也没有!”柯佳媛骂完,再也不想跟这种人啰嗦,快步往回走去。 黄昱气死了,立马调头,找她妈妈撑腰。 此时,白菡正在黄晨这边说话,黄晨猜到她要过来,跟另外一个老师调了课。 这会儿母子俩正在争吵。 白菡显然看不上赵五妹,所以她慢条斯理的问道:“这就是你结婚不通知家里的原因?一个三嫁的女人,你也不怕丢你老子的人?” 黄晨冷着脸,提醒道:“那不是她的错,她现在是我媳妇,你羞辱她,就是在羞辱我,希望你放客气点。” 白菡依旧斯斯文文的说话:“妈怎么会羞辱你呢,你在妈心中,永远是最出色最帅气的儿子,你这样好的孩子,应该配一个体体面面的黄花大姑娘啊。哪怕同为农村人,那马芸都比赵五妹好不少,你何必给自己戴上无形的绿帽子,惹人笑话呢?” 黄晨沉底恼了,警告道:“我叫你来带孩子,你能带就带,不能带就走。如果你再纠缠这些问题,我会直接登报,脱离跟我爸的关系。我爸已经被你的宝贝女儿牵连过一次,要是我登报,别人会怎么看他怎么评价他,你应该能想到吧?” 白菡被堵得心梗,只得强忍着怒火,坐在堂屋里生闷气。 赵五妹在里屋喂奶,这会儿孩子睡了,她出来沏了杯茶,端给了白菡。 白菡却没有接。 茶水很烫,白菡故意晾着赵五妹就是在给她立规矩,结果黄晨直接把那茶水接了过来,哐当砸在了白菡脚底下:“不喝就出去,我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白菡绷不住了,她努力维持的斯文假象,在这一刻崩塌。 她站起来,抬手想甩赵五妹的嘴巴子,黄晨却把赵五妹牢牢的护在身后:“你还来劲了是吧?当初你们是怎么把我逼走的,你心知肚明。我警告你,别逼我,逼急了你和我爸都要去住牛棚!” 白菡怔住了。 他果然还在恨她。 她的儿子,恨她。 哪怕有求于她,也是用一种债主的姿态,高高在上,不妥协,不退让。 她跌坐在椅子上,伤心,失望,更多的是恐惧。 大义灭亲,黄晨做得出来。 她不敢赌。 只得自己给自己找补:“都说养儿防老,我养的哪里是儿子,我养的是老子啊。” “既然你认我做老子,那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照顾孩子。我丑话说在前头,左右邻居都不聋不瞎,你要是欺负五妹,我一定会知道的。”黄晨说罢,拉着赵五妹去屋里,叮嘱她别怕。 赵五妹点点头:“你快去忙你的吧,我没事的。” 黄晨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临走时再三警告他妈妈:“五妹好,大家好,五妹出事,我就举报我亲老子。你看着办。” 黄晨走后,白菡气得好半天没说话。 她盯着赵五妹,眼神里有嫌弃,也有怨恨,她不理解:“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破鞋,也好意思勾搭我的儿子!” “妈,声音小点行吗,孩子睡觉了,要是醒了,会哭闹半天的。”赵五妹已经从黄晨口中知道了以前的事情。 她不觉得自己丢人,她只想珍惜现在的生活。 所以婆婆刁难,她也不往心里去。 她确实是攀高枝了,攀高枝是有代价的,她不会把自己当大爷。 白菡冷笑,不说话。 赵五妹转身,重新给她沏了一杯茶:“你不就是想压我一头吗,没关系,我不会找黄晨告状的,但我请你在黄晨回来的时候装装样子。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公公,黄晨把你们当初的丑事都告诉我了,你们不要逼他,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白菡接过茶水,真想抬手泼在赵五妹的脸上。 不过她忍住了。 赵五妹神色平静的转身:“妈你慢用,我还要坐月子,生化汤的药在厨房,麻烦你老人家气消了帮我熬一下,谢谢。” 白菡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却也知道,要是她不做,黄晨可能真的会发飙。 只得起身,往厨房去了。 刚提着炉子出来准备生火,黄昱来了。 她一看自己养尊处优的妈居然要给赵五妹这种人做老妈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进屋里,要找赵五妹算账。, 221狩猎老男人(1)(一更) 黄昱进了屋里, 看到赵五妹躺在那里享福,气得她直接掀开了赵五妹身上的薄被,骂骂咧咧的, 要赵五妹起来自己干活儿。 赵五妹没跟她计较,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 拍拍继续躺下。 她面带微笑:“坐月子呢,等出了月子我自己干。” “装什么啊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农村女人生了孩子就能下地干活儿,也没见活不下去的。你倒是矫情起来了, 还要我妈伺候你?你给我起来,起来!”黄昱恼羞成怒, 她还以为她妈妈是来照顾她的, 结果却跑来给一个三婚的破鞋当老妈子。 简直气死她了。 可是她扯不动赵五妹, 赵五妹毕竟是农民的孩子,从小就干活儿, 力气可比她这个娇小姐大多了。 最后黄昱没办法, 只好去抱孩子:“你起不起来, 你不起来我把你孩子扔外面去!” 赵五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她赶紧下床, 伸手要把孩子抢过来。 黄昱却直接一脚迈了出去,骂道:“你这不是能动吗?装什么柔弱呀?赶紧起来自己生炉子去!” 赵五妹忍不了了, 羞辱她挖苦她,怎么都行, 可就是不能对她的孩子出手。 再说了,冯宝莉和曹放的孩子还在这里,要是黄昱发起疯来把凌霜也给抱出去作践, 她怎么跟人家爸妈交代。 她只能冷着脸道:“你再闹我就鱼死网破,不信你试试看!” “鱼死网破?呦呵,长本事了,敢威胁我了,你不会以为给我哥生了个孩子你就可以在我们黄家作威作福了吧?没门儿!”黄昱有人撑腰呢,根本不怕,抱着孩子就往外面跑。 赵五妹气死了,赶紧跟出来,质问道:“妈,你不管管你女儿吗?别忘了黄晨说的话,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白菡正在生炉子,闻言抬头一看,吓得脸色苍白。 黄昱根本不会抱孩子,这么胡闹,要是把孩子弄出个好歹来,黄晨彻底翻脸就完了。 她赶紧擦擦手,把孩子接了过来,黄昱还以为她是来帮自己的,得意道:“妈,别管她,咱们把孩子抱走,让她自己熬药。” 白菡却把孩子送还给了赵五妹,转身训起了黄昱:“你别胡闹了,有你这样抱孩子的吗?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哥翻脸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着白菡赶紧扯了扯黄昱,黄昱不明就里,还想闹,白菡急了,只得拉着她去厨房说话。 黄昱一听,傻眼了:“妈你什么意思啊?我哥手里还留着那事的证明材料?” “看他那个态度,肯定是的,你别再闹了,忍忍吧。”白菡叹了口气,这儿子养的,跟个白眼狼似的。 黄昱沉默了,她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琢磨该怎么办才好。 片刻后,她问道:“我去哄哄那个女人,问问她把东西藏哪儿了。” “不用哄,这院子就这么大,妈在这里照顾她,早晚会发现的。”白菡不想看到自己女儿低声下气的去哄一个农村妇女。 黄昱叹了口气:“真是的,我哥也太过分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呢。这都多久的事了他还抓着不放,活该他只能找个三婚的破鞋!” 白菡赶紧捂住她的嘴:“好了,别说了,你回去吧,这里有妈就行了。回去对你婆婆好点,哄着她,等你怀了孕有了孩子了再说其他。” 黄昱无奈,只好气鼓鼓的走了。 * 医学院办公室里,裴素素正在收拾教案,准备下班。 黄晨找了过来。 他敲了敲门,进来后把门关上,掏出厚厚一摞材料,递给了裴素素。 随后沉默的坐在对面。 裴素素好奇:“这是什么?” “别看,别问,帮我收好,行吗?”黄晨摁住材料,不让裴素素翻看。 “你这么相信我?”裴素素有些意外,“万一你走之后我偷看呢?” “你不是这样的人。”黄晨把手拿开,“不是我不给你看,是你不能看。看了,你把东西交上去,是背叛朋友,不交上去,是背叛组织。所以你别看,不知者无罪,我不想给你心理负担。但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托管这些东西了,只能厚着脸皮希望你把它收好。” “行,我不看。”裴素素把东西收起来,“你转过去,别看我收哪儿了。” 黄晨起身,直接出去:“我等下再进来。” 裴素素把文件放进系统空间。 金闪闪好奇,翻看了一眼,惊呆了。 “怪不得他不敢让你看,你要是看了,就里外不是人了。”金闪闪把文件合上,有些无奈,“估计是想留着这东西制衡他爸妈吧。好惨,一个儿子,需要捏着爸妈的命门,才能让他妈妈过来照顾媳妇坐月子,太惨了。” 裴素素没问这个命门是什么命门。 她叫黄晨进来:“需要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我不好在人前拿出来。” “谢谢你。”黄晨笑了笑,“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富贵。” 说完他便走了。 裴素素无奈,回去后跟师敬戎提了提这事。 师敬戎没问具体的内容,毕竟裴素素自己都没看,他只叮嘱道:“那你千万忍住,别看。” “嗯,不看。”裴素素不确定师敬戎有没有听到风声,毕竟他找高明虎打听过黄坚的事情。 不过她相信,就算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也不会轻举妄动的,一个团长而已,还不至于自大到去对抗一个不在自己军区的高级军官。 不如把这事交给时间,因为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人会站出来伸张正义的。 裴素素等着那一天。 * 时间很快,转眼到了年底。 赵五妹和黄晨就靠着那些藏起来的举报材料,稳稳地拿捏住了白菡和黄昱。 日子前所未有的消停了起来,只有刘巾帼,隔三差五闹一闹想回去。 回回都被白菡的软功夫给磨得没脾气,只好继续留在这里给儿媳妇当老妈子。 金闪闪预言的怀孕并没有发生在裴素素身上,裴素素也不着急,反正她想要的是龙宝,不是兔宝。 只要是明年三月之后怀上就行。 不过她这里虽然没有动静,黄昱那边倒是有了好消息。 这天早上,裴素素刚到了教室在讲课,便看到黄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当着所有学生的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哎呀,小裴你真厉害,我有了,我有了!” 说完她便跑了,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 周玲打趣道:“裴老师,这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嫂子怀了你的孩子呢。” 裴素素也笑:“那不能,我看不上她。” “哈哈哈,裴老师好实在,我也看不上她。”周玲笑着附和着。 下课后,她还特地跑过来问了问裴素素用的什么方子,她要学多久才能跟裴素素一样厉害。 裴素素笑着整理教案:“快的话五六年吧,慢的话七八年,一辈子,都有可能,看你愿不愿意好好学了。” “愿意愿意!等期末考试你看我表现好了。”周玲还挺喜欢这个老师的,一有空就凑过来套近乎。 裴素素转身往外走:“那就争取考个满分,孙校长说了,满分有奖励。” “真的!”周玲高兴坏了,赶紧拉着吕美娟回去复习。 最终考下来,两人都只有九十几。 差的几分在论述题。 两人不理解,过来找裴素素求教。 裴素素把她们的卷子拿出来:“我知道你们想哄我开心,但是记住了,中医不是万能的,有些学科有些疾病必须靠西医才能得救。咱们看问题,不能太过极端,博采众长才是求知的态度。所以论述题扣分了,明白吗?” 周玲恍然,吕美娟却怯生生的扯了扯周玲的衣摆。 周玲会意,问道:“可是就算是这样的话,我们也是前两名,这样能有奖励吗?” “有啊,去找邵坤老师,他负责的。”裴素素知道她们着急拿奖励,所以早就跟邵坤商量好了。 每个院系都有名额,不过中医班人少,自有第一名才有。 周玲拿到奖励并没有吝啬,而是分了一半的奖金和奖品给吕美娟。 吕美娟这才高兴了。 两人一起回宿舍的时候,遇到了对面宿舍楼出来的陆之轩和陆之辕,吕美娟努力了一学期都没追到陆之辕,只得当做不认识。 周玲好奇的问道:“真不追了?” “不追了,换个人。”吕美娟才懒得做舔狗,她看了眼从男生宿舍出来的师翱,扯了扯周玲的袖子,“他不是有院子吗,怎么也跑宿舍来了?” “估计来找同学办事情的吧。”周玲看着吕美娟那闪闪发亮的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看上他了?可是他真的很老哎,过完年都三十五了。” 吕美娟翻了个白眼:“笨蛋,老男人会疼人啊,就他了吧。” 周玲无奈,只好主动招呼道,“同学,能帮个忙吗?” 师翱确实是过来找同学的,他们美院的期末考核除了理论部分,还需要提交作品。 同学都知道他和师翔画技了得,争着抢着找他们兄弟当枪手帮忙把期末的作品画了。 为了求他们办事,同学们都把辛苦费用纸包着,写上自己的姓名,塞在了他书包里。 他就是过来还钱的。 学术造假可是大问题,他们兄弟俩不想助纣为虐。 这会儿刚把钱全部还完,他打算回去吃饭。 闻言回头看了眼,呦,这不是小裴班上的学生吗? 所以他没有多想,笑着走过来,问道:“什么事?”, 222狩猎老男人(2)(二更) 吕美娟躲在周玲身后, 羞涩的看了师翱一眼,没说话。 事儿还得周玲来做,于是她笑着问到:“同学, 你有空吗?我朋友肚子疼,想去医院, 走不动道儿了,我们没有自行车, 只能找人帮帮忙。” 师翱哪里知道人家在骗他,还热情地应道:“行,跟我来吧, 我送她过去,你呢, 走过去吗?” “嗯, 我走过去吧。”周玲点点头, 把吕美娟往前拽。 这是她临时编造的借口,吕美娟不介意演一演, 便捂着肚子难为情的走上前来。 她扯着周玲不肯撒手:“可是马上天黑了, 你自己走那么远能行吗?” 师翱一听也对,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于是他喊了一声, 叫了个同学下来。 两人一起,一个驮着周玲, 一个驮着吕美娟,很快到了医院。 师翱原以为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转身的时候,周玲又喊住了他:“那个,同学, 能借点钱吗?我们两个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 师翱掏了掏裤兜:“身上只有块多,要不你们先去看,我回去取吧。” “同学你真好,谢谢啦,我们等会儿在急诊内科等你哦。”周玲领着吕美娟往里走。 师翱让同学先回去,取钱的时候师震喊住了他:“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有两个女同学找我借钱,我给人家送去。”师翱没有多想,他都这么大了,爸妈不会过问他钱财去向的。 师震确实不想干涉这事,但他还是提醒道:“借钱归借钱,别忘了打欠条。你跟师翔赚点稿费不容易,不要总在外面充大头。” “知道了爸。”师翱笑着出去了。 他和师翔几个月前寄过去的稿子被颜美玲相中了,那两份稿子虽然都失去了时效性,没有刊登出来,但是行文流畅,感情真挚,对于事件的侧重恰到好处,所以两人现在成了报社的特约撰稿人和插画师。 每个月写点岛上的新闻或者附近省城的大事,也能勉强养家糊口。 师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慢慢的攒了不少余钱。 所以陌生同学找他借钱,他也没太当回事。 这年头,揭不开锅可太正常了。 他骑着车,趁着夜色往医院赶来。 两个女生为了假戏真做,还是去找医生看了看,只要谎称自己快来例假肚子疼就行了。 还开了点药,等着师翱过来送钱抓药。 这会儿两个正在走廊里等待着。 周玲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担心道:“天都黑透了,能来吗?” “不知道,再等会儿吧。”吕美娟也不清楚。 她和周玲原本是不认识师翱师翔的,不过国庆那会儿,师翱师翔来找裴素素商量宣传海报的事情,出现在了中医班教室门口。 两人直接管裴老师叫小裴,一听就是老熟人了。 加上两人跟裴老师的爱人长得有点像,所以周玲托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兄弟俩是裴老师的大伯哥二伯哥。 师翔结婚了,师翱没有。 所以两人才敢直接打起了师翱的主意。 反正师翱不认识她们,这事儿要是成不了,裴老师也不会知道,要是成了,那吕美娟就成了裴老师的嫂子,更不用担心裴老师知道。 不过周玲还是有点担心:“他都这么大了还没结婚,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谁知道呢,不过就他们家这个条件,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太差吧。反正我瞧着还行。”吕美娟是外貌协会的,不好看的男人再好她也不感兴趣,但是好看的男人哪怕有点小瑕疵她也可以忽略。 周玲哭笑不得:“那好吧,你喜欢就行,等会儿你挤点眼泪装装可怜,只要能骗他送你回去,这事就有戏。” “嗯。”吕美娟拽着周玲的袖子,躲在周玲身后。 随时随地,保持自己胆小怕事娇弱无助的形象。 很快,师翱到了。 他拿了十过来,问两人够不够。 周玲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差点笑场,让这戏演不下去。 她赶紧背过身去,借着关心吕美娟的名义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后转身拿过钱:“谢谢你同学,等会儿回去我们会给你打欠条的,麻烦你陪一下我家娟儿,我去给她拿药。” 师翱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蹲在了门口台阶那里。 天上繁星点点,月亮害羞的躲在云层里头,偷窥着人世间的痴男怨女。 吕美娟见状,捂着肚子哼唧了起来:“哎呦,好疼。” 师翱转身看了眼:“能坚持吗?医生怎么说?” “说我宫寒,要多喝生姜红糖水,可是我没有糖票。”吕美娟怯生生的,一副委屈又穷苦的小可怜样。 师翱一向是个怜惜弱小的性子,便起身往台阶上走来:“要多少,我带你去买,供销社的我认识,今天先把红糖拿回去,明天我给他补张糖票就是。” “真的吗?”吕美娟心中窃喜,这个男人真好骗。 她下意识攥住了师翱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可是这样不好吧,你已经借了我这么多钱……” “没事没事,都是一个学校的,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我就是。”师翱笑笑,看了眼药房那边,不知道出什么岔子了,拿个药到现在都没过来。 吕美娟掐了自己一把,挤出莹莹泪光,她委屈的看着师翱:“同学,你真好,我爸妈都没有这么关心过我,呜……” 师翱叹了口气,看来是个可怜人哪,难怪没钱看病。 他琢磨着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才好,身后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冯宝莉抱着孩子进来:“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师翱有些尴尬,他看了眼冯宝莉身后,没见到曹放,问道:“曹放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走夜路?” “赵五妹屋里进了毒蛇,他打蛇去了,凌霜有点拉肚子,我来给她抓点药。等会他会来接我的。”冯宝莉神色平静的看了眼旁边的女生。 看来师翱大哥谈恋爱了,难怪跟人家女孩子拉拉扯扯的。 她淡淡的收回视线:“我先进去了哥。” 师翱却不放心,跟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吕美娟还扯着他的衣袖。 他看了一眼,吕美娟明显不想松手,师翱只得将她掰开:“同学,你别怕,我等会过来。” 吕美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头都不回! 气死她了! 很快周玲拿了药过来,看到吕美娟生气的样子,还挺纳闷儿:“怎么了这是?” “跟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跑了。”吕美娟叹了口气,“果然,十几岁还没结婚是真的有问题啊,他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啊?” “我不知道啊,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周玲也一头雾水呢,他们的学习任务很重,平时也就课间时分能八卦八卦,其他时间很难接触学校之外的人。 好在现在考完试了,明天可以好好打听一下。 周玲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问道:“那怎么办,等吗?” “等!”吕美娟不服气,她就不信了,她比不过一个已婚妇女? 很快,师翱抱着孩子出来了,冯宝莉跟在身后,说着谢谢的话。 师翱笑着说道:“客气什么,我跟曹放多少年的兄弟了,还能在乎这点钱,你们读书不容易,别总想着还钱还钱的,没事儿。” 冯宝莉特别羞愧,因为她身上的钱没带够,是师翱垫付的。 这会儿两人走到门口,才发现有两个人正盯着他们。 其中一个眼中满是委屈和怨念。 冯宝莉懵了,赶紧问了问:“大哥,那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找我借钱的。”师翱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不认识她们。” “不认识你就借钱啊?”冯宝莉惊呆了,师翱大哥也太好说话了,真是人傻钱多。 哎,她该说他什么好。 想想还是叮嘱道:“那你别忘了问清楚名字,要个欠条,你要是实在钱多花不完,拿给二哥他们用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师翱笑笑,他看着时候不早了,曹放还没过来,打算送冯宝莉回去。 便跟周玲和吕美娟说道:“对不起,我送一下我兄弟媳妇,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回来。” “你兄弟自己不会送吗?”周玲又被吕美娟推出来当坏人。 没办法,自己宠大的小姐妹,还能怎么办。 师翱看着周玲,反问道:“我兄弟有事,我跟你们不熟,很难理解吗?” 周玲有点生气,依着她的脾气,她肯定拉着吕美娟直接走了,可是吕美娟一个劲扯她,她只能笑笑:“理解,我只是随口一问,那我们等你好了。娟儿胆子小,我也怕走夜路,听说前阵子有个老阿姨走夜路还被人给那啥了呢,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这话不说还好,师翱还会折回来送一送她们,可是现在,师翱直接冷下脸来:“我没有义务又借钱又送你们回去,医药费还剩多少,麻烦还给我。” 周玲懵了,这是怎么了,忽然就翻脸。 她要脸,人家开口要钱了,她可不好意思不还,没想到吕美娟又扯她,她只好扣了五块钱在身上,只还了二十:“剩下七块钱我们凑齐了还你。” “不用了,就这样。”师翱把钱接过来,直接塞给了冯宝莉,“拿着,孩子生病了用钱的地方多,不够再找我要。” 说着,他又掏了掏裤兜,拿了两张十块的出来,一起塞在了冯宝莉手里。 随后就这么转身,抱着孩子大步向前,送冯宝莉回去。 吕美娟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他俩是不是有一腿啊!我真倒霉,怎么看上的都是这种不正经的男人!” 周玲赶紧劝她:“别冲动,其实他说得对,那毕竟是他侄女儿,他不可能不管的。咱们是陌生人嘛,他肯借钱就很不错了。” “你为什么替他说话?他好过分!明明答应我陪我去买红糖的!”吕美娟委屈死了,这什么人啊,变卦变得这么快。 周玲也不清楚哪儿惹到他了,只得安抚道:“别急别急,他可是裴老师的大伯哥,不行明天我们找裴老师打听打听。” “明天?”吕美娟急得直跺脚,她受不了这个委屈。 周玲赶紧妥协:“好好好,今天,今天!走,我陪你去找裴老师。”, 223狩猎老男人(3)(三更) 裴素素不在大院这边, 而在师震这里接孩子。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她准备叫师翔送她回去,毕竟师敬戎最近太忙了。 他的伤早就好了, 下黑手的也被开除了,连带着那一个小团体的其他成员都被记了大过。 现在部队这边, 可以说是一切太平。 没人敢招惹他,也没人再敢同情内奸, 但他还是忙。 因为新兵要来了,他得把现在手里的这些人做个安排,义务兵年限到了的, 需要退伍回去,能升士官的, 需要层层考验, 择优提拔。 所以这几天都是裴素素一个人来接孩子。 不过今天卓彧不开心, 因为舅妈和表姐回去了,他哭了一下午, 见到裴素素还在埋怨姐姐不见了。 裴素素哭笑不得, 只得哄哄他再回去, 要不然孩子在路上哭,动静也太大了。 这会儿终于快哄好了, 她抱着卓彧,准备回去。 没想到刚到门口, 便看到师翱回来了。 他从师翔手里接过自行车,道:“行了, 你快回去照顾雪儿和孩子吧,我来送小裴。” 路上师翱问她:“你三嫂不是说今天回去吗,你没去送送?” “没去成, 学校太忙了,没事儿,她不会跟我计较这些的。”裴素素一手抱着卓彧,腾出一只手拽着车底座。 师翱又问:“怎么样,她想好了吗,明年来吗?” “不知道呢,她总是担心她娘家姐姐被欺负,下不了决心。随缘吧,我不勉强她。”裴素素当然是希望娘家来两个人的,这样自己也有个帮手。 不过人各有志,不好勉强。 柯佳媛在这边待了好几个月,算是把这边的风土人情以及岛上的生活工作和劳作的模式全都摸清楚了。 所以,都到这个程度了,裴素素就完全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柯佳媛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做决定。 师翱嗯了一声,又问她:“孩子名字取好了?” “嗯,三嫂说希望二妮一辈子衣食无忧,快乐逍遥,所以我给孩子取名裴令怡,生活美好,心情愉悦。”裴素素原本是两个字全都重取一个的,不过柯佳媛说了,她要跟郝小娟的孩子用一个一样的字,这样人家一听就知道这俩姐弟是亲的。 当然,这个亲,指的是相对于朱亚男和姚红梅的孩子,更亲近一些。 其实令泽和令怡是异父异母的嘛。 但是柯佳媛就是喜欢,就是想保持格式上的统一,没办法。 大概是被朱亚男和姚红梅气到了,非要在孩子的名字上头气气她们。 师翱笑了:“那挺好的嘛,不过你没让二婶知道吧?回头她要说这孩子的名字冲撞了师翊的名字。” “她说她的好了,都不是一个姓,怕什么。”裴素素无所谓,反正那是她娘家人,师翊又不是师敬戎的亲兄弟,一个叔伯兄弟,还要避讳,太矫情了。 师翱点点头:“你不怕就好,不过没事,她要是罗里吧嗦的,回头我说她。” “我不担心这个,黄昱怀孕了,她估计没空跟我计较了。说起来也是好笑,要是照她那么算,我家卓彧的名字还冲撞了黄昱的名字呢,我是真的不想在乎这些,这也冲撞那也冲撞的,自己孩子干脆什么也别叫了,就叫宝宝,小时候还好,长大了那不得笑死人了。”裴素素其实一直没有思考过卓彧和黄昱名字同音的问题,现在师翱提了,她才注意到这一点。 师翱笑笑:“你还不知道吧,她妈早就找咱妈嘀咕过了,不过咱妈没搭理她。后来是你二嫂呛了她一句,说谁家孩子取名字还要避讳婶婶名字的,而且还不是亲婶婶,只是个堂婶婶,字又不一样,哪来这么多毛病。气得白菡好一阵子没过来了。” “我说呢,最近居然没看到她。”裴素素乐了,“这种人就是该治治她,要不然她以为全世界围着他们一家转呢。反正我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冲撞他家的人,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也没办法。再说了,孩子的这几个字我都喜欢,我就这么地了,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就是,反正被冲撞的是他们,着急的也是他们。”师翱笑着单脚撑地,“到了。” 裴素素下车,脚尖刚着地,便哎呦一声差点摔倒。 师翱赶紧扶了一把:“怎么了?” “抱着孩子,腿压麻了,哥你快抱一下卓彧,我缓缓。”裴素素不敢脚尖点地了,还好右腿没麻。 师翱便拜托门岗看一下车,他送侄子和弟媳妇回去。 裴素素跟在后头,一跳一跳的,滑稽得很。 刚到一号院门口,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女学生。 裴素素还挺意外,她们怎么来了? 更意外的是师翱,没想到这两个女生居然到了小裴这里,这下真是冤家路窄了。 他看了眼裴素素,跟个兔子似的还在蹦跶,只得抱着孩子先进去。 他只当不认识这两个女生,招呼也没打。 倒是吕美娟,赶紧扯住了他的袖子:“同学,你别走啊,我欠你钱还没还呢。” 师翱转身,一言不发的掰开她的手,继续往院子里走。 吕美娟只好留在门口,让周玲出面说他几句。 周玲无奈,这事儿不好办啊。 要是这个师翱行为不端,她们还能找个由头告一告黑状,可是人家明明帮了她们哎,最关键的是,这人还是裴老师的大伯哥,她就算再怎么擅长搞事情,也在这件事上犯难了。 思来想去,她只得装作不认识师翱,问道:“裴老师,刚刚娟儿肚子疼,我送她去医院,没带钱,那个同学借钱给我们了,他怎么在这里啊?你跟他很熟吗?” “他是我爱人的大哥,进来说吧。”裴素素虽然不知道周玲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吕美娟那主动讨好的样子,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真假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的戏她们准备怎么唱才是重点。 反正人都到门口了,她也不好撵人走,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屋里,师翱把卓彧放下,转身离开,卓彧坐在小椅子上,扬起小小的脸蛋儿,喊道:“大伯,再见!” 奶声奶气的,别提多可爱了,师翱都走出去了,又被这一声大伯给俘虏了,忍不住折返回来,蹲在小家伙面前亲了亲他的额头:“卓彧乖,爸爸还没回来,要听妈妈的话,大伯明天带你玩游戏好不好?” “好,大伯再见!”小家伙很有礼貌,再次跟大伯道别。 师翱心里痒痒的,心说难怪师翔一结婚就被汤雪儿吃得死死的,这谁受得了啊,奶声奶气的小娃娃,真是招人疼。 他依依不舍的出去了,周玲赶紧叫住了他:“同学,别走啊,刚才的事有点误会,趁着裴老师在这里,我和娟儿给你道个歉,你别生气了行吗?” 师翱站在院子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了。” “可是同学,你要是不原谅我们的话,我们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你也许不知道吧,娟儿天生胆子小,走夜路的时候爱哭,我自己也怕黑,所以刚才你说要送我们回去,我们是真的很感激很感动的。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带孩子的嫂子,你就……我们不知道你和她关系好,冒犯了你们,对不起啊。”周玲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帮吕美娟把人留下来。 要不然这家伙肯定烦躁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哎,她就宠她吧,没办法。 师翱果然迟疑了,其实这事他也有不对,他只是不想别人提及汤雪儿娘家妈妈的糟心事,一时着急上火,迁怒了两个不知情的女学生。 要不算了,人家小姑娘过来上学,也怪不容易的。 不过,没等他转过身来,周玲便牵着吕美娟追了出来,还抓起师翱的手,把吕美娟的手跟他的手搭在了一起,恳切的说道:“同学,我们知道你人好心善,刚刚我们两个耍小性子了,真的对不起啊,希望你原谅。我找裴老师还有点事,你要是真的原谅我们了,就帮我把娟儿送回去好吗?她肚子还疼着呢,我不忍心让她陪我再走夜路了。” 师翱蹙眉,这是叫人原谅的做法吗?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可是他一低头,便看到吕美娟泪光盈盈柔弱无助的样子,关键是她还捂着肚子,真是我见犹怜。 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这差事:“好吧。” 周玲终于松了口气,像老母亲送女儿出嫁似的,松开自己的手,将吕美娟推到了师翱怀里。 吕美娟趁机攥住了师翱衬衫的衣摆,柔柔弱弱的喊了声:“好哥哥,辛苦你了。” 师翱被这嗲声嗲气的一声好哥哥弄得头皮发麻,只得赶紧转身,往外走去。 没想到这一幕被刚回来的师敬戎看到了,忍不住直接臊了他一把:“呦,大哥,我们还在过过冬天呢,你倒是春暖花开了呀。” 师翱知道兄弟在臊他到处都是烂桃花,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别胡说,是你媳妇的学生,生病了叫我帮忙送一程。“ “哦。”师敬戎笑着让开,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个女生,叮嘱道,“那你等会儿再跑一趟吧,我累了一天了,你可别指望我帮你送人啊。” 师翱真想揍一顿这个混小子,这不是拿他开涮嘛。 他真是冤大头一个,他领着吕美娟往外走,刚到门口,便看到冯宝莉哭着跑了过来。 她只来得及喊了声大哥,便推开师翱冲进了院子里,怀里还抱着孩子。 她甚至连师翱身边站的是谁都没有注意,直接一头扎进了裴素素怀里。 她哭着喊道:“素素姐,不好了,曹放被毒蛇咬了,昏迷不醒!高明月大姐看过了,说她无能为力,怎么办啊姐,你快帮帮我,孩子还小,我不能没有他啊!” 哭泣声中,冯宝莉直接给裴素素跪下了。 吓得裴素素赶紧扶着她起来:“哎呀宝莉,你下跪做什么呀?我还能不管你的事吗?快起来!敬戎,你在家里照顾卓彧,我和大哥一起过去看看。” 师敬戎没有意见。 有意见的是吕美娟,她看着师翱,问道:“你还送我吗?” 师翱摇了摇头:“你在这里等会儿吧,我先送我弟妹去救人。” “不行,你弟弟结婚了,我留在这里不合适,我跟你走!”吕美娟豁出去了。 她就不信了,她还能一晚上被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抢走师翱两次不成!, 224狩猎老男人(4)(一更) 到了地方, 裴素素看着躺在院子里泰国圆斑蝰尸体,陷入了沉思。 目前市面上只有抗蝮蛇毒血清、抗眼镜蛇毒血清,以及抗尖吻蝮蛇毒血清。 对于泰国圆斑蝰是不适用的。 这种蛇广泛分布在东南亚地区, 在我国华南地区也会时不时出来吓唬人。 一旦被咬,后果很严重。 这类毒蛇的毒液类型为血循毒, 毒素中存在V因子和X因子激活物,在磷脂和钙离子的作用下, 会形成凝血酶原激活物,生成凝血酶。 一开始入侵患者血液系统的时候,会在体内形成轻微的血栓, 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会消耗大量的凝血因子, 造成过度凝血, 引起继发纤溶亢进, 这么一来,就会让被咬患者的凝血系统崩溃, 血流不止。 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并且有效的救治, 就会因为缺血, 并发多脏器衰竭,直接归西。 如果没有抗毒血清, 急救的办法就是输血浆和凝血因子,但是这就像给一个破了大口子的水桶里面加水一样, 输进去的很快又流出来了。 毕竟毒素还在患者体内,它会不断消耗输进去的新的凝血因子, 继续造成持续性的出血。 所以这么做只能拖延死亡的进程,并不能真正帮患者赢下这场死亡赛跑。 不过这么做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争取调度抗毒血清的时间。 遗憾的是, 国内并没有这类血清,即便是几十年后,国内对这类毒蛇的研究也不是很多。 所以若干年后,国内常见的做法是使用五步蛇血清加蝮蛇血清,但是这两类血清都没办法针对泰国圆斑蝰的V/X激活物,所以只能中和其他毒素,V/X激活物则依旧存在患者体内,持续破坏凝血功能。 不过好在泰国本地的研究甚多,并研发出了对应的抗圆斑蝰蛇毒血清。 所以裴素素是可以联机购买这类血清的。 但是!!! 问题来了! 首先,针对圆斑蝰的血清目前泰国也没有研制出来,所以这代表着这类血清的系统售价必然非常昂贵。 其次,这是国外才有的血清,即便是若干年后,国内都需要进口才行,这就意味着,这款血清必定贵上加贵。 裴素素看了眼系统的福运值余额,果然是不够的。 她只能先进行应急处理:输血!大量的,持续性的输血! 她跟高明月商量了一下,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大晚上扰人清梦了。 于是她直接去开了岛上的广播,呼吁百姓们过来献血,她在广播里强调:“因为咬人的是泰国圆斑蝰,患者会持续的不断的出血,所以可能需要输血输很多天才行,希望大家过来帮忙,作为答谢,我会给大家准备好小礼品。” 很快,高明月等人把所有能用的医疗器械都推了出来,抽血,验血,找到合适血型的,再进行输血。 幸运的是曹放是AB型血,这是万能受血者,即便暂时没有AB型和O型血的捐赠者,暂时输点A型血和B型血也行。 一场争分夺秒的抢救,就此展开。 裴素素确定了两套方案。 第一,先使用蝮蛇血清加五步蛇血清的治疗方案,目前市面上没有五步蛇血清,裴素素可以在系统里购买,因为这款血清几年后就研究出来了,距离目前的时间较近,所以只需要三万福运值就够了。 至于蝮蛇血清,因为市面上已经有了,所以售价更是便宜,只要一千福运值。 这对于泰国圆斑蝰定价高达一百多万福运值的血清来说,已经是毛毛雨了。 这两种血清注射进去后,需要继续给曹放输血。 这段时间可能需要持续四五天,也可能七八天,总之,要看曹放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在输血的帮助下及时把凝血功能调整过来了。 也许那个V/X因子也是可以消耗完的,到时候就是人定胜天的大团圆结局。 可如果跑不赢呢? 如果他自身凝血的速度始终赶不上出血的速度呢? 总不能给他输血输一辈子吧? 百姓们也是人,好心救救急可以,但是全岛人给曹放当一辈子血库是不行的。 而且,这么流血流下去,其实是很容易引起肾衰竭的,一旦肾衰竭,那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裴素素必须想办法在这几天时间里把欠缺的福运值赚回来。 好在她当老师的时间还是赚了点,是目前余额五十几万,努努力,应该是可以看到希望的。 于是她准备第二天开始,给岛上的所有人义诊。 不过现在她困了,她想回去睡觉。 高明月看她哈欠连天的,便主动提议自己守着,叫她放心回去。 裴素素没有推脱,毕竟孩子还小,她总得自己好好活着,才能在保护好小家的基础上帮助大家。 她回去后,师翱准备留下来守着曹放。 冯宝莉看着紧紧扯着师翱衣摆的吕美娟,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想成为破坏别人恋情的坏女人,再说了,她早就把师翱放下了,她是真心希望师翱可以拥有幸福,早点成家生子的。 所以她叫师翱回去:“大哥你明天再来吧,正好期末考完了,白天你没事再来换我好了,到时候我回去补觉。” “也好。”师翱思考了一下,转身离去。 吕美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师翱要留在这里跟这个女人暧昧不清呢。 不过即便两人客客气气的,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她还是觉得两人有一腿。 于是到了医院外面,她问道:“同学,我怎么觉得那个嫂子看你的时候有点依依不舍的?” 师翱没有回答,低头掰开了吕美娟的手:“我送你回去。” “可是红糖还没买。”吕美娟委屈的低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师翱真是服了,只好骑车驮着她,去找师翔借了点,毕竟这会儿供销社关门了。 师翔看到他大半夜的带了个女孩子回来,看着二十岁都不到,不禁有些担心。 他把师翱拽去旁边,叮嘱道:“大哥你……你搞什么啊,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 “你胡说什么呢?她是小裴的学生,生病了看病去了,不敢走夜路,叫我送一送。”师翱白了他一眼,“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看你就是,那宋优就比你小了不少,你还不是跟人家腻腻歪歪,爱来爱去的。”师翔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歉,“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你高兴就好。不过你可得问清楚了,要是成年了还好,没成年的话你可千万不能跨出那一步啊,顶多拉拉小手亲亲小嘴。” “去你的,都说了不是。”师翱不想再废话了,拿上红糖,送吕美娟回去。 车子刚骑起来,吕美娟便主动环住了他的腰,还把脸贴了上去:“同学,我有点头晕,可以借你的后背靠一靠吗?” ……师翱能说什么? 不能,回头直接晕给他看怎么办。 真是被狗皮膏药黏上了。 他叹了口气:“你靠吧。” 吕美娟偷着乐,却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小疙瘩,于是她又问道:“我是第一个坐你自行车后座的女生吗?” “不是。”师翱实话实说,他不希望这个女生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也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主动招惹他。 真是疯了。 他沉默的骑着车,加速往大学宿舍赶去。 吕美娟郁闷了,问道:“啊……我不是第一个啊。也对,你看起来很大了吧,有三十了吗?” “过完年三十五了。”师翱迎着夜风,恍惚间想起曾经的某一段时光。 那时候,宋优说跟他不可能,因为她知道他心里还放不下冯宝莉。 结果没几天宋优就自己打脸了。 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搞得他也被撩拨得不行。 他倒是下定决心成家立业了,可是宋优娘家又看不上他。 哎,可惜了,要是这事成了,说不定他现在也当爸爸了。 想到这里,他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宋优现在怎么样了,丈夫对她好不好,怀孕了吗,生孩子了吗? 这些问题他时不时就会在心里过一遍,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他不想让亲人担心他,也不想因为他的念念不忘而影响宋优以后的生活。 爱过,选择了放手,只剩下祝福。 这就是他跟宋优之间的故事。 短暂,甜过,猝不及防的凋零,叫人惆怅。 所以,他不想再说话了。 接下来吕美娟问他什么,他都用沉默作答。 到了宿舍楼下,他甚至没说一句再见,就这么把人放下,骑车离去。 不一会儿又把周玲送了回来。 周玲也是一肚子的问题,但他还是惜字如金。 等他走了,周玲懵了,她回到宿舍,问吕美娟:“你怎么招惹他了,他眼睛里死气沉沉的。” “我没有啊,我只是问他有没有骑车送过别的女生……”吕美娟郁闷了。 说好的女追男隔层纱的呢,她怎么追谁都不成啊。 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明天还要去找师翱! * 是夜,远在老家的宋优收到了丈夫发来的电报。 全文如下:我升了,年后调去海岛,你可以随军了,到时候我回来接你和孩子。 宋优把电报默默叠了起来。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默默叹了口气。 造孽,调去哪儿不好,非要去海岛,这下真是冤家路窄了。, 225狩猎老男人(5)(二更) 宋优彻夜难眠, 思来想去,决定回个电报。 她以孩子太小,一个人忙不过来为由, 拒绝随军。 她还没有放下师翱,要是狭路相逢, 难免日子鸡飞狗跳,还是算了。 婆婆吃了早饭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听说她不去,有点着急,劝道:“你这孩子, 年纪轻轻夫妻分离,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宋优神色平静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妈, 部队很忙的, 他肯定没空帮我什么, 海岛又四面环海,要是我忙起来一不留神孩子出事了, 到时候算谁的?” 婆婆想想也对, 便提议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妈, 那边连发电厂都没建好,天那么热, 回头把孩子热出病来就不好了。”宋优还是不想去。 这两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有了孩子之后, 也习惯了母子俩安安静静过日子。 要是忽然去了岛上跟师翱撞上,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傻事。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就不去没事找事了。 婆婆拿她没办法,只好找宋优爸妈想办法去了。 宋妈也不想看到女儿女婿长期分离,只得劝了劝宋爸:“最好是找你兄弟帮帮忙, 让女婿调个别的地方。” 宋爸不愿意求他兄弟,冷着脸不说话。 宋妈只好再劝:“优优这孩子好不容易走出来,你也不希望她去海岛上跟那师翱见面吧?真是造孽,怎么偏偏就给调那边去了呢?” “你这是要我以权谋私?”宋爸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还是不想为了这点事去麻烦他兄弟。 无奈,宋妈只好瞒着他去外面供销社给宋首长打了个电话:“你是知道的,优优跟师翱有过一段,要是现在让姑爷调去岛上,优优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你就帮帮忙吧,给姑爷换个地方行吗?” “是他自己要去的。”宋首长挺无奈的,支援海岛是美差,部队那边提拔军官的时候,基地这边总会有人想去蹭点功劳回来的。 姑爷这属于力争上游,好事儿,但也不排除是他知道了宋优跟师翱的过去,想去找找师翱的不痛快。 宋妈也是担心这一点,只得哭着求情:“这些年我没跟你开过什么口,就这一次,你帮帮优优吧。孩子好不容易不哭不闹了,可别再去岛上闹得血雨腥风的,到时候谁都过不安生啊。” “好吧,这样吧,我问问昶阳军区要不要他,不过那边没有什么小岛,姑爷现在的级别,只有去小岛才能让优优随军,你可得想好了。”宋首长无奈,他这兄弟媳妇难得开口,他不能不管。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到了年末部队就会有调动的,再者姑爷的级别不高,改变去向也不会引起什么大的风波。 宋妈沉默再三,应道:“那就调那边去吧,再历练两年也是能让优优随军的。只要不让优优跟师翱见面就行,回头要是死灰复燃闹出格,优优要坐牢的。” 那倒也是,破坏军婚罪名可不轻。 宋首长挂断电话,叫手下的人去把这事办了。 宋妈收到消息,很是松了口气,表面上还要装作自己没有参与不知情的样子来,免得宋爸知道了跟她闹脾气。 所以她就不去找宋优报信儿了,想来姑爷自己会发电报回来的。 果然,中午的时候,供销社有人喊宋优去接电话。 听说男人临时被调去了昶阳军区,宋优随不了军了,宋优很是松了口气。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那红嘟嘟的小嘴儿,勉强笑了笑。 不见才是对的,这辈子都不要见,这样她才可以认命过下去。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 她叹了口气,俯身亲了亲孩子,回家去了。 * 医院这边人来人往,都是热心的献血群众。 裴素素给大家准备了小礼盒,里面是一些糖果,蜜饯,以及国外才有的巧克力,太妃糖等等。 这些东西系统售价都很便宜,因为这些都是目前已经存在的东西,又是零食,一点福运值可以买一大堆。 但是岛上物资匮乏,哪怕是一点点糖果,百姓们也喜欢得不行,更不用说这种口感丝滑、味道独特的新奇糖果了。 所以,好多人听说了裴素素回赠的小礼品后,全都好奇的跑过来献血。 队伍很长,排头的人献完血拿到小礼盒,打开取出里面的巧克力,剥开锡纸外皮,入口丝滑,回味无穷,忍不住喊道:“太好吃啦,裴医生你真好!” 哎呦,这可真是自来水一样的宣传效应,不少人都巴望着赶紧轮到自己,尝尝这种人让无数人为之兴奋的糖果。 病房里,冯宝莉打着哈欠起身,转身的时候,发现师翱已经来了。 身后还跟着那个小女生。 她并不奇怪,想当初,她也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钥匙扣,拴在师翱的裤腰带上。 现在换成别的女人了,应该的。 她笑着招呼道:“哥你来了,这是小嫂子吧?” “不是,她过来看病,顺便探望一下曹放。”师翱实在是无能为力,这种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的人,他真的没办法甩开,他又狠不下心凶人家,只得这么僵持下去。 冯宝莉笑笑,抱着孩子离开:“哥我回去了,这里就拜托你了。” “给你带了早饭,拿着——”师翱拎着一只帆布包,里面是他自己做的早饭,盛在了铝制饭盒里面,热乎的。 冯宝莉很是感动,说了声谢谢,便提着早饭出去了。 到了外头,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泪水差点奔涌而出,还好她忍住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感动,真的。 要是曹放没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幸亏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真好啊。 她打起精神,抱着孩子回去补觉。 赵五妹满心羞愧的在她院子里忙碌着,尿布和脏衣服都洗了,只剩下冯宝莉和曹放的裤头。 赵五妹指了指水井那边:“这两样贴身的,我洗不合适,你别生气。” “没有生气。”冯宝莉笑笑,回屋吃饭。 赵五妹跟进来,帮她抱着孩子:“你快吃,吃完去冲个澡。” “嗯。”冯宝莉没有责怪赵五妹的意思,毒蛇无情,是曹放自己要来助人为乐的,怨不得别人。 但是赵五妹内心实在难安,赶紧掏了五十块钱出来:“给,赶明儿黄晨拿了这个月的工资,我再给你点儿。都是我不好,大晚上的瞎嚷嚷吓人……” “不怪你,我见到了我也怕,这东西太吓人了。”冯宝莉情绪稳定,显然,最激动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现在她只想攒足精神,晚上去守着曹放。 赵五妹还是挺难为情的,她问了问曹放能不能挺过去。 冯宝莉点点头:“应该可以的,素素姐弄了两支血清给他扎上了,她还在想办法弄别的,总之,我相信她。” “那就好,那就好。”赵五妹坐下,心有余悸。 她也是没想到,黄晨一个学农的,居然会怕蛇,当时她被吓到了,直接喊救命,黄晨在院子里收衣服,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叫她不要怕。 等他冲进来一看,居然是蛇,他直接原地晕倒。 白菡更是指望不上,她比赵五妹还能尖叫,互相看不顺眼的婆媳两个,昨晚居然诡异的同步了。 真是丢死人了。 赵五妹越想越是不安,起身抱着孩子踱步起来:“曹放是什么血型啊,等会儿我也去献血。” “不用,你还要奶孩子呢,别犯傻。”冯宝莉三两口吃完,去水井那边洗碗。 赵五妹跟过来,好奇道:“谁给你带的早饭啊,是小裴医生吗?” “不是。”冯宝莉笑笑,“是师翱大哥。” “是他呀,他人真好。”赵五妹知道这话题有点微妙,赶紧换了,她问到,“医药费说了吗,需要多少?不行我再找人借点儿?” “不知道啊,再说吧,我困了,不洗澡了,我去睡会儿。”冯宝莉真的累了,她把饭盒收好,等着晚上还给师翱。 她擦擦手接过孩子,去屋里睡觉。 赵五妹不好再留下来,只得默默的出去了。 宝莉肯定是怨怪她的吧,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毕竟她帮着宝莉带了一个学期的孩子了。 哎,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只是…… 只是一旦搭上性命,那就变质了。 她心里实在是不好受,想想还是去了公社,打算找楚奇借点钱拿给宝莉。 这个单身老男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应该是有钱的。 她可以打个欠条,反正黄晨很能干,一定可以还得上的,实在不行,等孩子周岁之后断了奶,她也找个班上上。 她就这么满脑子盘算着,来到了公社。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却听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哼哼声。 赵五妹好奇,耐心等了会儿。 里面的女人正趴在楚奇身上,显然,她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楚奇是被动防御的一方。 楚奇的衣领子都被扯开了,扣子崩了两颗,一颗溅落在桌子上,一颗掉在了地上。 楚奇想捡,一手还捂着领口,奈何女人太豁得出去了,直接伸手捏了他一把。 这下直接捏到了他的命门,他除了缴械,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名节不保的时候,敲门声救了他。 他长出了一口气,脸红脖子粗的推开了这个女人,想起来开门。 女人却抢在他前头跳下来,扑到了门口。 回眸一笑,媚态百生,还故意把她本就凌乱的衣服扯了扯,再伸手挠乱了头发,暧昧至极。 她挑衅一般勾了勾手指,不等楚奇有所反应,便抢先打开了门。 她这凌乱的头发和衣衫不整的样子,似乎刚刚跟楚奇发生了点什么。 赵五妹愣住了:“你……你跟楚主任……你们……”, 226狩猎老男人(6)(三更) 这女人是赵五妹娘家村里的, 叫彭招娣,在娘家排行老六,上头五个都是姐姐, 最下面一个是弟弟。 她不是因为守寡没了立足之地才来的海岛,也不是因为娘家容不下她, 而是因为到处勾搭男人,名声臭了, 娘家和婆家所在的生产队踢皮球,都不肯要她,她才不得不来海岛求生。 来了这里两年半, 她都没怎么跟赵五妹来往过。 原因倒也简单,即便是底层百姓, 也是有歧视链的。 比如村支书家的歧视生产队长家的, 生产队长家的歧视普通百姓家的。 到了普通百姓那里, 也能分出三六九等,生产标兵家的歧视一般人家的, 一般人家的再歧视懒汉家的, 最后懒汉再歧视道德败坏的, 道德败坏的歧视守寡的。 所以,虽然同样处于歧视链的底端, 但是这个女人只是离婚,没有守寡, 就觉得高赵五妹一等,自然不想占了赵五妹身上的晦气。 现在好了, 赵五妹一个死了两个男人的寡妇都能找到好归宿,她不甘心了,自然想找个岛上地位高的男人傍一傍。 可是这样的男人往往都成家立业了, 她能下手的也就只剩楚奇和师翱了。 不过师翱算起来只是个书记员之类的小角色,如今又去上大学了,自然被楚奇全方位比下去了,加上师老爷子来了海岛之后几乎就神隐了,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一般人压根不知道他手上还留了点私产,所以师翱的吸引力主要在年轻懵懂的小女生那边。 而楚奇,吸引的都是年纪大的,讲究实惠的成熟女人。 所以别看师翱帅气,而楚奇脸上好几道疤,堪称毁容,但其实在婚恋市场,楚奇远比师翱抢手多了。 这会儿赵五妹看到彭招娣,还是挺意外的。 其实她失忆之后根本不记得彭招娣这号人了,但是彭招娣在每一个可以羞辱和挖苦赵五妹的场合都会出现。 她似乎非常嫉妒赵五妹,赵五妹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一次次的针对她,联合其他人挤兑她,所以才找黄晨打听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瞧着彭招娣这放荡的样子,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她能做的有限,毕竟楚奇是公社一把手,她有什么资格来管楚奇呢。 犹豫再三,她还是看在楚奇跟师家人关系不错的份上提醒道:“你也太胆大了,就不怕被人看到毁了楚主任的前途吗?” “怕什么,这里还不是他说了算?”彭招娣显然是个眼皮子浅的,只想着快点用美□□惑楚奇上位。 赵五妹有点同情楚奇,可别被这个女人给祸害了,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算了,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借钱,她还是先走吧。 她这一走,彭招娣以为自己赢了,立马转身把门关上,美滋滋的继续勾引楚奇。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楚奇已经翻窗出去了。 留下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头,不知道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无奈,她只好收拾了一下,理了理头发,气鼓鼓的出去了。 楚奇翻窗后没有走远,而是去了公社附近的百姓活动中心,那里有阅览室,也有活动室,他还准备了一些球类运动的器材在里头,比如最常见的乒乓球,羽毛球等。 这会儿他就躲在阅览室里头,等彭招娣走了才回去办公。 他真是头疼死了,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个女人的纠缠。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结婚这一条路子。 放眼整个海岛,未婚的女人里头,他能看得上的只有一个马芸罢了。 可是他毁容了,腿脚还有点不利索,而马芸是裴素素的好姐妹,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他也顾不得了,要是真的被彭招娣毁了一世英名,他再后悔就晚了。 于是他咬咬牙,去找了裴素素。 裴素素这会儿正在医院这边“收买”人心。 没办法,她需要好感度转化的福运值来购买血清,所以她一早就过来了,亲自给献血的百姓送上礼物。 楚奇过来,她自然要招待一下,便叫马芸出来帮她维持一下秩序。 楚奇跟着裴素素往里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马芸。 他跟裴素素直接开诚布公:“我被一个不正经的女人缠上了,我想结婚。” “你是要我帮你保媒?”裴素素不意外,楚奇都三十几岁了,也该结婚了,只是她目前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他。 楚奇再次看了眼走廊外面的马芸,硬着头皮开口:“帮我问问小马,她娘家要是要彩礼,我可以出六百,你放心,我虽然是为了把坏女人挡在外头才娶她的,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我会对她好的。” “可是她现在在读书,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你等我问问行吗?”裴素素还挺意外的,不是意外于楚奇看上了马芸,毕竟马芸长得清秀,性格又好,即便不读大学,专业的护理技能也能混口饭吃,岛上不少人找她打听过马芸找对象的事。 所以楚奇选择马芸,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两人岁数相差得也不算太大。 但是裴素素还是意外,毕竟马芸在上学啊,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她不信楚奇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她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楚奇笑笑:“在她毕业之前我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听她的,你看行不行?” “那好吧,到时候我让敬戎把避孕用品拿给你,不过你得等我问问她。”裴素素不好驳了楚奇的面子,毕竟他跟师敬戎关系那么好,当初师敬戎生死不明的时候,他还愿意收着师敬戎的水壶,帮着到处张罗。 这份情谊难能可贵。 但马芸是她的好姐妹,所以她不能为了偿还所谓的恩情就把自己姐妹推进火坑,所以她必须跟楚奇约法三章。 转身出去之前,她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如果马芸答应,彩礼对外宣称二百就行了,这样即便马芸娘家人知道了过来闹事,只要拿二百块打发掉就行了,剩下的钱,她希望楚奇给马芸自己,这样万一楚奇哪天变卦了,马芸不至于因为离婚被人落井下石,难以把学业继续下去。 第二,既然说了毕业之前不要孩子,就不准变卦,除非马芸自己想要,而且楚奇必须保证怀孕生子不会影响马芸顺利毕业。 第三,裴素素会以马芸的娘家人自居,要是楚奇敢对不起她,裴素素不会放过他的。 楚奇一一答应了,裴素素却不放心,叫他立字据,交给师敬戎,等他写好了,她才去找马芸商量。 马芸扭头看了眼走廊里的楚奇,陷入了沉默。 裴素素知道她在犹豫,便宽慰道:“没事没事,你不愿意我就给他介绍个别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担心……我娘家那边万一闹起来,会影响他前途的。”马芸果然跟那些眼皮子浅的女人不一样,她自然是看好楚奇的。 她以前就觉得楚奇是个好男人,配得上任何一个好女人。 可是她自己呢? 她娘家是一群吸血鬼啊。 她不敢。 所以她还是摇摇头:“算了吧,我不想拖累他,你帮他介绍个好姑娘吧。” 裴素素拍拍她的肩膀:“傻瓜,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肯定会找个好男人的。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马芸点点头,笑着自我安慰道:“我不着急啊,我还没到三十呢,我肯定能找个不怕我爸妈闹事的,到时候第一个通知你。” “好好好。”裴素素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回去给楚奇回话。 楚奇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回道:“没关系,他爸妈我可以应付,这样,我给家里发个电报,让他们找媒人上门提亲,等过了他爸妈那一关,我们再结婚。” 裴素素没想到他来真的,只好再吭哧吭哧去给马芸当鹦鹉。 马芸无奈,郑重思考了一下,亲自过来跟楚奇回话。 裴素素留在外面,继续招呼那些鲜血的热心群众。 走廊里,马芸有些不理解的看着楚奇:“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要是真的想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如果你只是为了挡走坏女人,我可以假装跟你结婚,就不用惊动我娘家那边了。要不然,以后他们没钱了就来找你要,到时候我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我事业无成,不能给对方一个好的生活条件。你以为一个小小海岛的革委会主任很了不起吗?我不过是占了海岛开荒的便宜,不过是敬戎给我提供了扳倒冯家的契机,要不然我到现在还是个普通的农民。我没觉得自己比你高贵到哪里去,我还毁容了,腿脚有点不太利索……总之,我不开口,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不够好。”楚奇主动牵起马芸的手,“马芸,你再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我工资全部上交,我洁身自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打女人。我没有不良嗜好。唯一的不足是今天差点被彭招娣毁了清白,但是我发誓,我只是被她隔着衣服扑上来抱着轻薄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227要你,给吗?(一更) 楚奇很真诚, 但马芸很犹豫。 学生时代的她,一度是个畏畏缩缩被人欺负的受气包,可是自打认识裴素素, 她便一点点跟着改变了。 她学着明媚,学着灿烂, 学着果断,学着勇敢。 她身上有很多裴素素带来的影响, 但是,依旧无法改变她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底色。 她骨子里是自卑的,她怕一旦真的迈出这一步, 一旦楚奇摆平不了她爸妈,以后他们两个一定会反目成仇。 所以, 漫长的沉默之后, 她还是退缩了, 她一点点松开了楚奇的手:“要不,要不就说我是你女朋友, 但是不结婚, 好吗?你可以骗那个女人我们结婚了, 这段时间我可以陪你把戏演下去。” 楚奇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她细瘦的指尖, 默默叹了口气。 也对,她是个一优秀的女孩子, 应该找个更帅气更有前途的男人,而不是他这种毁了容的、瘸了腿的、事业需要靠着兄弟提供契机的机会主义者。 他摇了摇头:“不用, 我想想别的办法。” 他就这么走了,没有纠缠,反倒是强迫自己挤出一脸的微笑, 好像这不过是一件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 等他走后,马芸默默的低下头来,好半天没有出去帮忙。 直到里面备药的牛嫂出来劝了一句:“小马啊,嫂子不是故意偷听的,不过嫂子觉得楚主任挺好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现在在读书,又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是全靠自己攒的那点工资,不一定能不能撑到最后呢。你就当你找了搭伙过日子的,反正他愿意工资上交,这不挺好的嘛。” “嫂子,你不知道,我家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想让他跟着受气。”马芸当然知道楚奇挺好的,当初叶小安泼楚奇脏水的时候,她就为楚奇说过话。 她并不在乎楚奇脸上的疤,也不在乎他微微有些跛脚的腿,她甚至找过正骨大师问过,说楚奇这样只是因为没好好做复健,要是拼得吃苦拼得受罪,是可以矫正成正常人的样子的。 她还学习了复健的手法,想着说不定楚奇哪天会去公社卫生所看腿,到时候她可以帮忙。 没想到没多久楚奇就来了海岛,还有了个挺不错的职位。 那时候她在老家收到消息,真替楚奇感到高兴。 一个男人,不管遭受过什么样的磨难和挫折,只要他还愿意站起来,愿意积极的生活,他就值得一个好女人跟他守望相助,一起经营一个家庭。 可是她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呢? 回头她父母动不动伸手找楚奇要钱,楚奇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后患无穷;不给,他们来闹,反倒是断送了楚奇的前程。 她不忍心啊。 至于牛嫂说的经济来源,这个她其实不是很担心,她还有裴素素呢,借点钱是不成问题的,上次那两百,裴素素真是眼睛都没眨就掏出来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好好学习,毕业后努努力晚上爬,人到中年的时候能当个主治医生,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更高的收入。 所以,不管是从哪一点考虑,她现在都不适合结婚。 但是牛嫂不这么想。 她劝道:“我看楚主任是真心的,你们两个又是老乡,知根知底的不比外头那些男人好吗?除非你真的看不上他,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马芸摇摇头:“不了嫂子,我跟他不合适。” 牛嫂无奈,只得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傻丫头!” 马芸笑笑,后悔?不见得,她一直想熬到她爸妈归西了再结婚呢。 她出去帮忙,裴素素没问,因为这很好猜,事件双方的神色都不是很愉快,肯定是谈崩了。 裴素素不想再提这事让马芸烦心,便起身让马芸来接待验血献血的百姓,自己则去了旁边的桌子那边,开始给百姓义诊,赚取好感度。 很快,她看到师翱和吕美娟出来了。 依旧是男人走在前头,女生拽着他的衣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别说,也许师翱就吃这一套,因为他居然没有拒绝。 裴素素有些好奇,她不会要管这个吕美娟叫嫂子吧? 哎,有点吃不消,娇小姐一个,当师生还行,当妯娌太别扭了。 不过师翱真的不小了,要是他愿意,她一个做弟媳妇的也不好说什么。 师翱有点难为情,这么多人看着,也许等会儿就要有谣言传播开了,所以他还是劝了劝吕美娟:“同学,松开,别人看着呢。” 吕美娟不肯,摆明了是要死缠烂打,毕竟烈男也怕缠女。 师翱只得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就这么被她黏黏糊糊的拽着衣摆,走去了旁边的路上。 不少人回头张望着,弄得师翱脸红脖子粗的,很是下不来台。 这会儿路上人少了,他才停下来,转身道:“可以放手了吗?我不想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但我更不想被你爹妈找上门兴师问罪。我问过门岗了,你是湛蓝基地吕首长的女儿,你这样的家世,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必跟我一个老光棍儿较劲,你不觉得你很傻吗?” “可是你真的很帅啊,我喜欢你不行吗?”吕美娟低头绞着衣摆,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师翱无奈至极:“过日子光帅是不够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之前谈过,对方家世还不如你呢,到头来还不是被她父母拆散了。所以你不要再犯傻了。而且你才多大?有十八周岁了吗?不好好念书,整天瞎想什么呢?” “我爸妈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们很宠我的呀。”吕美娟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他。 哎,没办法,这个师翱太帅了,虽然比师敬戎差了点,但也足以把岛上其他男人全都比下去了。 她真的很馋他这张脸。 于是她抱着师翱的胳膊,摇摇晃晃,撒泼撒娇:“你别想那么多嘛,谈个朋友怎么了,我爸妈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喊打喊杀的。再说了,我打听过了,你叔叔以前跟我爸还认识呢,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爸妈也不会反对的呀。” “不行,我的事别把我叔叔牵扯进来。你听话,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帮忙,我不会推辞的,但是谈恋爱,不行。”师翱还是狠狠心,拒绝了这个小姑娘。 说实在的,他跟宋优分手那么久了,就算心里还有些留念,也都是过去时了,况且黎昂早就告诉过他,宋优已经当妈妈了。 他没必要再沉湎于过去,他是愿意尝试一段新恋情的。 可是这吕美娟也太小了吧! 他比她大了一轮都不止,这不是欺负人嘛。 所以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哪怕吃不消这小丫头的死缠烂打,他也要意志坚定的说不。 最终吕美娟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就是没办法让她点头,气得吕美娟哭着跑了回去,找周玲告状。 周玲已经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好了,学校已经放假了,可以回家了。 所以她打算直接带吕美娟回海军大院去,吃吃好的,看看电影,逛逛街,再找几个朋友叙叙旧,也许这小傻子就不会再惦记师翱了。 于是她想方设法转移了吕美娟的注意力,她坐在吕美娟身边,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傻瓜,我觉得师翱说得不错呀,你俩岁数相差太大了,说不定他还有什么风流债呢,到时候不得把你气死。与其跟他浪费口水,不如回去收拾姓董的啊,我听说他跟那个贱女人吹了,走,咱们回去落井下石去!” 吕美娟果然来了精神,惊讶道:“真的?他们分手了?” “对呀,听说他又劈腿了,啧啧啧,真是个禽兽。这下好了,我倒要看看那个贱女人得意什么,从你手里抢走的男人,又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哎呦,我想想都要仰天大笑出门去。”周玲乐得不行,吕美娟也激动了起来。 两人赶紧坐船去了对岸,再换城际大巴,回去看笑话。 晚上裴素素去接孩子,看到师翱正在院子里教卓彧认字,没带着小女朋友。 她还挺好奇的,凑过去问道:“大哥,我新嫂子呢?” “哪有新嫂子,别胡说。”师翱赶紧否认,“我打听过了,她是吕首长的女儿,还有你们班那个周玲,也是个军官后代。越是这种人家,我越是不能随便谈情说爱,我可不想给敬戎惹麻烦。” “大哥你都知道啦。”裴素素也是后来问门岗才知道的。 谁能想到呢,师敬戎潜在的未来上司,居然把女儿送到她班上读书来了。 大哥说得对,这样的人家,不要随便招惹。 于是她笑着说道:“行,大哥你考虑清楚了就好。对了大哥,我看楚奇大哥今天心情不好,要不你去劝劝他?” “楚奇,他怎么了?”师翱还不知道楚奇被马芸拒绝的事。 裴素素大概说了说。 师翱有些意外:“他看上小马了?哎,这不挺好的一对吗,小马为什么不愿意?” “不知道,可能是想专心读书吧。”裴素素没有追问马芸,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自己,谁说得清楚。 师翱点点头:“行,我这就过去看看,这老小子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大过年的,可别憋出病来。” 他赶紧骑着自行车过去,到那儿一看,楚奇果然在买醉。 马上过年了,公社现在的大小事务都上了正轨,很多事都可以放手让手底下的人去做,楚奇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就行,所以这会儿他没有给自己找活儿做,而是抱着一瓶山兰酒自斟自酌。 这酒是黎族百姓酿制的,虽然度数不高,但是楚奇的酒量也不高。 所以这会儿才喝了一小瓶,他已经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看到师翱推门进来,他还嘿嘿傻笑:“你来啦,你也被心上人抛弃了,来,咱老哥俩一起痛快痛快。” ……师翱真想揍他,是是是,他被抛弃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抛几回他就可以当飞天嫦娥了。 他叹了口气坐下,陪着楚奇发疯:“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天涯沦落人,来,喝。” 结果几杯下肚,他也醉了。 夜半时分,师翱被楚奇的动静吵醒,爬起来一看,两人居然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而现在,楚奇正在吐血。 血? 意识到那殷红血腥的液体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师翱的酒一下就醒了。 他赶紧把楚奇背起来送去了医院,到那一检查,才知道楚奇急性胃穿孔了,要做手术。 但是因为年关近了,一些过来支援的医护想回去探亲,所以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了足够照看曹放的人手,这会儿忽然要加一台手术,明显人手不够。 高明月只得叫师翱去把马芸和裴素素叫过来帮忙。 马芸其实还没睡,她在想自己拒绝楚奇这事到底做得对不对。 以至于翻来覆去到现在都没合眼。 这会儿听到有人来喊她去帮忙做手术,她赶紧爬了起来,一听出事的楚奇,更是吓得她连鞋子都穿反了,她甚至来不及锁门,就这么跨上自行车,借着手电的光往医院狂飙而去。 手术很顺利,正好有百姓还在给曹放献血,也正好,有跟楚奇同血型的人在。 第二天上午五点半,楚奇被送出了手术室。 马芸一夜没合眼,又帮忙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师翱叫她回去歇着,她却不肯,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 师翱也在手术室外守了一整夜,瞧着楚奇醒来估计要端茶送水,需要人照顾,便回去把师翊叫了过来。 他先补个觉,要不然这宿醉的身体真的吃不消。 上午十点,楚奇醒了,他张了张嘴,想喝水,视线一扫,看到了趴在床前的女人,恍惚了刹那。 他是在做梦吧,不是刚被马芸拒绝了吗? 马芸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呢? 肯定是做梦。 他合上眼,试图让自己在梦里多待会儿。 没想到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直接把马芸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问道:“你别动,要什么,我去拿。” “要你,给吗?”楚奇的脑子还是懵的,梦里什么都有,所以他很敢说。 没想到,身边的女人迟迟没有回答。 哎,果然是在做梦,一个现实的残忍的梦。 他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再闭上,试图赶走这个讨厌的梦。 可是指尖却传来了迟疑的抓握感,他猛地睁开眼,耳边隐约有了嗡嗡的哭泣声。 视线一点点移到马芸身上,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她说——好啊。 好啊?认真的? 楚奇下意识想坐起来,却扯痛了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倒回病床。 马芸别过头去,语带埋怨:“你乱动什么,我可不想守寡,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 楚奇老实不了,他反握住马芸的手:“你答应我了?真的愿意跟我好?”, 228婆媳决裂(1)(二更) 裴素素收到结婚请帖的时候, 曹放已经苏醒了。 几天的义诊,差不多把岛上能刷的好感度全都刷满了,圆斑蝰的抗毒血清一到手, 她就给曹放注射解毒。 这时距离过年就剩两天,曹放稍微休息一下, 还能来得及跟冯宝莉一起置办年货、打扫院子,准备过年。 裴素素也在忙着同样的事情, 至于贴对联,那是师敬戎的事,除夕再做也行。 她看着手拉手一起过来送请帖的马芸和楚奇, 赶紧洗了把手,去厨房倒茶。 她把茶放下, 满脸含笑, 马芸红着脸, 松开楚奇的手,扑到了裴素素怀里:“别理他, 我们去屋里说会儿话。” 裴素素笑着搂她进去:“好好好, 听你的, 楚大哥你先坐会儿。” 两人关上里屋的门,坐在床边四目相对。 马芸有点难为情:“你会不会笑话我, 出尔反尔的,太没出息了。” “怎么会呢, 只要你自己觉得合适就好。哎呀,日子定下来了吗?我赶紧给你置办点嫁妆。”裴素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滚烫,妥妥的怀春了。 马芸赶紧摇摇头:“不用不用,你之前借我两百我还没还呢, 怎么好再要你出嫁妆。” “哎,不对啊,楚奇前段时间替你把钱还了,你不知道吗?”裴素素有点意外,这很奇怪啊,哪个傻子会还了钱之后还要再还一次的,除非这钱…… 除非这钱不是马芸找楚奇借的。 也就是说,是楚奇一厢情愿,替马芸还了这笔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裴素素拉着马芸出去问了一声,楚奇以为裴素素已经跟马芸说过了,没想到马芸压根不知道这事。 看来马芸愿意选择他,跟那笔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奇实在感动得不行,直接拉着马芸的手,想趁着民政局还没休息,赶紧先去把证扯了。 裴素素倒是没意见,只是这么一来,太仓促了。 她看着手拉手飞奔出去扯证的两人,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得赶紧把家里的事情放下,先去供销社看看还来不来得及准备。 要是实在没有那些红双喜的脸盆水壶,她就直接在系统里买,就说她托别人从省城带的。 但她还是要尽量去供销社看看,福运值所剩不多,能省则省。 到了供销社,发现黄昱正在那里买红糖,刘巾帼已经拿了一包,黄昱嫌少,要刘巾帼把剩下的都买了。 刘巾帼虽然手里的糖票还够用,但她觉得没必要啊,便劝道:“买那么多做什么,这两天总下雨,回头受潮了就不好了,吃完再来买。” “哎呀,妈你怎么这么啰嗦,叫你买就买啊,不知道过年期间供货紧张吗?”黄昱现在腰杆子可硬了,毕竟怀了孩子呢。 刘巾帼还想据理力争,可是黄昱来气了,直接把柜台上剩下的三包全部一扫而空,就这么扬长而去。 气得刘巾帼不得不留下来付账。 裴素素进来,刘巾帼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别提多难为情了。 裴素素只当没看到她丢人的一面,正常打了声招呼。 刘巾帼真是感慨,像小裴这样有本事又情绪稳定的儿媳妇真难得啊。 还是她大嫂有福气,哎。 她不打算惯着黄昱的这个毛病,干脆把自己手里的这包退了,只付了黄昱拿走的那三包的钱票。 离开的时候,她再三盯着裴素素的背影叹气。 黄昱和白菡总说什么裴素素攀高枝,起初她也这么想,现在再看,她的想法变了。 明明是师家攀了裴素素和师敬戎两个人的高枝,要不然,师家到了六根羽毛这一代就衰落了,哪里能像现在似的,躲在这两口子的庇护下,在岛上如鱼得水。 哎,她再次叹了口气,回去了。 也不知道黄昱这胎是小子还是女儿,反正黄昱天天闹着要吃酸的,但愿真的是个小子,不枉她辛辛苦苦当了一整年的老妈子。 她就这么唉声叹气,磨磨蹭蹭,走到半路就被裴素素反超了。 裴素素骑着车,看着她那悲悲戚戚的样子,怪可怜的,便停下问道:“二婶要坐我车吗?” “不用不用,我还得去小姐妹家办点事。”刘巾帼赶紧找了个借口,她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跟裴素素待在一起。 她会忍不住羡慕嫉妒她的大嫂,她会疯掉的。 她只能就这么腿回去,手里还提着油盐酱醋,怎一个辛苦了得。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哪怕她家师翊娶不到裴素素这样的,娶个马芸那样的也好啊。 可惜了,马芸跟楚奇好上了,真是的,好姑娘都去了别人家,她家来的是个祖宗。 刘巾帼越想越是憋闷,路过高家的时候,被叫住了。 那韩婶儿和高母妯娌两个挑拨了黄昱一整年都没能得逞,现在只好拿刘巾帼开刀了。 两人拉着刘巾帼,嘀嘀咕咕了大半天。 刘巾帼不信:“这怎么可能呢?我家昱儿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老姐姐,好多人都看见了。”韩婶儿对天发誓,黄昱怀的这个孩子真的是野种。 刘巾帼说什么也不信,气得她抬腿就想走。 韩婶儿赶紧拉住她:“老姐姐,我和我嫂子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你要不晚点再回去,你就猫在院门口看着,只要你家师翊不在,你们家肯定会去一个小年轻,不知道跟你儿媳妇关上门捣鼓什么呢。要我说,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那可是孽种啊。” 刘巾帼大惊失色,一把搡开了韩婶儿:“这不可能,滚开!” 刘巾帼气死了,直接离开了高家。 走在半路,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没想到对面过来一个骑车的年轻小伙子,似乎车子刹车出了问题,对着她直勾勾的撞了上来。 刘巾帼吓得动弹不得,危急关头,这小伙子自己直接脚刹,连人带车摔倒在刘巾帼旁边。 脚踏板从刘巾帼腿上擦过去,擦了她一裤管的血。 她痛苦的捂着脚脖子蹲在地上,小年轻赶紧爬起来送她去医院,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刘巾帼没有计较什么,只叮嘱他赶紧去找师翊过来。 小伙子却直接蒸发了,还是牛嫂的外甥女去找的师翊。 师翊自打黄昱怀孕,晚上不能排解寂寞,便迷上了钓鱼,现在年关近了,家里的活儿都有他妈妈照料,他便拿上东西去海钓。 这会儿连带着钓鱼竿一起扛了过来,一问才知道是个陌生小子撞伤了自己妈妈。 因为天在下雨,路上没几个行人,所以根本没有目击者。 师翊只能自认倒霉,掏了医药费。 处理完伤口,师翊也没惦记指认那个冒失鬼的事,就这么扶着刘巾帼回去了。 黄昱也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婆婆出事了,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她自己洗衣做饭。 她显然是不情愿的,好在现在过年,公社不忙,她可以使唤师翊干活儿啊。 所以她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整件事就像是在一潭死水的湖面上吹落了一根头发丝儿,激不起什么涟漪,很快就被这三个人抛到了脑后。 * 高家。 韩婶儿看着膝盖摔伤的娘家侄子,问道:“你把人送去医院了?那你没有自报家门吧?” “没有啊姑妈,这里应该没人认识我。”韩盾揉着火辣辣刺痛的膝盖,龇牙咧嘴的喊疼。 韩婶儿松了口气:“你呀,你就不该送她去医院,回头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那我这几天不出去了,姑妈你去给我买点跌打损伤膏吧,疼死我了。”韩盾委屈死了。 他是来借钱的,却被他姑妈要求帮忙做个事儿才肯借钱给他。 姑妈让他每天只要在门口守着那个叫黄昱的女人就行,只要发现她是一个人回去的,他就跟着。 要是家里有人,他就走,要是家里没人,他就找个借口进去跟黄昱搭讪,等到她男人或者婆婆回来,便跟黄昱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制造一种黄昱出轨怀了野种的假象。 这事儿一开始挺顺利的,他已经被师翊撞见过两次了,但是师翊这个人像缺根弦儿似的,压根没放在心上,回来拿上钓鱼竿就走,好像这个家只是他存放钓鱼竿的地方,仅此而已。 韩盾很无奈,回回得到的都是姑妈失望的眼神,他只得再接再厉。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黄昱和刘巾帼一起出去但没一起回来,而师翊又钓鱼去了,正是大好机会,没想到黄昱居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前头桫椤树院子里看小孩去了。 据说那里养着的是她小叔子家的儿子,她去蹭人家儿子,希望自己也生个儿子。 以至于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黄昱回来,天还下起了雨,他只好骑车回姑妈家躲雨。 结果……哎。 他叹了口气,有点打退堂鼓了,他问道:“真的要挑拨人家婆媳吵架,挑拨人家夫妻离婚吗?要不你先把钱借给我,等我过完年再来演戏。” “不行,过年期间闹起来才严重呢,你必须在这几天给我把事情办成了,要不然,这钱我就不借了。”韩婶儿冷哼一声,对自己的亲侄子特别冷酷无情。 韩盾无奈,只好认命道:“好吧,那姑妈你赶紧给我去买药啊,要不然我都动不了了,怎么给你办事。”, 229婆媳决裂(2)(三更) 大年三十, 师敬戎安排完过年活动,便从部队往回走。 老爷子最近越发的深居简出了,弄得师震和景元夏很是担心, 为了哄他开心,昨天晚上他们就来叮嘱过了, 今天过年,一起到桫椤树院子里去包饺子。 说起来, 自打来了海岛,过年就没吃过饺子了。 所以裴素素还是挺感兴趣的,正好带着孩子一起学, 既能增强母子感情,又能一大家子凑在一起, 热热闹闹的过个大年。 这会儿卓彧正跟子娴坐在一起, 姐弟俩一人一个小板凳, 一人一小碗白面团。 子娴揪一点,捏个奇形怪状的团子, 奶声奶气的嚷嚷这是兔兔;卓彧也抓了一把, 捏了个扭七八拐的面糊糊, 奶声奶气的嚷嚷这是猫猫。 至于子睿和子聪,则围着姐姐和哥哥到处乱爬。 满地爬的年纪,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两个小子时不时抓一把泥土往对方身上扔, 要么就捡起地上的什么小土疙瘩往姐姐的脚丫子里塞。 还乐得不行,咯咯咯的笑。 裴素素在旁边跟着景元夏学习包饺子, 时不时看一眼四个孩子,内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要是她也有个闺女就好了,一定跟子娴一样招人疼。 不过她现在既是学生又是老师, 要是怀孕的话,也不知道学校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总之,她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闺女才来敲门,成为她人生中的一员,她真的很期待。 所以她时不时看一眼子娴,再看一眼卓彧,试图把两个孩子的相貌拼凑一起,想象一下闺女的样子。 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外面忽然有人来喊,火急火燎的,好像出什么大事了。 裴素素怕吓着孩子,赶紧起身,去外面看了看。 来的居然是赵五妹,她要急死了,抱着孩子急切的喊道:“快,不好了,你一婶跟我婆婆打起来了!一个说把黄昱抓奸在床,看到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在屋里拉拉扯扯,乱搞男女关系;一个说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在给黄昱泼脏水。两人吵了几句就大打出手,我带着孩子不敢去拦,黄晨又跟着运输小队去了省城补给过年的物资,到现在都没回来。要是曹放没出事,我还能找他劝劝,可是他现在有气无力的,浑身虚得慌,我也不好意思找他,只能来找你们帮忙了。” 裴素素不理解:“到底是抓奸在床,还是只看到了对方拉拉扯扯?” “我也不知道啊,你一婶说话颠三倒四的,估计是气坏了吧。”赵五妹很着急,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妇女会不会把她家的院子给拆了,哎,想想就头疼。 裴素素赶紧去院子里叫走了景元夏,临走时叮嘱了一旁的汤雪儿:“一嫂你来把门锁上,孩子多,可别乱跑跑丢了。” 汤雪儿怕她们婆媳两个拦不住那两个发疯的女人,便问道:“师翊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钓鱼去了,我已经叫顾达去找了。”赵五妹很无奈,这个师翊总是悠哉悠哉的,好像不是他在过日子似的。 听说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个混不吝,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荒唐,整天跟钓鱼竿谈恋爱。 汤雪儿有点不放心,想想还是让师翱跟了过去:“大哥你一起去吧,有个男人在,说话能管用些,敬戎就别去了,他身份特殊,不好搀和。” 这倒不是汤雪儿瞧不起自己的婆婆和妯娌,而是因为人性都是欺软怕硬的,女同志看到女同志,气头上肯定不屑一顾,这时候有个大块头男人镇一镇场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运气好的话,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师翱没意见,起身洗了把手,一起跟了出去。 到了那里,院子里已经没眼看了,能砸的不能砸的,都成了乱八七糟的废物摊儿。 幸亏赵五妹把孩子抱走了,要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她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两个老妇女,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得落后半步,让裴素素他们先进去。 裴素素一进院门,便被刘巾帼和白菡的光辉形象给震住了。 这两人真是为老不尊,都是要当奶奶/姥姥的人了,还这么不顾形象,一个披头散发的像个魔鬼,一个衣衫不整像被人欺凌过似的。 裴素素赶紧叫师翱出去:“大哥你先回避一下,正好,拦着点外头的人,别让他们进来。” 师翱点点头,掩上门出去,杵在那里当门神,顺便支起耳朵,当顺风耳。 裴素素挽着景元夏的胳膊走上前去,婆媳俩注意到了被捆起来丢在院子里的小伙子,两人都不认识他,只得先解决打架的疯女人。 婆媳俩对视一眼,一个拉一个,想把这对冤家扯开。 不过,虽然婆媳俩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上手了,还是被两个疯女人的狠劲儿给惊到了。 两人废了九牛一虎之力都没能把她们掰开,最后是金闪闪偷偷帮了一把,在白菡的屁股上踹了一尾巴,这才让两人分开了。 随后婆媳俩各自死死的摁着一个,问话。 有婆婆在场,裴素素这个做儿媳的不好抢话。所以是景元夏先开的口。 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巾帼立马罗列了黄昱的一大堆罪状,从好吃懒做,到不敬公婆,再到得罪妯娌,冒犯小叔子,最后话锋一转,说黄昱偷人。 她说这些的时候白菡一直在骂她放屁,还想挣脱裴素素的控制,扑上去继续跟刘巾帼打架,裴素素只得一直作弊,让金闪闪屏蔽了他们的视线,继续帮忙拦着白菡的脚。 白菡这脚一时间好似千斤重,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只好变本加厉的辱骂起了刘巾帼。 什么难听骂什么,那些农村老妇女都未必能骂出口的粗俗的、下流的、卑鄙的、恶劣的词语,全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蹦。 这跟她平时温声细语和气斯文的样子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裴素素都听傻眼了。 再看黄昱,正捂着肚子,跌坐在椅子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看起来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等刘巾帼指控完了,她才强撑着坐直了说道:“别的我都认,唯独偷人我不认!我可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再说了,我自己出身又不差,我就算想偷,我不能偷个好的?我要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他今年才十七,我怎么偷!” “十七?呵,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妈生你哥的时候才十六!”刘巾帼直接将了黄昱一军。 黄昱愣住了:“你胡说,我妈生我哥的时候十八了。” “那是怕你们做子女的知道了有想法,故意谎报的年龄!你爸就是个色鬼,十五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也来勾引十几岁的小伙子,真是不要脸,我呸!”刘巾帼简直气疯了。 把她当老妈子使唤,她忍了,动不动给她使脸色,她还是忍了。 结果自己卧薪尝胆、伏低做小了一整年,换来的居然是个野种,这要她怎么接受! 她越说越是激动,以至于直接把白菡和黄坚的老底都给抖了出来。 黄昱不信,立马看向了白菡:“妈,她骗我的对不对?妈你说句话!” “你管我几岁生的孩子,总之我和黄坚一辈子都只有彼此!不像你,明知道师霖有老婆孩子,还臭不要脸往上凑,最后逼得人家原配正妻和两个女儿一分钱没拿就这么离了,倒是便宜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指责我和黄坚。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部队那些家属不会议论你吗?你以为他们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喜欢你顺从你妈?不过是想借你的机会接近师霖罢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我呸!”白菡气死了,不就是揭老底吗,她也会。 这事可是刘巾帼的逆鳞,天王老子来了都要拼命的那种,所以刘巾帼一听,直接搡开景元夏扑了上来,再次跟白菡扭打在了一起。 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贱骨头,当初你们做下那种事,把黄晨都给气跑了。你求着我给黄坚说好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翅膀硬了,敢来羞辱我了。可是你别忘了,师霖根本不爱那个女人!是我解救了他痛苦的灵魂,是我让他逃脱了没有感情的婚姻,我有什么错,错的是包办婚姻的上一代!” 刘巾帼似乎一辈子都在拼命的证明自己,所以,这件事她一定要把自己说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一定不能承认自己当初横刀夺爱,逼得人家原配和孩子净身出户是多么的卑鄙和下作。 于是,她的愤怒化作了绵绵不绝的阴毒功夫,她一巴掌胡上来,直接用指甲掐进了白菡的胳膊上,沁出血来。 白菡疼得龇牙咧嘴的,却始终没有退让半步,她女儿嫁给了师家,要是这一仗她打不赢,会连累她女儿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再说了,哪怕是为了女儿的清白,为了她们母女的尊严,她也不能输! 她一定要让刘巾帼松手,大不了报案好了,她女儿行得正走的直,她不怕警察来查,她一定要还她女儿一个清白! 所以她直接张嘴咬在了刘巾帼的耳朵上,顷刻间鲜血淋漓。 一旁的裴素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疯狂的老妇女啊,吓得直接松了手,由着她们两个互相撕咬去了。 她赶紧走到黄昱身边,她要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230婆媳决裂(3)(一更) 黄昱很委屈,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大致意思是,这个小伙子路过门口的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流血了, 于是找到院子里来,想问她借点纸擦血。 “我本来没想管, 我又不认识他,我就进屋去了。结果这个小伙子跟了进来, 说他看到一条蛇从窗口钻我房间去了,我怕蛇啊,而且那个曹放不是刚被咬过没几天嘛, 我心里毛毛的,他又说他会抓蛇, 我就让给他进去了。但是他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蛇, 他又说那蛇可能钻床上去了, 要帮我掀开席子找找,正找着, 死老太婆回来了, 一回来就嚷嚷着说我偷汉子, 气死我了!”黄昱越说越是激动,眼泪哗哗往下掉。 看那情绪起伏的样子, 搞不好再闹下去容易流产,裴素素只得安抚了几句。 她看了眼地上捆着的陌生小子, 问道:“那他可以给你作证啊,他没跟婶婶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吗?” “就是这一点最气人, 他居然反咬一口,说我跟他好了小半年了,还说我怀的孩子是他的。你听听, 这是人话吗?我都不认识他,我怎么跟他好?最可气的是,我怀了孩子之后,都不敢让自己男人碰,我还能偷汉子?我不要命了吗?我这孩子来得多不容易啊,我有那么蠢吗?”黄昱气死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越想越觉得糟心。 裴素素沉默了片刻,道:“你别激动,这事我相信你,你等着,我来审审这个小子。” 说着她便转身,往那地上的陌生小子走去。 黄昱却更激动了,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道:“你真的愿意相信我?你……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 “一码归一码,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你先休息会儿,别说话。”裴素素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这个陌生人的腿伤。 片刻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he……我叫阿盾。”韩盾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至于他今天的行动策略,都是他姑姑昨晚详细谋划的,所以他只要照着计划来就行。 这会儿忽然被问及姓名,他差点说漏嘴,幸亏他才说了个声母,赶紧遮遮掩掩的,把姓略过去了。 裴素素蹙眉,又问:“你姓什么?” “我姓温。”韩盾赶紧扯谎,韩谐音寒,取个相反的姓那不就是温吗,他还觉得自己挺机智。 裴素素起身,继续问道:“你的腿是今天磕下来的?” “对啊。”韩盾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其实这伤是他之前从车上摔下来的,他家里等着用钱,所以他没耐心等腿伤恢复了。 昨晚他姑姑又出了个馊主意,拿了把折叠小刀给他,叫他今天在摔肿的地方划一刀,这样才能用苦肉计接近黄昱。 他照做了,自以为天衣无缝,便坚称是今天磕下来的。 裴素素不禁冷笑:“撒谎很好玩儿是吗?你这腿要是刚磕下来的,淤青的颜色起码要深几个色号。现在呢,这团淤青已经扩散,颜色也开始泛黄,明显是两三天之前磕下来的,淤血已经被吸收了一部分。不过你腿上出血的伤口倒是挺新鲜的,是你自己拿小刀划的吧。” “你胡说,我闲得无聊吗,居然拿小刀划拉自己?”韩盾急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聪明啊,居然可以根据淤青的颜色分辨受伤时间的吗? 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拆穿,总之,他咬死不认就是了。 裴素素冷笑着走过去打开门:“大哥,你进来一下,搜他的身!” 师翱正拦着外面好奇的围观群众,开门的瞬间,不少人凑过来朝着里头张望,这会儿看到裴素素在场,便不敢往里头挤了,只是笑着问了问出什么事了。 人群中有个身影很是惹眼,一脸看笑话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裴素素认得她,她是赵五妹同村的彭招娣,也是那个勾引楚奇的人。 裴素素不想让这种女人得意,便找了个借口,道:“没什么事,就是家里进贼了,找脏物呢,大家快回去吧,天都快黑了,家里人还等你们吃年夜饭呢。” 围观的一听,原来只是进了毛贼啊,那没什么好看的,便纷纷散去了。 人群最后,裴素素敏锐的捕捉到了韩婶儿和高母的身影,她不禁蹙眉,召唤出金闪闪:“去盯着她们,我瞧着她们好像心里有鬼。” 金闪闪走后,裴素素关上门回了院子。 师翱已经把这个陌生小子给扒拉完了,果然在他裤兜里找出了一把小刀,上面还沾着血。 裴素素把刀子接过来,打开后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把陈年旧刀,刀身已经生锈了。 裴素素转身,冲正在打架的刘巾帼喊道:“二婶儿,你真是冤枉嫂子了,不信你自己来看,这个小子的伤口附近有生锈的铁屑,再看他手上,也有铁锈!这分明就是他自己划拉下来栽赃给了门口的泥巴地!他这是用苦肉计故意接近嫂子的,这种人嘴里能有真话吗?” 说着,裴素素直接蹲下,质问道:“年纪轻轻不学好,倒是学会含血喷人了。说,是谁指使的!” 韩盾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只得咬紧了嘴巴不说话。 裴素素给过他机会了,见他这么顽固不化,便直接啪啪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子,随后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子,威胁道:“不说是不是?那走,去派出所,等你家里人来认领!” 韩盾这下急了,赶紧求饶:“好姐姐,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送我去派出所,我妈还等我借钱回去救命呢,求求你了姐姐,你人美心善,饶了我这一回吧。” 裴素素当然要饶了他,便再次怒喝道:“那你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韩盾吓得不行,赶紧一五一十,把什么都给交代了。 裴素素听罢,将他搡在地上,松手起身。 “二婶你都听到了?前天撞你的人是他,撞你之前他就在家门口守着,准备挑拨你们吵架。”裴素素走过去,直接扯开了依旧不肯松手的刘巾帼,“你过来仔细看看,是不是他。” “哎呀,是你!”刘巾帼太生了,虽然之前就认出来了这个撞伤她的人,可是这不正好说明那天他也是去找黄昱的吗? 可是现在人家已经招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冤枉了儿媳妇,只得啪啪扇了韩盾两个大嘴巴子:“你真是韩桂芳的娘家侄子?” “呜呜,你打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她侄子啊,我妈生病了等着用钱,我来找她借钱的,她逼着我挑拨你们婆媳吵架,最好让你儿媳妇跟你儿子离婚,要不然就不肯给我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劝过她了,可是……可是人命关天,我只能先顾我自己妈妈呀。”韩盾嚎啕大哭起来,天知道他被拖了这么几天有多着急,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下狠手给自己一刀啊。 刘巾帼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局面,她错怪了儿媳妇,还跟亲家闹成了这样。 她想挽回,可是白菡已经扑上来,啪啪给了她两个耳光,再看黄昱,那也是明摆着要跟她决裂了。 她捂着血淋淋的耳朵,没有还手,就这么杵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忽然觉得很丢脸,她好像听到师霖的原配正在嘲笑她:刘巾帼啊刘巾帼,你自己小三上位,就以为别人会跟你一样乱搞男女关系? 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 刘巾帼沉默的看着黄昱跟白菡抱头痛哭,又沉默的看着这对母女把裴素素当成了大恩人,连声道谢。 她知道,从今往后,整个师家最多余的人就是她,不会再有人比她更不受欢迎了。 黄昱好吃懒做,没关系,怀个孩子就行;师翊游手好闲,没关系,他是师家的亲骨肉,不会不认他;师霖抛弃发妻跟她在一起,也没关系,师霖爬得高,站得稳,师家人怎么会瞧不起他,别人还会说他有本事,要不然怎么会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只有她,她是小三上位,她还不分青红皂白给儿媳妇泼脏水,她有这么多错处,还怎么在师家立足,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她一言不发,就这么转身,默默的回去收拾行李。 至于赵五妹家的一地狼藉,谁爱收拾谁收拾吧,她不管了,她在儿媳妇这边也待不下去了,她回去找师霖吧,那是她最后的避风港了。 院子里,裴素素看着痛哭流涕的韩盾,问道:“你妈什么病?很着急?” “我不知道,她就那么突然昏迷不醒了,公社的赤脚医生说她好像是中风,叫我赶紧去借钱,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韩盾哭着站起来,担心自己还要挨打,整个人畏畏缩缩的。 裴素素没有再动手,刚刚打他不过是为了逼供,这会儿没必要了。 她沉默了片刻,拉着白菡和黄昱去旁边说话。 “我帮他妈妈看着病,你们不要有意见。”裴素素解释了一下她的打算,“我是这样想的。这个韩桂芳显然是冲嫂子来的,想拆散了嫂子和堂哥,好让她家儿子女儿占便宜,现在计划败露,但是他们攀高枝的心是不会死的,说不定今后就要挑拨赵五妹和黄晨了。总之,我准备拉拢这个韩盾,让他帮忙盯着点他姑妈。正好开春岛上还要再安排一些附近公社的人过来,到时候就让他当咱们的眼线好了。” 黄昱和白菡商量了一下,这个法子可行。 便客气道:“那就听你的,你看着办好了。” 裴素素点点头,转身跟韩盾去旁边说话。 韩盾一听,眼前这位漂亮姐姐居然是北戈的亲传弟子,而且跟南邵关系匪浅,立马激动得不行,再一听,人家要免费帮他妈妈看病,他更是激动得直接给裴素素跪下了。 裴素素扶他起来:“快去吧,来了之后直接找我婆婆——”她指了指旁边的景元夏,“她会帮你们安排住处的。” “谢谢姐姐,哦不,谢谢嫂子,嫂子你真好,我给你磕头了。”韩盾呜呜的哭了起来,哐哐磕头。 裴素素没有拦着,片刻后催促道:“快去吧,别拖着了。” 韩盾走后,裴素素走过去挽着景元夏的胳膊,跟白菡道别。 赵五妹的院子不是她弄乱的,要收拾也该是白菡来收拾。 她毫不怀疑,白菡有点借题发挥,想让赵五妹看看她的厉害,不要在她面前放肆。 既然这样,那就必须要她自己来收拾,最好是让黄晨回来亲眼看到才好。 裴素素刚到门口,黄昱就追了出来,她怪难为情的,拉着裴素素的手不肯松开。 矫情了半天,她才诚恳的说了句:“对不起啊,以前那样对你,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要不然,我肯定被冤枉死了。” “没事儿,你怀着孩子,不要再大哭大闹的,容易出事。”裴素素笑笑,招呼着师翱一起回去。 走在半路,金闪闪飞回来了,得来的信息跟韩盾交代的全部吻合。 裴素素心说这个韩桂芳还真是个祸害,得想个办法让她再也不能兴风作浪才好。 不过今天过年,先不想了。 今天最高兴的事,莫过于黄昱这边的好感度居然一下子蹿到了满格。 这种情况系统都会奖励大礼包的,她点开一看,乐得不行。 给的都是些好东西,她赶紧回去,想办法掏出来给几个孩子用。 * 黄晨回来了,他看着一地狼藉的院子,再看看正在吭哧吭哧收拾的白菡,脸色不善。 正准备发作,白菡赶紧迎上来赔笑脸:“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妹妹今天差点被人冤枉死了,还好那个小裴是个公道人,三两句就把那个骗子给拆穿了。哎呦,妈真是要被吓死了,你说你妹妹怀着孕呢,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现在可算是把事情解决了,你别急,弄坏的东西妈掏钱补偿你。你忙了一天了也累了吧,快歇歇,喝口水。” 黄晨一头雾水,他妈妈今天很反常啊。 到了屋里,他问了问赵五妹,才知道他老娘忽然主动示好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意识到了裴素素不能得罪,还需要巴结交好,而赵五妹又是裴素素亲自护过好几次的人,所以白菡终于想通了,不打算再做恶婆婆了吧。 想想也是,儿媳妇能跟这样的人做好朋友,她不赶紧哄着点,还想什么呢。 再说了,自己女儿又是人家嫂子,这不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吗,明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必犯蠢得罪人呢。 想通这一点,黄晨却更加寒心了。 他这妈妈果然没变,还是个利字当头的人啊。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对他媳妇好就行。 而与此同时,计划败露的韩婶儿,正在院子里唉声叹气,韩盾走了,经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喊了几声,头都不肯回。 现在完了,还有谁肯给她做走狗呢? 高母见状,劝道:“既然黄昱这边没戏唱了,那就从师翊下手嘛,我听顾达说了,他嫌家里这些事儿烦心,压根不想回来帮忙处理,到现在还在钓鱼呢。不如叫小红……” 高母眼珠子一转,看向了韩桂芳的女儿,眉毛一挑,馊主意就来了。 师翊正在海边钓鱼,其实他早就困了,但是他不想回去。 他可不想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只能在海边躲躲清静。 正哈欠连天的,远处过来个人,穿着长裙,长发飘飘,看不清五官。 女人不知道来做什么的,刚到他跟前,便直接脱了鞋子,光脚往海里走去。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 原来是个寻死的,那他换个地方钓鱼吧,他又不是什么滥好人,不至于不要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找死的人。 他收拾东西准备挪窝。 那高小红傻眼了,原来投海自尽不管用啊,这个男人并不会主动过来施救,她也没法□□。 看来她妈妈的计策又失败了,她只好自己爬了上来,趁着海浪才到膝盖那里,还不至于被卷走。 她看着无情离开的男人,默默叹了口气。 回去后跟韩桂芳一说,韩桂芳愣住了,不会吧,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啊,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他居然不要? 韩桂芳不信这个邪,叮嘱道:“今天就算了,明天,后天,大后天,机会多得是,你不要怕,直接去勾引他!” 高小红不明白:“可你不是想要我嫁给黄晨吗?” “你个傻孩子,那黄晨凶巴巴的,你近得了身吗?”韩桂芳又不是没努力过,可是她女儿根本没办法施展美人计让黄晨上钩啊,只能换个目标了,反正师家也不算差,那师霖光是退休工资就得多少啊。 再说了,只要能拆散黄昱和师翊,她已经不想管其他的事情了,先把这口恶气出了才行。 高小红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不抱希望。 她还被她妈妈安排去勾引过楚奇,不也是以失败告终了吗? 说起来真是奇怪,师家的男人,包括跟师家男人走得近的那些男人,好像都有点难以下手,她是真的不看好这个计划。 果然,接下来几天,每次她接近师翊,人家都是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高小红迷茫了,韩桂芳也懵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岛上新来了两批人。 一批来自海岛直属的地级市,下面的公社选了些人过来壮大海岛的人口。 一批是各地插队的知青。 韩桂芳和高母实在是没办法在黄昱和师翊身上做文章了,只得换了个目标,开始接近那些懵懂无知的知青们。 * 刘巾帼回了昶阳城。 情绪低落,唉声叹气。 她回来之前给师霖打了电话,原以为这个老小子会去接站,没想到站台根本没人。 她只能自己回来。 刚到小洋楼外面,便看到一个女人挽着师霖的胳膊,姿态亲昵,旁若无人。 刘巾帼愣住了。, 231给亲妈报仇(二更) 眼前的女人看着三十几岁, 年轻貌美,肤白胜雪。 身上穿着呢子大衣,脚上踩着黑色皮鞋, 走起路来格外的神采飞扬。 刘巾帼不认识她,下意识觉得师霖在外面找了小的。 气得她迎上去扯开了这个女人, 骂道:“松手,你谁啊你, 年纪轻轻不学好,居然出来勾搭男人?” 女人叫郭晴,随母姓, 是师霖的二女儿,但她并没有自我介绍, 而是继续挽着师霖的胳膊, 满脸含笑的打量着刘巾帼:“勾搭男人?您可真会开玩笑, 您是哪位,怎么称呼?” 刘巾帼这下彻底怒了, 抬手就想打人, 叫师霖直接挡了回去。 他冷着脸介绍道:“晴儿, 她是师翊的妈妈。” 郭晴恍然,她不但没有生气, 脸上的笑却变得更灿烂了。 她笑着招呼道:“阿姨好,早就听说您性格豪迈, 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呢。走吧, 咱们回去说话,天寒地冻的,可别把您冻坏了。” 郭晴一副主人的姿态, 挽着师霖往小洋房走去,至于这句明褒暗贬的话刘巾帼听没听出来,她不在乎。 刘巾帼愣在哪里,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过是一年没跟师霖在一起,没想到就让前妻的女儿占了便宜? 那个姓郭的女人不是不让两个女儿跟师霖相认吗? 怎么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大女儿郭静不是死了吗,姓郭的应该更加憎恨师霖才对,怎么会允许小女儿郭晴来找师霖呢? 难道那个女人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刘巾帼吓了一跳,赶紧追进去,找师霖核实。 她不好直接问人家死了没有,便含蓄道:“师霖啊,孩子过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她妈妈一起来的吗?” 师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师霈从外面回来了,见到刘巾帼笑着招呼道:“二嫂回来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盐水鸭,你先坐会儿,我这就来做午饭。” 刘巾帼没有客气,直接坐下了,她看着忙进忙出的师霈,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师霖见妹妹买了那么多菜,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提醒道:“巾帼啊,去帮帮霈霈,我先去楼上看看婷婷娜娜的作业写完了没有。” 刘巾帼冷着脸,并不想去帮忙,可是师霖开口了,她要是不做,万一吵起来岂不是让郭晴笑话? 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干脆叫住了郭晴:“晴儿也来帮忙吧,你姑姑年纪大了,咱娘儿俩一起,免得她一个人太辛苦了。” 师霖倒是没意见,郭晴自己也没有反对,而是笑容洋溢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她挽着刘巾帼的胳膊,很是亲昵:“阿姨,听我爸说您做的饭菜很可口呢,那我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吧?您放心,我来烧锅,绝对可以让您安心做菜。” 刘巾帼蹙眉,这是在暗示以后都要她做饭?短短几句话,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勉强笑了笑,谦虚道:“怎么会呢,我的厨艺跟你姑姑是不能比的,还是让她做吧,咱娘儿俩打个下手就是。” 郭晴依旧面带微笑,她笑着反问道:“可是外面下着大雪,姑姑的手都冻红了,得缓一会儿的吧,要不还是咱俩先忙吧。” 刘巾帼不好反对什么,毕竟人家姑娘一直笑容相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真的被吃得死死的,只好跟师霈客气道:“霈霈啊,你去歇会儿吧,我和晴儿来弄。” 师霈确实冻得浑身发抖,哎呦,没办法,为了提这些菜,她都没能撑伞。 便赶紧去屋里换了身衣服,再灌了个汤婆子暖暖。 厨房里,后妈和继女全都面带笑容,但却各怀心思。 刘巾帼句句都在套话,郭晴却句句都在打太极。 比如刘巾帼问道:“你妈妈没一起过来吗?” 郭晴则回道:“这么冷的天,我自己过来就可以了。” 绝口不提她妈妈到底还在不在世,是不想过来,还是人没了,再也不能过来。 这让刘巾帼好奇得心痒难耐,更是担心得百爪挠心。 她瞧着郭晴跟师霖亲昵的样子,只怕郭晴来了不少时间了,便又问道:“来多久了,打算长住吗?” 郭晴只回答了后半句:“嗯,长住,我不走了,我爸给我和姑爷都找了工作,等元宵前后,他就带孩子过来跟我团聚了。” 这个回答,简直让刘巾帼大惊失色。 她很努力的控制了面部表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呦,什么时候的事,你爸给你们安排去哪儿了?” “我爸说颜美玲大姐那边缺一个帮忙排版的,正好我肚子里有一点点墨水,可以去帮忙。姑爷的话,直接接了师翊弟弟的差事,去运输队了。那边的负责人还是愿意卖我爸这个面子的,所以也就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郭晴动作利索,已经把食材分门别类了。 蔬菜一堆,肉食和鱼各自清洗用菜盆盛着,然后才拎着蔬菜,坐在了小板凳上摘菜。 这下刘巾帼彻底绷不住了。 她起身道:“你先收拾,我刚回来路上渴了,我去喝杯水。” 郭晴笑笑:“好的阿姨。” 等刘巾帼走了,郭晴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 她冷着脸,看着自己身上全新的呢子大衣,不禁冷笑。 这是她故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找上门,师霖看着内疚,特地带她去国营商场买的。 她姐姐死得那样早,她妈妈饱受打击,没到半年也跟着去了。 她最爱的两个女人都离她而去,她只能带着这份仇恨,找上她的亲生老子。 要不是他当初抛妻弃女跟刘巾帼在一起,要不是刘巾帼怀着师翊来逼宫,她妈妈不会带着她们离开,她们就不会跟着妈妈过那么辛苦的日子,妈妈和姐姐就不会积劳成疾,全都弃他而去。 那些母女三个相依为命的日子离,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回来复仇。 可是她的母亲是个高自尊的人,被伤透了心,便坚决阻止她和姐姐跟爸爸见面。 这些年她不想惹妈妈生气,全都忍住了。 可是,她的隐忍,为的让妈妈和姐姐好好活着,而不是看着她们早早撒手人寰。 现在妈妈和姐姐都走了,她成了孤家寡人,她怎么能不恨呢。 诚然,她还有舅舅一家帮衬,还有丈夫和孩子的爱意,可是那是不一样的。 她的生命,有一部分是跟妈妈和姐姐血肉相连的。 现在,这一部分缺了两块,只留下两个大大的空洞,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催她落泪。 她怎么能不恨? 她恨死了! 她的这一部分,永远是为了妈妈和姐姐活着的,她要报仇! 所以她回来了,她放弃了舅舅给她安排的工作,来到亲爸跟前装可怜。 她成功了,她即将带着男人和孩子一起住进来,她们一家,会变成一根根毒刺,扎在刘巾帼心头,扎在师霖的生活里面。 她要搅合得他们鸡犬不宁,反目成仇! 于是她收拾完食材,看着迟迟没人下来的楼梯,笑着站了起来。 想让她做饭伺候刘巾帼这个贱女人? 门儿都没有! 她面带微笑,起身拧开了煤气灶。 很快,厨房传来一声尖叫,正在暖手的师霈赶过来一看,赶紧把煤气灶关了,扶着郭晴出来。 她冲楼上喊道:“二哥,二嫂,快来啊,晴儿把手烫伤了,你们谁带她去一下医院,我来做饭。” 师霖正在辅导孩子写作业,闻言催促刘巾帼赶紧下去看看。 可怜刘巾帼,好不容易找到了理由躲着,却又不得不下去伺候这位祖宗。 最终是她亲自带着郭晴去了医院。 郭晴既不用帮忙做饭,还得了个懂事的美名。 吃饭的时候,师霖还在夸她:“这孩子做事是粗心了点,可她有这份孝心就很不错嘛。霈霈啊,辛苦你了。” 师霈笑笑,她怎么好说辛苦呢,她这二哥自打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就没有做过一次饭,扫过一次地,都是她任劳任怨在收拾。 她也明白,她是外嫁女,住着娘家爸爸的房子,就要付出点什么,所以她不计较。 但是,她看到师霖居然因为郭晴受伤,终于跟她客气了一句,她心里还是很感慨的。 她二哥就是这样,比大哥自私多了,要是大哥在家,怎么着也会帮她一起收拾的。 算了,不计较这些了,她拿二哥这个大男子主义是没办法的。反正现在二嫂回来了,她可以轻松一点了。 她笑了笑:“不辛苦。对了,二嫂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侄媳妇怀孕了吗?是不是回来待几天还走啊?” 一听这话,刘巾帼更是心塞。 她冷着脸夹菜,不说话。 师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回来,见她不肯说,便也催了两句。 刘巾帼直接反咬一口:“没什么,黄昱人缘太好,整天跟那些年轻男人称朋道友的,我看不过去,说了她两句,被她妈妈骂回来了。” 师霈不信,这事儿听着没有多严重,绝对不至于让刘巾帼丢下怀孕的儿媳妇不管特地跑回来。 不过她也没问,只想着回头给大哥大嫂发个电报问问。 师霖则心大,信以为真,还怨怪了她两句:“这下知道儿媳妇的厉害了?这可是你亲自挑的啊。” 刘巾帼更心塞了,放下筷子,直接上楼:“我晕车,不舒服,先去歇会儿。” 师霖没说什么,倒是师霈,不高兴了。 该不会又要她来洗碗吧,她要当这么多人的老妈子? 她很累的。 可是郭晴手上受伤了,她又不好叫郭晴帮忙,便只得认命去厨房忙碌起来。 没想到郭晴居然跟了进来,虽然伤了手,却还是拿起笤帚,把地上的菜梗蒜皮什么的扫起来。 师霈心说,还是侄女儿懂事,这个二嫂,真是叫人讨厌。, 232老年离婚闹剧(三更) 郭晴的存在, 让刘巾帼设想中的好日子变成了苦日子。 她是回来躲清闲的,原以为远离了黄昱可以潇洒快活的养老,没想到家里等着她的这个, 可比黄昱难伺候多了。 黄昱虽然性格不好,好吃懒做, 喜欢咋呼,但她起码是直来直去的, 她想什么都会直接表现出来说出来,不用费心去猜测,更不用担心她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可是这个郭晴就不一样了, 她简直就是一个笑面虎啊。 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她就领教到了郭晴的厉害, 她本打算小心观察几天再说, 没想到, 郭晴接二连三的给她搞事情。 比如这几天做饭,郭晴虽然烫伤了手, 却每天都会主动去帮师霈, 有郭晴做示范, 刘巾帼要是坐着等现成的就好像很不道德。 要不然师霖就会说她:“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啊, 晴儿手上还裹着纱布呢,你也忍心?” 刘巾帼真想骂人, 她为什么不忍心,这又不是她女儿! 再比如洗衣服, 郭晴依旧会主动端着洗衣盆,去水井那边忙活,还特地挑师霖在家的时候, 每到这时,师霖就会叫她把衣服放下:“哎呀,你这个孩子,手都没好呢,洗什么洗,放那儿,叫你刘阿姨洗。” 刘巾帼真是要气死了。 几天之后,她终于忍不了了。 她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好几次质问师霖,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她商量。 每当她问到这个,师霖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反问道:“她是我闺女,又不是你闺女,她来找我我当然要帮忙,这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我跟你说了做什么?” “可是……可是我是你老婆啊,这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家里要多几口人,难道你觉得是小事吗?你不应该问问我的意见吗?” “这不是我的家,也不是你的家,这是老爷子的家,晴儿是他亲孙女,住这儿怎么了?还要你同意不成?”师霖实在不是不知道她在叽歪什么。 多大点事,至于摆个臭脸? 又不是没成年的小孩子,要她来养,真是不可理喻。 刘巾帼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到了娘家,她可算是找到诉苦的对象了,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她嫂子劝她:“去年叫你跟他离了你又不听,现在那个老首长已经找了个年轻媳妇,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那女人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带着那老首长到处溜达逛街。你是没看到,她的衣服全买的最好的毛呢大衣,鞋子要穿最好的真牛皮的,哎呦,那简直了。你现在生气也没用了,这么好的事儿,是你自己放弃的。” 刘巾帼更委屈了,哭道:“我那不是舍不得翊儿吗?我也是想等他有了孩子再说。” “那没关系啊,当初人家说了的呀,愿意让你去照顾孙子的呀,只要你们一起不就行了。是你自己舍不得师霖,你就别找借口了吧。我当初就劝你,这种男人,可以为了你抛妻弃女,难保不会为了别人抛弃你。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他年纪大了,猛不丁一退休,正是寂寞无聊的时候,他正好可以含饴弄孙啊。可是师翊又没有孩子在他跟前,现在女儿愿意认他,马上还要带外孙过来,他当然欢迎啊。你这时候跑回来,不是正好给前头女人的孩子腾地方吗?”她嫂子觉得她真是没脑子,该闹离婚的时候不闹,不该闹的时候胡闹。 刘巾帼被她一提醒,立马清醒过来,赶紧回去了。 结果到了家里一看,没有任何人为她的离去而着急上火,反倒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正为了郭晴男人和孩子的到来而庆祝。 师霈是个厚道姑妈,特地置办了两桌子饭菜,把几个子女都叫了过来,连远在首都的梁颂音都为了跟这个妹妹相认,特地找文工团的领导说好话,请了假回来见面。 这会儿梁颂音正在拿红包给郭晴的两个孩子。 郭晴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叫张致远,小女儿叫张宁静。 梁颂音好奇的问道:“咦,一个宁静,一个致远,是不是出自诸葛亮的诫子书?” 郭晴笑着夸道:“大表姐真是好学问,正是呢,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其实一开始我闺女没用宁静这个词,而是用的致宁,为的就是避讳,她大姨叫郭静,孩子用了不合适。后来她大姨去世了,张煦见我天天哭得昏天黑地,实在是担心,就提议,让宁儿改命叫了宁静,算是纪念一下她大姨吧。” 提到那个英年早逝的表姐,梁颂音不禁叹了口气:“哎,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亲人要好好活着,要不然,逢年过节,还有谁能纪念她呢。” “是啊大表姐,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的。”郭晴红了眼眶。 正说着,她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刘巾帼,便赶紧站了起来,招呼道:“呦,阿姨来了,快,进来坐。” 说着她招呼了张煦一声:“阿煦,那是师翊的妈妈。” 张煦过完年三十五岁,跟师翱一般年纪,他是那种典型的糙汉长相,浓眉大眼,五官线条硬朗,棱角分明,乍一看是个特别严肃特别凶狠的人。 加上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往那一杵,就让刘巾帼的心凉了半截。 所以他起身给刘巾帼打招呼的时候,刘巾帼并没有应他,而是径直走到师霖跟前,就这么满脸严肃的看着师霖。 那表情明显写着这么几个字:你欠我一个交代。 师霖没什么好交代的,这是老爷子的房子嘛,又不是干休所给他分的房子。 何必呢。 所以他只当没看见,笑着说道:“颂音啊,给你舅妈端个凳子过来,你说说她,一把年纪的人了,跟我吵架还跑回娘家去,肯定是去告我黑状了,得亏我没上当,要不然你舅舅我岂不是老了老了,还要变成一个妻管严被人笑话。” 梁颂音笑着起身,在自己旁边加了个凳子。 但是刘巾帼显然不满意,因为师霖身边的位置才应该是她的,可是现在,郭晴在左,张煦在右,把个师霖围在了中间,完全没有属于她的位置,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这么多人在场,她又不好发火,便强行用理智把怒火压下去,道:“不用了,我感冒了,我去楼上找点药吃,你们坐。” 师霖关心了一句:“发烧了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正好我带女婿认认地方。” “不用了,你们去吧。”刘巾帼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哪里还有精力再去强颜欢笑应付这一大家子。 回到楼上,她便摔上门,坐在床边默默哭泣。 楼下郭晴只当什么也没看出来,反倒是笑着问道:“姑妈,跟我大伯联系上了吗,有没有问问刘阿姨还去吗?要是她还去的话,正好我把送给兄弟媳妇的礼物准备一下,到时候她可以帮我带过去,免得失了礼数。” 师霈点点头又摇摇头。 郭晴一脸好奇的坐下:“怎么了姑妈,不方便说?” “这倒也不是,只是……只是你刘阿姨估计不会去了。她冤枉了师翊的媳妇,跟师翊的丈母娘大打出手,她在那边已经待不下去了。”师霈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师霖也震惊不已,他问道:“霈霈,这是真的?她跟白菡动手了?” “何止是动手了,你没看她耳朵上的伤吗?那是白菡被她掐得浑身是血,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咬了她一口。最后这事还是小裴帮忙摆平的。小裴这孩子就是有本事,通过观察伤口的颜色,推断那个小伙子在撒谎,接着她三哄两骗的,就把那小伙子吓得不行,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二哥,你得说说我二嫂,这事很严重啊,要不是小裴帮忙洗刷了黄昱的冤屈,只怕二嫂还要逼她把这个孩子拿掉,到时候你怎么跟人娘家交代啊。”师霈早就不爽刘巾帼了,这回逮到她的错处,当然要好好告个状。 哪怕刘巾帼真的不走了,也不帮忙做家务,起码让她跟师霖吵吵架也是好的。 师霖果然气得不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太不像话了,大哥怎么不早点通知我,我去给黄坚打个电话。” “大哥是怕你知道了跟二嫂吵架,大嫂原本也不想说的,是她问我二嫂回来后的情况,我不小心提了句二嫂跟你吵架回娘家了,大嫂误以为二嫂自己跟你说了,这才告诉我的。”师霈赶紧帮大哥大嫂说话。 师霖实在是觉得丢脸,叹了口气,出去了。 黄坚显然一直在等他这边给个说法,所以,虽然黄坚对师霖的称呼还是客气的,但是说的话却并不客气。 师霖只好赔礼道歉,毕竟这事真的是刘巾帼错了。 黄坚其实也不想为难他,见他有意示好,便叹了口气:“老首长,难为你了。还请你好好劝劝老嫂子,昱儿能跟她成为婆媳,那也是缘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师霖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黄坚也不想为难他,毕竟自己还是他提拔上来的,便把黄昱也骂了一顿,说自己把这孩子惯坏了,他已经打过电话敲打过白菡和黄昱了。 最终,老上级和老部下各自自罚三杯,一团和气的挂了电话。 师霖回到家里,很是感慨,他希望刘巾帼给他一个交代,要不然,他一定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没想到,刘巾帼也在等他给她一个交代。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便吵了起来。 楼上的郭晴听着大半夜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别提多高兴了。 日子从这一天开始,越发的鸡飞狗跳,越发的鸡犬不宁。 等裴素素收到消息的时候,刘巾帼已经在跟师霖闹离婚了。, 233男人婆(1)(一更) 初春的海岛, 暖风习习。 裴素素正在家里给卓彧洗澡,师敬戎踏着月色回来。 裴素素见他一脸疲惫,赶紧把孩子捞起来擦擦, 让他光着小腚先去床上玩,随后转身去给师敬戎倒杯凉白开。 师敬戎坐在堂屋八仙桌旁, 接过茶缸牛饮一气,喝完可算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他叹了口气:“二叔那边出事了。” “啊?”裴素素有点意外, “二叔生病了?” “没有,是二婶跟他闹离婚,大打出手, 闹得人仰马翻的。”师敬戎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越是这样, 他越是觉得有一个情绪稳定的老婆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看看黄昱, 看看装斯文的白菡, 再看看装都懒得装的刘巾帼,师敬戎越发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把茶缸放下, 起身圈住裴素素的腰肢:“对了媳妇儿, 我有个事跟你说。” “嗯?你说。”裴素素也抱着他, 两人脸贴着脸,腻歪得不行, 这一幕让床上的卓彧见了,立马抗议起来:“抱抱, 爸爸抱抱,妈妈抱抱。” 两口子笑着回屋, 把孩子搂在中间,说正事。 师敬戎拿了封电报出来:“罗师长发给我的,他说那个冷政委的妹妹已经跟沙世强结婚了, 沙世强告了我的黑状,导致冷政委现在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好。过几天岛上会来一批插队的知青,这里头就有冷政委的亲属。罗师长不放心,已经安排了他侄女儿过来,帮忙看着点。” 裴素素不理解:“插队的知青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是怕他们捣乱,给你添麻烦?” “估计是这样,不过更关键的,可能是调查你的秘密。毕竟你能精准的找到我和高明虎的位置,还是有不少人怀疑你的。所以罗师长叫他侄女儿过来,真要是那两个小子有什么动作,她也好及时提醒你我。”师敬戎还收到了照片,他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拿出来,“罗师长怕咱们不认识这几个人,特地寄了挂号信过来。你看看。” 裴素素接过照片,第一张猛地一看,只看到一排电线杆。 等她眯着眼找了一圈,才在电线杆最高处,看到了一个疑似女人的身影。 她好奇道:“这就是罗师长的侄女儿?” “下面还有。”师敬戎把第一张拿开,露出下面的证件照。 一个剪着短发的女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不过看得出来,她是个不爱笑的人,所以笑容有点勉强。 裴素素把照片翻转过来,但见后面写着:罗岚,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生,高级电工,是我兄弟家独女,性格泼辣,易燃易爆,不太好相处,希望小师你和小裴多多包涵。 裴素素忍不住笑了:“易燃易爆,这是个什么形容,好像很可怕哎。” “跟你一年生的。”师敬戎笑笑,把照片拿开,露出下面的一张,“过来捣乱的就是这两个,冷家栋,冷家梁,是冷政委同族兄弟家的双生子,今年十七。听说性格很不好,上房揭瓦,无所不为,所以他们在城里待不下去了,没有厂子敢要他们,只好打发过来插队。冷政委正好对你我好奇,便找人安排了一下,把他们两个塞海岛来了。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 裴素素仔细看了看这对双生子,确实,光是看面相就是不好惹的刺儿头,更不用说,海岛这里离家千里万里远,没了长辈的监督,只怕这两个人要翻天。 “难怪罗师长会安排一个易燃易爆的过来,一物降一物吧。”裴素素笑着把照片收起来,“没事儿,调查就调查吧,我可以让闪闪盯着他们,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嗯。”师敬戎松了口气,他挺担心裴素素不高兴的,毕竟被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 没想到这家伙越来越有雅量了,居然不生气。 他也去冲了个澡,回来一起陪会儿孩子。 刚坐下,便看到裴素素递了一份合同过来:“出版社寄来的,我自己编纂的那本喂养指南过稿了,问我稿费给这个数行不行。至于高明月大姐主编的那一本,因为涉及的医学知识比较多,所以被送到卫生部门去审核了,暂时还没有下文。” 师敬戎还挺意外的,他把合同接过来看了看:“单本售价一块二,稿费百分之十,那就是一毛二分?” “嗯,不知道能卖出去几本,这是第一版,一共印了五万本,要是以后再印,售价变了,稿费也会跟着变动。”裴素素坐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既然是颜美玲推荐的出版社,肯定没问题,签吧。”师敬戎笑着算了笔账,“五万本,要是全卖了,那就是六千块钱?” “嗯,听说这是比较高的版税税率,一般新人只有百分之五到到百分之七,不过颜大姐找专业的妇产科医生把过关,觉得我这本书内容过硬,大哥帮忙手写备注的字体很漂亮,二哥做的插画也别具一格,所以她找出版社的人沟通了一下,给了百分之十的税率。”裴素素还是挺开心的,这可是她赚的第一笔巨款。 师敬戎对自己媳妇刮目相看,夸道:“媳妇儿你真棒,哎呀,我都自愧不如了。” “没有啊,你也很棒啊,现在岛上的部队纪律严明,没几个人敢搞小动作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对了,你帮我看看,大哥和二哥的辛苦费怎么算。”裴素素这本书虽然是自己编写的,但是大哥二哥也出了力,肯定是要给钱的。 师敬戎不清楚这笔账怎么算,便应道:“你问问颜大姐吧,她比较清楚这些。” “也好,要不我问问她,可不可以给他们单独计算。”裴素素不是不舍得从自己的稿费里面扣,只是她觉得,这样师翱师翔不就没有姓名了吗? 不如正经的跟出版社提出来,师翱师翔的名字也加上去,以后要是再版,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于是第二天,她去了趟省城,跟颜美玲电话沟通了一下。 颜美玲笑着说道:“我已经想到你要这么做了,今天刚跟那边的主编吃了饭,你放心,事儿已经给你搞定了,你大哥写的那些备注,按照初级美工的价位计算,你二哥的插图,按照高级美工的价位计算。整体算下来,可以一次性支付你大哥六百块稿费,给你二哥一千五百块。不过这些是一次性买断的,以后再版他们也不会再拿到钱了,这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 “插画是单次买断的?”裴素素不清楚这一点。 颜美玲回道:“对呀,这个跟你的版税是不一样的,相当于一锤子买卖。但是你要知道,万一书卖不出去,他们也依然会有这么多收入。他们是不需要承担滞销的风险的,而你不一样,要是书卖不出去,你可能拿不到几毛钱。” 也行,于是裴素素问了问,合同什么时候寄过来。 颜美玲已经准备好了,笑着让她等邮差的消息就行。 裴素素放心了,几天后,果然收到了一封挂号信。 颜美玲还挺聪明的,她怕普通信件耽误事儿,所以直接寄给了裴素素。 毕竟,人性都是拜高踩低的,人家一看收信人的地址是海军大院,自然会慎重对待。 裴素素拿着合同去找师翱师翔。 兄弟俩刚吃完午饭,准备休息会儿去上学。 见到裴素素过来,还挺好奇,以为她是来看孩子的,于是师翱招呼了一声:“卓彧乖乖,快,妈妈来了。” 卓彧听到动静,赶紧从爷爷怀里跳下来,扑过来找妈妈撒娇。 裴素素笑着把这傻小子抱起来:“大哥二哥,出版社的合同,你们看看有没有意见,没有的话把字签了我去寄给颜美玲。” “哇,给这么多?”师翔惊呆了,他不过是配了几十幅插图而已。 师翱也很意外:“我就给你备注了一些小贴士,居然能给我六百?” “那可不,颜大姐是个好人,她说服出版社,给你按初级美工算的,怎么样,不错吧。”裴素素擦了擦卓彧的嘴巴,顺便把罗和平寄过来的几张照片拿了出来。 她要叮嘱一下这一大家子,不要招惹那个冷家栋和冷家梁。 一大家子本就凑在一起吃午饭,这会儿正好一起认认人。 景元夏拿起罗岚的照片看了看,忍不住笑了:“易燃易爆?我倒是好奇,她还能比黄昱更易燃易爆吗?” 裴素素说不上来,毕竟她也没见过本人,便笑着说道:“说不准,反正我不怎么担心,毕竟是罗师长推荐过来的,又是个电工。正好岛上电厂竣工了,马上要铺设电线,我估计她忙得很,不一定有空过来跟咱们易燃易爆。” 景元夏笑着把照片递给师翱师翔,师翱却没接,他肚子疼,赶紧去了趟茅坑。 师翔看了看照片,评价了三个字:男人婆。 裴素素不禁翻了个白眼:“不准这样说人家,我看这姑娘长得挺俊俏的,只不过剪了短发而已嘛。” 师翔撇撇嘴,还是他家雪儿有女人味。 裴素素气他口不择言,干脆把照片收起来,走人。 师翔哈哈大笑:“妈你看,小裴是不是也有点易燃易爆。” “你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人是敬戎原来的师长推荐的,你可不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这话,听到没有?”景元夏也警告了他一句。 师翔赶紧赔笑脸:“好好好,我该打,我再也不说了。” 到了上学的路上,他却跟师翱吐槽起来:“哥,你今天就不该去上茅坑,万一你遇到那个男人婆却不认识,回头被凶了骂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有那么可怕吗?”师翱不信,黄昱已经是他见过最不可理喻的女人了。 他觉得罗和平推荐的人肯定不至于这么离谱。 两天后,知青上岛,师翱下课经过的时候,发现码头那边有人在吵架。 他一时好奇,多看了一眼,但见一个剪着短发的女人,正一手拎着一个小伙子的耳朵,大发神威。, 234男人婆(2)(二更) 师翱不打算凑热闹, 这要是个女孩子被男人欺负了,他肯定就挺身而出了。 可是现在,是一个女人在收拾两个半大的小子, 这就超出他“行侠仗义”的那个范畴了。 况且,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凶悍无比的恶霸姿态, 这种女人他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便直接加快脚步, 回去了。 到了爸妈那里吃饭,师震好奇:“师翔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说楚奇找他画什么海报,等会我给他带教室去。”师翱坐下吃饭。 师震点点头, 应该的,师翔要养个孩子, 能多接点公社的零活儿总是好的, 反正楚奇是个公道人, 不会让他白白辛苦的。 不过师震想到楚奇,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那个小马跟他合得来吗?” “嗯, 挺好的, 两人已经领证了,暂时不要孩子。”师翱知道他老子为什么叹气, 不过他对马芸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勉强不来的。 他比较喜欢那种柔柔弱弱需要他保护的女人。 而马芸, 显然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性子,两人的电波对不上, 强求只会害人害己。 师震无奈,只得含蓄的提醒道:“楚奇跟你差不多大吧,你得说说他, 老大不小了,孩子该要就得要,再说那马芸也快十了吧,再拖下去拖成高龄产妇也不好。” “嗯,我会劝劝的。”师翱知道他老子的言外之意,楚奇还没他大呢,都已经有了着落了,这下两个老光棍儿只剩他自己了,要他抓紧呢。 他只当听不懂,低头认真扒饭。 卓彧见大伯好像有点不高兴,立马从小板凳上下来,巴巴儿的跑过来亲了亲他:“大伯,抱抱。” 哎呦,这个小乖乖,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师翱真是被这小子弄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把他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却被这小子嫌弃得不行,立马薅住他的头发扭过头去躲避。 这一躲一扯,扯痛了师翱的头皮,忍不住求饶:“好乖乖,快松手,大伯疼。” 卓彧松手,跳下去跑回自己小板凳上,继续吃饭。 师翱揉了揉火辣辣的头皮,不禁同情起了他老子:“爸,卓彧这家伙平时都喜欢薅头发吗?” “是啊,怎么了?”师震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孙子骑大马的时候手上总得抓个东西吧,抓衣领子使不上劲儿,还是直接薅他的头发最省事儿。 师翱无奈,心说这老头,真是把卓彧惯坏了。 师震翻了个白眼:“你老子不要你心疼,你赶紧也弄个孩子来薅我头发,哪怕给我薅秃了我都高兴。” 师翱不想再说了,吃完饭赶紧把师翔的那份提上,溜之大吉。 经过知青办的时候,看到门口人山人海。 这次倒是没见到那个短发母老虎,师翱没有逗留,直接从门口走过去,往学校赶去。 正走着,迎面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楚奇,他身边跟着一堆公社的工作人员,因为人多,走得又快,所以楚奇只是点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顾着跟楚奇点头,没注意人群中跟着的一个短发女人,直到下午放学再次遇到这群人,他才注意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海岛最近已经很热了,一个女人家,居然穿着厚厚的电工工作服,看着都热。 得亏她把头发剪得很短,要不然肯定会热出痱子来。 这会儿她正站在人群最前面,指着一根刚刚竖好的电线杆子,道:“这杆子竖得也不对,你们找的电工都是半吊子吧?连最基础的要点都做不到吗?这些杆子不能有倾斜、下沉和杆基积水,这是违返施工标准的,现在这么胡来,一下雨不就被淹了?不行,扒了重新来。” 楚奇觉得有道理,立马大手一挥,叫供电所的人听她的照做。 那负责人还有点不服气,问道:“哪有这么多讲究,我看城里的随随便便就立起来了。” 女人立马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子,质问道:“这里是城里吗?城里有下水道,这里有吗?” 那负责人不服气,继续犟嘴:“没有可以挖,有什么大不了的。” 女人被他气笑了:“那你挖好了再来竖电线杆子,没挖你就给我闭嘴!” 负责人脸上挂不住,想动手打人,立马揪住了女人的衣领子,准备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仗着自己是省城那边的供电局派来的,家里又有背景,便完全不把这个女人当回事,还故意把人家的衣领子扯开,一下就崩掉了两个扣子。 得亏楚奇把他搡开了,要不然估计他还想把女人的衣服扒掉。 他得意洋洋,挑衅的意味溢于言表。 毕竟在他看来,这不就是个女人吗,女人只要衣衫不整,那肯定就哭哭啼啼的跑了,再也不敢跟他嚣张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攥住裂开的衣襟,直接一拳头招呼了上去。 只一拳,就把这个负责人给干趴下了。 原打算过来劝架的师翱,顿时愣在了原地。 楚奇也傻眼了,师敬戎跟他通过气了,说这个女人不好惹,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有魄力。 打得好,真是打得好,连楚奇都没有胆子挑衅的这个关系户,在她眼里,不过跟那些腌臜的猪狗没什么区别。 这一拳头,可把楚奇受的窝囊气都给揍没了,不过他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劝道:“小王,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好扯人家女同志的衣服呢,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的嘛。” 众人一听,楚主任居然还在帮着这个女人说话,只怕这个女人真的有点来头,便跟着说起了小王的不是。 “是啊,有话好好说,你干嘛扯人家姑娘的衣服,都走光了。” “就是啊小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你快起来,我扶你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众人嘘寒问暖的,把这个关系户扶起来,没想到他来了劲儿了,还想动手。 他直接搡开好心的同事,扑上去准备玩个大的,最好是把这个女人扒光,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罗岚知道他不怀好意,冷笑一声,直接迈开一步,摆好了架势,等着他走投罗网。 师翱下意识想过来帮忙,结果又是,没等他出手,那小王再次趴在了地上。 动作之快,他只来得及看见了一道影子,好像是踹了一脚,总之,他傻眼了。 他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她跟那些扯头花哭爹骂娘的泼妇还不一样,她直接动手不废话,不是抡拳头就是扫堂腿,干脆利索,不需要浪费唾沫。 师翱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男人,是可以在女人面前全方位处于下风的。 他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又有点敬畏这个女人。 至于帮忙?算了算了,他这脚猫的功夫,估计还没靠近就被腿风波及跟着一起倒地了。 他看了眼凑过来的裴素素,拉着她叫她别上前,免得被那个凶悍的女人踹到。 裴素素却笑着招呼道:“是罗岚吗?你可算来了,我是裴素素。” 罗岚回头一看,但见一个面容娇俏的小媳妇,正含笑打量着她。 她立马收起了练家子的把式,站直了拽了拽被扯乱的工装,笑着应道:“是我,嫂子好,我正要去拜访你和师团长呢。” 她的一只手攥着崩开的衣襟免得走光,另一只手主动伸出来,跟裴素素握手。 裴素素笑着握紧她的手:“是我,有人欺负你?你等等。” 裴素素转身,招呼了师翱一声:“大哥,你带小罗去供销社买身衣服换上,去咱爸那边等我。” 师翱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这个女人就是师翔口中所说的男人婆,罗和平罗师长的侄女儿。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里面还穿着背心,便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披在了罗岚身上:“嗯,敬戎那边——” “他今天出海了,估计要晚点回来,没事儿,等会我直接带罗岚去大院那边,住处我来安排。”裴素素把人交给师翱照顾,转身去跟供电所的人交涉。 她抱着胳膊,冷脸打量着那个咸猪手的小王,转身问楚奇身边的书记员:“小魏,公社这边是有管理条例的吧,要是公职人员当众羞辱女性,应该怎么处理?” 小魏不敢开口,下意识看了看楚奇,征求意见,毕竟这个小王是个关系户,楚主任都投鼠忌器呢。 楚奇早就厌烦了这个小王,今天机会难得,可算是被他逮着了小王的错处,便给了小魏一个眼神示意。 小魏这才应道:“轻则记大过通报批评,重则开除公职队伍,交给警察法办。” 裴素素笑着说道:“那大家觉得,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算轻的还是算重的。” 没有人敢开口,只有小魏,在楚奇的眼神施压下,应道:“虽然小罗同志只是被小王扯坏了衣服有点走光,但这里人多,大多都是男同志,所以造成的影响还是很恶劣的。” 这可真是个人精,两不得罪啊。 前面那话是说行为本身还没到恶劣的程度,是在给小王开脱,但后面又说造成的影响恶劣,是在向裴素素示好。 裴素素不禁嗤笑,这人估计是个纯纯的政治生物,真是够圆滑的。 算了,既然他不愿意得罪人,那她敲打敲打这群人好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也好,既然你们拿不定主意,那今后罗师长问起来,我就说不知道吧。” 众人一听,傻眼了,那个小王赶紧问道:“小裴嫂子,你什么意思啊?哪个罗师长,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 裴素素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睨了一眼,转身离去。 这下小王急了,赶紧扯住楚奇:“楚主任,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楚奇也没回答,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小王:??? 等楚奇走了,留下来的人里才有个人出声了:“我好像听说,咱们岛上的师团长是从北边来的,北边的话,那边确实有个姓罗的师长,309师,东北的。这个女人不是也提过东北吗,那会不会,就是这个罗师长家的什么人啊。” 众人面面相觑,立马劝小王去道个歉,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小王琢磨了一下,揉了揉被踹痛的大腿,道:“真要是这样,大不了老子娶了她,别怕。我这就去问个清楚!”, 235老脸发烫(三更) 师翱走了很远, 没怎么跟罗岚说话。 他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总之,这种强势的女生, 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今天实在是不得已,要不然他已经溜了。 不过罗岚并不在乎这些,她一边走路,一边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来标记一下地点。 师翱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把有问题的电线杆全部记下来。”罗岚特别认真, 简单几笔,就把道路的走向, 以及附近的标志性建筑,和对应的电线杆的位置记好了。 师翱看她这样子似乎是个老手,便问道:“你做这个很多年了?” “对啊, 我十六岁初中毕业就做电工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嫌弃我是个女的, 不让我报名学习,是我找到他们领导,据理力争, 争取来的机会。后来第一轮考核下来,我以实操第一和理论第一的考评入选了。算算我都干了十年了。”罗岚继续往前走, 又把另外一处记下来。 不禁有些无奈:“这个小王真是个半吊子,他简直一窍不通,这种关系户就该早点赶走, 浪费时间门。” 师翱本来不想多事,但是他考虑到罗岚的叔叔是师敬戎原来的师长,要是罗岚真的在这里得罪人了, 师敬戎少不得要跟着头疼。 所以他还是劝了劝:“咱们国家就是人情社会,很多事情没办法的。你可以稍微态度温和一点,那样不容易得罪人。” 罗岚猛地抬头,蹙眉嫌弃的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温和一点?同样的问题,出现第一次的时候,我是好好说的,第二次的时候我依然没有翻脸,直到接连不断的出现,直到那个小王油盐不进,换了是你,你能受得了?” “其实这很正常,很多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的,他们忽然被一个陌生的女人跑过来教训,本能的会产生抵触的情绪。”师翱并不是在替小王开脱,他想试着让罗岚摸清楚这些人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 罗岚最讨厌的就是大男子主义了,于是她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哄着他们,求着他们?咱们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高级电工,正经的,靠自己的真本事评选的高级电工!我们那嘎达多少厂子请我去一趟还得排号呢,我凭什么要哄着这些狗屁不通的废物点心?” 师翱理解她的傲气,她有这个资本,可是她不懂人情世故,早晚会吃大亏的。 于是他还是劝了劝:“可是这里不是你们东北,在东北,你起码有你叔叔罩着,他们就算气你怨你,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现在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上来就得罪了一大群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你不如先放手,等他们出纰漏了解决不了,到时候他们就急了。那时候你再站出来力挽狂澜,既能服众,又不用得罪人。” “我才懒得搞这些虚头巴脑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就知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罗岚嫌烦了,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做记录。 她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熟知人情世故”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多了,才搞得很多部门效率低下,明明可以一次解决的事情,非得错了再去返工,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有时候还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她不稀罕这么做,她只做她认为对的。 她真讨厌这个男人,要不是小裴嫂子管他叫一声大哥,她都懒得搭理他了。 便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师翱被嫌弃了,他有些无奈,又不想跟人家姑娘争吵,便只能闭嘴了。 到了供销社,罗岚挑了件衬衫,准备去试试,师翱提议道:“你最好买两条裙子,已经二月了,气温都升到二十七八度了,再过半个月,气温一准飙升到三十以上,你穿这样,热。” “到时候再说吧。”罗岚是从东北雪原来的,压根没体会过南方的酷热,所以这会儿她还没把师翱的话当回事。 试完衬衫出来,她准备去结账,却见师翱正在打欠条,他对售货员说道:“事发突然,我身上没带布票,我先把钱给了行不行,布票等会儿送过来。” 这里没有人不认识师翱,看在师敬戎的面子上,当然要行个方便。 不过,那售货员刚准备记账,便看到试衣服的女人走了过来,直接把钱和票一起付了。 女人豪气的说道:“不用,我不差钱,也不差票。谢了。” 售货员还挺意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阔绰,不过她把布票接过去一看,说道:“可是同志,你这个是你们东北的地方票,在我们海岛是用不了的。你要是有全国票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收的。” “全国票?等着,我找找。”罗岚果然是个不差钱的主,很快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找出来几张全国票,“这下可以了吧?” 售货员目瞪口呆,她把零钱找给罗岚,忍不住跟同事嘀咕起来:“这女人谁啊,好像很阔的样子。” “怕不是师翱新找的女朋友吧?” “我看不像,这女人好像比他有钱。” “那我就不知道了。” 议论声中,罗岚回头亲自辟谣:“女朋友?我跟他?你们也太有想象力了,我才看不上这种只会做老好人的说教派。” 师翱再次被嫌弃了,他也没生气,只是笑着一起澄清了一下:“只是朋友的朋友,今天刚认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两人一起辟谣,那估计就是真的了吧。 不过这两人走在一起,还挺好玩儿的,那女人明显是嫌弃师翱的,特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可是天黑了一大半儿,师翱可能出于男人的本能,想保护这个女人,所以总想跟紧点。 结果那女人直接快走起来,师翱只得小跑步追了上去。 逗得几个售货员咯咯地笑,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把男人远远的抛在后面,太好玩儿了。 外面路上,师翱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得喊道:“小罗啊,你等等我,你怎么这么能跑,你不累吗?” “我没跑啊,我就是走得比较快嘛。我们做电工的,一向都是时间门至上的,要不然影响了那些厂子的生产,回头是要被领导开大会通报批评的。”罗岚停下来,看着落在后面几十米、扶着膝盖吭哧吭哧喘气的师翱,不禁越发嫌弃了起来。 她见他喘了半天都没动,只得折返,扶着他点:“我说你还真是个绣花枕头啊,看着挺帅气的,其实中看不中用,这点路就跟不上了,还好意思训我呢。切。” 师翱无语了,站起来被她拽着往前走。 他自打不上工去给楚奇帮忙之后,就有点疏于锻炼了,没想到现在体力这么差劲了。 果然这人啊,一但生活没那么艰苦了,就会变得四体不勤了。 他被迫加快了脚步,跟着罗岚往前跑,多亏路边又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电线杆子,救了他的老命。 等罗岚杵在那里做标记的时候,他便蹲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打量着这个女人。 可别说,脱下工装换上这件白底粉色小碎花的衬衫之后,可算是有点女人味儿了。 要是头发留长点儿,估计会很招男人喜欢。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留长发,也是为了工作吗?” “对呀,我可是要爬电线杆子的,万一长头发刮到哪里可不得了。”罗岚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刷刷几笔画完。 画完便丢下师翱,继续往前快走,师翱跟不上,吭哧吭哧的,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她只得再次折返回来,拽着他一起跑:“大哥啊,不是我说你,你可是个爷们儿哎,你这体力要是在我们东北那嘎达,是要被媳妇骑在头上拉屎的。” 师翱沉默了,他真的有这么废物吗? 他不信。 他松开了罗岚:“你别拽我,我自己能跑。” “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跟不上不准后悔啊。”罗岚乐了,这个老大哥还挺好玩的,经不起激。 她继续往前快走,师翱铆足了劲儿去追,可算是勉强咬住了她的身位,却也把他累得浑身是汗。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罗岚才停下了脚步:“不画了!你别喘了,我跟着你走吧,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好,好啊,他终于不用自我施压,赶鸭子上架了。 师翱慢了下来,大喘着气问道:“你一直都是这样快走的?” “对啊大哥,你要是去过我们东北就知道了,我们那里遍地都是厂子,我这样的技术人员,是需要随叫随到的。这次我叔叫我来,我们领导都不舍得放人呢,结果你们岛上的负责人倒好,居然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气死人了。”罗岚又想起那个小王,气不打一处来。 师翱本打算再劝劝她,又怕把她惹恼了黑灯瞎火的根他玩竞走,只得跟着骂道:“那个废物点心我也看他不爽,可是没办法,人家老子是省城供电总局的,说话很有点分量,没人敢招惹他。” “怪不得他目中无人。对了大哥,你知道他那边的靠山叫什么名字吗?我也可以找靠山啊,说不定我叔叔认识他们呢?就算我叔叔不认识,我叔叔的朋友也许会认识。总之,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你就要比他拳头更硬,作风更强势!”这是罗岚的生存哲学。 然而师翱还是认为,她是被罗和平护着,宠坏了。 她还没有见识到人心的险恶。 但他不想惹她生气,还是顺着她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问问我家敬戎。” “你说师团长吗?听说他长得很帅气,难道比你还帅?”罗岚虽然嫌弃师翱的性格,但还是要承认师翱的相貌的。 她可是个实事求是的大好人。 师翱哭笑不得:“嗯,比我帅!” “那你真可怜啊,事业事业比不过他,相貌相貌也比不过他,你还是做大哥的呢,有没有感到危机感啊?”罗岚直接反客为主,师翱不是教训她吗,她也教训他,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被人教训的滋味。 这滋味当然不好受,师翱直接自闭了,不说话了。 罗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至于吧,这就郁闷了?好好好,我不说你了,但是你也不准说我了,这是我跟你的君子协定,能做到吧?” “啊?”师翱愣住了,原来她是故意的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好,不说,都不说。”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比他们都长得帅,你肯定比他们好说话!”罗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身高有点差距,所以她得把胳膊抬高点。 哎,真可恨,她在那帮半吊子面前还能当个海拔高的,从身高上鄙视他们,现在到了这个师翱面前,她怎么就有点够不着了呢。 她干脆提出了不满:“你蹲下去一点,让我拍拍你。” 啊?师翱不理解,但他还是照做了。 这下罗岚开心了,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脑袋,很是欺负了他一把:“真乖,以后不许教训姐姐了听到没有!” 师翱:???小姑娘,你反客为主很有一套哦。 他猛地站了起来,没想到撞到了罗岚的下巴,害得人家栽倒在地。 师翱很是羞愧,赶紧蹲下来扶她:“你没事吧?” “哈哈哈,你上当了吧,我装的!”罗岚揉了揉不怎么痛的下巴,笑得肚子疼,“你果然很好骗哎,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喜欢教训别人的老古板,简直一骗一个准,哈哈哈哈。” 师翱郁闷了,他很老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老脸,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烫烫的。, 236有一点动心(1)(一更) 清脆的笑声, 昏暗的夜色,夜晚的归路并不寂寞。 海风阵阵,咸涩中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畅快, 师翱跟在罗岚身后,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 原来这不仅是个易燃易爆的女人,还是个爱笑的喜欢耍点小聪明的女人。 师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探究的欲望。 他很好奇,这个女人还有别的什么特质吗? 她这么强势, 会有处于下风需要向别人求助的时候吗? 她这么爱笑,会有被伤心事打击到, 泪流满面的时候吗? 他不知道,但他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 到了桫椤树院子里, 师震又在地上充当任劳任怨的“大马”,不过这次骑大马的不是卓彧, 而是子娴。 卓彧蹲在旁边的地上,正在跟一窝小奶狗玩耍。 师翱笑着进来,做起了介绍:“爸, 这是罗师长的侄女儿,罗岚。” 师翱正背对着院门, 闻言转过身来看了眼,发现这姑娘长得比照片上还俊俏,便赶紧叫师翱把子娴抱下来。 机会难得, 他可得助力一把,早点解决大儿子的婚姻大事。 便对着厨房正在忙活的景元夏喊了一声:“老伴儿,快出来, 儿子带姑娘回来了。” 景元夏应了一声:“等下,马上好!” 师翱:??? 老爹你不要坑我。 他想解释,没想到罗岚已经笑着迎上去,热情的打起了招呼:“您就是师震伯伯吧,景伯母呢,我叔经常跟我说你们的故事,我今天可算是见到本尊了。” 哎呦,这姑娘真会说话,师震很是开心,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笑着招呼道:“你景伯母听说你今天要过来,正在做大餐呢,你先坐,我去洗把手。” 罗岚笑着哎了一声,却转身往厨房去了。 但见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太太正系着围裙,在灶台那里忙碌,灶膛跟前,则坐着一个十左右的小媳妇,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 罗岚赶紧喊了声伯母好,嫂子好,随后便叫汤雪儿起身:“嫂子去外头喂奶吧,这里呛人,我来就好了。” 汤雪儿正好要换子聪吃奶,便没有客气。 她起身让开,片刻后抱着子聪过来,还端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旁边,跟罗岚闲聊起来。 罗岚爱笑,厨房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景元夏也健谈,对这个北方姑娘印象很好。 里头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叫院子里忙着给子睿洗屁屁的师翱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师震换了衣服洗了手,赶紧过来做大儿子的思想工作:“翱儿啊,你要抓住机会啊,我瞅着这个姑娘人不错。” 师翱没说话,反手把子睿拉了粑粑的尿戒子塞给师震,继续忙碌。 师震看他这么油盐不进,有点生气,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客人在家里呢。 便先去找了个盆,把尿布泡上,等会儿看看子聪有没有拉屎,回头一起洗。 爷儿俩都在忙活,院子里的子娴和卓彧则凑在一起,围着那胖乎乎的五只小奶狗,进行加密通话。 姐弟俩呜呜哇哇的说了半天,真是可爱,片刻后一人抱着一只狗崽子,跑厨房来显摆。 罗岚夸了两句,掏了掏裤兜,把带来的糖果塞给两个小乖乖,获得了奶声奶气的两声谢谢。 景元夏见她喜欢孩子,对她的好感更添了几分,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做做师翱的思想工作。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很快,裴素素回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楚奇、马芸和去公社宣传栏画海报的师翔。 裴素素抱起卓彧,拍拍他身上的泥灰,去厨房看了眼,见这个女同志相谈甚欢,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问了一声:“妈,有没有带黄昱和二婶的饭?” 毕竟黄坚还在位子上呢,罗和平跟黄坚又拐弯抹角的算是认识,所以肯定要喊一下黄昱母女的,至于师翊,算了,估计又在哪里猫着钓鱼呢,裴素素懒得去找。 景元夏当然明白这一点,便笑着说道:“带了带了,黄晨和赵五妹的也带了,宝莉和曹放要不要喊,你说了算,反正饭菜管够。” 她跟师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交流一下对罗岚的看法,不过老两口几十年的夫妻了,早就想一块儿去了。 所以,她也是有给师翱说媒的打算的。 那自然,她愿意多做几个菜,跟罗岚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唠会儿磕。 裴素素看得出来她的想法,便不打扰他们了,转身去喊其他人过来。 至于师敬戎,不用管,他今天例行巡逻海岸线去了,估计要到九点才到家。 等到她把人叫齐了,却发现那供电所的小王也在。 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蠢东西,居然厚颜无耻的,也坐在了饭桌旁。 裴素素不理解,走过去拉着马芸去旁边问了问。 马芸也很无奈,解释道:“没人留他吃饭,是他自己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的。你说他都坐下来了,谁又好撵他呢,真是够无耻的。” 裴素素叹了口气,确实,遇到这种脸皮厚的,还真是说不清楚。 她只好当做没看见,去厨房帮着把饭菜往外端。 师翱正在院子里拉电灯,师翔在旁边举着手电筒,不过电线好像被老鼠啃了,居然坏了一截儿。 师翱去叫师翔找工具,片刻后兄弟俩蹲在一起捣鼓起来。 结果捣鼓了半天,电灯还是不亮。 罗岚见了,便从师翔手里接过手电,再把手电塞师翱手里,随即抢走师翱手里的工具,下五除二,就把电线重新接好了。 灯泡通上电,把院子照得雪亮,她拍拍手站了起来,笑着看向师翱:“现在还教训我吗?” 师翱也笑:“不敢不敢,罗岚同志威武霸气!” 罗岚哈哈哈大笑,俯身拉着师翱起来:“看在你肯夸我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罗岚同志大人有大量,多谢多谢。”师翱也笑,顺嘴再夸两句。 罗岚很开心,拉着他一起入座,等她察觉到坐在对面的小王时,脸上的笑便瞬间凝固了。 她站起来,转身去了另外一桌。 师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哄道:“没人留他,是他自己死乞白赖坐下的。” “嗯,我没生你的气。”罗岚只是不想被那种蠢货坏了胃口。 最后两道菜上完,便正式开饭了。 楚奇担心小王破坏气氛,便干脆坐在了小王身边盯着点。 两桌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小王好几次想插话,都被楚奇用公社的事情岔开了。 眼看着罗岚在另外一桌有说有笑,好几次还主动往师翱碗里夹菜,小王坐不住了。 他不是傻子,瞧着这个架势,已经猜到了罗岚大有来头。 便绞尽脑汁,准备示好。 奈何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得兵行险着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端着一杯茶水,跑到罗岚这一桌赔笑脸:“对不住啊罗岚同志,刚刚扯坏了你的衣服,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愿意对你负责的,我还没有结婚,我可以娶你,只要你点头,明天我就带你去见家长。” ???罗岚这饭,忽然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接过他手里的茶水,准备泼他一脸。 师翱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用眼神规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可是个十足十的小人,千万沉住气。 罗岚沉不住气,她就是个炮仗脾气。 她也知道,这一杯泼上去,肯定会闹起来,可她就是忍不住。 就在她即将发难的时候,师翱灵机一动,忽然撒手,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吓得罗岚赶紧把茶杯放下,俯身去搀扶他:“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你说句话呀。” 师翱当然是装的,但是有用,这就行了。 他为了把罗岚骗走,便咬紧牙关一个劲地发抖。 罗岚以为他有癫痫或者别的什么病,赶紧招呼了师翔一声,一起把师翱往屋里抬去。 那小王还想跟着,却叫一旁的曹放拦着,把他拽回了楚奇座位旁。 两人打起了配合,说起了小王的不是。 “你怎么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人家女同志走光了呢?” “可不是,你这到底是道歉啊还是火上浇油啊?” “不会道歉就别道了,回头叫你家楚主任去打个招呼,你小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乱来了。” 小王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没错啊,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说自己愿意娶这个女人了,他多有担当啊。 怎么到头来,反倒是成了他的不是呢? 于是他反驳道:“我没乱来啊,她确实走光了呀,她还打了我一拳踹了我一脚呢,我都没跟她计较。” 得,对牛弹琴。 曹放无奈,跟楚奇对视一眼,算了算了,先把人稳住吧,免得闹起来难看。 屋里,师翱还在装病,师翔借口去找药,出去了,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外面的喧嚣在这一刻远去,师翱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女人的呼吸声,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姑娘其实是挺善良的,就是脾气暴躁了点,要是能听劝就好了,肯定不至于得罪了那些权贵。 只是,她显然听不进去那些大道理,他只能出此下策,没想到还挺管用。 他有些想笑,只怕今天这事,但凡换一个直性子的人,都拦不下罗岚的发飙。 这么一想,他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他臭美的笑了笑,随即睁开了眼睛。 罗岚一直紧张的观察着他,还时不时看一眼房门的方向,担心道:“师翔哥怎么还没回来,你有病的话,平时没有准备一点药吗?” “我没病,我装的。”师翱坐了起来。 昏黄灯光下,他认真的解释道:“我知道劝不住你,所以只能装病。你要是生气,等会儿可以拿水泼我,但你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泼那个小王。你自己得罪人不要紧,但是你别忘了,我兄弟和我弟妹是要为你的行为负责的。希望你凡事多考虑考虑,不要逞一时之快,害了我兄弟他们。” 罗岚震惊极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站了起来。 她怔怔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不得不说,她上当了。 可笑她在来的路上,还在笑话他好骗,没想到自己立马就被他骗得团团转。 她气死了,直接转身出去,嘭的一下把门摔上,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师翱叹了口气,果然易燃易爆,这头倔驴的性子,还真得好好磨磨。 饭桌上,罗岚沉默的低头扒饭,也不笑了。 她拿碗里的饭菜出气,一扒就是一大口,狠狠地嚼,咬牙切齿的嚼。 她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生气的同事,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那个师翱只是装病不是真的有病吧。 但她还是越想越气,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她气鼓鼓的起身,去厨房再加了一碗,回来继续跟白米饭较劲儿。 景元夏哭笑不得,好几次往她碗里夹菜,她虽然吃了,但自己却一筷子也不肯夹。 不知道在赌什么气。 这气鼓鼓的样子,活像一只河豚,把景元夏逗笑了,思来想去,她只得发动家里最讨人喜欢的两个万人迷。 子娴马上两周岁了,已经能听懂大人绝大多数的话语,奶奶跟她耳语了几句,她便笑着跑过来,爬上小板凳,凑到罗岚跟前,扒拉着她的胳膊,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奶声奶气的劝道:“阿姨,不气。” 卓彧在另一边,也踩了个小凳子,他直接把几盘子菜往罗岚面前推,人小鬼大的说道:“阿姨,吃。” 罗岚没忍住,笑了。 反手圈住卓彧的小身子,亲了他一口,再扭头亲子娴一口:“好,阿姨不气,阿姨吃饭,吃好多,不给你们大伯留饭!” 一场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解了,院子里再度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散席后,楚奇直接拉着小王离开,至于罗岚,裴素素已经问楚奇要了个小院子,准备让她自己住着。 地方就在师翱那院子前面,那家人因为工分不够,已经被公社收回了房子,目前搬到了专门安顿这些懒汉的杂居院。 所以这个地方现在安排给罗岚正合适,她一个姑娘家,独居不安全,师翱家就在他后面,有什么事照应起来很方便。 再往前走一段里就是桫椤树院子,就算师翱不在家,罗岚也可以去前面叫人。 再往东则是师翔的院子,离得也不远,可以说,目前这个院子是最合适的。 罗岚跟着去认了下地方,她很满意。 裴素素问她行李呢,她说还在公社那边,便又叫上了师翱师翔,一起过去帮忙把东西搬过来。 路过大学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周玲和吕美娟。 这两个姑娘不知道遇到什么事儿了,正站在校门口张望着。 看到裴素素的时候,特别激动。 两人隔着校门,喊了声裴老师。 裴素素好奇,走过去问了问:“怎么了这是,学校都宵禁了,还不回去睡觉?” “等你呢裴老师,刚才我俩在宿舍,看到你们一群人过去了,有点好奇,那个短头发的女人是谁啊?”周玲指了指路上站着等裴素素的女人。 裴素素笑着解释道:“那是岛上新来的电工,北边的罗师长介绍的。” “哎呀,你说的不会是罗和平叔叔吧?我爸认识他哎!”周玲来精神了,赶紧套近乎,“那我明天可以跟娟儿一起去拜访这个姐姐吗?” “可以啊,我叫她过来。”裴素素转身,招呼了罗岚一声。 罗岚放下行李,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周玲赶紧自报家门,顺便介绍了一下吕美娟。 罗岚笑着寒暄道:“原来是周叔叔和吕叔叔家的姑娘,等我什么时候不忙了,还得麻烦你们带我去拜访一下两位叔叔。” “好说好说,罗岚姐姐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中午下课了我和娟儿去找你玩。”周玲很是开心,她老子跟罗和平可是战友呢。 没想到罗和平的侄女儿能过来。 等裴素素等人走了,周玲才扯着吕美娟回了宿舍。 吕美娟不高兴:“怎么办啊,她住到师翱家前面去了,真是羡慕。” “这没什么吧,又不是住一起了。”周玲没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吕美娟却不这么认为,直觉告诉她,来大麻烦了。 她挽着周玲的胳膊撒娇:“总之,你明天帮我套套话,她只是来工作的吧,不是来跟师翱相亲的吧?” “师翱都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了,你还不死心啊?”周玲也是无奈,一个寒假过去了,吕美娟没泡到别的帅小伙,所以回来后,还是准备继续追师翱。 不过好在,寒假回去,她们狠狠挖苦了一下那个挖墙脚的叛徒,所以现在吕美娟的心情还算可以。 要不然,周玲可不敢这么问。 吕美娟叹了口气:“他是说得很直白啊,可是他真的好帅啊,除非你找个更帅的给我。” “……”周玲很无奈,只好妥协了,“那好吧,明天我去问问。” 当天夜里,师敬戎在海岸线边缘遭遇了伏击战,没有回来。 罗岚在大院这边等到九点半便回去了,师翱送的。 两人边走边聊,师翱替自己兄弟说了声抱歉。 罗岚笑笑:“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他是大忙人啊,我知道的。我叔叔经常跟我夸他呢,虽说我叔叔是在他出事之后才接手的309,但是他被找回来之后,我叔叔真的跟他相见恨晚。叔叔到现在都在遗憾,没能亲自带他一段时间,两人只是名义上做了个把月的上下级,真是可惜。” “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师翱笑了笑。 “那倒也是,不过无所谓,人跟人是讲缘分的。我叔叔跟师团长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却跟亲兄弟似的,总是忍不住要关心他。但是呢,我叔叔之前带的几个团长就不这样,有的在他手底下待了好几年了,两人关系还是很生疏。所以啊,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的。”罗岚见解独特。 师翱笑笑,表示了认可:“确实,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只是形同陌路,有些人只见了一面,就成了知己。” “还有呢,有些人,明明才十五岁,却像个老气横秋的糟老头,整天长吁短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人家今年七老八十了。而有些人呢,虽然也在朝着十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可她永远心态年轻,永远十八岁!”罗岚笑着贬损了师翱两句,还顺带着臭美了一下。 师翱愣住了:“我老气横秋?” “你以为呢?”罗岚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伸手把他的嘴唇往两边戳了戳,“你看,你笑起来多青春啊,非要整天耷拉着个脸,难怪你到现在还在打光棍儿。” 师翱乐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这么开心。” “很简单啊。”罗岚松手,背过身去,眼神中的黯然一瞬而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是我爸妈教我的,所以,我永远不会不快乐,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师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似乎透着某种悲伤的气息。 把人送到地方后,他便出去了,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驻足在门口的小路上,看着头顶的星辰,默默琢磨着最后那句话。 第二天他找裴素素问了问。 裴素素简单提了提:“她父母都不在了,爸爸在抗美援朝里牺牲,所以她从小就只能跟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是文工团的,因为去山区文艺汇演,遇上了雪崩,也没了。那年她才六岁,所以她是罗和平养大的。” 怪不得这年头居然会有独生女,怪不得她看起来那么乐观开朗,却又说出那么强作乐观实则悲伤的话来。 师翱默默攥起了拳头。 这样的一个可怜人都能活得这么积极,这么进取,他真不该带着男人婆的有色眼镜,觉得人家姑娘凶悍可怕。 他欠她一个道歉,但他说不出口,便在放学后,特地沿着那些新竖起来的电线杆找了过去。 他想鼓励鼓励她,起码让她知道,他听进去了她的话,他会努力起来,不再做个老气横秋的老男人。 到了地方,却见那小王又在吆五喝六的根她唱反调,还揪住了她的衣领子,想打人。 师翱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迎了上去:“什么事非得动手动脚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能好好说?”, 237有一点动心(2)(二更) 小王今天是想讨好罗岚的, 只可惜,罗岚并不买账。 不但不买账,还找楚奇要了一些精壮勤快的年轻劳动力, 帮忙把那些扭七八拐的电线杆全部起开返工。 小王要面子的,看到自己的心血全部白费,一群人反倒是围着一个女人说着些溜须拍马的话,他当然受不了了。 于是他要罗岚给他个交代。 罗岚没什么好交代的,直接掏出她带来的《有关铺设电力设施的施工明细》,给小王临时开起了辅导班。 然而小王根本听不进去, 一把夺了她的手册,挑衅道:“不是我说, 你一个小娘们儿,不回家结婚生孩子,居然来抢我们男人的活儿, 你要不要脸?还给我读书,读个屁的书, 老子才是岛上供电所的负责人,你不经过我的同意扒了这些电线杆子就是违规操作,你给我全部恢复原样!” 罗岚一听, 气笑了,她据理力争:“我只知道我是楚主任请过来帮忙的, 我可不归你管。另外,我提醒你一声,天气预报说了, 从明天开始,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大雨。你要是不闹,今天咱们抓抓紧, 说不定还能先把公社这边的电通上,这样起码不影响楚主任他们办公。你要是再闹,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来找我。” “你拽什么拽啊?楚主任请过来的了不起啊?我都跟你说了,这是我的事,出事了上头也怨怪不到你,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哎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惹我生气,好吸引我的注意力叫我娶你啊?可以啊,我愿意娶你啊,昨天我就说了,只要你一句话,咱们马上去见家长领证。不过咱可说好了,领了证结了婚,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生儿育女,别出来抢男人的风头,丢不丢人啊你!”小王根本没把罗岚当回事,哪怕知道罗岚有背景,想的也只是把她娶回家关起来,免得她到处乱跑。 而不是尊重她作为一个高级电工的专业性和权威性,更不会尊重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人格尊严。 所以这些话,他压根没过脑子。 在他看来,天下女人都一个样,再强势再能干,结了婚也就消停了。 所以,他只想用结婚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然而这些话,对一个一心想办好事情的专业人员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侮辱,所以罗岚直接炸了。 她直接放了狠话:“很好,我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出事!” 这话可不得了,在小王听来,这就是在咒他,气得他一把扯住了罗岚的衣领子,要让她好好尝尝自己的厉害。 师翱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迎上来直接撞开了小王,本打算英雄救美,没想到罗岚却反手把他扯到了身后:“大哥你不要趟浑水,你还要读书呢,要是被他诬告一把,你都找不到地方说理。你走开,我自己处理。” 说着她上前一步,彻底拉开跟师翱的身位,扯着小王往后面去了。 “来来来,你不是要动手吗,姑奶奶今天好好跟你过两招。”罗岚走到电线杆后面的空地上,迈开腿脚,摆好了架势。 眼看着小王又要挨揍,他的狐朋狗友们赶紧过来劝架。 话里话外,都说这个罗岚有靠山,不能惹。 小王不服,他也有靠山,怕个鸟。 气头上的他根本听不进去朋友的劝告,直接搡开了众人,抄起路边的铁锨,准备先下手为强。 师翱见劝和不成,只得抢上前去,试图夺下小王手里的铁锨。 小王已经气得没有理智了,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立马跟师翱拉扯起来。 罗岚一看,不好,还是把师翱牵连进来了,只得赶紧收起架势,跑过来架开了师翱和小王。 她拉着师翱调头就走:“谁让你掺和的?我听你的行了吧,我不跟他吵了,你赶紧给我走。”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走了,小王很不甘心,尤其是这个女人还紧紧地挽着师翱的胳膊,这让刚刚夸下海口要娶她的小王很是丢脸,气头上,便直接抄起铁锨,对准师翱扔了过去。 幸好有人吼了一声快躲,罗岚反应及时,赶紧扯着师翱往旁边让了让,可即便是这样,师翱的脚还是被铁锨扎出血来,痛得倒地不起。 罗岚气死了,她猛地转身,看着得意洋洋的小王,气头上真想冲上去撕了他那得意忘形的恶臭嘴脸。 可是师翱在出血,她还是强行压制住了怒火,扶着师翱往医院赶去。 很快,每次放学都会落后五分钟出来的裴素素,也从这边经过。 她骑着自行车,没打算停留,却被小王的狐朋狗友拦下,如此这般的告了状。 裴素素心中一惊,她看着伤人后依旧嚣张的小王,狠狠心,放出了金闪闪。 “闪闪,给他点苦头尝尝,不要要他性命。” 金闪闪领命而去,裴素素则骑着自行车去追人。 在半路看到了一瘸一拐的师翱,她赶紧把车让给了罗岚:“医院认得吧,不认识的话叫大哥给你指路,你们先去,我去报警。医药费不用管,我等会儿去交。” “我有钱,真的。你放心,师翱哥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我会对他负责的。”罗岚做完保证,便骑上自行车,送师翱去医院。 裴素素则转身去了公社,找到楚奇,让他出面压一压小王。 至于报警的事,也要跟楚奇通个气。 楚奇思索了一下:“不要报警,报了也没用。不如这样,我来找他老子协商一下。” “行,你赶紧处理一下,我去医院。”裴素素无奈,她明白楚奇的顾忌。 很多事不是一腔热血可以解决的。 到了医院,师翱的脚已经处理完了,脚背被扎了一道十几公分的口子,做了消毒和清创,也进行了缝合和消炎。 医生建议师翱住院再输两天点滴,毕竟天气热了,伤口又深又长。 师翱不想住,结果两个女同志异口同声,要求他必须住院。 裴素素转身去给他办手续:“我等会再来,给你们带饭。” 罗岚点点头,留下来照看师翱。 师翱知道她不喜欢他老生常谈,可他还是要谈。 他苦口婆心的说道:“你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要得罪这种人。毕竟你刚来岛上,就算你是高级电工怎么了,这些电线杆你来之前就竖着了,就算出了问题,也跟你没关系。你不如等着,等到他们出了问题再出面。你总觉得我这么做会降低办事的效率。可是小罗,你好好想想,你要是听我的,以后肯定没人敢质疑你,可是现在呢?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哪怕你竖的杆子不会出事,他们也会狡辩一句,换了他们的也不会出事。何必呢。” 罗岚没有说话。 她也没想到,这个小王这么恶毒,居然拿铁锨扎人。 这要是真被扎到要害处,说不定师翱就没命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她烦躁的站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在老家的那一套办事风格,在这里不奏效? 真的是因为有叔叔罩着,所以其他人不敢把她怎么样吗? 难道不是因为她无比高超的电工技术? 难道她这些年得到的尊敬和崇拜,真的不全是自己的努力? 她的人生信念,在这一刻动摇了。 她转身,看着师翱包成大馒头的左脚,忍不住靠近些,问道:“疼吗?” “疼。”师翱没有撒谎,“火辣辣的疼,我要是以后瘸了走不利索了,你得对我负责。” “对不起。”罗岚坐在床边,神色凝重,“我以为我可以跟他讲道理。我在我们那都是这样的,他们都很服我。“ “那是因为你是你叔叔养大的,虽然是叔叔,其实跟你父亲没什么区别。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自然要对你礼让有加,可是这里不是东北。”师翱不厌其烦,就像一个耐心的引路人,尝试这让这个莽撞但有才华的女人远离人生的歧路。 罗岚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盯着输液管里一滴一滴落下的消炎药,默默叹了口气。 过了很久,她才主动抓住了师翱的手:“好,我听你的,但我只能尽量,我这二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可能一下子改不彻底。不过你放心,你要是瘸了,我娶你。” “啊?”师翱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可是纯爷们儿,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娶他了? 他想反驳,不过裴素素提着饭菜过来了,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裴素素带来了一个糟心的消息:“小王带了一群人,把你竖的杆子又扒了。罗岚,你先别管这事了,等我和楚主任想办法把他弄走再说。” “好。”罗岚这次没有再固执已见,她可不想再看到师翱受伤了。 裴素素没想到不用自己浪费口舌,罗岚就痛快的答应了,她还是挺欣慰的。 吃完饭,她把罗岚叫出去谈心:“小罗,我相信你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因为很多事情都跟东北那边不一样,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但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正义的伸张是需要智慧的,横冲直撞的那不叫正义,那叫鲁莽。” 罗岚没说话,但她努力的点点头,尝试去理解这些,接受这些,面对这些。 裴素素搂了搂她的肩膀:“你放心,邪恶可以嚣张一时,但一定不会嚣张一世。给楚奇一点时间,他会尽快解决的。” “好。”罗岚也抱了抱裴素素,“对不起,害你跟着跑来跑去,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你这一来,我还多了个能说话的朋友,多好。好了,我去备课,晚上给你带饭。”裴素素回去了。 下午下班后,她去办公室放书,出来时,发现周玲和吕美娟在门口等着。 她很好奇:“有事儿?” “裴老师晚上有空吗?我们想找你答疑。”周玲硬着头皮,给自己的好姐妹制造机会。 哎,没办法,这家伙铁了心要追师翱。 这话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好借着接近裴老师的机会,去见见师翱。 裴素素还以为她们真的要答疑,便应道:“可以,你们吃过晚饭来找我吧。” “去哪儿找?”周玲赶紧问了一声。 “去医院吧,我要给我大伯哥送饭,你们到医院门口等着。”裴素素锁了门,赶紧回去张罗。 吕美娟却急了,拽着周玲现在就要去医院看看:“他怎么住院了,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知道啊,走,先去吃饭,等会儿过去。”周玲拽着小姐妹,准备往食堂走去,却见小姐妹已经急哭了,只好改了主意,“好好好不吃了,先去看他。” 医院里,罗岚压根没把那句我娶你放在心上,她陪了师翱一下午,因为无聊,所以她去找导诊台的小护士借了几份报纸过来看着。 师翱不知道该聊点什么,便也只盯着报纸,满脑子却都想着,一个女人,到底要怎么娶他。 一下午就这么消磨过去。 罗岚打着哈欠,起来伸了伸懒腰。 师翱见她今天没穿那件新衬衫,不免嘀咕了一句:“怎么又穿这么厚,不热吗?” “干活儿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真的有点热,等小裴嫂子过来吧,我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来。”罗岚笑着坐下,见他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打趣道,“干嘛盯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你很好看。”师翱发自内心的赞美了一句,“要是长头发的话,更好看。” “那你估计是看不到了。不过我有以前的照片,你要看的话回头我给你找找。”罗岚没有多想,坐在床边,拿起报纸折起了纸飞机。 师翱没忍住,盯着她的脑袋继续问道:“你这头发,猛不丁一看真像个假小子,你很喜欢当小子?难道你不喜欢那些好看的衣服和裙子吗?” “喜欢啊,我下班之后会穿的。”罗岚笑着抬头,把折好的飞机丢了出去。 飞机歪歪扭扭的飞出去一段,最后落在了门口。 那里来了两个人,飞机不偏不倚,正好躺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脚底下。 罗岚笑着招呼道:“是你们啊,帮忙捡一下行吗?” 周玲俯身捡起纸飞机,好奇道:“罗岚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她看了眼同样震惊的吕美娟。 罗岚起身把飞机接过来,直来直去道:“啊,我跟人吵架,害师翱哥被人伤了脚,我照顾他呢。你们坐。” 说着她坐在了最靠近师翱的床头,拿起另外一张报纸,继续折纸飞机。 师翱还会帮忙压一压报纸的边缘。 看着他们默契的样子,吕美娟没忍住,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挨那么近,你们……你们什么关系啊?” “护工和伤员的关系?”罗岚笑着总结了一下,“哎,美娟,你会折吗?一起来。” 吕美娟摇了摇头,转身直勾勾的盯着师翱,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师翱沉默了片刻,为了让吕美娟死心,他直接松开报纸,道:“小罗,我要去厕所,扶我一下。” 罗岚没有多想,放下报纸扶着他。 没想到他直接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罗岚身上,得亏她干电工劲儿大,又是个练家子,愣是以一米六六的身高,抗住了这个一米八的大块头。 不过为了把人扶稳了,她不得不把手臂饶过师翱的后背,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叫吕美娟见了,直接红了眼眶。 师翱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吕美娟已经哭着离开了,周玲也追了出去。 师翱松开了罗岚,说了声抱歉:“对不起,刚才利用了你。” “啊?”罗岚什么也没有察觉到,没心没肺的问道,“扶你一把而已,怎么就成利用了?来来来,继续啊,我是又不是扶不动你。” “嗯……”师翱别开脸去,耳根子滚烫,任由这个傻姑娘圈着他的腰身,把他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裴素素过来送饭,罗岚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至于饭菜,等她回来再吃。 不到半个小时,她便折返了,穿着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齐耳短发,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气质出尘,宛若芙蓉一朵,娇艳明媚。 师翱只看了一眼,便被那不染杂质的笑容烫得移开了视线。 完了,老男人动心,要糟。, 238海岛爱情故事(1)(一更)她…… 裴素素过来送晚饭的时候, 带着师敬戎和孩子。 他是今天凌晨才回来的,虽然打了胜仗,但他很累, 所以白天补了一天觉。 裴素素去拿晚饭的时候,他正好在师震那边陪卓彧,听说师翱出事了,便抱着孩子一起过来。 一家三口往门口一站,便叫人心生羡慕,男的帅, 女的靓,娃娃可爱。 未婚人人士见了, 很难不动结婚的心思。 罗岚一看便猜到这人就是叔叔常提的师团长,她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师敬戎客气的点点头, 抱着卓彧走进来关心了一下师翱的伤势。 师翱脸上还有红晕,师敬戎以为他伤口感染发烧, 还特地伸手摸了摸:“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师翱别过脸去,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这里头太热了, 闷的。” 是吗?师敬戎不信。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接过裴素素手里的饭菜递给师翱:“那你先吃, 我等会叫二哥给你送个电扇过来。” “不用麻烦了,你二哥还要照顾孩子,我把窗户开大点就行。”师翱庆幸这会儿窗户是半开的, 他能找到合理的借口。 师敬戎没再说什么,转身跟罗岚寒暄起来,很快, 他从罗岚口中得知,沙世强不但结婚了,而且即将有第四个孩子了。 罗岚有点愤愤不平:“我叔叔不喜欢他,没想到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能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高团长也不喜欢他,他结婚的时候,叔叔和高团长虽然随了礼,但都找了借口没有去现场。后来听说,那天很多人都没去,不过冷政委那一个派系的都去了。没办法,人家还指望冷政委关照呢。” “嗯,正常,人多的地方就会搞小圈子。”师敬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叔叔还跟我说了件事,让我看看岛上有没有跟你登对的未婚男性,帮你早点把婚姻大事解决了。你要是不想我多事的话,可以提前说一声,如果你需要我帮忙,那我回去就帮你张罗起来。最近岛上来了一批新兵,和一批调过来的军官,想找的话问题不大。” “啊……”罗岚心说叔叔让她过来,果然是怀着别的心思的,不过她也不生气,毕竟她确实到了这个年龄了。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先不着急,我自己找找看吧,你和我的眼光未必一样,到时候你介绍了我却不喜欢,反倒是弄得不好意思。” “那行,你们吃,我回去了。”师敬戎起身告辞,他还得回去写报告,汇报这场小范围遭遇战的战况,所以不能耽误太久。 裴素素也一起回去了,路上问道:“我怎么觉得大哥看罗岚的眼神有点不自然?” “我也注意到了,要是他真的看上罗岚了,我倒是可以卖一卖我的面子,跟罗师长说说看。”师敬戎是愿意帮忙的,这次跟宋优那次还不一样,宋优那边的亲属,师敬戎不认识,至于那个宋首长,他只跟在大舅后头见了一面,谈不上什么亲近。 罗和平就不一样了,师敬戎虽然只在得救后在罗和平手底下待了一个月,可是在他离开之后,罗和平隔三差五就跟他联系,关系很是亲近,所以,要是他开口,应该问题不大。 裴素素没意见,不过提到大舅,她好奇问了一声:“大舅之前不是说要来岛上养老吗,去年年底他应该退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退不了了。”师敬戎正要跟她说这事呢,他笑着问道,“上头有个领导出了大问题,他老人家临危受命,升上去做负责人了。你猜他这次要等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裴素素猜不到,有些职位是没有确切退休年限的吧,要看上任的时候多大,届满五年退休的时候是几岁,就是几岁。 师敬戎笑着说道:“没错,届满五年再退,到时候他都七十多了。” 裴素素惊呆了:“那你给大舅发电报祝贺了吗?” “发了,他老人家不放心你和孩子,特地写了一封挂号信过来,事无巨细的叮嘱了我很多事情。”师敬戎还是挺佩服他老人家的,能在快退休的时候被提拔上去,虽然说有运气的成分,但也说明他是经得住考验的。 毕竟这几年,各个大小职级的领导和军官,都被往上扒了祖宗十八代,稍微有点问题的都做不长久。 师霖不就受了老爷子的牵连,没能再往上一步么。 这种牵连是隐性的,但是师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没有人敢埋怨老爷子,毕竟没有他和故去的奶奶,就没有现在的他们。 不过,这事多多少少还是会让子孙后代心中不安的。 但是现在,大舅升上去了。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哪怕师敬戎本人不指望大舅关照,也还是松了口气。 只要大舅在,老爷子应该可以风平浪静的安度晚年了。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别管你之前多么位高权重,一旦退下来,很快就会人走茶凉。 新上来的必定要培养自己的势力,那就必然会拔除你留下的旧势力,所以这茶就算还是热乎的,也会有人帮你凉。 但如果你不退反进,那这茶不但凉不了,甚至还会烧开,欢快的沸腾起来。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裴素素也松了口气,大舅能升上去确实是好事,老爷子这边完全不用担心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师敬戎一声:“你记得叮嘱那几个哥哥,凡事低调一点。其实我倒不担心大哥二哥,主要是那个师翊,他现在有事没事就去海钓,据说跟一堆钓鱼佬呼朋引伴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放心,我会叮嘱他的。”师敬戎心里有数,师翊虽然不务正业,但其实影响不大,只要师翊不在外面耀武扬威,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了,景柏泰可不是师翊的大舅,师翊也占不到什么光。 几天后,大舅升上去的事情,在全国性的广播里进行了通告,岛上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一时间与有荣焉。 不少人过来给景元夏道贺,就连高家妯娌,也厚着脸皮,过来说了两句好听的话。 景元夏可忘不了,就是她们挑唆的刘巾帼跟黄昱翻脸。 虽然她不喜欢刘巾帼,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姑息纵容外人在师家放肆,所以景元夏的态度很冷。 韩桂芳觉得伤了自尊,离开后嘀嘀咕咕的,要报复。 高母则劝道:“你报复什么呀你报复,我要是你,我就赶紧想办法,让小红嫁给师翱。他跟师翊还不一样,师翊是尝过女人滋味的,只要黄昱没有什么大错,他就可以靠着道德约束,拒绝小红的亲近。可是师翱是个老光棍儿啊,他肯定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到时候一旦他把持不住,这事不就成了?” 韩桂芳一听有道理,回去后便撺掇着小红去医院跟师翱套近乎。 没想到小红到那儿的时候,师翱已经在办出院了。 那个叫罗岚的女人全程扶着他,两人勾肩搭背,姿态亲昵,看起来已经没她什么戏份了,她只得转身,回去找她妈和大伯母出主意。 韩桂芳嫌弃的骂道:“你这个蠢货,你不会直接去抢吗?你就说你跟师翱睡过了,你看那个姓罗的怎么办!” “啊……这不是撒谎骗人吗?能行吗?”高小红没想过这出,她觉得这样容易得罪人啊。 韩桂芳却坚持:“怎么不行?你要是不抓紧,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没了。你可别忘了,人家大舅现在是上头的人了,他们一家以后可都是好日子。” 高小红想想也对,便咬咬牙,再次找了过去。 * 这几天的相处,师翱和罗岚算是对彼此都有个清晰的认识。 在罗岚看来,师翱这个人虽然古板了一点,迂腐了一点,喜欢说教了一点,但他心地善良,而且很有担当。 不过,相对应的,因为他太过有担当了,所以在男女问题上会叫人头疼。 他不会拒绝,不懂得跟不相干的女性保持距离,所以烂桃花一堆。 罗岚综合权衡了一下他的优缺点,暂时拿不定主意,准备再观望观望。 毕竟,如果真的要找对象,她愿意找个帅气一点的,这样日子才过得舒坦。 比起她的观望,师翱则干脆多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这么一个男孩子气十足的女人产生兴趣。 他也知道,她性格莽撞,是被惯坏的宠儿,但她身上,并没有那些娇小姐的刁蛮气质,反倒是直爽磊落得很,跟这样的人相处,他只要在她易燃易爆的时候及时想办法灭火就行了,其他时候应该挺舒服挺省心的。 于是,师敬戎过来接他出院的时候,他趁着罗岚去窗口结账,问了问师敬戎:“罗岚她……她没有婚约在身吧?” “没有。”师敬戎乐了,“怎么,你看上她了?要我说媒?” “嗯,你先把我的信息跟她叔叔说说,要是她叔叔没意见,我再行动吧。”师翱吸取教训,可不想再次被棒打鸳鸯了。 师敬戎没意见,回去后便给罗和平拍了个电报,等消息。 罗岚扶着师翱,送他去学校上课,耽误了四五天的课程,她心里很是羞愧,便留在了教室里,找师翔要了笔记,帮他誊抄在课本上。 同班同学好奇的打量着,不少人都拉着师翔问道:“哎,翔哥,那个女生是谁啊?” 师翔很忙,还不知道大哥已经动了心,便笑着解释道:“朋友。” 没想到,一个男生立马追问道:“只是朋友吗?我可以追她吗?” 话音刚落,罗岚便抬头看向那个男生,笑着问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就追我,你还是先回家问问你爸爸妈妈吧,万一他们不答应你找个大你七八岁的老大姐,你不是白激动一场?” 教室里洋溢着快活的笑声,那男生红着脸,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问什么问。” “你能说这话就说明你比三岁小孩好不了多少。咱们中国人嘛,娶媳妇大多数是为了生儿育女,要是自家儿子找个比他大七八岁的老姑娘,一千个父母里头,得有九百九十九个不答应。你就这么自信,你爹妈是剩下的那一个开明的?”罗岚反击得头头是道,把这小子给问住了。 几个同学劝了劝这个小伙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喜欢一个男人婆。 罗岚对这样的称呼也不是很在意,继续低头帮师翱抄笔记。 正忙着,门口跑过来一男一女。 男的是小王手底下的喽啰,一路打听着找过来,喊道:“罗岚姐姐,不好了,今天上午雨停了一会儿,王犇叫大家抓紧把电线拉上,没想到刚才准备试着通电的时候出了事,王犇他触电了……我们几个兄弟没想那么多,直接扑上去救人,没想到上去一个电一个,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出事了,那边的电力设备也没人敢关,只要不关掉,就没法救人,你快想想办法吧。” 罗岚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师翱却扯住了她,没让她开口。 他看向了那个小喽啰,问道:“是你自己来找罗高工的,还是楚主任让你来的?” “楚主任叫来的。”小喽啰急死了,直接往教室走来,“快点吧,人都给电晕过去了。” 师翱松手,给了罗岚一个眼神暗示,楚主任开口了,可以去,要不然他不会撒手的。 罗岚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起身道:“走吧,你先带我去见楚主任。” 罗岚走后,师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 课不课的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落了五天的课,不差这一天。 他担心罗岚应付不过来,更担心再有人挑衅她,让她爆发。 不过刚到门口,他便被高小红拦着了。 高小红便是那个跟小喽啰一起过来的女人,她是来抢男人的。 现在罗岚不在,她少了个威胁,当然要趁虚而入。 于是她扯着师翱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喊道:“师翱大哥,我想找你帮忙,你有空吗?” 原以为师翱起码会关心一下什么事,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结果师翱直接回了一句没空,推开高小红,扭头追了出去。 高小红愣住了,也成功被激起了不服气的心态,咬咬牙,跟在了师翱身后。, 239海岛爱情故事(2)(二更) 罗岚赶过去后, 冷静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一路过来,电线杆子倒了七八根,不少电缆都拖在了地上, 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临时的放电通路,安全隐患很大。 她问了下怎么回事,才知道因为下雨,上头交代的工期无法按时完成,小王着急给上头一个交代,所以没来得及把这些歪歪扭扭的杆子扶起来, 而是直接在公社那边先搞了一个样子工程。 到时候只要省里的电力公司来人验收一下公社这边的就行,至于其他地方的, 他再抽时间慢慢搞。 这么一个毫无安全意识,毫无操作标准可言的样子工程,出事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罗岚直接叫停了电厂那边的锅炉设备, 切断了岛上所有潜在的触电威胁,这才着手去救人。 三个倒霉蛋一个拉着一个, 被电击得身体僵直,心脏停跳,没了呼吸。 医护人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尽人事听天命。 裴素素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帮忙,这个小王可不能死, 要不然他老子娘非得把岛上闹得血雨腥风不可。 一番折腾,所有能想的办法都用上了,裴素素还在系统里买了点肾上腺素给他注射, 最后愣是从死神手底下把人抢了回来。 另外两个倒霉蛋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用了同样的急救措施,也注射了肾上腺素, 但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的还是没能抢救回来,只有另外一个身体强壮些的,虽然从鬼门关回来了,人却傻了。 这可是重大安全事故,楚奇虽然不是直接负责人,但也是要被问责的。 于是他当机立断,赶紧让罗岚写了份安全责任分析报告,好叫他拿着去大市那边先下手为强,免得小王醒过来之后推卸责任。 眼看着罗岚跟着楚奇走了,师翱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他留在现场,帮着善后。 高小红凑了过来,故作羞涩的问道:“师翱大哥,你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啊?” 师翱嫌弃的打量着高小红,直接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他不客气的说道:“滚远点,我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回去告诉你妈,有这个时间打我们师家人的主意,不如好好上工挣工分,免得一大家子喝西北风。” “师翱大哥,你怎么说话呢,我没有别的意思,随便问问也不行吗?”高小红没想到师翱这么不近人情,更没想到她的盘算全被师翱猜到了。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干脆按照她妈妈叮嘱的那样,直接在公开场合给师翱泼脏水,说他跟自己睡了。 可是她看到师翱那吃人一样的目光,想想还是退缩了。 她妈妈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她真的那么做了,师翱肯定也不会娶她的,反倒是白白得罪人一场,何苦来哉。 思来想去,她还是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没有我妈那么坏,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你不要怪我。” “那就赶紧走,别逼我动手,我不是什么君子,真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会打女人的。”师翱一脸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小红脸上火辣辣的,只得哭着离开了现场。 回去后韩桂芳问起来,她没说实话,而是找个了借口:“妈,你知道吗,公社那边死了人,我都被吓傻了,哪里还有力气找师翱套近乎啊。你是没看到,那个被电死的男人,眼睛珠子都快瞪秃噜出来了,太可怕了。” 高小红呜呜哭着,幸好她妈妈还有点人性,没有责怪她。 她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下次该找什么借口回话。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找个别的男人吧,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妈妈也就不会逼她了。 于是,她去找曹放帮忙介绍对象。 曹放自打被蛇咬过之后,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泰国圆斑蝰,俗称煤气罐儿,肾亏蛇。 煤气罐儿是它盘踞成一团时的比喻,而肾亏蛇,则是说它的毒液会造成肾功能的极大损伤。 而曹放,因为前期缺少圆斑蝰抗毒血清,只能用输血和其他蛇类的抗毒血清进行应急治疗,不可避免的对肾脏造成了严重的损伤。 所以,自打他醒来的这一个多月,他和冯宝莉的夫妻生活就响起了警报。 没有一次成功,意味着冯宝莉有可能要长期守活寡。 这让曹放不能接受。 所以这几天上学,他都是心事重重的。 这会儿高小红来找他帮忙介绍对象,他哪里有心思,便直接把高小红打发去了顾达那里。 高小红走后,曹放关上门,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叹了口气。 这会儿是午饭时间,冯宝莉刚去赵五妹家把凌霜抱了回来,喂孩子吃点炖鸡蛋。 曹放一言不发的进了屋里,坐在旁边盯着手里的课本发呆。 冯宝莉劝了劝:“你别觉得难为情啊,该看就去看看,素素姐肯定有办法的。你要是实在不想让她知道,那咱们就去找那两个老神医,实在不行,就去省城那边看看。” “你让我再试试。”曹放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成了一个不中用的男人。 他和冯宝莉都还年轻,这事是必须要解决的,要不然,即便冯宝莉不嫌弃他,他也嫌弃自己啊。 可要他去看医生,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便打算自己找点土方子试试。 比如什么牛鞭,狗鞭,总之,事在人为吧。 冯宝莉没有勉强,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喂孩子吃饭,免得给曹放压力。 * 两天后,楚奇从大市回来了。 带着省城电力公司的负责人,罢免了小王的供电所所长身份,正式认命罗岚成为了新的所长。 师翱得到消息,由衷的替罗岚感到高兴,也深深的为自己的一事无成而感到羞愧。 他忽然有点难为情,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啊,何必跟着他受委屈。 他看着那个穿着工装笑着来找他去吃饭的女人,心中萌生了退意。 所以,罗岚来牵他手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躲开。 罗岚愣住了,她盯着师翱,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嫌弃我一身臭汗?我洗过手了。” “没有,我刚削了铅笔,手脏。”师翱找了个借口。 罗岚笑着再来牵他:“我不嫌你脏,走,吃饭去。” 师翱没来得及躲开,被她紧紧地攥住了五指,只得跟在后头,满脑子琢磨着该怎么委婉的让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两人一路走回去,毕竟车子被师翔骑走了。 好在路不远,走走还能锻炼身体。 路上,师翱好几次想开口,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不伤筋不动骨。 因为彼此喜欢的人,相互之间是有感应的,就从罗岚毫不避讳的当众牵他的手来看,起码罗岚是默认了两人在处朋友了。 这时候他要是后退,她会伤心的吧? 她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也不是不知道他一事无成,但是她…… 她还是愿意来牵他的手! 如果他真的男人一点,是不是应该勇敢回应,然后不断鞭策自己,努力往上爬,努力做个耀眼的,可以跟她相匹配的男人? 对,应该这样,就该这样。 而不是在牵手了好几天之后,忽然像个懦夫一样,说自己不配。 早干嘛去了,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配? 现在看到人家当了供电所所长了,感到难为情了,开始矫情起来了? 真男人的话,就该奋起直追啊! 想通这一点后,师翱内心的那些纠结和惭愧,慢慢的消散了。 他反握住罗岚的手,笑着说道:“路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怕他们造谣?” “造谣?造什么谣?说我跟你处朋友了?”罗岚笑着停下,静静的打量着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造谣,你告诉我,这是造谣吗?” “我想说不是,但是我总得问问你的意见。你愿意跟我好吗?”师翱也停下,他准备郑重一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了。 罗岚歪着头,笑着打量他:“你果然是个迂腐的老男人,我都主动牵你的手了,难不成,你真要我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去才算?” “哈哈哈。”师翱笑了,把她摁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承蒙不弃,那我就厚颜无耻,做你的所长夫人吧。” 罗岚笑着踮起脚来,蹭了蹭他的下巴:“讨厌,你怎么这么高啊,我在你面前,连身高优势都没了。” “高了好啊,高了,才能陪你看到更远的地方。”师翱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回去吧,跟我爸妈说一声。也不知道你叔叔回电报了没有。” “不管他,我的事他不会掺和的,只要我喜欢就行了。”罗岚笑着拉起他的手,两人跟十几岁的小年轻一样,在路上疯跑。 跑着跑着,师翱感觉自己也年轻了起来,二十几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能笑,十几岁的时候也比不过。 他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真时代,放肆的奔跑,毫无负担的大笑。 这大概就是两情相悦的魔力吧。 两人到了桫椤树院子里,没想到今天老爷子精神倒是挺好,居然在院子里看着重孙和重孙女玩耍。 老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视线落在师翱和罗岚紧握的手上,笑着招呼道:“小罗,好孩子,你过来。” 保姆明白老爷子要做什么,赶紧转身去了屋里,把老爷子留给师翱结婚用的首饰拿了出来。, 240双喜临门(三更) 罗岚有些意外, 她不知道老爷子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金闪闪的首饰,有些受宠若惊,与师翱对视一眼后, 她便笑着牵起师翱的手,来到老爷子跟前蹲下。 “爷爷,我跟师翱哥哥正准备见家长呢,您怎么提前知道啦?”罗岚牵着老爷子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手好凉, 好凉。 明明天气已经回暖了,不过也许是因为这几天雨水多吧。 她没有多想。 老爷子抬手, 怜爱的抚摸着师翱的脑袋,随后抓起他的手,再把罗岚的手交到他的手心, 叮嘱道:“翱儿啊,你是家里的长子, 是爷爷的长孙,爷爷可算是看到这一天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人家。” “明白, 爷爷您放心。”师翱用力握住了罗岚的手,他有预感, 爷爷的身子骨估计不太行了。 可是他不敢说。 老爷子笑笑,松开他们两个,回屋去休息。 师翱拉着罗岚起身, 这时景元夏从厨房出来,她看了眼罗岚手里的东西,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整套都是老爷子亲手打造的, 给长孙结婚用的,有一对金镶玉的同心扣,玉是上好的羊脂玉,边缘的那一圈金子打造的玉托上,雕刻着麒麟和貔貅,都是极好的寓意。 玉石的背面,则雕刻着师家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家徽。 那是一个师字的篆体字,边缘做了一些艺术化的处理,整个图腾给人一种虎踞龙盘的感觉,非常有气势。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金玉的对戒,男款的较为低调,戒托上雕刻了一对比翼双飞的朱雀,玉石通体莹润,不做任何的雕饰;女款的则花哨多了,戒托上是鸾凤和鸣的镂空雕刻,玉石上也做了文章,要是从戒托里拿出来端详背面,可以看到精雕细琢的弥勒佛。 不过这年头破四旧,不能搞这些,所以,弥勒佛是朝下的,戴上之后根本看不出来,倒是正面的一个如意纹,反倒是惹人注目。 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一根金项链,一对金手镯,都是老爷子很早之前亲自打磨的,留给师翱这个宝贝长孙,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一整套都用一个巴掌大的金丝楠木盒子收着,非常的古朴,也非常的郑重。 如今,他终于可以放心了,哪怕现在就合眼,也能给他早死的老伴儿一个交代了。 景元夏知道老爷子来日无多,她把眼中的酸涩逼退,问了问师翱和罗岚自己的意思,得知他们已经打算交付终身的约定,景元夏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师震这会儿不在家,她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要去告诉师震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师震今天带子娴和卓彧吃糖丸去了,因为医院的小孩子多,两个小傻子玩疯了,所以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景元夏找了一圈,看到那小老头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吭哧吭哧的跑,不由得乐了。 她迎上去,叫师震赶紧回家。 顺带着又去前头把师敬戎和裴素素叫了过来。 加上姗姗来迟的师翔和汤雪儿两口子,景元夏让师翱当着全家的面,亲自宣布这个好消息。 师翱还矫情了起来,老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跟罗岚处对象了,能不能结婚还没定,等一下罗师长的电报再说吧。” “电报我拿来了。”师敬戎笑着把电报掏出来,朗声宣读道:“敬戎贤弟,你大哥,好!岚岚跟他做夫妻,好!日子你们商议即可,嫁妆我已汇款,半个左右能到——兄长,罗和平。” 师翔一听,乐了:“哎,敬戎啊,你管罗师长叫哥,那罗岚要是真的做了咱们的嫂子,到底是她管你叫叔叔啊,还是你管她叫嫂子啊?” “那怕什么的,我管她叫嫂子,她管我叫叔叔好了,咱各论各的。”师敬戎笑着活跃气氛。 裴素素也觉得这样挺好,便打趣道:“咱们大人为难不算什么,只怕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不知道该管敬戎叫爷爷还是叫叔叔了。” “哈哈哈。”满院子都是欢快的笑声,臊得师翱抬不起头来,倒是罗岚大大方方的说道:“不能叫爷爷,回头把这么帅的小叔叔叫成老头子就不好了。” 院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最终大家商量了一下,不着急定下结婚的日子,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既然暂时还不准备结婚,罗岚就想把这些首饰交给景元夏保管,等真到了决定结婚的时候再说。 景元夏却不肯收:“这可是我们家老寿星给的,我做不了主,要还你自己找他老人家还去。” 罗岚哭笑不得,只得把东西收收好:“好吧,我就舔着脸先收下了,要是我跟师翱哥处不下去,我再亲自还给爷爷。” 事儿就这么定了。 小王被省供电总局叫了回去,严加批评,为此,小王家里还赔了那个死亡的倒霉蛋一笔巨款,具体数额不清楚。 至于那个被电傻了的,也跟着小王回去了。 岛上的最后一群关系户,就此销声匿迹。 供电所在罗岚的指挥下,把所有不合格的电力设备全部起开重新铺设,这一忙,便是大半个月过去。 这天下午,岛上响起了广播:“同志们,岛上的所有电线电缆全部铺设到位,今天下午六点,供电所将正式给全岛的百姓和官兵们输送电力。请大家准时在家中守候。届时如果有任何不通电不亮灯的问题,请到各生产队队长家报备,供电所全体职工,一定第一时间到位,帮大家解决困难,确保今天晚上大家都可以用上咱们海岛自己的电!” 岛上一片欢腾。 轰鸣了两年多的发电机,就此停转。 下午六点,万家守候。 时间一到,百姓们便纷纷拉下电灯开关。 “亮了!” “有电了!” “再也不用听发电机的轰鸣声了!” “今天明明在下雨,可是没有漏电哎。” “说明小罗所长本事大,所有的施工项目全部符合要求!” “罗所长可真厉害,她可是我们女同志的榜样!” “那可不,咱们岛上可是有好几个厉害的女同志了。” “高明月大姐,小裴嫂子,小罗所长,还有谁?” “你们还不知道吗,景元夏老婶子可是当年的八路军女团长,贼厉害。跟景首长不相上下呢。” “哇,那真是了不起,那还有谁?” “还有马芸啊,楚主任的媳妇,也是个厉害角色,那天彭招娣去给楚主任泼脏水,叫马芸直接两个大嘴巴子扇得爬不起来,从那之后,彭招娣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乖乖,真厉害,这主任夫人平时没看出来,没想到这么泼辣。” “白渠嫂子也泼辣,她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 “刘秀云也不孬,她虽然识字晚,但她已经在准备秋学期的大学招生考试了,说不定她还真能考上给咱们大龄女同志争口气呢。” “哎呦,说得我心里也痒痒了,什么时候岛上开个扫盲班就好了,我也去学习学习。” 热热闹闹的议论声中,一盏灯亮了,两盏灯亮了…… 千千万万盏灯,全都亮了。 罗岚守在供电所,一直到八点,都没有人任何的抢修请求,她终于松了口气,脱下了工装,下班,回去跟师翱约会。 至于冷家的两个祖宗,有金闪闪看着,暂时没能掀起什么风浪。 时间很快,一晃四个月过去了。 热恋中的男女感情持续升温,韩桂芳绞尽脑汁想搞破坏,却次次都难以施展,最后不得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被炮竹声吵醒。 这些年连过年都很少燃放烟花爆竹了,不过今天情况特殊,老爷子坚持要听个响。 毕竟这是他大孙子结婚。 他说什么都要稍微传统一下的。 没有花轿,也没什么大红喜服,这年头结婚,讲究简单,讲究低调。 两个主角,穿上了罗和平从东北寄来的两套军绿色的服装,三转一响齐备,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吃顿饭,就算是结婚了。 师敬戎特地请了半天假,过来帮忙张罗。 他看着自己的大哥终于有了着落,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张罗完,他把借来的桌椅板凳一一还给邻居家。 刚准备回去休息休息,便看到自己媳妇牵着儿子的手,正扶着门槛,在那里捂着嗓子作呕。 师敬戎眉毛一挑,赶紧走上前来扶着:“媳妇儿,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还是有了?” “可能是有了,这个月例假没来。”裴素素算了算预产期,应该是在明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还行,不是很热。 师敬戎很是高兴,今天这日子是他挑的,没想到双喜临门了。 他摸了摸裴素素的肚子,叮嘱卓彧:“小滑头,从现在开始不准碰妈妈肚子了听到没有?” 卓彧好奇的歪着脑袋,奶声奶气:“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个小妹妹,卓彧是大哥,要保护小妹妹。”师敬戎抓起这小子的手,一起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皮。 卓彧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好吧,可是妹妹是什么?” 是啊,妹妹是什么?师敬戎哈哈大笑,抱起这小子,一路上努力跟他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妹妹。 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去休息,不想因为这件事抢了大哥的风头。 刚到门口,便看到吕美娟一脸哀怨的看着裴素素。 吕美娟和周玲也收到了请帖,不过吕美娟怕自己失态,没来。 这会儿散席了,她才鼓足了勇气跑过来,想看看师翱幸福的样子。 可是师翱已经洞房去了,她能看到的,只有裴素素依偎在师敬戎怀里,郎情妾意的幸福模样。 她很酸涩,拉着裴素素的手问道:“裴老师,我没来喝喜酒,他问过我吗?” 裴素素知道她还不死心,摇了摇头,据实已告:“我大哥的眼睛都快长到我嫂子身上了,没心思想别人,不好意啊娟儿。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真的?”吕美娟快放暑假了,她可以用来谈恋爱,正好。 裴素素笑着点点头:“真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你把我大哥忘了,我才能给你介绍。”, 241不想借钱(一更) 吕美娟为了早点结束痛苦, 当然要按裴素素的来。 她点了点头:“行啊,我努努力吧,你先把人介绍给我, 我处处看。” “不行,等过完暑假吧,要不然这对人家不公平吧?”裴素素算了算日子,过完暑假这家伙就十八周岁了,到时候再介绍。 再说了,暑假两个月, 回去疯玩一下,应该够她把师翱抛到脑后了。 吕美娟很不满, 就想现在找一个,奈何她那一套撒娇卖乖的本事,在裴素素这边根本不管用。 最终她没有办法, 只好委屈巴巴的跟着周玲走了。 路上周玲劝道:“别想师翱了,换个人想吧, 我听说春天来的那批知青,里头有两个特别帅气的,你要是感兴趣, 咱们去知青点看看?” “真的?”吕美娟来了精神,擦了擦眼泪, 跟着周玲去了知青点。 到那儿一看,果然有不少文质彬彬的知识青年。 不过海岛太阳毒辣,半年的时间, 已经把他们晒黑了一个色号,所以看着并不如城里的青年白净。 但也很不错了。 周玲指着门口蹲着的一个小伙子,道:“就是他, 前几天我看他去找楚主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楚主任的亲戚,你要不去搭个讪?” 吕美娟摇了摇头:“不要,先打听清楚再说吧,万一成分不好,谈了要出问题的。” “借口,你看上师翱的时候怎么没嫌弃人家成分不好?”周玲无奈,她这个小姐妹太任性了,估计是还没放下吧,哎。 吕美娟撇撇嘴:“师翱成分没问题啊,他爸妈都是根正苗红的老兵,兄弟又是个团长,不就是有个红色资本家的爷爷嘛,你当我真的没搞清楚他的底细吗?” “可他结婚了呀,没办法。我看他跟罗岚感情很好的,你就别想了。”周玲还是劝了劝,她也知道,吕美娟做不出来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儿。 要不然,这家伙也不可能盯上师翱。 毕竟吕美娟最开始看上的是师敬戎。 别人未必知道这一点,不过周玲可是一清二楚的。 吕美娟确实不打算破坏人家的家庭,她就是有点难过,难过自己总是失败。 看上这个,被人挖了墙角;看上那个,已婚了;再看上一个,却又不喜欢她,被别人后来者居上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呢? 她很伤心,撇撇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你总得给我找一个让我谈着转移注意力吧?”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马芸问问。”周玲拉着吕美娟往回走,两人转身后,知青点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有个十七八岁的高个子女生嘀咕道:“谁啊,胆子不小,居然敢来这边探头探脑的。” 另一个一起在院子里晒粮的男知青说道:“不知道,看起来他们还不知道咱们知青点的规矩,下次再来,把他们捆起来。” “不至于吧,不就是两个女的,又不是那些臭蛀虫,过来偷咱们粮食的。”另一个矮一点的劝了劝,“我看还是算了,可能是大学生放假了,好奇过来看一眼而已,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没必要?咱们知青点已经丢过好几次粮了,回回都得找楚主任求情,难不成你想这个月继续求爷爷告奶奶的找粮去?”高个子的女生显然很生气,她把手里的竹耙摔在地上,跑过来跟这个个儿矮的理论。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蹲在门口抽烟的冷家栋回头瞪了眼,骂道:“罗里吧嗦的做什么?赶紧干活儿,要不然公社那边的任务完成不了,下个月一起喝西北风。” “你就知道说我们,你又做什么了?”差点吵起来的两个女生,瞬间统一了战线,一起怼了回去。 冷家栋不屑的笑笑:“我为什么要做?我大伯可是冷政委,就冲这一点,你们就得老老实实供着我。你们要是不服气,可以去找那个姓裴的女人告状啊,听说她很爱多管闲事,说不定她会出手,帮你们教训我一顿呢。” 冷家栋一直找不到机会找裴素素的麻烦,每次吵架都故意把战火往她身上引。 不过这两个女生可不上当,高个子的叫徐慧,她冷笑一声:“笑话,我可是打听清楚了,冷政委不过是跟你同族而已,跟你家都出了五服了,你一口一个大伯的,叫得倒是挺亲热。可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至于你说小裴嫂子,不好意思,我们不像你这么无耻,我们要脸,能不麻烦人家的绝对不会去麻烦人家。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带你的饭了,你有本事自己挣工分自己做饭吃去!” 冷家栋怒了,摔了手里的香烟屁股,猛地站起来,几步走进院子里,扯住这个高个儿女生的衣领子,要扇她嘴巴子。 不过这次跟以往一样,只要他发火想打人,必定是自己先摔个狗啃泥。 他扯着女生,一起倒在了地上,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他不理解:“见鬼了,又有人踹我,我就说吧,这知青点闹鬼。” 他弟弟冷家梁把他扶了起来,狐疑的打量着周围,他看清楚了,院子里没人动手。 所以他哥说的闹鬼,难道是真的? 为了求证这一点,他只得带他哥哥去找那两位神秘人士。 两人很快来到了大学这边,已经放暑假了,他们不确定那两个高人回去了没有,只得在宿舍门口张望着。 很快,陆之辕注意到了他们,他把陆之轩面前的书拿开,指了指窗外路上的两个双生子,道:“哥,快别看了,惹祸精来了。” “终于来了。”陆之轩把书倒扣在桌面上,直接起了一卦,“不急,还没到时候,等他们跳跳脚再说。” “可是冷政委只是他们的族伯,就算他们作妖,其实也是算不到冷政委头上的。”陆之辕有些无奈。 他们兄弟俩算过,门口的冷家兄弟,会成为裴素素阻挡天灾路上的绊脚石。 不用过兄弟俩算出来的时间不一致。 他算的是今年盛夏,这兄弟俩会闹出格来,以至于裴素素和师敬戎都受到牵连。 不过他哥算的是明年上半年。 结果不统一,就没办法齐心协力想办法。 所以他很着急。 陆之轩笑笑:“是算不到,不过,要是有办法把冷政委的儿子弄过来,那就不一样了。那条美人鱼还在跟着他们,现在不急。再等等。” 陆之辕一头雾水:“你回回都说有什么美人鱼,我怎么看不到?” “说明你是个半吊子。”陆之轩不客气的扎了扎兄弟的心窝。 陆之辕自闭了,他拿起书本,恶补祖师奶奶留下的学问,他就不信了,他真的不如他哥哥。 * 七月盛夏,大学放假了。 就在前几天,黄昱顺产生下一个七斤多的小姑娘,她懒得想名字,直接找汤雪儿那边要了一个。 孩子叫子婉,柔顺美好的意思。 可是事与愿违,这孩子特别能哭,从早哭到晚,再从晚哭到黑。 没有一刻安宁的。 只好让白菡带着孩子来找裴素素,毕竟找裴素素看病不花钱。 这也是没办法,师翊整天游手好闲忙着海钓,公社那边早就不去干活儿了。 家里的收入全靠师翊钓上来的海货,一点都不稳定,黄昱虽然可以伸手问娘家要钱,但是该省还是要省省的。 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结婚生子,师翔就可以瞬间进入角色,成了一个顾家的好男人,而师翊,居然还是这个德性,甚至还变本加厉了。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答应师霖在海岛上历练。 现在后悔也晚了,支援海岛三年起步,她和师翊的户口根本转不回去,她还得在这里耗上一年多的时间,想想就心累。 裴素素也在过暑假,最近没课,加上妊娠反应比较大,所以她这几天都在家里陪孩子。 白菡找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教卓彧写字。 听完白菡的哭诉,裴素素直接拿了一本出版社寄来的样刊,递给了白菡:“拿去看一看吧,养孩子可不是儿戏,不是给口饭吃算了。” 她放下书本,叮嘱卓彧再写一会儿,起身把子婉接了过来。 片刻后说道:“我怀疑这孩子是肠梗阻,你摸摸这里。” 白菡顺着裴素素指示的位置,跟着摸了摸,她一脸紧张的问道:“那怎么办?” “手术啊。”裴素素把孩子还给她,“不过我说不准啊,我只是触诊,怀疑是肠梗阻,说不定不是呢,你带孩子去医院看吧,那边设备都全乎了,比我触诊的结果准确。” 白菡不理解:“你的医术不是挺厉害的吗?这都不能确诊?” “我又不是神仙,触诊只能给出几个可能的结论,还是要去专门的儿科看看的。”裴素素最讨厌别人这样说了,好像学了医就必须对每一种病症都做到百分百精准下结论似的。 机器都没这么厉害。 白菡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手术的话,这点小孩子吃不消吧?” “婶婶,我跟你说实话吧,中医不是万能的,如果真的是先天性的肠梗阻,肯定是要手术的。所以你得带她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你要是钱不够可以去找老爷子借点,我手里没多少钱了,不好意思。”裴素素知道白菡是想省钱,可她才不想借钱给白菡呢。 她自己都有了二胎了,要为孩子做打算的。 白菡无奈,只好带着孩子去了医院。 最后检查下来,这孩子是先天性的肠道畸形,需要做手术,很遭罪,也很费钱。 裴素素得知这事后,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托大,不确定的就是不确定,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的医者精神。 不过因为手术花销大,黄昱真的只能去找老爷子要钱了。 可是老爷子居然不肯借钱给他们,还把师翊叫过来训了一通,要他自己去想办法。 黄昱傻眼了,只好撺掇着师翊,厚着脸皮来找裴素素借钱,毕竟裴素素的书出版了,钱多。, 242公婆的糊涂账(二更) 师翊不想去借钱, 他开不了口。 毕竟他只是个堂哥,在师敬戎被找回的过程中也没能帮多大忙。 而孩子的手术费很高,他实在是没脸去借钱。 黄昱很生气, 质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孩子天天哭夜夜哭?” “我想想别的办法,可以再等几天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一时半会儿没事的。”师翊准备找师霖要钱,他是孩子爷爷,本来就应该出一份力的。 孩子出生他都没来,师翊已经很生气了, 这次无论如何是要师霖把钱出了的。 黄昱不抱希望:“你做梦吧你就,我生的是个闺女, 他连看都没来看一眼,他还能给你钱?” “那怎么办,总得试试的吧。再说了, 他连外孙女都能养着,没道理不管自己的亲孙女儿。”师翊其实是想让黄昱跟他妈说两句好话, 缓解一下婆媳关系,只要他妈肯过问这事,找他老子要点钱是绝对没问题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 他妈还在生气,而黄昱也态度坚决, 不肯低头。 两边谁也不肯退让,导致关系僵持到了现在。 现在黄昱坐月子,那边赵五妹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顾, 他丈母娘一个人总不能掰成两半儿使,正好有借口让他妈过来。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要不你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她本来就在跟我爸争退休金该给谁花的事,要是知道咱们这边急等着用钱,应该会帮忙的。” “我不去!”黄昱可忘不了刘巾帼是怎么冤枉她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这个婆婆。 她直接把师翊往外面搡:“你别废话了,就算你能找你爸要钱,等钱汇过来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孩子天天哭夜夜哭,你受得了左右邻居也受不了!你赶紧的,去找人借钱,你要是不好意思找小裴借,那你去找大哥借吧,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肯定存了不少钱。” “你别异想天开了好不好,大哥那些钱能借的都借给师翔了,自己没留多少。再说了,他这刚结婚几天啊,你好意思叫我去借钱?”师翊真是觉得黄昱疯了,这种事情,兄弟之间要是关系好的话,开口是没问题的,可是他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跟那三个兄弟远着一层呢。 师家这一代的四个男丁,其实他是游离在边缘的,哪怕师敬戎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他跟师翱和师翊的关系也只是浮于表面。 这事他实在开不了口。 黄昱快被他气死了,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你要是不借,咱俩也别过了!孩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师翊捂着脸,气得不行,可是他不敢还手,他要是还手,黄坚能弄死他。 他只得沉默的转身,出去想办法。 他还是觉得直接找他老子要钱比较合适,便干脆去了对岸打电话。 岛上虽然通电了,但是电话线没办法接过来,所以要打电话还是得坐船渡海,非常麻烦。 不过电报太慢了,为了时效性,还是直接打电话回去合适。 师霖不在家,带着外孙和外孙女出去玩儿去了。 接电话的是郭晴。 话筒的彼端,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师翊耳边响起,他愣了一下,问道:“你是哪位?” “你又是哪位?”郭晴笑着问道。 师翊只得自报家门:“我是师翊,我找我老子师霖,他要是不在家,找我妈也行。或者我姑姑姑父,都可以。” “不好意思,他们都不在家,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达。”郭晴依旧面带微笑,她并不想转达,但她想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一半血缘的弟弟到底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师翊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只得问道:“我爸应该不敢请保姆,那你是来家里做客的亲戚?” “……”郭晴嗤笑道,“不,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 “你到底是谁啊,你可以让我爸接电话吗?”师翊一头雾水,老家那边的亲戚应该都结婚了,不至于是什么新结婚的姻亲,他真的猜不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郭晴不打算告诉他,她再次拒绝了师翊的要求,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挂了。” “别挂,我找我爸有急事,麻烦你跟他转述一下,就说他孙女急等着要钱做手术,让他给我汇钱过来。” “要多少?”郭晴蹙眉,没想到她这个弟弟远在海岛,居然还能想方设法的找她老子吸血,她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师翊原打算说两百,不过他考虑到以后养孩子的开销,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五百,多多益善。” 郭晴觉得他在做梦,但她还是笑着说道:“好,我会帮你转达的。” 师翊松了口气,他想追问一下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没想道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却没人接了,他只好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赶紧赶回海岛去。 师霖晚上回来,郭晴并没有提起这通电话,反倒是找了个朋友一起过来吃饭,给自己做了个不在场证明。 这样以后就算师翊闹起来,她也不怕。 饭桌上,她好奇的问道:“爸,我那兄弟媳妇的预产期已经到了吧,您不过去看看吗?” “不用,他丈母娘在那边,我去了不合适。再说了,你刘阿姨天天跟我闹离婚分家产,我还没处理完呢,再说吧。”师霖确实不想过去,一来他跟白菡同处一个屋檐下,很不方便,二来,女儿女婿比他那个儿子孝顺多了,这大半年来,他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女儿的好处。 他还挺想继续留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的,不想去海岛受气。 郭晴见他似乎真的不在乎那个孙女儿,便不再提这事了,反倒是说起了她家两个孩子的趣事。 一顿晚饭热热闹闹,没人知道师翊还在遥远的海岛上,巴望着他老子汇钱过来。 等他回到家,黄昱看到他两手空空,气得顾不上坐月子,爬起来要把他撵出去。 白菡这两天都留在这边照顾她,不过赵五妹的孩子要断奶了,所以她把孩子带在身边,夜里还得爬起来,为了孩子的吃喝拉撒忙碌。 所以她每天都很困。 这会儿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都睡了,她抓紧时间打个盹儿,结果女儿女婿又吵起来了。 她实在是气得不行,只好去前头卖卖她这张老脸,找景元夏借钱。 要问她手里没钱吗? 一开始是有的,可是黄晨为了报复她,又让她带孩子做家务,又不给她拿钱。 加上师翊不学无术,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黄昱自己又好吃懒做,没有进项,到头来两边全都指望她手里的钱过日子。 如今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她可没脸找黄坚要钱,黄坚还得留点钱在手里呢,毕竟逢年过节,该花的钱是不能省的。 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得找师家的人把这钱出了。 景元夏听说她要借钱,立马哭穷:“哎,我要是有钱,还用你说吗?子婉可是咱们师家的孩子,就算全家老小勒紧裤腰带,也是要帮她把手术做了的。可是你也知道,这几年来,翔儿跟雪儿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都是我和师震在贴钱养着。小裴和敬戎的孩子虽然是周岁才接过来,可自打这孩子接过来,也是我和师震在养活,没问他们要过一分钱。除此之外,翱儿和翔儿都在读大学,开销更是不少,他们倒是帮小裴画插图题字赚了点零花钱,可是你也知道,咱家老爷子快不行了,翱儿翔儿一合计,把这钱交给了老爷子,以防万一。现在我和师震的退休工资每个月都花得干干净净,是一分也不剩了,我都已经找楚奇借过两次钱了,不信你看,我还有欠条呢。” 景元夏说着,真就找出两张欠条来,一张是师翱结婚办酒席的时候借了五十,一张是有次子娴急性肠胃炎,去医院钱没带够,找楚奇借了三十。 虽然加起来只有八十,但也说明她和师震已经入不敷出了。 白菡没想到他们的日子也这么艰难,不禁好奇:“我听说小裴的书挺赚钱的,她那么有钱,没给你们一点儿?” “害,哪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好啊,她那书需要卖出去才能拿到钱,现在不知道卖了多少,总之出版社只把预付的稿费打了过来,一共才给了六百。六百块够干什么的,她娘家妈妈生病了,钱一到手她就汇了三百回去,剩下三百她得留着生二胎用啊。我们做长辈的,就算知道她手里有点余钱,也不好意思开口要,谁让我和师震一天都没养过我家敬戎呢。敬戎还是小裴找回来的,他们不找我们讨要补偿就不错了,我和师震都是懂得感恩的人,不会惦记他们的钱袋子的。”景元夏把白菡的路直接堵死了。 人小裴的妈妈生病了,要管,人小裴怀二胎了,要留钱,人小裴的丈夫没享受过师家一天半天的养育,只不过是因为血缘关系,才凑合做了一家人,谁好意思开口要他们的钱,那不是犯贱吗。 白菡也是个聪明人,听话听音,知道景元夏是反对她去找裴素素的,只得起身,去了老爷子那边。 依旧是失望而出。 老爷子一直在睡觉,她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醒。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黄晨要钱。 没想到黄晨已经把钱准备好了,白菡还没有开口,他就塞了两百块在她怀里。 白菡忽然愣住了。 她最不待见的儿子,她当做敌人的儿子,居然是唯一一个主动拿钱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自己当初做错了。 她要不是为了维护黄昱不择手段,黄晨是不会负气离开的。 要是黄晨没有离开,一定比今天更出色更有成就,毕竟,只要黄晨愿意去部队,那就是黄坚一句话的事儿。 要是黄晨去了部队,她白菡现在只要含饴弄孙,等着享福就好了,哪里需要像如今这样狼狈,到处借钱,拆了东墙补西墙,补了西墙又要去扶着南墙。 她握紧了手里的二十张大团结,默默转身,离开了黄晨家院子。 外面的路灯有些昏暗,她一路走,一路反思 ,一路叹气。 回到家,她看着还在吵架的黄昱和师翊,沉默的把钱往桌子上一拍,什么也不想说了,回屋,睡觉。 * 裴素素孕吐很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师敬戎起床,看了眼睡在儿童床里的卓彧,去外面倒了点凉白开过来。 风扇在床头吱悠悠的转,他抚摸着裴素素因为干呕而泛红的面庞,心疼道:“这次怎么孕吐这么厉害,我记得你怀卓彧的时候没这么痛苦过。” “不知道,可能天太热了。”裴素素把水碗接过来,咕嘟几口下肚,还想喝。 师敬戎又出去倒了一碗进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裴素素把第二碗喝了一半,想起白菡之前过来想借钱被她堵了回去,还是跟师敬戎说了说这事。 师敬戎笑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确实不该借给她,咱们自己还要养孩子呢,再说那六千又不是一次性给你的,你就算想借我还不答应呢。” “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找爸妈借钱。”裴素素曾经考虑过要给景元夏和师震一点钱,不算是养老的,单纯算是卓彧的口粮钱和带卓彧的辛苦费。 是师敬戎不让的。 她怕公婆那边拉不下面子,想想还是劝道:“要不赶明儿我给咱妈送个一两百过去吧?他们一把年纪了,要是白菡纠缠着他们不放——” “不用。”师敬戎再次绝了她,“你不要总是替别人设想,你想想咱们自己。他们没有养过我一天,我将来却是要给他们养老的。现在他们给卓彧付出一点,这算什么呢?” “我是担心白菡纠缠那边,回头要是再翻脸了,又让别人看笑话。”裴素素也不想做滥好人,不过是可怜景元夏和师震一把年纪了,还得被侄子的丈母娘盯着钱包。 师敬戎笑笑:“傻瓜,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不用管。二哥家三个孩子,大哥二哥读书,都是爸妈在兜底,咱家就一个卓彧,也就白天在那里吃点喝点,我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裴素素不想了,她看了眼系统,买了点酸葡萄出来吃,“我想要闺女,可我怎么总想吃酸的,吃了还想吐,我真是没救了。” “酸儿辣女本来就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想吃就吃。”师敬戎抓起一粒葡萄尝了尝,酸得他差点舌头打结,赶紧扔了这葡萄,打趣道,“可以啊小裴同志,这都能吃得下去,我敬你是个女英雄。” 裴素素笑着蹭了蹭他的下巴:“好哇,谁允许你浪费食物的,我不管,我要你陪着我吃,你闺女折磨我,我就折磨你。” “这话说的,这不是你闺女?”师敬戎笑得不行,想想还是抓起一粒葡萄,舍命陪媳妇。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葡萄便睡觉去了。 不能做的事就不做,搂搂抱抱也可以解解馋。 是夜,陆之轩和陆之辕又在楼顶观望着海军大院的方向。 陆之辕好奇的看着手里的罗盘:“哥,祖师奶奶这次是真的要来了吧,我看罗盘上隐约有点泛光。” “嗯,来了。”陆之轩估算了一下日期,“还行,可以赶在大天灾之前出世,而且那时候裴老师也出了月子了,可以到处奔走。美中不足的是,祖师奶奶没断奶,估计得让裴老师带在身边。” “这很合理啊,要是不带在身边,祖师奶奶怎么发挥能量。”陆之辕觉得这日子挺好的,裴老师有合理的借口把祖师奶奶带着一起去北边。 陆之轩知道这样很合适,可是他担心祖师奶奶困在这样娇小的身躯里头,要受罪的。 陆之辕这个傻子,果然不懂这些,哎。 他叹了口气,想起今天冷家兄弟找他们说的话,不禁有些担心。 思来想去,他准备主动出击,他叫上陆之辕回去睡觉:“走,明天去知青点转转,正好那个美人鱼整天捉弄那对兄弟,他们以为有鬼,咱俩过去他们不会怀疑的。” “好啊。”陆之辕来了精神,他听说知青点有好几个大美女呢。 * 桫椤树院子里。 景元夏把子睿子聪带了过来,跟师震一起待着,准备给他们断奶。 至于子娴,则留在了汤雪儿身边。 同样,卓彧晚上也不在这边过夜。 好不容易把两个孙子哄睡着了,景元夏熄了灯,打着手电拿着账本上床。 师震知道,她是怕电灯的光照着孩子,孩子睡不好。 便凑在一起,就着手电的光看账本。 师震扫了一眼,不禁触目惊心:“元夏,咱俩的退休金真的不够花了?” “哎,是啊。”景元夏叹了口气,哪里能够呢,四个孙子孙女,这里头卓彧的开销是最少的。 她心里不是滋味,感慨道:“咱们对不起敬戎啊,这几年的钱,大头全都贴在翔儿一家身上了,现在翱儿结婚了,小裴又怀了二胎,只怕明年这个时候,咱们老两个只能伸手问孩子要钱了。” 师震也挺意外的,他们两口子的退休工资不低啊,没想到这都不够用。 果然养孩子烧钱啊。 他看了眼景元夏列出来的各项开支,以及最后给出来的总账目,也很惭愧。 “咱们亏欠敬戎太多了,哪怕是带孩子,卓彧都是过了周岁才送过来的,不像翔儿家的三个都是从出生就靠咱们在花钱了。”师震无法直视落差巨大的两笔数字,只得把账本合上,“将来养老,得让翔儿出大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总不能等到那时候再后悔吧,我怕敬戎心里有想法。”景元夏把手电也关了,老两口靠在一起想办法。 “怎么办,要不我看看公社有没有我能做的事,大不了我参加返聘,能挣点是点。”师震不是个不负责任的老子和爷爷,他想把这份担子承担起来。 景元夏摇摇头:“我看还是算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行我去问问雪儿愿不愿意出去上班,她要是去上班,能把她家三个孩子的开销负担下去,咱俩还能再撑一撑。” 师震沉默了半天,也只能这样了,他叹了口气:“要不……要不把老爷子当初给咱俩的那些变卖一点?” “不好,这年头谁敢收这个,再说了,那是老爷子给咱俩结婚的,意义重大,不好变卖的。”景元夏不答应。 她还是准备劝说汤雪儿去上班,反正子睿子聪已经满周岁了,子娴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去上幼儿园了。 师震想想也对,便不再坚持。 老两口唉声叹气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景元夏去找了汤雪儿,她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直接把账本拿给了汤雪儿。 汤雪儿脸上红红的,她很是难为情的合上了账本,随后转身去屋里,把之前老爷子给她的一千二拿了出来:“妈,怪我,一门心思围着两个小的转,忘了你和咱爸的退休金不够四个孩子的花销,对不住啊。” “也不用全都给我,我先拿五百应应急好了。雪儿啊,你去找个班上上吧,妈知道你辛苦,可是师翔在读大学,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养家,希望你谅解一下。”景元夏没有全部拿走这些钱。 有五百,可以撑大半年了。 汤雪儿点点头,等景元夏走后,便去了大学那边,她需要裴素素帮忙。, 243世上最好的妯娌(一更) 裴素素在过暑假, 没课。 不过今天她带着卓彧来了学校,一是给公婆一点喘气的时间,二是学校这边地方宽敞, 孩子可以撒丫子狂欢。 母子俩在学校操场旁边的人工湖那里追着小鸭子玩儿,小家伙很是开心,咯咯咯的笑。 偶尔有留在学校过暑假的学生经过,都会特地跑过来逗一逗卓彧。 两岁出头的小娃娃,正是能说点话,但又说不利索的时候, 奶声奶气,发音古怪, 逗得不少学生舍不得离开。 所以汤雪儿找过来的时候,直接被笑声吸引,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裴素素。 不得不说, 她是羡慕裴素素的。 虽然身在农村,却比长在城市里的她有出息多了。 难怪黄昱一开始要用乡巴佬的身份来打压裴素素, 估计是羡慕嫉妒吧,只能从出身方面拔高自己,获得优越感。 想想怪可怜的。 再看汤雪儿自己, 其实她的文化水平在这个年代算不错了。 她读了初中,虽然没有上高中读大学, 但也远超很多连学都上不了的女性。 所以如果只是给她在公社找个班上上,问题不大。 不过,考虑到她还得腾出时间照顾家里的孩子们, 所以最合适的其实是大学这边图书馆的工作。 只是图书馆这边人员已经满了,不太好塞人进来。 汤雪儿轻易不想为难裴素素,但她还是想让裴素素帮忙试试看。 她走了过来, 等那些学生离开了,才羞愧的说道:“咱妈给我看了账本,说实在的,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很想去供销社之类的地方帮忙,这样我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可以留些给你们,算是一点点小的补偿。可是小裴,这样的话,我自由的时间就有限了,师翔还在读书,收入不稳定,公婆年纪大了,咱们两家加起来四个孩子,全都压在他们身上的话,他们也吃不消,所以我还是想找个图书管理员之类的工作,上班时间不长,来去相对自由一些,要是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好请假。要不,你再帮我想想办法?” “目前图书馆这边最大的问题是书少,书少,所以需要的人就少。不如这样吧,你等我给香江那边的姑奶奶打个电话,让她想办法弄些国内外的文献和书籍捐赠过来。到时候书多了,需要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不过你想清楚,图书管理员是没什么发展前景的。我倒是觉得,你如果真的想减轻养家的负担,可以上个中专,学学会计什么的。”裴素素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毕竟按照原文的时间线,再过两年就是改革开放了,到时候国门打开,个体经济和私营企业蓬勃发展,需要大量的会计类人才和销售类的人才。 如果汤雪儿嘴皮子利索,可以尝试两三年之后转型做销售员。 可是销售员特别辛苦,东奔西走,长期出差,说不定还得陪老板喝酒,更有甚者,还会遭遇性骚扰和潜规则,怎么算都不是个安稳的选择。 至于会计…… 哎,其实也未必就是好的出路,毕竟会计经常要给企业的烂账背锅。 所以这话一出口,裴素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改口道:“算了,还是别学会计吧。这样,图书馆这边我尽量给你争取一下,要是能成,上班之后你好好把时间利用起来,看看自己对哪门外语感兴趣,好好自学一下。到时候全国性的大学招生考试恢复了,说不定你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而且那会儿三个孩子都上学了,二哥也快毕业了,你安安心心的去上个大学吧。要不然,以后二哥是大学生,你却只是个初中毕业的,你自己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外语?你觉得哪一门比较好,你推荐给我好了,我听你的。”汤雪儿还是听劝的,要是能上大学,她自然会努力努力。 至于钱…… 实在不行,她找同学借点吧。 裴素素也考虑过钱的问题,她是这么想的:“你要是想兼顾养家糊口和自己的学业,我觉得学英语最好。一旦国家恢复高考,必定会把这十年跟国外的落差弥补回来。十年,国外的科技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到时候大量的学科著作需要翻译。你要是英语学得好,你是不缺活儿的,加上颜美玲那边很愿意帮咱们,所以,到时候你可以接一些翻译的活儿在家里做。既可以照顾孩子,又不至于跟二哥夫妻分离,还能赚钱。而且,你要是真的在这个领域做得特别出色,以后大学里头还会聘请你做教授。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几年应该怎么过度一下。” “是啊,我就是担心这几年钱不够花……”汤雪儿叹了口气。 要是经济条件允许,谁不想努努力拼一个更好的未来呢。 裴素素想了想,有了主意:“这样,你先回去,这几天先帮着公婆把孩子带带好。其他的我来安排,我有个想法,可以帮你们和大哥一起赚钱的。不过我需要姑奶奶的帮忙。总之,你等我消息吧。” “真的?那就拜托你了小裴,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你这么好的兄弟媳妇。”汤雪儿激动得不行,握着裴素素的手,眼含热泪。 来的路上她就想过了,要是换了其他人,知道公婆这几年把手头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他们二房身上,肯定要闹起来的。 可是裴素素不会。 不是裴素素无私,也不是她傻,是因为她知道一个大家庭的和睦,是需要互相帮助的。 所以汤雪儿早就想好了要报答这个妯娌,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是那种拎不清的白眼狼。 不过有些话没必要明面上说出来,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所以她只是连声说了谢谢,便赶紧回去带孩子。 裴素素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去对岸打个电话,不过她自己带着孩子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便把监视冷家兄弟的金闪闪召唤了回来。 一大一小加一条鱼,就打算这么走了。 没想到她刚在船上坐好,便看到来了一个学生。 陆之轩默默的跟上来,在船尾坐好,客气的冲裴素素点点头,喊了声裴老师好。 裴素素笑笑:“你弟弟呢?” “裴老师居然分得清我们兄弟俩?”陆之轩还是挺意外的,毕竟平时上课,他都跟陆之辕同进同出的,老师点名,也只是他们听到名字后站起来,很少出现现在这样老师主动辨别他们的场合。 所以他真的很惊讶,心说祖师奶奶的妈妈果然不一般。 毕竟他们哥俩已经来了一年了,岛上没有一个能分清楚他们谁是谁的。 裴素素笑着说道:“当然,你们俩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你也去省城办事?” “嗯,去新华书店转转。”陆之轩其实是来保护祖师奶奶的,他一直盯着裴老师的动向呢。 裴素素点点头:“行,那咱们顺路,回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陆之轩不说话了,右手插在裤兜里,攥着罗盘。 他弟弟去知青点了,本打算兄弟俩一起过去的,没想到裴老师临时起意,要坐船离开。 他只好跟着。 小岛离陆地不远,即便是这样的柴油机小船,也只需要突突一个小时就到了。 卓彧第一次坐船,特别的兴奋,好几次想趴在船舷上够一够白花花的海浪。 裴素素拿他没办法,只好让金闪闪跟在船的一侧,把旁边的浪花拍打得更高一点,直接溅到小东西的面前。 卓彧乐得拍手大喊:“妈妈,水水,水水!” 裴素素温柔的看着这个小傻子,解释道:“这叫浪花,大海的浪花。” “浪发,发发。”小不点儿发音不准,逗得裴素素哈哈大笑。 很快船只靠岸,裴素素牵着小东西,在站台等公交,去市里打电话。 车快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想把卓彧抱起来,却听陆之轩喊道:“我来吧,小家伙闹腾,别踢着你的肚子。” 裴素素还挺意外的:“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我……”陆之轩愣住了,别过头去,不肯说实话,但也不想撒谎。 裴素素见他扭捏起来,也就不问了,叮嘱卓彧要听叔叔的话。 卓彧趴在陆之轩肩头,似乎对他略微有些长了的头发很感兴趣,不一会儿就给他挠成了鸡窝头。 裴素素捂脸,这个捣蛋大王。 还好她包里有梳子。 下车后她把梳子递过去,陆之轩接过来,把上面的长头发摘下,趁着裴素素等待过马路的时候,把这根头发塞进了裤兜里头。 “裴老师,我去新华书店等你。”陆之轩梳完头,把梳子还给了裴素素。 裴素素笑着牵起卓彧的手,去对面打电话。 新华书店里头,陆之轩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取出罗盘和那根长头发,掀开罗盘后面的盖子,把这根头发塞进了其中的一个小格子里头。 旁边还有几个小格子,里面也放着头发,分别是他爷爷的,陆之辕的,以及他爸妈的。 他松了口气,这下好了,有了这根头发,罗盘就可以定位裴老师的踪迹了,如果裴老师遇到麻烦,罗盘也会及时发出预警。 今天收获不小,要是等会儿能弄到卓彧的头发就更好了。 为了奖励自己,他准备多买点书回去。 不过,他刚把罗盘合上,便看到对应着陆之辕的那个区域,亮了起来。 糟了,今天金闪闪不在,冷家兄弟失去了制约,估计要作妖,现在罗盘亮了,陆之辕这个二愣子,不会跟冷家兄弟闹起来了吧?, 244二代们做徒弟(二更) 知青点正闹做一团。 年初来的这些知青并不是第一批来岛上的知青, 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为了安顿这些知识青年,楚奇还挺用心的,挑了个位子相对比较好的地方, 划给了他们。 知青点离农田不远,离公社也近,为了省地方,也为了知青们互相照应,所以知青点的院子都是四合院的模式。 这么一来,要是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汉过来骚扰他们, 他们可以及时抱团反抗。 同时,为了让他们能够及时报警求助, 知青点就在派出所后面不远处,走上几百米就到了。 这算是楚奇对这些城里来的孩子最大的关照了。 然而,楚奇虽然好心, 却也架不住他们窝里斗。 比如这里不少人早就看冷家兄弟不顺眼了,以往他们怼冷家兄弟两句, 都不会出事,毕竟有金闪闪暗中保护着他们。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金闪闪的存在,还以为冷家兄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可是今天金闪闪不在。 半个小时前,知青们从地里回来吃饭, 一看冷家兄弟,又在院子门口逗了一上午的蚂蚁,不少人意见很大。 这里头最沉不住气的就是一个叫徐慧的女生, 她走之前还叮嘱过冷家兄弟,就算他们不想干活,起码要把院子里晒的粮食翻一翻, 免得晒不均匀,过几天有雨,这样好的天气可不能浪费了。 可是等她回来一看,竹耙还摆在她离开时的位置,粮食更是一点翻晒过的迹象都没有。 气得她立马招呼所有知青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正式宣布把冷家兄弟排除在大锅饭的名单之外。 知青点的大锅饭都是轮流着做的,冷家兄弟又不用做饭,又不干活儿,整天在这里当大爷,谁愿意再惯着他们? 所以这会全票通过,除了不在场的冷家兄弟。 午饭做完,大家伙儿便聚在一起吃饭,臭不要脸的冷家兄弟居然还端着空碗过来盛饭。 可等他们掀开锅盖一看,锅里居然屁都没有,这下他们恼了。 立马找到徐慧讨要说法,徐慧没什么好说的,三两口把饭扒完,便出门翻晒粮食去了。 冷家栋恼了,直接追上去,抢过她手里的竹耙,要扇她嘴巴子,这要是搁以往,他还没动手呢,就会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踹翻在地,可是今天他居然得手了。 他和徐慧同时愣在了原地。 徐慧惊讶于他居然敢真的打人,而他自己惊讶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踹他的小鬼不见了。 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抬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招呼了上去。 徐慧可不是吃素的,她虽然低调,但她不过是不想给她老子惹事,她老子可是北海舰队的徐首长,真要是论起来,可比冷家兄弟的靠山硬多了。 所以她立马招呼她青梅竹马的小跟班过来帮忙。 这小跟班跟她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东山人,东山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块头和直脾气,所以别看小跟班才十八,却已经长到一米八了。 这大块头往她跟前一杵,她顿时就有了底气。 可是冷家栋也不是孤家寡人啊,他还有亲兄弟呢,加上其他人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并不想多他们的事,所以二对二的话,他觉得还是自己和弟弟胜算更大。 毕竟徐慧只是个女人,女人的体力在男人面前那都不值一提。 可是,小跟班是个大块头,五大三粗,一个顶俩。 很快,战况陷入了焦灼。 情急之下,冷家梁卖了个破绽,激将道:“何淼,你知道狗字怎么写吗?我告诉你,单立人加一个可,再加三个水!” 何淼是个直脾气,受不得激,立马松开冷家栋,追着冷家梁出了院子。 这么一来,徐慧就惨了,冷家栋直接扯着她的辫子把她往屋里拖。 其他知青见了,想过来劝架,却见冷家栋在路过水井时,直接抄起水井边上的菜刀,怒喝道:“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这一声喝退了不少胆子小的,唯一一个敢上前的还是昨天跟徐慧吵架的那个矮个子女生。 女生叫庞乐,扑上来跟冷家栋抢夺菜刀,混乱之中被划伤了手掌,鲜血直流。 其他人见了,赶紧把她扶着往医院送去,正好出去报警。 这么一来,院子里就没几个人了,冷家栋丢了菜刀,拖着徐慧往屋里去,随后把门反锁,一把扯了徐慧的衣服,要实施侵犯。 陆之辕就是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这徐慧的老子级别比黄坚还高呢,真要是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楚奇和师敬戎都要倒霉。 陆之辕没空多想,冲上去一脚踹向反锁的门板,然而他想象中的门板应声而倒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他自己家,被门板子顶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陆之辕傻眼了,原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是这么的手无缚鸡之力,他好丢人。 可是他没空自怨自艾,他赶紧凑到窗口,喊道:“冷家栋,快点把徐慧放开,要不然今天晚上小鬼又要来找你了!” “老子不管这些,快活了再说!”冷家栋没想到负隅顽抗的徐慧这么有劲儿,可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今天说什么都要让徐慧尝尝他的厉害。 就在他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远在新华书店的陆之轩找到了裴素素。 他没空解释太多了,赶紧拉着裴素素去巷子口说话:“裴老师,快点,知青点出事了,肯定是冷家兄弟在胡闹,快点让你的美人鱼回去帮忙。” 裴素素一脸震惊,她狐疑的打量着陆之轩:“你能看到金闪闪?” “能!裴老师,没时间了,快让它回去。”陆之轩再次催促了一声。 裴素素不敢耽误,立马叫金闪闪回去。 金闪闪是系统的化身,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知青点。 这会儿距离陆之辕的小鬼恐吓言论不过过去了几秒钟,金闪闪的出现,简直就是在帮陆之辕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但见那冷家栋忽然尖叫一声捂着口鼻跌坐在地上,随即又捂住了肚子,蜷缩成了虾米,紧接着他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害他直接五体投地,匍匐在了徐慧面前。 再然后,他又被一双无形的手提了起来,像是被狂风吹乱的风铃,悬在空中疯狂转动起来。 徐慧愣在了那里,连逃跑都忘了。 还是陆之辕提醒了一声,她才赶紧把凌乱的衣服理理好,逃命似的扒开门栓,扑了出来。 等她出来后,金闪闪才把冷家栋踹到了床上,随后漂在他正脸上方,甩尾,疯狂甩尾。 每一下都扇在他的脸上,啪啪啪的,左右开弓,清脆响亮。 徐慧怔怔的回头,看着虚空挨打的冷家栋,脊背一阵发凉。 最终,冷家栋被揍晕了,金闪闪这才收了尾巴,冷哼一声,悬浮在空中,休息休息。 陆之辕看不见它,但他知道,肯定是大哥找裴老师帮忙了,于是他转身看着徐慧,小声道:“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师团长的爱人裴老师,她有点特殊的神通,现在帮你揍人的其实是她。” 徐慧有些意外:“她?可是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她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她是个好人。”陆之辕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只能用这种最万能的说辞。 徐慧缓了缓,道:“总之,我知道你帮了大忙,我谢谢她,也谢谢你。刚才我都被你看到了……你……你不要告诉别人。” “不会不会,我又不是臭流氓,我今天过来就是找冷家兄弟的,我怕他们捣乱。”陆之辕瞬间脸红了,他别过身去,不好意思再看徐慧,并尝试把脑子里旖旎的画面赶走。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不过等他转过身来,却见徐慧已经回屋换衣服去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这时警察过来了,他赶紧迎上去,大致讲了讲发生的事情。 至于徐慧怎么得救的……他犯了难。 总不能说是美人鱼帮了忙吧,证据呢?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徐慧出来了。 她镇定的看着警察,道:“是裴老师叫陆之辕来找我的,裴老师说中医班的人太少了,想在知青点发展几个苗子,所以她让陆之辕来问问我们有没有这个意愿。正好陆之辕看到我被欺负了,所以就报出了裴老师和师团长的大名,吓晕了冷家栋。事情就是这样,他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多亏了裴老师和陆之辕同学。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给陆之辕同学发个见义勇为的奖啊。” 警察觉得这个说辞是说得通的,毕竟师团长威名赫赫,谁敢惹他媳妇看上的好苗子。 不过冷家栋居然就这么被吓晕了? 这也太废物了吧。 警察没说什么,做了笔录,确认徐慧没事,便走了。 远在省城的裴素素,看着系统里面忽然涨了一波的好感度,心说事情肯定解决了,便宽慰了陆之轩几句。 两人带着卓彧一起,又在书店选了点书,这才启程回去了。 路上陆之轩直接开口问裴素素要了卓彧的头发,裴素素没有拒绝,拿了把糖哄着卓彧揪了一根头发。 这个小傻子,就顾着吃,压根没注意到头皮上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刺痛感。 还反手塞了一块糖给裴素素,奶声奶气的说道:“妈妈也吃糖糖,妈妈累。” 哎呦,这个小乖乖,真是叫裴素素疼不够。 她俯身抱着卓彧,却再次被陆之轩抢着带娃:“哎哎哎裴老师,你的肚子要紧,卓彧太闹腾了,我来我来。” 裴素素刚好要问问这事,便在路口停下:“没猜错的话,你是玄门弟子吧?你怎么这么关心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实不相瞒,她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奶奶。”陆之轩知道裴素素不好敷衍,索性实话实说了。 裴素素恍然:“原来是这样,幸亏我见多识广,要不然我真要把你当骗子了。” 陆之轩笑笑:“不会,裴老师肯定听说过我爷爷的名讳,以后还请裴老师多多关照。” 裴素素也笑:“我不懂玄学,不过你是我学生,关照你是应该的,既然你想带娃,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子轩含笑跟上,下船后一起往知青点走去。 刚到半路,就被知青们围住了,陆之辕在最前排,像个大明星似的,被知青们称为大英雄。 知青们不但要感谢这个大英雄,还要正式拜访一下裴素素,毕竟他们不知道徐慧在撒谎。 于是一群人围着裴素素叽叽喳喳的问道:“裴老师真的要收徒吗?” 裴素素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妈耶,这么多二代要找她拜师,她何德何能啊。 可是她不答应还不行,这群小年轻正愁找不到靠山呢,一个个的,快把她夸上天了。 加上陆之辕一直给她眼神示意,希望她点头答应,最终她没办法,只好设了个门槛:“那好吧,这样,一周后我给你们进行一场摸底考试,符合要求的我就收。”, 245赚钱的好头脑(三更) 安抚好这些知青们, 裴素素便带着孩子去找了汤雪儿。 事儿她已经跟姑奶奶那边商量好了,不过还得等师翱师翔点头才行。 师翱师翔也在放暑假,没什么事做便去打渔小队帮忙, 每天可以分点海产回来,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 打渔小队一般都是天不亮就出海了,捕了海产回来在码头卖一上午的海货之后,下午便回来补觉,睡到凌晨三点再起来。 所以这会儿这哥俩都在呼呼大睡。 裴素素琢磨了一下,决定吵醒他们:“这事要是成了, 可比他们打渔赚得多多了,二嫂你快去喊他们吧。” 汤雪儿犹豫了一下, 先去把师翔叫了起来,这哥俩都有起床气,不过师翔已经被三个孩子磨得没脾气了, 轻易不会发作。 等师翔醒了,再由他去叫醒师翱。 哪怕师翱发作, 也是他们兄弟自己解决,不干汤雪儿的事。 这看起来只是一点点细枝末节的小聪明,但却是维持一个大家庭的和谐所必须考虑的事情。 师翱果然犯了起床气, 对着师翔一顿拳打脚踢,踢着踢着发现是师翔, 直接一个翻身转过去继续闷头大睡。 师翔被踹了两脚,气得抓起他的脚底板便挠了上去。 师翱这下睡意全无,爬起来要跟师翔拼命。 师翔还能不知道他的德行? 一扭头便撒丫子跑去了院子里, 随后在院子里嚷道:“你冲我发脾气可没用过,是小裴叫你起来的,你有本事冲她发火去, 你看看敬戎收不收拾你!” 一听是小裴叫师翔来的,师翱便老实了。 哎,三弟可怕呀,当大哥的可不敢惹他媳妇,借几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他麻溜的起来刷了个牙,要不然睡了大半天,嘴巴里苦涩得很。 又收拾了一下头发,换了身利整一点的衣服,赶紧去了爹妈那边。 到了地方,才发现师敬戎也来了。 毕竟到了饭点了,师敬戎回来见不着老婆孩子,自然会找过来。 师翱不禁捏了把汗,心说得亏自己是笑着过来的,要不然老三肯定不能给他好果子吃。 他赶紧走过去问了问:“敬戎啊,你媳妇找我什么事?” 师敬戎还不清楚呢,只管帮卓彧荡秋千,他摇了摇头:“你自己问去,人在爷爷那边呢。” 师翱赶紧找过去,还不忘扭头拉着师翔一起。 兄弟俩一进了爷爷的屋子,就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压抑。 爷爷是真的快不行了,两个老神医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是在给他拖延时间罢了。 兄弟俩都心知肚明,但他们脸上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伤心和担心,要不然,反倒是让老爷子心里难受。 所以他们是笑着进来的。 老爷子正靠在床前,裴素素在喂他喝药。 年纪大了,喝药都沥沥啦啦的洒了不少,幸亏裴素素给他围了个口水巾。 老爷子看到两个孙子进来,便摆摆手,叫师翱来喂。 师翱换下裴素素,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心说爷爷不会是要交代临终遗言吧? 不能啊,两个老神医不是说可以坚持三年吗,这才过去一年就不行了? 指定是有什么事气到爷爷了,要不然不能这样。 就这么,师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眼神示意,想让师翔把师敬戎也叫进来。 师翔刚准备出去,老爷子便摆了摆手:“我还没到合眼的时候,你们不用胡思乱想。” 师翔折回来,蹲在床前,紧张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摸摸师翔的脑袋,再摸摸师翱的脑袋,道:“小裴给你们两个想了个养家的好出路,事儿是她张罗的,以后你们俩都得好好听她安排。这要是在香江姑奶奶那边,小裴就得算是你们的经纪人了,你们就算出了成绩,赚了大钱,也是要给小裴提成的。趁着我还没有迷糊过去,我找你们过来,就是想把这个提成的事商量清楚,你们两个先听听小裴怎么说,说完,你们报个比例给我,合适呢,咱们就这么安排,不合适呢,再商量。” 师翱师翔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爷爷在说什么,只得虚心向裴素素请教。 裴素素笑着说道:“是这样的,二嫂跟我说,爸妈手里的钱不怎么够用了,二嫂想找个班上上。我琢磨着,与其找个普通的工作混日子,不如咱们好好谋划一下,一大家子,共同有个更好的发展,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嘛。要不然,日子久了,这个兄弟高就了,那个兄弟落魄了,少不得彼此之间生了攀比的心思。到时候就会忍不住翻旧账了,比如爸妈这些年,帮谁养孩子多了,给谁出钱多了。到时候都会成为兄弟反目的导火索。与其这样,不如咱们一起挣大钱,大到这钱可以完全忽略掉这些小钱,不就家和万事兴了吗?” 这话老爷子爱听,他果然没看错人。 所以,原本闭目养神的他,下意识睁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 师翱师翔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们不理解,只得师翱这个做大哥的开口问:“小裴,我们知道你上过大学,见多识广,有什么你就说,我们听着就是。” 裴素素笑着说道:“是这样,我了解到,香江和海外的文化娱乐产业非常的兴盛和流行,比如香江那边,流行武打片,著名影星栗大龙更是一度进军美国市场,他所拍摄的电影叫好又叫座。再比如小鬼子那边,现在流行起来一种叫做漫画的故事体裁,他们会把一整个故事拆解成一幕一幕的小剧情,以画为主,以主角的台词和内心活动为辅,可以分若干期连载,把一整个故事讲完。再比如意大利、法国等欧洲国家,正流行办画展,因为欧洲国家经济发达,所以对艺术产生了一种内在的革新的需求,因此,画作从具象转为抽象,很多抽象派的画家大受追捧,赚得盆满钵满。” 裴素素说的这些,有些是根据原著剧情了解的,有些则是姑奶奶提醒的,比如欧洲那边的抽象艺术。 不管是哪一种,裴素素的聚焦都是——艺术或者文学创作。 所以她看着似懂非懂的两位兄长,直接找金闪闪要了一点可以展示的东西。 比如漫画,系统商店很便宜的,一点福运值可以买一整套《科学忍者》或者《蜜蜂寻亲记》。 还可以买一套意大利抽象画作影印集。 至于电影,则可以消耗十点福运值,投射在空中,给他们观看一整部。 保姆已经被裴素素提前请了出去,这会儿她关上门,先把前面两样拿出来给师翱师翔看看。 等他们看完,要是觉得不行,再考虑影视行业这条路。 兄弟俩凑在一起,慢慢欣赏,裴素素则先出去吃饭。 “你们先看,饭给你们留着。”裴素素关上门,看着院子里陪孩子荡秋千的师敬戎,笑着迎了上去。 “忙完了?”师敬戎抬头看了眼,手里还不忘帮卓彧推动秋千。 裴素素摇摇头:“还没有,这事还得姑奶奶帮忙,总之,要是大哥二哥能做,我就负责收稿审稿寄稿,姑奶奶负责联系对应的编辑,也就是买家。” 师敬戎点点头,具体的等会回去再说,先填饱肚子。 汤雪儿和罗岚都在帮着端饭端菜,裴素素洗了把手也去张罗。 吃饭的时候,她大概跟两个嫂子说了说这个惊人的赚钱计划。 汤雪儿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听裴素素安排就行,不过罗岚已经在体制内待了十年了,她有些担心。 提醒道:“钱可以默默的赚,事儿就不要宣扬出去了,关上门来咱们自己人知道就好,要不然,万一公社知道了,可能事儿就麻烦了。” 裴素素知道她什么意思,这年头都是吃大锅饭、吃集体饭,要是有人不事生产,反而闷头给国外的漫画社和画廊搞创作,搞不好会被扣个通敌的帽子。 再说了,财不外露啊。 就算真的能赚钱,这年头也是不要声张为好。 裴素素考虑过这一点了,她笑着说道:“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我会成立一个中医学会,以学会缺少资金为由,牵头创办一套面相海内外发行的医学杂志。大哥二哥就以学会的创作助理为名,帮我工作。这样的杂志,收益是归中医学会的,但我会按照收益给他们支付酬劳。同时,我会给与一个足够充分的创作期限,他们可以合理安排时间,用来创作漫画或者从事其他的副业,而他们的副业,我会做他们的经纪人,算是一个协调各方和联络各类事务的角色吧,相对应的,我会收取提成。比例等两个哥哥自己商量好了再说。” 两个嫂子愣住了,景元夏和师震也是一脸震惊。 景元夏忍不住夸道:“小裴啊,还是你头脑灵活,你这两个笨蛋哥哥,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这样赚钱呢?” 裴素素笑笑,谦虚道:“我只是见识过一些他们没见过的,这不算什么的。” 一直沉默的师敬戎很是骄傲,忍不住炫耀道:“我早说过吧,我这媳妇,脑袋就是灵光,要不然当初公社也不会推荐她一个大懒虫去念大学。”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不过景元夏还是要给儿媳妇正名的,她嗔怪道:“胡说八道,素素哪里懒了,知道我忙不过来,愣是亲自把卓彧带到了周岁断奶才送过来。这么体贴的媳妇,你就偷着乐吧。” “哎呦,妈您老人家没有偷着乐?这要是换个小家子气的儿媳妇,早就跟您和二嫂闹腾起来了吧?”师敬戎可不跟他老娘客气,趁着说说笑笑,干脆把这种大事搬上台面,名正言顺的为自己媳妇唱唱赞歌。 也算是敲打敲打两个嫂子,回头不管两个哥哥决定做什么,不管给裴素素的提成比例是多少,她们都别罗里吧嗦的。 毕竟,要不是他媳妇的好头脑,两个哥哥还想不到这么好的出路呢。 汤雪儿早就领教过这个小叔子护短有多厉害,所以她直接说道:“放心吧,你二哥整天跟我念叨呢,说以后爹妈养老的事情咱们二房要多出力。人心都是肉长的,小裴对咱们好,咱们也会对她好。” 罗岚不知道小叔子有多护短,但是她听她叔叔整天念叨师敬戎跟他媳妇伉俪情深,感天动地。 所以在她看来这不是护短,而是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在适当的为自己媳妇发声。 她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咱家妯娌几个气氛特别好,我上次还写电报跟我叔叔说呢,我说别人家的婆媳问题和妯娌问题,我居然一个都没遇到,这男人啊,我是嫁对了。” 裴素素会说话,直接把这功劳又扣在了景元夏身上,她笑着夸道:“那肯定的,也不看看咱婆婆是谁,那可是八路军的女团长,她老人家心胸开阔,才不是那种作践儿媳妇取乐的恶婆婆呢,那自然,我和两个嫂子也近朱者赤了。” 这话说的,景元夏心里简直比吃了蜜糖还甜,一个劲的夸儿媳妇好。 吃完饭,屋里的兄弟两个有了决断,他们准备试试漫画创作。 裴素素点点头,确实,抽象派他们不懂,现在去接触也来不及赚钱了,影视作品的话,剧本创作属于文学领域,他们也把握不好,倒不如直接画漫画。 当然,画漫画也是需要编剧的天赋的,不过这一点裴素素这个经纪人可以出谋划策。 考虑到裴素素可能还得充当编剧的角色,所以最后兄弟俩提议,裴素素抽五成的收入。 两人商量完,问了问老爷子合不合适。 老爷子点点头,欣慰道:“不错,你们能认识到小裴发挥的作用就好。现在,你们去把敬戎和你们爸妈、媳妇叫进来,当着我的面,把协议拟好了。要不然,这事我可不答应。” 老爷子怕裴素素吃亏呢,一定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很快,一大家子凑在一起,把协议拟好,老爷子却还是不放心,他要撑着这口气,撑到国内开放私营经济的时候,到时候,他希望裴素素成立一个专门的公司,把这些条款坐实了。 现在,他累了,他要好好休息,便让儿孙们全都出去了,只留下师敬戎在里头说话。 老爷子握着师敬戎的手,眼含热泪:“好孩子,爷爷对不住你,当初没有看好你啊。不过你放心,爷爷会守着你们,守到开放国门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要是真想转业下海,爷爷不拦着你。但是有一点,你千万要跟你大舅商量好了再做决定,要不然,他会伤心的。” “爷爷,您说这个做什么?”师敬戎不明白。 老爷子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强行对抗天命了,他颤抖着抚摸着师敬戎的脑袋:“爷爷的日子不多了,爷爷睡一觉,能多撑一段时间。不过这样一来,爷爷不能给你们的闺女道贺了,你不要生爷爷的气。爷爷已经给你姑奶奶去了电报,到时候,她会过来给你们的闺女送上贺礼的。你不要担心,爷爷只是睡着了,睡着了……” 老爷子说完,便缓缓的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师敬戎起身,去外面问了问爹妈:“爷爷最近是不是受刺激了?” “嗯,你二叔闹离婚,发了个电报过来,你爷爷见了,吐了几口血……”师震叹了口气,“怪我,那天带孩子出去玩,没在家里,邮差不知道那电报不能给老爷子看……” 师敬戎明白了,他宽慰道:“行,我知道了爸,你们休息吧,叔叔那边我打个电报劝劝,尽量不要闹得满城风雨。”, 246对不起发妻(一更) 昶阳城, 小洋房。 师霖已经被刘巾帼气得失去理智了。 在他看来,郭晴乖巧懂事,每天下班就回来帮着做菜烧饭, 简直勤快得不像话。 女婿也上进贴心,每次运了货回来,指定给他带点孝敬的东西,不是烟就是酒,要么就是最新的副食品厂的月饼、点心等等,哪怕他不吃, 拿出去送人也倍儿有面子。 总之,这女婿真不错, 知道报答老丈人的提携之恩,回来后又给师霖锤肩捏腿的,别提多孝顺了。 加上外孙和外孙女格外的讨人喜欢, 每天对着他这张老脸亲来亲去也不嫌弃他一身老人味儿,他更是觉得这退休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而他亲自带回来的婷婷、娜娜, 也格外的争气,回回考试都包圆了第一、第二。 被师翊的不学无术折磨了半辈子的师翊,可算是看到了子孙出息带来的荣耀和体面, 走出去脸上都格外有光彩。 所以,他已经几乎想不起来师翊这个败家玩意儿了。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 就是看看外孙外孙女们又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比如他去朋友家里贺寿,婷婷娜娜亲自下厨房给他做了一种雕花的面食,做成了仙桃的模样, 上面还染了红色,据说是用苋菜叶子染的,又喜庆又好看, 尝一口,格外的香甜软糯。 带去朋友家里,朋友都觉得稀罕,直夸师霖外孙女养得好,说他好福气。 而致远这孩子则给他朋友画了一张寿星图,小嘴儿巴巴的祝福那个爷爷一定长命百岁,乐得他眼睛都看不见了。 剩下最小的宁静,不会做这些东西,干脆跑到寿星跟前,双手合抱,背了一长串贺寿的吉利话。 这么一来,四个孩子可是大大的给他在朋友面前长了脸,以至于现在朋友们都羡慕他,含饴弄孙,不过如此。 可即便是这样,刘巾帼也能挑出毛病来。 要么说郭晴是故意献殷勤做给大家看的,要么说郭晴这次过来是为了跟师翊争夺师霖的养老金,图谋不轨。 总之,刘巾帼对郭晴一家和婷婷、娜娜的恶意很大,即便郭晴待人接物处处无可挑剔,也落不着一句好处。 师霖怒了,所以他在刘巾帼气头上提出离婚的时候,直接拉着刘巾帼去了民政局。 到了那里,刘巾帼又后悔了,大闹一场,搞得那天民政局直接瘫痪,所有人都出来劝他们围观他们,一时间门,师霖师首长一把年纪闹离婚的事情,成了昶阳城人们津津乐道的八卦。 收到师敬戎电报的这天,师霖刚被刘巾帼胡搅蛮缠的闹过,气得他差点动手。 这时邮差来了,师霖赶紧拿着印章出去收电报。 取回来一看,师敬戎说他在老家闹的笑话已经把爷爷气得差点撒手人寰了。 这下师霖慌了,赶紧给老吴家打了电话,让他们抽空帮忙去看看老爷子,免得他记挂。 至于师敬戎的电报,师霖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一个,他说尽量把刘巾帼安顿到海岛去,跟他分开就闹不起来了。 他也没提离婚还是不离的事儿,总之,这个他说了不算,都是刘巾帼在闹。 他琢磨着,也许去了海岛,忙着带起孙女儿,刘巾帼应该就能消停消停了。 于是他回来后跟刘巾帼谈判,刘巾帼却死活不肯去。 她还理直气壮:“我走了好给你们这一大家子腾地方是吧?” “巾帼,你怎么说话呢?黄昱这个儿媳妇是你坚持要的,现在儿媳妇生了在坐月子,你不去合适吗?”师霖真是受够了,这大半年来,刘巾帼就一直在作妖,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老了老了开始给他惹是生非了。 不就是女儿女婿来了吗,不就是他把两个外孙女带回来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没花她的钱。 可是刘巾帼不这么想,她就是觉得自己被鸠占鹊巢了,无论如何也要师霖给她一个明确的说法。 她冷笑一声,道:“我去可以啊,你跟我一起,要不然免谈。” 师霖也冷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师翊他不学无术,我养他养到三十几岁够可以了!真要是论起来,鸠占鹊巢的可是你!当年你明知道我有老婆孩子,非要巴巴地往我身上扑。怎么,人家母女三个给你腾了三十几年的地方,够可以了吧!我就算把退休工资都给郭晴和婷婷娜娜你也管不着!” 刘巾帼气死了,哭着质问道:“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那你干什么吃的?分明是你嫌弃女人怀孕了不能让你快活了,主动勾引的我!你要真是正人君子,你不要抛妻弃女啊!怎么,现在开始给我上道德课了,你抱着我喊心肝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师霖没想到她倒打一耙,气得直接跌坐在凳子上,差点一口老血。 他缓了好久,才沉声道:“你要是想要我死在老爷子前头,你就继续作,作到最后你的宝贝儿子也就什么都捞不着了。别的不说,这小洋房你不惦记?你不用跟我装,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刘巾帼想反驳,可她看着师霖捂着心口一脸痛苦的样子,想想还是闭嘴了。 她一拍桌子坐在了对面,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总之,要我去照顾黄昱坐月子可以,你给我写保证书,保证你的退休金留一半给翊儿,剩下的我不管你。” “你做梦!”师霖坚决不肯妥协,没道理老子养了儿子三十几年,退休之后还要填补那个无底洞吧。 有本事让师翊跟师翔一样支棱起来把家养下去啊。 再说了,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总有蹬腿的时候,难不成师翊指望他养一辈子? 他绝对不会再惯着这个败家子了。 刘巾帼气极,抬手就想跟师霖打架。 叫郭晴和张煦回来见到了,赶紧把她扯开了。 郭晴扶着她,关怀备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的孩子不懂事冒犯了她这个奶奶。 刘巾帼冷笑一声:“郭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今天给你把话撂这儿了,只要我刘巾帼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带走你老子一分钱!” 郭晴以退为进,赶紧赔罪:“对不住啊刘阿姨,我和张煦也是担心姐姐的两个孩子会给我爸添麻烦,所以才央求我爸把我们安顿到这边来的。没想到我们这么做,让您误会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带着婷婷娜娜搬走吧。我们到外头自己租个房子,也能过下去的,要是实在钱不够用,到时候不行找我爸借点儿,您看成吗?” 刘巾帼觉得这个法子还不错,刚想答应,便听师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传出去别人怎么议论你老子?有钱有闲,居然把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大女儿的两个遗孤撵出家门?这不是叫人戳我脊梁骨吗?不行,你们谁也不准走,就给我在这里住着!” 刘巾帼气死了,立马质问道:“谁敢戳你的脊梁骨?嗯?孩子们大了,想自立门户住处去有什么不行的,你就算想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也不是这么个弥补法!” “我的过错?我是有过错,我最大的过错就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一个祸害!”师霖情绪激动,骂完便攥着心口,痛苦的倒在了张煦怀里。 张煦一看不好,赶紧把师霖送去了医院。 经过了八九个小时的抢救,师霖可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苏醒后,他冷着脸,看着病房里一脸臭气的刘巾帼,默默移开了视线。 床前守着的郭晴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她抓着师霖的手,问道:“爸您醒了,要喝水吗?我去倒。” 师霖点点头,趁着女儿出去了,冷冷的对刘巾帼说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要么去照顾黄昱坐月子,要么我起诉离婚,就这样吧,你看着办。” 最终刘巾帼无路可走,只得收拾行李,哭丧着脸回了海岛。 她走之后,郭晴并没有疏忽对师霖的关心,反倒是更加体贴周到了。 师霖出院的那天,不无感慨的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对不起他的发妻啊。 * 海岛上,冷家兄弟被知青点公投撵了出去。 为了在海岛混口饭吃,兄弟俩动了歪心思。 大哥冷家栋看上了一个俏寡妇,那寡妇勤劳能干,缺个男人撑腰。 二弟冷家梁则学着那些混子懒汉,整天盯着知青点,见缝插针的偷东西。 几天下来,两人就成了岛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不,冷家梁刚被徐慧的狗腿子何淼撵了出来,只来得及顺走了一锅没煮熟的鸭子汤。 这鸭子是徐慧帮养鸭场孵化小鸭子得来的报酬,是一只陈年老鸭,早就不下蛋了。 所以这鸭子,没有足够的火候是煨不熟的。 两人又不会生火,不会做饭,东西偷是偷出来了,却没办法下嘴,只好等小寡妇回来。 很快,小寡妇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起回来了,两人抬着一个大红色的水桶,里面似乎装满了东西,挺沉,走路吭哧吭哧的。 兄弟俩压根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只是凑过去看了眼。 冷家栋问道:“秀秀,这里头都是什么啊,瞅着恶心巴拉的。” “台风刮过来的海肠,好多人在那儿捡呢,快来帮忙。”沈秀就是冷家栋勾搭上的寡妇,今年不过二十一,还很年轻。 冷家栋不会清理这玩意儿,他担心被沈秀撵出去,只得拿起扫帚,把水井的井台扫了扫。 沈秀瞧着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谁叫她被婆家赶出来了呢,男人死得早,又没有一儿半女的,只能自谋出路了。 现在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勾搭她,还主动投怀送抱的,怎么算都是她占了便宜,所以她也没有拒绝。 也正是因为被人嫌弃死了男人晦气,又深夜寂寞,所以她才能容忍冷家栋的游手好闲。 她跟彭招娣一起把水桶放下,介绍道:“彭姐,这是……这是我新处的对象,冷家栋,旁边那个是我小叔子。” 彭招娣直起腰来,笑着打量起这兄弟两个。 不得不说,这俩小雏鸟生了两副好皮囊。 她走过去,轻佻的勾了勾冷家梁的下巴,问道:“听说你们被知青点赶出来了?知道是谁挑唆的吗?” 彭招娣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来帮沈秀的忙,就是馋这对双胞胎的身子了。 顺便,她还听说知青点的人都要拜裴素素做师父呢,她担心这么一来,裴素素的人脉更加遍布五湖四海,到时候赵五妹就真的有了天大的靠山,完完全全把她比下去了。 所以她得过来刺探一下“敌情”,最好是给裴素素整点不痛快,反正只要她能挑唆这两个愣头青冲锋陷阵就行,她可以躲在背后深藏功与名,就算裴素素算账也是算不到她头上的。 所以她挑弄冷家梁下巴的时候,还不忘靠近点,捏了一把他的小年轻。 冷家梁却完全看不上她,开什么玩笑,他们兄弟可都是情场老手了,也就是在知青点玩不开罢了,毕竟这年头插队的一般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她们眼界高,看不上他们两个登徒子。 不过他们在老家的时候,泡女人可是一泡一个准的。 所以冷家梁并不吃彭招娣这一套。 反倒是捏了把她的身体,反客为主,道:“老阿姨,你可真骚啊,怎么,想勾搭我们兄弟给你当打手?你给多少工钱啊?打谁啊?” 彭招娣差点被这一口老阿姨给呛死,不过她忍住了,没发作。 毕竟,她没想到这小子跟她一样放浪形骸,挺好,对她胃口! 便挑衅道:“你小子,居然这么直截了当,那好,我问你,太岁头上动土,你敢不敢?” 冷家梁挑眉:“太岁?谁?徐慧?” “不不不,我是说徐慧最近攀上的那个太岁。”彭招娣笑着贴了上去,丰腴的身体,挤压着冷家梁。 冷家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一笑:“你说裴素素?好啊,你想怎么整她?”, 247发大财咯(1)(二更) 彭招娣一向是个走街串巷的主, 不安分,到处勾搭男人,基本上把岛上家家户户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所以裴素素这两天成立了中医学会的事情她也知道。 她还知道裴素素想创办一个杂志赚钱, 不过这本杂志的撰稿人目前以她和邵坤为主,其他人只能打个辅助, 所以,其实是裴素素自己出工出力又出脑子,在想办法给师翱师翔找个挣钱的门道呢。 彭招娣一边惊叹于裴素素居然这么愿意帮衬两个大伯哥,一边又嫉妒于人家兄弟三个妯娌三个的感情, 说什么也要把他们搅合开。 要不然,日子久了, 这三家彻底拧成一股绳了,那可真是滚雪球似的赚大钱过好日子,到时候肯定还会帮衬赵五妹和冯宝莉。 要是别人过好日子, 彭招娣可能酸几句就算了,可赵五妹也配? 一个死了两个男人的三婚的臭寡妇, 她凭什么骑到我彭招娣的头上来? 彭招娣想想就气得眼睛滴血,说什么也要把赵五妹的靠山给挖倒了不可。 不过她也知道,汤雪儿和罗岚都很亲裴素素, 挑唆不出什么来,赵五妹和冯宝莉更是把裴素素当个神, 不可能做得动什么文章。 能撺掇的,就只有白菡和黄昱那对母女。 正好黄昱在坐月子,白菡在女儿和儿媳两边来回跑, 忙得不可开交,人在心力交瘁的时候最是受不得刺激的,所以彭招娣的目标很明确, 就从白菡下手。 冷家兄弟虽然捣乱有一套,可是想馊主意却比不上彭招娣,立马在井台边上坐下,等着彭招娣发表高见。 彭招娣做了这么多年的小人物,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忽悠得城里来的两个小年轻听她放屁,她还挺激动的。 立马把自己的那些坏水全都倒了出来。 冷家栋听罢,不禁拍手称赞:“你可真行啊,居然知道裴素素在创办杂志?不过你真的能保证白菡会听你的去偷稿子吗?” “为什么不?师家青壮年这一辈一共就四个男丁,原本那三个就是一家的,现在还抱团一起求进步挣大钱,换做你是师翊的丈母娘,你心里不酸?你眼睛不红?再说了,人家那边二房三房都有儿子了,大房的师翱刚结婚不提,那师翊可是结婚两年多了,到现在却只有一个闺女,你要是白菡,你心里会平衡?”彭招娣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毕竟人性如此。 冷家兄弟对视一眼,点点头,道:“那你说,稿子叫白菡偷了,那我们兄弟俩做什么?” “哎呀,真笨,你们俩当然是去联系杂志社啊,咱们抢在前头把书出了,这钱不就到咱们口袋里了?我是农村人,没有门道,可你们是城里的啊,还能找不到熟人办事?”彭招娣脑子确实灵活,已经在打冷家兄弟靠山的主意了。 冷家栋沉思片刻,笑了:“行,总之,能让裴素素跳脚就行,等她急眼了,我就可以找她逼问一些事情了。” 一些神秘的,关于她到底怎么找到师敬戎的事情。 如果能证明裴素素是汉奸走狗就好了,到时候连带着把师敬戎一起扳倒,就可以替沙世强出一口恶气了。 大伯也才会觉得他们兄弟俩有用。 想到这里,冷家栋给了冷家梁一个眼神示意:这个女人心思龌龊,有用,去哄哄吧。 冷家梁翻了个白眼,沈秀还行,虽然是个小寡妇,但她在冷家栋之前就只有过一个男人,可是这个彭招娣…… 冷家梁嫌脏,下不去手,而且这个女人也太老了吧,这年纪都赶上他们哥俩加一起的岁数了。 他很不情愿。 无奈,冷家栋只好拉着冷家梁去旁边说话:“嫌弃什么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咱们哄好了大伯,到时候什么女人泡不到。再说了,只是让你哄她开心开心,又没让你只跟她一个人好。” 那倒也是。 冷家梁只好捏着鼻子,认命的走过来,任由彭招娣挽着他的胳膊,这儿捏捏,那儿摸摸。 远处的养鸭场传来鸭子的嘎嘎声,风吹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比鸭子高贵到哪里去。 他下意识看了眼水井旁边眉清目秀的小寡妇,心说他哥真是滑头,自己挑了个好的,然后让他跟这种年老色衰的大妈瞎搅合,真是一点都不心疼他。 他心里的不服气和怨恨,在这一刻悄然滋生。 不过这几个乌合之众压根不知道,他们的诡计被金闪闪全部听到了,一扭头就跟裴素素打了小报告。 裴素素乐了:“不急,我给杂志留的周期长,要三个月呢。反正他们不知道我们手里的稿子到底是杂志的还是给漫画社的,等第一期的稿子画好了,咱们陪他们演一出好戏。” * 裴素素跟邵坤一起出题,给知青点的二代们举办了一场考试。 很不幸,最终合格的只有徐慧跟那个何淼。 倒也不奇怪,这年头既要认字,还要对中医不怀有偏见,并且能够说出一点独到的见解来,这样的人才真的是凤毛麟角。 裴素素很知足了,考虑到那个争夺菜刀而受伤的庞乐有着惩强扶弱的正义之心,其实很适合学中医,所以她网开一面,把庞乐也一起收做了徒弟。 至于他们三人的家庭情况,她没特地打听,不过如今她也全部知道了。 这徐慧的老子,就是取代了黄坚坐上了师霖原先位置的那个首长,所以徐慧能来这里插队,很难说有没有师霖的努力,毕竟裴素素跟师敬戎都在这里,照顾一下徐慧不成问题。 可是这个徐慧来了之后,压根没提过自己的身世,可见她是不想借助父母的影响力来拔高自己的,看来是个能沉下心认真学习的好苗子。 这个何淼,毫无疑问,他既然跟徐慧青梅竹马,说明两家的父母关系匪浅,所以裴素素得知徐慧的老子跟何淼的老子是上下级关系的时候,并不奇怪。 而这个庞乐,则是个地地道道的机关子弟。 她老子是西北某重要驻军城市的考古队成员,妈妈则是财政部门的要员。 当地随便挖一铲子都有可能碰到古墓,李唐盛世的影响力千古流传,李白风骨尤其叫人动容,所以庞乐骨子里有种行侠仗义的特质。 这也是她能够在所有人都被明晃晃的刀口吓退时,却能主动迎上去搏斗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跟徐慧处了半年,处出感情来了。 两人时常斗嘴,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关键时候,却总是能默契的保持统一战线的。 所以,夺刀事件过后,这两人感情忽然急剧升温,形影不离了起来。 裴素素琢磨着这种良师益友的同伴关系很难得,不把她一起收了说不过去,所以,考试过后,裴素素便给这三个所谓的弟子一人一套书,背去吧。 几天后,刘巾帼灰溜溜的回来了,师翊还算有点良心,去码头把她接了回来。 回来后黄昱没给刘巾帼什么好脸色,也不叫妈,也不要她带孩子,直到白菡出面劝了几句,这婆媳两个才勉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至于刘巾帼的离婚问题,吃饭的时候黄昱也敲打了她几句:“你可别再跟公公闹了,爷爷都被你们气吐血了,你们真好意思,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不安生。” 刘巾帼翻了个白眼:“长辈的事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你当年挖墙脚嘛,现在人家原配的孩子找回来了,想把你气走呗,这还不简单?我要是郭晴,我看到你这么不经挑唆,我都要乐死了,你早点离了她早点称心如意。”黄昱虽然喜欢狗眼看人低,但她分析问题还是有点脑子的。 现在她这么一说,刘巾帼沉默了。 因为黄昱说得在理啊。 她刘巾帼要是想要脸,就不会有今天的师翊了。 事儿都做了三十几年了,还能在最后这点时间被人偷了大营不成? 刘巾帼思来想去,认为自己有必要练一练涵养功夫,回去好跟郭晴发擂台去。 不过眼下,还是先冷静冷静吧,这日子过的,太闹心了。 她头发都白了一半儿了,不过半年而已。 时间很快,一晃暑假快进入尾声了。 师翱师翔在裴素素的出谋划策下,确定了漫画创作的主题: 以师敬戎的和颜敬军被掉包的故事为蓝本,把背景放到遥远的星际时代,在浩瀚的银河联邦里头,有着这么几个星球—— 主张和平、谁也不想得罪的宁星。 主张发展经济,以方便对外扩张的美星。 主张专注自我发展、光宗耀祖的华星。 显然,美星施行的是帝国主义策略,具有很强的侵略性;华星崇尚的是追求更好的自我,不喜欢对外扩张;而宁星则是中庸,两边不沾,独自发光发亮。 这天,华星的女将军即将分娩,美星的间谍浅入华星,把女将军生下的儿子掉包,同时,为了掣肘宁星,美星的间谍也把同一天分娩的宁星的一个文官的孩子也掉包了。 时间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 美星那颗躁动的扩张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开始向华星和宁星伸出罪恶的触角。 战火一触即发。 美星的元帅将掉包得来的华星的男孩养成了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豪杰,并且成为了元帅账下最得力的副将。 而美星拐走的宁星的那个男孩,则被美星的政治家养成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外交官。 只是,年轻的副将从儿时起便反复被一个梦境折磨——他梦到漫山遍野的尸山血海,而他则是这一场血腥屠杀的指挥官。 等他清点尸体准备给手下请功的时候,华星的尸堆里爬出来一个女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是美星的人,他是华星的人,他居然把矛头对向自己星球的人,他简直就是个叛徒,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个梦让年轻的副将苦不堪言,时常在出战前精神分裂。 同时,年轻的外交官也时不时会出现闪回的片段,总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是这个霸权主义国家的一份子。 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同时被梦境和幻觉所困扰的两个年轻人,在街头的书店里相遇了。 两人不约而同,一个伸手拿起一本华星上下五千年,一个伸手拿起了宁星的浪漫星际探索史。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神秘力量正在召唤着他们。 他们狐疑的打开手里的书,赫然发现,书中印着同样的一行字——你不是美星人,请忠诚于你自己的母星! 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震惊的合上手里的书,四目相对的瞬间,命运的齿轮,转动了。 这是漫画第一期的内容,一共十六页,在很短的篇幅里面,把所有的矛盾和冲突通过所谓的神秘力量所串联了起来。 裴素素觉得很吸引人,她跟师翱师翔商量了一下,最终把这一期的名字定为——命运的相逢。 整个故事则命名为——被仇人养大后,我们杀了养父养母。 虽然有点累赘,但是卖点明确,很有噱头。 画作部分是师翱和师翔合作完成的,台词和内心独白的字体部分则由师翱独立完成。 完稿后兄弟二人约了裴素素去学校图书馆里审稿,裴素素看完觉得很不错,不过这会儿天黑了,今天是寄不了稿子了,明天再说。 于是裴素素假装把稿子用自己的书压着,随后跟两个兄长一起,到后面公婆那里去吃饭。 裴素素刚走不久,金闪闪便把稿子掉了包,把一摞钱压在了书本下面,等着白菡来偷。, 248发大财咯(2)(三更) 白菡其实有点犹豫。 前阵子彭招娣来找她出鬼点子的时候, 她是拒绝了的。 她也不是蠢人,知道裴素素得罪不起。 可是,师霖不肯给师翊汇钱过来啊, 总不能叫她这个丈母娘一直贴补女婿过日子吧,孩子也不跟她姓,她图什么呀。 再说黄坚那边,还得留钱应酬呢,更不用说,这自古以来就没有老丈人养女婿的道理, 师翊又不是入赘到黄家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所以, 慢慢的,白菡心里本就不算太牢靠的防线,崩塌了。 尤其是她看到裴素素整天忙进忙出, 跟汤雪儿和罗岚说说笑笑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再看她这边愁云惨雾,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了,她真是怨恨起了裴素素。 师翊再不好, 那也是师敬戎的堂兄,借点钱怎么了?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出版的书总该卖出去一点了吧,难道出版社不肯支付后续的稿费? 难道她看不到后面这边到处借钱过日子? 也太狠心了点,非得要长辈开口去求情才行吗? 白菡再不济还是某部副官的夫人, 还不至于在裴素素跟前低三下四。 所以这会儿彭招娣来找,她虽然口头上没有答应,但还是在彭招娣离开之后, 摸索着往学校那边去了。 裴素素的办公室会上锁,这个她知道,但是彭招娣说了,这就去找一个会撬锁的人过去帮忙。 所以她要是真的把东西偷了,裴素素应该是不会发现的。 再说这会儿都到饭点了,上工的早就回来吃饭了,大学又在放暑假,明摆着是老天爷在给她创造机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真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裴素素办公室门口。 冷家梁已经把门撬开了,手里还握着一根铁丝,他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的看着白菡:“老婶子,我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是以后东窗事发了,可别赖我啊。” 冷家梁说完就走了。 白菡叹了口气,想她堂堂一个副官夫人,居然沦落到来盗窃,想想还是怪难堪的。 好在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她咬咬牙,豁出去了。 她轻轻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不敢拉开电灯,便只把袖子里藏着的手电打开,再用袖子遮着点光,免得被人从窗口注意到。 关上门后,她把窗帘拉上,在办公室里到处翻找起来。 手电的光能见度有限,她又要防着点附近有没有人从窗口经过,所以动作很轻,效率很低。 她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什么书稿,一时急了,顾不得拿袖子遮挡,直接把手电全部露了出来。 这下她可以好好翻一翻了,可是她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倒是看到一本本草纲目下面压着一叠钞票。 她愣住了,打开数了数,足足三百块钱! 难道是出版社把第一期的稿费打过来了? 这裴素素也太心大了,就这么把钱放在办公室里?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三百块,可以够她闺女和外孙女多撑好几个月了。 她心中一喜,赶紧把钱往兜里揣,压根没注意窗外正有人从窗帘缝隙里盯着她呢。 等她又找了一圈,发现还是没有什么书稿的时候,只得赶紧溜了。 毕竟钱都到手了,偷不偷书稿也就无所谓了。 没想到,她刚到走廊上,便被两个警察拦住了。 她自然是心虚的,可是她自信没有人看到她做了什么,便强作镇定,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面无表情的睨了警察一眼:“小同志,你挡着我的路了。” 警察却没有让开,而是公事公办:“有人举报裴老师的办公室里进了小偷,裴老师还留了三百块钱稿费在办公桌上,请你不要离开,等我们核实一下她有没有财务损失你再走。”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样的身份,需要来偷钱吗?”白菡试图从气势上压住这两个年轻警察。 可是,这两个警察是退伍老兵啊,还是师敬戎亲自带出来的兵。 现在,白菡偷到他们嫂子头上了,他们能不管吗? 不能。 所以这事,必须公事公办。 两人铁了心了,不准白菡离开,随后打开办公室的门,观察了一下门锁的痕迹,确认是被人撬锁了,再拉开电灯,翻找了一下办公室里的东西,只找到了一张三百块钱的稿费收据,却不见了那三百块的钞票。 小警察不客气的看着白菡:“看在你是黄夫人的份上,你最好自己把赃款交出来,免得我们找人给你搜身。” 白菡气死了,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调:“我没有偷钱,你们少来栽赃陷害我!” “可是,我们两个刚刚在窗口,亲眼看到你拿了三百块塞进了裤兜里,你要是不肯交出来没关系,今年春天岛上是征了一批女民兵的,我去找她们来给你搜身。”小警察冷着脸,似乎要把事情闹大,其实他是在吓唬白菡,希望白菡痛快交代了。 白菡却死倔,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偷了钱。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师翊领着黄晨找了过来。 原来,裴素素一个小时前离开了办公室之后,便叫人去通知了两个小警察过来巡逻,还叮嘱他们,一定要等白菡得手了再出现,这样才能让师翊和黄晨看清楚白菡的真面目。 至于师翊和黄晨,则是裴素素叫顾达去找来的。 别人不好搜身,黄晨这个亲儿子总没问题了吧。 他冷着脸,看着他这个丢人现眼的妈,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默默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把她揣在裤兜里的手拽了出来,手里正攥着那三百块钱,分文不少,热乎的。 黄晨失望的看着白菡:“妈,幸亏这两个小警察都是师团长的老部下,要是换了别的不稳重的,早就给你闹得沸沸扬扬了。你自己丢脸不要紧,你会害了我爸的你知不知道?” 白菡别过头去,不否认,但也不承认。 黄晨赶紧把钱交还给两个小警察:“对不住同志,我妈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恳请你们不要把这事扩散出去。” “明白明白,我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不过,我们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声,真要是缺钱,不如去养鸭场那边帮忙,那边鸭子养得好,鸭蛋都来不及处理,只得做成了咸鸭蛋。现在那边正在找人帮忙分离蛋清和咸蛋黄,据说要研发一种咸蛋黄月饼,还是小裴嫂子出的主意,也许这种月饼可以在城里大卖呢。你们要是过去帮忙,可以按个数给工钱,一个一分钱,要是熟练的动作利索的,一天可以赚好几块呢。”小警察按照裴素素的吩咐,虽然揭了白菡的短,但还是给了白菡一条出路。 反正现在刘巾帼来了,她是可以腾出时间去赚钱的。 再说了,她和刘巾帼,一个还在机关挂着职位拿空饷,一个退休了有退休工资,都不是毫无进项的底层老百姓,只要能腾出一个人再赚钱钱,是足够养活家里的几个懒人的。 白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走廊外的夜色,强行挽回尊严。 这次她是真的被彭招娣坑惨了。 也是彻底的恨上了裴素素。 等警察走了,她恶狠狠的质问黄晨:“谁通知你来的?快说!” 黄晨早就得了裴素素的叮嘱,他反咬一口道:“是彭招娣啊,她说她找了个人帮你撬了人家办公室的锁,还说你在偷钱,我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什么? 白菡愣住了:“是彭招娣找你的?那她图什么啊?” “你不知道她跟我媳妇不和吗?当然是坑你一把,好让我和我媳妇受到连累,让她看笑话!”黄晨冷着脸,他非常确定,他那个养歪了的妹子就是随了他妈。 还好他出淤泥而不染,没跟他们同流合污,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坑成什么样。 他不想再啰嗦了,转身离开:“五妹已经去养鸭场帮忙了,她说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让我孝敬你一点养老钱,我琢磨了一下,之前借你的一百不用还了。从今往后,你是偷是盗,是抢是骗,都别来找我。” 黄晨就这么走了,留下师翊独自面对这个偷人钱财的丈母娘。 师翊想了想,劝道:“妈,你这次是真的欠考虑了,岛上的人都知道彭招娣跟嫂子不和,你就算看不上嫂子是个三婚的女人,也不能帮着她的对家做事啊。得亏这两个警察都是熟人,要不然我老丈人真的要遭殃了。” 白菡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她也不恨裴素素了,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彭招娣。 她想去找彭招娣理论,却被师翊劝住了:“妈,你别冲动,她肯定不会认的,反倒是会借题发挥,要是别人知道你今晚真的过来偷钱了,我老丈人就真的要受牵连了。不如这样,你先消消气,等我打听打听,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然后咱们慢慢想办法。” 白菡没说话,默许了师翊的做法。 一场盗窃风波,就这么被裴素素四两拨千斤的化成了他们的内部矛盾。 她看着过来回话的小警察,笑着把钱接了过来:“辛苦你们了,正好我婆婆刚做了一些咸蛋黄的月饼,来,尝尝。” 两个小警察受宠若惊,吃了一个,还带走了八个,图个长长久久。 警察走后,裴素素关上院门,叫金闪闪拿出师翱师翔的成稿,一大家子凑在一起,集思广益,看看还有没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最终又做了一点点细节上的补充,裴素素便把稿件寄送去了香江那边。 半个月后学校开学,香江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稿件被香江自己的出版社看上了,准备面向香江、大陆以及小鬼子和欧美国家发行这部漫画,跟小鬼子的漫画行业打擂台。 又过了一个月,漫画正式连载,师翱师翔并列画手署名,裴素素则是脚本署名,第一期就卖爆了。 裴素素一听可以分到的稿费,直接惊呆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姑奶奶,刚才有辆公交车开过去了我没听清楚,您说可以支付我们多少稿费?” “五万啊孩子,这才是刚开始呢,欧美那边的款子还没汇总上来,别着急,等下个月我再跟你寄送报表,跨境总是有滞后性的。”师黛薇耐心的讲解这里头的门道。 裴素素却已经幸福到眩晕了。 她挂了电话,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249妈妈聪明,爸爸笨蛋(一更) 裴素素回来的时候, 师敬戎正在师震这边带卓彧玩。 孩子两岁多了,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荡秋千、骑大马,总喜欢拉着长辈问这问那, 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 当爷爷的回答不上来,便叫爸爸来。 等爸爸也说不出道道来的时候,小家伙便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老子,垮着小脸,撅着小嘴,不高兴。 嘴里还嘀嘀咕咕:“爸爸笨蛋。” 笨蛋爸爸哭笑不得, 只好哄道:“这个是戈爷爷送来的中草药,爸爸真的不认得, 等会妈妈回来了我们问妈妈。” 小家伙还是嫌弃,松开了爸爸的手,抱着自己的小胳膊, 脑袋别过去,生气。 师敬戎头疼, 这小子,求知欲这么强,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毕竟他当初上完初中就去当兵了,可没有他媳妇的文化水平高啊。 他只得叹了口气, 琢磨着有空找媳妇多要点书看看,要不然,当爹的被儿子嫌弃没文化, 这算哪门子事儿。 正郁闷呢,裴素素到家了。 小家伙一听到妈妈的声音,里面笑容灿烂的扑过来:“妈妈妈妈, 那是什么?” 裴素素被小东西牵着手,连走带跑的来到一大堆中药材面前,笑着说道:“这是药啊,驱虫防蛇的,有的地方叫蛇倒退,有的地方叫蛇退草,学名叫扛板归。是戈爷爷送来的吗?” 小家伙恍然大悟,不禁夸道:“妈妈聪明,爸爸笨蛋!” “哈哈哈。”裴素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转身看着后面一脸郁闷的师敬戎,笑道,“之前不是让你看过本草纲目吗,没认出来?” “那个是黑白的,我哪想到它这果子五颜六色的,没敢认。”师敬戎惭愧,书是看了,东西是真没认出来。 要不然,老祖宗也不会造出纸上谈兵这个词儿。 他走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东西真的可以驱蛇吗?” “嗯,西广和南霄那边比较多,咱们这边倒是少见,师父能搞来这些也不容易,你等等去找高明月大姐过来,这个草可以解蛇毒,但是具体的成分不清楚,而且蛇与蛇不同,含有的毒素也不一样。要是能研究明白,说不定可以帮她那个团队早点制造出新的抗毒血清出来。”裴素素大概知道戈赟的用意。 这两年岛上有了孙建业带来的医疗团队,戈赟便跟邵春江到处钻研治疗蛇毒的玩意儿了,有时候会外出,不过最多十天半个月,就会回来。 毕竟邵坤和戈小贝还在这边。 这次看来是跑隔壁的西广或者再远一点的南霄去了。 她把这堆蛇退草归拢起来,带着孩子去找师翱师翔说事儿。 涉及到钱的问题,先跟他们通个气儿比较好,等师敬戎回来吃饭的时候,再一起商量一下,是一次只让姑奶奶汇一小部分过来,还是每个月的稿费都全部寄过来。 师翱师翔正蹲在院子的下风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子睿在拉粑粑,子聪在用力。 这猛地一瞧,两个双生子抱着两个双生子,画面还挺喜庆。 裴素素问了问他们的打算,他们一听,稿费居然有这么多,也傻眼了。 兄弟俩四目相对,师翱毕竟娶了个体制内的老婆,对于有些关键性的问题有了一定的认识,便问道:“姑奶奶寄钱过来算外汇吗?” “呦,要是算外汇的话,是有金额限制的吧?”师翔没想过这一点,不过如果真的算外汇,估计一个月只能汇一点过来。 裴素素笑着说道:“考虑这个做什么,如果算外汇的话肯定有金额的限制,实在不行我叫闪闪去取,没人知道也没人看见。” “可是,要是闪闪取回来,别人肯定好奇这些钱的来历。”师翱还是有点担心,这年头政策紧,可不敢被人抓住把柄。 裴素素想过这事了,她宽慰道:“其实我觉得,只要留下日常使用的金额在手里就行了,要是你们实在担心,那就让姑奶奶只寄个几百块回来,剩下的帮咱们存在银行里头,等国门开放了政策放松了再去取回来。” “能行吗?”师翔不确定,他看着师翱,“大哥回头问问罗岚吧,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行,等会问问。”师翱给孩子擦屁股,再去拿铁锨,把地上的粑粑铲走。 很快,师敬戎领着高明月来了,高明月问了问裴素素这个草的具体名字和功效,便叫学生把东西抱走了。 裴素素要留她在这里吃晚饭,她却摇了摇头:“不用跟我见外了,实验室那边还等着我,下次吧。”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走了,裴素素问了问师敬戎:“怎么,实验室有成果了吗?” “不是,有个笨手笨脚的学生,做实验的时候引起了小范围的爆炸,现在实验室里乱糟糟的,她得回去收拾。”师敬戎没想到科学研究这么辛苦,还好这次爆炸的范围很小,学生只是被化学试剂烫伤了左手。 裴素素叹了口气:“搞科研真的不容易,等会我去给她送点饭吧。” 吃饭的时候,关上院门,一大家子商量了一下钱财的事情。 师敬戎也同意先汇一小部分过来:“一是财不外露,免得被人惦记。别人不说,那白菡还去素素办公室偷过钱呢。说实在的,要是她们对我媳妇客气一点,我也不会吝啬这一点钱,可是她们当初是怎么对我媳妇的,我心里一清二楚。我这人记仇,这辈子都不可能借钱给他们。二来,金额少就不会违反国家的政策,哪怕是叫闪闪去取,也容易落人把柄,毕竟姑奶奶那边的出版社是要走公账的。三来,这钱数额太大,放在咱们手里也花不出去,不如留下大头在那边,哪怕存在银行吃吃利息也是好的。” “行,那就让姑奶奶一次汇六百过来吧,咱们三家一家两百。剩下的以咱们三家的名义各自存入银行,先不拿在手里了。”裴素素认可了师敬戎的建议。 第二天去给姑奶奶回了个电话。 姑奶奶琢磨着:“要不,我给你们买金子存着吧,如今金价不算太贵,要是以后升值了,可以大赚一笔。” 裴素素让金闪闪查了查金价,果断同意了。 具体的操作交给了姑奶奶去办,不过挂断电话之前,裴素素还是说了说老爷子的情况。 师黛薇倒是不意外,她大哥到了这个岁数了,是快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可她还是伤心,兄妹分离几十年,还没熬到开放国门,兄长就快不行了。 她心里难受,又担心真到了那一天自己没办法及时出现去给大哥张罗后事,思来想去,准备送个孙子过来,算是帮她尽一尽心。 裴素素没意见,正好姑奶奶捐了一批图书过来,就以让她孙子到国内学习为由,把他安顿在大学这边。 不过这事儿她得跟孙建业说一说,便先回去了。 孙建业听说了这事,当然举双手赞成。 为了迎接这批图书,他要在图书馆多设立几个岗位,汤雪儿的工作也顺利解决了。 半个月后,岛上果然来了个半大的小子。 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叫师钧山,个头一米七八的样子,不算太高,但在海岛这边也算不错了。 他带着大大小小一堆礼物过来,乖巧的跟在师翱身后,这个哥哥那个嫂子的叫着。 最后视线一扫,落在树荫下陪孩子读书的裴素素身上,问道:“那个姐姐是谁?” “是你敬戎哥哥的媳妇,小裴嫂子。”师翱领着师钧山过来叫人。 裴素素抬头,笑着招呼了一声:“来了,坐。” “嫂子好。”师钧山在电话里跟她说过话,他没想到这个嫂子这么年轻。 他看着石桌上的书本,问道:“嫂子,听说陆之轩和陆之辕在你班上?” “对,怎么,你也想来我班上?”裴素素笑着问道。 师钧山点点头:“陆大师让我带东西给他们,你带我去找他们吧。” 师钧山没把东西拿出来,玄门弟子的器物,他可不敢拿出来被小孩弄坏了。 裴素素看看时间,这哥俩估计在食堂吃饭呢,找过去应该正好能吃完。 便把孩子交给了师敬戎,领着这个远道而来的表弟去认人。 食堂里,陆之轩和陆之辕都在默默的闷头扒饭,兄弟俩面前则坐着周玲和吕美娟。 吕美娟一脸不高兴的盯着面前的饭菜,跟周玲撒娇:“你给我介绍的那个不好,嘴巴长歪了,我不喜欢。” 周玲哄道:“好好好,那咱们再换一个。” 正说着呢,裴素素来了。 她笑了:“呦,还在琢磨找对象的事儿呢?” 吕美娟一看到她,立马扑上来撒娇:“裴老师,你答应给我介绍的,你可不能——”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了裴素素身后的小帅哥。 一下卡壳了。 她红着脸看了眼,羞涩的移开视线,再看一眼,再移开。 她没忍住,拉着裴素素去旁边问道:“裴老师,他是谁啊?” “我爱人的表弟,不过他也姓师,他奶奶是招赘的。”裴素素解释了一下,她看得出来,吕美娟这个外貌协会的,这是对师钧山动了心思了。 便打趣道:“怎么,看上他了?” 吕美娟点点头,害羞。 裴素素笑着说道:“那你自己问问他,他刚从香江过来,我一上来就给人介绍对象不太合适。”, 250玄门小师叔(二更) 吕美娟还算是有眼力见儿, 知道裴素素带人过来有事,所以没在食堂这边套近乎。 等裴素素说完事走了,她才拉着周玲, 跟着陆家兄弟和师钧山一起往海边走去。 师钧山走出去一段路,回头看着跟在后头的两个女生,好奇问了一声:“她们两个是你们的女朋友?” 陆之辕当即否认:“没有啊,你可别瞎说啊,我还准备追徐慧呢,可不想跟她们两个传出什么谣言。” 师钧山蹙眉, 显然是有点意见,他老气横秋的质问道:“你们才多大, 就准备谈情说爱了?” 陆之辕臊得满脸通红,憋憋屈屈的说道:“没办法咯,人家姑娘为了感谢我, 天天过来给我送好吃的,我就……哎呀, 不说这个了,总之,我和我哥跟后面这两个姑娘都没有那种关系。而且我瞧着, 那吕美娟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我?”师钧山一脸的严肃,他摇摇头, “我就算了,我将来肯定是要家族联姻的,不可能在内地成家。你们等我一下, 我去跟那姑娘说清楚。” 他是个行动派,真就来到吕美娟面前,直来直去的问道:“小妹妹, 你看上我了?” 吕美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红着脸点点头:“你长得很俊。” “你也很漂亮,可是我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荣耀,是注定要回香江联姻的,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过如果你真的好奇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可以把你的八字告诉我,我帮你看看。”师钧山毕竟是香江来的,内地这边所谓的破四旧他才不在乎。 就算有人举报他,也无所谓,他不是内地的人啊。 他的身份是香江过来的交流生,是可以享受特殊待遇的。 所以,他直接问吕美娟要八字。 吕美娟好奇:“你会看这个?” “会。实不相瞒,我那两个小老弟的爷爷是香江著名的玄学大师陆大师,陆大师擅长相学、六爻和风水八卦。我是陆大师的关门弟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给你们两个都算一算。免得你看到一个帅的就想搭讪,会闹笑话的。毕竟你是女孩子,太主动了不好。”师钧山真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 闹得吕美娟难为情了起来。 只好拉着周玲来解围。 周玲笑着解释道:“同学你多虑了,你们都是裴老师的熟人,所以我们才厚着脸皮来搭讪的。不认识的我们也不敢。” 师钧山没说话,他看得出来,吕美娟的烂桃花很多,比师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师翱都是被动的,这个吕美娟是主动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好在师翱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了,至于这个吕美娟嘛,不好说,他还得再看看生辰八字。 周玲问道:“公历的日期行吗?” “无所谓,我会换算。”师钧山依旧是面无表情。 周玲瞧着他这冰山一样的脸,忽然有点好奇,不知道他笑起来会不会很好看。 她报出两人的出生日期和时间,静静的等着。 原以为师钧山要拿起纸笔算一算,没想到他居然只是伸出左手,掐指一算便得出了结论:“吕美娟情路坎坷,要经历两次失败的婚姻才能修成正果,正缘在三十六岁那年出现。至于周玲你,你的正缘已经出现了,不过你们要过好几年才会有进展。至于他是谁,你就别问我了。总之,我还是奉劝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学习。有我小裴嫂子做你们的老师,你们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 说完,师钧山便转身,往陆家兄弟那边走去。 吕美娟怔怔的站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师钧山给她下的判词,她无助的看着周玲:“他什么意思啊,我要三嫁才能彻底稳定下来?” 周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得叹了口气。 其实很好理解,吕美娟这家伙对男人的态度很儿戏,简直见一个爱一个,而且都不长情。 这种性子虽然不容易被男人伤到,但也确实容易陷入歧途,跟烂桃花纠缠不清。 思来想去,她安慰道:“你别着急,我问问他有没有方法改变你的命格。” 周玲拽着吕美娟追了上去。 师钧山知道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看在小裴嫂子的面子上,他提醒了一句:“很简单,专注学业和事业,男人只会影响你们赚钱的速度。记住这句话,就可以避开百分之九十九的孽缘。当然,谈谈恋爱是没关系的,轻易不要走到结婚那一步就行。” 说完,师钧山不想再浪费时间,赶紧过去跟陆家兄弟说正事。 周玲见吕美娟还想再问什么,只得劝道:“不说了,走吧,我看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吕美娟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中医很无聊啊,我不想学,我就想谈恋爱。” “……”周玲只得拿裴素素举例,“可是你看裴老师,人家就是好好学了,她要不是这么出色,肯定不会遇到师团长这样好的男人吧。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咱们还是听那小子的劝,回去学习吧。” “不想去,我就是想谈恋爱。”吕美娟的心思从来就不在学习上,要不然,这年头正经人谁学中医啊。 周玲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她劝回去:“好好好,我帮你找,继续找。” * 师钧山站在沙滩上,面朝大海。 他跟陆家兄弟同岁,但他入门比陆家兄弟早,又是陆大师的亲传弟子,所以这俩兄弟得管他叫一声小师叔。 小师叔冷着脸,背着手,唉声叹气:“小裴嫂子周围的危机太多了,不解决掉的话,明年的天灾很难顺利搞定。尤其是这个吕美娟,我看她的命格,会跟小裴嫂子的仇家搅合在一起。” “小师叔,那咱们怎么办?”陆之辕也很担心,那可是大天灾,会有上万人死亡,要是阻止不了,那可太让人良心不安了。 师钧山看着月色下的海面,沉声道:“倒也不难,要么找一个克制她的人,哄着她把恋爱谈了,等到事儿解决之后再分开。要么直接把她打发走了,越远越好。我觉得谈恋爱这事不太合适,万一假戏真做,到时候分不开了,反倒是会害了这个男的。不如这样,我给我奶奶打个电话,让她出面,找个香江那边的大学,让她和周玲一起过去做交流生。到时候师父看着她们,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我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陆之轩终于开口,他也算了一卦,跟师钧山的结果差不多,“我怀疑她会跟冷家兄弟纠缠不清,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交集,但只要留在岛上,早晚会有的。冷家兄弟是来给裴老师添乱的,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那行,这事就这么安排,明天我去打电话。这是师父交给你们的东西,拿着。”师钧山从裤兜里掏出两只盒子。 看起来像是平平无奇的珠宝盒子,其实里面装的不是什么首饰。 打开后,盒子里=各自跑出来一缕神光,钻进了兄弟俩的灵台。 “师父养的灵仆,可以帮你们与师父他老人家进行联系的,也可以放出来帮你们做事。总之,不要伤天害理就好。”师钧山的宿舍跟这兄弟俩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便打算一起回去了。 天上月色皎洁,地上人间烟火,走在路上的师钧山,百无聊赖,又给老爷子算了一卦。 果然是行将就木了,想撑到国门打开的话,光靠两个老神医吊着一口气,显然是不够的。 于是走在半路的师钧山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知青点的方向,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生命力很旺的样子。” “知青点。”陆之辕赶紧回答,他有点畏惧这个小师叔,虽然跟他同龄,但是小师叔一直板着脸,不苟言笑,像个威严的师长。 师钧山恍然:“带路吧,我找个可以旺老爷子的小年轻,给他当护工。” “可以帮他老人家再撑一段时间?”陆之轩听说过这个法子,算是帮将死之人拉一点阳气过来续命。 这不是直接侵蚀年轻人的阳气,而是相当于借光。 不过,这还需要玄门子弟施行一些术法,帮助老爷子固本正源。 所以这是他们爷爷的绝活儿,也是绝对不会外传的杀手锏。 没想到小师叔居然会这个,看来小师叔果然天赋异禀。 师钧山点点头:“没错,多撑一年是一年,祖师奶奶可是个吞金兽,不多弄点钱给她爸妈,怎么养得起她呢。” 三人一起去了知青点,到那儿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正捂着嗓子在门口呕吐,显然是怀孕了。 师钧山蹙眉,问道:“姑娘,你没结婚吧?” 女生心虚的看着这个男生,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师钧山只得把她叫出来,仔细观察一下,道:“看来你的男朋友也在知青点。你是担心结婚之后回不去城里吧。这样,你去找我小裴嫂子,让她帮你一把,至于你的男朋友,你把他叫出来,我给他安排一个养家糊口的好工作。” 女生叫刘丽娜,她诧异的看着这陌生的男生,好奇道:“你不笑话我吗?” “怎么会,我正愁找不到人帮我照顾我舅爷爷呢。”师钧山催促了一声。 等刘丽娜把人叫出来后,他问了问两人的生辰八字以及怀孕的时间,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果然,只要事情是为了小裴嫂子和祖师奶奶好的,就会遇到转机。 他提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让男生去给老爷子当护工,一个月工资六十。 老爷子处于昏迷之中,吃喝拉撒完全不能自理,这个护工的工作内容,自然包括了处理屎尿,有时候可能还得上手去抠。 所以他得跟人家说清楚了。 男生听罢,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刘丽娜和孩子都要靠他挣钱养活,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工资一个月六十?真的吗?” “真的。”师钧山松了口气,这小子阳气足,让老爷子借借光,足以再撑两三年了,到时候老爷子亲自宣读遗嘱再合眼,师家的人应该就闹不起来了。 毕竟,老爷子可是把绝大多数好东西都给了师敬戎和小裴嫂子,即便是师翱师翔,也只得了一点点东西,聊胜于无。 至于那个师翊,屁都没有,不闹才怪了。 师钧山赶紧领着这个知青,去见师震他们。, 251带着全家,一起(三更) 师钧山领着这个叫侯孝廉的男知青过来时, 裴素素跟师敬戎已经带着卓彧回去了。 他给师震和景元夏说了说自己的打算,随后当着他们的面,预付了侯孝廉一个月的工资。 师震和景元夏听说师钧山有本事让老爷子多撑一段时间, 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可是这钱不该由师钧山来出。 两口子说什么也要把这钱还给师钧山,师钧山劝道:“你们不用跟我客气,我说句难听的,小裴嫂子一旦生了二胎,卓彧肯定还得靠你们带着。到时候说不定罗岚嫂子也怀孕生子了,你们两个就算退休工资再多, 也负担不起我舅爷爷的开销了。还是我来吧。再说了,舅爷爷当初得知我奶奶要把师家的绝学继承过去, 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啰嗦,反倒是把祖上的那些典籍和器物都寄给了我奶奶。这世上很难再找出这么信任彼此的兄妹了,你们就当我是替我奶奶尽一尽心意吧, 别跟我争了。” 这话也有道理。 关键是,虽然师翱师翔他们可以挣钱了, 但是受制于香江跟内地的外汇限制,是不能寄太多钱过来的。 但如果是师钧山自己带钱过来开销,那肯定是不算在外汇里头的。 所以, 师震最终听了劝,不过, 师钧山的话也提醒了他,老师家明年这会儿,最少得有五个小孩子, 如果罗岚也有了,那就是六个。 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六个孙子孙女都得指望师震和景元夏照顾, 确实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他叹了口气,领着侯孝廉去老爷子屋里,让保姆教教他到底该怎么照顾这么一个昏迷中的老人。 保姆毕竟是个女同志,每天要抱着一个老爷子翻身擦洗,端屎把尿,很是辛苦。 现在看到来了个帮手,简直长出了一口气。 教的时候也格外用心。 侯孝廉显然是个还算有责任心的男人,学得也认真。 师震看着心中宽慰,便提议道:“这样吧,小侯你白天过来,晚上八点算你下班。公社那边的活儿就不用管了,你放心,米面粮油都少不了你的。对了,你可以让你女朋友考虑一下,要是明年生了孩子之后不想去公社干活儿,可以来这里帮我们带孩子。既可以照顾你们自己的孩子,也能帮我和你景阿姨省点心。” “好的师伯伯,她这会儿应该去了小裴嫂子那边了,等会我去接她的时候问问。”侯孝廉没想到第一次来学习,就要跟屎尿打交道。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要不然,人家开他这么高的工资做什么。 他没有埋怨,等师震确定聘用他之后,他还不忘认真鞠躬致谢。 师钧山瞧着这小子挺有礼貌的,出来后夸了两句:“不错,还是个讲究人。好好做,等我小裴嫂子发达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白。”侯孝廉不是蠢人,他知道多少人想攀师家的关系还攀不上呢,他当然会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 他跟着师钧山去了海军大院那边,刘丽娜正好出来了。 侯孝廉立马迎上去,他见裴素素亲自送刘丽娜出来,很是感动,虽然他不清楚裴素素到底答应了刘丽娜什么事儿,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嫂子。 裴素素笑笑:“不客气,回去吧。” 说着她看了眼师钧山,好奇道:“你找我?” 师钧山点点头:“我可以进来吗?” “来吧,你敬戎哥哥刚才还提到了你。”裴素素去门岗那边给师钧山做了登记。 门岗看了眼,发现这人居然也姓师,心中暗忖,师家的男人果然个顶个的帅气。 师钧山来到一号院,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禁蹙眉道:“怎么这么拥挤?” “为了省地方种地,挤挤就挤挤了。”裴素素住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相反,她觉得这样挺热闹的。 师钧山摇摇头:“不好,你们得尽快搬个单独的院子,要不然——” 他指了指裴素素的肚子,有些话不好在院子里说,便跟着裴素素进门,私下里说。 关上门,裴素素叫他坐。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表哥表嫂的居住环境,忍不住叹气:“我是认真的,敬戎哥,你得想办法给嫂子和孩子弄个宽敞点的地方,要不然,你们两口子光是给邻居赔礼道歉都来不及。” “你什么意思?”师敬戎不理解,难道他媳妇怀了个孙悟空?要大闹天宫呢? 师钧山瞧着也是时候跟他们两个摊牌了,便解释道:“这家伙是我玄门的祖师奶奶,是上古龙女托生而来,人称金馋子。这个,不是金蝉脱壳的蝉,也不是参禅打坐的禅,而是馋猫的馋。她喜欢一切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纯金的最好,水晶钻石也不挑。你们别以为我在胡诌,她五行属金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吞金兽,她可不管人世间的这一套道德标准,到时候只要是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她都要。自己家的就无所谓了,那别人家的呢?她拿了,你是怪她还是骂她?她的世界法则里面可是不管这一套的。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别做了,就等着给人家道歉赔钱吧。” 师敬戎:??? 裴素素:???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离奇的信息。 裴素素好奇:“金馋子?龙女?还是你们的祖师奶奶?那陆之轩和陆之辕,也是因为她,所以总是特别关心我的身体?” “对呀,他们算我的师侄。我想问问嫂子,你身后那条美人鱼,应该提醒过你关于天道的事情了吧?”师钧山指了指金闪闪。 可是按理说他应该看不见的。 看来他的道行果然比陆家兄弟高了不少。 这还是裴素素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别人提起天道。 她惊呆了,下意识点点头:“提醒过了,还说了明年的大天灾,天道要我阻止天灾的发生。” “别开玩笑了,你阻止不了的,你能阻止的只是人员伤亡。这个天道在跟你玩文字游戏呢,你自己是对抗不了天道的,你必须靠我祖师奶奶的帮助才行。她是地地道道的龙女,可以腾云驾雾,可以驱山赶海,可以布雨打雷。这个天灾如果是指地质灾害,你一定要带着她,她可以帮你阻止次生灾害的发生,比如暴雨,比如干旱。暴雨可以阻止营救,干旱会让大地绝收,这都是我祖师奶奶可以帮你的。但是,地质灾害本身是阻止不了的,比如地震,泥石流,山体滑坡。”师钧山很是认真的给裴素素分析了一下天道和天灾相关的事情。 裴素素恍然:“你的意思是,明年北方会有大地震?多大规模?” “可以载入史册、被列为国内十大地震的规模,如果不加干涉,会死亡几十万人。小嫂子,你尽快跟我敬戎哥想办法搬出这个院子,单独居住。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的,要是你被天道整了,我们整个玄门都要遭殃。”师钧山说完,看了眼房间里的卓彧,“听说这小子抓周抓的是金银器物志?” “是。”裴素素心里一惊,难道卓彧也跟这些玄门的事有关? 师钧山否定了她的猜测,解释道:“他可以成为我祖师奶奶的王牌辅助,嫂子,好好培养他,咱们老师家的绝活儿,就靠这小子传承了。反正我奶奶这一支是不指望了,我这一代没有一个愿意学的。” “话是这么说,还得他自己愿意。”裴素素不想勉强孩子,所以她不想把话说得太死。 师钧山难得的笑了笑:“放心吧,他会愿意的。” “你这么笃定?”裴素素不理解,她总觉得卓彧抓那本书只是巧合。 师钧山没有解释,他今天已经透露了天机,是要折寿的。 他看了看时间,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个长约二十公分的沉香木盒子:“祖师奶奶到了四个月之后,胎动应该会特别频繁和剧烈,你拿着这个,贴着肚皮摊开放好,她会安静下来的。没到四个月的时候,你也可以拿出来逗逗她,她会很喜欢的。” 师钧山走后,裴素素把盒子打开看了看。 原来是一根红绳串着的纯金金珠链子,一共九九八十一颗,每一颗都跟珍珠一般大小,雕刻着不同的纹样,花鸟鱼虫,什么都有,关键是,这八十一颗金珠子全都是实心的。 裴素素掂了掂,得有四五斤重。 她真是好奇,师钧山到底怎么带过来的。 她把这东西拿给师敬戎看了看,他解释道:“姑奶奶肯定有她的门道,你不用管了,拿着就是。” 夜里两口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师钧山的话,总觉得他还知道更多的秘密。 裴素素睡不着,快一点的时候,打开盒子,把这一串金珠子放在了肚皮上,试试肚子里这个是不是真的是个吞金兽。 师敬戎也坐起来,盯着媳妇的肚皮。 很快,肚皮有了一丝丝微小的起伏,毕竟孕期还没到四个月,就算这小妮子在肚子里拳打脚踢,肚皮也不会有太剧烈的反应。 不过这足以证明,师钧山没有撒谎。 裴素素把金珠串收起来,忽然好奇,如果她真的战胜了天道,那…… 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离开这个书中的世界,去向一个真正的、自由的、不受束缚的世界? 这个念头刚出来,系统便响了—— 【恭喜宿主觉醒书中人的独立意志】 【友情提醒,战胜天道之后,宿主可以脱离书中人的身份,带着家人挑选一个喜欢的世界移民,成为自由的不受束缚的个体】 【这不是任务,宿主可以与天道和谐共存,继续留在书中世界】 不,我要看看书外面的世界。 裴素素握紧了拳头,她不要做虚假的受限制的书中人,她要战胜天道,做一个自由的个体。 带着全家,一起!, 252刁蛮小姐学乖了(一更) 裴素素这一晚几乎没合眼。 她思考了很多。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天灾, 她必须在一个相对准确的时间,找到一个相对可靠的大人物,发出一个足以说服对方的预警。 这个相对准确的时间, 不能离灾难太近,因为这样来不及撤离,但也不能离灾难太远,因为这样会被怀疑妖言惑众。 至于相对可靠的大人物,倒是简单,因为大舅没有退下来。 所以, 怎么说服大舅,成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目前来看, 她还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 一是这年头破四旧,所以哪怕真的有玄学大师,也不会有人信的。 二来, 地震这东西不好预测,裴素素叫金闪闪帮忙搜索过后世几十年的科技, 很遗憾,在地震的预测领域,进展微不足道。 所以, 如何证明未来的某一天真的会发生地震,成为了她最头疼的问题。 天快亮的时候, 她终于做出了决断。 首先,先把岛上能刷的好感度全部刷满,到时候她可以靠着足够充裕的福运值, 看看能不能联机购买一点后世有说服力的科技产品。 其次,想办法给大舅先打个预防针。 她问了问师敬戎,大舅现在有休息日吗? 师敬戎摇摇头:“纸面上有, 实际上没有。到了他老人家这个位置,要处理的公务太多了,加班是常态。” 那裴素素还真不好约时间跟大舅见面了。 不过,如果可以找到大舅的子女,先说服他们,再让他们去找大舅递话,是不是方便一点? 师敬戎否决了她这个想法:“不行,大舅的子女全都跟他很冷淡,而且他们跟咱们没什么交情,不会相信你的。” 那该怎么办呢? 裴素素真是愁眉不展,以至于去上课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师钧山成为了她中医班的插班生,正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静静的观察着她。 她很困,视线对上,歉意的笑笑,赶紧振奋精神,好好讲课。 下课后,师钧山过来找她,拿着课本,装模作样:“裴老师,我有几个地方不懂,可以去你办公室答疑吗?” “当然。”裴素素哈欠连天的夹着课本,去了办公室。 关上门,师钧山安慰道:“嫂你现在专注养胎就行了,不要想太多。等祖师奶奶出生了,你自然会想到办法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妮子会帮我的忙?”裴素素有点想笑,刚出生的孩子,能帮她什么。 她不太抱希望。 师钧山却点点头:“那当然,她很厉害的,你不要小瞧了她。” 其实他还怀疑裴素素的真实身份呢,要不然,龙女托生也不可能选裴素素做母亲。 不过,这事已经超出了他能接触到的层面,上有天道挡着,下有系统拦着。 他就像是一个试图挑衅造物主的蝼蚁,能看到的只到龙女这一层,剩下的,全都云遮雾罩,看不真切。 所以他对裴素素的态度很是恭敬。 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也给与了足够的尊重。 他不会觉得她只是个乡野村妇,相反,他觉得她能以一个农民子女的身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挺出色挺厉害的。 他很佩服这个嫂子,所以,奶奶在子孙辈找人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毛遂自荐了。 说起来,陆大师的弟子可不止他一个,他还有个姐姐也是陆大师的得意门生。 只不过他抢在姐姐前头,捷足先登了。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他想看看这个嫂子,这个可以被龙女选中的传奇嫂子。 现实没有让他失望。 嫂子长得很有特点,她不是那种魅惑的美,而是那种明媚的大气的,叫人发自内心欣赏的美。 他家祖师奶奶果然有眼光。 也不知道小裴嫂子是不是别有来头,哎,总之他现在看不穿这一切,不想了。 他的安慰让裴素素松了口气,那她还是先刷好感度吧。 她准备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显怀,再来几次义诊。 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选在每周的周六周末,刚好学校没课,她还可以给学生们现场示范学来的知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裴素素成了岛上人人交口称赞的大好人,福运值蹭蹭蹭的涨。 很多人不好意思叫她白白辛苦一趟,特地带了些鸡蛋和糖果什么的过来。 她不肯收,可是这些老百姓不答应,说什么也要尽一尽心意。 尤其是那些常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到了她这里很快迎刃而解,她还不收诊金,这叫人怎么过意得去呢。 所以,裴素素这里堆积的鸡蛋蔬菜什么的,很快就成了个小山。 裴素素担心天气太热,堆放时间长了容易变质,便把这些鸡蛋叫学生搬去了大学那边,找来几个手艺好的学生,再弄了点面粉、白糖、食用油等过去,让学生们想办法把鸡蛋做成了鸡蛋糕,给全体学生改善改善伙食。 不过即便是这样,鸡蛋也还剩了不少。 裴素素自己留了十枚,剩下的送给了自家这些妯娌们,包括赵五妹、冯宝莉等人。 最后还捎上了黄昱。 黄昱现在对她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虽然东西不多,只是十几枚鸡蛋,但黄昱还是挺开心的,跟白菡夸道:“小裴真好,吃个鸡蛋还想着我呢。” 白菡却撇撇嘴,没说什么。 偷钱的事儿让她心虚,虽然她后来找彭招娣对质过,但这改变不了她确实动了歪心思的事实。 所以裴素素的事她尽量不插话。 至于她女儿女婿的日子…… 哎,反正凑合过吧,指望她去养鸭场帮忙是不可能的,她阴阳怪气了一顿,让刘巾帼当苦力去了。 一个月多了几十块钱的进项,勉强把日子过下去了。 她把鸡蛋收起来,想想还是嘀咕了一声:“光送鸡蛋有什么呀,要是她肯借你点钱,那才是真的心里有你。” “好了妈,别说了。”黄昱不想计较这个,裴素素帮她洗刷清白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她掀开衣服,给子婉喂奶。 孩子术后恢复得很好,已经不再日夜啼哭了。 不过当妈的还是有点担心,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就经历过一场持续好几个小时的全麻手术,会不会影响发育。 她默默叹了口气,为了女儿考虑,她也得跟裴素素搞好关系了。 以前都是她蠢,放着这么好的妯娌不去好好维护,却整天找人家的麻烦。 现在自己当了妈妈了,知道求人办事的难处了,自然慢慢成熟了起来。 她看着卖力吃奶的孩子,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要个小子才好,哪怕闺女真的因为手术影响了发育,将来也能靠兄弟帮衬着。 喂完奶,她便叫白菡看着孩子,她则精心洗漱打扮了一下,准备出去。 白菡问她做什么去。 她笑了笑:“找师翊去,妈,我得再要个孩子。” “你自己都养活不呢,要什么孩子,有一个就行了。”白菡一听女儿要拼二胎,急了。 这不是要啃她啃到天荒地老吗,她可受不了了啊。 要是女婿能赚钱也就算了,可是女婿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啊。 本来她是打算拿懒汉女婿换黄坚的前途,可黄坚也没升上去啊,她现在除了懊悔,就是懊悔。 她只得下意识的出言阻拦。 黄昱却铁了心了。 她看着一脸愁容的白菡,宽慰道:“别怕,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就豁出去脸面去求嫂子,嫂子跟小裴关系好,只要嫂子肯帮我,小裴也会点头的。妈你放心好了,咱家的日子不会一直这么穷困下去的。” 黄昱出了门,先去了趟赵五妹那里。 赵五妹正在养鸭场帮忙做咸蛋黄月饼。 楚奇想办法引进了一台食品包装机,毕竟马上就是中秋了,裴素素又发动了知青点的知青们帮忙给家里打电话推销养鸭场的月饼,据说销量挺好的。 相对应的,这些工人的工资也很丰厚。 赵五妹自打孩子满了周岁断了奶,就不要白菡帮忙了。 她把自己和冯宝莉的孩子都带在身边,去哪儿干活就带到哪儿。 这会儿她在加工棚的角落里用桌椅板凳围了个游玩的小场所,免得孩子乱跑出事。 围起来的地上铺了个凉席,上面摆了些她找裴素素要来的卓彧不玩的旧玩具,两个孩子正玩得开心。 而她加工咸蛋黄的地方就在孩子面前,一抬头就能看见,真是看娃赚钱两不误。 黄昱找过来时,看到赵五妹这么辛苦,她忽然有些惭愧。 她看了眼自顾自玩耍的两个孩子,把兜里的糖掏了出来,算是一点点心意。 赵五妹看到她过来,还挺意外的,赶忙擦了擦手,起身道:“呦,妹子,你来了,找我有事儿?” “嫂,你坐。”黄昱笑笑,抓起旁边的小板凳,坐下说话。 赵五妹好久没看到她这么亲切的跟自己说话了,还以为她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心里默默的在琢磨该怎么婉拒才好。 毕竟赵五妹还不想得罪这个小姑子,婆婆还在呢,一得罪就等于得罪两个,她没这么傻。 结果黄昱不是来为难她的,反倒是拉着她的手,诚恳的问道:“嫂,你说我要是再要个孩子,到时候要是日子太穷过不下去了,小裴愿意帮忙给师翊找个稳当点的工作吗?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想他能每个月拿点钱回来就好,稳定的,不像他钓鱼这样今天有明天没的。” 赵五妹愣住了,这要她怎么回答呢。 她只得实话实说:“其实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看得出来,只要是真心跟小裴好好相处的,她都会帮衬一把的。你呀,真要是想求她办事,就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而且,你最好亲自去说。说实在的,你跟她到底是亲妯娌,关系比我近。你要是怕她还记恨以前的事情,那就多带孩子去跟卓彧玩玩。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应该会心软的。” 黄昱还真没想过这个法子,她觉得这法子不错,欣然说了声谢谢,去找师翊商量一下要二胎的事,然后再去找裴素素。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赵五妹还是挺唏嘘的,刁蛮小姐学乖了,真是不容易。 这大概就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吧,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也不知道子婉以后会不会发育迟缓,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253刁蛮小姐的驭男术(二更) 黄昱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东北角的海滩边上找到了师翊。 他每天都呼朋引伴的, 都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混子在钓鱼。 因为南边那一圈海岸被公社围了海塘搞养殖,所以他们只能跑远点。 看到黄昱过来,不少人起哄, 以为师翊要挨骂了。 师翊自己也头皮发麻,黄昱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了,有时候会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扇他嘴巴子。 所以他经常被人背地里嘲笑。 不过黄昱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想按部就班的去上工上班。 算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吧。 这会儿他也不说话,只专注的盯着自己的钓鱼竿子。 这年头的钓鱼设备没什么讲究,一切都靠自己的眼睛去判断, 所以他凭着这一手出色的钓鱼本事,倒是在这群懒汉中间赢得了一点点口碑。 他要维持自己的形象, 除非黄昱开始发疯,要不然他是不会理会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被母老虎逼得无心上班,只能逃到海边钓鱼图清净”的人设。 不过今天倒是奇怪, 黄昱来了半天了,居然没有河东狮吼。 反倒是站在他身侧, 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海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是担心黄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癫, 二是黄昱今天这么反常,他怀疑家里出大事了。 可是他要面子,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又不好主动开口,两口子便这么耗着。 直到一条倒霉蛋大黄鱼咬了钩, 他才借着收鱼的档口,起身让开了。 黄昱还是没说话,她设想了几个开场白, 感觉每一种都挺尴尬的,毕竟自打怀了子婉之后,她跟师翊已经一年多没同房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想的,毕竟女人怀孕之后,大多数都是把心思放到了孩子身上。 但她不信他不想。 他可是个男人,男人需求旺盛是普遍的现象。 而且岛上很多普通百姓家里,男人要是出轨,大多集中在老婆怀孕生子期间。 黄昱每一次找过来,其实都是为了查岗,看看这里有没有女人。 不过她每次都没抓到什么把柄,也不知道是师翊藏得太严实,还是真的安分守己。 她犹豫了半天,眼看着师翊已经把大黄鱼从钩子上解开了,她这才转身,主动去旁边提起水桶,在海边舀了点水给师翊放鱼。 师翊这下真的遭不住了。 他被黄昱打骂惯了,现在这个女人忽然这么讲道理,他还挺不习惯的。 他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可是这么多人看戏似的盯着他,他也不好认怂,值得强撑着一口气,淡淡的坐下,给鱼钩挂上鱼饵,继续钓鱼。 黄昱也不催他,就这么默默的站在旁边。 他钓一条,她帮忙收一条。 一来二去,就连看戏的也都傻眼了。 不少人走远了议论起来—— “这不对啊,这个疯女人,今天怎么这么贤惠?” “该不会是她老子娘死了,失去了靠山,所以要讨好师翊了吧?” “我看不能,真要是老子娘死了,她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最起码要哭两声吧。” “那她怎么了,这么古怪?该不会是想玩一波大的,等会儿直接扇师翊几个大嘴巴子吧。” “谁知道啊,反正她也不是头一回过来揍人了,今天估计是故意吊人胃口吧。” “也有可能是家里没钱了,我前头那个女人不是个赌鬼吗?平时对我凶神恶煞的,一到没钱了就上赶着讨好我了。得亏我离了,要不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你那是自己惯的,你那媳妇又没有背景,你怕什么。” “我……我那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后来孩子没了,我才狠狠心跟她离了。” “那倒也是,那说不定是她孩子又生病了,想要师翊去借钱吧。听说上次手术花了一百多呢。要我说,一个丫头片子,花那个大价钱治什么治。这要是搁我原来的公社,遇到这种天生有病的女娃,都是走远了找个陌生的村子,扔村长家门口就行了。” “谁知道啊,没钱还要逞强给孩子做手术,估计要债的上门了吧,所以她要讨好师翊?” 议论声不大,但也不算小。 黄昱隐约可以听见一些,她也没计较。 孩子做手术的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 甭管男娃女娃,真到了生下来之后,自己就舍不得了。 所以,她做不出那种不给孩子看病的畜生事来。 相反,其实她最近都在为孩子的未来谋划。 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是不打算像冯宝莉那样生了孩子之后还去念书的,她没这个上进心,但她又很想给孩子创造一个好的条件。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师翊调.教出来。 其实师翊这个人,你说他有什么大错吗,倒也没有。 人小伙子长得挺帅气的,对得起师家子女男帅女靓的天赋。 对老婆也算是忍让有度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唯一的缺点就是懒,不想上工不想上班。 只想钓鱼,看天吃饭。 如果他这一年真的没有出轨勾搭女人,那黄昱可得给他加上几分,这可是一般男人做不到的。 师翊的亲老子就是反面教材。 所以,黄昱综合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师翊是值得她努努力的。 于是她一直耐心的等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一同过来的钓鱼佬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吃饭。 师翊没动,还坐在那里钓鱼,黄昱也不催。 可能是心里想着事儿,师翊这一杆子没把握好,起竿起快了,鱼还没有把钩子咬实在了,他就动了,结果眼睁睁看着一条大黄鱼跑了。 他也没生气。 钓鱼佬嘛,空军是常态。 所以,但凡是个心浮气躁的,都不会喜欢钓鱼这种磨人心性的娱乐。 他沉默的把鱼线收回来,收杆提桶,准备走人。 黄昱也沉默的把海滩上的折叠凳收起来,挎在了左臂上。 右臂非常自然的钻进师翊的胳膊弯里,两口子就这么心照不宣的一起往回走。 师翊搞不懂她,他提着满满一桶海货,沿路找到一些早就预定了的人家把鱼卖了。 收了钱,他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交给了黄昱。 最后一条也没留,全换成了钞票,交给了他的大内总管黄昱同志。 两人踏着月色往家走,师翊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今天这是给我唱的哪一出?” “唱什么?子婉今天复查了,医生说恢复得挺好,我心里高兴,去接你回家,不行?”黄昱神色平静的看着师翊。 月色下,这个男人的眉梢眼角都赔着小心,显然,是在她的淫威之下谨慎惯了。 她也知道自己挺过分的,便抬起手来,试图把他眉心的川字纹抚平。 师翊倒是没躲,挨打都躲不掉,这算什么,他习惯了。 不过他确实挺意外的,黄昱今天居然这么温柔。 他一时有些唏嘘,心说高小红勾引他的时候,幸亏他把持住了,要不然今天他得多心虚啊。 其实他一直在等黄昱良心发现的时候。 也不知道今天这样算不算。 如果算的话,那他还是挺高兴的。 他由着黄昱在自己脸上这里摸摸那里拍拍,最后到底是没忍住,一把攥住了黄昱的手腕,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给我个痛快吧。” “你想跟我过吗?”黄昱琢磨了好几个小时的词儿,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师翊苦笑着移开视线:“我不想回答。” 一个男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他怎么样才算是想跟她过下去,他不明白。 黄昱又问:“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那你告诉我,你是怕我爸找你算账,还是你真的心里有我?” “我不想回答。”师翊还是这句话。 黄昱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挺倔的。 他不会气急败坏的跟她吵跟她闹,但是他会在她最在乎的问题上跟她躲猫猫。 她叹了口气:“那我就当你两者都有吧。” “随便你。”师翊不想啰嗦,反正他问心无愧。 黄昱撇撇嘴:“真的随便我?” “那不然呢?”师翊挑眉反问,他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抽的哪门子疯,方正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抱什么指望。 黄昱不高兴了,质问道:“你就不能哄哄我?” “钱都给你了,我自己一分没藏,你还要我怎么哄你。”师翊无语了,今天收获其实挺大的,卖鱼卖了六块多呢。 即便是收获不好的时候,一天也能有个一两块。 反正一个月四五十是不成问题的,比上班上工都赚。 只不过他每次两三块的往家里拿,看着没几个钱罢了。 其实用心算算,他一直在努力养家啊,他问心无愧。 他不懂黄昱到底还要他怎么哄才行。 怀孕了不能碰,他就去钓鱼,让自己心如止水,不好吗? 生孩子排恶露也不能碰,他继续钓鱼,有错吗? 现在质问他没有哄哄她,难不成要他跟那些狗男人一样不管媳妇的身体,坐月子的时候也搞,才叫哄她? 他不想说话。 生气。 黄昱也生气,她要的哄哄,当然是希望他说点好听的话啊。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笨? 自尊心那么重要吗? 她都主动示好了。 她不想说话了,师翊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杵在门口,谁也不肯先迈出那一步。 直到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师翊才叹了口气,把院门打开了:“赶紧进去,你要是淋出病来,孩子得跟着你遭殃。” “你不进来?”黄昱没想到家里没人,估计她妈去她哥嫂那边了。 所以她不担心孩子的事儿。 师翊确实不想回去,冷锅冷灶的,他都饿死了,还不如去钓友家里蹭口饭吃。 他转身想走,却叫黄昱扯住了衣摆,威胁道:“你要是走了,就别跟我过了。” “你又抽的哪门子疯?”师翊真的看不懂她,只得把东西往家里提,随后把她拽回了院子里,又连推带搡的,塞屋里去了。 把人弄进屋里,他还是想离开。 刚到门口,就被黄昱追上来扯住了手腕。 按照惯例,只要他一回头,肯定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招呼过来。 可是这一次没有。 这个发癫了两三年的女人,居然把他拽回屋里,反手圈住了他的腰身,道:“我准备去找小裴给你介绍个好点的工作,你不要跟我闹脾气了,好好去上班吧。” “为什么,我钓鱼挺好的。”师翊不想求人,想硬气一下。 黄昱只好用实际行动让他知道为什么。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她嫂子是怎么哄她大哥的,毕竟一个三婚的女人,能把她初婚的哥哥吃得死死的,没点真本事是不行的。 所以她决定模仿赵五妹。 主动一点,温柔一点,也许,师翊还能浪子回头。 她主动勾住了师翊的脖子,去吻他,手上也不老实,这儿摸摸,那里捏捏。 师翊很快就遭不住了,把人抱起来,去了洗澡房,边洗边做。 做了一年多的和尚,师翊有点收不住,连着要了她三回才罢休。 诡计得逞的黄昱终于松了口气。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她趴在师翊身上,哄道:“去上班吧,我想再要个二胎,万一婉婉以后发育出了问题,弟弟妹妹也能照顾着她一点,你说呢?” 师翊忽然觉得很受伤:“你是为了闺女才睡我的?” “……有区别吗?”黄昱蹙眉。 师翊担心她发火,只得硬着头皮:“没有区别,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 黄昱终于笑了:“那你好好努力,多多挣钱,明天我去找小裴求情。”, 254当妈的心(三更) 第二天周末。 裴素素已经结束了义诊, 正在家里陪孩子看书。 黄昱带着子婉,过来找裴素素聊天。 裴素素真没想到她会过来,虽然态度还算客气, 但也没有太热情。 毕竟这个嫂子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对她很不客气,她这个人虽然不会恨人恨在脸上,但心里还是膈应的。 正好她在教卓彧背唐诗,便继续指着课本上的诗句,耐心的教导着。 黄昱一时插不上话,但也不着急, 只是耐心的坐在那里,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本千字文, 自己也尝试着看了看。 裴素素有意晾着她,教完一首咏鹅,又教了一首悯农。 咏鹅是为了激发孩子对美好事物的热爱, 而悯农,则是带着内涵黄昱的目的而教的。 “锄禾日当午——”当妈的耐心给孩子解释, “就是说,农民伯伯农民婶婶在地里干活,头顶上还有大太阳在晒着呢。哎呀, 他们好热好辛苦呀。” 卓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小板凳上起来, 跑到外面院子里,指了指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妈妈,太阳!” “对啦, 宝贝儿真棒!”裴素素笑着赞美道,“快进来,咱们要学下一句了。” “好。”卓彧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 进来乖乖坐好,还不忘妈妈的叮嘱,把腰挺直了,小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姿势标准得很呢。 裴素素欣慰至极,继续教孩子:“下一句,汗滴禾下土。什么是汗滴禾下土呢?” 这次她没有解释,而是把这个思考的机会交给了卓彧。 卓彧歪着脑袋,看了看黄昱伯母,再看看妈妈,发现伯母脸上正在滴汗,他便指了指黄昱:“妈妈,汗汗。” “嗯,对,也不对。汗滴禾下土,说的是农民伯伯农民婶婶种地辛苦,汗水都流到地里去啦。伯母没有种地,不符合咱们的诗文。”这话若有所指,裴素素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黄昱。 当黄昱就是意识到了,这是在说她啃老呢。 啃了爹妈啃公婆,确实不符合悯农的主旨。 她没说话,默默叹了口气。 裴素素继续教孩子下面两句,卓彧这小子记性还挺不错,通读了三遍之后,已经会背了。 当妈的不好继续再教了,总得让孩子喘喘气,便拿出画图本和水彩笔,让孩子练习握笔,随便画点什么。 她从屋里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发现卓彧正站在黄昱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子婉。 好几次他都想伸手摸一摸子婉的小爪子,不过他瞧着这个小妹妹太小了,生怕把妹妹惹哭了,没敢真的摸。 黄昱倒是鼓励他:“卓彧,你跟妹妹握握手啊,妹妹虽然还小,但是妹妹很喜欢你呢。等妹妹长大了,会叫你大哥哥,你是我们师家最大的哥哥,知不知道呀。” “嗯!”卓彧认真的点了点头,爷爷也说过,家里几个孩子,除了子娴姐姐,其他的都没有他大。 子娴姐姐是女孩,他是男孩,所以他是大哥哥,没错的。 他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来,碰了碰子婉的小爪子。 蜻蜓点水的一下,不敢太用力。 不过,子婉这么大的奶娃娃,正处于抓握本能最明显的时期,所以,卓彧刚准备把手抽开,便被子婉抓住了他的一根指头,紧紧地攥着。 子婉还小,但却呜呜哇哇的跟他进行了加密通话。 听得黄昱直乐呵,一抬头,便看到裴素素拿着东西站在旁边,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裴素素最让黄昱感到头疼的地方,这个女人,很多时候喜怒不形于色,这让黄昱猜不透她到底是生气了还是高兴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黄昱今天都要厚着脸皮,搞好跟裴素素的关系。 于是她硬着头皮道:“真没看出来,卓彧还挺喜欢小妹妹的,兄妹俩抓着都不肯松手了。” 裴素素把东西放下,坐在旁边笑了笑:“小孩子总是跟小孩子投缘的,正常。” “那还是不一样的,他们俩有血缘关系,肯定比别人更投缘。”黄昱示好的意味溢于言表。 裴素素又不是傻子,她当然听得出来黄昱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她不会主动开口的,她没对这句话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招呼卓彧过来画画:“快来,爸爸等会回来要检查卓彧的功课,不能偷懒哦。” “哦,来了妈妈。”卓彧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子婉这个小妮妮,愣是紧紧地攥着大哥哥的手不肯松开。 卓彧只好求助的看向了妈妈。 裴素素起身,去屋里拿了个拨浪鼓出来吸引子婉的注意力,卓彧终于可以坐下画画了。 没想到他这小子居然成了黄昱的助攻,坐在旁边,拿起水彩笔,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坐在那里,小的被抱在怀里,虽然姿势有点怪怪的,笔触也粗糙得直打飘,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卓彧画的是黄昱和子婉。 裴素素没说什么,让他再画点别的。 这次卓彧重新翻开一页,从左边开始,一个一个的开始画小娃娃。 先是一个女娃娃,扎俩小辫儿,然后是个光头娃娃,看起来是个小子,光头娃娃之后又是两个光头娃娃,再然后才是一个小小的扎小辫儿的娃娃。 最后,卓彧转身,摸了摸妈妈的肚皮,在最后面画了个大人,大人的肚子里躺着一个扎小辫儿的娃娃。 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包括没有出生的小妹妹。 裴素素还是挺感慨的,没想到这小子把子婉也算进去了。 其实子婉跟他早就隔了两代了,所以这画,把子娴和子睿子聪算进去就很可以了。 结果卓彧这家伙…… 裴素素无奈,小孩子的世界,是不懂大人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的。 只得赞美道:“哎呦,我家卓彧真棒,把家里的六个宝宝都排好顺序啦。卓彧告诉妈妈,这个最大的是谁呀?” “是子娴姐姐。” “那这个大光头呢?” “嘿嘿,是我!妈妈笨蛋!” 妈妈才不是笨蛋,裴素素哭笑不得,继续问他:“那这两个光头呢?” “子睿和子聪。” “这个小妹妹呢?” “伯母抱的妹妹。” “这个呢?” “这是妈妈肚肚里的妹妹。” 回答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卓彧特别的激动,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妈妈的肚皮。 他好奇的问道:“妈妈,妹妹叫什么?” “卓彦。”裴素素已经想好名字了,卓俊就算了,俊字用得多,她喜欢卓彦。 卓彧认真的点头,念叨了三遍妹妹的名字,随后把笔递了过来:“妈妈,写名字,我的,妹妹的。” 裴素素拿起笔,写了卓彧和卓彦。 卓彧似乎很懂得亲疏远近,画是画了六个孩子,但是认名字的时候只认两个。 甚至拿起笔来,想学着写一写。 裴素素心中宽慰,这小子还是个人精,画六个照顾黄昱的面子,但是只认两个让妈妈知道他最亲的妹妹是卓彦,其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这么人精的小乖乖,叫她怎么也爱不够。 当即抱着这小子的脸蛋儿亲了一口。 卓彧笑着继续练字,旁边的黄昱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卓彧,怎么不认下姐姐妹妹和弟弟的名字啊?” “太多了,先认我和卓彦的。”卓彧的回答简直完美。 裴素素心里偷着乐。 黄昱默默叹气,这小子,真是猴精猴精的。 她不想继续跟小孩子磨嘴皮子了,鼓起勇气跟裴素素说明来意:“小裴,我今天是想找你求个情。” 裴素素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便也不绕弯子,道:“什么事,你说。” “我想再要个二胎。”黄昱有点紧张,不知道裴素素会有什么反应。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趾高气昂,瞧不起面前的这个女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连求人家办事都得陪着小心。 哎,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裴素素倒是没想为难她,而是直接质疑道:“但是你养不起。” “嗯,是养不起。”黄昱承认,她确实挺废物的,但是,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于是她话锋一转,直入正题:“所以我想拜托你,给你三哥找个差事。不用太累,只要稳当就行。” 裴素素没有回答。 她对黄昱的态度还是嫌弃为主的,所以她并不信任黄昱。 如果要她帮黄昱的忙,总得让她看到黄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劳心劳神的闪光点才行吧。 她考虑了一下,道:“你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我……”黄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得移开视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以前都是我不好。但是小裴,子婉做手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没钱有多可怕。我想改变自己,想改变师翊,想让我这个家有个不一样的未来。所以我……我昨天也跟师翊道歉了,以前都是我轻狂无知,目中无人,自作自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感兴趣。”裴素素打断了她,直接点,问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想改过自新了。如果是心血来潮,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忙我帮不了。如果你真的要改过自新,那你给我立个字据,以后听我的话,不准再兴风作浪了。” 黄昱一听有戏,立马应道:“当然是真的想改过自新!我想过了,我可以为了子婉努力改掉自己的臭脾气,真的。小裴你也许不知道,为了孩子手术,我哭了好几天,我真的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孩子出事。你就可怜可怜我这当妈的心吧!我真的担心子婉将来发育出问题,我想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给她,以后就算我死了,也有人照应她不是吗?” 哎,裴素素叹了口气。 要么说孩子既是女人的软肋,也是女人的杀手锏呢。 如果黄昱真的是为了孩子考虑的,裴素素也狠不下心不管。 她看了眼卓彧手里的那张画,笑了:“是啊,当妈的心只有当妈的人才懂。行吧,看着孩子的面上,我就帮你试试,你叫三哥下午来找我。”, 255恋爱脑的胜利(一更) 裴素素给师翊介绍了一个工作。 活儿稍微有点累, 但胜在发展前景不错。 师翊晚上回去,跟黄昱说了声,黄昱还挺意外的。 她问道:“你真的会认药材?不会被人骗吧?” “不会, 小裴叫我跟两个老神医学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按城镇职工的工资给我算,等我以后可以独立跑药材了,再给我按照提成算。那个钱多。”师翊自己也挺意外的,这活儿不是亲近的人一般不会放心的。 他不由得感慨:“小裴是真的给足了咱们面子了,我得好好儿干。” “你能这么说, 也就不枉我豁出这张脸说了半天好话了。”黄昱也是松了口气,这说明裴素素在培养自己信得过的内部人员。 好事儿啊。 为了表示感谢, 黄昱天亮后便去了师震那里,帮着一起带孩子。 反正子婉还小,吃饱了奶就躺着睡觉了, 至于尿布什么的,还有她妈妈在呢。 所以她喂完奶就出去了。 白菡这次倒是没再啰嗦什么, 还叮嘱黄昱给卓彧买点零嘴,小孩子小嘴儿巴巴的藏不住话,肯定会跟长辈说的。 虽然只是些小恩小惠, 比起裴素素介绍的工作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最起码, 这是个知恩图报的态度。 裴素素今天上班,她把那个怀孕的知青安排在了图书馆资料室,不用上工日晒雨淋的, 也不用干重活儿影响孕妇的身体。 所以刘丽娜很是感动,特地做了点韭菜盒子给裴素素送了过来。 裴素素没有推辞,上课后, 把东西分给了班上的学生,自己也尝了一点,味道还真不错。 下课后她去资料室看了看,见刘丽娜还算适应,写的字儿也好看,便叮嘱道:“上户口的事我问过楚主任了,他的意思是,你们要是实在不想结婚,就把孩子登记在他和他爱人名下。不过,他还是建议你们正常结婚,给孩子一个正经的名分。其实咱们岛上的大学也挺不错的,毕业包分配,你要是担心结婚之后不好回去,可以试试考咱岛上这个大学嘛。到时候你们两口子不就有着落了,也不用孩子管别人叫爸妈,一举两得。” “真的吗?结婚的也可以考吗?”刘丽娜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虽然她也听说过第一届的学生里头有已婚的,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所以她没有想过这条路。 裴素素笑了笑:“当然可以,高考已经停了快十年了,这年头能找几个文化水平不错的真不容易,当然要放宽条件。再过几年招生常态化之后就不可能了。你好好考虑,我是真心觉得,孩子登记在别人名下挺不好的。你们才是孩子的亲父母呀,你说呢?” “可是我爸妈不一定会答应……”刘丽娜有些难为情,“我妈在老家给我相了个当兵的,说是只要我点头,就可以回去嫁人随军,不用插队受苦了,可是我……我舍不得小侯。” “你是怕他们会来岛上找你麻烦?”裴素素好奇,“你父母难道也是部队的?“ “不是,我爸是机关大院的,我妈是老师。”刘丽娜一直挺低调的,没跟人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裴素素恍然,原来是干部子女啊,难怪不敢自己偷偷结婚,一般这样的人家,家教都比较严格。 但是没办法,年轻人在一起,就是容易擦出火花的。 于是她问了问:“那小侯的家庭情况什么样的?” “他是个孤儿,被他舅舅养大的,他舅舅在部队。”刘丽娜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不敢跟我爸妈说。” “舅舅在部队,舅舅养大的,这不挺好的嘛。你看我大嫂,也是没了爹妈,是她叔叔养大的。其实要我说,这年头日子艰难,愿意养大亲人子女的人家,肯定都是积善之家。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样的人家养大的孩子,人品不会差的。你要是不放心,你让你爸妈来找我吧,我给你保个媒。”裴素素决定好事做到底。 刘丽娜有些激动,她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我叫我妈妈过来,我叫小侯也让他舅舅过来。” “嗯,他舅舅哪个部队的?”裴素素准备回去问问师敬戎,认不认识对方。 刘丽娜低头,拿起纸笔,写了个编号给她:“空降兵部队的。” “那我爱人估计不认识,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部队的,到时候我叫他一起来见你们的家长。”裴素素把纸条收好,看看时间要下班了,便回去吃饭。 几天后,刘丽娜的妈妈和侯孝廉的舅舅、舅妈都来了。 双方家长显然都没想到孩子谈恋爱了,而且连下一代都怀上了,一时有些上火。 尤其是刘丽娜的妈妈,总觉得这孩子在犯傻,想劝她把孩子拿掉,还是嫁个军人享福的好。 裴素素没说话,看着侯孝廉的家属,等着他们表态。 侯孝廉是跟舅舅姓的,舅舅叫侯正德,五十岁左右,是空降兵部队的一个长官。 舅妈在部队文工团工作,也是个人物。 所以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为外甥争取争取。 最终侯正德提出,愿意提供三百块的彩礼,并且他承诺,要是今后真的政策变动可以回城,一定会把侯孝廉和刘丽娜的工作都给解决掉。 加上裴素素这边又提供了考大学包分配的路子,刘丽娜妈妈妥协了。 事后一起吃饭,刘丽娜妈妈得知裴素素给她孩子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走的时候,她特地留下了自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叫裴素素以后有事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侯家舅舅舅妈也感激不已,还特地去拜访了一下师震和景元夏。 到了这会儿裴素素才知道,侯正德跟师震认识。 当年师震接手了景元夏的部队后,侯正德刚好是个新兵蛋子,在师震手底下效力。 没想到巧了,时隔多年能在岛上再见,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山水有相逢。 为此,侯正德两口子在岛上多留了一天,跟师震好好叙叙旧。 他们看到师震都有四个孙子孙女了,很是羡慕,遗憾的说道:“可惜了老团长,你家没有个闺女,要不然,我肯定要给我儿子保个大媒!” 正说着话呢,吕美娟跟周玲过来了。 吕美娟这次没有躲在周玲身后,反倒是主动过来打了声招呼:“侯叔叔,您还认得我吧?” 侯正德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吕美娟,随即恍然:“你是老吕家的闺女吧?是娟儿吗?” “是我呀侯叔叔,侯叔叔您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还是去知青点找人玩才知道的。侯叔叔我问你个事儿。”吕美娟正发愁呢,那个师钧山要介绍她去香江做交流生,可是她爸妈不让。 只得找侯正德说情。 毕竟香江那边自由多了,帅哥也多。 侯正德听完她的来意,劝道:“这可不行啊娟儿,你是军人的家属,这年头军人家属是不允许出境的。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知道了,还会抓住这事做文章,说你爸妈通敌卖国,到时候你自己快活了,你爸妈怎么办?” 那倒也是个问题。 可是吕美娟就是没心思念书嘛。 于是她主动问道:“要不侯叔叔给我介绍个对象吧,我不想读书了,中医真的很无聊。别的院系我又进不去,成绩不够,可我要是结婚了,那就不用装模作样读书了呀。” 侯正德一听明白了,这小妮子过来上学,是想躲避插队的。 他笑着问道:“那要不,你看看我家孝贤怎么样,等我回去我叫他过来找你。” “真的?”吕美娟高兴坏了。 回到教室后,便跟师钧山炫耀起来:“我不去你们香江了,政策不允许,不过没关系,我找到对象了。” 师钧山不禁叹了口气,果然,命运这个东西,是真的很玄乎的,只是这么一来,吕美娟可能还是会跟冷家兄弟搅合在一起。 他重新算了一卦,不禁眉头深锁。 看来小裴嫂子来年的难关是逃不掉了。 师钧山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吕美娟和侯孝贤都是军人子女,这婚事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半个月后,吕美娟果然有了个男朋友,不过两人年龄都没到,不能领证。 原本侯家是想让侯孝贤来大学念书的,然而孙建业不想给他们开后门,便安排侯孝贤跟着罗岚学做电工去了。 日子倒也可以凑合过下去。 吕美娟搬离了大学宿舍,留下周玲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校园里头,自己则直接跟侯孝贤同居了。 慢慢的,她便连学校也不来了,整天跟在侯孝贤身后进进出出。 裴素素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恋爱脑的女生,不禁有些同情周玲。 下课后,她把周玲叫去了办公室:“你还好吧?一个人习惯吗?” “我挺好的裴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学习的,这样我才能有本事赚大钱啊。要不然,将来娟儿要是婚姻不幸,她找谁哭去啊。”周玲并不生气,她跟吕美娟一起长大的,这个小姐妹是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这样,她反而是可以好好静下心来看书了,吕美娟也得偿所愿,挺好的。 裴素素还是挺欣慰的:“你能这么想最好,好好学,以后说不定可以帮我的忙。” “好!”周玲笑着离开了办公室,回去后越发勤奋起来,甚至还主动找裴素素一起给同学看病呢。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时间一晃,年底了。 裴素素已经显怀,上课的时候总是有些乏力,不过她都撑下来了。 晚上回家,师敬戎赶紧给她打热水泡脚,泡完再去洗澡,洗完澡再给她捏肩捏腿,体贴至极。 裴素素打了个哈欠,把日历撕去,低头抚摸着肚皮:卓彦小乖乖,新年好啊。, 256香香软软小闺女(1)(二更) 新年很快过去, 裴素素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肚子里的小家伙果然很皮,每天都得用金珠子安抚好一会儿才行,要不然就拳打脚踢, 闹腾得不像话。 这天夜里,师敬戎看着终于平静下来的肚皮,安慰道:“别着急,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咱们就搬。” “去哪儿?”裴素素还挺意外的,因为开春岛上又来了一批百姓和知青, 民宅那边已经人满为患了,两口子要是现在搬出去, 实在是不知道哪里还有地方。 师敬戎解释道:“其实这些年,咱俩都是吃亏的,你想想要是按照公社的分房原则, 是不是也该给你一处院子?” “那倒也是,不过我考虑到你这边已经有了家属院, 所以没跟楚奇提这个要求。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找楚奇给我要了地方?”裴素素还是不理解,虽然她要房子名正言顺, 但是没有空房还是不行。 师敬戎点点头:“我跟他说了,咱们把那处山头承包下来。正好高明月那边需要大量可以解蛇毒的中草药进行研究, 所以这地方就留给你种草药了。反正现在岛上通电了,产妇们不去那里坐月子也没事的,家里有电扇就行。” “那你包下来的话, 一年多少钱?”裴素素还真没想过这个法子,不禁有些担心,万一要价很高, 岂不是很亏? 师敬戎把草拟的承包合同拿给她看:“这事我怕我出面不合适,所以我打算找咱爸去找他签合同,一年两百,不贵。到时候咱们搬过去,大院这边的房子就不要了,免得被人知道了做文章。” “那行。”裴素素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孩子玩耍的地方确实挺大的,还可以让师震他们一起过去带孩子。 不过,承包这个词儿在一九七六年还是挺新鲜的。 裴素素还是担心被人知道了借题发挥,说他们搞私有制,挖社会主义墙角,所以她叫师敬戎再去找一趟楚奇。 “你让他召开一次生产大会,以公开征集的方式,问问有没有其他人想把那块地方承包下来种植中草药。普通百姓哪里懂什么研究,想必不会主动揽下这个苦差事的。到时候再让爸妈出面,以他们的名义把地方承包下来。”反正合同只是草拟的,还没有签,等过了明路再签肯定就没问题了。 这相当于公社内部对某处资源进行了特殊的处置,因为召开了生产大会,该走的流程都走了,所以是符合规定的。 事儿就这么定了,几天后,楚奇开了公社广播,给全岛百姓三天时间考虑这事。 他提了几个要求:“第一,必须对解蛇毒的中草药有全面的了解和认识。第二,种植的中草药,是要提供给医院做研究的,不允许私自买卖。第三,地方免费提供给种植中草药的人家生活居住,但是同时,公社也不会给对方发放工资和福利。” 裴素素还挺意外的,她原本是打算承包下来的,结果楚奇有了新的安排。 他提的这第三点,相当于在用劳动价值换取居住权,一般人应该不会愿意的。 毕竟这年头,想要个居住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很难,只要结婚就行了。 楚奇这么做,也是为了杜绝其他人打那个山头的主意,好给裴素素争取地方。同时,也彻底避免了私有制的模糊地带,免得裴素素被人揪住小辫儿做文章。 当然,他提出的这几点要求裴素素是必须做到的。 原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结果冷家兄弟动了歪脑筋。 他们找到楚奇,以自己被知青点赶出去,无家可归为名,要求去山包里居住,并帮公社种植解蛇毒的药草。 楚奇有些意外:“你们懂这个?” 两人掏出从大学那边借来的中医班的教材:“我们可以学,书上都有。” 兄弟俩脸皮很厚。 他们其实根本不想给公社做什么贡献,纯粹就是想给裴素素添堵罢了。 毕竟这岛上,能对中草药有全面了解的,除了裴素素和邵坤以及两个老神医,就没别人了。 虽然他们也拿不准到底是裴素素想要那处山头还是邵坤动了心思,不过邵坤是裴素素圈子里的人,差不到哪儿去。 既然这样,兄弟俩当然要捷足先登,让裴素素着急上火。 没想到楚奇不买他们的账。 直接拒绝了不说,还把他们训了一顿:“你们两个自打来岛上插队,就没有一天安生的,如今又把沈秀弄怀孕了,却不肯结婚,你们真当我不知道?我给你们一周时间考虑,是赶紧结婚给人家一个名分,还是让我找你们家属反应情况,你们自己选吧。至于山包里的那块地,我倒不信了,你们连草药都认不明白,能给公社按时交东西?” 冷家栋不服气,反驳道:“我们刚成年,领不了证。至于草药,你怎么知道我们种不好?总之,这地方我们就是想要。”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想领证可以谎报年龄。你们不过是想游戏人间,把女同志的身体当儿戏!这事我会严肃处理的,凡是被公社通报批评过的人,没资格申请这块地!好了,回去吧,一周之内我看你们的表现。”楚奇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两个得逞的。 两人气得不轻,这都来了一年多的时间了,也没对裴素素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至于她是不是间谍,这个问题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大伯那边没办法交代啊。 现在还要因为沈秀怀孕的事情被楚奇威胁,要通知他们家里,他们真是走投无路了。 只好来找彭招娣出主意。 彭招娣一听,两人居然想要山包里的那块地,不禁也动了心思。 于是她出了个昏招:“这样,姓裴的现在肚子这么大了,连上班都不敢骑车了,只敢走路。要么咱们想个办法,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蹲着,到时候看到她出现,就假装吵架,把她撞倒在地,最好是一尸两命,一了百了。到时候还用调查什么间谍不间谍的,反正人死了万事大吉。” 兄弟俩一听,这个主意好啊。 “那山包里那块地呢?”冷家梁好奇,他去看过了,那里的居住条件挺好的,宽敞,凉快,在这个炎热的海岛上简直就是避暑胜地。 彭招娣笑道:“急什么,先弄死她,到时候就没人跟你们争了。” 也对,两人便跟彭招娣商量了一下细节。 到时候怎么吵合适,怎么跑更容易万无一失。 “最好是把沈秀叫上,把她推到裴素素身上,到时候谁会追究一个孕妇的责任,你们俩就可以彻底脱身了。”彭招娣真是坏得直冒水。 梁家兄弟很是高兴,这个注意好,完全不用担心把自己搭进去。 奸计商量妥当,两人这才回去了,一切还得瞒着沈秀,免得她善心大发,去给裴素素通风报信。 这要是搁平时,金闪闪肯定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可是,金闪闪最近被裴素素派去北方了。 小美人鱼正到处探查当地的地震局,看看有没有什么灾难来临的预兆。 所以裴素素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当天晚上,师钧山睡梦中忽然醒来,他叫醒了陆家兄弟,一起去了顶楼。 三人呈三足鼎立,遥望着大院的方向,但见远处隐约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芒,像是祖师奶奶在召唤他们一样。 师钧山掐指一算:“是了,小嫂子要出事,别睡了,跟我走。” “去哪儿?”陆之辕一头雾水,他怎么没看出来要出事。 陆之轩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去保护她,今晚不睡了。” 陆之辕忙着跟徐慧谈恋爱呢,荒废了玄学术法的练习,现在被大哥嫌弃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惭愧的挠了挠后脑勺,跟了上去。 三人就守在大院门口,直到天亮。 陆之辕哈欠不断:“这不没事吗?要不咱回去睡觉吧。” “你去吧,我和你哥留下来。”师钧山也拿这个陆之辕没辙,热恋中的人,总是关心不了其他事情的,这个陆之辕还挺上头,每天都去找徐慧你侬我侬的。 难怪被他大哥甩下来一大截。 哎,恋爱误人啊。 陆之辕走后,师钧山和陆之轩继续守着。 两人担心吓着裴素素,七点一刻看到裴素素出来上班的时候,也没有上去打招呼,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很快,在经过一处偏僻的路口时,前面忽然传来了争吵声。 那冷家兄弟似乎等候多时,又似乎只是机缘巧合,这会儿正与彭招娣和沈秀拉拉扯扯的,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推搡到路上来了,师钧山赶紧喊了一声:“不好,嫂子,快回来!” 裴素素也是刚注意到这几个人,她特地贴着路的另外一边走,想绕开。 没想到冷家兄弟却吵得更凶了,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赶紧往后退,就在这时,冷家栋看准了裴素素的肚子,一把搡开了沈秀,沈秀完全不知道这三个坏东西的诡计,一个不稳便跌跌撞撞往裴素素身上扑来。 事发突然,裴素素月份大了身子笨重,根本来不及闪躲。 就这么被沈秀撞上了肚子,两个孕妇齐齐倒地。 师钧山吓死了,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在冲刺,但还是没能拦住这一切。 他赶紧扑上来救人,喊道:“陆之轩,快去叫医生,去报警!” 裴素素肚子疼,疼得她面色惨白,一阵一阵倒吸凉气。 她真是没想到,冷家兄弟会这么无耻,她强撑着一口气,叮嘱道:“钧山,等会叫人去通知你敬戎哥哥的时候,让他把卓彧带过来,我要是不行了,我还想再见卓彧最后一面。” “嫂子,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你要胡思乱想!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把冷家兄弟打发走。嫂子你别说话,你再撑一会儿,医生马上就来了。”师钧山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 他算到了会出事,可他没想到对方是用这么下作这么低级的手段啊。 孩子才七个多月,要是真的保不住……只怕会一尸两命。 他这个老气横秋的师门小师叔,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一面。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师父让他带了灵仆过来,难道就是在防着这个时候? 他喊了声刚刚跑开的陆之轩:“回来,让灵仆过来稳一稳胎气!” 陆之轩赶紧折回,把灵仆放出来后,这才重新飞奔去了医院。, 257香香软软小闺女(2)(三更) 裴素素出事, 师敬戎可吓坏了。 他把海上训练的事交给了黎昂负责,赶紧从部队赶到了医院。 他到的时候,裴素素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他不安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问了问师钧山什么情况。 师钧山很是惭愧,解释道:“师翱大哥已经把冷家兄弟捆起来送派出所去了,他留在那里,要警察想办法取证,证明这对兄弟是故意的。不过他俩应该是早就串词了,所以警察现在也查不出什么来。” “怪我, 明知道她月份大了,就该拦着点不要让她去上班的。”师敬戎很是自责, 他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踱步。 连师翔抱着的卓彧都顾不得接过来安抚两下。 师钧山继续汇报情况:“敬戎哥,这不怪你,嫂子不是那种哭哭啼啼要人保护的弱小女人, 她肯定是要上班的。这事还是我不好,我只想着远远的跟着嫂子就可以保护她了, 没想到冷家兄弟来横的。不过你放心,我师父似乎早就猜到这一天了,他让我带了东西过来, 目前从那边反馈的情况来看,嫂子一切都好。” “什么东西?可靠吗?”师敬戎不懂玄门的这些事情, 还是要亲眼看到媳妇活生生的出来才行。 师钧山点点头:“可靠,我师父养了几只灵仆,是可以跟人进行精神交流的。我让其中一只跟进去了, 目前灵仆那边没有任何大起大落的波动,可见胎像肯定稳住了。我估计嫂子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内出血,想来高明月大姐也是在进行相关的处理。” “你还懂这个?”师敬戎见他似乎还挺专业的, 烦躁的内心才稍稍平静一点。 师钧山点点头:“玄门弟子,什么都要学的,这些常见的突发情况都是必修课。哥你坐下歇会儿,我保证,嫂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师敬戎听劝,坐下了,他得保持好体力,要不然谁来照顾他媳妇。 卓彧见爸爸终于不那么焦躁了,赶紧从一伯怀里下来,扑过来抱着爸爸安慰道:“爸爸,妈妈没事。” “谁跟你说的?”师敬戎叹了口气,小孩子懂什么,不过小孩这么说,他心里还是能安宁一些的。 卓彧指了指抢救室的大门:“妹妹告诉我的。” 嗯?师敬戎诧异的看着这小子,他怎么听不懂这话。 卓彧解释道:“我做梦看到妹妹,在妈妈肚肚里翻跟头。” “……”师敬戎无话可说,孩子的话果然做不得数。 他强忍着不安,又问了问师钧山:“现场还有谁在?” “还有沈秀和彭招娣。沈秀是直接撞上嫂子的人,因为她也怀孕了,警察那边只做了笔录就走了。剩下彭招娣,借口要留下来照顾沈秀,也没走。沈秀这一下也跌得不轻,孩子流掉了,目前在妇产科病房休息。要去问问吗哥?”师钧山其实去过了,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师敬戎一定会亲自过问的。 师敬戎点点头:“带我去看看。” 他抱着孩子起来,想想却又反悔了:“不,你去叫她过来,万一医生出来了,我好第一时间知道你嫂子什么情况。” “好。”师钧山赶紧去叫人。 这年头女人流产都是寻常事,很多农家妇女,一直到分娩都得在地里干活儿,沈秀又是个过惯了苦日子的,所以她其实已经可以下地了。 她想过来看看裴素素什么情况,可是彭招娣摁着她不让起来。 彭招娣还吓唬她:“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就心虚了。事发突然,我们谁也没想到裴素素会那么倒霉被你撞上,怪只怪她命不好,你可别主动送上门去被人怀疑。” “可是万一她真的出事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沈秀急死了,她虽然跟裴素素没什么交情,可她知道,裴素素是个大好人。 如果她早知道今天会因为结婚的事跟冷家栋吵起来,她就不出来了。 现在她后悔也晚了,闯了这么大的祸,要她以后怎么面对师家的人啊。 她还是想下床,彭招娣却还是不肯,吓唬道:“他们正愁找不到人追究责任呢,你要是去了不是正好成了送上门的冤大头吗?到时候把你抓起来,你哭都来不及哭!” 沈秀被吓到了,她躺回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正六神无主,师钧山来了,他冷着脸,道:“起来吧沈秀,我哥找你。” “你哪个哥哥呀,该不会是香江来的哥哥吧?”彭招娣拦在门口,抢着搭话。 师钧山直接把她搡开:“少跟我在这里演戏。冷家兄弟虽然不务正业,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么恶毒的念头,要不然,我不至于察觉不出来。肯定是有谁挑唆他们了,是你吧?你跟赵五妹关系不好,还怂恿过白菡偷钱,这次的事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别得意太早,我不会放过你的。“ “呦,你这么能耐,早干嘛去了?”彭招娣很会杀人诛心。 师钧山没有回答,他这段时间为了保住老爷子的身体,每天都要花三个小时的时间去桫椤树院子那边施展玄门秘术。 这导致的他损耗极大,毕竟他是在从死神手底下抢人。 所以他其他时间都是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冷家兄弟和彭招娣等人。 至于陆家兄弟,一个是半吊子忙着谈恋爱,一个修为连他的半成都没有,所以他也不敢让陆家兄弟去跟冷家兄弟交锋,万一出事,他真的分身乏术。 所以裴素素今天的意外,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他算到了,他也想努力改变,但他无能为力。 原来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在劫难逃,这既是裴素素的劫难,也是他的劫难。 这是很多玄门弟子都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明知道对方要出事,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如果能迈过去这个坎儿,他才能进入下一个境界,接触到玄门更高深的术法。 目前看来,他还是太嫩了。 他的道德底线,在这一刻崩断了。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会提前下狠手,一定要摁死这些祸害才行! 他的沉默,让彭招娣得意忘形的很,她继续攻心:“我看你就别装了,你巴不得裴素素出事,好霸占你舅爷爷的家产吧。其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是放的什么屁!师钧山怒火中烧,他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了,放出灵仆,对准彭招娣的眉心,狠狠拍了一掌。 彭招娣尖叫一声,昏迷过去。 灵仆提醒道:“主人,灵仆伤人,你会折寿的。” “顾不得这么多了。”师钧山很后悔,早知道这样,不如一开始就让灵仆去伤人,反正他的命不值钱。 他深吸一口气,把眼中的迷茫逼退,催促道:“沈秀,赶紧跟我过来。” 到了抢救室门口,沈秀一看到师敬戎,便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她直接给师敬戎跪下了,声泪俱下的申辩,大致意思是,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冷家兄弟气到了,所以才吵了起来。 而撞人的时候,是有人推了她,她真的不是主动冲着裴素素撞上去的。 师敬戎冷着脸,居高临下俯视着沈秀,沉声道:“推你的人是谁,你敢去派出所指认吗?” “我敢!”沈秀抬起头来,很是大声的说道,“我一定会跟警察说清楚的!” 毕竟,今天之前,她还对冷家栋心存幻想,可是现在,她没了孩子,她什么都看清楚了。 她一定要跟冷家兄弟割席,再也不会牵扯不清了。 师敬戎依旧面容严肃,他催促道:“还不快去?冷家兄弟要是坐不了牢,那一定是你纵容包庇!” 这是委婉的威胁,沈秀不是傻子,她赶紧爬起来,去了派出所。 师敬戎转身,继续焦急的等待着。 他看着哈欠连天的师钧山,问道:“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大出血止不住吧?” “哥你冷静一点,真要是大出血,护士和医生都要出来调用血袋的,现在没人出来,说明不是你想的那样。”师钧山强撑着一口气,努力安慰道。 师敬戎关心则乱,哪里想到这些。 他还是坐不住,站起来在门口来回踱步,心烦意乱。 景元夏等人都劝了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又过去一个小时,里面还是没动静,师敬戎真的忍不了了,他去找了其他医生,要求换上无菌服,进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像他这样的家属有很多,一般医院都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因为这属于胡闹。 可是孙建业自己也担心裴素素出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师敬戎一起进去了。 没想到抢救室的门刚打开,便听里面传来了嘹亮的啼哭声。 刘秀云亲自抱着一个小孩子出来,又哭又笑的,她把孩子递给了师敬戎:“没事了,小裴没事了,她真的很厉害,全程沉着冷静的指挥我们做这个做那个。最后愣是没有动刀子,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了。恭喜你了师团长,儿女双全了!” 师敬戎接过孩子,泪水汹涌而出。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招呼了卓彧一声,要一起进去看看妈妈。 刘秀云没有拦着,毕竟裴素素已经去了留观室了。 她自己倒是累得够呛,看到景元夏,便要水喝。 景元夏赶紧把带来的水杯递过来。 结果刘秀云不是自己喝的,而是转身进了留观室,给裴素素送去了。 一大家子都想跟进去,却叫孙建业拦在了外头:“好了好了,母女平安就好,你们别进去了,让他们一家四口先团聚一会儿吧。” 景元夏不安的扯住他的胳膊,问道:“可是小孙啊,孩子没足月吧,能养活吗?” “老婶子,你等我进去看看,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孩子平平安安的熬过这段时间。其实孩子只要体重长到五斤就基本上没问题了,你快松手,让我进去。”孙建业还不清楚情况呢,不能做太多的保证。 景元夏只得松手,领着子子孙孙,在外头等消息。 汤雪儿提醒道:“妈,小裴娘家妈妈还不知道吧,要不我叫师翔去打个电话通知一下那边?” “哎呦,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快,翔儿你快去。你跟你谷婶儿说,就说不用着急过来,这边能照顾得过来。让她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景元夏其实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照顾得过来。 原本她是想着,快到预产期的时候请谷赛兰过来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而且她不能催谷赛兰,人在路上奔波本来就辛苦,所以只能报喜不报忧。 师翔领会精神,赶紧去报信。 刚到门口,又被景元夏叫住了:“还有你姑奶奶,别忘了也说一声。” 留观室里,裴素素一脸疲倦的躺在那里。 刘秀云帮着喂了卓彦几口清水,剩下的都被裴素素喝了。 她很累,但也很庆幸,还好自己当初学医的时候没有怕辛苦,再难的都咬牙挺过去了,要不然今天少不得要挨一刀。 她不想挨刀,她见过汤雪儿的肚皮,到现在都坑坑洼洼的,想想就可怕。 她欣慰的看着抱着孩子的师敬戎,虚弱的说道:“你哭什么呀,快把卓彦抱过来让我看看。”, 258香香软软小闺女(3)(一更) 师敬戎长这么大, 真没怎么哭过。 尤其是成年之后,要他哭比登天还难,可是, 此时此刻,他真的忍不住。 他吓死了,也心疼死了,他把孩子交给裴素素,之后便坐在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裴素素笑着打趣他:“你可真行啊, 我都没哭,你倒是哭起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的孩子呢。要不你来喂奶?” “我要有我肯定喂。”师敬戎没心情跟她斗嘴皮子,擦干眼泪,紧张的盯着裴素素, “还疼吗?出的血多不多,没输血吧?回头我托人找点阿胶去, 给你好好补补。” “没出多少血,真不疼了,卓彦才三斤多点, 生得不费劲。”裴素素不想让他心里难受,当然挑好听的说。 其实她自己也被吓坏了, 要不是之前攒了一波福运值,催产素买起来不心疼,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闯过去这一关。 总之, 现在孩子平安落地,她也就放心了。 师敬戎不信她,但也不想拆穿她, 总之,他以后加倍用心对她好就是了。 他看了眼身侧的卓彧,问道:“卓彧,你梦里见到的小妹妹,是现在这个吗?” 卓彧点点头,他凑过来看了看,想伸手摸摸,却又缩了回去:“妹妹好小啊。” “是啊,妹妹没到日子呢,早产了。”裴素素笑着摸了摸这小子的脸,随即抓住他和师敬戎的手,让他们一起握住小卓彦的手,“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努力,肯定可以让卓彦平安长大的。” “嗯!”卓彧认真的点点头,像个应声虫,“妹妹没事,妈妈也没事。” “哈哈。”裴素素笑着松开手,给孩子喂奶。 喂完她把孩子交给师敬戎:“你们出去等吧,我眯会儿。” 师敬戎哪里肯听,一直守在床前,直到两个小时的留观时间门结束,随后出去把孩子交给了景元夏,再进来亲自把裴素素抱了出去。 一大家子围上来,嘘寒问暖,很是关切。 裴素素笑着说自己没事,视线落在站在最边缘的黄昱身上,也微微笑了笑。 黄昱赶紧扯了扯师翊,师翊立马掏了三十块钱出来:“事儿太突然了,我和你三嫂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就……一点心意,你们收下吧,回头敬戎给小裴多买点好吃的补补。” 师敬戎转身,看着这一块五毛的凑起来的三十块钱,只抽了一张一块的出来:“行了,心意到了就好,剩下的你们自己拿着,我们不差钱。” 师翊有点难为情,想把剩下的塞给师敬戎,却还是被推了回来。 夜深了,众人又围着说了会儿话,便领着卓彧准备回去。 这小子居然不肯走,撒开爷爷的手,扑到了妈妈床前,嚷嚷道:“我不回去,我陪妈妈妹妹!” 师震折返,想把他抱走,这小子居然直接踹了鞋子,爬上了病床,抱着妈妈的腿不肯撒手。 师震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老两口回去后赶紧去买老母鸡熬汤,等会儿给儿媳妇送来。 这下病房瞬间门清静了下来,师敬戎打算去关门,这时楚奇和马芸赶了过来。 楚奇看到裴素素好好的在那里躺着,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自责道:“怪我,当时冷家兄弟过来找我,我应该哄着点的,而不是直接把人骂走。他们这是怀恨在心,所以蓄意报复。” “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想办法送他们去坐牢。”师敬戎绝对不会姑息这种心思恶毒的人。 眼中带着几分杀气。 楚奇点点头:“我刚从派出所那边过来,沈秀愿意作证,证明冷家栋是故意把她往小裴身上推的。不过,仅仅靠她一面之词还不够,得多找几个人证。” 马芸安慰道:“你别急,我等会去找罗岚、汤雪儿她们想办法,咱们一起商量着试试,看看能不能从彭招娣身上找到突破口。” “那行,这两天你们辛苦一下,我得照顾我媳妇,估计没空过去。”师敬戎松了口气,楚奇、马芸愿意帮忙,这可太好了,他可以把时间门省下来陪着老婆孩子。 马芸走过来,抱了抱卓彦,塞了个红包:“小乖乖真小啊,眉眼都没长开呢,看不出来像谁。” “像谁都好。”师敬戎去外面借了两把椅子过来,让他们坐。 楚奇提醒道:“敬戎啊,现在有了小的,也不要忽视了大的。我见过很多,家里生了二胎之后,大一点的孩子感到自己被冷落了,容易闹脾气搞破坏。你家大的又是个小子,更是要多关心一下。小的重要,大的也重要嘛。” “嗯。”师敬戎把卓彧抱过来,圈着这小子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腿上,问道,“卓彧有没有不高兴?” 卓彧摇摇头。 “那卓彧有没有觉得妈妈被妹妹抢走了?”师敬戎再问。 卓彧还是摇头。 他靠在爸爸怀里,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妹妹可以跟我一起玩。” “哈哈,这小子,心还挺宽。”楚奇笑了,“来,伯伯给你吃糖糖。” 卓彧走过去,把糖果接过来,随后跑到妈妈床头,分一个给妹妹,再分一个给妈妈,转身,又分了一个给爸爸,剩下的才往自己嘴里塞。 还是个挺讲究的小东西。 楚奇乐了,回去的路上,不无羡慕的说道:“真好啊,敬戎这小子,儿女双全了。” “你也想要孩子了?”马芸看得出来,楚奇是真的羡慕师敬戎。 想当爸爸的心情溢于言表。 楚奇点点头:“想,我不骗你,但我也不催你。你按照你自己的计划来就行。” “嗯。”马芸没有再问。 她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大二了,功课会越来越繁重的,她可没有裴素素脑子灵光,学什么都快。 她想学着那些筑巢的鸟儿,等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要孩子。 * 沈秀从派出所出来,便回了趟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她没有什么背景,一切收入全靠上工,又要被冷家栋赖在家里蹭吃蹭喝,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全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她没这个能力住院。 办完手续,她准备去病房里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刚到门口,便看到师钧山正在对彭招娣“用刑”。 说是用刑,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师钧山自己没有动手。 但是,沈秀就是知道,师钧山在操控什么东西折磨彭招娣。 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给我去死! 彭招娣不堪疼痛,面目扭曲的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打滚儿。 师钧山沉声道:“再给你最后一分钟考虑,我要你出面指证冷家兄弟,你听还是不听?” 彭招娣疼得直打哆嗦,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千丝万缕的在她身体里钻,从脑袋挤进来,一直往浑身游走。 好像要把她生生劈开,又好像要把她五马分尸的撕裂。 她疼得浑身是汗,痛苦的叫喊道:“饶了我吧,我听,我听还不行吗?” 很好,师钧山打了个响指,灵仆应声而止,钻出了彭招娣的身体。 师钧山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撑下来。 操控灵仆伤人,是犯忌讳的,他要承受术法的反噬,所以,彭招娣的痛感,他都有。 可是,为了把冷家兄弟送进去,他顾不得了。 他喘了口气,催促道:“还不赶紧爬起来,去派出所投案自首?” “我去,这就去!”彭招娣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到了外面,看着已经黑透的天色,想跑。 师钧山跟了出来,见她脚步迟疑,就知道她死性不改,便再次放出灵仆,让灵仆继续折磨她。 这下彭招娣是真的怕了,哭着喊着给师钧山跪下,说自己绝对不会跑的。 师钧山不信她,一路跟着,亲自押送她去了派出所,又亲自看着她做了笔录,指证了冷家兄弟,这才脚步踉跄着出来了。 灵仆还留在她体内,以防万一。 陆之轩在门口等着他,见他脸色苍白,赶紧上前扶着点。 陆之轩担心的说道:“小师叔,这不对啊,按照我推算的时间门,祖师奶奶不该是这个时候出生。爷爷给我的八字也对不上。” “师父不会错的。现在对不上,说明师父故意给了你错误的信息。我推测,他可能是想骗过天道,玩一玩把戏。你自己也说了,去年很早的时候就看到了福星降临,但是我嫂子过了好几个月才怀上了孩子,说明祖师奶奶也在溜天道玩儿呢。生日有出入很正常,你别管这个了,当务之急,是按照今天的日子,重新推算祖师奶奶的命格,看看有没有需要注意的时间门。”师钧山忽然停下,看着医院的方向,松了口气,“虽然早产了两个多月,不过我瞧着星光是没有变暗的,祖师奶奶肯定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别怕。” * 香江,师黛薇挂断电话,看着坐在客厅里的白发老头儿,点了点头:“生了,三斤出头的小闺女。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先不去,再等等。”陆大师起身,向着海岛的方向,算了一卦,“经过这次的事,钧山一定会慢慢变得心狠手辣。我就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门历练历练吧。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是确定不了天灾的方位,我再去不迟。” “钧山这样做,会折寿多少年啊?”师黛薇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孙子。 陆大师笑笑:“折寿?不不不,不会,他这是在积攒功德,真到了那个女人可以离开的那一天,她会带上我们的。到那时候,咱们才是真正的活着。” 师黛薇反复琢磨着这句话,转身赶紧去收拾东西,去海岛送贺礼。, 259香香软软小闺女(4)(二更) 卓彦出生的第三天, 裴素素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顺产恢复得快,也没有撕裂伤或者侧切伤口,所以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师敬戎一大早就请假过来接她, 裴素素抱着孩子, 看着他忙活, 好奇道:“住哪儿,还回大院吗?” “不, 直接去山包里, 咱爸已经以他的名义把种植草药的活儿接了。”师敬戎手脚利索,水壶脸盆什么的全都拿绳子捆起来, 这样比较好提。 裴素素没听到岛上广播响, 好奇道:“这事儿公示了吗,要是楚奇忘了,你记得提醒一声 。” “不急,应该今天下午就公示了。”师敬戎把带来的挎包打开,取出里面两套全新的小衣服,“刘秀云特地赶出来的,昨晚我都洗过了,你给闺女换上新衣服再回去吧,喜庆一点。” 这么快就做好两身了? 裴素素还挺意外的。 她会早产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所以卓彦的衣服还没有准备好。 其实这年头, 布票难搞,一般有兄弟姐妹的人家,弟弟妹妹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很正常。 无关偏心还是厚此薄彼,只是为了节省一点布料子,好好过日子。 但是,裴素素有系统。 虽然她不想做得太与众不同, 但她还是不忍心让闺女全都穿旧的。 说什么也要做两身新的。 于是她在系统里买了几块后世的布料子,让师敬戎拿给了刘秀云。 一种叫莫代尔的,非常柔软亲肤,弹性也很不错,适合夜晚睡觉的时候穿。 还有一种叫冰丝的,穿在身上冰冰凉凉的,适合白天气温高的时候。 除此之外她又买了几块纯棉和混纺的,适合做成外出时的衣服。 总之,她不想亏待了闺女。 不过尿戒子她没有浪费,还是用的卓彧小时候的。 这东西洗洗烫烫再暴晒几天,就很干净了,而且新布反倒是没有这种旧的用着软和舒服。 她赶紧把卓彦身上的旧衣服换下来,选了一套大红色的纯棉面料的给孩子穿上。 孩子是早产儿,到现在还没有睁眼,好在海岛气温很热,即便这年头没有条件住保温箱,问题也不大。 最关键的还是要看裴素素的奶水能不能跟上,总之,她已经做好了把自己吃胖的准备。 毕竟,比起自己的胖瘦,孩子的性命更重要,她可以等孩子体重涨上来了再控制饮食。 她俯身站在病床前,给孩子把和尚服的系带系好。 手指不经意的碰到了孩子的小爪子,立马被这小小的、瘦瘦的小爪爪反射性的抓住了食指。 裴素素心都化了,小心翼翼的喊了声:“敬戎,快来,帮我在这里打一个蝴蝶结。卓彦抓着我的手,我动不了了。” 师敬戎把东西全都提到了门口,赶紧过来帮忙。 刚碰到衣服,就被卓彦的另一只小爪子给抓住了指头。 这下好了,夫妻两个,一起被小乖乖封印在了原地。 只得一起用另一只手打配合。 可惜小乖乖抓住的都是爸妈的右手,而她的爸妈都不是左撇子。 所以这系带,还真是不好办。 正在两口子左右为难的时候,卓彧来了。 小家伙早上被爷爷带回去吃饭,这会儿闹着要来看妹妹呢。 见爸妈都被妹妹攥住动不了了,他赶紧凑过来帮忙。 可别说,别看他才两岁多,其实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虽然打结的姿势笨拙了点,稚嫩了点,但是最起码,他能帮着爸妈照顾妹妹了。 他还挺有成就感的,绑完系带,炫耀道:“我棒吧!” “嗯,卓彧乖乖真棒!”当妈的赶紧给与肯定,还扭头亲了亲这个小乖乖。 当爸的也很开心,鼓励道:“卓彧真是个好哥哥!” 卓彧骄傲的挺胸抬头:“爷爷说了,我是大哥哥,好大的大哥哥!” 两口子看着他这傻里傻气的样子,忍不住相视一笑。 师敬戎轻轻挣脱了孩子的小爪爪,起身去提东西:“我借了个板车,等会儿你和孩子坐车上,我推你们回去。” 裴素素以前在农村,确实见过别的产妇这样坐车回去。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这样。 可见那些农村岁月,在师敬戎的生命里也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她又忍不住想起当初的那些糟心事儿,心疼之余,又忍不住庆幸如今的柳暗花明。 所以路上她一高兴,哼起了东方红。 师敬戎推着板车,像极了每一个朴素的平凡的农村男人。 而他媳妇坐在车上,也像极了每一个朴素的平凡的农村女人。 即便他们早就吃上了商品粮,但是农民才是他们的真正身份。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这样的挫折其实也是一笔财富,一笔可以在他们前行路上,永远鞭策他们,小心走路的财富。 路上果然响起了公示的广播,楚奇说了,三天之内没有异议的话,山包里的地就批给师震一家子去种草药了。 他很确信,不会有人有异议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对裴素素这么残忍,毕竟,她光是前前后后给百姓们义诊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几个人会像彭招娣和冷家兄弟那么又蠢又坏。 路上师敬戎问了问裴素素:“对了,咱爸让我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哥嫂他们一起住过去。” “这个哥嫂,包括师翊和黄昱吗?”裴素素沉思片刻,提出了质疑。 师敬戎也没想好,只是解释道:“爸妈的意思是,孩子多,住一起有个照应。这样我们白天都去忙自己的,他们可以把山包入口一关,再在吊脚楼那边围一圈栅栏,就可以由着这群孩子疯玩了。” “也对,这样大人还能腾出时间做点事儿,洗洗衣服做做饭,都行。”裴素素是理解这么做的好处的。 但她也担心,真要是住在一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回头起了摩擦怎么办。 最主要的是,这里头到底要不要算上师翊和黄昱呢? 要是不算,地方足够大,别人看到了,肯定会议论他们兄弟三个把师翊孤立在外。 要是算了,虽然不至于住不下,可是黄昱真的彻底改邪归正了吗,以后还会不会作妖了,裴素素不敢保证。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不算了,要是黄昱他们想去,让他们自己开口好了。 这样裴素素才能提条件。 师敬戎没有意见,只是好奇:“那大哥和二哥他们?” “他们可以啊,我没意见。反正大哥二哥还要跟我一起搞漫画,住在一个地方也方便交流。”裴素素还有个担心,问道,“可是山包那边通电了吗?” “通了,去年全岛一起通的,放心。”师敬戎走在路上,被好多人围观。 他一路上都笑呵呵的,在别人的道贺声中,感受到了满满的幸福。 两人到了山包里,便赶紧安顿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景元夏等人也都搬了过来。 包括昏迷中的老爷子,也一起挪了窝。 桫椤树院子一下就被空出来了,不少人惦记着,找楚奇打听什么条件才可以搬到那样的院子里去。 楚奇提了几个要求: 第一,年底结算,工分第一的可以优先考虑,但这不是绝对的,前十的都有机会。 第二,必须人品可靠,没有被公社通报批评过的。 第三,必须是已婚已育的,要不然,那么大的院子给一个单身的,说不过去。 百姓们没什么意见,一股努力上工攀比工分的热潮就此席卷开来。 产后第五天,岛上来了个稀客。 师黛薇带着贺礼来了。 正好,一起在山包里住下来,顺便看看她大哥怎么样了。 这次的贺礼还挺贵重,又是那些金灿灿亮闪闪的金银玉石。 裴素素想婉拒,但是姑奶奶不让,说是老爷子提前预备下的,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还是自家的东西。 聊完天姑奶奶去休息,临走时说道:“刚才我过来,黄昱她妈拦着我,说你们妯娌三个抱团,排挤黄昱。我瞧着不能,你们三个不像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没搭理她。不过小裴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声,有些面场上的功夫也是要做做的,免得被人戳你的脊梁骨。” “姑奶奶,我没说不带他们一家,但我也没说要带他们一家。我就是一个完全放任自流的态度,他们要是真的想来,那就主动找我,而不是我上赶着去找他们。”裴素素有自己的立场。 虽然她也知道家和万事兴,但她不是没有原则的。 师黛薇想想也对,便叮嘱道:“那你想想好,要是他们来开口,你是答应还是拒绝。我倒不是逼你一定要答应他们,而是希望你少得罪几个人,免得以后再有人对你下黑手。” “我知道了姑奶奶,我会好好考虑的。”裴素素笑着送她到门口。 回来后,默默叹了口气。 等师敬戎回来,她便拉着他坐下,认真道:“我现在其实不怎么讨厌师翊和黄昱了,但是白菡还是不安生。” “你别管,这事我去处理。”师敬戎赶紧叫她躺下,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让他媳妇冲锋陷阵。 要不然,要他这个男人做什么。 于是吃完晚饭之后,他去了师震那边。, 260香香软软小闺女(5)(三更) 师震其实也不喜欢白菡。 乍一看是个温良贤淑的传统女人, 实际上喜欢暗中憋坏水儿。 这么一个会偷钱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决定找师霖谈谈,让师霖出面, 把人劝走, 反正刘巾帼在这里呢,师翊这边不愁没人帮忙带孩子。 再说赵五妹年纪大了,不打算再生了,孩子也断了奶都是赵五妹自己在带,白菡是真的可以回去了。 他第二天便去了大市那边,给师霖打了个电话。 师霖最近忙得很,虽然他跟刘巾帼还没离成,但是年前两人在民政局门口闹的那一出, 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等着看笑话, 也有人想沾沾他的光, 隔差五就给他介绍个年轻女人。 有离了婚的,有守了寡的, 还有四十来岁要求太高一直没结婚的。 总之,他这一天到晚应酬不少, 不是今天被这个请过去说媒, 就是明天被那个叫过去相看。 别人也不问他到底离了没离,反正刘巾帼长时间不在城里,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两口子好不了了。 加上其中几个女同志很是热情,弄得师霖有点招架不住。 这不, 今天他只能告病,在家里躲着。 要不然,他真怕自己刚退休没两年,就要闹出什么桃色新闻来。 这会儿师震打电话过来, 他可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埋怨道:“哥,我怎么退休之后变抢手了呢?我可是受不了了,这些人啊,整天给我介绍女人,就巴不得看我的笑话,想让我犯错误。” 师震嫌弃的撇撇嘴:“你也不是没犯过,不用跟我装好人。” 师霖被呛得没话说,只得嘀咕道:“你可真是我亲哥,揭起短来比谁都积极。” “那怪我吗?家宅不宁,还不是你自己立身不正。好了,不提你的陈年旧账了,我有个事儿,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解决了。”师震没空跟师霖废话。 师霖一听,事儿好像有点严重,赶紧严肃对待:“什么事,哥你说吧,我尽力。” “把白菡弄走吧。”师震从来不跟师霖玩那些弯弯绕绕的把戏,他直接开门见山。 他陈述了一下白菡在这里的利弊。 总结起来,那肯定是弊大于利的。 师霖还想劝和:“大哥,没那么夸张吧,白菡在那边,还能帮衬着两个孩子一点,我就不叫她走了吧。” 师震生气,心说他这个二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师翊又不是招赘的,有什么理由一直让白菡这个丈母娘在家里帮忙。 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不过他没有直接这样反驳,而是选了个更扎心的方式,他揭了白菡的短。 他半真半假的说道:“那不行,她去年秋天偷小裴的钱,金额巨大,整整百!这事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当时可是有路过的学生报了警的,差点闹得满城风雨。要不是小裴和敬戎发扬风格,没有跟她计较,她早就名声恶臭了。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她真的在岛上闹出什么笑话来,不光要牵连敬戎,黄坚那边也吃不了兜着走。” 师霖这下愣住了。 偷钱?谁?白菡? 他不敢置信的问了问,得到了亲哥了肯定回答。 最终只得答应师震,尽快跟黄坚那边通气,把白菡叫回去。 师震提醒道:“你可别把敬戎拖下水,你就说是你的老部下听到风声告诉你的。” “行,我知道了大哥。”师霖挂了电话,只觉得这事不好办啊。 人是黄晨请过去的,亲儿子不发话,他们做亲家的其实没资格叫白菡走啊。 他正为难呢,电话又响了。 师震忘了说卓彦的事了,补充道:“对了,小裴跟敬戎二胎生了个闺女,生日是六天前的下午,名字取好了,叫师卓彦,你抽空去跟颜敬军说一声,好叫他知道,敬戎可没有忘了他这个大哥。” “行,我知道了大哥。对了大哥,哪个yan,争奇斗艳的艳吗?”师霖得问清楚了,回头字写错了就不好了。 师震嫌弃道:“你呀,真是不如小裴有文化。诗经有云,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卓彦的yan,就是这个彦。这个字好啊,冯梦龙也在东周列国志里提过,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西彦!咱家卓彦是要做大人物的,你这想象力啊,真不行。” 师霖沉默了。 他这被大哥嫌弃的一生,哎。 他只好拍起了马屁:“哎呦,果然是小裴有文化,这个字儿好,好得很哪!放心吧哥,我一定跟颜敬军那小子说明白了。说不定这小子还以为敬戎两口子想他了,所以给孩子名字里带他一点彦呢。” 呦,师震还真没想到,颜敬军的颜,可不就是带了一点彦吗。 该说是凑巧呢,还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呢。 总之,既然可以牵强附会的联系在一起,那就联系联系好了,哄哄颜敬军高兴嘛,毕竟这小子当初对敬戎不错。 挂断电话后,师霖琢磨了半天,想想还是等女儿女婿回来问了问。 郭晴一听,白菡居然偷钱,她也觉得不能留。 所以,虽然她跟裴素素素未谋面,也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兄弟媳妇到底好不好相处,但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要是她自己被人偷了百块,哪怕出于亲戚的面子不好真的闹大,心里也会膈应的。 比吃了苍蝇还膈应呢。 再说了,要是白菡走了,刘巾帼的“好日子”不就更加“好过”了吗? 所以郭晴是举双手赞成的。 为了不让师霖得罪人,她出了个主意,道:“爸你别打电话,我来给黄坚打,你就在旁边装醉,嚷嚷几句白菡偷钱的事就行。” “能行吗?”师霖知道郭晴有主意,不过他真没猜到郭晴会怎么做。 郭晴笑了笑:“你不用管,按我说的做就行。”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电话机面前,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的拨通了黄坚的电话。 喂了一声之后,她带着哭腔问道:“是黄坚首长吗?” “是我,你哪位?” “您好,是这样的,师霖老同志不知道受什么委屈了,连着好几天酩酊大醉,差点喝出胃穿孔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得找他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 黄坚蹙眉,问道:“他怎么了?难道又是我家昱儿和师翊处不好,小两口闹起来了?” “要真是这样,师霖老同志也不至于这么左右为难啊。我听说,是因为您爱人在岛上偷人钱财,被警察逮了个正着。后来出于保护您的目的,师霖老同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事情压下去了。可是事儿虽然压下去了,您爱人却很不痛快,到处挑拨,闹得师家那边兄弟几个整天吵架。师霖老同志又不敢对自己的大哥大嫂怎么样,毕竟老爷子还在那边养老呢,要是真闹起来,把老人家气得两腿一蹬就不好了。所以他只能自己惩罚自己,还说都是他的错。哎,黄坚首长,您快帮我劝劝他吧,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他借酒消愁了。”郭晴还真会给师霖脸上贴金。 明明是裴素素等人发扬风格不跟白菡一般见识,结果她却说是师霖到处疏通求情的结果。 加上她身后时不时传出醉酒嚷嚷的声音,好像真的是一个劝酒未果的人在担心师霖的身体。 这一招真是高,以至于黄坚那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他有点不敢相信,挂断电话之前,问了一声:“你是师霖老同志的什么人?” 郭晴自然不会傻到自报家门,毕竟,她现在回来了,师翊和黄昱可就没办法独占师霖的养老金了。 黄坚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帮着师翊对付她的。 所以她笑着说道:“我是他老战友的闺女,他是跟我爸喝的酒,我和我哥哥送他回来的。” 黄坚恍然,叮嘱道:“那你们晚点再走,他肠胃不好,你们多等一会儿,看看他会不会胃穿孔,要是出事了,及时送医院。” “哎,我会的。”郭晴挂了电话,擦干脸上的泪水,静静地看着师霖。 师霖还真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能说会道,立马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接下来就看黄坚怎么处理了。” “那我下去做饭了爸。”郭晴笑着起身,勤快得不像话。 刘巾帼不在,没有冤大头干活儿了,所以她要亲自上阵,不过这不算什么,她这些年早就习惯了。 她和妈妈姐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现在她小洋房住着,好工作占着,不知道有多滋润。 怎么会嫌弃做饭辛苦呢。 她要沉住气,让师霖彻底把内心的天平偏向她这边,等到爷爷合眼之后,再考虑跟师翊争个你死我活。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去海岛看看爷爷,不过她担心,要是自己到了那里,演技太过逼真,反倒是走不开了,只得先把师霖哄好了再说。 这一切都是师霖欠她的,欠她们母女个的! 她一定不会退缩,不会手软,一定! * 北边某火车站站台,谷赛兰领着老一家子,一起进站检票。 柯佳媛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准备来海岛上混了,因为她怀孕了。 她还把裴老和孩子都带了过来,顺便,把她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二姐一起带走了。 也许是老天有眼,她那个家暴惯犯的二姐夫,年前出车祸死了。 死的还挺惨的,脑袋被农机绞进去了,直接分头行动。 血水撒了整整一亩地,那块地差点没人敢种。 那家人也是真缺德,明明是二姐夫自己贪小便宜跟在农机后面捡庄稼,还非要讹人家农机驾驶员一笔钱。 讹了钱之后,那家的恶毒公婆就把她二姐撵出来了。 孩子倒是留下了,毕竟是个儿子。 她二姐起初不肯走,是她好劝歹劝才劝上了火车。 到了火车上,新寡的妇人还在哭哭啼啼,舍不得儿子。 柯佳媛冷哼一声,劝道:“二姐,你信我的,准没错的,哪怕那对猪公妖婆在孩子跟前说你的坏话也不怕,只要你将来有钱,还不是招招手就把孩子拐跑了。你就当他们是你的免费保姆,自己出去见识一下宽广的天地,不好吗?” 女人哪里听得进去,只管哭。 柯佳媛不劝了,她怀着孕呢,不能生气。 便叹了口气,找到座位,一起坐下了。 对面坐着的似乎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便装,手里捧着报纸,眼皮都不抬。 听到她这一番“有钱招招手就能把孩子拐跑”的阔论,忍不住嗤之以鼻。 柯佳媛不想在外头生事,忍住了,没发作。 可是谷赛兰不怕事,见自己儿媳妇被人小瞧了,她忍不住冷笑道:“呦,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没必要阴阳怪气的。还是个男人呢,这么小家子气,也不嫌丢人。” 黄坚放下报纸,冷冷的打量着谷赛兰:“老大姐,我笑一声碍着你了?” “装什么装,这里可只有我们一家和你,你不是在嘲讽我儿媳妇你是在嘲讽谁?”谷赛兰直接扫了眼他的报纸,挖苦道,“你总不能是在嘲讽国家的政策吧?那你可真厉害啊,是不是伟人都要听你的才行啊。” 黄坚不说话了,他可没见过这么刁钻的老妇女,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得拿起报纸,继续浏览起来。 谷赛兰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继续挖苦道:“真有意思,敢做不敢当,还好意思嘲讽别人。” 黄坚无语了,只好再次放下报纸:“你要跟我辩论是吗?行,那我们就好好辩辩,免得你儿媳妇痴人说梦,回头吃了亏还要怨天怨地怨社会。” “笑话,我儿媳妇怎么痴人说梦了,你倒是说我听听!”谷赛兰一看这人的面相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中年男人,呵。, 261还是我女婿好(一更) 出门在外, 黄坚真没见过这么横的老妇女。 他可不是看人脸色的性子,便冷着脸道:“首先你儿媳妇就不对,一直在给旁边这个女同志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我想问问你, 如果你辛辛苦苦把孙子孙女养大, 结果有一天,忽然被你跑出家门的儿媳妇勾勾手骗走了,你心里会好受吗?你肯定不会好受的,将心比心,你儿媳妇这不是在害人吗?再说了,这年头,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同志,我真不觉得她能赚什么大钱。我看你这个当婆婆的, 还是好好劝劝她们吧,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好回家过日子才是正经事。” 这说的什么屁话!谷赛兰冷笑一声,火力全开:“你可真有意思, 张口就来啊?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想回家好好过日子?你连人家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冷嘲热讽的?” “这年头谁不困难, 咬咬牙挺过去了不就好了, 哭哭啼啼的跑出家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黄坚大道理还不少。 谷赛兰更嫌弃他了,不过柯佳媛的姐姐还在哭, 她只得让柯佳媛说话。 “佳媛,你告诉这个老同志, 你一姐是不想回家吗,还是回不了家?” “我一姐夫出事没了,一姐被婆家赶出来了,孩子也不让她见。” “你再告诉这个老同志, 你一姐夫怎么出事的?” “一姐夫听他妈妈撺掇,去地里抢公社刚刚收割的庄稼,跑得太快被机器卷进去了。” “你再说说,这事谁的责任?” “我一姐夫,公社那边已经出了调查报告,农机驾驶员是无辜的。” “那你再说说,这事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一姐的婆婆在公社大闹了七天七夜,逼着农机驾驶员赔了两百块钱。第一天她婆婆就拿着钱去县里的国营商场买新衣服去了。” “还有别的吗?你再随便挑两件事说说。” “我一姐的婆婆好赌,孙子孙女都是扔在院子里,把门一锁,让他们自己玩。她最大的孙子就是这么掉井里淹死的。为了这事,她把她大儿媳妇臭骂一顿,还把人家赶出家门。事实上,那天她大儿媳妇在地里干活,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她大儿子在赌桌上陪她一起败家。” “好了,你再跟这个老同志说说,你打算怎么安顿你一姐?” “去找我小姑子和姑爷帮忙,小姑子人美心善,肯定可以给我一姐介绍个自力更生的工作。等过几年孩子大一点了,我会陪一姐回来跟她婆家打官司,把孩子要回来。” 婆媳俩一问一答说完,谷赛兰才看向了黄坚:“现在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坚不说话了,他理了理信息,发现有点匪夷所思。 他意识到自己太过武断了,但他要面子,怎么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便狡辩道:“这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词,谁家婆婆会这么不讲人情?多思考思考你一姐自身的问题。有没有不敬公婆,有没有不守妇道,有没有好吃懒做?一定是她自己有问题才被赶出家门的,要不然,谁会那么残忍,不让妈妈见孩子?” “你可真有意思,照你这么说,杀人犯杀人也要怪死者自己找死了?八国联军侵犯咱们国家,是不是也要怪咱们国家自己弱小不够强大?”谷赛兰直接跟他上纲上线,看他怎么回答。 黄坚不说话了。 这个老妇女还挺坏的,故意把他往错误的言论上引导。 他可不上当! 这年头有关国家大事的,必须少说少看少听少参与。 他拿起报纸,直接装聋作哑。 却叫谷赛兰一把抢过报纸,给他扔窗户外面去了。 乘客都上满了,绿皮火车喷出滚烫的蒸汽,哐才哐才的往南跑去。 过道对面的乘客,紧张地看着这边的几个人,生怕他们打起来。 然而无事发生。 黄坚显然意识到自己碰到硬茬了,便嗤笑道:“好男不跟女斗,你继续。” 说完,他便靠在座椅上,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谷赛兰直接抓起他的包,想给他一起扔出去。 柯佳媛赶紧劝她:“妈,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自降身份。” 谷赛兰听劝,但还是把这帆布包扔在了过道上。 黄坚淡淡的叹了口气,起身把包捡了回来,转身,找过道对面的人换了座位。 一个自以为正义的中年妇女跟他换了座位。 坐过来之后,还想劝谷赛兰息事宁人。 一直沉默的裴三行,直接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你是他妈?” 中年妇女讪讪的,瞧着这个男人块头挺大,自己占不到便宜,只好闭嘴了。 她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哪怕中途接水,也是等坐在旁边的裴三行起来了才去。 时间一晃,几天过去,车子终于到站了。 这几天黄坚再也没跟谷赛兰说过一句话。 不过下车的时候,他发现这一家子居然跟他一起去了客运站,他不禁蹙眉,多看了两眼。 客车进站,乘客检票,往海珠市的码头开去。 谷赛兰来过一次了,认路,所以她只是出发之前发了个电报过来,没有要求谁来接站。 不过到了码头那里,却见女婿师敬戎已经等着了。 小伙子穿的便装,高高帅帅的站在那里,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不过如此。 丈母娘心里高兴,赶紧迎了上去:“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了不用接站吗?” “您大老远过来,我接一接,心里踏实。”师敬戎笑着招呼他们上船。 黄坚蹙眉跟在最后头,心说怎么这么冤家路窄,这家居然也是去海岛的? 真是气人。 他最后一个上船,坐在了船尾,不说话。 谷赛兰也注意到了他,赶紧找师敬戎告状。 师敬戎回头看了看,他并不认识黄坚,毕竟两人不是一个军区的,而且他跟师翊和黄昱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所以他看着船尾那个面相刻薄的男人,根本联想不到黄坚身上。 他试探性的问道:“同志,哪里来的?” “北边。”黄坚还不至于跟一个陌生人吵架,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 师敬荣听他口音确实是北方的,便没说什么,反倒是劝起了丈母娘:“妈,您年纪大了,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着急上火,要不然气出病来,卓彧可是会哭的。” “好好好,听你的,不气了。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要留着抱我家卓彧和卓彦呢。”谷赛兰无奈,女婿都开口了,她能怎么办? 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媪婿两个说说笑笑,谈论起了孩子的事情,客船很快靠岸。 黄坚再次走在了最后头,他好像猜到这一家子是什么人了。 因为卓彧这个名字,他听说过。 白菡打电话跟他抱怨过,说女婿的堂兄弟家的孩子,取名冲撞了黄昱,名字里都有一个yu的发音。 他又听说对方也是北边的,口音似乎也对得上。 只得臭着脸,大步往前走。 谷赛兰心里还是不舒服,特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扬声道:“呦,你也来这里啊,怎么没人给你接站啊?哎,还是我女婿好,让他不要来,非要亲自接站,跟我儿子一样孝顺。” 黄坚臭着脸,冷哼一声不说话。 谷赛兰见他吃了瘪,心情大好,笑呵呵的走了。 黄坚心里相当不爽,他也有女婿,但是他连女婿的影子都没见到。 真是被那个老妇女给装到了。 他气鼓鼓的往前走,码头的哨岗拦着他,要他登记到访信息。 气头上,他直接掏出了军官证,对方立马行了个军礼,把证件接过来,刷刷登记起来。 不过这其实不算什么,要知道,景首长都来过岛上呢,对大家还那么平易近人,所以哨岗的士兵并不是很紧张。 他笑着把证件还给黄坚,问道:“首长需要带路吗?” 黄坚摇摇头:“不要声张,我先随便看看。” 不声张,当然是为了微服私访,查一查师敬戎的错处。 要是真的叫他查出来什么问题,他虽然不至于直接上报,但也要拿出来警告一下师敬戎一家,少在他女儿女婿跟前装相。 他便一路打听着。 “同志,我是报社的,想做个师团长的专访,请问他平时在岛上,有没有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呢?” “这怎么可能呢?师团长可是大好人,他媳妇隔三差五就给岛上的百姓义诊,一分钱都不收的。” “那你们百姓没有对他媳妇表示感谢吗?” “感谢了啊,我们会送点鸡蛋过去。” “哦,那是不是说明,师团长纵容家属收受贿赂?” “什么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他媳妇只留了几个自己吃,其他的都做了鸡蛋糕分给了大学生。咱岛上大学生多,又不收学费,都是公社定向培养的好苗子,这么做,相当于反哺公社嘛,怎么能叫收受贿赂呢?” 黄坚遗憾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对年轻夫妻这么小心谨慎。 他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走远点继续打听。 “同志,我是报社的,想做个师团长的专访,请问他平时在岛上,有没有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呢?” “这怎么可能呢,师团长可是大好人,回回路上遇到大家,他都是笑呵呵的。你是没看到,他媳妇一胎生了个女儿,是他亲自弄了个板车把人推回去的,一路上还给大家伙分喜糖呢。要我说,这么平易近人的军官可真是不多见了。” 黄坚郁闷了,又换了个人打听。 收获了一箩筐的失望。 他很无奈,加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先去找女儿女婿吃饭。 他叫住了路边的一个男人,问道:“同志,知道师翊和黄昱家怎么走吗?” 被他叫住的正好是曹放,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指了指后面:“在那边,要我带路吗?” “那就拜托了。”黄坚笑笑,路上继续打听师敬戎的黑料。 “同志,我是报社的,想做个师团长的专访,请问他平时在岛上,有没有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呢?” 曹放直接停下了脚步,狐疑的打量着这个男人,半晌后骂道:“你脑子没病吧?我还说你是间谍,故意陷害我们国家的好同志呢!” “没有没有,就是随口一问。”黄坚笑着辩解。 曹放却直接扯着他的胳膊调头:“神经病,随口一问就给人家扣上欺压百姓的帽子?你肯定是间谍!跟我走,去见革委会主任!”, 262女儿大了留不住(二更) 黄坚没有自报家门, 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想把他怎么样。 等到围观的人多了,他再亮出身份。 他想看到这个男人惊讶万分、惊慌失措的样子,那一定会特别的解恨, 也特别的酸爽。 到了革委会, 楚奇接待了这位被指控为间谍的男人。 楚奇也不认识他,只是楚奇没有曹放这么激动。 他知道曹放最近心情不好,毕竟冯宝莉在到处托人找什么狗鞭牛鞭,想必肾亏蛇真的把曹放咬肾亏了,男人的自尊心受挫,脾气暴躁一点情有可原。 楚奇叫曹放坐下,喝口水消消气。 随后走到黄坚跟前,沉默的打量着他。 可能是当过兵的天生带着一种隐形的雷达, 楚奇张口便问:“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来我们岛上是公干还是私事?” 黄坚心里舒服了。 难怪这小子能当革委会主任, 这眼力见儿真厉害。 不过他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我是哪个部队的不重要, 总之,我被人冤枉了, 我得举报这个小同志,他血口喷人, 说我是间谍。” “同志你误会了, 我们岛上之前的确出过间谍,差点把全岛都给卖了。你要是部队的在职人员, 肯定听说过这事。所以我朋友只是警惕性比较强,没有别的意思。”楚奇肯定要帮曹放说话的, 毕竟曹放经常来这里帮忙,人品也是实打实信得过的。 再说他虽然看得出来黄坚是个军官,但他又不清楚黄坚到底什么职级,所以先护着自己人总归是没错的。 而且, 面前这人真要是职级很高的领导,应该不至于言行失当,被曹放怀疑是间谍啊。 所以楚奇暂时没有什么危机感,想着对方可能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低层军官。 黄坚并不知道楚奇心里的想法,毕竟楚奇对他还是挺客气的,还搬了个椅子叫他坐。 坐下后,他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很拽的架势来,道:“你姓楚是吧?以前在309?是师敬戎那小子的战友?”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楚奇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低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毕竟,真要是低级军官,是不会用“那小子”来称呼师敬戎的。 现在楚奇可以确定,这人的职级最低也是跟师敬戎平级的。 一个职级等于或者高于师敬戎的军官,来岛上找人,再来点别的线索,他就可以推测出这个人的身份了。 于是他问道:“同志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敬戎很熟吗?” “那倒没有,我没见过他。只是跟他叔叔关系不错。”黄坚依旧在故弄玄虚,还是不肯自报家门。 楚奇却大概猜到他是谁了,笑着说道:“那您应该是黄坚同志吧?是来探望孙子和外孙女的?” “你小子,脑子倒是挺灵光啊。”黄坚没想到楚奇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倒是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欣赏。 他把视线移开,落在曹放身上。 原以为曹放听到他的名讳会大惊失色,紧张不安,没想到曹放直接转身走了。 他蹙眉,呵斥道:“站住!冤枉了我,就想走?” “我走,是给你留面子,要不然,等楚主任知道你刚刚做的事说的话,只怕走的就是你了。”曹放冷着脸,更加不喜欢这个男人了。 黄坚很生气,质问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敢跟我大呼小叫的?” “你这么喜欢颠倒黑白,我也懒得跟你啰嗦。楚主任,这个人刚才一路上在败坏师团长的名声,逢人就说他是报社的,要调查师团长有没有欺压百姓。不信你去问问岛上的百姓,我有没有一句话是捏造的!”说完,曹放便转身走了,再也不想多看黄坚一眼。 黄坚气死了,坐下生闷气。 楚奇也冷下脸来,他虽然只是个革委会主任,可师敬戎是他生死之交的战友。 在他们这些当兵的人心里,领导是远不如战友重要的。 再说黄坚虽然官儿大,却不是海岛的直属领导,楚奇可以不买他的帐。 楚奇起身,尽量克制自己的怒火,道:“老同志你这么做是很不地道的,不知情的会以为敬戎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惊动上头派人调查他。我可以拿我的人格担保,岛上绝对不存在任何欺压百姓的事情。你如果不信,可以继续微服私访。我还很忙,不奉陪了。” 黄坚傻眼了,呦呵,这岛上的人,脾气还都挺大? 他气死了,只得起身,先去找女儿再说。 没想到刚出公社大院的门,便看到黄晨过来了。 他来给公社送夏收的日程安排,以及下一季的耕种任务。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老子。 父子俩有八九年没见过了,一时还真有点生疏。 黄晨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喊那一声爸,而是喊了声首长好。 黄坚可算是逮到了发泄的对象,就这么杵在门口,训起了黄晨。 黄晨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见他喋喋不休的,实在是烦人,便干脆呛了他一句:“你少在这里发你的官威,我不吃你这一套。” 说罢,黄晨便绕开,往农耕指挥室去了。 这个不孝子!黄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可他实在是饿了,索性转身,看了眼公社广播站的方向,过去敲门。 广播站是一个女同志负责的,看他气势汹汹的过来,吓得一句话也没敢问,直接让开了。 黄坚开了公社广播,不客气的命令道:“师翊啊,你老丈人大老远过来,你人呢?别人家女婿会接站,你只会睡懒觉是吗?限你半个小时之内来广播站面壁思过,要不然别怪我找你老子说明情况!” 正忙着跟两个老神医一起熬制驴皮胶的师翊,听着广播里的命令,简直摸不着头脑。 这下好了,全岛的人都知道他要挨训了,真是丢人丢死了。 他不想去,可又不敢出去。 戈赟沉思片刻,宽慰道:“既然是你老丈人来了,你就去吧。我叫小贝陪着你,他要是为难你,小贝也好帮你说明一下情况。” 师翊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戈赟摆摆手:“快去吧,今天这一锅必须熬好,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家事,处理完了赶紧过来。” 师翊应声而去,跟戈小贝一起。 很快,黄坚看到女婿驮着一个陌生女人过来。 他的脸色更臭了,不等师翊开口,便一巴掌扇了上去:“畜生东西,你居然背着我家昱儿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 师翊早就习惯了被黄昱打骂,虽然黄昱现在改了,温柔得不像话,哪怕是要做那种事,也都是哄着他捧着他。 可是现在忽然挨打,他还是本能的选择了忍气吞声。 加上公社这么多人看着,他就算想发火也没有这个胆子,便握紧了双拳,澄清道:“爸,你能不能问清楚再打人?这是戈神医的孙女儿戈小贝,我在戈神医那边学着认药材,人家怕你不信我才让小贝跟过来的。你这样做,戈神医会不高兴的。” 原来是这样!黄坚确实理亏,可是他的那一通广播,早就把公社大院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他只能死鸭子嘴硬:“打你是为你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你们都是年轻男女,天天凑在一起难免胡思乱想。你给我小心点,你要是敢对不起黄昱,我看你怎么跟你老子交代!” 师翊无奈,只得叹了口气。 可是戈小贝却不是他这样的窝囊性子。 她才不想受这个气呢,她据理力争道:“你这个男人真的很不讲理哎,我爷爷可是戈赟!要不是我小裴姐姐面子大,我爷爷怎么可能一分钱不收的教师翊学本事。你既然是他的老丈人,就该对我爷爷心怀感激,而不是一上来就羞辱我。我爷爷就我一个宝贝孙女,你羞辱我,就是羞辱我爷爷!我会回去告状的!” “小姑娘,脾气这么大,小心将来吃大亏。”黄坚冷哼一声,显然,他看不起师翊现在做的事情,自然也看不起这个戈小贝。 戈小贝懒得跟他啰嗦,拽着师翊便走:“不理他了,什么人啊,简直不可理喻!走,咱们赶紧回去熬胶,最近妇产科生育高峰,要这个要得急,咱们可不能交不上货!” 师翊不想再挨打,犹豫了一下,跟着戈小贝离开。 黄坚这下彻底傻眼了。 这什么破地方,一个两个的脾气都这么大? 岂有此理! 他准备再去开一次广播,没想到转身的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了一声爸。 他扭头一看,女儿来了!糟糕的心情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女儿也是来教训他的。 黄昱一来便埋怨道:“爸你在广播里凶师翊做什么啊?他最近很上进的,在学着制中药跑药材呢,你这么一嚷嚷,不是让全岛的人都看他的笑话吗?” 黄坚心里的那一点喜悦瞬间消失了。 他冷哼一声,骂道:“果然女儿大了留不住,结了婚就成了婆家的人了,对自己老子都这么没大没小的!” 黄昱可不吃他这一套,毕竟以前的黄昱那么胡搅蛮缠,就是因为得了他的真传。 现在他用这一套把戏来对付黄昱,那是行不通的。 于是黄昱也冷哼一声,道:“我生孩子你都没来,还好意思说我是婆家的人。果然这当老子的都喜欢儿子,女儿嫁人了就是婆家的人了,再也不是他的心肝肉了。” “你!”黄坚气死了,这臭丫头,居然帮着师家的人说话,反了天了!, 263刻薄的公公(三更) 已经到了饭点, 黄坚要是继续跟黄昱在门口吵吵,人来人往的着实不像话。 所以黄昱直接拽着他,把他带去了后面民宅那边。 路上黄坚一直耷拉着脸, 明显是不高兴了。 这要是搁以前, 黄昱肯定会主动服软,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自己老子。 可是今天她老子做得太离谱了,师翊好不容易肯上进了,这么打击他的积极性好吗? 黄昱很生气,所以她也臭着脸。 父女俩都是想哄人就一定能放低姿态把对方哄好的性格,但是今天,谁都不想低这个头。 以至于父女俩都到了家里了,却仍然没有人开口说话。 白菡听到广播的时候就忙着在做午饭了, 这会儿看到人来了, 赶紧把桌椅板凳搬出来, 招呼黄坚吃饭。 黄坚没胃口,他是来核实白菡的情况的, 本来就不高兴,现在被人接二连三的顶撞冒犯, 更是气都气饱了。 他坐在那里, 筷子都没拿,冷冰冰的问道:“不等师翊回来?也不等你婆婆?” 黄昱也没拿筷子, 她坐在旁边,默默叹了口气:“我婆婆跟我不说话, 分开吃。” “你说说你,连婆媳关系都处不好,还好意思跟我凶?你就不指望我给你撑腰了?”黄坚越想越气,这都什么事儿。 别人家女婿巴巴儿的跑去接站, 他家女婿需要他拿大喇叭喊。 喊过来也留不住,一撒手就跑了。 太不像话了! 他把筷子一拍,不吃了:“去,把师翊找回来,我得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 “行了爸,你有完没完啊?他学手艺呢,我和我妈陪你还不够?”黄昱真是气得不行,这都什么事儿。她不理解,“你也太奇怪了吧,要来也不说一声,来了就吹胡子瞪眼的,谁惹你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他们背地里有没有欺负你们娘儿俩,我总得来个突击检查才放心吧?”黄坚冷哼一声,嫌弃闺女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黄昱无话可说,只得问他:“爸,那你到这边来,跟师敬戎说过吗?你是在职军官,虽然不是一个军区的,可你到了岛上要是不跟他说一声,你觉得合适吗?到时候别人不知情的还要说他目中无人都不出来接待你呢。” “等会再说一样的。我先问问你,他跟他媳妇真的没有欺负你?你妈前阵子还打电话跟我哭呢,你可别报喜不报忧啊。”黄坚也是没办法,闺女是自己的,吵着吵着又心疼起来了。 黄昱翻了个白眼:“没有!是我自己不好,以前瞎了狗眼,有眼无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他们两口子。不过事儿都过去了,他们已经不计较了。等会我带你去见大伯他们,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不想去。”黄坚一想到去了那里可能会跟谷赛兰遇上,他心里就不得劲儿。 哎呀,到时候要被人笑话死了。 人家女婿是戍守小岛的安全长官,手下管着几千个人的团长。 他女婿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半吊子。 人家女婿特地跑到对面码头去接她,上船扶着,下船哄着,那殷勤劲儿,确实赶上一个好大儿了。 再看他,女儿女婿不见踪迹,儿子见了他就开怼。 老婆还偷人钱财,闹得他脸上无光。 他真是哪儿哪儿都比不过人家。 唯一拿得出手的部队职务,那也只是个副的,没能升成正职,被师霖压了一头。 除非他厚颜无耻,跟师敬戎这个晚辈来比。 那人家也可以搬出人家的亲大舅嘛,都坐镇首都,成了核心圈子里的大人物了,他在景柏泰面前,就算个不起眼的地方小官儿吧。 哎。闹心。 太闹心了! 早知道升不上去,就不该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废物点心! 想到这里,黄坚还是要见见师翊,总得把心里的邪火发泄出来才好。 不过他还没开口,赵五妹便抱着孩子过来了。 他不认识赵五妹,但赵五妹一脸的笑,还是让他舒服不少。 他冲黄昱抬了抬下巴:“你朋友?” “什么呀,我哪有什么朋友啊。”黄昱还算有自知之明,她赶紧站起来,帮赵五妹把孩子抱过来,“嫂,那是咱爸。” 赵五妹就是听黄晨回来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声,所以赶紧抱着孩子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后台没有靠山,人微言轻,大概率会被公公嫌弃。 可有些事,黄晨不想做不愿意做,她不能不做。 她本来就没有娘家撑腰,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婆家了。 所以,她很是诚恳的跟黄晨商量了一下:“你跟爸闹,那是你们父子之间门的事,我不好瞎掺和。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我带孩子去见见他。到底是他亲孙子,见面三分情,他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说了,我听小裴说,再过两年可能要有大的政策变动,到时候如果你可以回城了,我和孩子也想跟你回城里见见世面。到时候要是被政策卡住了,只要他老人家愿意出面帮个忙,起码不用让孩子跟着咱们吃苦,你说呢?” 黄晨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如果是他自己,他是肯定不会跟他老子低头的。 但他还有老婆孩子。 所以,赵五妹去缓和一下关系也好,至于他自己,则继续绷着脸,不出面。 赵五妹得了他的首肯,才敢抱着孩子过来。 她一见到黄坚本人,心就凉了半截。 这是个面相刻薄的男人,只怕不好相处。 不过,再不好相处,她也要好好的把戏唱下去。 于是她笑着喊道:“爸,我是五妹。黄晨还得去对面大市挑选夏收之后播种的种子,所以他叫我先带孩子过来见见爷爷。” 黄坚蹙眉,心说这个儿媳妇还真是又土又村,跟乡下随处可见的那些妇女没什么两样。 真不知道他家晨儿看上她什么了。 他黑着脸,张嘴便问:“黄晨真的这么忙?刚才不是还有空跟我吵架吗?” “呦,爸您真会开玩笑,他没跟我说你们父子俩吵架了呀。要这有这事,回去我一定劝劝他,让他端正态度,家和万事兴嘛。”赵五妹陪着小心,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黄坚的眼睛。 黄坚冷哼一声:“也是,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了。他连亲生父母都可以不要,就要你一个。要说你没有点狐媚功夫在身上,我是不信的。” 这是在隐晦的指责赵五妹是个三婚的女人了。 她不接这话,因为她知道怎么接都讨不到好处。 只得把孩子推过去:“宝儿,乖,叫爷爷。” 孩子怯生生的,抱着妈妈的腿往后躲,摇了摇头,只喊了声奶奶。 赵五妹蹲下,柔声哄道:“宝儿,乖,这是爷爷,妈妈不是跟你说过吗,爷爷就是爸爸的爸爸,他跟奶奶都是宝儿的长辈。” 孩子还是有点害怕,躲着不肯叫人。 黄坚气得不轻,直接伸手把孩子拽了过来,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赵五妹却不敢把孩子抢回来,只得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安慰道:“乖宝儿不哭,妈妈带了糖糖。” 她把糖往孩子嘴里塞,却叫黄坚一把搡开了:“吃什么糖?嗯?这么小的孩子吃什么糖?回头把牙吃坏了还怎么吃饭?胡闹简直!” 赵五妹踉跄着站好,局促的搓了搓手:“爸您教训得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可是黄坚这么一发作,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黄坚又没有耐心哄,立马把眼睛一瞪,要揍孩子屁股。 吓得黄昱赶紧把孩子抱了过来,骂道:“你发的哪门子疯啊!自己在部队升不上去就拿孩子出气?你怎么这么能耐呢?嫂你把宝儿抱走,等我哥回来,你叫他陪你一起过来,看这个臭老头还敢不敢跟你发火。” 赵五妹已经方寸大乱,她本打算讨好公公的,结果弄巧成拙了。 只得哭着把孩子接过来,道:“爸我知道您跟婆婆一样不喜欢我,我不会留下来碍你们的眼,总之,我礼数尽到了,你们好好吃饭吧。” 赵五妹眼泪汪汪的转身。 刚到院门口,便看到了抱着卓彧的师敬戎。 她赶紧擦了擦眼泪:“是师团长啊,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广播了,是我三哥的老丈人来了吧?”师敬戎刚到院门口,还没看到屋里坐着的人。 赵五妹点点头:“是他,你小心点,他很凶的。” 师敬戎可不怕。 他宽慰道:“受气了?受气了去找我媳妇说会儿话,反正她坐月子也无聊得很,正好她娘家妈妈和嫂子都来了,吊脚楼那边很热闹。” “嗯,好,我这就过去。”赵五妹擦干泪水,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师敬戎继续往里走,是景元夏叫他来喊白菡他们过去吃饭的,毕竟他丈母娘来了,出于礼节问题,要喊一下这边。 走近几步,他终于注意到了坐在八仙桌主位的男人。 在船上的时候见过。 原来这就是黄坚啊,这下热闹了,听丈母娘说,她一路上都跟一个刻薄的中年男人不对付。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黄坚。 他才不怕黄坚,又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再说以前在高明虎那里,他也没怂过! 他抱着孩子,不卑不亢的继续往里面走。, 264一巴掌,父女情断(一更) 再次见到师敬戎, 黄坚的心情很复杂。 在码头看到这小伙子的时候,他只是有点嫉妒谷赛兰。 到了船上,隐约认出这小伙子的身份时, 他的嫉妒开始疯狂生长。 而到了岛上, 一路上打听过来,看到一个又一个人为了这个年轻的后辈而跟他翻脸,他内心的酸涩和嫉妒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现在,小伙子高高帅帅的往他面前一站,面带微笑的跟黄昱和白菡寒暄着,他心里的不爽彻底失控了。 他臭着脸,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师敬戎, 视线时不时从他怀里的孩子身上扫过, 更酸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别人家儿子到底是怎么养的啊? 别人怎么就能遇到这么好的女婿呢? 这世道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了。 黄坚生气,气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却还是拿着筷子坐在那儿摆谱, 等着师敬戎主动搭讪。 他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掩饰自己内心的龌龊想法。 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甚至动了劝黄昱离婚的念头, 他可以想想办法,拆散师敬戎和裴素素, 再让黄昱嫁给师敬戎,他这面子也就捡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起, 他更加食不知味了。 因为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就说裴素素这个女人,就不是他女儿比得了的。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他越是清晰的认识到这种全方位的差距,越是憎恨和嫉妒裴素素, 越是看师敬戎不爽,越是想找谷赛兰的麻烦。 他毫不怀疑,只要师敬戎跟他开口说一句话,他肯定会瞬间爆发。 然而师敬戎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跟黄昱拉起了家常。 “三嫂,我丈母娘来了,你和婶子去我那边吃饭吧。我妈知道你要奶孩子,特地给你做了两道清淡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对了,记得把孩子抱过去,那边小孩多,一起凑凑热闹才好。”师敬戎侧身对着门口,装作没看见黄坚。 怀里的卓彧也附和道:“伯母伯母,妹妹呢?一起去。” “妹妹刚吃了奶,在睡觉。”黄昱笑着把卓彧接过来掂了掂,“哎呦,这小子真能吃啊,得有四十斤了吧?” “三十九斤,昨天刚称过。”师敬戎把卓彧抱回来,“这体重快赶上人家四五岁的小孩了,个头也高。” “像你!小裴也高!这叫什么,这叫珠联璧合!生出来的当然更帅更聪明咯,对不对呀卓彧?”黄昱哄人的功夫一向可以,区别只在于她愿不愿意哄。 现在她一门心思要搞好跟师敬戎和裴素素的关系,当然是什么好听说什么。 师敬戎笑笑,还是没有多看堂屋一眼,他在等黄昱主动开口,要不然显得他上赶着似的。 毕竟,黄坚是个在职军官,来海岛这边的话,按理是要跟他通个气的,但是黄坚没有。 很难说到底是瞧不起他还是故意坑他一把。 他自然投烂桃报烂李。 半点不带含糊。 黄昱也知道她老子做事欠考虑,加上他又得罪了曹放和楚奇,这跟直接指着师敬戎的鼻子骂又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她故意晾着她老子,跟师敬戎说起了师翊的事:“对了,医院中药房催驴胶催得急,你三哥那边时间紧,还要喊他一声吗?” “喊啊,我大哥去请那两个老神医了,都来,人多热闹。”师敬戎乐呵呵的,继续忽略黄坚的存在。 黄坚受不了了,故意咳嗽了一声,提醒黄昱还有他这个老子在场呢。 黄昱没搭理他,又问道:“那我带点东西过去吧?我现在去供销社买点酒,应该来得及。” “不用,小裴娘家嫂子带了酒水过来,还是我老丈人亲自酿的桂花酒,味儿很正,嫂你赶紧把三哥叫过来一起尝尝。”说着,师敬戎便打算转身离开了。 黄坚这下真的给气够呛,扬声道:“黄昱啊,家里来了客人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黄昱翻了个白眼,喊住了师敬戎:“敬戎啊,你来,人都说一孕傻三年,你看我,生完孩子就跟得了老年痴呆一样,都忘了给你介绍了。” 师敬戎已经走出去几步了,闻言停下了脚步,头是回了,但是脚却没动。 黄昱只好进屋,把她老子拽了起来:“敬戎啊,这是我爸,他身体不舒服,坐在里面休息呢。爸,这就是我小叔子,师敬戎,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对吧?” 黄坚要被这个白眼狼闺女给气死了。 居然拽着他出来做介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晚辈呢。 可是他人都到院子里了,再退回去像什么?难不成是他怕了师敬戎这个晚辈? 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于是他臭着脸,眼睛看天,冷哼一声,不理人。 黄昱见他还在拿乔,干脆狠狠扎了一下他的心窝子:“敬戎啊,我爸脸色不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这不怪他,他刚刚大病一场,又晕船,刚到我这就吐了。哎,没办法,都怪我妈把他惯坏了,出个门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叫他买晕车药也忘了。他倒好,来了这里还跟我妈吵吵起来了,怨怪我妈没有去给他接站。你说说,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嘛,我妈不得帮我带孩子吗?除非呀,除非他把自己当成老小孩儿了,哈哈哈。” 黄昱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既是场面话,也能缓解尴尬,还把他老子的蛮不讲理用一个合理的借口给掩饰过去了。 即便是师敬戎,也觉得黄昱这几句话情商挺高。 看来这个黄昱能哄得娘家爸妈全都偏心她,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她懒得哄他媳妇罢了。 好在,现在看来,黄昱宁可得罪自己老子也要哄着点他,说明黄昱是真的学乖了。 伸手不打笑脸客,于是他也笑了笑:“原来是黄叔叔来了,怎么没有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叫老孙老黎他们一起过来拜访一下。” “他也没告诉我,说是要给我个惊喜呢。其实我也知道,我生子婉的时候他都没来,他心里过意不去,这不,趁着这次生病休病假,他赶紧过来了。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没有因为我出嫁就觉得我是外人了。”黄昱把谎话圆得几乎无懈可击。 师敬戎也只能顺着她说道:“我丈母娘也是刚刚大病一场,还没好利索,知道小裴早产了,立马火急火燎赶了过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同志生病了还要过来看望你们,你赶紧收拾收拾,带黄叔叔一起过去吧。今天我那边买了半片猪,还杀了一头羊,鸡鸭鹅也是管够,正好让黄叔叔也补补身子。” “哎,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黄昱一直死死的挽着黄坚的胳膊,哪怕黄坚摆臭脸不说话,她也一直谈笑自如。 等到师敬戎和孩子走了,她才拉下脸来,搡开了她老子:“你摆架子给谁看呢?给谁看呢?不知道师翊的工作是小裴安排的啊?你诚心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那就不过了,赶紧离了,我给你找个好的!”黄坚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胳膊肘往外拐,简直白瞎他的一片苦心。 更可气的是,她和师敬戎说话,全程没有看他一眼,好像他就是个被拉出来展览的工具,他都想直接走人了。 现在气头上,便不再掩饰内心的想法,摆明了他是打心眼里嫌弃师翊。 可是黄昱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这臭脾气,换了别的男人肯定受不了她,所以她是不会离婚的。 再说了,子婉都没断奶呢,正是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她老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是人性的泯灭! 于是她也恼了。 她威胁道:“师翊再不好,那也是我孩子的老子,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要我离婚?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挑唆我和师翊离婚,我就当我没有你这个老子!” “行啊,翅膀硬了,啊!我就不该来!”黄坚快要气晕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一旁干瞪眼的白菡嚷道,“愣着做什么?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你没病吧?你刚来就走,别人要怎么议论我和师翊啊?你诚心不想让我好过了是不是?”黄昱也恼了,谁家当爹的这样啊,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直接拦在门口,摆明了不让走。 黄坚脾气也大,骂道:“你了不起,你心疼那个废物点心,那你就跟他过一辈子苦日子吧,我没你这么高尚。早知你是这么一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给你遮掩。我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哄哄你哥,让他留在跟前尽孝!” 说着,他便搡了白菡一把,让她去收拾行李。 白菡张了张嘴,想劝两句,可这父女俩像两只斗鸡一样,你叨我一口,我啄你两下,谁也不肯退让!她要是开口,指不定要收获双份白眼、双倍怒骂,想想还是闭嘴回屋里去了。 堂屋里,黄昱冷笑一声:“你走可以,但不能是今天!你要是不听我的,那我就去找我哥要材料。你也知道他恨透了你们,所有的材料他手里都有。只要你今天敢走,我立马大义灭亲!反正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就算追责也追不到我身上。反倒是你黄坚同志,处处留痕,你根本逃不掉的!我看你到时候坐牢去了还拿什么跟我玩横的!” 什么?这话是从他闺女嘴里说出来的?怎么这么叫他寒心呢? 黄坚愣住了,彻底傻眼了。 因为过于愤怒,所以想也不想就给了黄昱一个大嘴巴子。 这还是黄昱从小到大第一次挨她老子的打。 她却笑着说道:“打得好,非常好!我本来还只是过过嘴瘾,你这一把掌可算是把我打醒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和我妈之所以护着我,不过是怕我的丑事暴露之后被人笑话你们影响你们的前途罢了。你们是真的爱我吗?不是!你们要是真的爱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前途逼我嫁给一事无成的师翊!师翱大哥的例子在这里呢,他跟那个宋优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呢?人家爸妈嫌弃他不学无术,直接棒打鸳鸯。再看看你和我妈,你们是反的,反的知道吗?人家爸妈是真的为了宋优的未来在考虑,而你们,想的只有你们的官帽,你们的权利和地位。你们根本不爱我,更不爱我哥!” 黄昱怒吼着,把黄坚搡了出去。 她忍了很久了,只不过她一直被虚假的父爱母爱欺骗,不舍得反抗他们罢了。 所以她只能对师翊发火,把师翊当成了出气筒。 现在再看她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师翊还能老老实实的陪在她跟前,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现在,被父母宠爱的虚幻泡沫彻底碎了,她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踉踉跄跄后退到墙边的黄坚,上前一步,咬牙切齿的警告道:“给你五分钟整理情绪!我希望你面带笑容跟我去吃饭,要不然,我送你去坐牢!我说得到做得出,不信咱们走着瞧!”, 265天大的人情(二更) 师敬戎回到山包那里, 把谷赛兰等人叫去旁边叮嘱了一声。 谷赛兰非常意外,更多的却是担心。 这下糟了,她无意当中得罪了一个官儿大的,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女婿招来麻烦。 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赶紧问了问:“敬戎啊,他有没有为难你啊?要是他小肚鸡肠给你使绊子,那我去给他道歉。” “妈,没这么严重,我提醒您一声,只是不想让您在餐桌上议论,回头弄得彼此难看,下不来台。等吃完饭, 我还想好好听您说说他的糗事呢。至于他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 他不敢的,我大舅还在任上呢, 他见了我不会乱来的。”师敬戎赶紧安慰了一下丈母娘。 说实在的是,这真的不怪丈母娘啊, 黄坚穿的是便装嘛, 为人又实在小家子气,难怪丈母娘受不了他。 谷赛兰一想也对, 女婿的大舅高升了,那个黄坚只有礼让女婿的份儿, 绝对没这个胆子乱来的。 要知道,地方上的军官和坐镇首都的高官,那区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谷赛兰放心了,感慨道:“怪我不听你三嫂的劝, 我这臭脾气,也是时候改改了。 “妈您可千万别改,我就喜欢您的真性情,要不然,您也养不出素素这么好的闺女。”师敬戎嘴巴还挺甜,说得谷赛兰心里甜滋滋的。 她便叮嘱了一下跟过来的柯佳媛他们,等会儿也要注意言行,不要让黄坚找到借题发挥的把柄。 柯佳媛笑着说道:“放心吧妈,我不会丢了咱家素素的面子的。” 一群人说说笑笑,回到人群中帮着张罗。 裴素素只能待在吊脚楼上听几耳朵。 她看着怀里卖力吃奶的小闺女,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师敬戎赶紧上来:“媳妇儿,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 “姑奶奶家的那个孙子叫过来了吗?还有陆家兄弟也喊一下吧。”裴素素是懒得日后再亲自请客了,干脆趁着娘家来人,把这几个年轻人一起叫过来。 师敬戎坐在床边,把刚换下来的尿戒子拿上,道:“喊了,这事儿不用你说,我都考虑到了。包括刘秀云他们,楚奇一家,曹放一家,黄晨一家,还有医院里头的,那几个知青,还有吕美娟和周玲,一个没落,他们应该等会儿就到了。放心吧。” “半片猪够吗?不够我再买点别的?”裴素素粗略算了算,今天这顿饭将近一百号人了,还真是规模庞大。 即便是卓彧的满月宴都没这么兴师动众。 师敬戎宽慰道:“够了,不是还杀了一只羊吗,曹放又弄了些海货过来,足够了。你快别操心了,好好躺着养精蓄锐。” 裴素素松了口气,够了就好,要不然请了这么多人,回头饭菜不够的话,多丢人啊。 今天没有风,万里无云,饭桌就摆在了外头的空地上。 再把山包的入口一关,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便满山包的撒欢起来了。 二妮如今习惯了裴令怡这个名字,所以,再见到甜妞儿的时候,听甜妞儿管自己叫二妮,小丫头还老大不乐意呢。 赶紧拉着甜妞儿去旁边,捡起一个小树枝,在地上笔划起来:“我不叫二妞儿了,我叫裴令怡,这个裴呢,跟我小姑姑的裴是一样的,一个是非的非,再加一个衣服的衣。” 甜妞儿耐心的看着小姐妹写字,很快纠正道:“可是你把这两个字分得太开了,不像一个字了,你得写近点儿。” “也对,就像咱俩这样,要紧挨着才好看。”裴令怡性格活泼,又很乐意听人劝,很快就把地上的擦了,重写了一遍。 眼看着两个小姐姐脑袋对着脑袋,似乎玩得特别开心,子娴赶紧牵着卓彧一起凑了过来。 子娴快三周岁了,已经懂事了,见状好奇的问道:“姐姐这是什么呀?” “是我小姑姑的姓,我也姓这个!”裴令怡骄傲的扬起下巴,“我小姑姑可好了,我好喜欢她给我取的名字。” “可是姐姐,你小姑姑是谁啊?”子娴还不懂人称的转换,没理清楚这里头的亲缘关系。 卓彧倒是记住了表姐跟自己的关系,毕竟刚刚爸爸教他了,于是他解释道:“她姑姑是我妈妈,她是我姐姐。” “我也是你姐姐,可是我姑姑不是你妈妈。”子娴努力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事好像有点复杂。 越说越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系了。 卓彧也理不清,但他知道,这里的都是他姐姐,但是妈妈是他和卓彦的,其他人都不能抢他和妹妹的妈妈,只要这一点没错,别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 裴令怡笑着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你们呀,就是一群小笨蛋,我来告诉你们吧。卓彧的妈妈和我的爸爸是亲兄妹。卓彧的爸爸和子娴的爸爸是亲兄弟。所以呢,咱们都是姐妹兄弟,都是一家人!” “可是我爸爸跟卓彧的爸爸不是亲兄弟,我妈妈跟卓彧的妈妈也不是亲姐妹。那我是什么呢?”甜妞儿茫然了,好像只有她没办法跟这些弟弟妹妹串联起来呢。 裴令怡解释道:“哎,傻瓜,你这就不懂了吧,你爸爸跟卓彧和子娴的爸爸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他们的感情跟亲兄弟是一样的。你妈妈跟卓彧的妈妈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是他们的感情也跟亲姐妹一样。所以没关系的,咱们就是一家人嘛,一样亲!” 哎呦,这小嘴儿巴巴的,听得旁边的冯宝莉忍不住笑了。 走过来把兜里的糖全部掏出来,人人有份。 分完糖,她看到曹放来了,赶紧迎上去,问他把人叫齐了没有。 曹放沉默的点点头,眼神飘忽,回避跟冯宝莉接触。 冯宝莉知道他这一年来自尊心受挫,只得默默叹了口气,没有为难他。 转身,她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跟柯佳媛他们闲聊去了。 不一会儿,其他人陆续都过来了,黎昂孙川和常卫华等人特地找师敬戎问了问。 “老师啊,怎么没看到黄坚同志啊?”黎昂他们早就改口了,跟喊孙川的时候用的是一样的称呼。 不过师敬戎的姓比较特殊,喊起来像是在喊职业的老师似的。 师敬戎看了眼山包入口的方向,没见到黄家来人,只得含糊道:“黄昱说他有点晕船,可能要等会儿。来来来,咱们兄弟先坐。” 一同过来的白渠见男人们落座了,便拉着刘秀云等人,先去跟谷赛兰他们打招呼。 谷赛兰知道自己闺女人缘好,但是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好。 眼看着客人越来越多,当妈的心里也是高兴得不行,当即领着这几个军嫂一起去了楼上,看看她的宝贝小外孙女。 一群人差点把裴素素房间挤满了。 裴素素打趣道:“呦,你们怎么一起上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过年呢。” “跟过年也没差了。”刘秀云把新赶好的衣服拿出来,整整一包,摆在了床尾。 裴素素把孩子放下,起身拿过来看了看:“嫂子你手艺真不错,以后要是有机会开服装厂,你肯定可以挣大钱。” 刘秀云不想这事,现在一门心思只想考大学,去年没考上,她也不会灰心,还在孜孜不倦的看书。 所以她笑着说道:“哎呦,我可没空给别人做,也就是你面子大,回头你可得让你家卓彦好好亲我几口。” “哈哈,一定一定。不过嫂子你可以考美术学院嘛,以后做服装设计,不是正好发挥自己的特长吗?”裴素素也知道刘秀云考试的事,文化课还是差了点分数。 但是如果像若干年后那样,把艺术生分开考试的话,说不定她已经考上了。 这事裴素素跟孙建业提过了,孙建业正在考虑调整艺术类院系的考试范围和标准。 说不定刘秀云来年真有机会去大学课堂里体验新的人生。 刘秀云笑着谦虚了几句,便跟其他人一起下去了。 不过白渠没走,她留了下来。 裴素素瞧着她好像有话说,便笑着问道:“怎么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听老常说,黄坚这个人很不好相处,我担心他等会儿会不会闹起来。你又在坐月子,不适合出面,所以我得问问你,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要是不怕得罪他,我就该怼的怼,该护的护。你要是顾忌的话,那我叫老常哄着他点。” “怎么哄?难道老常认识他?”裴素素也随大流,跟着家属院那边的人一起改了称呼。 一群人老来老去的,只有她依旧是小裴。 白渠摇摇头又点点头:“该怎么说呢。总之,难道你没有好奇过吗?我姓白,黄坚的老婆也姓白。白可不是什么大姓,怎么会这么巧?”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亲戚?”裴素素惊呆了,不能吧,白渠一直没提过啊,白菡自己也没说过。 白渠叹了口气:“我这么跟你说吧,白菡应该算我的长辈。她的爸爸跟我爷爷是同族同宗的。不过她爸爸后来跟着国军跑了,她自己怕被牵连,就登报跟她爸爸断绝了关系。加上她男人黄坚步步高升,她随军去了,所以她跟老白家已经二十几年没联系过了。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她,是老常认识黄坚身边的人,辗转打听出来的。我爸妈知道后,一再叮嘱我不准认她,我就一直没吭声。她自己也怕别人提起她那个老子,根本不会提老家的事。没想到今天……总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站出来,我可以呛得他们夫妻两个开不了口,因为白菡的爸爸没管她爷爷的死活,她也没管。是我爸妈给她爷爷养老送终的,她欠我家一份天大的人情。” 裴素素惊呆了,她理清楚这里头的恩怨后,很是感动,拉着白渠道:“先不要声张,要是他们太过分了,你再帮忙出气好了。”, 266母子之间的感应(三更) 黄坚拗不过黄昱,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去了山包那里。 一路上都摆着个臭脸,叫黄昱看了直翻白眼。 快到山包口的时候,黄昱提醒道:“你最好别甩脸子, 别的不说, 就说景柏泰吧,你惹得起吗?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要求人办事呢。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你可是我亲老子,我能害你吗?” 黄坚冷哼一声:“你都要举报我了,还装什么孝顺闺女。我只当没有生过你,明天开始,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行,你别后悔。”黄昱无所谓, 反正她知道她老子是指望不上了, 一个一门心思撺掇她离婚的老子, 傻子才会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有这功夫,她不如好好哄哄裴素素。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 抬头,挺胸, 面带微笑, 眼角上扬,拽响了山包口的铃铛。 冯宝莉过来开的门, 见到黄昱,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随即看向了她身后的中年男人。 不用问了,这个臭着脸的肯定是黄坚,毕竟刚刚那一通广播大家都听到了,不难猜测, 师翊的老丈人肯定是个刻薄的人。 冯宝莉如今很能沉得住气了,一句也不多问,只是笑着请他们进来。 黄坚扫了这个年轻的媳妇一眼,心说这个也没比赵五妹好到哪儿去,一股子乡土村气。 这岛上果然就相当于在乡下,一个个的,不分男女老少,全都灰头土脸的,真不知道黄晨留在这里有什么前途可言。 想到这里,他特地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下,居然没有找到这个逆子的身影。 其实黄晨早就来过了,他特地拜访了一下谷赛兰等人,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他不想跟黄坚见面。 所谓冰冻尺非一日之寒,父子之间能僵持八九年不联系,说明他们早就彼此伤透了心。 所以还是不见为好,免得坏了人家的好事。 这么一来,黄坚努力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笑着拉家常的赵五妹。 黄坚气恼,这个女人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嘛,刚才故意哭哭啼啼的,做给谁看呢,真是心机深沉。 他对这个儿媳妇意见太大了,以至于看孙子都不顺眼,干脆就当自己不认识他们,去了别的桌子坐着。 黄昱一扭头,发现她老子不见了,本打算找一找,但见黎昂等人已经跟她老子寒暄起来了,她也就没再多事。 转身抱着孩子去了楼上,先跟裴素素打个招呼。 万一等会儿她老子发神经,可不关她的事。 裴素素见她如今这么小心谨慎,心里还是挺感慨的。 前倨后恭,这就是黄昱做人的失败之处。 裴素素身边围绕的这些媳妇姑娘们,除了黄昱,就只有一个宋佳是这样的糊涂鬼了。 今天宋佳倒是也来了,刚才还特地带了两条小孩用的抱被过来,虽然没好意思跟裴素素说话,但也是一个主动示好的表现。 裴素素现在儿女双全,人生圆满,什么都懒得计较。 所以她笑着跟黄昱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没关系,我今天高兴,只要不是大呼小叫的,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 黄昱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看了看沉睡中的卓彦,问道:“这几天孩子体重涨上来了吗?” “嗯,快四斤了。”裴素素天天给小妮子记录体重呢,包括头围、身高,吃了几顿奶,拉了几次粑粑…… 事无巨细。 每次到了第二天,她会把记录本交给师敬戎,让他拿给高明月帮忙参考。 毕竟早产儿的护理跟普通婴儿不一样,所以越仔细越好。 黄昱找不到话说,起身道:“那我出去了,你不用担心卓彧,我会帮忙看着的。” “嗯,谢了。”裴素素躺下,闭目养神。 外面真热闹啊,声音很杂,听不清具体都在谈论什么,不过她可以从一阵一阵的笑声里面,感受到岁月静好的气息。 哎,如果这不是书中的虚幻世界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联络了一下远在北方的金闪闪。 “闪闪,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有一点,但我不确定。” “说来听听。” “我现在在首都旁边的经纬市,我遇到了那个老地质学家钟家栋的爱人维拉。维拉说钟家栋去年出事了。” “他怎么了?” “说是夏天的时候他在附近进行地质勘察,不小心被毒蛇咬了。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保住了他的性命,可他醒来之后疯疯癫癫的,既不搞学术研究了,也不去写自己的地质勘测著作了,整天神神叨叨的,一睁眼就往隔壁的山塘市跑。” “山塘市?他去了山塘市之后做什么了?” “哭。他每次都跑到地震局去哭,别人问他哭什么,他像是聋了一样,什么也不管,只管坐在那里哭。有时候哭累了,他会跑到附近被拆毁的土地庙去,在废墟上睡上一觉,回来继续去地震局哭。” “难道是山塘市会出现地震?可是,我要怎么确定日期呢? “不知道,宿主你问问师钧山他们吧,可能他们玄门弟子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测算出来的,总之,目前我觉得山塘市是可能性最大的。附近还有几个城市我没转完,要我回去吗?还是继续转?” “再打听看看,这样我踏实一点。”裴素素现在就像是个无头苍蝇,只能先让金闪闪在外面转悠着。 她总得做点什么,好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坐月子。 金闪闪没意见,只是提醒道:“宿主,维拉的处境有点不好,钟老先生出事之后,好不容易恢复的待遇就被人扣下来不发了。管财务的说他疯了,没办法给单位做贡献了,所以不配拿工资。现在单位没有开除他,纯粹是看在他救了你爱人的份上。” “把她地址给我,我寄点钱给她。”裴素素准备报答一下钟家栋,虽然当初她跟钟家栋算是互相利用,可是,这么一个老专家,就这么疯了怪可怜的。 再说了,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她不能见死不救。 金闪闪好奇:“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给她。” “傻瓜,你不懂,要是维拉平白无故多出一笔钱来,那些人又要怀疑她作践她了。必须是我以我和我爱人的名义寄过去,那些欺负她的人才会有所顾忌。钱在路上的这几天,你每天偷偷在她床头放点吃的就行,别的不要多做。”裴素素可不是为了让人家报答自己。 而是要大张旗鼓的资助钟家栋,把动静闹大了,钟家栋的单位反倒会投鼠忌器,说不定下个月的工资就老老实实发给人家了。 金闪闪恍然大悟:“你们人类还真是复杂啊。” “你快去吧,地址记得给我。”裴素素还是挺唏嘘的,谁想到钟家栋并没有彻底苦尽甘来,他的人生,真就是一波折,云遮雾罩了。 总之,这事她不但要做,还要做得轰轰烈烈的。 于是她起床去找人,反正卓彦睡了,今天外面也没有风。 她来到吊脚楼外面的楼梯那里,看着山包里谈笑风生的亲友们,由衷的感到高兴。 人群中,黄坚完全没有发飙的机会,因为他被黎昂孙川他们围住了,一个两个的,不是在给他劝酒,就是在给他夹菜。 剩下一个常卫华,坐在旁边,时不时吹捧黄坚几句,黄坚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当然没心情找师敬戎的麻烦。 再说他也不敢明着来,顶多是像曹放说的那样,背地里搞搞小动作,还得第一时间否认。 没担当的小家子气,难怪会养出拜高踩低的黄昱来。 视线移开,裴素素终于在隔了桌的那里找到了师敬戎。 这家伙,正在努力往嘴巴上抹蜜,哄丈母娘开心呢。 谷赛兰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旁的景元夏都被冷落了。 她也不好说什么,时不时酸涩的看一眼,再看一眼。 哎,到底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这小子跟丈母娘更亲近些。 不过景元夏到底是个体面人,心里吃味,脸上却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 时不时跟旁边的罗岚和汤雪儿说话,缓解尴尬。 可以说,所有人都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压根没人注意到裴素素出来了。 是卓彧这小子,心电感应似的猛地一回头,赶紧扯了扯师敬戎的袖子,喊道:“爸爸爸爸,妈妈出来了!” 师敬戎就跟条件反射一样,直接放下筷子起身往吊脚楼走来。 边走边抬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他媳妇正在楼上看热闹呢。 他担心她月子里吹风,赶紧上去劝她回屋:“饿了?妈带了乳鸽过来,大老远的,不做给你吃她会不高兴的,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要不我先弄点鲫鱼汤上来?” “我不饿,我跟你说事儿。”裴素素拉着师敬戎,去屋里说话。 山包里,有人注意到了师敬戎的动静,好奇的看向吊脚楼的方向。 “哎,师团长干嘛去了?”周玲好奇的碰了碰吕美娟的胳膊。 吕美娟眼里却只有侯孝贤,正忙着一筷子一筷子往他碗里夹菜。 闻言头都不带抬一下的,说道:“谁管他,你要是好奇你去问问,我忙着呢。” 周玲无语了,这个傻妞儿,一头热的扎进去了,也不知道师钧山算出来的离婚哪天会出现。 总之,当下小姐妹是开心的,这就够了。 于是周玲低头扒饭:“我吃完去问问裴老师,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267栽赃不成(一更) 吊脚楼内, 两口子正在商量寄多少钱过去合适。 师敬戎提议:“光是一张汇款单的话,也引不起什么轰动。不如顺便寄点什么布料子、旧衣服,弄个大包裹。” “也对, 包裹显眼, 还实惠。那这事你去张罗一下?”裴素素还在坐月子,能不出去还是不出去的好。 师敬戎没意见,只是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果真是山塘市出事,那对首都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一是离得近,首都应该也会有震感,会造成人心的恐慌。 二是首都那边必定有很多周边城市过去的工农子弟,故乡出事, 家人遇难, 都会成为影响他们工作生活的灾难性事件。 最后一点, 则是灾后的援助和重建,这必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些年本就财政紧张, 一旦真的发生天灾,真是雪上加霜,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总之, 尽人事听天命吧。 师敬戎下楼继续吃饭,刚到楼下, 便看到周玲过来了。 她客气的喊了声师爹好,师敬戎点点头, 没说什么。 周玲上楼后,问了问裴素素需不需要帮忙。 裴素素还以为她说的是帮忙照顾小孩,便摇摇头:“不用,卓彦睡着了。” “不是的裴老师, 我看你心情不好,我是指这个。我爸妈好歹也算是事业有成的人,你要是真的有什么难办的事,可以跟我说,我找他们帮忙。我爸妈不是那种传统的轻视女孩子的人,我说句话他们会听的。”周玲很诚恳。 毕竟她真的很喜欢裴老师。 哪怕自私一点,为了以后分配个好工作,她也要搞好跟老师的关系。 裴素素确实有愁心事,但是她不确定周玲能不能帮忙,不过学生既然主动跑上来关心她,她也不好敷衍人家。 便感慨说道:“我认识一个老地质学家,他出事了,可惜我在那边没有什么熟人,也没办法拜托朋友去看看他和他的家人。” “谁呀,说不定我爸妈认识呢?”周玲来了精神,看来她没白跑一趟。 “钟家栋老先生。”裴素素好奇,“你们认识吗?” “钟家栋?地质学家?”周玲显然是不认识的,不过她还是给了裴素素希望,“那还真是挺巧的,我妈有个朋友,她爱人就是地质学家,我叫我妈帮忙打听看看。” “行,那我等你消息。”裴素素欣慰的笑笑,能不能帮上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有这个心。 楼下很快散席,客人们纷纷离去。 黄坚喝醉了,正在发酒疯。 他看到山包里这么热闹,心里早就酸死了,这会儿半醉半醒的,嚷嚷道:“我闺女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师翊这小子不上道,真是白瞎了我这么好的闺女,回头我给我闺女重新找个好的,到时候我也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黄昱黑着脸,要带他离开,他却越发来劲了,一把搡开黄昱,指了指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师敬戎:“闺女,看到没有,下次老爸也给你找个这样的好男人。” 黄昱彻底恼了,这不是故意让她在婆家难做人吗?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惦记小叔子呢! 简直气死人了! 赶紧催促师翊过来把人架走。 一旁的白菡一直没说话,等到黎昂等人帮忙把人弄走了,她才看了眼身后的吊脚楼。 犹豫再三,她还是上楼看了看。 裴素素正在打盹儿,毕竟夜里还要起来喂奶,太困了。 所以她虽然听到了脚步声,但她没有睁眼。 白菡却以为她睡了,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小裴。 裴素素一听是白菡的声音,便干脆装死。 白菡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这才确信裴素素真的睡了。 她不知道黄坚这次忽然过来是为了什么,总之,肯定不是为了儿子女儿,要不然当初孙子和外孙女出生的时候就该来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裴素素告她黑状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她自己都不信偷钱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挽回颜面,也为了在黄坚面前倒打一耙,她特地跑上来送礼金。 其实她这几天来过好几次了,第一次的时候被裴素素拒绝了。 后面她就学聪明了,每次过来借口看看孩子,其实是在等裴素素睡着的机会。 到时候她把礼金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黄坚真的找她追究偷钱那事的时候,她会说自己早就赔礼道歉了。 还送了钱。 到时候裴素素肯定不承认,她再找个机会带黄坚过来把钱翻出来。 所以她带来的礼金是用红纸包起来的,上面还写了她的名字。 要不然她没办法冤枉裴素素贪了她的钱。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裴素素睡着的机会,她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便蹑手蹑脚的进来,准备藏钱。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白渠跟了过来。 白渠见她鬼鬼祟祟的,直接喊了一声:“姑妈,你在这里翻什么?” 白菡一愣,僵在那里半天没反应。 万万没想到,还是被白渠认出她来了。她脑子飞快转了几圈,决定装聋作哑。 她可不想承认她有个逃去海峡对面的老子,更不想承认自己跟国军有任何的关系。 可惜了,手里的钱还没藏好,她只得塞回了兜里。 她缓缓站了起来,只当自己不认识白渠,转身,沉默的离去,准备当做无事发生。 白渠没有拦着她,毕竟裴素素和孩子睡了,要是在这里闹起来,等会儿吵着她们母女不说,影响也不好。 白渠跟了出去,到了楼下,再次喊了一声姑妈。 白菡还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白渠冷笑一声:“怎么,黄夫人怕我找你要钱啊?” 白菡还是充耳不闻。 白渠则加快脚步,抢前一步拦在了山包入口处。 她一脸戏谑的笑,打量着这个一心攀附权贵的同族姑妈。 白菡这下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对上了她的目光。 白菡尽量保持微笑,问道:“小同志,你我很熟吗?” 白渠嗤笑一声:“在我面前还装?” 白菡警惕的看了眼周围,发现师家的人都在几十米开外收拾桌椅碗筷,附近没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想走,手握在门板子上,问道:“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里知道你身份的人没几个,你慌什么?只要你不再跑过来动手动脚的,这个秘密我会帮你隐瞒下去。不过,你要是再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付小裴,可别怪我不客气。”白渠也握着门板,两人在暗中较劲。 白菡养尊处优的,哪里有白渠力气大,只得强作镇定,保持微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渠冷笑一声:“还在装呢?难怪你儿子不认你。你走吧,不过我提醒你,我每天都会过来,收起你的那些鬼把戏,别脏了我的眼睛。” 白菡气死了,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推门离去。 走在路上,她越想越气,回到家里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先不说黄坚这次过来到底是不是因为裴素素告了她的黑状,就说白渠认出她了,就足以把她吓跑了。 可惜黄坚醉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装醉趁机发疯,反正没人会跟醉鬼计较什么。 现在却是真的醉了,没办法,谁叫那酒的后劲儿大。 所以白菡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人叫醒,只得心急如焚的在房间里等着。 她越想越是坐如针毡,干脆去找了趟黄晨。 黄晨正在农学院上课,白菡也顾不得了,直接闯进教室,非要黄晨现在就跟她出去。 黄晨不想影响教学秩序,只得出来赶紧把她打发走。 白菡拉着他的袖子质问道:“白渠怎么认出我来的,是不是你出卖了我?” “我没病。”黄晨冷着脸,不想为了这种没脑子的问题争吵,反问道,“这对我有好处吗?” “那她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平时见到她都装作不认识的。”白菡急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黄晨嗤笑道:“别问我,不清楚,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难道是你妹妹说的?”白菡已经乱了方寸,毕竟,只要白渠愿意,一封举报信就可以让她和黄坚万劫不复。 黄晨叹了口气:“黄昱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乱猜了。我估计是常卫华查出来的,你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团政委,岛上的人都是什么来历,他想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他无缘无故的查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他!”白菡还委屈上了。 黄晨蹙眉,怀疑他妈真的老糊涂了。 他提醒道:“你总喜欢找小裴的麻烦,白渠跟小裴关系那么好,常卫华查查你的底细不应该吗?” 白菡愣住了。 说来说去,又是因为裴素素? 裴素素跟她有仇吗? 她真是气死了,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见黄晨已经转身进了教室,还把门给锁上了。 白菡只得叹了口气,六神无主的回去了。 吊脚楼上,裴素素早已坐了起来。 她在琢磨刚刚白菡到底想做什么,正一头雾水,师敬戎进来了。 她把事儿说了说,师敬戎琢磨了一下,道:“估计是怀疑你告她黑状了,想栽赃你点什么。你别担心,我叫三嫂帮忙看着点楼下,她养胎呢,暂时不去上工,我给她找点手工活儿回来做。” 裴素素知道,这个三嫂指的是柯佳媛,不是黄昱。 她好奇:“那我三哥呢?他能做什么,问过楚奇了吗?” “三哥跟黄晨去做点事吧,公社那边暂时没什么空缺,先在生产队干活儿,慢慢等等看。”师敬戎把丈母娘这边的事都安顿好了。 裴三行是没有意见的,在哪儿种田不是种,反正他们三房已经申请了援助海岛,户口都迁过来了。 晚上睡觉前,柯佳媛怕他心里不高兴,安慰道:“你别急,楚奇不是说了吗,一有空缺就会优先考虑你。” “我没着急啊,反正老家那边大哥二哥总是针对我们三房四房了,咱也不是真的裴家人,走了也好。对了媳妇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想把姓改了。”裴三行能过来,实在是因为受不了那边的两个哥哥嫂子了。 毕竟是组合家庭的兄弟,是没有血缘可言的。 柯佳媛好奇:“你改姓什么?跟你原来的那个老子姓吗?” “不,跟我妈姓,把三字拿了,叫我原来的名字,行之,谷行之。”, 268大哥离婚(二更) 向阳村, 裴家。 自打谷赛兰领着老三一家走后,裴大志的心情便有些糟糕。 夜晚回到家,他唉声叹气的, 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兄弟四个前阵子闹了一次矛盾, 为的是谷赛兰生病花钱,各家出多少钱的事。 这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谷赛兰住院看病吃药,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没花多少钱,加上小妹一个人就寄了三百回来,剩下的那点,原本说好了兄弟四个平摊的。 结果朱亚男不乐意,说谷赛兰之前带着郝小娟去了岛上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当婆婆的没有给其他三家做贡献, 所以需要四房出大头。 四房的郝小娟一向性格懦弱, 老四又是个闷葫芦,两口子便打算老老实实把钱掏了, 免得弄得兄弟四个翻脸。 结果柯佳媛不乐意了。 她比朱亚男会算账,于是她拦住掏钱的郝小娟, 说要是按婆婆给各家的贡献来算的话, 应该按照各房结婚的时间算。 朱亚男是最早嫁进来的,那会儿另外三个兄弟都没有成家, 婆婆有空可都是帮着她一个人带的孩子。 哪怕是后来接连娶了其他媳妇进门,也都要跟朱亚男平分婆婆的时间, 所以应该是朱亚男掏大头。 朱亚男一听,这是算的哪门子的歪账,便强词夺理,道:“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 妈是帮了我不少,可是我和大志就没有孝敬她吗?不行,必须四房出大头!” 柯佳媛才不肯惯着她,便直接跟她翻旧账,说她差点把生产队的猪全部养死了,要不是小姑子帮忙,今天哪有她在这里耍威风的份儿。 这话茬一开可不得了,朱亚男来劲了。 她本来就嫉妒郝小娟生了个儿子,柯佳媛又一味的偏袒郝小娟,朱亚男说什么也要给三房四房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她搬出了最大的杀器,挑衅道:“呦,小姑子帮忙怎么了?小姑子姓裴,是我们裴家的人,帮她哥哥嫂子做点事是应该的。不像你们三房四房,本来不该姓裴,非要舔着脸在这里跟我们装一家人,真不要脸!” 这话一出口,可是彻底把全家都惹恼了。 这要是搁平时,裴大志还能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可是那天,裴大志因为竞选生产队长的事被人挖苦是沾了妹妹妹夫的光,弄得他心情抑郁,在家里借酒消愁,醉醺醺的一点忙没帮上。 最终是朱亚男联合姚红梅一起,把柯佳媛气得直接抄起家伙跟他们拼命,动静之大,把村里人都惊动了,还有人请了谭浩东过来调解。 后来谷赛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提出要四个儿子分家,她跟老三老四过,老大老二跟他们老子过去吧,反正是朱亚男先把三房四房不当一家人的,那既然这样,大房二房又不是谷赛兰这个后妈生的,她当然要跟自己亲儿子过。 这下朱亚男急了。 这年头分家,一般人家都是抢婆婆而不抢公公的,因为婆婆可以带孩子啊,跟儿媳妇说话也方便。 要是公公的话那就难办多了,处处要避嫌不说,有的人家公公还是个甩手掌柜,屁事不干,还得儿媳妇伺候他。 裴长庆虽然不是这样的人,可朱亚男生的全是女儿啊,孩子一天天长大,要是让爷爷带孙女,是很不方便的。 所以她赶紧放下身段,来哄谷赛兰。 可是她说的那句话太伤人了,谷赛兰彻底寒了心,坚决要分家。 不过事情还没闹出个结果来,裴家便收到消息,说裴素素早产了,谷赛兰便收拾收拾,带着三房先过来了。 至于老四一家,暂时先按兵不动。 谷赛兰是想留个退路,因为她不确定海岛这边的师家能不能容得下他们,所以她要先过来住个一两年看看,到时候形势好的话,再让老四一家过来。 这就是典型的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做法。 高明是高明,可也彻底苦了四房。 四房一个胆小鬼,一个闷葫芦,这下没了三房帮衬,她这个亲妈又不在跟前,以后这两口子还不是任由大房二房拿捏吗? 考虑到这一点,谷赛兰走之前跟裴大志谈了谈心。 裴大志明白这事是朱亚男不对,可他好不容易选上了生产队长,要是这时候闹离婚,只怕村里人又要笑话他了。 所以他只能跟谷赛兰保证,一定会照顾四房,不让朱亚男乱来。 但是离婚的话,他暂时不敢想。 谷赛兰也没逼着他离婚,只是跟他打感情牌。 毕竟谷赛兰这个后妈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他们兄弟俩的地方。 裴大志还是有良心的,一再保证自己会约束好朱亚男。 可是谷赛兰这才刚走几天,朱亚男就把老四一家的家具搬得差不多了。 问就是老四不配姓裴,这些东西都是老裴家的,她拿过来天经地义。 朱亚男这么过分,不就是想逼四房离开这个家吗? 裴四通又是个脸皮薄的,争不过这个大嫂,便领着老婆孩子去了老丈人家里。 闹起来的时候,裴大志正在地里指挥生产呢,得知这件事后,气得血压飙升,赶紧去老郝家请老四一家回来。 可是人老郝家要给女儿女婿撑腰呢,直接给他吃了个闭门羹。 隔着一扇门,郝小娟的哥哥放了狠话:“大志啊,我劝你一句话,妻贤才能旺家。别的不说,我家妹夫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跟你小妹却是实打实的同母异父的亲兄妹。只要你小妹肯认这个哥哥,你和二祥就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再说了,谷婶儿这些年对你们兄弟两个可不薄啊,她这刚走,你们就把她的小儿子小儿媳撵出家门,你自己觉得合适吗?还生产队长呢,你都被自己的女人骑在头上拉屎了,今后你们村里还有谁能服你?” 裴大志心里有数,但他能怎么办呢? 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妈,难道要他重蹈他爸的覆辙,给孩子找个后妈吗? 后妈再好,那也不是亲的不是吗? 到时候下一代又要跟他们兄弟四个一样,心没法拧到一块儿去,最后落得一地鸡毛,何必呢。 所以,他打算跟朱亚男好好谈谈,她到底想怎么样,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朱亚男看到他这唉声叹气的样子,一猜就知道他去老郝家受气了。 她冷哼一声,把饭菜往桌上一搁,道:“愁眉苦脸的做什么?现在老三一家走了,老四一家也跑了,就剩咱们两家不好吗?” “亚男,也许我说两句话你不当回事,那小妹那里你也不管了?你就不怕小妹知道了跟你算账?她跟她三嫂关系那么好,你说她到时候听谁的?”裴大志崩溃了,他真的里外不是人。 朱亚男嗤笑道:“是啊,我知道她们关系好,这不让她们姑嫂两个做伴儿去了吗?你也不用劝我,我又没得罪她,倒是她,有本事帮郝小娟生儿子,怎么不帮帮我啊?还不是她心里没我。既然这样,我又干嘛想着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那令泽是素素的孩子吗?她又不是男人!”裴大志真的是无语了,这都什么歪理。 疯了吧! 朱亚男坐下,自顾自吃饭:“我只知道,郝小娟找了她之后,回来就生了儿子。而我呢,累死累活的给你们老裴家当牛做马,我怎么没这待遇?你也不用拿她吓唬我,反正我没沾到她什么光,除非她也帮我一把让我生个小子。” 裴大志不说话了,这都对牛弹琴了,还能说什么呢? 他沉默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吃完叹了口气:“总之,老四一家的屋子你不准动,明天我再去老郝家一趟。” “不准去,他们的房子已经被我占了。”朱亚男一脸的无所谓,“闺女大了,跟咱们睡不合适了,我把她们安排去老四那屋里去了。” 什么?怎么不跟他说一声就占老四房子呢? 裴大志彻底傻眼了,他赶紧跑过去看了看,果然,老四一家的东西都被扔出来了,堆在裴素素之前住的那个小屋子里。 只留了床和衣橱桌子,剩下的都是几个闺女的东西了。 裴大志气疯了,跑回来扇了朱亚男一巴掌:“作什么死啊你!你是生怕别人没有笑话看是吗?我这大队长看来也是当不成了,我连你这个败家娘们儿都管不住,还用等别人来举报我欺负兄弟吗?” 裴大志还是第一次打女人,朱亚男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生儿子呢,真要是跟这种女人生个儿子,那这个家也彻底完了。 看来这日子是凑合不下去了,他直接踹开院门,打算去找老朱家兄弟过来。 朱亚男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也没放在心上。 正在裴二叔那边听广播的裴长庆,听到动静赶紧去路上拦着裴大志:“大志啊,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朱家的人把这个败家娘儿们接走,我不过了!”裴大志受不了了,他没法接受兄弟几个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走在村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他根本抬不起头来,不如离婚算了。 裴长庆叹了口气:“哎,这下你理解我的难处了吧。当初你妈……我也是不得已啊。亚男这边我劝过了,她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还说我听你后妈的枕边风,偏心老三老四,你说说,我……哎!” 裴大志以前确实埋怨过自己老子,毕竟谁不希望亲妈在跟前呢。 只是日子久了,他也明白,长辈有长辈的无奈,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会走到那一步? 更何况,在农村来说,生了儿子就等于是婆家的大功臣了,只要女的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一般都不会真闹到离婚那一步的。 但他更清楚,后妈虽然好,但他这些年来跟后妈相处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释放自己的真性情。 所以,不到万不而已,他不想让孩子走他的老路。 可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说道:“爸,都是我不好,没有管好这个家,让您跟着操心了。我还是离婚吧,离了婚,老四一家气消了,就肯回来了。要不然,等妈收到消息,只会更加不可收拾。”, 269离婚不离家(三更) 朱家人一听裴大志要离婚, 立马表示不想掺和这事。 开什么玩笑,他们家妹子是什么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要是真离了婚, 那不就成了娘家的累赘了吗? 再说了, 只要朱亚男不离婚,他们还能跟师敬戎这样的大人物拐弯抹角的搭上线,要是离婚了,以后要是有个求人办事的时候,可就难了。 所以不管是从哪一方面考虑,他们都没办法接受朱亚男离婚。 反倒是劝裴大志,为了孩子忍忍算了。 裴大志没想到朱家是这么一个和稀泥的态度,思来想去, 他只好放了狠话:“喊你们去我家接人回来, 是给你们面子, 既然你们不想管,那我今后跟她是离是散你们也就没资格掺和了。” 言尽于此, 裴大志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看着昔日热闹的庭院变得冷落凄清, 不免心中悲苦。 他垂头丧气的回了屋, 朱亚男看到他,不禁嗤笑一声:“听红梅说, 你去我娘家了?” “她怎么知道的?”裴大志蹙眉,姚红梅这几天又开始装病了, 闹分家的时候都没有出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 难道…… 难道朱亚男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是姚红梅挑唆的? 也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姚红梅应该是最不喜欢小妹的, 哪怕后来为了贪图小妹的好处,姚红梅勉强积极主动了一段时间,可她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嫉妒三房而出面挑唆朱亚男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哎呀,对了,老三他们走的时候,把供销社的活儿给了老四! 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姚红梅怀恨在心,干脆挑唆朱亚男撵老四他们出去? 想到这里,裴大志猛地把门关上,几步逼近朱亚男,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摁在了山墙上。 一向好脾气的裴大志,发起火来真的跟一头暴怒的蛮牛一样,手上的劲儿大到青筋暴跳。 只这一个动作,便用上了十足的力气。 他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说,是不是姚红梅挑唆的你?你要是跟我说实话,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不至于真闹到离婚那一步。你要是不听,我明天就跟你办离婚。我裴大志说得出做得到,你最好别怀疑我的决心!” 朱亚男什么时候见过裴大志这么一副吃人的表情啊。 她都吓傻了,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咽喉一样,满脑子只剩下恐慌和害怕。 她支支吾吾了片刻,换来了裴大志虎口的收紧,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彻底怂了,交代道:“你你你,你别激动,红梅也是替我打抱不平,咱家孩子最多,是最需要这个工作的。老三他们故意偏心老四一家,我心里当然不好受。我……我……” 裴大志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供销社的工作,姚红梅啊姚红梅,可真是个搅家精啊! 肯定是趁他忙着生产队的事顾不到家里,就跑过来拱火! 裴大志冷笑一声,松开了朱亚男,骂道:“亏你还是个当大嫂的,活该你被姚红梅耍得团团转!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工作给老四他们是合情合理的!不说别的,就说老四两口子的工分加起来是比咱们多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家里最勤快的是谁,最任劳任怨的又是谁?当初这几间房子破破烂烂的是谁修的?小妹的屋子又是谁盖的?妈生病,鞍前马后伺候的又是谁?就这,人家的工分加起来也比咱俩高!我就算想帮你争取,我有脸吗?啊?” “可是……可是咱家孩子多。”朱亚男头皮发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据理力争了。 其实她也没什么道理,纯粹就是红眼病。 毕竟人老三老四才是亲兄弟,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老三媳妇不会把工作让给他们两家。 朱亚男心里怪委屈的,裴大志又凶神恶煞的骂她,她便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裴大志很失望,为了让朱亚男彻底清醒过来,他问道:“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你来当这个出头鸟,你来把老四他们气跑,你就能得到这个工作了?到时候别说供销社的工作没戏,就连我都要被人举报欺压兄弟,家风不正!姚红梅这是一石二鸟啊!你到底有没有动脑子想想?啊?一旦我被人举报撤职,咱俩这日子还能好过吗?倒是二祥,老会计只要一退休就是他上,到时候家里呼风唤雨的可就是姚红梅他们了。而你,朱亚男,你就等着泡在醋缸子里把自己酸死吧!” 朱亚男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裴大志。 什么? 她被姚红梅当枪使了? 要是大志的生产队长真的被撤了,她可就惨了。 她终于知道怕了,问道:“那……那怎么办?我真没想到这么多,我只是想气气老四他们,到时候他们无家可归,肯定就把工作给我了。我……” “蠢货!蠢得无药可救!”裴大志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要他怎么相信,他的枕边人居然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现在,他唯一能自保的方式,就是离婚,离婚之后开生产队广播,公开跟老四一家道歉,请他们回来。 至于朱亚男,要是她能改邪归正,他不是不可以考虑复婚。 但是,他必须晾她一段时间,让她好好醒醒脑子! 于是他拽着朱亚男坐下,把自己的计划跟她商量了一下。 朱亚男没出声,只是哭着点头。 裴大志松了口气,还行,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他宽慰道:“你呀,总喜欢惦记着别人的,可是你也该看看,你男人是不是在拼尽全力为这个家打拼。眼珠子放在我身上不好吗?姚红梅是你妈啊?” 朱亚男后悔死了,哭着埋怨道:“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你今天太凶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裴大志冷哼一声:“你慢慢哭,我去问问二祥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希望他这个兄弟,还不至于让他对亲情失去信心。 他推开门,去了裴二祥那边。 裴二祥对于裴老四离开的事情没有发表什么态度。 刚才回来后听姚红梅说大哥要离婚,他也没去劝劝。 现在大哥过来,他以为是跟他商量离婚的事儿,所以也没太在意。 裴大志还是存了一份奢望的。 他和二祥可是亲兄弟,同父同母的。 这世上找不到比他们更亲的人了,他不希望二祥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 于是他问道:“二祥啊,这几次的事情你也都在场,你跟哥说句实话,这当中,红梅有没有挑唆,有没有给你大嫂瞎出主意?” 裴二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得含糊道:“哥,总之人不是我赶走的,也不是你赶走的。小妹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你就全部推在大嫂身上。咱们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这话让裴大志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推到你嫂身上?”裴大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问道,“然后呢?让小妹跟她吵?” “那倒不至于,小妹不爱吵架,我估计小妹为了让她学乖,应该会给咱们几家一点东西,到时候特地少给大嫂一点,急一急她就好了。”裴二祥心还挺大。 毕竟裴素素之前就是这么拿捏几个嫂子的,这段时间姚红梅总跟他叨叨,他也下意识认可了这样的观念。 然而这句话却让裴大志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裴二祥,犹豫半天,终于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惦记那供销社的工作?” “我有啥好惦记的,不过是想弄过来给红梅,不过看样子是没戏了,老四一家不是走了吗?大嫂也真是的,招呼也不打就把老四的屋子占了,也太狠心了。”裴二祥还没有意识到他哥在套他的话。 说的时候,把责任都往朱亚男身上推。 裴大志却什么都懂了。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兄弟,眼中满是失望,心中阵阵冰寒。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转身走了。 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躲在旁边窗口的朱亚男,他也没说话,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过了很久他才问道:“都听到了?” “听到了。”朱亚男回过神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好蠢,差点就要家破人亡了。 还好她今天嘴巴漏风,把姚红梅给卖了。 现在看来,人家两口子就等着她成为全家的罪人,好坐享渔翁之利呢。 她沉默的坐在那里,过了很久才起身,拿出纸笔:“你把离婚协议写了,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裴大志接过纸笔,刷刷写了起来。 大致就这么几条:离婚,孩子归他,但是孩子还小,尤其是老三,刚断奶不久,所以朱亚男离婚不离家,直到找到下一任丈夫为止。 这段时间依旧是裴大志负责家用开支,等朱亚男嫁人之后再自力更生。 至于孩子的抚养费,他一个人包了,不需要朱亚男负责。 朱亚男张了张嘴,总觉得这个协议似乎有种未雨绸缪的意思。 可是现在,她不敢提出异议,便把字签了。 裴大志把东西收起来,关灯,睡觉。 夜里朱亚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真怕这么一离婚自己就彻底没有家了。 好在裴大志干了一天活儿,睡得跟死猪一样,于是她主动的,占了他的便宜。 朱亚男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让她怀上,这样的话,她要是想复婚,才有筹码。, 270恶人先告状(一更) 裴大志第二天就带着朱亚男去办了离婚手续。 随后回村里开了广播, 公开跟老四一家道歉。 老四一家虽然在别的村里,不过农村人村与村之间通婚的可太多了,不出半天, 这消息就传到了老四两口子耳朵里。 老四自己都傻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大舅哥:“怎么办哥,我和小娟要回去吗?” “回去吧,你大哥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你们要是不回去就是你们不对了。”郝中华也是没想到裴大志能做到这个地步。 现在事儿全都传播开了,不光是他,就算村里人知道了,也会来劝老四一家回去的。 不过,到底是等裴大志来接, 还是自己回去, 裴四通拿不定主意。 郝中华想了想, 提议道:“等你大哥来接吧,一是这样一来, 以后你大嫂就没有理由再找你们的麻烦了,二来, 这就跟考试一样, 你大哥已经做了九十九分,剩下最后一分没道理不要。他肯定是想彻底把事情办漂亮了, 你们耐心等等他吧。这样对他也是好事,那些嫉妒他的人巴不得他跟你们闹崩呢, 现在好了,没办法借题发挥了。” 裴四通想想也是,便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也算是他的一个态度。 不是他拿乔, 是他给大哥机会做一百分。 果然,快到中午饭的时候,裴大志便领着朱亚男上门道歉来了,还提了一只公鸡,两尾花鲢,还有一包红糖。 郝中华把东西接过来,去鹅圈里逮了一只最肥的出来,绑起翅膀,交给了裴大志,算是礼尚往来。 裴大志不好不收,毕竟人家收了他的。 便把大鹅接过来,道:“老郝你真客气,等我有空也跟你学学这孵大鹅的本事,我也搞几只养养。” 郝中华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肯学,我肯定包你学会。” 两人笑着寒暄起来,朱亚男则拉着郝小娟的手,去旁边赔礼道歉。 事儿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老四两口子不回去是不可能的。 便去屋里把东西往外提,郝中华担心东西不好拿,还把家里的板车推了出来。 “大志啊,要不在这边吃个午饭再走吧。”郝中华客气了一下。 裴大志拒绝道:“不了,家里做了饭了。等这阵子农忙过去我再来找你们兄弟喝一杯。” 郝家也没有强留,不过郝中华还是把郝小娟拉到旁边劝了劝。 “妹子,你这样可不行啊,以后要是再有哪个嫂子欺负你,你得支棱起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令泽考虑。孩子长得快,等过两年上学了,要是你们长辈再闹出兄弟不和的事儿来,学校里的孩子会欺负他的。”郝中华对这个妹子倒是尽心尽力,就连彩礼钱都没让他爸妈留下,而是还给这两口子过日子去了。 这年头像郝中华这样不贪妹子彩礼钱的人真是凤毛麟角。 郝小娟心里明白大哥是为自己好的,于是她点点头,应道:“我尽量试试。” “尽量什么尽量?你必须强势起来,要不然你指望谁保护令泽?难道以后都跟这次一样,指望裴大志的良心吗?再说了,你小姑子对你也不差,真要是那边的两个嫂子不占理,你就找你小姑子告状,别怕。”郝中华拍拍妹子的肩膀,算是鼓励。 郝小娟深吸一口气:“好,我听你的。” 再次回到向阳村,郝小娟默默握紧了拳头,大哥说得对,不能总指望别人给自己出头,她得支棱起来。 于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但见公公正在张罗着做饭,姚红梅和裴二祥则没事人一样,抱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大壮在喂饭。 郝小娟笑着进门,招呼道:“呦,二嫂已经吃上了?怎么没给爸盛点?” “爸说要给你们接风洗尘呢,我也是没办法,孩子要上学呢。”姚红梅皮笑肉不笑的,明明大壮都上小学了,却还是当个祖宗似的供着。 郝小娟哦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四通你去收拾屋子,我来帮爸张罗。虽然分家了,爸也不跟咱们过,但是咱们做子女的可不能忘本,能帮把手还是要帮一帮的。” 裴长庆见老四媳妇好像忽然变得开朗了一些,还挺高兴,在围裙上擦擦手,问道:“令泽回来了没有?好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想啊,天天闹着要爷爷呢。”郝小娟接过他手里的铲子,“爸您快去抱抱他吧。” 裴长庆乐呵呵的出去,抱起这个小孙子,带他拿糖去了。 姚红梅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又不是亲的,至于吗?” 裴二祥赶紧拿胳膊肘碰了碰她,她这才继续喂饭去了。 不过这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被裴大志听见了。 他走过来盯着这夫妻两个,冷着脸道:“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爸年纪大了,不能再抱令泽了,回头要是闪着腰了谁出钱啊。”姚红梅撒谎的本事炉火纯青。 裴大志却直接拆穿了她,训道:“我耳朵没聋,少在我面前玩心眼子。从今往后,我再听到谁说什么亲的远的近的生的,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别生气,红梅就是嘴碎,没有坏心。”裴二祥赶紧圆场。 裴大志却冷笑一声:“有没有坏心,你自己心里有数。既然你们已经吃了,那我带回来的大鹅就不喊你们过来尝尝了。” 说罢他便转身收拾去了,没给二房反悔的机会。 很快,裴大志便宰了大鹅,用开水烫了坐在旁边拔毛。 大壮闻道血腥味,赶紧从姚红梅怀里下来,凑过来问道:“大伯,鹅肉好吃吗?” “好吃。”裴大志不想把怒火发泄到孩子身上,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态度冰冷,但是口吻还算温和。 大壮没有眼力见儿,看不出来大伯生气了,便干脆赖在旁边,道:“那我不走了吧,我想吃鹅肉。” “你不上学了?”裴大志蹙眉,这小子要是真赖着不走,他也不好赶孩子走。 只是他一想到姚红梅挑唆得整个家里不得安生,就不想给大壮吃了。 再说了,姚红梅惯会占其他几房的便宜,要是真叫大壮吃上了鹅肉,姚红梅又该得意了。 于是裴大志喊了一嗓子:“老四,过来。” 裴四通正在收拾屋子里的东西,闻言赶紧洗了把手过来。 裴大志起身,叫裴四通坐下:“你来拔毛,我昨天遇到大壮的老师了,说他回回考零分,问题很严重。既然你二哥二嫂不上心,那我这个当大伯的自然要过问一下。你来帮我把鹅收拾好,我送大壮去学校,跟老师好好了解一下这小子的情况。” 裴四通没什么心眼子,真以为大哥是为了大壮好,便坐下忙活起来。 但姚红梅却是个人精,她一听就知道,大哥是舍不得让大壮吃这鹅肉了。 这可不行,她问道:“呦,大哥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大鹅?不会是生产队的吧?” 她这样说,自然是在威胁裴大志,要是一个生产队长偷吃了生产队的大鹅,那可是要被举报,要上广播批评的。 裴大志冷着脸:“这鹅是郝中华给我的回礼,是他自己买的鹅蛋孵化的鹅崽子,也是他自己养大的,不归生产队管。” 这下姚红梅无话可说了,只得愤恨的看着裴大志抱走了大壮,气得不轻。 很快,裴大志回来了,亲自下厨烧了大鹅,大房四房和裴长庆凑一起,顺便还把隔壁的裴二叔叫了过来,热热闹闹吃了顿好的。 院子里是欢快的笑声,空气里是诱人的肉香。 姚红梅嫉妒得眼红,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写了封信给裴素素,恶人先告状。 * 几天后,裴素素正在跟几个媳妇姑娘聊天。 送信的邮差在山包入口外喊了一声,柯佳媛赶紧下去拿信。 裴素素很快把信读完,不禁眉头紧蹙。 柯佳媛好奇:“怎么了这是?” “二嫂说,四哥被大嫂气跑了,大哥没办法,只好跟大嫂假装离婚,把四哥哄回来。大嫂为了替自己开脱,便把责任推在了二嫂身上。二嫂跟我叫屈呢。”裴素素把信递给了柯佳媛,“三嫂,我觉得二嫂在撒谎,你先看看这信,看完咱俩把这事捋一捋。” 柯佳媛把信接过来,很快眉头紧蹙:“肯定是姚红梅在撒谎,我和你三哥来之前她就在装病了。我心里门儿清,她躲在背后指挥你二哥冲锋陷阵呢。她非要跟我要供销社的工作,我没理他们,把工作给了你四哥他们。他们肯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挑拨大嫂跟老四他们闹矛盾,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两头得好处了。” 柯佳媛一针见血,悟出了这里头的玄机。 裴素素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还在坐月子,不好出去,便叫柯佳媛去找三哥过来。 老三今天去公社改名字去了,这事还有点复杂,因为谷赛兰刚开始没同意。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谷赛兰说服了。 这会儿柯佳媛来找,他拿着刚刚改好的户口页,笑着迎上来:“佳媛,我改好了,闺女的也改了,以后她就叫谷令怡!” 柯佳媛知道他心里膈应,所以没有拦着他,她笑着说道:“好好好,以后你就是谷行之同志了。谷行之你快来,老四他们出事了,小妹叫你过去。”, 271骂我妈妈,我就打他(二更) 谷行之骑车赶了过来, 上楼后赶紧问了下出什么事了。 裴素素把信拿给他,看完,他也觉得是姚红梅在撒谎。 “一嫂这信,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大嫂虽然讨人厌, 但她坏的程度有限,我觉得事儿都是一嫂挑唆的。”谷行之把信收起来,有点担心老四他们的处境。 于是他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三嫂怀孕了,我又在坐月子,敬戎这里暂时请不下假来,只能拜托你走一趟。你去对面大市给家里打个电话,问清楚了,要是大哥把事情解决了, 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要是大哥搞不定, 等我出了月子, 我回去一趟。正好我要去北边办点事。三哥你也准备准备,到时候我得带着卓彦一起上路, 妈肯定不让我自己走,你得陪我, 让妈点头。”裴素素考虑过这事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大哥已经平息了事态, 一家子还是和和气气的。 可是,大哥毕竟是一哥的亲大哥, 大哥真的会为了四哥跟一哥翻脸吗? 未必。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她这个小妹出面了。 四哥哥哥, 两个跟她同父异母,两个跟她同母异父,她是最适合出来做调停者的。 也是最不容易歪屁股的。 不过说实话,大嫂一嫂太叫人讨厌了, 她只能尽可能的客观,但是情感上还是偏向三嫂四嫂的。 没办法,三嫂对她好啊,四嫂虽然不如三嫂会来事,可是四嫂说得少做得多,是那种默默做事不争不抢的人。 往往这种人,即便她不会成为其他人心里最讨喜的那一个,但也不会成为被讨厌的那一个。 这么一对比,她的心当然会多多少少有所偏向。 好在这事儿三哥三嫂不在场,她只要稳住四哥四嫂,再劝劝大哥一哥他们就行了。 而且,老爸的态度也很关键。 三哥四哥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即便是裴素素这个亲闺女,也不敢保证老爸心里没有点亲疏远近。 总之,她尽力调停吧。 谷行之一听小妹要他陪同外出,还挺高兴的,问道:“公社那边楚奇会给我批假的吧?” “会,你给我办事,他不会说什么的,就当你是我的助理好了。实不相瞒,我已经想好给你安个什么职位了,不过你刚来我就给你塞个好位置,别人会有意见。等你陪我去北方把事情办妥了,回来我再安排你做点事,那就合情合理了。不过这事你不要声张,我不好一上来就点名要你跟我走。到时候我会假装争取一下敬戎那三个哥哥,他们都有家事和学业拖累,肯定不会陪我去的。等他们回绝了我,你再毛遂自荐。”裴素素要做面子功夫。 毕竟她跟师家这边几个兄弟一起在海岛吃了几年的苦了,要是她上来就点名要自己娘家哥哥陪着,他们肯定会吃味的。 倒不如委婉一下,迂回一下。 这样即便大家知道她更偏向娘家哥哥,至少面场上是过得去的。 再说了,大伯哥陪弟媳妇,也不方便嘛,哪有亲哥哥好。 而且她对这师家这几个哥哥也算仁至义尽了,能帮的都在帮,她问心无愧。 现在她给自己娘家哥哥一点机会,不是人之常情吗? 谷行之笑着应下:“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满脑子鬼点子。行,我听你的。对了,以后我跟咱妈一个姓了,令怡也改了。” 谷行之非常高兴,姓裴虽然不是坏事,但却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鄙视和攻击。 现在好了,他终于不用顾虑这些了。 他把自己的户口页拿给裴素素看看,一脸求夸奖的傻样。 他笑着问道:“怎么样素素,哥现在这个名字好听吧?” “好听。”裴素素对于三哥改名改姓的事没什么抵触情绪,反正也不是跟她姓,再说了,人是老妈生的,跟老妈姓也是天经地义。 不过老妈自己不太愿意,这是裴素素没想到的。 所以她还是问了问:“妈那边都说好了吗?” “说好了,她是怕我改了姓之后,跟大哥一哥彻底处不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你也知道,大嫂一嫂本来就处处针对我们,我早就受够了,改姓算是表明我的立场吧。”谷行之坐下,看了眼睡梦中的卓彦,见孩子比他刚来那会儿胖乎了一些,还挺欣慰的。 裴素素点点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催促道:“好了,你快去吧三哥,一定要大哥四哥亲自接到了电话。给,这是路费和住宿费。” 裴素素怕大哥在生产队太忙了,可能今天找不到他接电话,所以她给三哥准备了在市里住一晚的钱。 谷行之没想要,可是裴素素直接把钱塞进了他手里:“跟我客气什么,你现在没了供销社的工作,在岛上只能靠工分吃饭,我让你跑一趟当然要把你的损失补上。快拿着。” 谷行之想想,没再啰嗦,转身出去了。 他知道他妹子什么性格,他要是不收,她会生气。 其实他手头是有钱的,这几年在供销社,他没少积攒家底。 毕竟柯佳媛整天念叨想去找小妹,想去海岛过几年看看,所以他猜测,这一天早晚回来到的。 便像个仓鼠似的,囤了一堆东西。 这次过来,他提前把一些在海岛无法流通的地方票折价换了全国票,亏是要亏点的,可是,如果不是小妹心疼他们,他攒不下这些好东西。 这会儿他把钱收了,却不想占妹子的便宜,便盘算着不如去市里给孩子带点东西回来。 夜里他果然没回来,师敬戎过来的时候,裴素素把这事说了说。 师敬戎没什么意见,只是担心的问道:“就三哥一个人陪着你吗?会不会不太方便?要不然让三嫂那个姐姐一起吧,还能帮你抱抱孩子。” 裴素素琢磨着也行,便点点头应下了:“这个就先不声张了,到时候我再提。对了,黄坚那边怎么说?” “走了,常卫华和白渠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师敬戎松了口气,这两个老祸害终于走了。 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道:“我给大舅去了个电报,让他老人家找两个老战友敲打敲打黄坚。至于黄坚酒后发疯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今天黄昱还去给我道歉了,说她对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想想怪好笑的,她就算对我有非分之想,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人。” 这话裴素素爱听,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哎呦喂,我家师团长什么时候钻蜂巢里偷吃了花蜜啊,嘴巴这么甜?” “哎,没办法,媳妇儿太优秀了,只能多灌点迷魂汤,要不然被人惦记上怎么办?”师敬戎笑着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裴素素依偎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惦记我的没多少吧,惦记你的倒是真不少。” “谁说的?你不知道吗?钧山跟我说,学生们无聊,自发搞了个最受欢迎的老师评选,你可是所有老师里的头一名呢。除了这个,他们又搞了个男女同学的评选,你又是高居榜首,还说自己没人惦记?”师敬戎乐了,他这个傻媳妇,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啊。 裴素素真不知道啊,她坐月子呢。 好奇道:“真的吗?有没有什么海报,给我看看。” “那我就不知道了,回头我问问大哥他们。”师敬戎看看时间,不早了,下去准备给她端饭上来,“我上来之前妈说再过十分钟你的鸽子汤就好了,等着。” 不一会儿,师敬戎还没上来,卓彧先跑了上来,手里还牵着令怡,像个初生牛犊一样,劲儿挺大,拽得姐姐一脸的无奈。 令怡哭笑不得的跟裴素素告状:“小姑小姑,刚才奶奶带着卓彧去学校接我,有个男孩子说你坏话,被卓彧听到了,他还想追上去打人家。你快劝劝这个傻小子,他才多大啊,那个男孩子都九岁了,到时候肯定是卓彧吃亏啊。” 卓彧也要告状,扬起跑得通红的小脸蛋儿,嘀咕道:“妈妈妈妈,那个讨厌鬼说你是冒牌的医生,还说你没有医学院的证书。” “嗯,妈妈是没有医学院的证书,不过妈妈不是冒牌医生,妈妈是戈赟爷爷教的,学的是中医。”裴素素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吵起来的。 她确实没有医学院的学位证书,她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不过她看到卓彧那略带遗憾的小眼神,还是安慰道:“不过妈妈在念医学院啊,再过两年就有证书啦。” “真的吗?我妈妈果然是最厉害的!”卓彧那蔫巴巴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笑着跟姐姐炫耀道:“我就说吧,我妈妈最厉害了!” 裴素素哭笑不得,这么一点小豆丁,居然都会攀比了。 令怡无奈,提醒道:“小姑,你快说说他,不能跟大孩子打架,他会吃亏的。” 哎呦,瞧瞧,当妈的真是健忘。 裴素素赶紧拉着卓彧的手,语重心长的劝了劝。 卓彧听不见去,反倒是气鼓鼓的嚷道:“我不管,他骂我妈妈,我就打他!” 裴素素有点头疼,孩子维护妈妈,是好心,可是小傻子也要保护自己才行啊。 她还是要再劝劝的。 这时师敬戎端着鸽子汤上来了,刚好听到卓彧在气鼓鼓的嚷嚷着要打人。 他把鸽子汤放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后拍拍自己的腿:“你小子,胆子倒是挺大,来,坐爸爸腿上,跟爸说说,你要揍谁?” 小家伙便义愤填膺的再次控诉了那个男生。 师敬戎看向令怡:“是这样吗?” “是啊姑父,那个小孩是三年级的,叫什么沙豪。听说他是跟他姑爹来的,他姑姑姑爹自己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在我班上,一个在上五年级。”令怡不愧是大姐姐了,说话条理清晰得很。 师敬戎蹙眉,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裴素素,两人异口同声道:“姓沙?” 这个姓可不多见,难道是冷家兄弟坐牢之后没人添乱了,于是沙世强又搞了个亲戚过来? 他招招手,叫令怡过来:“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272推落海中(三更) 令怡不光提供了同学的名字, 还包括同学家长的名字。 师敬戎有点印象,好像是年初调过来的一个小连长。 他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掏了一把糖, 让令怡带着卓彧下去玩, 等会儿再来。 等孩子下去了,他才跟裴素素商量了一下怎么处理这事。 裴素素沉思片刻,道:“你先暗地里查清楚这家人的底细,咱们按兵不动,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这人官职不高,师敬戎暂时跟他没什么直接接触。 他叫裴素素赶紧把鸽子汤喝了,他先去找孙川问问。 路上看到曹放一脸沉重的背着一篓子什么东西,一时好奇, 便问了问。 曹放开不了口, 只说是孩子消化不良, 找了点鸡内金,回去给孩子烧水喝。 师敬戎没有多想, 不过他总觉得曹放这个样子,似乎还有别的心事。 师敬戎便关心了两句:“你要是有什么困难, 可以跟我说。要是不好意思开口, 你叫你媳妇找我媳妇说说也行。” “嗯。”曹放点点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师敬戎就这么看着他走远,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直到他又遇到了邵坤, 一问才知道,曹放背的压根不是什么鸡内金,而是牛鞭、羊鞭和一些壮阳的中草药。 师敬戎虽然不是医生,但这玩意儿还是听说过的, 便好奇道:“蛇真的能把人咬肾亏?” “那可不吗?这都一年多了,一开始他不好意思说,只管到处托人找这些东西,但他又不会用,自己乱吃一气,钱没少花,身体是一点都没有好转。眼看着再这么下去夫妻感情要出问题,冯宝莉就偷偷找了过来,求我爷爷弄了点好的,还把用法写给他了。不过冯宝莉怕他自尊心受挫,叮嘱我爷爷要保密,不要提她过来的事。可是你想啊,夫妻之间的事,冯宝莉不说又有谁知道,所以他还是猜到了。刚跟冯宝莉吵了一架,东西也不想要,还是我爷爷骗他,说冯宝莉已经给过钱了,他才把药背上了。”乾坤感慨不已。 大家都以为冯宝莉苦尽甘来了,没想到,这又峰回路转了。 哎。 师敬戎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叮嘱邵坤不要声张。 邵坤叹气道:“我肯定是不会说的,不过冯宝莉到处托人找这些东西,是个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看曹放估计撑不了多久了,搞不好两人要离婚。” “离婚?”师敬戎有点意外,不能吧,两个人都是久经磨难才走到一起的,他都不忍心看到他们分开。 思来想去,他准备多管闲事一回,等会回去问问他媳妇有没有办法。 眼下还是先把那个沙豪的姑父调查清楚。 * 曹放这一年多的日子都是灰蒙蒙的。 连上课都是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还欠了外债,不敢在学业上疏忽,可越是这样,回到家里他就越是崩溃。 他把篓子放下,不打算熬药了。 他有点自暴自弃。 他准备等冯宝莉回来就谈离婚,他没办法再面对这一切,便去屋里拿了纸笔出来,先把离婚协议写了。 冯宝莉却一直没有回来,她刚被曹放凶了一顿,心情不好,去海边踩水去了。 曹放写完离婚协议,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急了。 上哪儿去了呢? 该不会是找裴素素吐苦水去了吧? 想到这里,曹放又生气了。 这点破事,弄得人尽皆知的,他真的烦躁得很。 他也不准备去裴素素那边找,反正甜妞儿放学后会去找令怡玩一会儿,凌霜则在赵五妹那边玩,他便赶紧把饭做了。 正忙着,顾达惊慌失措的来喊:“不好了曹放,宝莉被海水卷走了!” “什么!!!”曹放吓了一跳,赶紧把灶膛里的火拍灭,手都来不及擦擦,就这么跟着顾达往海滩跑去。 到那儿的时候,冯宝莉已经被人捞上来了。 因为呛水太多,急救的人又不专业,所以已经摸不到她的气息了。 曹放赶紧扑上去,贴在她脸上听了听,又拿手摁了摁她的颈部动脉,发现还有微弱的脉动,赶紧施救。 最终摁断了冯宝莉三根肋骨,这才把人救回来了。 曹放吓得半死,直接跌坐在沙滩上,跟劫后余生一样。 冯宝莉被顾达托着,侧过身去大口吐水,眼泪也哗哗的,止不住的流。 顾达责怪道:“宝莉你疯了吧,有什么事想不开,非要跳海自杀啊?” “我没想寻死,只是心情不好,想踩踩水冷静冷静。是有人在我背后推了一把,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冯宝莉没有撒谎,她怎么舍得寻死呢?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现在特别珍惜她的家庭,她不会做傻事的。 她不知道曹放信不信她,只得挣扎着爬起来,想跟曹放说个清楚。 曹放一个冷眼瞪过来,吓得她又倒回了顾达腿上。 这一动,她才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赶紧央求顾达:“快送我去医院,肋骨断了,可别扎到肺上。” 曹放也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去附近渔船上借了块门板,回来跟顾达一起把她抬走。 路上她又澄清了几次:“真的不是我自己往水里扎的,是有人推了我。手劲儿还挺大的,应该是个女人。” “为什么觉得是女人?”曹放冷着脸,闷闷的问道。 冯宝莉提出一个关键的证据:“她身上很香,但是又有点恶心,好像是为了遮掩狐臭,特地擦了好多雪花膏擦出来的味道。” “顾达,你别声张,去把师翱叫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曹放见冯宝莉描述得这么具体,便料定她没有撒谎。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必须求助,要不然,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动手时,冯宝莉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至于冯宝莉本人,则被推去了急诊室。 曹放坐在走廊里的候诊椅上,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周围认识的女人,还真没注意到谁身上有狐臭。 这事透着股邪乎,他也说不明白,总觉得应该不是冲冯宝莉来的。 毕竟冯宝莉平时没有得罪人,对方没有犯罪动机啊。 除非是为了让冯宝莉身边的人着急。 谁呢? 他吗?他都准备离婚了,没必要吧! 那还能是谁呢? 冯宝莉的老子死了,姐姐弟弟都在坐牢,两人也不会为了冯宝莉着急。 排除。 剩下还有谁? 正忙着一个个排查,便听到门口响起了师翱的声音。 罗岚也来了。 这两口子一旦下班和放学,总是形影不离的,真叫人羡慕。 师翱赶紧问了问曹放怎么了,曹放拉着他,一起讨论。 师翱沉默片刻,问道:“你爸这边还有什么亲属吗?还有你妈那边?都考虑一下。” “没了,早就不来往了,当初他们都嫌弃我是拖油瓶,现在要是知道我坐过牢,更是恨不得落井下石,所以他们不可能会为我着急上火。”曹放平静的陈述着。 前尘往事,酸甜苦辣,不过浓缩成了一句感叹。 师翱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还有我和师翔。难道是为了让我们着急?” “那不对啊,那应该推我下海啊!”曹放觉得这个推论不成立。 师翱思忖着也有道理,便尝试考虑其他人。 “会不会是你们大学里的同学?”师翱只能往更远的关系进行扩散。 曹放还是觉得不可能:“我最近没有处到任何新朋友。就算是宝莉的朋友,那她推宝莉入水,又是图什么呢?总不能是为了我吧?我是老男人了,又不帅,也没钱,人家图我什么?” 两个大老爷们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 倒是罗岚提醒道:“你们是不是漏了个重要的人?” “你说小裴?”师翱和曹放异口同声。 又都觉得不可能。 “小裴坐月子呢,就算她着急,也不可能跑海边来救人。”曹放否定了这个猜测。 罗岚却坚持自己的想法,毕竟裴素素有点特别的神通,这事儿师翱跟她说了。 如果对方是想逼裴素素使用这样的神通呢? 不过这话她不好跟曹放说,便含糊的提醒起了师翱:“也许溺水只是前奏。一旦溺水,必定要接受抢救,这个过程中会出现肋骨骨折等一系列的损伤,那么接下来,宝莉就会住院。住院的这段时间应该才是最关键的,也许对方还会动手。你们夜里千万安排好守夜的。” 师翱蹙眉,他听懂了。 不得不说,罗岚的脑子还是挺有想象力的。 他按着罗岚的思路推理了一下,居然发现这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于是他看着一头雾水的曹放,道:“今晚我陪你,明天让师翔来。你等我一会,我先送罗岚回去。” “我送吧!”顾达见状,赶紧自告奋勇,因为他知道,师翱在这里比他管用。 哪怕住院费不够,有师翱在,对方都会看在师敬戎或者裴素素的面子上让曹放赊账的。 事儿就这么定了,师翱把人送到医院门口。 顺便提醒了罗岚一声,让她把甜妞儿和凌霜接过去睡一晚。 罗岚笑着点点头,回去的路上逆着风,她跟顾达聊了聊岛上的趣闻,没有意识到后面远远的跟着一个人。 海风咸涩,把浓烈的雪花膏气息卷向身后的远方,走在前面的人自然闻不到。 月黑风高,远处的乌鸦聒噪的叫着,让人心慌。 那人跟到罗岚的住处,便先回去了。 她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问道:“冯宝莉救回来了,看样子不需要裴素素出手救人了。怎么办,要对冯宝莉的孩子下手吗?” “她的孩子太小了,估计撑不到裴素素去救人。还是选那个大的吧。”女人背对着光,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出口的却是比毒舌还冷酷的恶毒言语。 于是半夜时分,甜妞儿忽然大叫一声,被爬到身上的毒蛇吓晕过去。, 273世界线收束(一更) 裴素素夜里睡得正香, 便听到有人在附近嚷嚷着喊救命。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让师敬戎出去看看。 这阵子几家人都住在这里,只有师翊和黄昱他们还在外头, 所以, 山包这里一旦有人出事,那都是裴素素在乎的人。 师敬戎很快回来,道:“甜妞儿被蛇咬了,奇怪,咱爸每天都会在这周围撒上雄黄,怎么可能有蛇呢?” “知道是什么蛇吗?”裴素素赶紧起来,要是跟曹放一样,被泰国圆斑蝰咬了那就糟了, 她现在的福运值, 实在是买不起第二支圆斑蝰的抗毒血清了。 师敬戎摇摇头:“不清楚, 罗岚胆子大,听到孩子嚷嚷就冲了进去, 拿煤球钳子那把东西夹起来扔出去了。这会儿蛇已经跑没影了。” 那这下完了,连咬人的毒蛇是什么品种都没办法掌握, 看来只能根据临床症状来做一个粗略的判断了。 她赶紧起床, 却叫师敬戎拦着:“你干什么去,你坐月子呢。” “我救人啊。”裴素素其实挺同情甜妞儿的, 虽然冯宝莉这个后妈不会亏待她,但是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亲妈的人, 她的世界必定是灰蒙蒙一片的。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安安稳稳过几年日子,却又被毒蛇咬了。 真是个命途多舛的倒霉蛋。 裴素素也是当妈的人,可能是激素的原因,导致她最近总是母爱泛滥, 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师敬戎拦不住她,又不好把没满月的卓彦抱上,只得把她叫回来,给她加了件外套:“你小心点,带上手电,我已经叫二哥去请高明月他们了,你别急。” “嗯。”裴素素披上外套,赶紧下楼。 到了那里发现,甜妞儿呼吸急促,咬伤部位开始出现腐烂的迹象。 裴素素初步判断咬人的是五步蛇,这玩意儿可是烂肉之王,很可怕的。 于是她问了问罗岚,让罗岚把毒蛇的特征描述一下。 罗岚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她还算镇定,努力回忆了一下,描述道:“那蛇是棕色的,身上有花纹,脑袋是角头,还有,还有它比较胖,不长,身上的花纹也是角形的,一块深色一块浅色,交错分布。” “那就是五步蛇没错了,别着急,我来弄血清。”五步蛇的血清不贵,裴素素赶紧把其他人劝了出去,随后关上门,只留下罗岚在屋里帮忙。 罗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裴素素从无到有,直接变出来了一瓶血清,又徒手从空气里一抓,抓出来一只没拆封的注射器,还有消毒棉球等医用器械。 她都看傻了,原来师翱说的是真的啊。 她的妯娌居然是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厉害人物。 难怪师翱千叮万嘱,要她无论如何不要得罪这个妯娌,哪怕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也要试着自己消化自己排解,而不是去触小裴的霉头。 现在她懂了,彻底的懂了。 不等裴素素开口,便主动帮忙摁住了甜妞儿的四肢:“这丫头劲儿小,我摁得住,你快打。” 裴素素点点头,找准位置后,消毒,扎针,一点不敢含糊。 扎完针,她把这些医疗垃圾集中起来,等会儿带走扔垃圾桶里去。 不过她还是要仔细问问:“嫂,咱爸不是在附近撒过雄黄粉了吗?这蛇怎么进来的?是你没有关窗户,还是说夜里有别的什么动静?” “关了呀,风太大了今天,不关的话太吵了。至于动静的话,我还真没听出来,风大,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以为是山包里养的什么鸡鸭鹅在乱跑,没太放在心上。”罗岚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真的什么异常也没有注意到。 他们供电所是需要二十四小时安排人手值班的,明天该她值夜班,所以今晚她睡得特别早,免得明天犯瞌睡。 裴素素这下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了,只是感慨道:“奇怪,这蛇到底怎么进来的?难不成白天的时候就躲在屋里了?我叫咱爸以后把屋里也撒点,要不然太吓人了。” “嗯,好。”罗岚赶紧把甜妞儿盖好,问道,“要喂水吗?” “不着急,等高大姐他们过来做后续的处置,你放心,抗毒血清已经注射了,没有大问题了,等会可能要把孩子送去医院挂点生理盐水,你就别去了,你明天要值夜班,不睡怎么行。”裴素素叮嘱了两声,“你放心,我叫我娘家妈妈跟过去。” 罗岚点点头,把裴素素送到了楼下,等高明月过来。 很快,谷赛兰先过来了,她叫罗岚去自己那边睡觉,她来这边守着甜妞儿。 罗岚怪不好意思的,拉着谷赛兰的手说道:“婶儿,辛苦你了,你自己也刚大病一场,还要来帮我照顾孩子。” “我没事了,我现在好得很呢。”谷赛兰笑着坐下,“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至于凌霜,你也不用管了,你婆婆等会来抱凌霜过去睡觉。” “也是小裴去说的吧?”罗岚内心是很感动的,她觉得师翱多虑了,小裴这个妯娌,谁舍得得罪啊。 自己还在坐月子呢,却大晚上的为了这个操心,为了那个安排,还都是她自发的主动的,发自内的在关心这些人。 罗岚扪心自问,要是自己遇到同样的事,可能做不到裴素素这么周到。 谷赛兰点点头:“是啊,她说你明天要上夜班呢,今晚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不好再留凌霜打扰你睡觉,快去吧。” 罗岚笑着转身,不禁感到阵阵暖意。 很快,高明月带着团队过来,把甜妞儿接走了,顺便捡走了裴素素扔在门口垃圾桶里的抗毒血清的容器。 一群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叫守在路上的两个始作俑者见了,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狐臭的女人说道:“看样子裴素素出手了。” “不过没事,蛇没被打死。”另外一个女人一直背着光,这么热的天,还穿着一条拖地斗篷,把自己的脑袋藏在了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她伸出手,指间门夹着两片叶子,轻轻的将叶子吹响。 很快,那五步蛇便从山包附近的一个地洞里钻了出来。 女人伸出手,让五步蛇缠绕在她的膀子上,再用斗篷遮起来,随即转身离去。 狐臭的女人赶紧跟上去:“怎么办,还要再来一次吗?” “不用,再等等。”驭蛇的女人一口苗疆口音,走路的时候,步态妖娆。 她就这么走向了远处的码头,随后隐匿在了一条平平无奇的渔船上。 狐臭的女人则转身往大院这边来了。 门岗客气的喊了声嫂子,放她进去。 进来后,她停在一号院门口,看着依旧空置在那里无人居住的裴素素旧居,默默握紧了拳头。 很快,她走到最拥挤的连级军官聚居的院子里,敲了敲门。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打着哈欠来开门。 见到她便埋怨道:“姑妈你到底干嘛去了?觉都不让人睡。” “出去给你找好吃的啊。”女人为了哄好这个小门童,把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掏了出来。 沙豪笑了,露出焦黄的一口大牙:“嘿嘿,还是姑妈最好。” 连级军官只有一间门房的配额,所以女人进来后,还得掀开隔断的帘子,才能爬上床睡觉。 她和她男人睡在最里头,孩子们在外头。 男人睡梦正酣,显然不清楚她干什么去了,这会儿被她吵到,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嘀咕道:“又出去了?神经病,快点睡。” 沙世窈没吭声,默默的躺下,闭上眼,满脑子都在幻想自己和男人住进一号院的美好未来。 大嫂虽然离婚了,但依旧是她的表姐,表姐是不会害她的,只要她找到足够的证据,向上级部门举报裴素素,一定是大功一件。 * 海边渔船上,一个男人爬了起来,点燃煤油灯后,坐在木板船上,默默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斗篷女摘下斗篷,露出里面的一条五步蛇,男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沉默的帮她把斗篷接过来。 女人伸手,逗了逗这条听话的胖蛇,随即打开舷窗,放它离开。 关上窗户,女人坐在床边,拿起纸笔,刷刷编写了一段摩斯电码,交给了男人。 男人收好情报,反手给了女人十张大团结。 女人面无表情的起身,斗篷就留在船上,只拿钱走人。 等她走后,船舱里才走出来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一脸的刀疤,看起来很是狰狞。 他把情报接过来,问道:“太君这么大方?” “那是,一条情报五百块,我只给了苗妹一百,还剩四百,咱俩平分。”负责接头的男人叫伏蓬,五短身材,猴瘦猴瘦的。 刀疤脸却没要这钱,只叮嘱道:“小心点,别被对方察觉出来。” “放心,打渔小队很好混的,那顾达更是个白痴,我随便胡诌了几句老乡的话他就信了,很好骗。”伏蓬笑着躺下,“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天再去送情报。” “嗯。”刀疤脸也躺下,跟伏蓬一张床。 不过他久久无法合眼,还时不时叹气。 伏蓬好奇,问道:“怎么,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是啊,没想到她居然嫁给了那么一个浪荡子,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楚杰偷腥的事?”刀疤脸显然情绪低落,说话的时候声音闷闷的。 伏蓬笑着骂道:“神经病,你做这个坏人做什么?说不定袁朵朵早就知道,只是不想离婚而已。好了,别想了,都是别的男人的老婆了,你干嘛犯贱啊。要我说,不如跟我一样,去知青点骗两个年轻的傻知青玩玩儿。”, 274出轨的男人(二更) 刀疤脸没有说话, 骗知青这种事太危险,要是人家爹妈秋后算账,他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不过他也知道, 伏蓬这种缺德鬼不会在乎这些, 所以他没必要劝说什么。 他把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着船舱黑漆漆的顶子,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咱们爹妈在鬼子那边还能撑多久,总之,这事得尽快解决。我不想再拖了。” “你再怎么担心也没办法,这个姓裴的好多人围着她,想套她的情报难如登天,只能慢慢耗着。不过你放心, 洪金凤说了她会关照那边手下留情, 想必多撑个两三年问题不大。”伏蓬并不像刀疤脸这么孝顺。 想反, 他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挺滋润的。 每天跟着打渔小队混混日子,还可以拿鱼获来骗知青上床, 美得很呢。 如果给他一个期限,他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消失。 至于他老子娘, 反正是他们自己不听人劝, 非要去海上打渔,被偷偷闯过来的鬼子掳走了能怪谁。 刀疤脸的爹妈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被掳走的。 年初那会儿, 某位伟人去世,全国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他们的爹妈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知道那会儿鬼子们集结了船队在海上准备搞破坏啊。 他们只是例行为公社出海打渔,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起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是遇上风浪沉船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一个叫洪金凤的找到了他们,拿给了他们一叠照片。 他们这才知道,爹妈都落入了鬼子手里。 那会儿举国治丧,所以解救人质的事情稍微推后了一点,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给了鬼子策反的机会。 他们这些人,在洪金凤的撺掇下,不敢拿爹妈的性命做赌注,只得做起了鬼子的走狗。 至于那个苗妹…… 她是为了她姐姐,她姐姐嫁给了一个军官,是东海舰队那边解救人质的主要负责人。 可惜,出海的那天遇上了风浪,人也失踪了。 后来才知道,她姐夫也被鬼子掳走了。 她为了帮她姐姐把姐夫救回来,瞒着她姐姐也做了走狗。 想到那个苗妹,伏蓬又开始心猿意马,忍不住嘀咕道:“踏马的,这苗妹不好追啊,等我什么时候把她吃到嘴里了,我就是死也值了。” 刀疤脸没搭理他,继续想着远在向阳村的袁朵朵。 * 裴素素回到屋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她总觉得这事透着股子邪性,于是她跟师敬戎聊了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咱爸都那么仔细了,居然还能让蛇钻屋里去了?” “可能是风大,把雄黄粉吹散了,明天我去找点纱布,扎成一个个长条,把山包这里围一圈。你那系统里雄黄粉又不贵,多买点好了。”师敬戎正在给卓彦换尿布。 这小妮子吃得多拉得也多,还崩了个臭屁。 当爹的也不嫌弃,反倒是笑呵呵的,夸这小妮子能吃能睡是个有福气的。 裴素素点点头:“不贵,一点福运值可以买一大桶,明天我多弄点。要不我让闪闪先回来吧,让它夜里到处巡逻看看。” “也好,反正天灾的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山塘那边了吧?钧山今天也跟我说,他的罗盘之前一直乱摆,最近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目前指的方向虽然是山塘旁边的经纬市,但是指针还在轻微的摆动,也许到了日子,就会定在山塘市的方向不动了。”师敬戎也在操心着天灾的事儿。 他得尽快把事情确认下来,提前透露点风声给大舅,要不然,到时候他媳妇一个人怎么疏散那么多人啊,她没有这个职位也没有这个权力,只能找大舅帮忙。 裴素素点点头,把金闪闪召了回来。 金闪闪直接跨越空间飞回来,路过向阳村上空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女人声音,女人在哭,伤心至极。 它停下了下来:“宿主,稍等,我听到袁朵朵在哭,我去看看。” “好。”裴素素没意见,袁朵朵是个坚强的人,轻易不会哭的,难道是楚杰已经出轨了? 哎呀,她光顾着惦记天灾的事,忘记提醒袁朵朵盯着点楚杰了。 金闪闪很快钻进了袁朵朵房里,发现袁朵朵正怀着身孕,独守空房。 它赶紧跟裴素素说了一声:“袁朵朵快生了,时间线跟原著对上了。我能现身问问她楚杰去哪儿了吗?“ “你问吧,别吓到她。”裴素素重新点开系统里的剧情卷轴,没错,袁朵朵就是在天灾之前生的孩子,楚杰也就是在那前后出的轨。 但具体是什么时间,因为原著里没有明确的日期,所以她也不清楚。 很快,金闪闪回来了。 它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楚杰半年没回家了,每天都说在外面跑货。” “半年?”那不是袁朵朵刚怀孕没多久就不着家了吗? 这个狗男人,就这么忍不住吗? 裴素素惊呆了:“知道楚杰在哪里吗?” 金闪闪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不过她收到了这个。” 金闪闪把一封信递给了裴素素。 裴素素打开一看,彻底傻眼。 里面是一张亲密合照,以及一封挑衅的信。 是楚杰的姘头寄给袁朵朵的,难怪袁朵朵哭成了泪人儿。 裴素素很生气,问道:“你有办法帮我找到楚杰吗?” “没办法,虽然我可以闻他的气味,可他是跑货的,天南地北的,气味早就散了,除非他就藏在向阳村,不过我找过了,没有。”金闪闪很同情袁朵朵,这可是个好女人啊,为什么原著作者要这么虐待她呀。 裴素素把信交给师敬戎:“等会天亮,你拿着这个去找楚奇吧,楚杰毕竟是他弟弟,他要是肯帮忙,应该能找到楚杰在哪里。” 师敬戎简单扫了眼这封信,也为袁朵朵感到不值:“楚杰这个畜生。不过媳妇儿,你最好问问清楚,如果袁朵朵只要求楚杰改邪归正回归家庭,那楚奇就只能劝和不劝离。如果袁朵朵不想受这个气,楚奇那边才能说重话威胁楚家父母供出楚杰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楚家父母知情?他们这不是助纣为虐吗?”裴素素没想到这一点,她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以为做父母的肯定不希望看到孩子妻离子散。 师敬戎却道:“正是因为他们不想楚杰妻离子散,所以一定会帮忙瞒着。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很好理解,楚杰半年不着家,他们能坐得住吗?肯定早就去运输公司闹过了。” “也对。”裴素素真怀疑自己一孕傻三年了,她叹了口气,看向了金闪闪,“袁朵朵是什么态度,想委曲求全,还是想离开那个狗男人?” “她还没想好。”金闪闪叹了口气。 裴素素不怪袁朵朵,毕竟这个年头要一个农村女人离婚,谈何容易。 她只得提醒师敬戎:“你就让楚奇先劝和吧,毕竟朵朵这边马上要生了,这时候离婚也不合适。” “嗯。”师敬戎把信收好,给卓彦洗了屁屁,换上干净的尿布,这才把孩子递给了裴素素,“你快睡,时候不早了。” 至于金闪闪,则满山包溜达放哨去了。 第二天一早,师敬戎就去找了楚奇。 中午的时候,楚奇叫马芸亲自过来给裴素素回了话,一起回来的还有裴素素的三哥谷行之。 马芸也挺同情袁朵朵的,坐在床边说道:“我叫楚奇爸妈打听过了,楚杰太不像话了,骗公社的人,说是楚奇找他定了咱们公社的特产,所以他要来南边跑货。但是楚奇压根不知道他来南边,而且也没找公社那边定过什么特产。目前只知道,他这个姘头叫洪金凰,看名字好像是洪金凤的什么姐妹?” “洪金凤?这不对啊,她离婚之后,就算是想报复,也该是报复我啊,怎么盯上了袁朵朵呢……”话到一半,裴素素愣住了,“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马芸看她忽然脸色煞白,赶紧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 裴素素紧紧抓着她的手:“我怀疑所有的事,包括故意寄给袁朵朵的信,都是冲我来的!” 当然,楚杰出轨肯定跟她没关系,关键在于那封信! 马芸下意识坐直了,这有点离谱啊,她想不明白,只得让裴素素解释一下。 裴素素一脸严肃,说道:“昨晚冯宝莉落水,她说是有人推她下去的,可是那人是谁,她压根没看清楚。紧接着,晚上甜妞儿就出了事。我怀疑这两件事都是冲我来的,她们两个不是过对方拿来练手的开胃菜。这里头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冯宝莉落水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海滩那边根本没什么人在,要不然,推她落水的人肯定会被人指认出来的。但是,如果按照海边没人来推测,她应该不会被人救上来!可是她居然没死,不但被救上来了,还及时通知了她的家里人来找我。” “你的意思是,救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推她下去的人?”马芸惊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也太叫人后怕了。 裴素素点点头:“一定是的!要不然冯宝莉不会这么命大。马芸,你不要声张,赶紧去找师翊,让他带你找那些钓鱼佬问问,他们喜欢夜钓,说不定他们看到了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线索也行,说不定可以帮上大忙!至于袁朵朵那里……我叫我四嫂他们去接济一下她。”, 275勾心斗角的妯娌(三更) 向阳村的清晨, 鸡犬相闻,炊烟袅袅,朝露晞晞。 袁朵朵哭了一晚上, 早上醒来身体就很不舒服了, 肚子一阵阵的抽搐、坠痛,呼吸也有点喘不过起来。 以往五点就起床的她,今天因为实在不舒服,一直拖到了六点还没做早饭。 她那恶毒的公婆起床后发现冷锅冷灶,当即在厨房那边叫骂开了。 “结婚多少年了,连个蛋都没下一个,现在仗着怀孕,倒是拿乔起来不做饭了。这还没生呢, 要是等你生了, 是不是要骑在我头上拉屎啊!”老妖婆的嗓门儿很大, 吼得袁朵朵头皮发麻。 她挣扎着想起来,可是一动就觉得浑身不适, 只得倒吸一口气,倒回床上去。 外面的叫骂声还在继续, 幸亏金闪闪得了裴素素的叮嘱, 又飞回来了。 裴素素担心袁朵朵一个人待产会出事,毕竟楚杰的爸妈是什么货色裴素素再清楚不过了。 金闪闪刚来, 便注意到了床上的血色,赶紧通知裴素素:“宿主, 不好了,袁朵朵出血了。” “哎呀,你快去我娘家叫人,叫我四嫂过来, 朱亚男要是在家,也喊上,她刚作了妖,这会儿应该不敢了,要是我那几个哥哥在家,最好都叫上,你就说他们今天耽误的工分我贴了。”裴素素来不及多想,赶紧催促金闪闪救人。 可是金闪闪不敢在朱亚男这种人面前现出原形,谁知道朱亚男什么时候抽风就被人挑唆了,回头再去举报裴素素怪力乱神,那不就完犊子了。 于是金闪闪提异道:“要不你花点福运值,给我买个乔装功能,我变成你的样子去叫人。” 裴素素赶紧看了眼系统商店,呼,还好,这个功能虽然有点贵,但她的福运值是足够的。 便赶紧大手一挥:“这个功能只能持续六个小时,但是可以分多次间隔开使用,你叫完人就变回来,记得隐藏身形。” “明白!”金闪闪赶紧飞到裴家门口,见四下无人,这才原地大变活人。 可是这会儿郝小娟已经吃完早饭上工去了,毕竟她八点才上班,而朱亚男也在猪圈那边忙活,至于几个男丁,更是全都上工去了。 只有姚红梅在家里装病,金闪闪一看开门的居然是这个祸害,立马意识到其他人不在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往田里找去。 虽然它一句话没说,却把姚红梅激动得不行。 她可不知道这是假的裴素素,还以为裴素素收到了她的信,回来给她撑腰呢,立马追了出去:“素素,素素啊,你等等我。” 金闪闪扭头,给了她一记眼刀子:“别烦我,忙着救人呢!” 姚红梅被这怒气冲天的眼神吓得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她心里直犯嘀咕,不能吧,裴素素这才刚回来,不可能知道是她挑唆的朱亚男,朱亚男又是个猪脑子,她只要倒打一耙,肯定可以把事情坐实了是朱亚男做的。 所以,裴素素这会儿生气应该跟她没关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跟上去讨人嫌。 她的脑子飞快思考着,这个村里能让裴素素这么着急的人还有谁呢? 肯定不能是家里这些人,要不然裴素素不能看见她就走,起码会要求她帮忙救人。 那还能是谁呢? 哎呀,难道是袁朵朵? 这个女人快生了,楚杰又不在家,公婆又把她当牛马一样使唤,该不会…… 想到这里,姚红梅来了精神。 她得赶紧去看看,如果这事是真的,她可得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就算朱亚男找裴素素伸冤,裴素素也会看在她救了袁朵朵面子上偏心她一回的吧。 于是她赶紧把车推了出来,右腿一划拉,从后座上车,赶紧往楚家赶去。 还没进门呢,就听那个老妖婆叉着腰在门口路上骂娘。 袁朵朵则不见踪迹,想必还在屋里。 姚红梅直接把车一停,推开老妖婆便冲了进去。 老妖婆被她撞到了肩膀,斯哈斯哈的疼,立马气得追上去骂道:“红梅你赶着投胎啊,我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来,看我不让你赔得倾家荡——” 荡字还没说完,老妖婆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姚红梅冲出来啪啪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骂:“要死啊你!你有时间在门口发癫,没时间进来看朵朵一眼?这满床都是血水,我要是晚来一步,那可就是一尸两命了!你还好意思骂人呢,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给老娘滚开!” 怒骂声中,姚红梅直接把老妖婆推搡到了门口路上,扯着嗓子把老妖婆做的好事广而告之,随后看着从门口路过的两个民兵,想也没想,直接把人抓过来做壮丁。 两个民兵一听要救人,没有说半个不字,赶紧把门板子拆了,把人抬到门上,再找来一个板车,连门板一起把人架上去,火急火燎送去了公社卫生所。 等金闪闪领着裴家的兄弟和媳妇过来的时候,村里人告诉他们,姚红梅已经把人送去公社抢救了。 金闪闪:??? 好你个姚红梅,整挺奸啊! 坏事没少做,抢功第一名,真行! 没办法,金闪闪只好领着大家再往公社赶去。 到了那里,金闪闪看到妇产科的医生都出动了,可算松了口气。 它为了省着点用那六个小时的变形时间,便借口自己去取钱,离开了卫生所。 朱亚男看到了正在走廊里踱步的姚红梅,想想还是问了一声:“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抢救。”姚红梅这会心里有底了,一点也不带怕的。 要装好人就得装得到位,于是她伸出手来,给朱亚男看了看:“那个老妖婆不肯让我进去,我一口气扇了她十几个大嘴巴子她才让开。大嫂你看我这手啊,都扇红了。” 朱亚男惊呆了。 姚红梅又开始了,又开始收买人心了。 以前是她蠢,没看懂姚红梅的把戏,可是现在她没那么好骗了。 然而,姚红梅救的毕竟是袁朵朵,就算是带了表演性质的,朱亚男也知道这回姚红梅赚大发了。 她只得强迫自己关心了一句:“你手没事吧?” “有事儿,这都大半天了还红彤彤的,估计要疼好几天呢。”姚红梅越发入戏了。 朱亚男却不说话了,这个姚红梅啊,说她咳嗽她还喘上了,可真行。 朱亚男不想再唱戏了,直接转身,问裴大志:“你带钱了?” “没带。”裴大志在地里指导生产队的活儿呢,没事怎么可能揣钱在身上。 朱亚男又问裴二祥和裴四通,都摇头。 最后是郝小娟掏了十块钱出来。 裴四通心疼她,虽然供销社的工作他也可以去,不过他还是让给了郝小娟。 郝小娟也心疼自己男人,供销社八点才上班,所以她七点半之前都会去地里帮忙,到了时间才往公社赶来。 金闪闪找过去的时候,她就在地里。 而今天正好是供销社上货的日子,她带了十块钱是为了给孩子买布料子和小玩意儿的。 这会儿倒也没有吝啬,直接去了窗口:“我去交钱,不够的话等会素素还会送钱过来。” 话音刚落,金闪闪便来了,她掏了两百出来,正好郝小娟离得近,便把钱拿给了郝小娟。 给完钱,金闪闪又走了:“我还有点事,去谭浩东那边处理一下,等会儿再来。” 毕竟产妇生孩子太费时间了,她要是不找借口离开,这六个小时未必够用。 不过这么一来,郝小娟手里的两百块就成了烫手山芋。 姚红梅那眼睛啊,简直亮得发光。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方的小姑子? 上次还是婆婆生病的时候,小姑子直接寄了百回来。 姚红梅除了结婚收彩礼的时候见过一百块,就再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现在,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袁朵朵,裴素素居然一出手就是两百? 谁嫉妒了呀? 姚红梅嫉妒了呀! 当然,她相信,朱亚男也不好受,要不然她怎么也盯着郝小姐手里的钱看。 姚红梅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她阴阳怪气道:“哎,可怜我辛辛苦苦拼着得罪人也要救人,也不知道将来万一我头疼脑热的,咱家素素舍不舍得出这么多钱。”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朱亚男飞了个白眼,跟着郝小娟一起去了窗口。 姚红梅没想到朱亚男不接她的话不肯上当,只得赶紧跟了过去,以防这两个女人背着她串通一气。 看到姚红梅过来,朱亚男话到嘴边,只好憋了回去。 其实她是想提醒郝小娟,没必要一次预交这么多。 虽然多了会退,但是生个孩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呢。 可惜郝小娟是个猪脑子,居然真就打算把两百块全部交给收费窗口。 朱亚男那个气啊。 姚红梅也觉得郝小娟是个蠢货,便提醒道:“给这么多,万一要转院呢,到时候你还要再来要钱才能走吗?” 郝小娟被骂得来了脾气,说什么也要把这两百块都交了:“同志,预交两百,病人袁朵朵,产科。” 姚红梅的脸色气成了猪肝色,朱亚男也没好哪儿去。 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女人,又因为郝小娟的举动,统一了战线,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数落郝小娟没脑子。 郝小娟懒得搭理他们,只管拿上票据走人。 朱亚男叹了口气,算了,劝不动这头倔驴。 两人没了共同的目标之后,又不对付了。 朱亚男白了姚红梅一眼,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把多出来的钱吞了对吧!你别做梦,我盯着你呢。” “我可没说啊,是你小人之心。总之,今天我可是帮了大忙,不像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姚红梅说完,扬长而去。 气得朱亚男捂着胸口,哎呦,疼,小姑子出的那个什么育儿书里好像提过,生气会得乳腺病。 算了算了,不气了,气出病来就真的完蛋了。 她赶紧回到抢救室门口,思来想去,准备找个借口把姚红梅支开。 虽然姚红梅帮了大忙,可要是袁朵朵和孩子出来的时候姚红梅不在场,想必她就没办法邀功了吧。 于是朱亚男撒了个谎:“红梅啊,刚刚我看到老媳妇的娘家姐姐了,她说你娘家妈妈生病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276黑心公婆(一更) 姚红梅可没这么好骗, 她妈好好的怎么可能生病? 于是她质问朱亚男,是柯佳媛哪个姐姐说的,要是朱亚男这谎撒不圆, 姚红梅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只是,朱亚男还没来得及回答, 便看到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主治医生要求家属签字,说袁朵朵的孩子虽然还没到预产期, 但是她已经出现了胎盘早剥的症状,需要进一步的处理。 一群人不懂这个,只得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签这个字,要是出了问题, 是要负责任的。 无奈,朱亚男只好出去找裴素素, 姚红梅却咬咬牙,道:“我签, 她是我小姑子的姐妹, 那就是我的姐妹,我签!” 刚走没几步的朱亚男, 这下彻底傻眼了。 扭头骂道:“姚红梅你有病吧!你懂什么叫胎盘早剥吗?万一出了事你负责啊?你自己作死不要紧, 你可别把全家连累进去。” “不要你管, 我签!”姚红梅冷哼一声,接过知情同意书, 刷刷签字,签完还提醒道:“大夫,保大,一定要保大!” 医生进去了。 裴二祥也被姚红梅的举动弄急眼了, 他拉着姚红梅去外面,责备她胆子太大了点。 朱亚男也在旁边指指点点,嫌弃姚红梅自作主张,想把全家都坑进去。 只有郝小娟沉默着,没有参与到这场争论里头,她直接转身出去,找裴素素过来。 剩下裴四通和裴大志,则在护士的要求下,验血型去了。 裴大志不懂生个孩子怎么要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验血,护士解释道:“胎盘早剥要看情况的,如果是I度的胎盘早剥,宫口也扩张了,大多数情况下可以顺利生产,没有大的风险;但如果是II度和Ⅲ度的胎盘早剥,产妇是不可能安全生产的,需要紧急剖宫产,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大出血,所以我需要准备一下。你们要是不愿意献血的话,那我去公社那边问问。” “愿意愿意,来吧,我们几个都验一下。”裴大志赶紧应下。 结果袁朵朵是个熊猫血。 现场没有任何人符合条件。 这下裴大志傻眼了:“这怎么办?万一大出血,是不是人就抢救不回来了?” “有可能。”护士也头疼,这个血真不好找,只得紧急去公社开广播多征集一些志愿者过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是来不及的,因为袁朵朵是II度的胎盘早剥,来不及等护士再去一个一个找人验血了。 就在这时,金闪闪过来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丢了一手术车的血浆给护士:“熊猫血,跟袁朵朵的一样,快去救人。” 护士可不敢相信她的话,还是要验一下的。 护士验到一半的时候,手术室那边已经来人催要血浆了。 时间不等人,金闪闪换上无菌服,直接推着一车血浆进去了。 主刀医生认识裴素素,看到她这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想核实一下血型。 金闪闪没理他,直接把血浆接接入静脉进行输血。 主刀医生只好继续忙活自己的。 半个小时后,金闪闪抱出来一个浑身淤紫的男婴,孩子是宫内窒息了,缺氧造成了身体颜色的异常,过会儿就好。 不过外面这些哥哥嫂子,居然都没有想到去准备两件衣服。 金闪闪只能用产房的小抱被抱着孩子,正准备叫朱亚男回去收拾点衣服过来,便看到郝小娟吭哧吭哧的一路小跑,来到了病房门口。 她带来的十块钱没用上,正好供销社离得不远,她便赶紧去买了两身和尚服和一条小抱被过来。 金闪闪还是挺感慨的,果然四嫂才是最细心的一个。 她把孩子交给郝小娟,转身又进了手术室。 最终袁朵朵是抢救回来了,但是她整个人也蔫儿了,生孩子这样的鬼门关,楚杰不在,她的心凉了,冷风嗖嗖的,吹得她心中凄苦,眼角通红。 泪水落下,她只能装睡来挽回尊严。 这会儿楚杰的爸妈还在村里大放厥词呢。 别人问他们怎么不去陪产,老妖婆直接冷哼一声:“她得生个小子才使唤得了我去伺候她,要是生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就算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去。” “就是,这都结婚多少年了,她要不给我家楚杰生个儿子,我们也准备换儿媳妇了。”老妖公也不是什么好鸟,其实他背地里已经在物色人选了。 邻居好奇:“换儿媳妇?人朵朵可是大学生。你上哪儿再换个大学生来?”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一定会生儿子吗?她要是生个赔钱货,我是无论如何都会让楚杰跟她离婚的。我哪怕给楚杰找个二婚的都行,只要屁股大,能生儿子,就比那个什么大学生值钱多了。”老妖公恬不知耻,也不嫌臊得慌。 村里人撇撇嘴,不想再跟这种畜生人家啰嗦,一个个的,全都借口地理有活儿,离开了楚家门口。 老妖婆翻了个白眼:“他们就是嫉妒,嫉妒我家楚杰有本事,娶了个大学生。”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除非袁朵朵生个小子,要不然,谁家心疼她就谁家把她娶回去好了。”老妖公一脸刻薄,把卑鄙和无耻全都写在了脸上。 两个丧天良的老畜生正在发牢骚,有个村里人从公社回来了,带来袁朵朵生了儿子的好消息。 这下楚杰的爸妈可高兴坏了。 老妖婆赶紧回屋,抓了把花生拿了两个鸡蛋给人家,忙不迭的道谢,好像是这个男人帮她生的孙子似的。 男人是裴大志的异姓兄弟,只是过来传话的,东西一个没要。 老妖婆也没有再客气一下,而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看大孙子。 看看她都准备了什么,和尚服,抱被,尿布等等,全都是小孩子用的,唯独那个挨了一刀吃苦受罪的儿媳妇,她是一样东西也没给准备。 到了医院,金闪闪看到这个老妖婆扒拉这个扒拉那个,要往靠近病床的地方挤,气得立马将她搡开,让她滚。 老妖婆还没看到孙子呢,怎么可能滚,也没跟金闪闪置气,反倒是笑呵呵的,辩解道:“哎呦,我这不是给孩子准备东西来晚了吗?我可没说不管我家大孙子啊。” 金闪闪冷着脸,问她给袁朵朵准备了什么。 老妖婆回答不上来了,只得干瞪眼。 金闪闪也没废话,啪啪扇了她几个大嘴巴子,骂道:“还不滚回去给她收拾两身衣服过来!天都开始热了,你想要她一身衣服穿到馊吗?” 老妖婆委屈啊,今天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一会儿被姚红梅打,一会儿被裴素素打,要不是老裴家三个兄弟都挤在这里,她无论如何都是要闹一闹的。 可是现在,三个大老爷们儿往她跟前一杵,她哪敢放肆,只好捂着被扇肿的脸,灰溜溜的回去了。 至于老妖公,则趁着混乱,抱上了孙子。 一脸小人得志的笑。 金闪闪直接把孩子抢了过来,踹了他两脚,让他滚:“什么时候把楚杰找回来,我什么时候让你们看孩子,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话都是裴素素实时授意金闪闪说的,所以这就代表了她本人的态度。 也因此,金闪闪这个假裴素素,显得格外真实,没有人怀疑她是冒牌的。 老妖公可不敢得罪裴素素,人家男人多厉害啊,他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只得夹着尾巴,赶紧去把楚杰叫回来。 至于金闪闪,为了节省六个小时的时效,赶跑了这对黑心公婆之后,便再次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临走时她留了一百块钱,今天到场的哥哥嫂子,一家贴补十块钱,鉴于姚红梅送医及时,所以额外多给十块,而郝小娟自己贴钱给孩子买了东西,也要把这笔钱还给郝小娟。 剩下五十,是照顾袁朵朵坐月子的辛苦费。 她也没有指定人选,只叮嘱三个嫂子自己商量。 姚红梅最是积极,直接抢了七十块钱在手里。 朱亚男来气了,质问道:“素素只给了你二十,你抢走七十做什么?” “对啊,本就该我二十,另外五十是照顾袁朵朵坐月子的,我拿走七十不对吗?”姚红梅果然抢功第一名,抢好活儿也是第一名。 完全不给朱亚男和郝小娟表态的机会。 朱亚男不服气,想跟她吵,叫郝小娟拽了拽衣袖,摇了摇头,算了。 朱亚男只好撇撇嘴,气鼓鼓的拽着裴大志离开了病房。 * 南方某海滨小城,楚杰正在享受偷腥的快乐。 他的情妇其实不是洪金凰,而是一个叫柳絮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本地运输公司的出纳,婆家死绝了,只剩她一个人。 楚杰跑货过来,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他没想到一个寡妇这么带劲儿,一时上头,不肯回去了。 两人还在本地领了证,他以小寡妇新婚丈夫的名义,住进了人家婆家。 前段时间洪金凤找过来的时候,带着洪金凰,当时那柳絮在上班,洪金凤便让洪金凰和楚杰抱着拍了张照片,寄给了袁朵朵。 洪金凤的目的很明确,自然是想把袁朵朵气出病来,到时候看裴素素怎么着急上火。 她离婚后的这两年,到处调查裴素素的人际关系,楚杰和袁朵朵就是最适合她下手的目标。 至于海岛上的人,只要威胁一下那些爹妈被绑架的就行,也不算很难。 就在楚杰哼着小曲儿去供销社买肉的时候,忽然收到了老家的电话。, 277贪婪的嫂子,挨揍的人渣(二更) 楚杰的老子叫他回去, 楚杰还不乐意。 那头只好苦口婆心的劝他:“你媳妇刚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你这时候不回来不合适吧?再说了,老裴家那闺女也回来了, 你要是不回来,她能为了你媳妇把咱家给拆了。儿啊, 这个疯女人咱们可得罪不起啊,你快回来吧, 哪怕露个脸,过几天再走也行,啊。” 楚杰琢磨了一下, 也行吧。 回去看看孩子,走个过场, 要不然裴素素要是真的发狠收拾他,他是吃不消的。 于是他赶紧买菜回去做饭, 等柳絮下班回来后,便把这事说了说。 柳絮知道他在老家有女人, 但她自己是个守寡的, 便没什么好嫌弃的。 她只是缺个暖被窝的,可并不想给老楚家生儿育女。 现在她也快活够了, 楚杰想走就走吧, 她还不稀罕呢。 便爽快的点头:“行啊, 你要走就走吧,等会吃完让姑奶奶再快活一回。” 楚杰喜欢的就是她身上的松弛感, 这个女人不像袁朵朵,总是苦大仇深的像个怨妇。 以至于他每次回家,都感到窒息,感到压抑。 现在柳絮这么通情达理, 他却更加对柳絮难舍难分了,于是他这一快活,快活了足足三天还没走。 这三天里,金闪闪可没闲着,它跑老楚家吓人去了。 为了不给裴素素带来麻烦,这次它没有变形,也没有现身,直接让老楚家闹鬼了。 那老妖公原本在厨房生火,不知道怎么,火就燎到了袖子上,吓得他鬼哭狼嚎的扑到水井那边打水往自己身上浇。 夜里睡觉,好端端的却被一桶水从头浇到尾,整个床都湿了。 等他和老妖婆鬼喊鬼叫着冲出家门到处求救的时候,金闪闪又把院门从外面给他们锁死了。 最终金闪闪就这么折磨了他们两个晚上,不是狠踹他们的屁股,就是疯狂扇耳光,时不时用阴森恐怖的声音威胁道:“快说,楚杰在哪里,我是被他害死的冤魂,你们要是不把他交出来,我就送你们两个下地狱。” 几次三番之后,两个老畜生怂了,供出了楚杰的位置和联系方式。 第三天的时候,裴素素把地址和电话交给了师敬戎,师敬戎再去找楚奇。 天快黑的时候,楚奇已经领着谷行之找上门来了。 楚奇是公社主任,不好动手,可谷行之不是。 他得了楚奇的授意,找到楚杰,二话不说一拳头招呼上去,直接把纵欲过度的楚杰给放倒了。 最后他们两个亲自架着楚杰,一路送他回向阳村。 楚杰还在半路的时候,袁朵朵已经出院了。 医药费结余了一百四十几块钱,裴素素没敢让金闪闪直接把钱交给袁朵朵,万一那对老畜生把钱吞了,袁朵朵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连坐月子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多不好啊。 于是裴素素思来想去,叫金闪闪暂时把钱收起来,看看姚红梅会怎么做。 姚红梅为了在小姑子面前挣表现,殷勤得不行,整天忙前忙后,像个狗腿子。 孩子的尿戒子是她洗的,袁朵朵的月子餐也是她做的,甚至连袁朵朵沾了血的裤子也是她破费了一把,买来硫磺皂一点点搓干净的。 因为姚红梅发现,袁朵朵身上根本没钱。 这个女人作为农业技术员,工资并不低,但是那些钱全被这对贼公婆给贪了,楚杰有钱也不寄回来,所以坐月子的花销,都是姚红梅垫付的。 裴素素见姚红梅还算上道,便授意金闪闪拿了一百给姚红梅,当做袁朵朵月子里的花销。 多退少补。 金闪闪不理解,躲出去问了裴素素一声:“用得着这么多钱吗?” “估计只用得了一半吧。”裴素素坐过两次月子了,知道一个产妇包括孩子一个月的花销有多少。 一百肯定是多了,但这也是她刻意为之的。 她跟金闪闪解释道:“姚红梅为了卖我一个好,一定比其他人都积极,只要她把朵朵照顾好了,我可以把剩下的当她的辛苦费,可她要是不老实,贪得无厌,下次也别指望再有这样的好事了。而且等朱亚男知道这事,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说不定会来抢着干活儿,这不是白嫖了一个劳动力吗。这么一算,这笔钱其实给得不冤。” 金闪闪恍然大悟:“好,那我把钱给她了。” 裴素素笑笑:“我知道你心疼钱,不过你放心,我赚钱的路子多着呢,真不差这一点。只要能把朵朵照顾好了,这一切都值得。别忘了,她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可是这次她提前生产已经偏离了原来的剧情了,你说,会不会是天道故意捣乱来的?”金闪闪也是看过原著剧情的人,原著里头袁朵朵是顺产,而不是哭了一整晚紧急做的剖宫产。 裴素素也说不明白,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 几天后,楚杰终于回到了向阳村,而朱亚男,也受不了金钱的诱惑,巴巴儿的跑过来要帮着照顾袁朵朵。 楚杰刚进家门,便看到老裴家的两个儿媳妇在他家院子里张罗。 妯娌两个,时不时互呛一句,却又抢着做事,实在是叫人啼笑皆非。 楚杰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还特地退出去看了看。 没错,是他家,于是他喊了一嗓子。 可怜他的老母老父,天天被“鬼”胖揍和捉弄,鼻青脸肿的,还一瘸一拐的。 两人互相搀扶着出来,不敢大声说话,往院子里一站,像两个瘪三。 他们看到楚杰终于回来了,立马对着面前的虚空哭着求饶:“老祖宗,我儿子已经回来了,你可以高抬贵手了吧,别再揍我们了。” 楚杰一头雾水的看着,问道:“爸,妈,你们跟谁说话呢?” 结果话音刚落,他自己就挨了一脚,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以为是楚奇揍他的,猛地回头想吵架,却见楚奇站在大门外面,压根没有进来,谷行之更是远远的跟楚奇站在了一起,一点也不想沾他的边儿。 他懵了,环顾一周,背后找不到第三个人了,只得诧异的嘀咕道:“咦,到底谁踹——” 踹字还没说完,金闪闪又飞过去踹了老妖婆和老妖公两脚。 这下好了,一家三口面对面一起跪下,画面还挺温馨的。 金闪闪并没有现出真身,而是继续保持不可见的状态,悬在空中,命令道:“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互相甩嘴巴子,每个人至少要挨两百下,少一下都不行。现在开始计时!” 一声令下,老妖婆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扭头,准备扇老妖公的嘴巴子。 老妖公一样,伸出手,开始掌掴老妖婆。 啪啪,你给我两下,啪啪,我给你两下。 有来有往,好不热闹。 没办法,他们不敢不听啊,要不然,这个小鬼会以更加可怕的方式折磨他们。 他们只能照做。 楚杰看傻眼了,试图拦住他们,却没想到,刚直起身来,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 “没人打楚杰是吗?很好,那我来!”金闪闪的鱼尾巴劲儿可大着呢,立马左右开弓,啪啪啪的扇起了楚杰。 楚杰甚至来不及反抗,整个脑袋甩来甩去的,很快就嘴角流血,眼睛肿胀,很是狼狈。 金闪闪却一点怜惜的念头都没有,继续疯狂甩尾,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幕楚奇并不惊讶,谷行之也不奇怪,倒是朱亚男和姚红梅,两个人直接看傻了。 “楚杰在干嘛呢?”两个一头雾水的女人,连手里的活儿都忘了做了。 姚红梅摇摇头:“不知道啊,好像有人在打他,可是我没看到人在哪儿啊。” “不会是闹鬼了吧?”朱亚男这话一出口便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糟了,这话可不能说,会被人举报搞迷信的。 幸亏这会儿姚红梅没有心思针对她。 两人下意识站了起来,走过去看了看,确实没人在打楚杰啊,可是楚杰现在这个样子,毫无疑问是在挨打。 两人都吓傻了,丢下手里的活儿,转身想跑。 谷行之立马拦着她们,伸手要钱:“你们不想照顾袁朵朵坐月子的话,就把小妹给的那笔钱还回来吧,结余了多少就是多少,快点。” 姚红梅愣住了,没想到裴老三居然是回来要钱的。 她可不能白白辛苦一场,于是她扣了三十块在兜里,谎称用掉了六十,只还了四十回去。 但是她这些天的开销,朱亚男心里门儿清,她想当场拆穿姚红梅,却见姚红梅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挽着她的胳膊,要她扶自己回去歇会儿。 朱亚男蹙眉,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把戏,只得先陪她演下去。 到了远处的路口,姚红梅直起身来,分了十块给朱亚男:“做人别太实诚,给你。” “好啊,你果然在撒谎,你——”朱亚男想训斥姚红梅几句,被却姚红梅直接把这十块钱夺了回去。 “看来你是嫌少了,那行,我不给了。”姚红梅脾气大,扭头就走。 朱亚男急了,赶紧追上去:“红梅啊,你等等我啊!”她可不想到手的钱飞了,只得把那十块钱又抢了回来,忐忑的问道,“这样不会被素素发现吗?” “她都走了好几天了,她知道个什么。”姚红梅很有底气。 朱亚男一想,也对,上周开始就不见素素过来了,肯定是回去了。 毕竟她这次回来就挺奇怪的,明明自己还在坐月子呢,而且也没见她带孩子过来。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于是她拉着姚红梅问道:“她走之前没说什么吗?” “没有啊,只说让我好好照顾袁朵朵。反正我问心无愧,这钱你不要就给我。”姚红梅翻了个白眼,这个大嫂,依旧蠢得可以。 朱亚男想想家里三个孩子,再想想自己离婚的处境,还是留点私房钱的好。 于是她把这十块钱卷起来,小心翼翼的藏进了裤兜里。 “明天还去吗?”她看着转身离去的姚红梅,赶紧追上去问了一声。 “去个屁啊,楚杰都回来了。”姚红梅打死也不去了,闹鬼啊那边。 朱亚男一想也对,便不再去楚家献殷勤了。 夜里她算了笔帐,越想越不对劲。 姚红梅是从袁朵朵生孩子那天开始照顾袁朵朵的,到现在正好半个月。 而她是从第三天下午开始照顾袁朵朵的,到现在正好十二天半,去掉零头,就算十二天吧。 姚红梅照顾袁朵朵的时候,小姑子给了她五十块钱,那五十裴老三没有要走。 之后小姑子又给了一百,姚红梅实际花掉了三十,扣了三十在身上,还回去四十,分了十块给她朱亚男,也就是实际上得了二十。 两笔钱加起来,姚红梅得了七十块。 而朱亚男只得了十块。 这怎么算都是朱亚男吃了大亏啊,不行,她得找姚红梅再要点钱,要不然她就找小姑子告状! 不过小姑子现在不在,她只能等机会。 不一会儿,裴大志从地里回来了,看到她写的账本,好奇问了一嘴。 朱亚男被七十块和十块的巨大差距气到了,干脆一五一十的,把事儿全给抖了出来。 裴大志一听,立马把她臭骂一顿:“这钱你能拿吗?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我也是气不过……”朱亚男也意识到自己又被坑了,只拿了十块钱,就被拉上了贼船,不值当啊。 现在她六神无主,只好问道:“那我怎么办?” “我把钱给小妹寄过去,跟她实话实说,至于姚红梅那里,你不要声张。小妹是最不喜欢她的,肯给她那么多钱,肯定是看在她救了袁朵朵的份上,一旦小妹知道她这么不老实,以后再有好事也没她的份了。你给我记好了,千万不要贪图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你要是不信,你就好好看着吧,以后老三一家肯定是咱们兄弟四个里头日子最好过的。”裴大志不是傻子,什么事他心里都门儿清。 别看裴老三一家搬去了海岛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换了他和二祥,小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点头的。 朱亚男这个蠢货,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居然又被姚红梅拐上了贼船,开来是真的没救了。 这一刻,裴大志无比的庆幸,虽然朱亚男离婚不离家,起码婚是真的离了。 要是朱亚男还是这么蠢,他就不复婚了。 楚家,楚杰被揍得七荤八素的,还被那个小鬼威胁着要起来洗衣做饭伺候袁朵朵坐月子,他快崩溃了。 忍不住嘀咕道:“你到底是谁啊?” 金闪闪二话不说,直接把他踹茅坑里去了:“我是你祖宗!” 小金鱼气势汹汹,叉腰骂人,神气得不行。 楚杰只得狼狈的爬上来,先把臭烘烘的自己收拾干净,随后再也不敢哔哔了,老老实实伺候老婆孩子去。, 278我要离婚(三更) 夜深人静, 孩子哭了,闷热的空气里,是一股粑粑的酸臭味。 袁朵朵的刀口还没有完全恢复, 所以她并不打算起来。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椽子。 外面月色不错,天窗透亮, 不用点灯都能看清楚屋里的一切。 这是农村人千百年来省钱的智慧,能从大自然借光,就不必费劲点什么油灯。 孩子还在哭, 楚杰累了一天,睡得很沉, 压根听不到那吵闹的哭声,直到有谁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噗通一声, 他从床上滚了下来,捂着屁股, 大梦初醒。 肯定又是那个小鬼, 楚杰真的快崩溃了。 可是他一句牢骚也不敢发,只得哈欠连天的起来给孩子换尿布。 洗屁股的时候, 孩子赏了他一脸的尿, 他很生气, 想动手打孩子,不过他刚把手掌举起来, 自己就先挨了一巴掌。 他只得抹了抹脸上的尿渍,认命的重新给孩子换了身衣服,顺便把自己也收拾收拾。 “我错了行不行,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收拾完, 他哭丧着脸站在院子里,有种即将虚脱的无力感。 金闪闪没有现身,只是冷哼一声,骂道:“别做梦了,等到你媳妇出了月子再说其他,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还有,你这半年的工资呢?你媳妇住院和坐月子的钱,以及她娘家嫂子的辛苦费可都是别人垫付的。你算什么男人?你要是不肯把钱交出来,明天我就去广播站把你做的好是告诉全公社的人!” 楚杰只得求饶:“别别别,我没说不还钱,你给我点时间行不行?我这些年的工资都在我爸妈身上,明天我就找他们要。” “你可真行啊楚杰,你跟你媳妇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你是一分钱没给过她啊,怎么,你还没断奶啊?我还听说,你媳妇这些年的工资也被你爸妈拿走了,有没有这回事?”金闪闪是真的生气,怎么会有这么丧尽天良的人家,简直要把袁朵朵敲骨吸髓啊。 楚杰害怕挨打,赶紧坦白从宽:“有这回事,明天我把那些钱也都要回来,还给朵朵。” 反正袁朵朵给他生了儿子,就算把钱还给她,她还能抛下儿子跑了不成。 所以楚杰是想借花献佛,拿袁朵朵自己的工资,换这个看不见的小鬼开心。 金闪闪冷笑一声:“光把她的工资还回来就行了?还有你的工资呢?你可别忘了,你跟袁朵朵才是一个单独的家庭,现在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要是再这么拎不清,我一定会打到你认清形势为止!” 楚杰困死了,赶紧投降:“好好好,都听你的,我明天把钱全都要回来。” “这还差不多!等会回屋的时候动作给我轻一点,别吵到你媳妇和孩子!”金闪闪还是气不过,又踹了他两脚。 楚杰龇牙咧嘴的,只得强忍着怒火,像个龟孙子似的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不到五分钟,楚杰已经睡死过去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金闪闪气不过,直接甩了一尾巴,让他安静一点。 楚杰只得侧过身去,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不出五分钟,又是震天响的呼噜声,金闪闪怀疑他是故意的,便干脆去厨房找了一盒子火柴过来,撑开他的嘴巴,让他别再烦人了。 袁朵朵毫无困意,她听着房间里的动作,虽然看不到这个小鬼的身影,但她一直觉得这个小鬼肯定跟裴素素有关系。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是素素让你来的吗?” 金闪闪没有说话,只是离开了楚杰的位置,飘到了袁朵朵上空,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来想去,它找裴素素授权,买了一颗珍珠,送给了袁朵朵。 袁朵朵看着忽然躺在掌心的圆润珍珠,不禁湿了眼眶:“果然是素素叫你来的吗?她是回去了吗?也没有过来跟我道别。她是不是觉得我太没用了,明明是个大学生,却被婆家欺负成了这样……” 金闪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再次给了她一颗珍珠。 袁朵朵不确定这个小鬼的答案是什么,只得再次问道:“是她让你留在这里的吗?是她让你保护我的吗?是的话,你再给我两颗吧,如果不是,你把现在的这两颗都拿走。” 很快,袁朵朵的掌心又多了两颗珍珠。 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问道:“她那个学校,缺老师吗?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要我去做老师。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要离婚,孩子我也不想要了。” 金闪闪忍不住了,只好问了问裴素素,它可以现身吗? 鉴于楚杰还在房间里,裴素素还是拒绝了,建议道:“你用文字跟她交流吧,可以漂浮在空中三十秒,我选荧光绿的,应该可以看清楚。” 于是,袁朵朵面前出现了一行字—— 【缺,愿意要你去,但是不建议你把孩子留下。孩子跟着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子,会受罪的。不如把孩子带上,大家会帮你一起养。】 “也好,也好……”袁朵朵安心了,她不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握紧了手里的珍珠,沉沉睡去。 * 南方某海滨城市。 柳絮下班后,被洪金凤请去了市民公园谈事情。 一起过来的还有她的妹妹洪金凰。 洪金凰也三十多岁了,相貌比较明艳,要不是这年头不兴打扮,她一定是人群里回头率超高的那一个。 所以洪金凤之前会让她跟楚杰拍照片,而楚杰这个白痴,只想着有钱拿就行,压根不知道那照片是寄回去刺激袁朵朵的。 至于这个柳絮,则相对普通了一点,不过这女人虽然相貌谈不上特别出众,但她身材较小,弱柳扶风,气质出众。 加上她对男人没有什么要求,合则聚不合则散,所以她比洪金凰更招男人喜欢。 尤其是在南方,男人的身高普遍比较含蓄,柳絮这种一米五都不到的娇小型女人就成了香饽饽。 洪金凤知道她留不住楚杰,不过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于是她质问柳絮:“怎么只留了那么几天,我的人都没来得及赶过去捣乱呢。” “留了三天还不行?本来我就跟你说好了,拿钱办事,办完两清。”柳絮并不知道洪金凤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不过既然可以免费睡男人,还能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费,她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活儿干完了,她伸手问洪金凤要钱。 洪金凤却食言了:“说好的,你要是能把人留着不走,我给你五十,现在你只留了三天,那我只能给你十块。” “十块就十块。”柳絮是个爽快的性子,不想为了这种事纠缠。 至于结婚证,也是洪金凤要她领的,现在她顶着个已婚人士的身份,反倒是不好再找了,只得跟洪金凤提要求:“什么时候把离婚证给我?” “你急什么,反正你们的结婚证也是造假的。”洪金凤这是在给袁朵朵挖坑呢。 她估计袁朵朵迟早会来找裴素素的,到时候她叫柳絮拿着结婚证去找茬,不信袁朵朵不着急上火。 一旦袁朵朵中了圈套,就可以想办法把她骗出来了。 而只要袁朵朵落入他们的掌心,还愁裴素素不上钩吗? 所以结婚证她是不会还给柳絮的,离婚证也别想要。 柳絮挑了挑眉:“那好吧,反正我名声也不好,无所谓咯,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睡男人,多大点事。” 说完她便走了,压根不受洪金凤的要挟。 洪金凤也不生气,等她走了,才冷笑一声:“等我把裴素素骗出来交给太君,我再收拾她这个目中无人的蠢货!” 一旁的洪金凰叹了口气,劝道:“算了姐,其实柳絮这个性子也挺好的,只要有钱拿,就绝不纠缠,这种人反而不会拖后腿,咱们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洪金凤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就是一个满心仇恨的人。 打击报复一切让她不高兴的人是她最热衷的事情。 于是她翻了个白眼,骂道:“管好你自己,让你去勾引师敬戎,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把人拿下?” “我试了姐,他天天除了在部队就是在陪老婆孩子,我没机会啊。”洪金凰也很着急,她不像她姐姐,她姐姐是背叛了组织,她只是馋师敬戎的身子。 洪金凤眼珠子一转,道:“那好办,东海舰队那个怎么被俘虏走的,就用同样的办法把师敬戎俘虏走。你等我的好消息,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 几天后,师敬戎截获了一则情报,鬼子将于第二天黎明时分偷袭海岛。 这情报是鬼子给内鬼发的,师敬戎蹙眉,赶紧召集孙川黎昂等人,准备作战会议。 临走时,裴素素叫住了他:“鬼子要偷袭?偷袭的话,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发情报过来呢?” “我也怀疑是陷阱,所以我要通过技术手段,看看这份情报里面有没有别的玄机。你别急,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我会及时跟上级部门汇报,你安安心心在家里等我。”师敬戎折回,亲了亲她,抱了抱两个孩子,转身出去。 裴素素已经在一周前出了月子,卓彦的满月酒办得很隆重。 光是客人就请了将近二十桌,她的学生们也都来了,包括那些知青们。 不过她没收礼钱,免得落人口实。 现在师敬戎要去备战,她也要回学校上班,只得把卓彧和卓彦交给了自己老妈和三嫂来带。 刚到校门口,便看到谷行之回来了。 她赶紧迎上去打了个招呼。 谷行之把姚红梅退还的四十块钱拿给了裴素素,道:“二嫂肯定中饱私囊了,具体多少我不清楚。” “你拿着吧,当你的路费和误工费。”裴素素把钱塞给了谷行之,“哥你一路辛苦了,别嫌少啊。” “怎么会,你拿着吧,我真不缺这点钱。”谷行之还是不肯要,他跟姚红梅不一样,他不是短视的人。 裴素素却说什么也要他把钱拿上:“你要是不收,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找你办事,你我都是结了婚有了自己小家庭的人了,亲兄妹明算账嘛,拿着吧。” 谷行之拗不过她,只好把钱收着了。 转身的时候他想起一件事,提醒道:“对了小妹,楚奇回来的时候绕道去找了楚杰的那个姘头,那个女人叫柳絮,不是照片上的洪金凰,而且她还跟楚杰领证了。不过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良心,她告诉楚奇,领证这事是一个叫洪金凤的女人撺掇的,还说给了她一笔辛苦费。她觉得那个女人满脑子算计,不像是什么好人,叫楚奇小心点。” “果然是她。”裴素素不奇怪,这个女人当初在岛上就没少给她使绊子。 现在离了婚,肯定恨她入骨了。 中午下班后,她回了趟大院那边,找白渠商量一下这事。 刚到门岗那里,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雪花膏香味,混杂着一股叫人恶心的狐臭味。 裴素素猛地回头,视线中,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正一脸兴奋的盯着她。 女人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回头,只得赶紧别开视线,强装淡定。, 279嫉妒让她扭曲(一更) 裴素素认出来了,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推冯宝莉入海的那个。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证据。 钓鱼佬那边也都问过了,当时天黑, 确实没人注意到是谁下的黑手。 不过,倒是有一个钓鱼佬提供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线索, 说是事发之后的凌晨,一两点左右的时候, 看到有个黑影上了打渔小队的渔船。 打渔小队经常半夜三四点就要出海,提前准备一下倒也正常,所以这个线索说明不了什么。 这就导致那天的事成了自己心知肚明, 但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悬案。 好在冯宝莉和孩子都没有大碍了,要不然裴素素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曹放交代。 这会儿终于见到了这个凶手, 裴素素还是挺生气的。 不过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她身份特殊, 门口人来人往的,回头人家说她含血喷人就不好了, 说不定还会连累师敬戎。 所以她把视线落在了远处刚刚骑车回来的刘秀云身上, 越过这个狐臭的女人,走过去打起了招呼。 沙世瑶不禁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裴素素猛地回头是因为她呢,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拍拍心口, 赶紧往里面走去。 连级军官的住处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有点类似大杂院, 十几个房间扎堆凑成一个院子,不像职级高的宽敞和方便。 她这一路走着,心里一直在犯嘀咕。 她真的好嫉妒这个裴素素啊,以前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虽然也能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美貌,但那种感觉远不如近距离来得震撼。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女人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状态居然还这么好。 这女人的皮肤光滑白皙,一看就是没有风吹日晒吃过苦的,所以这女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体态也没有大的变样,不过这个女人刚出月子不久,小腹并没有完全平复下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身材也是比她强了不少的。 更关键的是,这个女人没有狐臭! 沙世瑶心里酸死了,恨不得早点把裴素素送到鬼子手里,看到这个骄傲的女人变成阶下囚。 回到家里,看到正在跟她女儿打架的侄子,不禁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她二哥沙世超的,沙世强二婚之后,三个累赘被回老家给爹妈抚养,所以沙世超的孩子没人带了,只得叫她带在了身边。 其实她可以拒绝的,但是大哥沙世强给了她任务,她只好硬着头皮把孩子弄了过来。 毕竟,只有这样沙世超才不会反对父母给大哥带三个孩子,这样大哥才能撇开那三个拖油瓶一心往上爬。 她走进门来,看着顽劣不堪的沙豪,只得挤出一脸的笑,哄道:“小豪,怎么又跟姐姐妹妹打架呀,快过来,姑妈给你带了好吃的。” 沙豪不情愿的松开这两个女孩子,跑过来伸手要糖,拿了糖,一颗也舍不得分给姐姐妹妹,扭头就跑了出去。 沙世瑶喊道:“马上吃饭了,你干嘛去?” “我找谷令怡去,她一天到晚跟我说她姑妈好,我要让她看看,我姑妈也很好!”沙豪得意洋洋,攥着满满一口袋的糖,一口气冲出了大院,找人炫耀去了。 沙世瑶只得骂道:“小瘪犊子,要不是看在你大伯的面上,看我不打死你!” * 裴素素找到白渠,白渠听完她说的事,还挺震惊的。 赶紧把门关上,拉着她去里屋说道:“真的是洪金凤?” “嗯,她以为那个柳絮拿了钱就会乖乖跟她合作,不过她没想到柳絮转头就把她卖了,估计是钱没给够。”裴素素也压低了声音,以防隔墙有耳。 白渠沉思片刻:“这样,老常认识宋首长身边的人,我叫老常想想办法,尽量让宋首长那边派个侦查连去办。” “洪金凤离婚了,宋首长会过问这件事吗?”裴素素不认识这个宋首长,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性格的人。 白渠倒是见过的,她点点头,道:“肯定会管的,说实在的,虽然她离婚了,可她的孩子不还是沙世强的孩子吗?只要孩子还是军属,部队肯定有义务监督她这个亲妈的。再说了,你也怀疑这事可能跟间谍活动有关,既然事关间谍,那宋首长一定会过问的。” “那就好,那拜托你了。”毕竟裴素素也不知道怎么跟宋首长联系。 白渠点点头,正好常卫华带着女儿回来了,裴素素便告辞了,方便他们一家说话。 常卫华是政委,师敬戎出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一般会留在岛上,不过这次师敬戎只是召开了一个作战会议,还没走。 会上大家一致觉得这是个陷阱,所以常卫华听白渠要他联系宋首长的时候,安慰道:“间谍活动的事儿,团长已经拍电报过去了,离得近,下午应该就能收到回信,别着急。至于洪金凤,这个你等我下午过去了再发电报,这会儿通讯兵也要回去吃饭的嘛。” “嗯,总之这事你上点心,千万别让岛上再出什么风波。还有冯宝莉那件事,小裴也说了,怀疑是间谍活动的人参与其中。我琢磨着,你们得赶紧排查岛上的可疑人物了。对了,今年开春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姓屈的连长?这个人的媳妇叫沙世瑶,有大问题。”白渠直接把裴素素转达的消息全都倒出来了,免得常卫华掉以轻心。 常卫华沉思片刻:“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叫屈正弘,挖泥船小队的。” “你最好先把他排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如果参与了,那就糟糕了,岛上肯定又被人渗透了,必须得赶紧把这些脓疮剔除出去。”白渠很是担心,又拽着她的宝贝女儿去了房间,叮嘱她要离沙豪和那两个女孩子远一点。 当天下午,宋首长果然派了一支侦查连过来,这次依旧是乔装成了渔民,不动声色,暗中调查。 晚上下班回来,裴素素从师敬戎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很是松了口气,有上级部门的特派队伍过来,这事儿就有盼头。 至于那个偷袭的情报,已经证实了是内鬼在唱双簧,信号源就在附近的小岛上。 “可是那是座荒岛,上面不是没有住人吗?”裴素素对附近小岛的情况还是知道一点的。 很多小岛都属于目前这座海岛管辖和护卫,不过大部分上面都没人居住。 只有极少数位置特殊的,在上面驻扎了一两个排的兵力,主要作用是放哨和警戒。 所以荒岛上出现的信号源,如果是戍防的士兵里应外合发出来的,那就糟了。 师敬戎当然考虑过这一点了,他安慰道:“不用怀疑,肯定不会是戍防的士兵干的,他们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祖上都跟鬼子有血海深仇,要么是经历过大屠杀的,要么家里的奶奶和姥姥是幸存下来的wei安妇,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是会背叛组织,我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那还会是谁呢?依我看,会经常路过那些小岛的就只有打渔小队了,其他人出岛还得登记,很麻烦的。”裴素素也在开动脑筋。 内鬼必须尽快抓出来,要不然,人心惶惶的还怎么生活。 师敬戎点点头:“我也是怀疑顾达那边出了问题,我已经叫大哥去找曹放过来了,你别急,一定尽快解决。” 很快,曹放踏着月色赶来。 这几天他的精神好多了,冯宝莉出事把他吓坏了,也让他看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比起男人的尊严,他还是更在乎冯宝莉的死活。 如果真的离婚,谁还能保护冯宝莉?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意就做个逃兵。 所以他这几天在努力尝试着振作,戈赟开给他的药他也在按时服用,相信过段时间也许会有所好转。 裴素素见他气色好多了,也挺欣慰的,不过她还是出去了,免得师敬戎这边有什么机密的安排不方便说。 她去老妈那边喂卓彦吃奶,小妮子已经长到六斤了,小胳膊小腿都跟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胖乎极了。 当妈的心里高兴,便抱着卓彦哼起了摇篮曲。 谷赛兰去楼下把鲫鱼汤端上来:“你三嫂做的,刺儿都给你挑完了。我叫她不用这么麻烦,你这么大人了又不是不会吃鱼,可是她不听。哎,我也拿她没办法,随她去吧。” “三嫂是觉得自己最近养胎无事可做,心里过意不去吧。要不我帮她找点手工活儿做做,免得她无聊。不过这么一来,妈你一个人带卓彧和卓彦带得过来吗?”裴素素还是了解柯佳媛的,这个女人一向喜欢投桃报李,现在她大着肚子没办法回馈亲人了,自然要做点别的事情。 虽然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小事,但其实,真心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裴素素这碗鱼汤得喝,还得全部喝完。 谷赛兰笑着说道:“怎么带不过来了,她娘家姐姐不也在吗?正好公社目前没有合适她的工作,就让她做点零活儿过度一下吧。” “也行,那我明天去安排。”裴素素把空碗还给老妈,继续跟闺女腻歪。 很快,卓彧从爷爷那边荡完秋千回来,一上楼便看到妹妹扎在妈妈怀里吃得香甜。 他很羡慕,但他知道,他是男孩子,他长大了,不能跟妹妹抢奶吃。 便像个小绅士一样,跑过来亲了妈妈和妹妹一口,扭头找令怡姐姐玩儿去。 刚到楼下,卓彧便看到令怡哭着跑了回来。 小小男子汉顿时紧张地冲了上去:“姐姐,谁欺负你,我打他!”, 280亲人是无价宝(二更) 令怡是大孩子了, 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会找一个半大的小豆包诉苦呀,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而是擦干眼泪,抱起卓彧回去吃饭。 饭桌上, 卓彧小嘴儿巴巴的,帮姐姐告状:“姥姥姥姥, 姐姐刚才哭了。” 谷赛兰早就看出来了,因为这小妮子的眼睛红红的,不过小妮子自己不愿意说, 她也就没问。 现在大外孙在告状,她再不问就不合适了, 便放下筷子,让令怡说说怎么回事。 令怡沉默了半天,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只得硬着头皮, 道:“那个沙豪, 中午的时候揣了一兜子的糖果到处显摆,我没搭理他。结果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 他又在那里针对我, 还说我小姑是假惺惺, 对我一点都不好,只有他小姑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姑。我气不过, 就打了他一顿,后来他找了一群男孩子过来打我,我没打过。” 令怡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太丢人了, 她都怕说出来被长辈们笑话。 毕竟,这要是搁老家那边,大伯母和一伯母肯定早就来劲了,一个阴阳怪气,挖苦她一个女孩子把自己当男孩子使,另一个则更加直接,会叫她妈妈生个弟弟来保护她。 所以她这会儿心里压力挺大的,她不知道这次会要被这些伯伯伯母们怎么看待。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没有挖苦,也没有嘲讽,有的,只有关心和着急。 那罗岚性子急,已经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起身道:“反了天了他,走,大伯母带你找他算账去!还记不记得是哪几个男孩子找你麻烦的?” “记得,都是大院那边的,所以我没敢下手太狠。”令怡小心的看了眼几个伯伯和没有说话的姑父,还是不太敢跟着罗岚走的。 万一这几个人不高兴了就不好了,她总得观望一下。 不过,现实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师翱见她不肯走,起身道:“别怕,大伯给你撑腰去。” 师敬戎则起身,把师翱拦了回去:“大哥你不是还要赶稿吗?我和小裴去就行了。” 师翱只得退回来,把这个机会留给了自己兄弟。 至于罗岚,则坚持要一起过去,正好卓彧闹着要给姐姐撑腰,便一起带上了。 谷行之原本在水井那边帮卓彦洗尿布,闻言也丢下手里的活儿,一起跟了过去。 到了大院这边,师敬戎直接去找了常卫华。 由常卫华和白渠出面,把那几个孩子包括他们的家长全都找了过来。 最近月色不错,所以即便到了晚饭的时间,天空也还是亮堂的。 五六户人家全都聚在一号院里,一个个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裴素素扫了眼这群人,发现中午见到的那个狐臭的女人没来,便跟师敬戎交换了一个眼神。 师敬戎再冲常卫华摇摇头,表示人没有到齐。 既然这样,白渠只好再走一趟。 此时此刻,沙豪正在院子里闹腾,他拽着他姑妈的手,一个劲儿喊道:“快啊姑妈,肯定是那个谷令怡找她小姑告状了,你快来给我撑腰啊。” 沙世瑶又不是傻子,这种讨不到好处的事情,她才不想去呢。 便拼命的往院子里退。 可是这半大的小子,牛劲儿还挺大,她居然挣脱不了,只得跟沙豪僵持在了院子里。 正骑虎难下,白渠过来了。 她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个女人,把那一抹厌恶的情绪收进了眼底。 沙世瑶赶紧掰开沙豪的手,赔笑脸:“呦,是嫂子啊,不是我拿乔,是家里实在走不开,我那两个孩子还没吃饭呢。” 白渠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盯得沙世瑶头皮发麻,只得尝试找点别的借口。 不过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沙豪已经冲出去了,嘴里还嚷嚷着:“姑妈你不来算了,我去把那个谷令怡揍一顿,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告状。” 这下可把沙世瑶给吓够呛,顾不得找借口,赶紧追了上去。 白渠嗤笑一声,看着沙世瑶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这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也不知道洪金凤许了她什么好处,总之,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等会回去,只能说孩子打架的事,其他的一概不提。 一号院,裴素素和师敬戎终于看到了罪魁祸首,沙豪。 这孩子长得挺壮,小肚子滚圆,好像伙食不错。 不过裴素素注意到,他脸色发黄,似乎不太正常。 这小孩这么大岁数了黄疸还没消,肯定有大问题,要么肝脏不好,要么得了溶血相关的疾病,要么是胆汁淤积。 不管是哪一种,要是放任不管,一旦病情严重,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也不知道他家长是做什么的,居然拖到这么大都没给看,真够心大的。 不过这又不是裴素素的孩子,而且这孩子似乎不知悔改,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把谷令怡揍得哇哇叫。 这更是让裴素素打消了提醒他家长的念头。 什么医者仁心,什么大爱无疆,那也得用在好人身上。 至于这么一个残暴恶毒的男孩子,裴素素合理怀疑他是个天生坏种,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做什么滥好人了。 她看着一口气冲到她面前想把令怡扯下台阶的沙豪,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来,赏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她冷着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恶魔一样的男孩,沉声命令道:“松手!” 师敬戎没想到自己慢了一步,便只能给媳妇助助威。 于是他也压低了眼角,俯视着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低沉的男声冷漠的命令道:“没家教的东西,给我站好了!” 原本沙豪还想皮一下,现在被这么一吼,立马脖子一缩,怂了。 这种半大不小的瘪犊子,惯会欺软怕硬,他看着人高马大的师敬戎,再看看男人冷若冰霜的面庞,以及那宛如老鹰般叫人心里发怵的眼睛,毫不犹豫的扭头,想跑。 师敬戎眼疾手快,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提了回来。 这小子怂得直打哆嗦,不等师敬戎开口,他便识相的求饶:“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是好人,你饶了我吧。” 师敬戎没动,依旧这么提溜着他,冷漠的眼神扫向了在场其他几个男孩的家长。 这里头职位最高的不过是个副营长,谁敢挑衅师敬戎啊,立马乖觉的让自家孩子赔礼道歉。 师敬戎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要求每个孩子当场说明白了,到底是谷令怡先招惹的他们,还是他们受人挑唆,无事生非。 这几个小子哪里见过这么吓人的男人,他们的老子,身高最高的也不过一米七七,所以他们也怂得很快,一个个的,争相指着沙豪告状。 “不关我的事,是沙豪抢走了我的文具盒,我要是不帮他打人他就不肯还给我。” “是啊,沙豪也把我的英雄钢笔抢走了,他说要我帮他一起揍谷令怡,要不然直接把我钢笔扔茅坑去。” “我也是被他强迫的,我要是不答应,他就用钢笔在我小鸡上画王八,可疼可疼了,唔……” “我也不想欺负你家令怡的,是沙豪撞见了我爸爸跟小姑亲嘴,我要是不答应他,他就要告诉我妈妈,让我妈妈离婚不要我。我不想没有妈妈,我只想留住我妈妈……” 最后这个直接把所有人都听傻眼了。 于是刚刚回来的白渠推开了不敢露脸的沙世瑶,上前一步,问道:“小昭,你可别瞎说啊,你小姑跟你爸爸不是亲兄妹吗?怎么会亲嘴呢。” “我小姑是抱养的,唔……”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小昭,还在为自己挽救了爸妈的婚姻而感到自豪。 然而他的妈妈,已经气得险些原地去世了。 她稳住心神,哆嗦着问道:“小昭,你说的是真的吗?” “唔,妈妈你不要离婚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做没妈的孩子。”小昭是个憨头憨脑的傻小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妈沉不住气,直接转身,回去跟他老子吵架去了。 留下他愣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着所有人。 至于剩下两个,也都是被沙豪威胁的,不是被抢走了弹弓就是被抢走了打火机,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一切问题重新聚焦到沙豪身上。 师敬戎一点想饶了他的想法都没有,他直接把人提着,大步流星走到门口,看着一直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沙世瑶,沉声道:“白渠,通知校长,开除这个沙豪。让他父母赶紧来接人。咱们岛上不欢迎这么一个天生坏种的恶霸。” 白渠知道,这事只能这么处理,要不然,谁知道这小子还要怎么报复其他孩子。 所以她赶紧张罗去了。 院子里的其他家长一个劲的跟裴素素和师敬戎赔礼道歉,他们夫妻俩也知道法不责众,便只是敲打了几句就算了。 回到山包里,谷令怡依然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她特地在自家的全家福上添上了小姑、姑父和卓彧、卓彦。 晚上睡觉都兴奋得想找人倾诉。 终于,柯佳媛受不了她那偷着乐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这是,捡着钱了?” “不,我捡到了世上最值钱的宝贝!”令怡美滋滋的把画挂在床头,睡觉去了。 柯佳媛把手里的针线活忙完,凑过来看了看,嘴角止不住上扬。 是啊,孩子的姑姑姑父,并没有像孩子的大伯母一伯母那样,出了事第一时间只知道冷嘲热讽,他们比谁都急,他们只会拉着一帮人去给孩子出头。 要是这事换了是柯佳媛自己,也会铭记于心的。 她这次过来,真是来对了。 柯佳媛赶紧收拾收拾,躺下睡觉。 三天后,沙豪的老子沙世超亲自过来把人接走了。 临走时他特地绕去大学那里,隔着窗户,看了眼正在讲课的裴素素,要把这个仇人的脸模样刻在脑海里。 只是,带着仇恨而来的他,却心猿意马的离开了。 他终于明白他那个嫉妒心重的表姐兼前任大嫂为什么不遗余力要给这个女人添堵了。 这个女人,实在是长得太叫人念念不忘了。 他这一回去,便开始动用关系,想来海岛支援。 沙世强正愁找不到人给裴素素捣乱,自然相信了他报复裴素素的鬼话,一番运作,在半个多月后把沙世超和沙豪的名字都给改了,随后成功的把这父子俩塞到了海岛这边。 至于沙世超的老婆,他为了不让这个黄脸婆耽误自己追求美女,找了个借口把她留在了老家。 来的这天,沙世超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抱着孩子,一脸心灰意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他见过不少,要么是死了男人的,要么是离了婚的,再有就是死了老子娘的,反正肯定是遇到了糟心事。 真晦气。 于是他领着沙豪,特地躲开了这个女人。 袁朵朵没有在意这个陌生男人嫌弃的目光,她只管在码头的人群中寻找那个一定会来接她的人。 几乎不废任何吹灰之力,她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个穿着红色衬衫一脸喜气的老同学。 她很激动,立马抱着孩子眼泪汪汪的扑了上去。 而裴素素,则抖开胳膊上搭着的大红色衬衫,披在了袁朵朵和孩子的身上:“就当我给我大外甥补一个满月酒。” 袁朵朵哪里还能说得出来字句,只管趴在裴素素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也不在乎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盯着她。 沙世超嫌弃的看着她,可是,当他的视线追随这个女人落在那一抹大红色的身影上时,他愣住了。 身后船夫在吆喝,有人忘了行李。 沙世超立马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这不正是这个晦气女人的吗? 这下他可不嫌晦气了,毕竟这个女人跟姓裴的关系很好啊! 于是他赶紧折回,帮袁朵朵把行李箱提了出来。 同一时间,师钧山手里的罗盘指针停止了摇摆,不偏不倚,稳稳当当指向了山塘市的方向。 正坐在老爷子旁边施展玄术的他立马中断了手上的动作,让灵仆给远在香江的师父发了个消息。 “正主来了,罗盘能量加强,天灾地点已定,山塘市无误。”, 281女人的友情万年长(小修) 码头人来人往, 热闹非常。 沙世超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特地留了络腮胡子,掩盖自己的五官。 又架了一副没什么度数的眼镜装斯文, 还故意在脸上用黑墨水点了几颗假痣。 所以他不怕有人会认出他来,除了那几个接应他的。 至于他儿子沙豪, 则戴上了戏剧班子里的假发,穿上了粉色长裙。 再加上一顶棕榈遮阳帽, 只要管好嘴巴,就可以把女孩子的身份伪装到底。 这会儿他看到自己老子这么热情的提着别的女人的行李,他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可是他老子为了不让他露馅儿,特地让他装一装哑巴。 他也只能把意见吞进肚子里。 要不然, 一旦身份暴露,他就会被赶走, 到时候就没办法收拾谷令怡那个告状精了! 所以他气鼓鼓的走开了,离得老远, 压着帽檐愤怒的盯着他老子。 接应沙世超的便是打渔小队的伏蓬, 这会儿他也注意到了舔狗一样往裴素素跟前凑的沙世超,只得故意跟身边人吵了起来, 吸引沙世超的注意力。 沙世超都快到裴素素面前了, 就在他准备献殷勤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声脆裂的响声,让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但见伏蓬把手里的大红色塑料鱼桶踩了个稀烂, 嘴里骂骂咧咧的,吼道:“张三儿你这个蠢货!跟你说多少回了这桶漏水!你看看这些鱼!啊!都快死绝了!” 一旁的刀疤脸故作惊慌的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这都是他临场发挥的演技,他当然不叫张三儿, 但是他知道,伏蓬是在救场。 要不然,不光沙世超要完蛋,他们几个都得死! 他只得站起来,像个瘪三儿一样,点头哈腰的,跟伏蓬赔礼道歉。 这一闹,沙世超回过神来了,他有些不情愿的把行李箱放下,转身过来劝架。 这时裴素素正好问起袁朵朵行李箱的事,两人一起回头,便看到了倒在码头木板上的箱子。 行人太多,裴素素没有注意到沙世超,她折返几步,把箱子提过来,空出一只手,带袁朵朵去大学里看看。 行李箱寄存在了供销社,两人到处转了转,裴素素问道:“想清楚了吗?留下当老师?农学院正缺人,你要是来,我就不再兼职农学院的课了,我不爱捣鼓那些玩意儿,尤其是下实验田,我看到蚂蝗我能原地去世!”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嘛!”袁朵朵心情好多了,果然狗男人只会拖累她前进的脚步。 于是她点点头:“留下来啊,这里挺好的,你不是说我的冻疮到这里可以自然痊愈吗?今年冬天我应该不会再手疼了吧。” “那还用说?这里最冷的时候都在二十度左右,也就前年有过一次大高潮,降到了十度左右,不过寒潮到了这边就威风不起来了,冷了两天又热了。”裴素素在岛上待了好几年了,当然对这里的气候门儿清。 袁朵朵还是挺期待的,笑道:“十度还算低啊!在咱们老家那边,起码得再低二十度!” “确实,零下十度我也受不了,所以还是这边好。不过我好几年没见着雪了,有时候也挺怀念咱们打雪仗的日子。”裴素素领着她往教务处走去。 孙建业这边她已经打好招呼了,对于袁朵朵的到来,孙建业当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于是袁朵朵的入职手续非常顺利的办完了。 孙建业介绍道:“小袁同志来得倒是挺巧,大学还有一个礼拜放暑假,所以这学期没你什么事儿了。你这一个礼拜就熟悉一下环境,认一认同事,有空的话帮忙监考一下,或者去实验田看看也行。总之,不强求,我知道你刚出月子,是小裴怕你闷,让我给你找点事做。” “没问题的孙主任,我愿意过来转转。明天把孩子安顿好就来。”说到孩子,袁朵朵有点好奇,“对了素素,你平时上班怎么喂奶啊?” “我妈会算准我下课的时间,把孩子送过来。等会我想办法弄个婴儿车,让我妈一次送两个过来就是了。”裴素素觉得这个问题不难。 她既然答应让袁朵朵过来,那肯定是要帮忙照顾袁朵朵的孩子的。 正好裴素素的妈在这边照顾柯佳媛待产,每天抽空送孩子过来两趟不是什么累活儿。 再说,柯佳媛也得多走走,到时候好生一点。 事儿就这么定了,裴素素看着孙建业期待的眼神,只好满足他一回。 她把办公室门关上,当着孙建业的面,买了辆可拆卸可折叠可组合的双人婴儿推车。 “要是不用就折叠起来,不占地方,也方便出行携带。要是只带一个孩子,那就把两个大部件中间的链接零件拆开就行,分开就是单人推车,合上就是双人的。”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功能。 孙建业很是惊奇,非要自己试试看,还问裴素素要装配图纸和结构图纸。 裴素素早就准备好了,立马拿给了他。 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技术,有了并不会推动科技树大步飞跃,没有也不会拖累科技树停滞不前,所以这属于系统三不管的商品。 孙建业却如获至宝,赶紧拿着研究起来。 裴素素见他兴奋得两眼冒光,干脆又买了配套的双人骑行游览车。 这车可以跟推车组装在一起,孩子在前面躺着,大人在后面骑。 同样,这也是系统三不管的商品。 组装图和结构图都交给了孙建业。 孙建业亲自把骑行车和推车装配在一起,还闹着要裴素素去操场上骑一圈给他看看。 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正忙着备战期末考试的大学生们,从窗口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两个年轻的小媳妇,骑在两辆并行组装的自行车上,说说笑笑,青春无限。 车龙头的位置则被婴儿推车所取代,一个奶娃娃正躺在里面啃爪子。 整个车子给人一种滑稽但又好像很实用的感觉。 教室里的冯宝莉羡慕坏了,羡慕之余又有点伤心,有点自卑。 她听说了,素素姐的大学同学来了,应该就是那个留着一头短发的女人吧。 那女人跟素素姐在一个地方长大的,应该比她在素素姐心里更有分量吧。 哎,冯宝莉默默的叹了口气,低头心神不宁的看书。 同桌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她勉强笑笑:“没怎么,担心自己考不好,之前住院耽误了一阵子课。” 哎,那谁不担心呢。 同学安慰了几句,冯宝莉再回头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没人了。 她失落的看着蓝色天幕下掠过的海鸥,默默握紧了拳头。 不,她不要被这样的情绪打败,她要学会坚强,学会欣赏自己。 【冯宝莉,你和素素姐的友情也很珍贵啊,素素姐对你也没得挑不是吗?】 【是呀!我真是太幸运了!】 她把这段内心独白写在了笔记本上,扭头看了眼窗户玻璃上几乎透明的倒影,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 * 裴素素领着袁朵朵去了职工宿舍。 她让袁朵朵自己选,是去山包里一起住着,还是住职工宿舍。 “你要是住职工宿舍,上班方便,离供销社和食堂也近些,确实挺方便的。不过你要是想跟我住一起,我也双手欢迎!不过这么一来,职工宿舍就不能留了。岛上的政策就是这样的,单人不留双份的住宅,除非有特殊贡献并且已婚,可以跟配偶分开计算。”裴素素把住宿的利弊讲清楚,免得袁朵朵后悔。 袁朵朵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可以先住几天试试看吗?我不想在人群里强颜欢笑。” “行,没问题。反正吊脚楼我也给你收拾好了。其实要我说,还是吊脚楼好,通风条件数一数二的优秀,住着很凉快,不至于热着孩子。不过山里风大,晚上可能有点吵,也要小心毒蛇的威胁。”裴素素怕她自己住应付不过来,所以还是倾向让她跟自己一起去山包包里孵小鸡。 袁朵朵点点头:“我就是想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我等下学期开学之前再做决定行吗?” “行!怎么不行!来,你先选一间,我给你布置一下。”裴素素能在岛上的买的还是尽量不麻烦系统了,毕竟福运值需要有源源不断的陌生人让她刷好感才行。 然而小岛快人满为患了,她不想坐吃山空。 再说了,去供销社买用品还能拉动海岛经济呢! 虽然单人的贡献可能比不上一颗芝麻粒儿大,可是聚沙成塔嘛! 而且,带着自己的好姐妹阔气的买买买,真的很有成就感啊,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于是等袁朵朵选好宿舍,两人便骑着那个造型古怪的车往供销社去了。 正好学生下课了,两人路过操场,瞬间被围得寸步难行。 裴素素便直接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位是袁朵朵同志,我以前的大学同学,学农的!下学期开始她会担任农学院的讲师,大家记得不要迟到早退哦,要不然,袁老师会伤心的!” 学生们立马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 做完保证,他们便打听起了这个古怪的车子。 裴素素笑着说道:“这车啊,这车就叫妈妈车,也叫溜娃车。像袁老师和我这样又要奶孩子又要上班的,最适合用这个!你们好好努力,将来毕业了争取留校!要是有朝一日你们结婚生娃了,我给你们送一个!” “裴老师好大方!” “裴老师可要说话算数啊!” “裴老师果然是最疼我们的!” “裴老师我爱你,我可以去你们中医班旁听吗?” 眼看着这群喊话的越来越离谱,裴素素只得笑着告辞了。 路上袁朵朵很是感慨的说道:“还是出来见见世面好啊,你看你,多受学生欢迎啊!” “你也可以的!袁朵朵同志,要对自己有信心!”裴素素空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 袁朵朵笑了:“嗯,我加油!走吧,买东西去。” * 岛上西北角的看守所里,彭招娣咬牙切齿的在数日子。 她和冷家兄弟被控告了故意伤害的罪名,因为裴素素有惊无险,但沈秀流产了,所以按轻伤算,判了三个月有期徒刑。 彭招娣恨啊,恨得牙痒痒! 她没想到裴素素居然没有一尸两命,反倒是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弄死这个裴素素。 正好岛上最近有几个想害裴素素的人来找过她,她真是等不及了,恨不得现在就出去。 正咬牙切齿的盘算着出去后报复的法子,就听狱警说道:“哎听说了吗?那个小裴嫂子的大学同学来了,据说也是个大美女!来了就直接到大学当讲师了!” “那肯定啊,好几年前的大学生,可比现在值钱多了!不过那个女人挺胆大的,居然要求自己带着孩子住职工宿舍。要我说,这样真的挺危险的。”另一个狱警提着饭桶,吭哧吭哧走着。 “是啊,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不安全了,不过我看她那个样子,可能是婚姻不幸,所以想自己冷静冷静吧。这么一想,也就理解她了。” 两人从彭招娣的牢房前经过,往食堂去了。 拘留所里没有专门的食堂,每次都是去百姓大食堂订饭过来。 很快,狱警过来开锁让犯人们吃午饭。 彭招娣心想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个独自居住的女人应该是个很好下手的把子! 她可以拿那个女人威胁裴素素,把裴素素骗过来一起杀了! 不过她刑期还没满,她得先想个办法离开! 于是她提前把牙刷掰成两截儿,偷偷藏在了袖子里。 等狱警过来的时候,门一打开,她就把断裂的牙刷手柄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顷刻间血流如注! 她的眼中是狡黠的笑,带着得逞的挑衅意味,大声喊道:“救命啊,狱警要杀我!狱警要杀我!”, 282剧情惯性(一更) 被冤枉的女狱警叫张楠, 她很想替自己争辩,可是这彭招娣直接装死,倒在了她怀里, 这让她百口莫辩。 加上事发的时候,周围没有其他狱警可以给她作证, 她只能等看守所的所长过来再处理这事,不过当务之急, 还是把彭招娣送去就医。 很快,急救室的大夫出来了,他说彭招娣没有大碍, 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住院休息几天。 张楠很头疼, 看守所里的女狱警本来就少,要是再匀一个在医院这边, 那其他的女犯人就只能叫男狱警去帮忙看着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看到了陪袁朵朵来医院给孩子建立疫苗档函的裴素素。 这年头小孩使用的疫苗虽然不是很多, 但也需要提前跟所在地的医院报备, 比如73年研制出来的乙肝疫苗,再比六十年代研制出来的糖丸, 也就是脊灰疫苗。 这些都要在对应的时间段给小孩子注射或者服用。 现在袁朵朵的组织关系调来了岛上, 孩子自然要跟过来。 张楠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看着即将在前面走廊转向防疫科的裴素素,跟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也不想看到她被冤枉, 便点点头让她快去。 张楠一路小跑冲到裴素素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声问道:“小裴嫂子,可以帮帮我吗?” 裴素素诧异的停下, 但见一个身材健壮的短发女人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身上还穿着狱警的制服。 她记得这个女人,彭招娣宣判后就是被张楠押走的。 于是她好奇的看了眼另一个狱警的位置,问道:“怎么了,谁生病了?” 张楠委屈死了,立马拉着裴素素去旁边小声的说了点什么。 裴素素闻言,道:“你可以试着这样给自己辩解。首先就是伤口的走向问题,如果是你扎的她,伤口的起始位置应该是你站着的方向,末端指向她自己。如果是她自己扎的,那就要看是她哪只胳膊受的伤,如果是左臂受伤,那肯定是右手扎的,伤口的起始位置大多在右边,并且是从她自己这边开始,指向外侧。” 裴素素见她一脸的迷茫,似乎不太理解这个发力点和伤口走向的问题,便让她去病房门口等着。 “我帮我同学办好孩子的疫苗档案,回头给你拿本书过来,你照着书上的讲解,给自己伸冤。对了,我怀疑彭招娣是想等晚上的时候直接在医院越狱,或者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最好是不要声张,多安排几个人跟踪她就行,说不定还能立大功呢。”裴素素看了眼手表,赶紧把事儿办完,她还要去上班。 张楠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们人手不够。” “那你听着,我找个小东西帮你,小东西可以跟你说话,可以给你带路,甚至可以帮你揍人,但是你看不见它。你放心,不是什么鬼怪。你要试试吗?”裴素素也知道女狱警少得可怜,能帮助张楠的也只能是金闪闪了。 张楠胆子大,点点头兴奋的说道:“好啊嫂子,只要能让彭招娣牢底坐穿,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你回去等我。”裴素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往防疫科儿保健室去了。 到了那里,裴素素看到了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女人。 女人一头的大辫子剪了,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白底红碎花的衬衫,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 裴素素诧异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倒是魏鸣凤,主动打了声招呼:“是你呀。” 裴素素这才停下了,问道:“你结婚了?” 魏鸣凤摇摇头:“没有,被人那个了,医生说我年纪大了,又是头胎,如果流掉可能以后都不能生了,我就……” 裴素素还真不知道这事,她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问了一句:“那个男的是谁?” 魏鸣凤沉默了,她没法回答。 她在岛上的日子不好过,她清高,她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尤其是那些碎嘴的妇女,每次上工的时候,都喋喋不休的说着张家的丑事,谈着李家的八卦。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谣言。 议论的喉舌多了,真的也就传成了假的,假的则变得言之凿凿,好像是真的。 比如她自己,因为跟下放的人住在一起,所以被传成了勾引某个高官不成,进而被人家原配老婆收拾,踹到海岛来下放的。 她听了很生气,就跟那几个妇女吵了一架。 因为这事,当天晚上的大锅饭没了她的那一份,她只能去海边碰碰运气。 没想到那几个妇女怀恨在心,找了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跟踪她。 当时正好下雨了,周围的钓鱼佬纷纷收起渔具回去了,她却因为没有找到吃的多逗留了一会儿。 等她满心欢喜把挖出来的几个蛏子用小桶提着准备回去的时候,被一群流氓堵住了去路。 那群流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渣,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见她不吭声,裴素素也就不问了。 她带着袁朵朵去建档,事儿办完再次路过留观室的时候,魏鸣凤已经走了。 裴素素叹了口气,袁朵朵好奇问了问这个女人是谁。 她只能解释道:“是一个家庭成分有大问题的女人,不过她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 “那确实不好说,不过不管成分有没有问题,被人强jian生子都挺可怜的。”袁朵朵很有同情心。 裴素素点点头:“我叫人查一查,你等我一下。” 她在系统里买了本中文译本的刑侦技术文献,招招手让张楠过来。 小声道:“拿着,好好研究一下,怎么给自己洗刷冤屈。对了,岛上有个叫魏鸣凤的下放人员,被人强jian生子。这事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帮我查一查吗?” “魏鸣凤?”张楠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她问道,“是不是一个特别清高,不爱搭理人的女人?” “算是吧。”裴素素看看时间,来不及了,只得就这么匆匆离开,“你要是太忙就算了。” “没事没事,我尽量。”张楠看着转身离去的裴素素,赶紧应下。 * 晚上下班后,裴素素去职工宿舍看了看袁朵朵和孩子,见她一下午的时间已经把宿舍收拾好了,便回去了。 刚到山包里,便看到了等在入口处的师钧山。 “有事儿?”她摇响门上的铃铛,叫里面的人开门。 令怡像个快乐的小喜鹊,一路笑着跑了过来:“小姑你回来啦!” 裴素素笑着搓了搓她的脑袋,转身请师钧山进来。 师钧山跟着她上楼,随后递给了她一个罗盘,一张地图。 裴素素比对了一下,诧异的问道:“按照指针的方向来看,这一条线上的城市不都有可能吗?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是山塘呢?” “你把罗盘沿着这条线走一遍。”师钧山坐下,双手托腮,期待的看着。 其实他也是推测的,但需要裴素素和袁朵朵两个人都验证一遍。 裴素素拿着罗盘走线,每路过一个城市,罗盘上隐约的那一层金色光芒都会暗淡一下,直到她把罗盘停在了山塘市。 金色光芒散去,血色光芒犹如雾气般升起。 师钧山淡淡的说道:“这下相信我了吗?” “我没说不信你,就是不理解这个原理。”裴素素把罗盘还给他。 师钧山掏出一本书来,递给她:“原理在这里头,你慢慢琢磨,我还要去找一下你那个同学。” “找她做什么?”裴素素好奇,这天灾难道还跟袁朵朵有关吗? 师钧山反问道:“嫂子这么聪明,会猜不到吗?” 说完他便走了。 裴素素一直到吃完饭都在琢磨这个事儿。 难道是因为袁朵朵是原来的女主? 按照原本的剧情,袁朵朵是在楚杰给山塘市运货的时候才知道楚杰出轨的。 但也是在山塘市,楚杰帮助救援,立下了大功。 所以,山塘既是袁朵朵感情的转折点,也是楚杰事业的转折点。 而现在,虽然袁朵朵提前知道了楚杰出轨的事,出轨的对象也不是原文的那一个,可是,她跟楚杰还没有离婚。 毕竟她在哺乳期,公社那边不给办。 这么一来,剧情虽然歪了,但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也许山塘市依旧是楚杰事业的转折点。 而且,袁朵朵应该会在那里遇到楚杰。 这大概就是原著剧情的惯性吧,怪恶心的。 也不知道袁朵朵那边什么情况,金闪闪又被她安排去帮张楠了。 她只能等消息。 当天夜里,师钧山又来了,直接扔了个纸团进来,令怡还在外头跟弟弟妹妹玩,听到动静跑过来捡起纸团,上楼送给了裴素素。 裴素素把纸团打开看了眼,随后递给了师敬戎:“我得准备一下,跟朵朵一起去一趟山塘市。” “带上三哥,还有三嫂的二姐。”师敬戎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所以他接受度良好。 但他只是看起来淡定,实际上担心得不行。 于是第二天,他去找了几个退伍老兵,希望他们一路上护送一下,到了地方也许还能帮助救援。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日子在两天之后。 这时间也是师钧山选的,问他有什么说法吗? 只说是等一个人。 裴素素合理猜测,等的是陆老先生,不过她没问。 还有两天时间,她得赶紧把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处理掉。 于是她往医院走来,金闪闪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总之彭招娣这个祸害,是不能再留的,要不然她不在岛上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不过,她刚到医院,便看到了病床上的人盖上了白布。 她很好奇,问道:“张楠,彭招娣死了?”, 283儿子舍不得妈,也舍不得爸(二更) 张楠点点头, 解释了一下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彭招娣死有余辜。 这个女人昨晚从病房窗户跳出去后,跑到海边渔船上见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虽然没有现身, 但是张楠大致可以确定,那人应该叫伏蓬。 因为那艘船是安排给伏蓬打渔用的, 他晚上也住在船上。 另外一个则跟彭招娣一起出来了。 男人块头很大,刀疤脸, 操着北方口音,老烟嗓。 张楠一路跟着,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都是金闪闪转述的。 原来这个男人早就跟彭招娣联系上了,这个男人的任务是暗害裴素素和师敬戎, 而彭招娣正好恨裴素素入骨。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绑架裴素素的身边人, 逼迫裴素素就范。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在岛上就待不住了。 哪怕事情成功, 他们也得离开海岛, 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巧,这个男人暗恋袁朵朵, 白天的时候正好看到袁朵朵来了岛上, 自然打算绑架袁朵朵, 两个女人关系那么好,裴素素肯定会上钩, 到时候他就连着袁朵朵一起带走,以解相思之苦。 只可惜,他不知道他被人跟踪了。 到了职工宿舍那里,彭招娣不敲门也不做别的, 而是蹲在树丛里,捏着嗓子学婴儿的哭声。 张楠真是没想到,这个彭招娣挺奸诈的,知道绑架难度高,便打算用婴儿的啼哭声骗袁朵朵出来。 袁朵朵心地善良,以为有人抛弃婴儿,想也不想便准备开门。 还好金闪闪拦住了她。 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这么恶毒,用婴儿的哭声骗她。 于是她锁紧门窗,当自己聋了哑了。 彭招娣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打算直接砸了窗户玻璃。 就在她哐当一声准备破窗而入的时候,张楠喝止了彭招娣。 彭招娣生怕自己越狱的事情暴露,想也不想丢下刀疤脸便逃。 张楠这一追便追到了悬崖边上,彭招娣无路可逃,琢磨着干脆跳海好了,反正这悬崖也不高。 只可惜,那悬崖下面的水不深,下面全是嶙峋的礁石。 所以她这一跳,直接把自己的小命给交代了。 医院也进行了例行的抢救,不过没救回来。 裴素素松了口气,连一秒钟都没有为这个女人惋惜。 她只是关心了一下张楠:“她冤枉你的事怎么说?” “所长把那本书拿过去了,刚刚找人过来验过伤,是她自己扎自己的。”张楠挺感激裴素素的,要不然,她真的要唱窦娥冤了。 裴素素放心了,鼓励道:“目前国内刑侦领域的技术还有些滞后,这本书你好好研究,回头我再找两本给你看看。” “真的吗?可是……可是我看了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个狱警,文化程度也不高。”张楠有点自卑,在裴素素这个大学生面前,她总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 哪怕块头高,骨架大,她也觉得自己弱小无助又可怜。 裴素素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不出意外的话,岛上的大学下学年会开设刑侦专业,但是我也说不准,要看能不能把教师凑齐了,而且还需要上级部门批复。总之,你先准备着嘛,反正你还没结婚,到时候要是真的开设了相关专业,你也考个大学念念。” “真的!”张楠兴奋坏了,这可是她从来不敢设想的道路。 裴素素笑着点头:“真的,加油。” 张楠激动不已,非要送裴素素出去。 裴素素问了下那个刀疤脸的事,张楠笑着说道:“抓起来了,不过他还没招供,不着急,等派出所所长审审看,他们很专业的。” “那有什么情况你记得跟我说一声。”裴素素走了。 晚上师敬戎回来,裴素素跟他说了下这事。 师敬戎跟她一样,只恨彭招娣死晚了。 毕竟,上次那事,要不是抢救及时,而裴素素自己的专业素养也足够高,说不定真的会一尸两命。 两口子要不是碍于身份,早就对这个女人实施打击报复了。 现在好了,这个祸害死了,还真是好事一桩。 为了庆祝少了个隐患,两口子当然要腻歪腻歪,还不忘做好避孕措施,免得再来一个,让人吃不消。 第二天中午,裴素素已经在做临行前的准备了。 她要带着卓彦一起去,当然要多带点孩子的衣服,好在现在北方也是夏天了,不需要考虑什么厚衣服。 为了掩人耳目,很多东西她还是要装在行李箱里的,哪怕只带一个箱子也行。 师敬戎舍不得她走,拉着她手里的衣服,耍赖皮:“要不你带我一起吧,把我装你那个什么空间里头。” “去你的!我要是真的把你拐跑了,那我的罪名可就严重了。”裴素素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家伙跟她开玩笑呢,但她就是要趁机欺负欺负他。 这儿捏捏那儿挠挠,看他憋笑憋得那么辛苦,她就心情大好。 正闹着,卓彧哭着跑了上来,抱着裴素素的腿不肯撒手。 小家伙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蛋儿,委屈巴巴的问道:“妈妈妈妈,姐姐说你明天要去北方办事情,真的吗?可以带我一起吗?” “真的,不过妈妈不能带卓彧啊,妈妈已经带了卓彦,再带着卓彧妈妈照顾不过来。”裴素素试图讲道理。 她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她是去办大事的,卓彦身份特殊,必须带着,袁朵朵是原著女主角,师钧山也要求她一起去。 那自然,袁朵朵的孩子也只能带着。 其他的就没这个必要了呀。 再说了,小家伙留在这里多好啊,有姐姐妹妹和小弟弟一起玩耍,不比跟着妈妈旅途颠簸的好吗? 可是小家伙不听,一个劲的抹眼泪:“我不嘛我就要去,我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妹妹!” “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看来你是不想陪爸爸了。”师敬戎赶紧帮着劝劝,当然,他劝的方式更像是在跟妈妈吃醋。 卓彧委屈的摇摇头:“我也想陪爸爸,爸爸不跟妈妈一起去吗?” “爸爸不去,爸爸跟卓彧一起守在家里等妈妈和妹妹回来好不好?”师敬戎叹了口气,孩子还小,大道理是没用的,不如打感情牌。 卓彧果然有点犹豫了。 他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和睡着的妹妹,终究还是委屈的撒开了手:“好吧,我要是走了,爸爸一个人太可怜了。” “哎呦,我儿子真好!”师敬戎把这家伙抱起来,去楼下玩会儿,免得他耽误正事。 裴素素抓紧时间收拾。 * 黄昱和师翊正在吃饭。 刘巾帼做的,她却不跟儿子儿媳坐一桌,而是自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好像谁给她气受了似的。 黄昱一开始还让师翊劝劝,可是刘巾帼就是不肯过来。 反正孩子她照样帮忙带,活儿她也照样干,但是要她跟儿媳妇开口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黄昱慢慢的也就不劝了,哪怕别人造谣说她欺负自己婆婆,不让婆婆上饭桌,她也不在乎了。 这会儿她放下筷子,问道:“我还是想着,我该跟小裴一起去北边。” “你走了,孩子怎么办?”师翊也是无奈,孩子还小呢,总不能让他带在身边吧? 黄昱抬起下巴,指了指那边默默吃饭的刘巾帼:“你去跟你妈说一说。小裴这次虽然对外说的是回娘家探亲,但我总觉得不是。” “你又开始疑神疑鬼了。”师翊没想那么多,他整天忙着跟两个老神医学着认药制药。 中药有很多制药的方法,比如干煸的,炙烤的,炒熟的…… 不同的药有不同的处理方式,这些都要一点点学,学精了,学透了,才能去跑药材,要不然自己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所以他真的没有心思想别的。 黄昱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疑神疑鬼。你想啊,她如果是回娘家探亲,为什么带着师钧山和陆家那两个兄弟啊。还有,袁朵朵不是刚从她老家过来吗?为什么要跟她再回去呢?这说不通啊。我还是跟着去吧,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行,你去就去吧,孩子你自己跟我妈说,让她带一带吧。”师翊没意见,只要不让他带孩子就行。 黄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师翊推了出去:“你去说吧,她跟我不说话。” “我说了没用啊,她就是憋着一口气呢,非得要你自己去跟她和解才行。”师翊还是了解他妈的,老人家要面子,不想跟晚辈低头。 黄昱冷哼一声,生气了:“你去嘛,去嘛,等会儿补偿你!” 看着黄昱明送秋波的眼睛,师翊动摇了。 只得厚着脸皮,去跟他妈说好话。 原以为他妈会拿乔不理人,没想到这次却格外好说话。 师翊自己都傻眼了。 他不知道的是,刘巾帼藏着坏心思呢。 她准备等黄昱走后,她就抱着孩子回昶阳城。 师霖那个老东西不是觉得外孙外孙女好吗? 那她就带着亲孙女过去,跟那几个孩子一较高下! 黄昱和师翊完全不知道她要耍什么鬼把戏,还以为她想通了,不拿乔了。 夜里两口子很是疯狂了一把,第二天天不亮,黄昱便收拾好东西,主动跑过去要帮裴素素拿行李。, 284不舍的分开(三更) 裴素素看到黄昱, 有点头疼。 她没指望黄昱报答自己什么,只要黄昱不作妖,安安分分过日子, 保持一个妯娌和谐的局面就很好了。 可是黄昱现在就是铁了心要做她的狗腿子,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尤其是她笑脸相迎, 热情至极,一来就帮着扫地晾衣服, 弄得裴素素压根不好拒绝。 谷赛兰看出来她的为难,便借口给她准备了吃的带在路上,让她跟自己去厨房说话。 裴素素压低了声音, 不解的问道:“妈,煮鸡蛋我不是带着了吗, 还有什么?” “没能有什么?妈就是想私底下劝劝你,那个黄昱要是实在想去, 你就让她去吧。妈看得出来,她是攥足了劲儿要讨好你呢。虽然有点叫人膈应, 可是你想啊, 等你到了山塘,遇到什么不好亲自出面的事情, 不是可以使唤她去做吗?反正是她自己要去的, 也不算你利用她。”谷赛兰考虑得比较细致。 古往今来, 能预言地震的,那都得是神话传说里的故事了。 现在她闺女要去那么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 抢在地震前头疏散几十万人,谈何容易。 这里头肯定会得罪人的,有黄昱这个狗腿子在,很多事情就不用裴素素亲自去做了。 裴素素还是有点不太情愿:“妈, 我不想跟她走太近,要是以后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就不好办了。” “那怕啥的,到时候你就说办不到,做不了。总之,眼下这个坎儿是最难闯的,多带点人好。要不是你三嫂马上要生了,妈都要跟你去呢。”谷赛兰还是坚持要让她答应黄昱。 说白了,黄昱有个高职级的老子,这个背景在必要的时候,比裴素素这个团长夫人管用。 而且,黄坚肯定还有什么战友在北方,说不定都能帮上忙。 裴素素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那好吧,妈您自己保重。” 到了外面,却见曹放和冯宝莉也来了。 两口子都快放暑假了,还有几场考试没考。 这会儿特地赶过来给她送行。 冯宝莉拉着她的手,泪眼朦胧:“素素姐,我还有两场考试,要不然我真想跟你一起走。” “好好考,争取拿个奖学金,减轻一下家庭负担。”裴素素抱了抱她,“别想东想西的,嗯?等我回来给你带首都的烤鸭。” “好。”冯宝莉真的羡慕坏了,羡慕那个叫袁朵朵的女人。 原来友情里面,也是有先来后到的,人家比她早了好多年就跟素素姐有了交集,要她怎么追赶才能追赶上呢? 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期末考试一定要考好,一定要让素素姐看到闪耀的骄傲的自己,而不是那个哭哭啼啼自甘堕落的自己。 于是她也用力的抱了抱裴素素:“一路顺风姐,我等你回来。” 裴素素捏了捏她的脸颊:“多大人了,还哭,难不成你还要跟我家卓彦比比谁跟能掉眼泪?” 冯宝莉笑了:“讨厌!” “去吧,回去看书,等你毕业了,争取留校当个老师也不错嘛,说不定还能跟朵朵做同事呢。”裴素素不是在画饼,而是希望这种对于未来的美好畅想,可以成为鼓励冯宝莉前行的动力。 冯宝莉点点头,松开了她。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裴素素道别了,原想着这一路上就这么多人了,不会再有新的成员加入,没想到,裴素素快到码头的时候,罗岚追了出来。 吭哧吭哧的,速度快赶上长跑运动员了。 裴素素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嫂你怎么挎着电工包?” “我跟你一起去吧,要是真的有地震,灾后重建肯定需要电工的帮忙,我什么复杂的电路什么乱七八糟的山路都抢修过,你带着我,肯定给你长脸。”罗岚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了师翱。 毕竟师翱一把年纪才结了婚,很是舍不得她。 现在,他只能无奈的骑着车赶了过来,他看着他这个动如脱兔的媳妇,眼中浓烈的爱意里头,还有些许的自惭形秽。 他的事业不如她,思想觉悟也不如她。 他真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窝囊男人。 这么下去可不行。 他把车停在路边,握紧了拳头。 不舍的话梗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裴素素跟师钧山商量了一下,同意了罗岚的加入。 只是这么一来,要临时补开两张介绍信。 师翱便赶紧骑车找楚奇去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赶了过来。 正好客船要出航了,裴素素转身,抱了抱师敬戎和卓彧,一家四口,在清晨薄雾的码头,就此两两别过。 卓彧还是没忍住,哭成了泪人儿。 小手搂着爸爸的脖子,特别的用力,也特别的无力。 裴素素听着即将起航的汽笛声,只得再次亲了亲小宝贝的脸蛋儿,毅然离去。 船行海上,风浪声声。 当妈的用力挥了挥手,坐下后叹了口气。 孩子与父母相处的过程,不就是一个相聚与离别的过程吗? 总要有这一天的,总要学着适应的。 现在孩子还小,等孩子长大了,上大学了,离家闯荡了,不是更加不舍吗? 难道因为不舍,就要放弃身上的责任吗? 不能。 所以,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闭目养神。 很快,客船靠岸,转车去了客运站。 再从客运站去了火车站。 这年头是可以临时补票的,所以黄昱和罗岚的加入并不会打乱原来的计划。 候车室里,裴素素终于看到了师钧山说的那个人。 所谓的鹤发童颜,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等师钧山介绍,裴素素已经走向了这位玄学大师。 握了握手,她客气的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裴素素。” “你好,我是陆万崇。”陆大师一身仙气,不像是凡尘中人。 他松开手,看向了裴素素身后的孩子,要亲自抱抱她。 说也奇怪,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卓彦,居然非常赏脸的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门,裴素素总觉得那半梦半醒的眼神里,透着股子笑意。 一种早就认识眼前这个老头的熟稔的笑意。 这让裴素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能玄门中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玄”字吧,所以,这感觉也只能用玄乎来形容。 很快,检票进站,裴素素准备补票的时候,罗岚自己掏了钱,顺便把黄昱的也付了。 她果然有钱任性,还很豪爽的说道:“别跟我争,我是大嫂!” “好好好,不跟你争。”裴素素哭笑不得。 这年头的火车跑得很慢,从南到北,动辄八九天,甚至小半个月。 好在火车可以开窗,也不至于太闷。 现在,裴素素心里还有一个天大的疑惑,那就是天灾的时间门。 里是没有明确的时间门的,只能问陆大师。 陆大师似乎早有准备,他递了个纸条给裴素素。 裴素素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七月十七日。” 咦,那还早着,从现在开始,算上中转和可能存在的突发事件,就算半个月后才到达山塘,那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门准备。 有必要这么早过去吗? 裴素素好奇的抬头。 陆大师笑了笑,高深莫测的指了指天空。 裴素素领悟不了,只能问金闪闪:“这老头什么意思?” “他说看天意。我琢磨着,可能天道要在路上设置障碍,宿主你可要小心了。”金闪闪话音刚落,系统里闪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进度条。 进度条一共九九八十一节。 第一节的旁边已经闪烁起了红色感叹号。 这代表着危险即将降临。 天道的考验,开始了。 * 某海边小城,洪金凤看着刚刚收到的情报,气得摔了一只碗。 洪金凰慵懒的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听到动静,劝道:“又失败了吗姐?我都说了,那个女人不靠谱,她太恨裴素素了,容易适得其反。” “何止是失败了,命都没了。还把刀疤脸搭进去了。也不知道这个废物会供出谁来,可别把岛上的那群人全给招出来了,那就完蛋了。”洪金凤急得团团转。 洪金凰还是优哉游哉的。 她跟她姐姐不一样,她只馋帅男人。 反正她知道,勾引师敬戎的难度很大,所以她根本不着急。 她这么无动于衷,真是在洪金凤的心上添火。 气得洪金凤一脚踩在了摇椅上,不准她晃了。 “起来,干活儿了。”洪金凤口吻不善。 洪金凰还是识时务的,懒洋洋的问道:“去哪儿啊,睡谁啊?” “伏蓬说裴素素回娘家了,可是这不对,他给出的名单里头,好多不相干的人员。我怀疑她是要去别的什么地方,你赶紧的,收拾收拾,先坐火车去昶阳城等着,到时候我确定了目的地再给你打电话。”洪金凤正愁没办法引裴素素出来呢,没想到这个女人自己跑出来了。 就是可惜,不知道目的地。 而且随行人员里头,有十个身手矫健的老兵。 洪金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洪金凰北上待命。 下午的时候,洪金凰落后裴素素两站路的距离,也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火车刚开没多久,车上就响起了广播:“前方列车脱轨,道路受阻,请各位旅客稍安勿躁。”, 285祖师奶奶显神威(一更) 事儿发生得太快, 火车上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随着断开的车厢,横在了铁轨上。 好在这年头火车速度不快,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事故现场并没有出现死亡的案例。 而且诡异的是, 其中一节车厢原本是要撞向旁边的建材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 硬生生在距离那堆建材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幸亏停了下来,要不然,那一根根坚硬的钢筋, 可能要把车上的人扎成筛子。 不过,虽然大家都逃过了一劫, 但还是免不了受伤。 轻则碰折了胳膊,重则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裴素素自己也被头顶掉落的行李箱砸到了胳膊, 袖子被行李箱的拉链勾扯,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露出来的皮肤红彤彤的, 显然是剐蹭得不轻。 不过她只觉得是小伤, 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车厢里的其他人。 除了第一时间被她护在怀里的卓彦, 其他人也都没有大碍, 最严重的是罗岚, 额头破了点皮,正在流血。 裴素素赶紧把孩子交给了黄昱, 起身去给罗岚处理伤口。 师钧山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叫上陆家兄弟,带着还能行动的退伍老兵们,出去帮忙救人。 现场看起来很是混乱, 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编织袋横在过道里。 里面的东西飞了出来,散落一地,像是在提醒大家,刚刚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有个小孩心有余悸的抱着她的妈妈,问道:“妈妈你没事吧?刚刚那道光是怎么回事?” 她妈妈摔坐在地上,并没有大碍,闻言爬了起来,摇摇头:“哪有什么金光,是太阳闪到眼睛了吧?我就说今天这日头太刺眼了,难怪火车会脱轨,估计列车员眼睛也晃得疼吧?”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金色的光,真的。”小女生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笃定的看着妈妈。 可她妈妈还是不信。 裴素素处理完罗岚的伤口,起身去救助其他伤员。 路过这对母女身边的时候,女孩赶紧扯了扯了她妈妈的胳膊,等裴素素走过去了,小姑娘才说道:“妈妈妈妈,就是这个阿姨,她怀里的宝宝会发光。” “胡说什么呀。”女孩的妈妈根本不信这么邪乎的事情,检查了一下孩子没事,便起身帮着收拾车厢里的行李。 伤员不多,裴素素很快折返,再次经过这对母女身边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再跟她妈妈说什么金光的事了。 而是紧紧地盯着裴素素,追随着她的背影,最后落在了她刚刚接过来的奶娃娃身上。 她没看错,刚才就是这个奶娃娃发光了。 有一道光飞了出去,拽住了那节差点撞上钢筋的车厢。 真的好神奇啊。 小姑娘很想走过去摸摸那个小妹妹,只是,妈妈明显有点累了,需要借她的肩膀靠一靠,她便忍住了。 很快,交通、消防、民政和公安等部门过来处理这一起脱轨事故。 初步判断是前两天下大雨,山洪暴发,导致很多泥沙淤积在轨道上的道砟里面,大大削弱了道砟减震和稳固轨道的作用,是天灾,不是人祸。 接下来,还需要做一个全面的排查,这一趟车的旅客都被转运到了汽运站,准备坐长途大巴前往下一个站点。 裴素素等人却没有再乘车,而是跟着陆大师,造访了一个退休的老干部。 半天后,陆大师借来了一辆卡车,一群人就这么全都塞进了车里,自己走自己的。 至于驾驶员,当然是师钧山这个出身豪门早就开过轿车的人来担当。 裴素素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想买点吃的喝的安抚一下众人不安的心。 打开系统,她惊讶的发现,姑奶奶送的那串纯金珠串,少了一颗。 因为这东西一直摆在空间储物柜里,摊平了躺在那里,所以忽然少了一颗很明显。 裴素素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火车脱轨的时候撞掉的吧? 不能啊,这系统里的空间,跟外面的世界不在一个时空维度啊。 算了,不管了,先办正事。 她打开身后的小窗,把吃吃喝喝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车上的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接下来会一帆风顺。 只是,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半个月里,队伍先后经历过差点被泥石流冲走,山体滑坡差点被埋,桥梁坍塌险些掉落河中,被扎破轮胎险些撞上大山……等一系列惊险刺激的考验后,终于走到了首都境内。 这时候裴素素系统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第八十一节,姑奶奶送的纯金珠串也少了整整八十颗。 到了这个地步,裴素素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 她带着的这个吞金兽,在用独特的方式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难怪火车脱轨的时候,有一节车厢停的位置那么诡异,看来这小家伙的反应还真是迅速。 最后一关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抱着卓彦,认真的打量着慕名已久的首都。 这里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和满足,这里的建筑,古朴与现代混杂,透着股庄重和肃穆。 这里的路很宽很宽,裴素素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宽的路,一时竟看得呆了。 就在她忘我的打量着沿途的风景时,车子停了下来。 系统的感叹号开始闪烁。 裴素素诧异的回头,看向了挡风玻璃前面。 但见前面的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不是交通故事,而是警察在围捕一伙抢劫银行的亡命之徒。 裴素素知道这感叹号是因为什么了,等会儿估计会有枪zhan,也许还会有流弹飞过来。 她让师钧山赶紧后退,可是来不及了。 前方的对峙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他们刚准备倒车,枪声便响了起来。 亡命之徒一枪打爆了他们的车胎,想要冲破警察的封锁,把裴素素等人绑了做人质。 第二枪响起,裴素素下意识弯腰,还好,劫匪离得远,打歪了。 劫匪恼羞成怒,再次把枪口对准了开车的师钧山,扣动了扳机。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裴素素迟钝的人类视觉里,居然也捕捉到了一丝金色的流光。 预想中的灾难并没有发生,甚至,那枚子弹直接在挡风玻璃前面停了下来,颓然的做了个自由落体,滚落在了地上。 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像是在嘲笑劫匪的愚蠢。 裴素素握紧了孩子的手,再看姑奶奶给的那串纯金珠串,果然连最后一颗也不见了。 而同一时间,开枪的劫匪也被警察击毙,剩下三个同伙见没了主心骨,只得缴械投降。 警察过来做了个例行的检查和记录,并安排拖车过来帮他们把车子送去车厂维修。 维修需要时间,可山塘那边的事儿必须争分夺秒。 于是最后一段路,众人选择了坐大巴。 赶到山塘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夏日的清晨,热得人嗓子冒火。 山塘市的大街小巷,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上班的骑着二八大杠,时不时在路口捏一捏车铃铛。 上学的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呼朋唤友。 偶尔有年轻的男人搀着怀孕的妻子,小心翼翼的往医院走去。 供销社的货车满载着新一天的物资,高高兴兴的在各个供销点停下,上货。 年迈的老头老太太们,结伴而行,要么在公园里扭秧歌,要么在旁边练五禽戏。 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安宁,平凡和普通。 然而,几天后,这样稀松平常的平凡日子,将变成回不去的珍贵记忆。 工人们会失去赖以为生的厂子,养家糊口成为一个巨大的挑战。 学生们会失去纯真和欢闹的童年,那操场上的蓝天白云会变得遥不可及。 男人将无法安顿生产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医生们连给病人做手术都没了合适的场地。 供销社的货车将在撕扯断裂的道路上寸步难行,坍塌破败的供销社将无法再成为人们心心念念的圣地。 老人们的秧歌也扭不起来,五禽戏也会不合时宜,只有一首首悼亡的曲子,长长久久的弥漫在人们的心间。 这一切好像清晰的展现在裴素素的眼前,那样的逼真,那样的触目惊心。 断壁残垣里埋着的一小节肢体,凌乱废墟下掩盖着的最后一丝呼救…… 无法顺利降生的新生命,无法瞑目的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痛苦,悲伤,绝望,无助…… 人类在天灾面前,真的很弱小,很无力。 想到这里,裴素素仿佛看到了一双双期待的眼睛。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她看向了旁边的袁朵朵,问道:“你看到了吗?” 袁朵朵也如梦初醒,她握住了裴素素的手:“看到了,是真的吗?” “是,要是咱们什么都不做,刚才那些都会是真的。”裴素素赶紧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她要对抗的其实不是天灾,而是人们的质疑,以及提前疏散百姓带来的巨大阻力。 好在,还有时间。 但是,陆大师既然不想泄露天机,怎么会把时间说得这么清楚这么具体呢? 难不成,他是在跟天道玩心眼。 那时间到底该怎么确定呢? 裴素素不知道。 她只能先找了个招待所,跟大家一起住了进去。, 286龙女现形(二更) 首都。 景柏泰开完会回到住处, 警卫员赶紧送来一张备忘录。 “报告首长,海岛那边的师团长来电,消息我记录下来了, 请您过目。” 景柏泰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接过来备忘录, 发现上面写的都是间断的不连续的几个词语。 全文如下—— 素素,山塘, 帮帮忙。 警卫员以为是首长的亲戚要找首长走后门儿安排工作,所以没有多想。 景柏泰却问道:“这是你精简后的记录,还是他的原话?” “报告首长, 这是原话。”警卫员可不敢自己添词加字,那师团长一共就说了这么几个字。 景柏泰拿着这张备忘录, 回了书房。 关上门,打开抽屉, 掏出老花镜,他取出一本相册, 把里面夹着的一封信取了出来。 信中提到了所谓的天灾, 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宁可信其有。 现在, 外甥媳妇过来了, 显然是有了什么切实的证据。 这事儿他得管。 可是要怎么管?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于是他决定先见见这个外甥媳妇。 可是他现在位高权重, 出行不能随心所欲,只能让手下人去安排, 把裴素素接过来到首都见面详谈。 手下叫许培源,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人,身高差一点就到一米八,肤色白净, 长相也斯文,整个人透着股子书卷气,鼻梁上的眼镜更是把这份气质彰显到了极致。 这是他老战友的遗腹子,因为过分清高,走上社会后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便被他安排过来,帮他处理一些私事。 许培源领命,因为不确定裴素素他们去了哪个招待所,所以只能到了山塘之后一间一间的找。 * 裴素素这天下午正在跟其他人一起熟悉地形,走访百姓,思考着容易被大家接受的疏散策略。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确定天灾发生的时间,她找陆大师问过了,每次陆大师都是拿出撕下来的日历给她看。 雷打不动,坚持回答,是7月17日。 可裴素素问他怎么确定的,他却不肯说话。 越是这样,裴素素越是觉得这事玄乎得很。 陆大师一路上都很健谈,也很慈祥,小辈问他什么,他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道理在这个问题上一直跟她打哑谜。 所以,时间肯定是错的。 裴素素回来后吃了晚饭,跟金闪闪嘀咕起来:“闪闪,这时间肯定不对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确认一下?” “没有。我只知道,如果我是天道,肯定会故意误导你,让你过不了关。而且,如果我是天道,我肯定知道陆大师已经把时间给你了。”金闪闪换位思考了一下,发现这就是个死局。 天道之所以是天道,就代表了相当程度的不可抗力和全知全能。 这种情况下,想对抗天道,必须有外力的帮助。 裴素素只得把视线落在了卓彦身上。 她双手托着小乖乖的腋窝,尽量让给自己跟孩子平视,问道:“闺女,你这么厉害,帮帮妈妈呗,要不在梦里偷偷告诉妈妈也行,妈妈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呦。” 小妮子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笑了笑。 裴素素叹了口气,把她托在怀里,喂奶,准备睡觉。 招待所房间紧张,十个退伍老兵两两合宿,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是这样。 裴素素跟袁朵朵一间房,至于两个孩子,则睡在了她临时买的一张婴儿床里,一头一尾,一边一个。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袁朵朵也睡不着,起身跟她聊了聊对这件事的看法。 “素素,明天开始,我们找个公园住下吧,搭个帐篷也行,反正是夏天,冻不着孩子的。”袁朵朵现在挺害怕的,万一今晚睡梦中就发生了意外呢? 所以她根本合不上眼睛。 裴素素也意识到现在睡在招待所里等于把性命交给了天道。 于是她赶紧起床:“那走吧,现在就走,要不然真被你说中了就完了。” 一群人大晚上退房,还是挺叫人意外的,不过招待所的前台没有说什么,房钱扣了一天,其他预交的都退了。 裴素素等人便在附近找了个公园,搭帐篷露营。 这么小心谨慎,带来的后果就是,许培源找了半天找不到他们在哪里。 许培源一筹莫展,只得把车停在路口,下来抽烟缓解压力。 时间正是农历六月十六,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普照着烟火人间。 吞云吐雾的时候,他注意到头顶的月光逐渐暗淡了下来。 抬头看去,但见东方飘来了一朵形状特殊的云,像极了一条腾飞的巨龙,正朝着月亮的方向缓慢移动。 这会儿正好移动到了他的头顶,遮住了些许的月光。 他一时看得呆了,被香烟屁股烫了手指头,这才回过神来,准备上车眯一会儿。 就在他踏进车门,准备坐下的时候,腾龙一般的云朵,竟然隐约泛起了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 他觉得自己太困了,看花眼也正常,便没有多想。 可等他坐下关上车门后,那条龙形的云朵居然一点点缩小,一点点变得宛如实质一般。 眨眼的功夫,云朵不见了,化作一缕金光,坠向了下方的地面。 许培源揉了揉眼睛,好像不是幻觉啊,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出于好奇,他还是追出去看了看。 刚到公园这边,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人声。 一个女人正焦急的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听着像是“啄燕”? 啄燕?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愣神的功夫,他便注意到了右前方啼哭声,好像是从树上传来的,像是小婴儿的声音。 他赶紧跑过去,几下攀爬到树上,果然看到了一个奶娃娃,他赶紧把孩子抱住,跳了下来。 而此时,裴素素正好找了过来。 她发现一个陌生男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她有些着急,差点把人家当成了偷小孩的坏人。 但是多年的海岛生活,让她养成了谨言慎行的性子,所以她很快冷静下来,客气的问道:“可以把孩子还给我吗?” “你喊的啄燕,就是这个宝宝吗?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偷你的孩子,是她在树上哭,我把她抱了下来。”许培源赶紧澄清了一下。 他可是人品高洁的烈士之后,怎么会做偷小孩的事,所以哪怕对方没有提出这样的质疑,他也是要给自己澄清一下的。 裴素素点点头:“是,这是我小女儿,刚刚我在睡觉……总之,可以把她还给我吗?” “那是应该的。”许培源赶紧把孩子交还给裴素素,距离近了,才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五官,他猛地想起首长书房里的那张照片,问道,“请问你是姓裴吗?你爱人是不是叫师敬戎?” “是我,你是?”裴素素没想到一个陌生男人都能认出自己来,还挺意外的。 许培源松了口气,掏出自己的证件:“是景首长叫我来找你的,他想亲自跟你谈谈。方便的话,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出发去首都行吗?” “好,你怎么过来的?睡哪儿?”裴素素并没有怀疑这个男人,因为能在这么一个异乡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许培源指了指身后的车:“我睡车上,明天早上你直接跟我走。孩子也带着吧,我知道你还在哺乳期。” “好。”裴素素心有余悸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说了声谢谢。 转身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许培源自言自语的声音:“奇怪,那道金光怎么不见了,倒是找到了一个小孩。” 裴素素心说,金光并没有不见,而是因为…… 因为金光就是这小孩儿。 鬼知道她睡着睡着发现孩子变成一道光飞走了有多吓人。 还好这小妮子变成龙后只是伸展了一下腰肢,估计是一路吃了八十一颗金珠子撑着了,需要消化一下。 她无奈的抱着这小坏蛋回了帐篷,母女俩四目相对,她很生气,骂道:“没良心的坏东西,谁让你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小妮子咯咯的笑,还想伸手去摸妈妈的脸颊。 裴素素叹了口气,算了,这么可爱,谁忍心责怪她。 她喂了一会儿奶,搂着卓彦倒头便睡。 她做了个梦,梦里断壁残垣,哀鸿遍野。 跟她白天时幻觉里的一样。 她在梦里到处奔跑,想要救人,可是她能做的有限。 她搬不动沉重的墙体,她抬不起巨大的楼板,她只能在血水和泥水中,强忍着泪水,绝望的呐喊着。 来人啊,多来点人啊,她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她根本救不了人。 可是她喊了半天,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只能沿着裂开的街道一路向前狂奔。 经过一家报社的时候,她被倒伏的电线杆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巴。 剧痛让她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就在她终于缓过劲儿来,试图抓住旁边的墙体站起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泥水里的一张报纸。 她不禁激动起来。 俯身捡起来一看,可恶,报纸上的字都被泡花了,她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日期。 她失望的把报纸扔了,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个帮忙的人来。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刚刚扶着的这面墙上。 穿过碎裂的窗户,她看到了一台刚刚停止运转的轮转机,这是印刷报纸的机器! 裴素素激动的冲了进去,拿起一份印好的报纸。 7月27日。 果然,果然天道在耍她! 如果按照7月17日出事来疏散群众,结果当天却无事发生,天知道她要承担多么严重的后果和漫天的责骂。 哪怕她之后重新确认了时间,再想组织群众撤离的话,也不会有人信她了。 还好,还好她多了个心眼。 这一定是卓彦小乖乖在帮忙! 难怪这小妮子要化龙,帮大忙了! 这一瞬间,她从梦中醒来,数了数日子,还有将近半个月。 她要怎么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把人疏散走,还要防止天道察觉出她知道了真实的时间? 她不知道,她只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绞尽脑汁,自己想办法。, 287奶凶的小龙女(三更) 第一天一早, 裴素素叮嘱了罗岚和袁朵朵一声,便跟着许培源走了。 景柏泰现在身份特殊,居住的干部大院闲杂人等也不好进去, 所以他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许培源的住处。 许培源是单身汉,谈过几个对象, 全崩了。 无一例外,全都是嫌弃他这个不会拐弯儿的倔驴脾气。 清高, 自命不凡,不肯跟周围人搞好人际关系,导致他的事业一直蹉跎不前, 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只是个酱油厂的普通车间工人, 最后还被人坑了一把,给开除了。 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到处找朋友接济的穷鬼。 只有脑子不好的女人才会跟他结婚。 他自己也不愿意屈就, 变成了老大难。 不过自打他从去年开始给景柏泰办事之后,又开始有人给他保媒了, 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任何负担,可以满足景首长随叫随到的要求。 而且, 景首长的女婿外调到西北之后, 还把家里的四合院借给他住。 他现在真是比大多数首都人都过得滋润, 才不想找一个女人对他管头管脚呢。 于是他依旧是一个老光棍儿,清高, 且倔强着,并乐在其中。 裴素素过来后打量了一圈,发现他这个人还是挺爱干净的。 院子打扫得清清爽爽,没有乱摆乱放的杂物。 院子正中有一株苍翠的老榕树, 主干横向扩张了两圈,树须都垂到了地上,很有岁月的沧桑感。 在这里系个秋千一定不错。 这会儿正是盛夏季节,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当天的首都早报,怕报纸被风吹跑,还用一只墨水瓶压着。 视线沿着老榕树向里,便看到朝南的正房门口,一左一右摆着两只水缸,里头的荷花开得正好,时不时会有小鱼苗蹿出水面,溅起两朵水花在地上,很有情致。 裴素素抱着孩子,走过去看了眼,但见鱼游浅底,锦鲤报喜。 一金一红两尾锦鲤像是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召唤,居然同时从两口缸里跃出水面,在空中交错身形,跳跃到了对面的水缸里。 许培源自己都看傻了,惊道:“怪了,这两条大胖鱼什么时候这么活泼了。” 裴素素也愣了一下,却很快猜到了原因。 古话说:鲤鱼跃龙门。 说不定这两条锦鲤哪天福运到了,还真有飞升成龙的造化。 所以,这两尾锦鲤,应该是在跟她怀里的小龙女打招呼。 不过卓彦似乎很骄傲,看不上这两只猪头猪脑的锦鲤,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进了屋里,裴素素更是觉得这屋里一股子书香气息。 她扫了眼,但见墙上挂着不知道哪位大家的墨宝,上书四字:静水流深。 她忍不住赞美了一句:“这字真是大气磅礴,很是不错。” “我也觉得很不错。”许培源的傲气,不允许他谦虚,但他也没有自报家门,说这是他自己写的。 他骄傲的转身,烧水沏茶去了。 裴素素等了一会儿,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警卫员开车送景柏泰过来,自己则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买饭去。 景柏泰穿着便装,像极了街头每一个寻常的老大爷。 但他的眼神并没有老态,反倒是比之前来海岛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这大概是临退休前还能被提拔的喜悦,让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焕发着一种朝气,一种蓬勃的斗志。 哪怕顶着黑眼圈,看起来也是精神抖擞的。 裴素素赶紧出来迎接他。 他则一话不说,先塞红包给孩子。 长辈赐不可辞,裴素素笑着替孩子收下。 景柏泰指了指旁边的石桌,就坐那里说话好了。 他问了几个问题—— “确定会有大地震?” “确定。” “有没有可以说服其他人的唯物主义领域的证据?” “没有。” “规模有多大?” “如果不管,将有数十万人伤亡。” “时间能预测吗?” “……”这个问题,裴素素沉默了。 景柏泰看出她的为难,兀自点点头,知道有些话需要点到即止,便没有追问。 他伸出手来:“让我抱抱卓彦吧。” 裴素素把孩子递过去,默默叹了口气:“大舅,这事很难办,只能拜托您老人家帮忙想想办法了。” “我尽力。”景柏泰脑子里已经有了几个计策,不过,都不太稳妥。 比如提前在民间放出消息,可是这样不但会制造恐慌,相信的人也不会有多少。 再比如以地震检测局的名义出一个预警,哪怕糊弄一下也行,可是这年头要是以本国的技术可以准确预测地震,天知道会在国际上引起什么样的轰动,到时候一旦被人发现地震局根本预测不出来,实在不好收场啊。 再比如以什么名义,把山塘市的民众全都调往全国各地参加活动。 可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又要到哪一天结束呢? 而且几十万人的规模可不是小数字,即便调动首都和周围城市的所有运输工具来把人运走,可是运走了住哪儿呢? 这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又该怎么解决? 这正是愁死人了。 裴素素也很头疼。 因为陆大师给出的时间和她自己看到的时间相差了整整十天,哪怕只是在这十天里把人支开也是一个几乎难以实现的任务。 所以,她真恨自己没有超能力。 思来想去,她只能跟景柏泰透个底:“大舅,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来听听。”景柏泰抱着孩子,发现这小妮子居然对着他咯咯的笑,搞得他都有点想念自己的几个不肖子孙了。 裴素素看得出来他眼中的疼爱和思念,不过这会儿不是提他家事的时候,便只管说正事。 她看了眼大门,见门上落了门栓,这才放心的说道:“大舅,我拿个东西出来,您老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太惊讶。” “好。”景柏泰心说能有什么,不就是给他从无到有的凭空变出一些东西来吗,他见过了,小场面。 果然,外甥媳妇只是凭空变了个金手镯给他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傻眼了。 但见他怀里的奶娃娃忽然兴奋的啊呜啊呜起来,小胳膊挥舞着,小腿儿蹬踹着,看那样子,是想要那只金镯子。 奈何她还是个小奶娃娃,躺着的时候脖子都抬不起来呢,能拿到才怪了。 于是,情急之下,孩子不见了。 景柏泰吓了一跳,他恍惚看到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下一秒,金镯子不见了,孩子又回到了他手里。 他惊呆了,喃喃道:“发生了什么,我没看清。” 裴素素又拿了条金项链出来。 这次景柏泰看清楚了,孩子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作了那道金光,像一条小小的水蛇或者是什么东西,细长细长的,一下蹿到了裴素素跟前,叼走了那根金项链,嗷呜一口给吞了。 吞了…… 他看着重新回到怀里的小乖乖,不禁捏了把冷汗:“小裴啊,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应该都知道了,然后就是师家那边,我娘家妈妈和三嫂,还有您和许大哥。”裴素素转身,看着那个目瞪口呆的许培源,笑了笑。 许培源回过神来才发觉茶水烫手,赶紧过来把茶放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求证道:“昨晚那个龙一样的云朵,最后也变成了金光,不会就是这个小娃娃吧?” “嗯,是她。”裴素素笑着把茶接过来,低头嗅了嗅,真香。 她总觉得许培源的人生观坍塌了,不过没关系,她也塌过,习惯就好了。 她伸出手来,试着让小闺女自主回到她怀里,便诱惑道:“来卓彦,你变个小龙给这个伯伯看看,妈妈这里还有金子哦。” 卓彦似乎真能听懂,小鼻子嗅了嗅,下意识想往妈妈怀里凑,可是人类的身体实在是太累赘了,软趴趴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她只得化作了一条小小的十几厘米长的幼年期小龙,从舅爷爷怀里跳跃到了妈妈怀里。 随后顺着妈妈的胳膊一路游到了脖子上,再顺着妈妈的长发,盘踞到了妈妈的脑袋上。 嘴巴一张,试图做出恶龙咆哮的吓人模样来,结果只是黄豆大的一个小小嘴巴,嗷呜嗷呜的闹着要吃金子。 哪来的恶龙?饿龙还差不多! 当妈的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于是裴素素又拿了一只金貔貅给她,那么沉的一个实心金貔貅,她小人家一口就给吞了。 吞完美滋滋的趴在妈妈脑袋上,像是在孵小鸡似的,惬意得不行。 还打了个嗝儿。 许培源恍惚间觉得,这一声饱嗝儿之后,小蛟蛟好像变大了一点。 哦不,是小豆丁龙,哎,算了,还是叫小蛟蛟比较可爱。 糟了,他忽然有点手痒,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结果这小龙坏得很,居然放出一道凶神恶煞的成年恶龙的幻影来吓唬他。 那威风凛凛的巨大龙脑袋,那足以将他一口吞下的大嘴巴,震慑力简直无与伦比! 直接把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大块头男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狈极了。 可是等他定睛一看,哪有什么大恶龙,只有那个小毛毛虫在装腔作势。 他揉着火辣辣的屁股站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龙啊?据我所知,神话传说里有一种蜃龙,可以吐出蜃气,幻化出各种海市蜃楼。难道……” 裴素素笑了笑:“应该是的,我还不确定她是不是蜃龙,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她确实可以吐出蜃气。所以大舅——” 裴素素言归正传,道:“如果我让小乖乖吐出蜃气,让大家在那一天看到某种奇异的景象,把他们吸引到郊外去,这样的话,也许可以避开人员伤亡。不过我需要您的配合,因为出事的时候是半夜,怎么在半夜的郊外保护好这些民众,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呢。” 景柏泰沉思了片刻,发现这个法子确实是损失最小,动静最小的。 便点点头,道:“我去见见某位领导,你等我消息。”, 288美丽的女人(一更) 很快, 警卫员买了午饭送了过来。 裴素素吃完之后便在四合院这边等消息,下午许培源还开车带她到处转了转,甚至去景柏泰办公的某处政府机构门口看了眼。 但见哨岗上站着两个身姿笔挺的士兵, 目不斜视,一脸的严肃。 这样的地方, 别说是她了,只怕景柏泰自己的子女过来, 都得办理专门的到访证件才行吧。 裴素素很是感慨,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过的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想象的生活了。 她表示尊重, 但并不羡慕。 她的野心并不算很大,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所以, 车子开过去之后,她并没有回头看。 回到四合院, 简单吃了点,很快警卫员送来了消息, 这事儿不好办, 景首长让她和许培源去山塘市等消息。 还叫许培源住在山塘市指定的招待所里等电话。 回到山塘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月色依旧皎洁明亮,裴素素回到公园这里, 发现所有人都没有睡觉。 大家都很担心她, 罗岚甚至站在公园外头的路上在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裴素素赶紧下车, 罗岚急得不行,看到她回来可算是松了口气。 伸手接过卓彦帮忙抱着, 罗岚赶紧说明了一下情况:“公园这边的管理人员不允许我们睡在这里,黄昱白天的时候跟他们吵了一架,天快黑的时候被带走了。黄昱叫我们原地等着别乱动,可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裴素素赶紧问了问许培源, 认不认识山塘这边的负责人。 许培源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件:“没关系,他们认这个就行。” 裴素素松了口气:“那麻烦你了,陪我去把人接回来吧。” 许培源的任务就是来保护和帮助他们,当然义不容辞。 不过,车子刚调头,便看到路的那头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女人,被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簇拥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许培源准备点火,裴素素却喊道:“等等,不用去了。” 许培源好奇,但没有多问。 裴素素下车,在路边等着。 黄昱也注意到她了,赶紧小跑步上前,笑着说道:“你回来了!是不是想去找我呀!” “嗯,大嫂说你被人带走了,怎么样,没事吧?”裴素素虽然不喜欢黄昱,但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出事。 她把人带出来,肩上是有责任的。 黄昱笑呵呵的:“当然不会有事,他们不信我爸是黄坚,我就让他们打了个电话,你是没看到,电话接通之后,他们变脸变得多快,像是特地从川渝那边学习过一样。笑死人了。” 裴素素也笑了,看向后面:“你没事就好,跟着的那些人是?” “是我爸战友家的孩子,他知道我跟你出来办事,虽然生我的气,但也不可能让别人欺负我啊。所以他给那几个战友打了电话,让战友家的孩子这阵子多帮帮忙。你看,我就说吧,带着我肯定有用!”黄昱得意极了,她可不是个饭桶,她帮忙了呢。 裴素素笑着夸道:“嗯,三嫂真厉害,有勇有谋。” 黄昱虽然知道她口不由心,但还是美滋滋的收下了赞美,转身拉过来几个女同志:“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老师家最小的儿媳妇,裴素素同志。人家可厉害呢,既是农学院的大学生,又是北戈的关门弟子。” 那几个女人笑着凑过来,一一跟裴素素打招呼。 落在后面的几个男同志则在旁边看着,有的嘴角噙着笑,有的客气的点点头,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黄昱瞧着怪生分的,又把他们也拽过来,一一跟裴素素做了介绍。 寒暄完,黄昱招呼着大家一起去公园里头,边走边跟裴素素解释道:“我已经跟管理部门说好了,这阵子公园这边就借给我们露营了。他们问我做什么的,我骗他们说我们这里头有地质专家,要勘察某种资源,他们居然信了。哎呦,真好骗。” 裴素素乐了,不过说到地质专家,她便想起来了钟家栋,赶紧问了问跟过来的二代们,认不认识钟家栋,知不知道钟家栋现在在哪里。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同志叫李虎,脸上还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版块。 他上前一步,说道:“我知道钟老先生在哪。其实我原本是不认识他的,不过前阵子我妈的一个朋友叫她帮忙打听,这活儿就被我妈安在了我身上。人我已经找到了,但是吧……我拿他没办法。” 裴素素心说,这个李虎的妈妈难道就是周玲妈妈的朋友? 毕竟前阵周玲主动要求帮忙打听这事来着。 不过周玲没说对方叫什么。 于是裴素素问了问。 李虎惊讶道:“没错,我妈的朋友是有个女儿叫周玲,哎呀,那你跟周玲是什么关系啊?” “我是她老师。”裴素素笑了,要么说世界真小呢,兜兜转转,朋友的朋友也会变成自己的朋友。 人际关系永远是一个圆,环环相扣。 李虎惊呆了,他打量着裴素素,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你有二十了吗?” “我?”裴素素笑了,“我早就不止二十了,我快三十啦。” “哎呦,真看不出来。”李虎很是惊讶,“我还以为你比我小呢。” “你可真会说话。”裴素素也是女人,当然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年轻。 李虎笑着说道:“没有没有,我实话实说的。对了这个钟老先生啊,他现在应该就在那个破败的土地庙里呢。他家里人也不来喊他回去了,放弃了。你们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那行,明天去吧。”裴素素瞧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休息。 李虎却坚持道:“哎,现在去才行,白天的时候他会去政府那边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围观的人多,不好脱身。不如现在过去。” 裴素素想想也对,便问了问许培源,愿不愿意当一回司机。 许培源点点头,问她去几个人。 裴素素犹豫了一下,叫上了黄昱。 毕竟人是她带过来的,借用公园的事也是黄昱争取到的,总得给点面子。 黄昱跟李虎坐在后面,有说有笑的,裴素素则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哈欠连天。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蜷缩在捣毁的土地公神像下面,衣不蔽体的睡着。 裴素素赶紧下车查看,因为怀里还抱着孩子,所以只能勉强下蹲一点,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钟家栋。 钟家栋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他看到了末日一般的未来,他天天跑政府部门去哭诉,希望相关人员赶紧想办法疏散群众。 可是没人信他,还笑话他是个疯子。 他伤心极了。 不被理解,不被尊重,不被信任。 他追求了一辈子造福百姓的信仰,在这段时间里,崩塌成了一地齑粉。 可是他不想放弃,那可是几十万的生命啊。 他必须争取,必须让有关部门尽早在别的地方建造临时安置的设施,要不然,即便把人疏散了,可一旦真到了那时候,树倒房塌,几十万人要住在哪里呢? 更何况,几十万人只是伤亡数字,还有其他受伤的流离失所的那些人呢。 那些都属于直接受灾的人员。 所有的加起来,起码要提前做好安顿一百万人的准备。 可是满打满算,只剩这点时间了,还是没有人肯信他,他真的快崩溃了。 他准备坚持到一切降临的那一天,跟这个城市共存亡。 所以即便是睡着了,他也紧紧抱着土地公的脑袋,不可那说。 这是他最后的信念和执念了,谁也不能把土地公从他怀里抢走。 可是…… 可是睡梦中的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在裴素素接近他之后,他的眼皮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借着车头灯的光芒,裴素素拨弄开他脸上凌乱的头发,可算是认出来了他就是钟家栋。 就在裴素素准备起身的时候,钟家栋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松开了土地公的神像,一把抓住了裴素素怀里的小娃娃,不肯还给她了。 裴素素没有把孩子抢回来,而是任由他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是脏的,可他的灵魂是高洁的。 所以裴素素不嫌弃他。 他抱着孩子,立马爬了起来,随后像是中了邪似的,在地上不断叩拜。 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有救世主的,谢谢土地公,谢谢您老人家!” 裴素素:…… 你不应该谢谢我吗,这可是我生的娃娃。 钟家栋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转身,拉着裴素素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疯疯癫癫的,哭了笑,笑了哭。 裴素素耐心等了半个小时,直到耐心用尽。 她把孩子接过来,招呼了李虎一声,把人拽车上去了。 车子在一家招待所门口停下,李虎和许培源进去要了个房间,给这老头洗澡。 裴素素自己和孩子也想洗洗,不过她不想一个人享乐,便打算回到公园之后再说。 一个小时后,李虎和许培源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出来了。 两人帮钟家栋剃了头发,刮了胡子,刷了滂臭的一口牙齿。 身上的灰搓下来能有一斤! 李虎都被熏吐了。 他不得不对裴素素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行,这么一个臭老头抱你的孩子你都没推开他。” “他救过我孩子的爸爸,做人要有良心。”裴素素没说太多,点到即止。 李虎恍然,心说这个女人果然不只是皮囊好看,灵魂也是一道独树一帜的风景。 一行人回到公园这里,谁也睡不着。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钟家栋,居然不吵不闹,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跟着裴素素来到了场地中央。 裴素素清了清嗓子,介绍到:“这位就是钟家栋钟教授。现在,我想请黄昱的各位朋友们帮帮忙,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努力,帮这个城市渡过难关。”, 289看!真龙!(二更) 有钟家栋开口, 即将发生地震的事情还是有点说服力的。 这可是地质专家,说不动那群官僚主义大老爷,还能说不通这几个年轻的后生吗? 所以, 钟家栋在裴素素的鼓励下,把自己频频梦到地震的事以一种相对唯物主义、相对科学的方法说了出来。 他拽了一些大陆板块运动的理论, 又自己胡诌了几个国外的科学家出来,说他们都预测过今年山塘市会有地震。 反正这些年轻人连国门都没出过, 知道什么呀。 被他这么一忽悠,还真信了。 尤其是他们看到裴素素一行人居然不住招待所,非要坚持露营, 更是弄得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于是,一群一三十岁的年轻人, 凑在一起紧张兮兮的问他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要赶紧去郊外多建一些临时落脚的房子, 哪怕只是搭些简易的木板房,加班加点赶制一批帐篷出来也行。 裴素素也是这么个想法, 可是, 他们需要师出有名啊。 毕竟,那些掌握了权利的人可不好说服, 这种人往往追求稳定, 希望自己任上不出乱子, 怎么可能空口无凭的相信什么地震,进而把财政拨款用到这个也许压根用不上的临时安置设施上呢? 所以, 接下来到了开动脑筋的时候了。 所有人讨论了一晚上,定下了这么几个策略。 首先,就是让学校出面,把各个年龄段的学生安排到郊外参加夏令营。 这个是最好安排的, 因为现在是暑假,只要学校牵头,一般家长都不会怀疑什么。 至于这个夏令营的主题,可以是亲近自然认识农作物嘛,也可以是观察夜空,了解我们生存的地球,或者是去郊外抓昆虫,认识害虫和益虫,还可以做标本,写观察日记…… 总之,只要是能往知识上靠的都行,而且孩子们一定会乐在其中,根本不会想回家。 孩子们安顿完,便是那些正在怀孕或者即将临盆的女人们。 裴素素自己是当妈的人,推己及人,自然不希望在灾难中分娩,在废墟里产子。 所以,需要有人去医院牵头,找个什么由头把产妇们转移走。 这个理由比较难想,裴素素决定自己来,以北戈关门弟子的招牌,把孕妇们全都召集到城南郊外,进行产前知识讲座。 至于那些还没有断奶的和没能上幼儿园的孩子,只能先跟着大人留在城里。 解决完两个弱势群体,便是老年人和养家糊口的青壮年们。 老人们好办,弄个什么养生的公益项目,把人集中到郊外参加活动就行,最主要的还是青壮年们。 这群人都要上班劳动,而且不好骗,最终裴素素决定派自己闺女上场。 这群人可以等到最后再转移走,就在七月一十六号白天,到时候让闺女吐出一些惊奇的幻象,把人全部吸引到外面就行。 定好策略,第一天一早,大家便分头行动去了。 有关系的找关系,自己爸妈就是关系的,那直接往上层活动,争取先在郊外弄点临时安置房。 总之,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紧迫,但只要真的想做,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当然,这群人也不是全都相信裴素素的,有个叫马小东的男人回去的路上便唱反调了。 他自己不信,也不想帮忙,反倒是优哉游哉的说道:“哎,你们说,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好端端的哪来什么地震?我看,要不我写封举报信试试,就说她煽动民众,制造混乱。说不定组织上还能赏我个什么官儿当当。” 李虎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脑后,骂道:“想什么呢?没听黄昱说吗?她爱人的舅舅可是景首长。景首长那么英明睿智的人,愿意把自己身边办事的小许安排过来帮忙,还不能说明这事是真的吗?”“ “是啊小东,你要是捣乱坏了大事,到时候一旦这事是真的,你可就是全市的罪人了。你可别啊。”同行的王妙琳也劝了劝,她瞧着那个裴素素不像是坏人。 马晓东不屑的撇撇嘴:“好吧,反正我还是不信,你们可别指望我帮忙啊。” 众人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 首都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众人齐齐看向景柏泰,怀疑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光了。 有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同僚甚至问道:“老景啊,你这个外甥媳妇不会是敌特分子吧?我听说当初你那外甥失踪了,就是她把人找回来的。我说句不客气的,即便是长白山当地的猎户,想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把人精确的找出来,几乎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一个普通农妇?” “她不是普通农妇。”景柏泰纠正道。 花白头发的只好妥协道:“好好好,她是大学生,她了不起。可是老景,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咱们都是唯物主义者,要讲事实求真理,而不是偏听偏信。” 景柏泰叹了口气,再这么拉扯下去,没完没了的,也不会有结果。 他只能站了起来:“老谢你是刚调过来的,你不了解情况。在座的是有几个知道的,我那外甥媳妇,有点特别的神通在身上。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去了海岛的孙建业,也可以给我那个外甥打个电话。他可是立过功的堂堂正正的人民子弟兵,他总不能撒谎吧?哎,说来惭愧,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脸面,总觉得这事不至于这么难办。现在看来,我应该把她留下,让你们见见她的真本事才好。” “那你让她来吧,空口无凭的,谁信你。”老谢哼了一声,拒绝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主持召开会议的老同志沉默了片刻,道:“也好,把她叫过来吧。我今天收到了老马侄子打来的电话,说他儿子参加了一个什么公园会议,一个叫裴素素的女人,骗他们说当地要发生大地震,还要求他们回去想办法把城里的老弱妇孺全都提前转移出去。这个裴素素,就是你外甥媳妇吧?” “是她。”景柏泰没想到裴素素已经在行动了,还挺欣慰的,他继续当说客,“各位不如这么想一想。如果这事是假的,她特地带人赶过来,兴师动众的忙活一场为了什么?要是到时候无事发生,她怎么承受得起虚惊一场的代价?所以我依旧是倾向于相信她的。另外,老地质学家钟家栋疯疯癫癫的也在说地震的事。你们就算不肯相信一个年轻的女人,总该相信钟家栋吧?” “疯子的话确实不作数啊!”老谢总喜欢抬杠。 景柏泰翻了个白眼:“我外甥媳妇找到他了,他一见到我外甥媳妇就不疯了。还在帮着给临时营地选址,安顿百姓。看,他们无权无势,却在为了山塘市的百姓而努力。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一而再的拒绝帮忙呢?往好了想,如果没有地震,不过是白折腾一场,这不反而是好事吗?” “你把她叫过来吧。”老同志不想多说别的,还是要见见这个女人再下结论。 第一天晚上,裴素素被接了过来。 她抱着孩子,跟在许培源后面,走进了她之前看到的那个有哨兵站岗的建筑立面。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多少有点紧张。 就连会议室,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规模。 推开门,许培源便推出去了。 会议室里漆黑一片,裴素素抱着孩子,站在原地,没动。 她缓了缓,尝试着开口问道:“您好,听说您想见我,请问您在里面吗?” 没有人开口。 裴素素只好壮着胆子往里面走。 刚走几步,怀里的卓彦便兴奋的吸了吸鼻子,很快,孩子不见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划破黑漆漆的室内,扑向了会议桌上的一尊纯金的蟾蜍。 嗷呜一口,毫不犹豫,贪婪且顽皮。 裴素素无奈,赶紧跟上去:“卓彦,谁让你吃这个了,快吐出来。” 闺女不理她,化作一道光回到她怀里,咯咯咯的笑。 下一秒,灯亮了。 会议桌上的人全都震惊地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孩子。 主持会议的老同志开口说道:“你就是小裴同志吧,你先别动。刚才可能有些同志老眼昏花没看清,再试试吧。” 话音落,电灯熄灭。 桌子上传来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 卓彦再次扑了上去,金色的光芒在漆黑的会议室里熠熠生辉。 像一道绝美的流星划破了夜空。 所有人都看呆了。 电灯再次亮起的时候,裴素素怀里并没有孩子,反倒是脑袋上盘踞着一条小龙。 金灿灿的,很小,很真,像金子雕刻的一样。 可是她会动,还会呼吸,小尾巴随着呼吸的节奏一甩一甩的,拍打在女人的后脑勺上,很轻,跟规律。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很快,保密协议发放下来,纸张的摩擦声,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哎呀,糟糕,这么惊人的发现,居然不能回家跟配偶和孩子八卦,实在是憋死人了。 可是没办法,要是这字不签,恐怕景柏泰要吃人。 这个护犊子的老家伙! 众人放下笔,终于有人开口,问道:“听说你这闺女可以吐出蜃气,可以让大家见识见识吗?” “好啊。”裴素素伸手摸了摸惬意到直打嗝儿的闺女,喊道,“卓彦,你长大后长什么样啊?快给妈妈看看。” 话音刚落,一声龙吟响彻会议室,原本关着的大门应声而开,金光倏忽一下飞了出去,却在裴素素的一声回来后又飞了回来。 门也应声关上。 小蛟蛟委屈的盘踞回妈妈头上,歪着脑袋,一脸的困惑。 当妈的只好解释道:“吐个幻象就行了,不用强行变大,其他人看到了不好。” 小蛟蛟好像懂了,哎,真是拿人类没办法。 于是她盯着头顶的电灯泡,要妈妈配合一下。 裴素素亲自把灯关了。 下一秒,金色光芒流转,小蛟蛟离开了妈妈的脑袋,腾飞在空中,黄豆大的小嘴巴对着虚空哈了一口气。 一条腾飞的巨龙便从头顶俯冲下来,大张着巨口,吼出地动山摇的气势来。 “龙!龙啊!真的有龙!”花白头的老谢彻底陷入了狂热,甚至还离开了座位,想伸手摸一摸。 小蛟蛟不给面子,直接飞回妈妈头上趴窝,不理这些陌生人。 裴素素把灯打开,不知道要不要坐下。 景柏泰招招手:“小裴你来,别光顾着显摆你闺女的能耐,你自己呢?给他们露一手。”, 290她输了,但也赢了(三更) 裴素素露了很多手。 比如, 凭空搞了几盆碗莲摆在了各位大人物面前。 再比如,徒手在空气里一只一只的往桌子上抓螃蟹。 领导们过于惊讶,以至于被螃蟹耀武扬威的大钳子夹了手才回过神来。 再比如…… 裴素素还叫他们指定某个想看到的东西, 基本上她都可以弄来。 凡是吃的喝的用的都不在话下,除了那些高精尖科技产品, 那个限制太多,她暂时弄不出来。 半个小时后, 众人已经彻底信服,便当着她的面重新商量起了地震的事。 最终决定,按照她设想的方案, 学校、医院这两类重点单位率先行动,把学生和老弱病残孕提前转移走。 但不是现在。 而是一个礼拜之后, 因为临时建筑也需要时间,不可能一下就建好。 至于其他人, 只需要提前一天通知撤离,到时候也就不怕引起什么恐慌了。 裴素素松了口气, 看来不需要卓彦当众吐蜃气了, 也好,算是对孩子的保护吧。 同时, 明天开始山塘市的各个重点单位也要逐渐的把重要的器材、原料、文件等贵重物品往周边县市转移。 这可不是小事, 需要接手的县市愿意, 并帮忙腾出地方。 于是,各地废弃的高中成了临时转移贵重物品的首选之地。 而景柏泰, 则被认命为这次转移任务和防灾预案的总指挥。 裴素素回到山塘市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几天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运送货物的卡车。 老百姓就算再迟钝,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 不过,大家想的跟事实有点偏差,他们只是以为要打仗了。 裴素素来到公园里, 但见众人正在附近的空地上敲敲打打。 裴素素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盖房子吗?” “嗯,黄昱想办法弄了些木料过来,先盖着,等到需要的时候,这里就可以是临时的抗震救灾指挥部了。”退伍老兵干活儿利索,敲敲打打很是专业。 裴素素恍然,这个黄昱,真的是上道儿了。 她找来罗岚,让罗岚设计一套线路,叮嘱道:“我会想办法弄个发电机过来,到时候指挥部的照明就拜托你了。” 罗岚自然愿意帮忙,便张罗去了。 裴素素自己则收拾收拾,去找那几个玄门中人。 他们不在这里,而是跑土地庙去了。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刚施行完了一个什么阵法。 裴素素看不明白,一脸好奇的等待解答。 师钧山指了指头顶:“你的一举一动祂都知道,师父为了帮你,用二十年阳寿交换,施了个障眼法,让他以为这里一切风平浪静。这阵法从你找到钟家栋的那天就开始了,所以你之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祂都不知道。” “这么厉害?”裴素素看了眼陆万崇,赫然发现他脸上有了皱纹。 看来这老头是真的在拿自己的阳寿跟上天斗法。 她有些肃然起敬,比起她不痛不痒的跟大人物们变变魔术,陆大师是在真枪实弹的跟天道拉扯呀。 她得赶紧做点什么,于是接下来,她成了忙碌的蜜蜂。 妇产医院需要她,就去医院,大学的疏散需要她,她就去大学。 她就像个无所不能的全能选手,哪儿都能发光发热。 很快,十七号到来,天道象征性的震了两下,地震局很快测得,震级2.3,震源在浅表处,搞不好是附近什么矿山矿洞坍塌引起的。 所以这个数据送上去后,本地不知情的领导们,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们只是觉得首都那边的领导有点不近人情,居然要把山塘市的工业设备往外搬,弄得他们一个个凄凄惨惨戚戚的,以为自己任上没有功绩,所以要把厂子拆了并到其他地方去了。 有那做了坏事的,以为自己要被下放熏牛粪去了。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事儿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十八号,地表再次出现了二点三级的小范围微弱震动,没什么震感。 十九号,震级提高到了三点五级,地面上的居民都有轻微的震感,家中的水杯会稍微晃荡两下。 有那警觉的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结合最近进进出出不断搬运东西的卡车,以及学校一反常态在暑假里把学生们都召集到郊外搞夏令营去了,聪明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天灾。 然而,接下来三天风平浪静。 就连首都的那几位当中,都有人觉得裴素素夸大其词,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灾了。 二十四号,还是无事发生,那些警觉的人又跑了回来,以为自己想多了。 二十五号,天气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明明是盛夏时节,气温却离奇的降低了十度左右。 潮湿的风从远处的海面吹来,搅得人心烦躁,彷徨不安。 二十五号傍晚,大片的乌鸦从北向南飞去,就连普通居民的家里也出现了异常,那些收拾干净的灶台上居然爬满了蚂蚁。 井水也离奇的下跌了好几米,就算拼命的压,也只能压上来浑浊的黄泥汤。 路边出现成群结队的青蛙和蟾蜍,就连蚯蚓和蛇蝎也都纷纷到了路上,似乎在逃命。 猫狗不安的叫唤着,甚至有流浪狗开始攻击行人。 聪明点的,则直接狂奔出了城镇,直奔郊区和乡下。 裴素素知道,要来了,真的要来了。 二十六号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平平无奇的暴雨天气,但是天空一滴雨也没下,而且很快,乌云散去,晴空万里,好像现世安稳,一切都好。 裴素素蹙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陆大师的阵法没用? 没办法,等着吧。 快到晚上的时候,师钧山来找她:“你最好跟表哥的舅舅提前打一声招呼,天道肯定察觉出来了,恐怕时间不会真的在二十七号,很有可能祂会把日子推后,让你失去人心,众叛亲离。这时候一定要稳住,让那个舅舅帮你顶住压力。” “好,我去说。”裴素素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没错,她这几天压力很大,夜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师钧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了。 去首都一来一回要大半天,不过无所谓,他总不能看着他们这群人唯一的希望,独自一人去面对高层的暴风雨。 没想到,景柏泰告诉他们:“我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坚持到三十一号。那天你来过之后,敬戎给我打了电话,他担心你被那个什么道不道的算计,让我把时间往后多留几天。小裴啊,不是我吹,我这个外甥,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啊。等这次事情办完回去了,你们再多要两个孩子吧,这么好的血脉,不多传承几个可惜了。” “不了大舅,两个孩子足够了,我也忙不过来。孩子在精不在多。”裴素素不想再生了,用心培养好这一双儿女就足够了。 不过,也许卓彦压根不需要她培养。 哎,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吧。 二十七号,地震来了,虽然提高到了四点七级,但是震源深度非常深,以至于地面上没多大感觉,连房子都没倒一个。 首都那边的领导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天灾了,纷纷松了一口气,并准备收拾收拾,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秩序里。 然而,景柏泰安排过来的人,顶住了压力,依旧把老弱病残孕以及学生们留在了郊外临时营地。 至于那些外运的生产设备等物品,也都没让运回来。 当地的领导坐不住了,一个个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很是混乱。 有人说还有大的在后头,有人却说这是阴谋,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故意破坏社会主义大生产。 裴素素也很快被黄昱的朋友们质疑和否定。 她没有辩解,只有一句话回答:“再等等。” 二十八号,无事发生。 对于裴素素的怀疑已经越来越强烈,裴素素走在路上,会被人骂骗子。 她一句话也没有辩解。 二十九号,无事发生,群众的不满和敌意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甚至有人扔烂菜叶,让她滚出去。 裴素素咬咬牙,再次挺了过去。 三十号,无事发生,群众自发到政府抗议,要求恢复厂子里的生产,把裴素素这个害人精绳之以法。 那个马小东最是积极,还带人跑到公园来,要把裴素素赶出去。 气得黄昱直接扇了他两个嘴巴子,骂道:“你疯啦!就算真的没有事了,那我们不也是为了大家好吗?你至于这么不讲道理吗?” 可是愤怒的群众听不下去,坚持要裴素素离开,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有上班了,这谁受得了啊。 裴素素瞧着再待下去可能会爆发冲突,于是跟大家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去了首都,准备找各位大领导谢罪。 天道耍了她,她输了,但是,百姓们都没事,所以她赢了。 她站在会议室门前,内心很是忐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领导。 然而等她推开门,却看到师敬戎正在里面跟人争论着什么,因为情绪激动,他已经气得面红耳赤,即便如此,他的态度依旧非常强硬。 看到裴素素进来,他那吃人一样的眉眼顿时温和了下来。 他赶紧把卓彦抱在怀里,拉着裴素素的手,转身坚定的说道:“你们要罚就罚我!她带着孩子大老远过来,可不是来受气的!” 景柏泰知道这个外甥脾气像他,所以他不但不生气,反倒是饶有兴味的在那看他跟人争执。 只是,他可不想外甥受罚,于是他赶紧拦了一句:“胡闹,罚你做什么?” “你们不是需要给民众一个交代妈,既然这样,当然是罚我比较有说服力,把我所有的待遇和头衔全撸了吧,也好让那些人解解气!”师敬戎冷哼一声,铮铮傲骨,一点也不想屈服。 裴素素惊呆了,他这不是要把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吗?太傻了! 就在她想劝劝的时候,门外跑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士兵,他脸色灰败的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山塘市地震了,震级七点九级,整个城市都快没了!好在城里没什么人在,损失的应该只是那些民宅和工厂之类的建筑。”, 291觊觎师爹(一更) 七点九级!这个强度真是耸人听闻。 会议室里的领导没空再跟师敬戎扯皮, 赶紧问了问伤亡情况。 小兵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因为地震之前,好多人都跑去郊区接孩子媳妇和老人回城, 根本不在家里。 而景柏泰在郊外安排了人手维持秩序,他们顶住了压力, 拦着不让带人离开,所以一直僵持到了地震那一刻。 “也就是说, 房屋倒塌的时候,里头基本上都是没人的?”领导确认道。 小兵点点头:“报告首长,是这样的。” 那就好, 那就好啊。 主持会议的老同志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在各方周旋, 他的压力不比景柏泰小啊。 很多事情是需要他直接面对大领导承担质疑的,还好, 他也挺住了。 他跟景柏泰对视一眼,两人赶紧起身, 亲自前往山塘, 指挥救灾工作。 至于裴素素和师敬戎,则暂时留在这里。 景柏泰的意思是, 群众整整半个月没上班, 心情烦躁, 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大事,能不能及时想明白还不好说, 所以裴素素现在不能去。 裴素素也理解,毕竟谁不要养家糊口呢。 这事坏就坏在天道故意放了几次烟雾弹,欺骗了大家的感情。 所以裴素素被人质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自己是不生气的, 她只是失望,对自己失望。 看来她还不足以对抗天道,包括陆大师他们,集体被耍了。 她没有坚持,转身跟师敬戎出去了。 陆万崇和三个徒弟跟着裴素素去了四合院,其他人去招待所休息。 天空阴沉沉的,裴素素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系统显示的任务结果,果然失败了。 看来她想带着大家离开这个世界,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只得跟这四个玄门中人探讨一下问题出在了哪里。 陆万崇苍老了许多,他坐在院子里,眉头紧锁:“果然还是要祖师奶奶的力量才行,可惜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小裴啊,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努力,多多挣钱换金子给她吃吧,只有等她强大起来了,才能真正帮到咱们。” “行,我明白了。”裴素素心情沉重,这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次失败,说实话,挺不好接受的。 人就是这样,顺风顺水惯了,一旦遇到坎坷,容易心态崩溃。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无能。 她沉思良久,问道:“你们的玄门之术我可以学吗?” “可以!我让钧山教你,有不懂的你直接问他。”陆万崇准备离开,回陆家老宅看看,他还有子孙在这边。 陆之轩和陆之辕也跟着离开了。 师钧山留下,把一些基础的东西跟裴素素讲讲。 这一讲就到了大半夜。 远处的天空呈现诡异的红色,凌晨三点的首都,显得是那样的安静,又是那样的让人迷茫。 裴素素收拾完躺下,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被天道耍了,还好没什么伤亡。对了,你怎么来了?岛上怎么办?” “你离开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很多事,总之,我缴获了一批美式装备,正好放心不下你,就把押运的活儿安排给了自己。你放心,师长批准了我才出来的。”师敬戎一个多月没见到媳妇了,想得厉害。 不过今晚大家都没有好心情,便只是搂着聊聊天。 裴素素放心了,又问:“卓彧没带着?” “不方便,他姥姥带着呢。”师敬戎也是没办法,那小子闹着要一起来,可他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还是狠狠心没带孩子出来。 裴素素松了口气,没带好啊,带过来还得分心照顾他,那不是添乱吗。 第二天一早,广播电台播报了伤亡情况,只有零星几个懒汉死亡,他们没有家人在郊外,平时也都是游手好闲,上班的时候迟到早退是常态,这半个多月来停止了生产,他们自然忙着享受人生去了,所以他们还留在了城里。 零零总总加起来,整体伤亡两位数,对于这么剧烈的地震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裴素素平静的听着,默默低头吃着早饭。 师敬戎把收音机关了:“挺好的,人群都在郊外聚集,城内没什么人。行了,快吃吧,吃完去看看。” 裴素素不太想去,失败的预言让她自尊心受挫,暂时不想去挨骂。 师敬戎却坚持:“你现在躲着,那不成你心虚了?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让他们再等等,从这一点来说,你的预言哪里错了?” “其实二十七号那天的应该就是大的,不知道天道到底做了什么,居然拖到了月底。”裴素素现在的认识还停留在半科学半奇幻的阶段。 科学的部分是她活了二十几年受到的现代教育,奇幻的部分,则是系统和金闪闪以及卓彦的出现。 所以她对于玄学的事压根不懂。 面对天道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去做大学生的卷子一样,一窍不通。 哪怕陆万崇他们过来辅助,也无济于事。 师敬戎知道她一向骄傲,不愿意面对失败,可越是这样,越是不能退缩。 他还是坚持要去,并且直接抱着卓彦去车上等着。 裴素素思来想去,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了。 山塘正在下大雨,树倒房塌,地面被撕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 车子开不进去,只能下地步行。 此时此刻,郊外的百姓已经吓傻了。 他们经过了一整晚的休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因为他们的家没了。 景柏泰的手下正拿着喇叭安抚群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只要人活着,重建家园就不是难题!再说了,党和国家是一定会帮助大家的。目前周边省份正在加急筹备赈灾粮和救援物资,一定会帮助大家尽快恢复正常的生产建设。” 这不是空话。 东北是产粮大省,已经第一时间表示愿意拨粮驰援当地。 往南的东山和宁姑省,一个在调拨蔬菜和工程车辆,一个在调拨生活物资和医疗人员。 再看其他地方,产煤大省援助了大量煤炭,以方便百姓们在临时营地生火做饭。 建材大省则表示接下来的重建工作,他们将无偿提供原材料。 至于一些贫困的省份,则想尽办法提供了一些原料和中草药等物资,虽然不见得值钱,但是礼轻情意重嘛,再说了,中草药只要用得好,也是黑暗中的一缕光。 所谓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便是这样了。 裴素素和师敬戎也带着海岛来的亲友们,尽一尽绵薄之力。 这天下午开始,周边县市的救援物资开始陆续到达,至于外省的,还得落后几天。 三天后,正忙着给产妇接生的裴素素,听到袁朵朵哭着跑了过来。 雨已经停了,产房在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条件简陋,所以闲杂人等都能进来。 裴素素把婴儿拽出来,剪了脐带后交给护士处理,随后引导产妇,把胎盘排出来。 等她忙完,才回头看了眼袁朵朵:“怎么了这是?看到楚杰了?” “嗯。”袁朵朵挺伤心的,因为楚杰这个畜生,又勾搭上了一个女人。 袁朵朵正好撞见了他们躲在帐篷里面在亲嘴。 这女人是物资办负责记录救援物资的,长得娇娇小小楚楚可怜,是楚杰喜欢的那一挂。 楚杰本人高高帅帅的,也是女人喜欢的万人迷长相。 所以两人看对眼了,正好下一轮的物资还没到,附近没什么人,两人便忘我的狗啃起来。 袁朵朵当时要去隔壁的物资申领处帮罗岚领电线,路过的时候听到了楚杰的声音,进去一看,才发现自己又绿了。 她本就打算离婚,所以她并不想跟楚杰纠缠不清,她只是想利用这件事,让楚杰痛快的先把协议写好。 结果楚杰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说他不认识袁朵朵,还说袁朵朵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没人要的老女人,别再来碰瓷了。 这话伤到了袁朵朵的自尊,她想拽楚杰出来说清楚,却被那个女人搡了一把,摔在了外面的泥水坑里。 她可委屈坏了,这些年忍气吞声早就把性子磨得软弱不堪,自然没有勇气跟一个陌生女人叫板,只得哭着来找裴素素帮忙。 裴素素洗洗手,问了问还有没有孕妇需要接诊。 确定暂时没有患者了,她才跟袁朵朵出去了。 卓彦和袁朵朵的孩子都是黄昱在看着,这会儿两个哺乳期的女人都在涨奶,所以裴素素琢磨了一下,道:“先喂奶吧,喂完了才有时间好好收拾他。” * 某处偏僻的无人经过的废墟里。 两个穿着长衫长袍的人从虚空中掉落下来。 落地的时候,两人还在你扔个术法我扔个符咒的对轰着。 身形偏瘦的是个女人,仙风道骨,不苟言笑,右手一招,夹住了对面丢过来的符咒,叫她轻轻一捻,变成了齑粉。 不胖不瘦的是个男人,他情绪激动,像个拼命三郎,很是疯狂,见符咒攻击无效,便从自己尾椎骨那里抽出了一柄骨剑。 失去了脊骨的他像一条蛇似的缠上了仙风道骨的女人,连同手中的剑一起,试图插在女人心口。 他嘴里恶狠狠的喊着:“师姐,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你公开勾引师爹,对得起师父对你的栽培吗?你跟那些乱了人伦的孽畜有什么分别?” “分别?当然有啊,我不是没得手吗?你怎么好说我乱了人伦呢?”女人不动声色的扬起手来,指间一弹,便是一道术法倏的一下飞了过去。 男人急忙闪躲,气急败坏的说道:“没得逞就不算吗?你把师爹骗进万华劫境里囚禁,又把师父骗进这个万枯劫境承受历练,要不是小师妹豁出千年修为来改变这些,师父永远没有回去的机会了!你这个无耻之徒,居然还敢帮这里的天道使坏,拿你命来!” 女人被他这玉石俱焚的报复弄得措手不及,一剑狠狠扎在了心口,痛得她柳眉乱舞,杏眼眦裂。 她忍着剧痛将骨剑抽出来,试图斩断缠绕在身上的腾蛇,嘴里还振振有词:“我怎么使坏了?地震是必然会发生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运数,我只是把时间推迟了几天而已!再说了,我觊觎师爹怎么了?要不是你练功心切偷走了师父的逆鳞,我能这么容易得手吗?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到哪里?居然还敢偷袭我,受死吧你!” 眼看着骨剑的森冷寒光就要让腾蛇一刀两断,就在这时,远在郊外的黄昱,怀里的孩子不见了。 一道金光疾驰而来,铛的一声撞在了那柄剑上,将其击落后却并没有逗留,而是直接把剑吞了,随后又飞回了黄昱怀里。 黄昱傻眼了。 废墟里的两个人也傻了。 重伤的女人没有办法继续维持身形,只得随便选了个小动物化形,变成了一只有着琉璃般碧绿双眸的波斯猫。 失去了骨剑的男人也无法恢复人形,只能把自己腾蛇的形态随便修修改改,变成了一条豹纹守宫,维持着他原身骄傲的明黄色泽。 很快,裴素素和袁朵朵从这里经过,准备去物资办找楚杰理论。 就在两个女人快要离开视线的时候,波斯猫跳上了残垣断壁的高处,对着裴素素嗲声嗲气的喵了一声。 裴素素回头,但见一只毛色鲜亮的小猫咪正无助的叫唤着。 她动了恻隐之心,转身把猫从高处救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差点踩到什么小东西,幸亏她及时后退了一步。 低头一看,一只黄白相间的小东西正抱着她的裤腿,正歪着脑袋懵懂的打量着她。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蜥蜴还是壁虎,见它亮晶晶的眸子楚楚可怜得很,一时同情心泛滥,俯身把这小东西也捡了起来。, 292渣男自有渣女收(二更) 袁朵朵不知道裴素素捡这两个小动物做什么, 她只是有点好奇,问道:“奇怪,这里下了好几天的雨, 怎么它们两个身上干干净净的。” “是挺奇怪的,说不定是哪个运输队的人带过来的, 身上干净倒也正常。”裴素素没想太多,谁会疑心一只漂亮的小猫咪和一条可爱的爬行生物呢。 只是这个小东西她实在是没见过, 干脆,给一猫一爬各自取了个名字,一身白毛的波斯猫就叫小美, 看起来像壁虎但是颜色奇怪的小爬爬就叫小帅。 简单粗暴,但是好记。 裴素素把这两只小动物搂在怀里, 准备等会儿带到郊外营地那里再放生。 那边有吃的,比留在城里安全多了。 到了物资办, 只看到了那个女人,没看到楚杰。 女人一见到袁朵朵便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我男朋友都说了不认识你, 你怎么还来, 要不要脸啊。” 袁朵朵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她扯了扯裴素素的袖子, 裴素素把小帅小美交给她, 转身一把揪住了这个女人领子。 不得不说, 这个女人长得确实我见犹怜,小小的脸盘子, 小小的个子,五官都很精致,两根麻花辫一扎,越发显得娇小可怜, 对于楚杰这种不甘寂寞的男人来说,这种女人最方便彰显他的男性魅力。 不过现在形势跟原著有了很大的不同,首先,原著里头当时袁朵朵是孤军奋战,没有帮手,而现在,裴素素是一定会帮袁朵朵出头的。 其次,原著里头袁朵朵这胎是个女儿,但是现在,袁朵朵生的是个儿子。 裴素素本人对于儿女是一视同仁的,但架不住千千万万的其他人偏心,尤其是袁朵朵的农村公婆,在得知她生的是个男孙之后,压根不同意楚杰离婚。 所以,这个小三想进楚家的门,估计比原著更难了,毕竟原著里头哪怕袁朵朵生的是个女儿,公婆都只是催生二胎,而不是逼她离婚。 可见这些老东西虽然恶毒但绝不愚蠢,他们也知道高官的女儿不好拿捏,远不如袁朵朵这样的可以随心所欲的打压和利用。 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只要袁朵朵不肯离婚,面前这个女人就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小三。 而楚杰,再怎么想潇洒,也只能夹着尾巴去偷情,而不是正大光明的跟这个女人出双入对。 也许这种心理,是许多女人在遭遇丈夫出轨之后的主流心理吧。 但是,袁朵朵已经坚定了信念要离婚,所以,裴素素必然要帮忙实现这个目标。 当然,报复也是要报复的,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救灾,而不是让私事喧宾夺主。 所以裴素素克制住了内心的火气,笑着掸了掸这个女人的衣领子,便将她松开了。 女人被吓得心跳漏了两拍,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暴揍一顿,还好,这个裴素素只是虚张声势了一下。 她跌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既然这么喜欢楚杰,不做他老婆不是可惜了?我教你个办法,一定可以让楚杰痛快离婚,娶你进门。”裴素素笑着靠在她耳朵边上,如此这般的传授了一个秘诀。 方法很简单,怀个孩子,到楚杰单位闹,楚杰肯定麻溜的离婚。 女人咬着嘴唇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看着裴素素:“你什么意思,楚杰真的结婚了?” “那是当然,这是她老婆,孩子都有了,要给你看结婚证吗?”裴素素知道袁朵朵带着这些东西,毕竟出门在外,重要的证件一个不少。 女人点点头,袁朵朵便回去取证件过来。 一猫一爬便交还给裴素素。 裴素素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看着这个女人,她看了眼女人的工作簿,不禁蹙眉:“你姓冷?” “有问题吗?”冷娇妮对这个女人心有余悸,下意识把工作簿抢了过来。 裴素素反手掐住她的手脖子,质问道:“你心虚什么?怎么,你瞒报了物资不成?” “怎么可能!你不要含血喷人!”女人急了,伸出另外一只手,想把裴素素掰开。 裴素素却在这短暂的拉扯里注意到了一点异样。 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她问道:“你跟楚杰今天才认识的?” “是啊。”女人气死了,却怎么也掰不开裴素素的手指。 裴素素大概明白了,她松开了这个女人,不禁冷笑。 这个女人怀孕了,既然是第一天跟楚杰认识,那孩子肯定不是楚杰的,除非她在撒谎。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都很有问题。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跟那个冷政委认识。 冷可不是什么大姓啊。 不过这事还是私底下查查吧,先别让这个女人知道。 很快,袁朵朵取了东西回来,女人看了证件,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她把证件还给了袁朵朵:“他骗我,他说他没结婚。” “那你现在知道他结婚了,你要是还想跟他好,可以试试我说的办法。你要是不想跟他好,那就跟他说清楚。”裴素素起身,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们了,楚杰去哪儿了?” “他……他去卸货了,他说等卸完货再来找我。”冷娇妮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其实她跟楚杰今天第一次见面,倒也不是非楚杰不可的,只是她需要有人接盘,所以她需要一个未婚的男人,她还是想去见见这个楚杰,问问他安的什么心。 裴素素恍然:“那你忙吧,我们去找他谈谈离婚的事,你放心好了,这种垃圾男人,我家朵朵不会再要的,你要是能让他痛快的把婚离了,我们还得谢谢你。” 反正原著里头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裴素素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的。 女人没有说话,默默的把结婚证上的地址默写了下来。 裴素素很快带着袁朵朵找到了楚杰,楚杰看到裴素素就头疼,他很确定,打他的小鬼肯定跟裴素素脱不了干系。 现在看到裴素素居然也在山塘市,他真的很想骂娘。 可是他不敢,他只得忍着怒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我只想问你,什么时候把离婚协议签了,放朵朵自由。”裴素素挽着袁朵朵,明摆着是要给袁朵朵撑腰的。 楚杰叹了口气:“不是说了吗,公社那边不让,说是哺乳期,不给办。” 裴素素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她不信。 因为这些年提倡妇女解放,尤其是婚姻关系这一块儿,只要是女同志主动提出离婚的,肯定会给办的。 现在说什么哺乳期,肯定是缓兵之计,而提出这个计策的肯定不是楚杰,因为他自己明显是不想过了。 那就只能是他爸妈了。 不奇怪,那种扬言只有生了孙子才伺候儿媳妇坐月子的恶毒婆婆,当然不会把到手的孙子送人。 而哺乳期他们是抢不过袁朵朵的,不如拖着。 所以裴素素冷笑一声,质问道:“你觉得我会信吗?女方自己提出的,不管什么原因都要办。说吧,是不是你爸妈收买了公社的故意不给办?” “没有的事,就是公社不给办。”楚杰死鸭子嘴硬。 裴素素嗤笑道:“行啊,看来我还是要回去问问才能搞清楚了。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可别做缩头乌龟又躲起来啊。不过你躲了我也不怕,我可以叫小鬼跟着你嘛。” “果然是你!”楚杰气坏了,伸手想打人。 裴素素刚准备叫金闪闪反击,怀里的小帅便冲了上去,扑到楚杰脸上咬了一口。 把裴素素自己都给整懵了。 还好楚杰反应迟钝,当他一巴掌拍向自己脸颊的时候,小帅已经跳下来逃了。 楚杰气得咬牙切齿,质问裴素素从哪儿弄来的壁虎,居然乱咬人。 裴素素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帅,只得挖苦道:“你也知道这是壁虎啊?你有本事训练壁虎咬人吗?反正我没这个本事。” 奇怪,小帅去哪儿了? 咬人的时候倒是挺勇的,现在却躲起来了。 笨死了,躲起来有什么用,楚杰还是要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的。 就在她失望得快放弃的时候,金闪闪说话了:“宿主,那个小帅躲你挎包里去了。” ……怎么躲的,她怎么没看见。 不管了,先跟楚杰掰扯完。 她的问题楚杰也回答不了,只管咬死了是裴素素故意害他。 裴素素也懒得狡辩了,脖子一挺,嘲笑道:“楚杰,说话要讲证据,你有本事去派出所报警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人信你。” “你!你果然是个无赖!”楚杰找不到词儿骂,憋了半天只憋了这么一句。 太脏的话他不敢骂,太轻的不解恨,也就只有无赖不重不轻的可以表达一下他的愤怒了。 裴素素挑眉:“无赖就无赖吧,总比你不想跟人过了却赖着不跟人离婚的好。楚杰,你能不能像个男人啊?啊?自己都跟其他女人睡一张床了,你不嫌脏我家朵朵嫌脏!赶紧的,把离婚协议写了,完了这边的事结束了赶紧办离婚。” “姑奶奶,我求你了行不行,缓缓好吧。是,我爸妈不同意,所以我需要一点点劝说他们,循序渐进懂吗?你别再逼我了,我答应你,最迟等到孩子两岁,我一定离。”楚杰的老子娘就这么跟他说的。 楚杰也只能这么说。 裴素素知道这一家没安好心,两岁之前最难带,两岁之后就可以把孩子抢走藏起来了! 她不客气的让金闪闪踹了楚杰两脚,踹得楚杰鼻青脸肿的,狼狈极了。 袁朵朵有点不忍心,扯了扯裴素素的袖子,让她收手。 裴素素叹了口气,这个朵朵啊,真是容易心软。 算了,下次趁朵朵不在的时候再收拾楚杰吧,今天先让朵朵看清楚杰的真面目。 她领着袁朵朵扬长离去,临走时放了狠话:“拖到两岁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不离没关系,会有人帮你离的。” 楚杰撇撇嘴,从地上爬起来,去车上换了身衣服。 裴素素跟袁朵朵没有走远,两人就在附近的废墟后面等着,很快,果然看到那个姓冷的女人找了过来。 楚杰三哄两骗的,又把人哄好了。 两人去了后面的货车车厢里面,见四下无人,赶紧关上了门。 裴素素看着饱受打击的袁朵朵,只是搂着她,没说什么。 这时候说什么都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不如默默的陪伴着。 袁朵朵握紧了双拳,忍了半天才说道:“我想亲眼看看。” “那走。”裴素素要去捉奸,不想带着小美小帅,便把他们放在了身后一处相对完好的饭桌上,随后领着袁朵朵,猫腰接近货车。 裴素素喊了声金闪闪,话音落,车门便被金闪闪从里面踹开了。 但见里面的两个人,正赤条条的纠缠着。 袁朵朵怔怔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被人施了定身的魔法。 * 废墟那里,一猫一爬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重伤,只能靠变形维持尊严,要是变回人形,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会被小帅笑话死的。 一个没了骨剑,变不了人形,顶多只能保持腾蛇的原形,要是变回蛇形,指不定被这个世界的人类当成威胁给群殴。 而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不能把术法用在凡人身上的,否则他们也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所以他刚刚为了保护师父只能咬人。 哎,想想就丢人,哦不,丢蛇。 都怪师姐,为了帮天道,引起了术法反噬,把两个人都吸进来了。 要是他当初没有偷懒,要是他听师父的话好好修炼就好了,怎么也不至于被师姐连累,一起困在了这里。 小帅叹了口气:“君子从不趁人之危,看你受伤这么严重,这几天我就不打你了。” “切,装什么啊,你打得过我吗?别忘了,你的骨剑没了。”小美压根不怕他,反倒是嘲笑起来,“你也是真不害臊,居然张嘴咬人,咬的还是个凡人,这也太有辱斯文了。要是有一天师父恢复了记忆认出你来,你说,她会不会嫌弃你丢人?会不会把你逐出师门啊?” “闭嘴!”小帅急眼了,差点就要变蛇跟小美大战一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伤心的哭泣声,声音不大,但足够他们这些修炼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女人凄苦的说道:“素素我错了,刚才就不该拦着你,你要是把他打得爬不起来,我就不会看到这些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他要这么对我。” “我知道你心软,所以我也没生气。只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女人第一次见楚杰就愿意跟他睡?我从别的渠道得知她还是个高官的女儿呢,不至于这么随便轻浮吧。还好我刚才误打误撞摸到了她的脉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裴素素压低了声音。 袁朵朵摇摇头:“猜不道。” “她居然已经怀孕了!你说,她这么着急跟楚杰发生关系,会不会是在找冤大头接盘啊?”裴素素觉得这事特别不合情理,只能是她猜测的这种情况。 袁朵朵不哭了,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份不光彩,孩子的父亲或者准婆家不肯认她,所以她需要找楚杰给孩子一个身份?” “对,说不定她是个私生女,见不得光的。你想好,要不要告诉楚杰,我是觉得不用告诉他,就让他去当这个乌龟王八蛋吧,他自找的。”裴素素一点也不同情楚杰,管不住□□的男人,活该被别的女人算计。 袁朵朵犹豫了好一会儿,拿不定主意。 经过刚才的废墟前时,她停了下来:“还要把小美和小帅带走吗?” “嗯,带走吧,我来。”裴素素俯身,把一猫一爬带上,往郊外营地去。 车上,楚杰把门重新关上,点了根烟。 冷娇妮沉默地扣着扣子,过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会对我负责吗,我还是第一次呢。”, 293小龙龙,大脾气(三更) 楚杰没有怀疑冷娇妮的说辞, 因为两人做的时候确实出血了。 不过要他负责的话,还是有点为难,他先敷衍着, 道:“我当然愿意,可是你说你是首都来的, 你爸又是机关大院的,他能答应你外嫁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只要你对我好就行啊。”冷娇妮并没有吃准了楚杰,她现在就是钓鱼的心态,能逮着一个好骗的就行。 她的情况有点特殊。 她是她爸的私生女, 跟着她妈在乡下长大,五年前, 她们村来了几个插队的知青,其中有个十七岁的女生跟她长得特别像。 她这才顺藤摸瓜, 一点点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那个知青跟她一般岁数,生日差了三个月, 是他老子的三女儿, 他老子在原配怀孕期间去农村调研,便误打误撞跟一个农家女好上了, 还骗那傻女人说他没结婚。 该做的都做了, 她老子也答应了回去之后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彩礼钱就来娶她妈, 结果她妈肚子都大了,也没等到她老子回来。 后来她妈成了人人喊打的不自爱的女人, 还被娘家赶了出去,为了活命,她妈只好改嫁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公社会计。 婚后她妈跟倒豆子似的五年三孕,全是儿子, 而她后爹也交了好运,居然一路摸爬滚打成了公社主任,她妈这才慢慢直起腰来,成了人人羡慕的书记夫人。 冷娇妮不甘心自己只能做一个寂寂无名的乡下小妞,便瞒着她妈妈跑到城里认亲,结果人家原配说什么也不肯承认她这个私生女。 她便威胁原配,要闹,闹到上级领导那里去。 原配迫于无奈,忍着恶心给她在城里介绍了一个对象。 她倒是嫁过去了,可是她点背,刚过门没多久男人就出事死了。 好在她的户口已经迁到了城里,而且她还怀孕了,婆家一家跪着求她把孩子生下来,还答应给她安排工作。 她想跟原配的几个女儿别苗头,自然是要留在城里的,于是她答应了婆家的要求。 次年她生下一个儿子,开始以婆家的恩人自居,还频频的约会男人。 婆家一开始是能忍的,只是她越来越过分,还把人往家里带,婆家便受不了了,准备给她重新介绍个对象,把她当半个女儿那样嫁出去算了。 可是婆家不知道的是,她勾搭上了某位陆军军官家的小公子,还怀孕了。 只可惜,人家爸妈一听她是个二婚的,还是个寡妇,还有个孩子,自然不答应。 她没办法,又不想嫁给婆家介绍的那个男人,这才像个饿死鬼似的,逮着一个对她眉来眼去的便直接干柴烈火了。 现在楚杰这个傻子居然没有怀疑她是第一次的说辞,她可乐坏了。 这楚杰是运输公司的,是她最想要的那种对象,既可以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又可以长期在外不着家,她可以继续勾搭那个小公子,只要楚杰做孩子名义上的老子就行。 至于两个人的户口不在一起,那更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在一起才好呢,只要楚杰过来跑货的时候应付一下就好,反正孩子不能做私生子,不能做野种,上不了户口的。 楚杰哪里知道她的算计,还以为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美滋滋的盘算怎么拖着袁朵朵,拖到孩子两岁再离婚。 至于这个冷娇妮,实在不行他可以在首都这边领证,反正也没人查他老家有没有老婆。 就这么,两人个各怀鬼胎,居然还相谈甚欢。 两人都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畅想着既要又要的美好未来。 * 裴素素回到郊外营地,不少百姓都客气地喊她一声小裴大夫。 这几天她的口碑急剧逆转了,之前还被人叫骗子,受尽冷眼,现在她成了香饽饽,有病没病的都爱来找她套近乎。 尤其是看到她跟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出双入对,人们便好奇的打听了起来。 原来这个女人是个团长夫人,特地从海岛跑过来就为了赶在地震前面疏散群众,哪怕被误会都没有埋怨过什么。 这太感人了,他们原先的不理解都变成了感动和内疚。 不少人都回去看过了坍塌的房子,现在个个心有余悸,心说还好当时被拦住了没有回去,要不然现在肯定跟房子一起没了。 所以这几天,裴素素临时落脚的帐篷那里,总有人过来送礼物。 哪怕是一针一线,也是一点点心意。 裴素素不想要,不过景柏泰劝她收着,要不然老百姓心里过意不去。 大不了回头把这些东西捐给家庭贫困的人家好了。 现在裴素素回来,又跟之前一样,帐篷门口摆满了人们送来的东西。 有人还特地跑回坍塌的房子那里,把家里的东西扒拉出来,就为了找到国外朋友几年前寄回来的一个八音盒。 小小巧巧的,巴掌大一点,打开后是个芭蕾舞女郎,随着发条的转动翩翩起舞,一首轻快的欢乐颂缓缓流淌出来,悠扬动听。 这个八音盒,现在就摆在裴素素帐篷里的桌子上,她还挺喜欢的。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小美和小帅直接放生,因为外面人太多了,还有车子来来往往,容易被踩踏。 她把小美小帅留在了帐篷里头,这才去找黄昱看看她的宝贝闺女。 到了黄昱那里,却见黄昱正焦头烂额的找孩子呢。 裴素素以为黄昱不当心,还生气了,黄昱赶紧解释道:“天地良心,我哪怕别的都不做,也不敢把你的卓彦弄丢了呀,是她自己就这么消失了,从我怀里消失了。” “消失多久了?”裴素素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她冤枉黄昱了,她来不及说抱歉,还是先找孩子要紧。 黄昱看了看手表:“两分钟,刚才我看到你回来,还想喊你来着,不过那时候刚好大嫂叫我,我回头应了一声,孩子就不见了。” “那卓彦看到我了吗?”裴素素算算时间,猜不出卓彦这小妮子为什么而兴奋。 毕竟大多数时候,她跟正常的奶娃娃没有区别,只有在嗅到周围有金子的时候才会突然亢奋。 可是裴素素身上是没有直接带金子的,难道是小乖乖几天没吃金子了,盯上了系统空间里的金子? 可是,小乖乖没有来找她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 黄昱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她看到没有,应该是看到了的,当时她趴在我肩上呢,我要是转过去,她不是正好可以看到你嘛。” 裴素素蹙眉,没再耽误什么,赶紧跟黄昱分头找孩子。 两人在帐篷与帐篷之间呼唤着。 声音当然也传到了她居住的帐篷里头。 帐篷里,桌子上,一猫一爬正口吐人言,小声吵架。 两人互呛得带劲,就在这时,帐篷门口飞进来一道金光。 金光落在桌子上,变成了一条细细瘦瘦的小龙。 龙儿小小,但是脾气大大。 一开口便是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小龙一副大人训小孩的口吻,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师兄,你好废物,到现在还没把师姐收拾服帖吗?对了,我爹救出来没有?” “师妹,我尽力了。师爹还在万华劫境里面困着呢,我确实是个废物,我……我羞愧难当。”小帅委屈的趴在桌子上,不敢看小龙的眼睛。 小美则高傲的抬起头颅:“说了多少次了,是师爹自己要进去的,不关我事。” “你可真好意思啊师姐,怎么不关你的事?是你骗师爹可以在里面看到师父,现在装什么清白?”小帅急了,跳起来咬住了小美的下巴,龇牙咧嘴的,超凶。 小美伸出爪子,想把他薅下去,奈何这家伙是个缺心眼儿,就是不肯松口。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小龙发话了。 “师兄,既然你帮不上忙,那就别怪我吞了你的骨剑。这东西可是纯金的,吃了对我恢复修为有好处。至于师姐,我暂时饶你一马,你给我好好在我娘这里待着,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小美一听乐了:“切,明明是你打不过我吧?你这么小一只,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了。” 小龙却无情的拆穿了她:“是吗?让我看看是谁的胸口有个大洞在漏风啊?哎呦,真可怜,再不堵上的话,只怕要被天道随便打一道雷给劈死了吧。” “师妹你!”小美很气,但她不能气,一气心口就疼,只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师妹我知道你人美心善,你是特地过来帮我疗伤的吧?也对,五行金生水,没有什么比师妹你亲自给我疗伤更合适的了。来,师姐抱抱你,蹭蹭你身上的修为。” 话音刚落,小美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小龙扔出去骨剑,对准了小美,用剑柄把小美扇桌子下面去了,还好小帅及时松口,没有被一起扇飞。 小美不说话了,爬起来后跳上了旁边的折叠床床,幽怨的盯着小龙。 小龙奶凶奶凶的说道:“少做梦了,要不是只有你知道我爹到底困在了哪一重劫境里面,我早就杀了你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小美不说话,装死。 小龙转身,压低了眼睑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小帅,道:“你来的时候我爹的那一缕元神还能撑多久?” 那是她想办法从她爹娘新婚那日结发的头发上抽出来的一缕残念,经过万华宝镜的修复才变成了一缕元神,被她送到了这个世界,陪她娘一起历劫。 也就是说,她原本的爹娘,就是这个世界的爹娘。 人是没换的,只不过娘是真娘,爹只是一缕元神托生的凡人之躯。 娘是有希望恢复记忆和修为的,爹就几乎不可能了。 至于那一缕元神还能撑多久,就代表她爹在这里还能活多久,这个在万华宝镜里是可以看出来的。 小帅赶紧回道:“我瞧着还能坚持挺久呢,上次失败之后我听你的重新修复了一次,还找了些师爹以前穿过的衣服鞋子,还有贴身用过的一些物品。这次起码还能再撑五六十年。” “很好,师兄你可算是有点用了。”小龙松了口气,为了安抚被夺走了宝剑的师兄,她勉为其难,飞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变成了这么一个丑东西,你可是腾蛇啊师兄。” 小帅郁闷了:“可是这个世界的人要是看到蛇长了翅膀,会把我当成妖怪打死的吧,我又不能反击。丑就丑点吧,安全。” “也对,反正你腾蛇的样子也丑。”小龙无情的扎了小帅的心,随后化作了一缕金光,临走时还不忘警告小美,“师姐,我劝你安生一点,你的修为是远不如我的。” 小美冷笑一声:“可惜你现在连你全胜时期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小龙可不怕,立马反驳道:“那又怎么样?我是托生到这个世界了,不会被天道法则排斥,你和师兄是被术法反噬吸进来的,连真身都困在这里了!你们只能对彼此施展法术,却绝对伤害不了我分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把戏,除非你能像上次一样好运!” 上次自然指的的她闭关修炼的时候。 她闭关之前,爹娘都好好的,出关的时候,爹娘都没了。 这可是血海深仇,不管她能不能把爹娘找回来,她都跟师姐不共戴天。 警告完小美,小龙便飞走了。 小美幽怨的看着帐篷门口,张了张嘴,最后骂骂咧咧的喵了一声。 小帅知道,她不敢骂小师妹,便嘲笑道:“啧啧啧,某人也就在我面前能耍耍威风,到了小师妹面前还不是龟孙子一个。” “闭嘴!”波斯猫龇牙咧嘴,跳上桌子,咬住了小帅的脖子。 刚准备用力,那金光又飞了回来,这次不是小龙本尊,而是那把骨剑。 铛的一下,击碎了波斯猫的一颗牙齿,又嗖的一下飞走了。 小美这下彻底学乖了,松开嘴,喵喵喵的敢怒不敢言。 不一会儿,帐篷被掀起,进来了一个男人,穿着作战靴,一身白色海军制服,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像极了某个故人。 小美瞬间激动了起来,特地从桌子上跳下地面,蹲在地上可爱的歪着脑袋,嗲声嗲气的喵了一声—— 师爹看我!看我!, 294酸死了酸死了酸死了(一更) 师敬戎不讨厌猫, 甚至还挺喜欢的,毕竟他在农村长大,从小就跟猫狗为伍。 但是这只猫, 让他浑身不舒服。 因为他知道,从来没有猫会主动接近他, 一只都没有。 反倒是他,小时候为了拐骗村里的无主橘猫回家抓老鼠, 要费尽心思的找点小零食先跟橘猫称兄道弟,混熟了才能伸手摸上一摸。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个生猫生狗勿近的体质。 可是现在, 这只波斯猫居然主动跟他卖乖示好,这不对劲。 他蹙眉, 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随后便直接出去了。 多一秒都没有停留。 小美郁闷了, 蹲在地上仰望着离去的背影,当帐篷的门帘落下, 她眼中那琉璃般闪耀的光彩也瞬间暗淡了下去。 可恶, 师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还是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真的很招人嫌吗? 可是她明明很可爱啊, 她的毛色纯白, 光滑柔顺,她不好看吗? 难道要她变回人形才行?可是她受伤了, 这个世界又没有灵力可以补充,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好,真是无奈至极。 她蹲在那里,像座石雕, 一动不动的暗自伤心。 桌子上的小帅立马嘲讽道:“哈哈哈,活该!早就跟你说了,师爹心里眼里只有师父一个,你要是真的缺爱,那你就去找你亲爹,而不是来挖师父的墙角。我要是师父,我当初就不会捡你回家,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给我闭嘴!”小美炸毛了,转身跳上桌子上,想咬小帅。 嘴巴才张开,便想起自己漏风的大牙,犹豫再三,还是走开了。 算了,她要是想把缺了的牙长出来还得浪费修为,还是不折腾了。 她有些难过,转身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帐篷外面,生无可恋。 小帅还在嘲讽:“嘿嘿,我就知道,你在小师妹面前只能做龟孙子。怕了吧,不想再被打掉一颗牙吧?有本事你咬我啊,你不敢了吧!等师父回去了,师父一定会把你逐出师门,到时候小师妹就是当之无愧的首席弟子,你给我一边儿凉快去吧,嘿嘿嘿。” 小帅很开心,比自己得了师父的夸奖还开心,正乐着,他便哎呦一声掉桌子下面去了。 这是小美一尾巴甩出来的效果。 突如其来,叫他毫不设防,自然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他不生气,很快爬上来,继续眉飞色舞:“你活该,你活该,活呀活你全家的该。” “姓游的,你别得寸进尺!”小美这下彻底恼了,浑身毛发炸裂,尾巴竖起来,扬起尖尖的爪子,要揍小帅。 就在她那凶狠的一爪子即将拍下来的时候,帐篷帘子被人掀起来了。 一对年轻的夫妻走了进来,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 不是别人,正是裴素素、师敬戎和卓彦。 裴素素担心的催促着:“你快把卓彦放下,我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我喂奶都不肯吃,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吃了。而且黄昱说她今天一天都没拉没尿,可是黄昱没有偷懒,明明喂了很多水啊。” “可能这里太吵了,卓彦不舒服。”师敬戎几步走近,把孩子平放在床上,压根没有注意到在桌子上有只猫在盯着他。 他想把卓彦的尿布解开,可是这小妮子居然直接原地消失了。 紧接着,一道奶声奶气的笑声从他脑袋上面传了过来。 小龙咯咯笑着:“爸爸妈妈,我不要尿布了,我是大孩子了。我也不要穿开裆裤了,我要满裆的,或者小裙子也行。” 师敬戎:???老天爷!!!三个多月的小孩会说话? 裴素素:???老天奶!!!三个多月就是大孩子了?你让你哥哥怎么办? 两口子面面相觑,只好坐下跟闺女好好谈谈心。 小龙正在爸爸脑袋上趴窝,见状飞到爸爸胳膊上,小爪子扒拉着爸爸的衣服袖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爸爸,她必须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发声:“卓彦是大孩子了,不会尿床,也不需要尿布了,我想尿尿的时候自己会去找厕所的,你们不用管这个了,只要给我准备好满档裤和小裙子就好了。” 两口子陷入了沉默。 要是人类小孩都这么好养的话就好了,养她十个八个的都不嫌麻烦。 当妈的琢磨了半天,问道:“那你也不吃奶了?你吃什么了,吃石头了?” “我吃了一把剑。是我原来的那个娘,亲手给我师兄打造的金曜石宝剑,师兄当时深受重伤,修为不济,只能跟这把剑合二为一来稳住元神。不过我师兄后来恢复过来了,现在这把剑他不是那么需要了,就送给我了。”小龙开始满嘴炮灰车,说得跟真的一样。 听得两个大人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小帅一肚子的委屈,明明是小师妹抢走的,唔……明明人家离了骨剑都不能保持人形,明明人家也很需要的,唔…… 小师妹,坏。 但是,小师妹,好可爱。 他舍不得埋怨小师妹,只好趴在桌子上,当自己不存在。 小龙见那个丑傻帽没有跳出来揭发她,心里乐开了花,便从爸爸怀里飞到妈妈头上,继续趴窝。 她这么依恋妈妈的脑袋,当妈的也高兴,只是她还是不理解:“卓彦,你是说,你原本是有父母的吗?那他们在哪里?你这属于投胎转世了,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呀……他们喜欢锄强扶弱,是天大的好人呢!不过他们得罪了坏人,被坏人害了,我在想办法找他们回去呢。哎呀,不说这个了,在这里你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呀。”小龙暂时还不想让爸妈知道真相,要不然会被气死的吧。 捡回来后一把试一把尿养大的徒弟,居然成了白眼狼,那跟好不容易养大了一个女儿却捅了亲妈一刀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爸妈现在只是普通人,这些重担她一个人背着就好了,没必要让爸妈承担超出他们能力之外的压力和负担。 为人子女,这才是真正的孝顺,是真正的反哺养育之恩。 所以小龙是不会说出那个世界的事的。 哪怕旁边那只猫一脸欠收拾的表情,她也要忍着,不说,不说,就是不说。 只要她不说,师姐和师兄就不能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转,不能强行往爸妈脑子里灌输奇怪的事情。 所以,她要守着这个底线,绝对不让师姐破坏爸妈这一世的安稳生活。 好在,她这似是而非的解释,没有遭到怀疑。 裴素素笑着说道:“我也跟闪闪谈论过你的事情,总觉得你应该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看来还真是这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我,不过你既然管我叫一声妈,那我还是要跟你约法三章的呦。” “好呀,妈妈你说,我听着。”小龙扬起身子,从妈妈脑袋上游了下来,爬到妈妈的胳膊上,扒拉着妈妈的衬衫袖子,一脸认真的歪着脑袋,静候下文。 裴素素心里瞬间柔软一片。 别看这小龙说话越来越像个大人了,但是在她面前,那就是个小囡囡啊,又可爱又软糯,她真是三生有幸,能被这么一个乖宝宝选做了妈妈。 于是她伸出右手,指肚轻轻的摩挲了两下小乖乖蚕豆大小的龙脑袋,温声细语的说道:“第一呢,以后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错了,对不起妈妈。”小龙委屈的低下了脑袋,她不是故意的,呜…… 当妈的见孩子带了哭腔,赶紧安慰道:“不用说对不起呀,小乖乖已经很省心了,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今后咱们要稍微注意一下,好吗?” 小龙认真的点头:“好呐,卓彦很乖的,卓彦听妈妈的话。” “真是个好宝贝。那,第二点,不准用你的神通去伤害普通人,不过特殊情况除外。”裴素素继续苦口婆心,毕竟,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小宝贝,想在这个处处是凡人的世界生存,还是要注意一点的。 小龙好奇的歪着脑袋:“比如呢?” “比如有个坏蛋在欺负好人,这时候你可以适当的教训一下他,记得,千万要控制好力度,因为你是龙啊,我们都是普通人,你的力量太强大了,要收着点用,知道吗?”裴素素依旧耐心的跟孩子解释着。 此情此景,在小龙看来,像极了当初娘亲教他们练功时的场景。 小龙下意识握紧了爪子,眼眶也不知不觉湿了。 呜呜,娘亲就是最好的,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哪怕变成了另外一个身份,也是温柔的好娘亲。 小龙没忍住,扬起身子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娘亲的下巴:“好呐,我听妈妈的话。” 一旁的亲爹吃醋了,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还有我呢?” “嗯呐,卓彦也听爸爸的话!”小妮子嘴上说着,但还是没舍得松开娘亲。 当爹的郁闷了,催促道:“媳妇儿,第三条呢?快说完,让我也抱抱卓彦。” “第三条?我还没想好呢。”裴素素笑了,伸手托着小小的龙宝宝,把她交给了一脸酸涩的老爹。 师敬戎赶紧把这小乖乖接过来,稀罕得不得了。 小乖乖也去蹭了蹭老爹的下巴:“爸爸吃醋啦。” “那可不,你老爸就是个大醋缸子。”师敬戎笑得开心,蓦的想起留在岛上的卓彧,不禁有些惆怅,要是卓彧也在就好了。 两口子又跟孩子腻歪了一会儿,便让卓彦变回去了。 随后赶紧给卓彦换了小短裤和小裙子,出去后继续忙忙碌碌。 一家三口从进来到出去,自始至终没有搭理小美和小帅。 小帅高兴得不行,继续在那冷嘲热讽,小美却好像把自己扔进了醋缸里头。 酸死了酸死了酸死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明明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师爹还是跟师父这么恩爱啊? 她好酸,她要做点什么,排解一下心里的不爽。 于是她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小帅,猫须抖了抖,尖锐的爪子立马亮了出来,带着无处发泄的怨恨,对准了小帅拍了上去。, 295狼狈为奸(二更) 小美的怨恨到底是没能发泄出去。 因为她这一爪子拍上去的时候, 小帅没了。 没了! 那么一只笨头笨脑的壁虎,就这么在她面前消失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肯定是小师妹给师父送来的那个什么系统在搞鬼。 这玩意儿跟师父渊源颇深,那故事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简而言之,这不是系统, 是师父无意中救下的一个鲛人部落最后的海皇,还是个幼体。 这个年幼的海皇几乎没有什么能力,是在灭族的灾难之中, 被他们供奉在海洋深处的神明临时选出来的海皇幼苗。 唯一的优点在于,神明陨落之前, 把供奉在海底的镇海龙珠交给了小海皇。 所以小海皇虽然什么也不会,但是自打有了镇海龙珠之后, 便像是一夜之间从一个连筑基都做不到的门外汉,一跃成为了修为深不可测的金丹期大佬。 可惜的是, 这么高深的修为, 小海皇压根不会用。 它只会在遇到危机的时候,凭借本能释放出力量来保护自己和在意的人, 其他时候, 这龙珠的力量是处于休眠状态的。 也就是说, 它还是要从筑基开始修炼,学着怎么操纵和运用这宛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的力量。 而它的海国已经覆灭, 没有人可以教它,它自然只能赖上了师父。 师父把它带回来的时候,它还没有成年,而鲛人在成年之前是不会分化出性别和双腿的, 所以,这个小鲛人在师门里很不受待见,因为它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它甚至不是人。 它只能每天躲在师父书房里,黏着师父教它这个,教它那个,把属于他们几个正经弟子的时间都霸占去了。 他们当然气不过,想找师父理论,可是师父就是偏心,出去接个除妖的任务都要带着它。 时间久了,师门上下除了小师妹这个师父的亲生女儿之外,谁不是嫉妒小鲛人嫉妒到面目扭曲? 小美也不例外。 为了报复小鲛人,也为了把师父抢回来,师门弟子这才在小美的怂恿下,故意引出了山下被封印的妖兽,将师父骗走。 师父一走,收拾这个小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谁想到,就在这个小鲛人失控暴走即将被力量反噬的时候,小师妹赶回来救了它。 所以后来师父出事,小师妹需要小鲛人的力量时,小鲛人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只不过小鲛人为了顺利融入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被迫乔装成了什么主神空间的系统,记忆也被封存了。 小美现在非常担心,要是让这个小鲛人知道这些前尘往事,只怕她性命不保。 因为她现在深受重伤,是肯定打不过小鲛人的。 她只得彻底夹起尾巴,装孙女儿。 果然,片刻后,视线里出现了一条蓝发金鳞的美人鱼。 那长发好像可以通往神秘大海一样,是流动的,波光粼粼的。 这是海皇独有的特征,其他的鲛人头发不会出现这种连通海洋般的视觉感受。 小美叹了口气,装死。 金闪闪不认识小美,当然也不认识小帅。 是小龙女卓彦叫它来保护小帅的,于是它不客气的用鱼尾巴扇了小美一巴掌,骂道:“别装了,刚才你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凶的吗?” 小美抬起脑袋,憋着一肚子的窝囊气,往旁边挪了挪。 金闪闪乐了,看来小龙女说得不错,这个小美最是欺软怕硬。 金闪闪把小帅放下,不走了。 它围着小美转了两圈,好奇道:“奇怪,我怎么总觉得你身上有股子熟悉的狐骚味儿?你不会是狐狸吧?” !!!小美震惊的抬头:“你怎么回事?狗鼻子吗?” “你才是狗呢!既然你是狐狸,装什么猫咪啊?啧,猫咪这么可爱的生物,可不能被你败坏了名声。你赶紧给我变回去,我不喜欢你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金闪闪嫌弃的撇撇嘴,这个狐狸精居然在它眼皮子底下耍把戏,谁惯的她。 小美沉默了,没想到小海皇即便失去了记忆,也还是能认出她的真身来,可见神明选择它是有道理的。 小美现在是狐落平阳被鱼欺,她实在是不想挨打,犹豫再三,还是变成了白狐的样子。 金闪闪却更加嫌弃了,蹙眉道:“要死了,怎么变成白狐更显得人畜无害了呀?你果然天生就是个勾引人的坏胚子,你给我变成狗吧!快点,要变成农村的那种土狗,土黄土黄的。” 小美郁闷了:“可是那样很丑。” “就是要你丑,怎么,你故意变个白狐楚楚可怜的是想勾引我吗?物种不同是不可能谈恋爱的!你清醒一点吧!快点的,还是大黄狗让我心里踏实。”金闪闪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小美真是憋屈死了,又不敢对着来,只好变成了一只土狗,土黄色的。 不过她还是用上了小小的心机,因为她变成了小奶狗。 虽然丑了点,但是一奶遮百丑。 金闪闪见她还是死性不改,想也不想便扇了她一巴掌,这才舒坦了。 它冷哼一声:“行,你继续跟我玩心眼子,我懒得跟你啰嗦,你就做你的奶狗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就算你变成了小奶狗也不会有人喜欢你的,别做梦了。” 小美不说话,趴在地上生闷气。 小帅乐得在桌上哈哈大笑:“活该,活该,略略略……” 小美气得没力气骂娘,只管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把小帅大卸八块儿。 * 物资办,冷娇妮正在统计记录新到的物资。 罗岚气鼓鼓的找了过来,她把需要的东西早就列好了单子,但是帮她申领物资的王妙琳说领不到,她只能自己来要。 她对这几天来了什么物资一清二楚,不可能这么快就没有电力设备相关的物资,所以她必须要冷娇妮给她一个说法。 冷娇妮惯会装无辜,她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来:“这位大姐你干嘛这么凶啊,我只是负责登记记录的,又不是负责发放分配的,你找我吵也没用啊。” “分配的我找过了,他们那里根本没收到多少可用的东西,可是我已经找大货车司机统计过了,光是东山一个省送来的电力设备就够半个城区使用了!可是现在,我们领到的连送来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肯定是你私吞了!你给我把统计单拿出来,我要查验!”罗岚真的气死了,这个冷娇妮是在发国难财啊! 这么缺德,她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冷娇妮却死鸭子嘴硬,道:“不可能啊,我就是没收到啊。大姐我知道你立功心切,可是你也不能让我凭空给你变出来物资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记录员,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说着,冷娇妮哭了起来,委屈得很呢。 罗岚最是见不惯这种装哭卖惨的,她直接把冷娇妮搡开,抢走了物资捐赠登记簿。 她飞速的扫了一遍,果然对不上。 不等冷娇妮反应过来,她直接拿着登记簿跑了,她要去找景首长反应情况,这太无耻了! 冷娇妮见她要拆穿自己,急了,大声喊了一声远处车上的楚杰,随后赶紧抄起旁边的一瓶开水追了上去。 不管了,哪怕把这个女人烫死,也好过私藏物资的事情被曝光出来。 这是她和楚杰串通一气,准备留着私底下卖给黑市的,一旦被组织上发现,他俩一定会坐牢的。 所以她奋力追赶着罗岚。 罗岚也不傻,她知道事关重大,只能更加卖力的往前跑。 这一追一赶的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冷娇妮担心罗岚跑得太快真把自己供出去了,只得恶人先告状,对着前面施工的男同志们喊道:“快,这个女人抢走了物资办的东西,快拦住她,快呀!” 可是男人们都认识罗岚,因为罗岚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高级电工,并且是唯一的一个女性高级电工。 他们这几天挖掘废墟抢修电路,都少不了跟罗岚打交道。 所以,冷娇妮这一喊,适得其反了。 男同志们不但没有拦着罗岚,反倒是把冷娇妮的去路给堵住了。 带头的一个男人叫贺舟,他摘下头盔抹了把汗,喊道:“罗工,她是不是在冤枉你?” “是,拜托了,帮我控制住她,她涉嫌私吞救灾物资,我这就去找领导反应情况!”罗岚松了口气,逐渐减缓了奔跑的速度,小心的越过脚下的废墟,往救灾指挥部赶去。 这指挥部就在公园那里,不得不说,黄昱还是有点先见之明的,提前造的木板房果然用上了。 不过路程还有点远,要不是指挥部和物资办之间的道路不通,物资会直接送到指挥部那边的,等过两天把这边的路收拾平整了就好了,她就不用来回跑了。 可是她没想到楚杰听到冷娇妮的呼救后,已经从后排的废墟那里绕了过来,并埋伏在了拐角处。 于是,当她转过一处废墟的时候,陌生的男人一棒子将她敲晕,并把她手里的登记簿抢走了。 楚杰找了一条隐蔽的小路,把罗岚拖拽到了一处废墟后面的深坑里头,准备直接埋了这个女人灭口。 就在他抄起铁锨准备把罗岚活埋的时候,一个陆军军官率领东北军区的部队从远处走来。 他们是跨省过来支援的部队,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之前都在城东清理废墟,现在城东那一块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转移到了城南这边,继续劳动。 部队纪律严明,虽然行走在废墟之间,却依旧保持了整齐的队列,并且声音嘹亮的喊着一二三四…… 楚杰听到动静,来不及跳下去把罗岚转移走,只得就这么抄着铁锨跳进了旁边的废墟里头,隐藏了起来。 他打算等部队过去了再把罗岚灭口,可是,带队的罗和平眼尖,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有人鬼鬼祟祟的躲了起来。 一声令下,他叫手下人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片刻后,有个连长喊道:“报告罗师长,是您的侄女儿罗岚同志,她头上受了伤,血流不止,请您安排几个同志过来,帮忙把她转移上去及时送医!” 楚杰当然不认识罗岚,毕竟裴素素在郊外帮忙,罗岚在城里搞抢修,妯娌两个一直没有共同出现过。 所以楚杰压根不知道自己碰到了铁板。 这会儿他听说这个女人居然是一个师长的侄女儿,他傻眼了。 只得屏气凝神,把自己藏严实了,试图躲过一劫。 可是罗和平是什么人?他可是人称罗黑子的战斗力代表。 这个黑子指的是黑瞎子,是说他像黑瞎子一样块头大,脾气暴躁,护短又威严。 而他作为一个优秀的陆军军官,显然是不瞎的。 他一声令下,叫手下封锁现场,搜索凶手。 同时叫人赶紧把罗岚救上来送医,并第一时间报了警。 废墟这边很快都是搜罗凶手的士兵,好几次有人从楚杰躲藏的废墟后面经过,他只得屏住呼吸,彻底把自己融入环境。 还好他刚刚抓了一把泥糊在了脸上。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逃出生天。 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有人过来了,他躲避的这一处墙角不知道还能经得起多少人的拍拍打打。 他闭上眼,绝望的等待着霉运的降临。 然而就在这时,余震来了。 虽然强度不怎么样,但也足以把最后的一点废墟震塌。 头顶的墙壁倒塌的瞬间,他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摇晃过去,他被旁边倾倒的柜子和墙壁围成的三角区域保护了起来,而头顶,是累累废墟。 他安全了,但又不至于被憋死,真是老天垂青。 而罗和平担心士兵们出事,已经在第一时间把人集中去了旁边的空地。 余震过去后,他留下一只队伍封锁现场,并叮嘱道:“暂时不要搜索,看好这附近不要让人进出,以防还有余震。我去找个地质专家问问今晚还有没有余震,等我消息。” 等罗和平走了,楚杰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出生天,不过天总会黑的,最好是再下点雨,到时候士兵肯定会撤走的。 他耐心的等待着。 好像老天爷垂青,天色刚刚暗下来,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楚杰头顶的废墟很快被冲垮,他用尽全力把倾倒的柜子推开,狂欢一般逃进了远处的夜色之中。, 296警察上门(三更) 夜深人静, 裴素素陪着罗岚,从隔壁市里的军医院出来了。 毕竟伤口在脑袋上,郊外营地的医疗条件达不到要求,所以只能把人送到了附近的经纬市。 罗岚后脑勺缝了九针, 为了清理伤口, 特地把那块的头发全剃了。 这会儿她的发型有点像下半截没了的秃瓢儿, 怪别扭的,不过她自己并不在意。 她坚持要出院,回去继续抢修, 至于后续的消炎药水,已经让这边医院开好了,到时候让裴素素每天抽一两个小时给她挂水就行。 她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裴素素小心翼翼的搀着她上车。 师敬戎在车里等着, 怀里还抱着卓彦,这会儿看到这妯娌两个出来了, 他赶紧下车帮忙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他坐副驾,两个女同志坐后排, 许培源开车。 夜路不好走, 但他们不想留在经纬市, 因为罗岚着急回去, 她想知道凶手抓到了没有。 裴素素一路上打听了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岚脑袋嗡嗡的, 记不大清了, 只得靠在她肩膀上, 虚弱的闭着眼睛:“不记得了,等我睡一会儿,睡醒了我再好好想想。对了, 这事儿别告诉你们大哥,我怕他着急。” “好,不告诉他。”师敬戎宽慰道,“嫂你快睡吧,到了喊你。” 罗岚叹了口气,把裴素素当成了靠枕。 裴素素托着她,还找了件外套给她披着。 最近总下雨,夜里稍微有点凉意,罗岚还伤在了脑袋,要是受了凉可不好,所以她又在系统里买了顶宽松的线帽给罗岚罩上了,免得碰到伤口。 许培源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她这细心的举动,心里暗暗夸赞了几句,不过他不是恭维别人的性格,所以只是想想,没有说出口。 路上就这么开着怪无聊的,师敬戎也担心他犯困,便跟他闲聊起来:“开这种车要考驾照吗?” “要的,不过这年头能考驾照的地方不多,你得去当地的车辆管理局问问。”许培源开得很慢,毕竟还在下雨。 师敬戎点点头:“是得考一个,方便。” “你不会开?”许培源有点好奇,“不应该啊,你们部队不是一直在强调现代化自动化吗?” “开过坦克,也开过解放,没开过你这个。”师敬戎确实没开过轿车,这玩意儿跟坦克比起来手感应该很轻吧,比解放牌军用卡车应该也轻不少,也不知道开起来是个什么感觉。 许培源恍然:“那你考这个应该不难,步骤跟开卡车差不了多少,就是视野不太一样,卡车盲区多。” “嗯。”师敬戎换了个话题,“我大舅这一年没再发病吧?” “他老人家呀,身体是好多了,听说是你媳妇帮他调理过?”许培源现在还不知道师敬戎多大,称呼上有点不方便,便问道,“师团长今年多大了?我三十五。” “嗯,随便调理了一阵子。我三十三,那你是属蛇?”师敬戎瞧着许培源不像是三十五了,有点意外,可能文化人都不显老吧。 许培源也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比我大,真看不出来啊,听说你已经去了海岛四年了,那你岂不是不到三十就当上团长了?” “嗯,二十九那年过去的。”师敬戎有点感慨,时间真快,一晃四年多了,孩子都两个了,其中一个还是个神兽,他这人生还真是丰富多彩。 这么充实而幸福的日子,是当初被困在长白山的他绝对不敢想象的。 所以人啊,不管在什么样的困境,都要挣扎着活下去,别放弃,别灰心,也许命运早就准备好了厚礼,只要熬过去,就是柳暗花明,就是春风得意。 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特别满足,所以他也关心了一下许培源:“听说你还没结婚?” “嗯,别人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别人,那就谁也别难为谁,这样也挺好。”许培源可不是在说客套话,他是真的觉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太潇洒了。 师敬戎表示尊重,不过他还是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更好。 但他很有风度,没有说出来扫人家的兴。 就这么,两人一路闲聊的到了山塘市。 许培源最大的感受就是,师敬戎这人挺通透的,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很透彻,但他不会一味的随大流劝人结婚,反倒是会尊重别人不一样的选择。 其实许培源知道,师敬戎当时开口问他结没结婚的时候,大概是想给他介绍对象的,结果师敬戎及时捕捉到了他的意愿,直接换了个话题。 跟这样的人相处真是挺轻松的。 难怪景首长总说有机会介绍他们两个认识。 许培源原本还以为是老首长客套,现在看来,是老首长慧眼识英雄啊。 下车的时候,他撑着伞,帮师敬戎遮着怀里的孩子,师敬戎却把伞接了过来,道:“去帮女同志吧。” 许培源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去照顾两个已婚女性好像不太合适。 师敬戎看出他的顾虑,骂道:“矫情什么,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快去,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走的直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斤斤计较。” 一句话,惊呆许培源一整晚。 以至于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还在翻来覆去的想这句话。 也许他这一辈子的抑郁不得志,就在于他拿不起,又放不下。 想做个清高的人,却又在世俗不理解自己的时候生气。 想远离世俗,却又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 他一边嫌弃人家不懂阳春白雪,一边又期待着人家懂他欣赏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他并不是想象中濯清涟而不妖的知识分子,他只是个迂人。 再看人家师敬戎,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他呢? 他什么也不是,要不是景首长提拔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发烂发臭呢。 于是这一晚,他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师敬戎讨教:“兄弟,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你,这一肚子的墨水不找个平台施展一下拳脚不是太可惜了。你有文凭吗?或者你有一技之长吗?有的话就想办法跟我大舅露一手。没有的话就去学,你才三十五,不算迟。你看我,虽然听起来是个团长,可我媳妇是个大学生,我只是个初中生,我受不了这种落差,现在在自学高中数学。”师敬戎没有嘲讽他,而是推心置腹的给出了几个建议。 许培源不理解:“可是你在部队用不上这些数学知识吧?” “谁说的?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部队就要更新换代了。”师敬戎很有洞察力,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许培源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狐疑的问道:“你确定?” “当然!你以为这高中还能继续停下去?你以为高考还要继续断下去?不会的,不光是学生们不会,部队这边也需要新鲜血液,也需要知识来武装。时间不等人,赶紧想清楚,好赖做点什么或者学点什么。”师敬戎拍拍许培源的肩膀,起身忙去了。 许培源呆在帐篷里,很久都没有离开,直到外面有人喊。 起身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桌子上倒扣的一本书,封面上包了起来,上面写着三个毛笔字:微积分。 他拿起来一看,好家伙,像天书一样高深难懂。 他不得不佩服师敬戎,年纪轻轻爬到团长的位置,居然还在不断鞭策自己学习文化知识。 实在是可敬。 于是他出去了,他想好了,等这边援建的事情忙完,他就去找景首长请辞。 他想去大学应聘看看,就凭他那一手妙笔丹青,做个美院的讲师应该不成问题。 他不能够再蹉跎了,他要采纳师敬戎的建议,做点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 楚杰早就该回去了。 可是冷娇妮成了留住他的强力胶水,他舍不得回去。 便给运输队那边拍了个电报,说自己被冷娇妮的老子指定留在这里帮忙援建,过阵子再回去。 运输队队长又不知道真假,只得跟上级部门反馈了一下,上面居然同意了,可见那个什么冷家打过招呼了。 无奈,只好由着楚杰在北边镀金。 楚杰这两天高兴呢,他这次可是攀上高枝了,因为这个冷娇妮的老子是个机关大院的。 具体职位没跟他说,反正是他这种小老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不过,冷娇妮是个私生女,所以两人只打算登记结婚,不打算办婚礼。 说好了今天去领证的,没想到昨天出了那样的事,还好他把物资登记簿抢回来了。 为了犒赏楚杰的英勇无畏,冷娇妮很是跟他腻歪了一阵子,尤其是她擅长演戏,叫喊的时候像真的似的,把楚杰哄得神魂颠倒,以为自己真的是个特别威猛的男人。 其实冷娇妮一次都没有满足过,毕竟楚杰太笨了。 她倒是会一些别的,可她正在楚杰面前装处女呢,当然不好显得太老练了,便只能继续装下去,等楚杰走了再找情郎私会。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必须把证扯了的,要不然她这孩子就成野种了。 所以两人云雨过后,便打算去首都一趟。 结果两人从货车里头出来的时候,发现有几个警察正等着他们。 刑警队的王队长掏出证件:“你好,是冷娇妮同志和楚杰同志吗?” “是我。”冷娇妮虽然有点心虚,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她不怕,反正证据被她销毁了,而且并没有人看到楚杰对罗岚动手。 王队长客气的说道:“工程队的贺舟向我们反应,昨天罗岚同志出事之前跟你起了争执,你还叫了楚杰帮忙。我们怀疑你们两个是伤害罗岚同志的凶手,请跟我们走一趟。”, 297戏精过招(一更) 冷娇妮和楚杰很快就被释放了。 因为没有证据。 是的, 警察调查走访了一圈,找不到任何直接的证据,仅仅凭借出事之前罗岚跟冷娇妮起了争执,定不了这两个人的罪。 不过楚杰也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 所以警察虽然把他放了, 但却要求他必须一十四小时随传随到, 不得擅自离开山塘市。 两人回到临时落脚的帐篷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赶紧找个借口离开这里比较好。 “那些铜线和设备也得赶紧运走, 要不然,等到那个电工闹起来,咱俩就算定不了故意伤害的罪,也摘不掉经济犯罪的帽子。”楚杰心情沉重, 嘴里叼着烟,唉声叹气。 谁想到呢,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居然半路杀出来一个电工。 其他人知道冷娇妮的身份都不敢过分较真, 只有这个女电工, 天不怕地不怕的。 冷娇妮也没想到那个女人是有背景的, 不过她仔细琢磨了一下, 觉得不用紧张。 她安慰道:“再等等,她叔叔虽然是个师长, 但那只是个叔叔而已, 能有多少真心?再说了, 我爸的职级算下来比那个师长高,我就不信那个师长一点都不顾及影响。” “那咱们就这么耗着?”楚杰还是很担心的,毕竟他就是个农民子弟, 没有背景可言,要不是冷娇妮怂恿,他真的不敢帮忙昧下那些物资。 冷娇妮早有打算,她起身去物资办扒拉了一点吃的喝的,转身叫上了楚杰:“走,咱们光明正大的去探病,顺便试试那个罗师长的态度。要是他不好相处,我们就把那些物资埋了,等风头过去了再挖出来卖。要是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那就好办了。” 楚杰想了想,也好,是刀山还是火海,总要闯一闯才知道的。 最关键的是,那批物资要是真的能卖给黑市,一转手就是几万块钱呢。 在这年头,手里有一两百存款的人家都不多,何况是几万块。 所以楚杰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他便回去换了身利整的衣服,跟冷娇妮一起去探望那个罗岚。 两人路上还在讨论:“也不知道那个电工结婚了没有?要是没有结婚,我可以让爸介绍个机关子弟给她,想必那个罗师长也会高兴的吧?” 楚杰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好奇问道:“你打算把谁介绍给她?” “这我可说不准,先看看吧。”冷娇妮当然不会介绍太好的,她这人记仇,总要看到那个女电工在婆家抬不起头来才解恨呢。 所以最好是给那个电工介绍个作风不正的,最好还有拖油瓶,这样才能满足她看笑话的心态。 不过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她还要维持自己人畜无害的形象。 两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罗岚休息的地方。 原本罗岚是想去帮忙抢修的,奈何脑袋实在是太疼了,就被裴素素留在了营地这边。 这会儿她正侧卧在木板床上挂水,还有半瓶就能结束。 裴素素本人不在,留在这里照顾罗岚的是黄昱,怀里还抱着袁朵朵的孩子。 至于卓彦,则在师敬戎那里。 因为师敬戎已经接到了命令,明天就要回去,今天他得跟孩子多待一会儿。 这么一来,冷娇妮和楚杰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黄昱和罗岚以及一个襁褓里的孩子。 楚杰但凡关心一下袁朵朵,但凡心里有他自己的儿子,都不至于认不出来黄昱抱的是谁。 他还以为这是黄昱自己的孩子,还客气的喊了声嫂子好。 黄昱不认识楚杰,只是狐疑的打量着这对陌生男女,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来看看罗高工。”冷娇妮赶紧接过话茬,“昨天都是我不好,没有心平气和的跟罗高工解释清楚情况。后来我听说她出事了,急得不行,忙完手里的事就想过来看看她,没想到她去了经纬市,只能今天再来拜访了。这是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 黄昱没要,冷着脸道:“原来是你,怎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哎呦,嫂子你可真会说笑话,我从小就胆子小,我顶多就是一小白兔,哪敢去惹黄鼠狼和鸡啊。”冷娇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她笑着问道,“怎么没看到罗师长啊,我爸知道这事之后,特地关照过我,叫我一定要跟罗师长好好道个歉。要是我昨天态度好一点,能及时带罗高工去清点一下库存,罗高工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没能帮她躲过这一劫。” 黄昱不禁蹙眉冷笑:“你这嘴皮子功夫也就哄哄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蠢男人吧,少在我面前卖弄。” 开什么玩笑,黄昱自己就是哄人的高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在演戏。 于是她把冷娇妮带过来的东西直接扔了出去:“滚,别在这里装无辜,至于你老子是谁,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嫂子,别这么激动嘛,我爸在机关太忙了,要不然他肯定亲自过来探望罗高工,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嘛。他也骂了我一顿,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再遇到别人的质疑,我肯定会好好解释,不摆架子。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刚刚还去找了警察,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放心吧嫂子,我一定会全力配合警察,早点抓到凶手的。”冷娇妮的戏瘾还挺大,说着说着居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但是这一招对黄昱不管用。 这算什么,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罢了。 她直接扇了冷娇妮一个嘴巴子,骂道:“贼喊捉贼是吗?玩挺六啊,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上当吧?还口口声声拿你机关大院的老子压我,你真以为我没见过世面?” 冷娇妮被这一巴掌扇懵了,她捂着嘴巴子,一脸的震惊:“你……你怎么打人呢你,我爸都没打过我!” “打的就是你!居然还在我面前卖弄!是啊,你爸不打你,所以养出你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侵吞救灾物资不认就算了,被人戳穿了就想灭口?这两条罪加起来足够请你吃枪子儿了,还在这里给我装呢!”黄昱的泼辣劲儿可算是有了发挥的场合。 她火力全开,嘴上骂着,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扇了上去。 把冷娇妮彻底扇傻了。 只得捂着脸向后退去。 楚杰一把将冷娇妮拽过来护在身后,上前跟黄昱理论,他质问道:“这位嫂子,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们是可以告你的。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知道一个高级电工有多难得吗?知道这是人家风里来雨里去奋斗了十年才拿到的职称吗?我大嫂可是名副其实的女中豪杰,你们尊重她了吗?一言不合就想杀人灭口,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干的?”黄昱气势很足,她才不怕什么机关大院的老子,她自己也有老子。 楚杰见她不依不饶,只得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这只是你嫂子,不是你娘家人,我们还是等她的娘家人来了再说吧。” “呦呵,演不下去了,想换个人来听你们唱戏啊?不好意思,人家娘家叔叔可是罗和平罗师长,没空听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投案自首,免得被人查出来罪加一等!”黄昱依旧寸步不让。 这么强硬的态度,让楚杰和冷娇妮心里都是一凉。 两人被黄昱逼退到门口,只能强撑着镇定。 楚杰实在无计可施,只得豁出去了,他看了冷娇妮一眼,决定抛出底牌。 “嫂子,你消消气,这事真不是我和娇妮做的,她爸爸可是首都响当当的冷向前同志,家教严格,绝对不会允许自家骨肉做出这种事情来。娇妮也是铭记他老人家的教诲,不敢越雷池一步。昨天不过是罗高工态度有点着急,所以没等娇妮带她去清点库存就吵起来了。其实这不是多大的事,坐下来都是可以谈的。再说了,嫂子你还抱着孩子呢,咱们大人吵吵闹闹的不打紧,可别把孩子给吓坏了。”楚杰赶紧甩出冷向前的名字。 黄昱一听,立马明白了这个冷娇妮的底气在哪里。 她忽然笑了:“冷向前?我知道,财政部门的一位干部,难怪他会把自己的女儿安排过来做物资登记。那你们猜猜我老子是谁?” 楚杰一看黄昱这个反应,就知道不对劲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女人也有背景?看这架势,职级不比冷向前低啊。 他只得握紧了冷娇妮的手,强撑着说道:“嫂子直说好了,我们应该没有冒犯过令尊大人。” “好啊,你们不是会甩背景吗,那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老子是黄坚,按照部队和机关的职级比照,是比冷向前高了半级的。我和我嫂子的爱人,他们的亲叔叔是师霖,师霖比我老子还高半级,他还是公公。我们的小叔子虽然职级低了点,只是个团长,却是立过一等功一十九岁就当上团长的英雄人物。对了,我嫂子的婆婆是景元夏,想必你们也听说过这位女团长的英勇事迹吧?最后,我嫂子爱人的大舅,可是这次的抗震总指挥景首长。你们看看,这个背景够不够跟你们叫板啊?嗯?”黄昱撇撇嘴,不屑的笑着。 这下冷娇妮傻眼了,这这这,这完全比不过啊。 完了,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倒也是好事,她可以说这个电工和她的家人用权势压人啊。 她脑子转得快,立马看到了逆风翻盘的希望,于是她扯了扯楚杰的袖子,两人一起装可怜。 “难怪嫂子你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扇得这么威风,毕竟我爸肯定是比不过你爸的。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知道你们这么有来头,我就该直接任打任骂,免得惹恼了你们,还要连累我老子。我这就给你跪下了嫂子,你们出身高贵,家世显赫,还是高抬贵手,别欺负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吧。嫂子你要是不肯原谅我们,那我们就跪在外头,跪到你消气为止。”说着,冷娇妮跟楚杰全都跑去了外面,噗通一声跪下了。, 298相妻教女(二更) 黄昱傻眼了, 这可怎么整。 这冷娇妮就跪在路上,人来人往的,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黄昱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黄昱气死了, 可是她抱着孩子, 又不好跟这对狗男女拉扯, 万一把孩子摔了怎么办。 只好先把孩子放回去,出来再理论。 她找了个枕头,垫在了外面, 免得小孩掉下来,转身的时候罗岚扯住了她的袖子,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别去争了, 你吵不过他们的。去找小裴过来,孩子也抱走吧, 等会哭起来我脑袋疼。” 罗岚平时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可是今天真的不行, 孩子一哭, 那声音就往她脑子里钻。 再说她还在挂水, 要是孩子哭了她也只能干着急。 黄昱想想也对, 便抱着孩子出去找裴素素。 经过冷娇妮和楚杰身边的时候,她恶狠狠的剜了冷娇妮一眼, 骂道:“别得意太早, 我找能治你的来。” 冷娇妮故意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来, 脖子一缩,柔弱无助的挽住了楚杰的胳膊,往他身后躲。 这矫揉造作的样子都是黄昱玩剩下来的, 黄昱一看就知道她在装。 只可惜,她最近有点近朱者赤了,看不上这种低级的把戏,便翻了个白眼,搬救兵去。 黄昱这一走,冷娇妮和楚杰便膝行到了木板房里,两人苦苦哀求,希望罗岚高抬贵手,事儿真的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很无辜。 罗岚闭上眼睛装睡,只当屋里的是两个聒噪的野狗。 很快,黄昱又抱着孩子回来了,袁朵朵和裴素素都不在。 说是找证据去了,不过这话她不好跟罗岚讲,万一这对狗男女知道了乱咬人就不好了。 于是她坐在床边,凑到罗岚耳朵边上说道:“没找到她们两个,不过我把老四叫过来了。” 老四?罗岚差点没拐过弯儿来。 随即想到,师家叔伯兄弟一起排行的话,师敬戎就是老四。 便松了口气,道:“那就等着吧,看这两个人还有什么大戏好唱。” 其实这会儿跪在地上的楚杰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刚才听到了一个名字,师霖。 他虽然不清楚师敬戎的亲生爹妈那边有什么亲戚,但他知道,师敬戎的亲老子叫师震。 不过,shi姓可不止一个师,还有施,时,是,史,石,释等等,哪怕音调只按第一声来算,也还有失,诗,尸等同音字。 所以他并不能确定这个shilin跟师震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加上裴家的人低调,师敬戎认回亲生父母之后,裴家人从来不在村里谈那边的事,所以楚杰并不知道师震的配偶,也就是裴素素的婆婆叫什么名字。 现在,他仔细回忆起这阵子的点点滴滴,唯一能够跟shi这个姓氏串联起来的,大概就是他在这里见过的裴素素。 因为裴素素的男人,正好是二十九岁当了团长,又被师家认回去的亲儿子。 如果面前的这两个女人真的是裴素素的妯娌,那可就完了。 他不怕裴素素有背景,只怕裴素素养的小鬼揍人于无形,他连报警都立不了案,到时候要是裴素素一不做二不休,悄无声息的弄死他,他也无处伸冤啊。 所以,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扯了扯冷娇妮的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两位嫂子,我能问问吗?你们的爱人姓什么?” 黄昱还没开口,罗岚便扯了扯她:“你说太多话了,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别说,等人来。” 黄昱沉默了,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底牌亮得太快了,以至于现在彻底陷入了被动。 也许她只要自报家门就行了,毕竟冷向前的职级没有她老子高。 真是的,蠢死了。 黄昱叹了口气,度秒如年的等着师敬戎来救场。 * 师敬戎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那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闺女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条小龙,还把帐篷里的一只小土狗给揍了。 他很好奇,问道:“卓彦,这狗是哪儿来的?” “这狗啊,这狗不听话,昨天我看她被一只白猫欺负,就去帮她。我赶走了那只坏猫,还好心收留她在这里住着,结果她倒好,居然在帐篷里面拉屎尿尿,太没规矩了!”卓彦不好说实话,只得编了个借口埋汰一下师姐。 土狗气死了,又不好反驳,只得憋屈的趴在地上,摇尾乞怜。 师敬戎淡淡的看了一眼,是只刚满月的小奶狗,被猫欺负也是常事,不过这狗没什么特别的,所以他没有多看两眼。 倒是那只黄白相间的壁虎有点意思。 于是他问道:“那这个壁虎也是你救下来的?” “是妈妈救的。”卓彦可不敢揽功劳,师兄不坏,不用跟师姐一样编个借口掩饰过去。 师敬戎恍然,抓起这小壁虎看了看:“颜色很别致,你妈喜欢鲜艳的颜色,难怪会留下他。走吧卓彦,爸爸要去看看两个伯母那边出什么事了,你快变回来。” “不等妈妈回来吗?她叫闪闪带路去找那批藏起来的铜线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卓彦可不想让爸爸一个人去面对狗男女,爸爸是军官,很多事情都做不了的,到时候万一那两个疯狗乱咬人,爸爸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她是大孩子了,理应为爸爸分忧的。 所以她不想让爸爸过去。 师敬戎哪里知道小闺女心思这么细腻,还以为她喜欢跟小狗和壁虎玩儿,便哄道:“先去看看,你大伯母受了伤,要是被人欺负了,大伯知道了会伤心的。” “好吧,那……那你要冷静哦,就算他们激你,你也不要上当。”卓彦叹了口气,小小的龙,操着大大的心。 师敬戎笑了:“好,听你的,爸爸谁的当也不上。” 见爸爸这么信誓旦旦的,卓彦这才变回了奶娃娃的样子。 回到爸爸怀里,乘坐爸爸牌专座,前往闹事者所在的木板房。 父女俩走后,小土狗终于站了起来。 她委屈的跟到门口,却等不到师爹哪怕一刻的回眸,她伤心坏了,只得回到帐篷里面,喃喃自语道:“小师妹太坏了,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根本没有乱拉乱尿!” 小帅幸灾乐祸道:“你活该啊,谁叫你心思不正,整天想着挖师父的墙角,我要是你,我早就没脸见人了,哪能跟你似的,上蹿下跳,恬不知耻!” “你懂什么!明明是师父太忙了!她连师爹的寿辰都能缺席,她不配!”小美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小帅却反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师爹的寿辰是重要,可师父也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你总不能让她眼看着千万生灵涂炭,却什么也不做,只为了赶回来给师爹祝寿吧?你别忘了,他不只是师爹的道侣,更是五大仙门一致推选出来的道尊。她肩上担负着苍生,不是你这种目光短浅的鼠辈可以理解的!” “那又怎么样?谁逼她做这个道尊了吗?她可以不做!她明明说好了会赶回来的,可她迟到了三天,整整三天!那就是师父不对!难道你不知道师爹那天有多失望吗?难道你不知道师爹为了她回来,精心准备了礼物?明明是师爹过寿,却要他反过来给师父准备礼物,凭什么?难道被爱的那个真的可以有恃无恐吗?难道你不知道师爹是怎么望穿秋水的吗?”小美是真的恼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无耻,也不是没有人伦纲常,她只是见不得师爹一次次的失望,见不得师父整天为了苍生忙这个,为了苍生忙那个,而师爹,只能留在师门替师父守好大后方,相妻教女,做着原本应该女人来做的事情。 所以她不是夺人所爱,她是及时帮师父和师爹斩断这早已名存实亡的道侣关系,她何错之有? 小帅却觉得她在狡辩,骂道:“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师爹要是真的受不了,他可以自己提出解契,解除跟师父的道侣关系。可是他没有!他宁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贤夫,也不要跟师父解契。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岂是你这样的轻浮鼠辈可以理解的!你给我醒醒吧!” “你继续跟师父一样自欺欺人好了,反正师爹已经被一次次的失望伤透了心,师爹早就受够了!我只是推一把,帮他早点结束痛苦而已!”小美依旧坚持着自己认为的道义。 小帅冷冷的翻了个白眼:“少在那里自我感动,师爹宁可去万华劫境里面找师父,都不愿意品尝你送上门的美色,你还没有点自知之明吗?再说了,修仙之人从无年老色衰之说,师父的美貌岂是你可以比的?师爹又不是瞎子,放着珠玉不要,要你这个粗糙的石头?” “师弟,你别太过分了!”小美气死了,扑上去张开狗嘴,要咬小帅。 小帅及时跳开,嘲讽道:“你急了你急了,你又急了!你自己也知道你比不过师父啊。所以你只能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师姐,你可真让我觉得丢人,有你这个师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小帅说完,找了个地砖的砖缝钻进去,躲起来免得小美找他麻烦。 小美只能趴在地上,对着缝隙里面的小帅无能狂怒。 拆帐篷是不敢拆的,小师妹知道了会拆了她的骨头。 只能一边看小帅不爽,一边自我消化这无边的愤怒,实在是憋出了内伤。 木板房里,楚杰还在锲而不舍的套话,这时一道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他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回过头去。, 299夫妻双双把渣虐(三更) 男人从门口进来, 逆着光,看不清五官。 但是那一米八几的身高,足以让楚杰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了半截儿。 光影交错,男人又近了两个身位, 门外的光一下涌了进来。 这让楚杰注意到了男人怀里托着的一个奶娃娃, 小丫头看着也就三四个月大小, 头发乌黑乌黑的,还扎了两小辫儿。 随着男人进来的脚步声,两个小辫子一晃一晃的, 像两把匕首在扎楚杰的心。 完了,来的果然是师敬戎。 楚杰没脸再跪着胡搅蛮缠,赶紧站了起来,连同冷娇妮一起扯了起来。 冷娇妮一头雾水, 正准备问问,便听楚杰打了声招呼:“是你啊敬戎, 好久不见。” 师敬戎淡淡的看了楚杰一眼,并不意外, 因为之前那个叫贺舟的去警察那边提供线索, 提到了楚杰这个名字。 师敬戎只是有些好奇, 楚杰是怎么跟这种机关干部的女儿勾搭上的。 明明自己有家有室, 却非要在外面乱搞,真以为自己能享齐人之福?真不知道这脑子里到底长了什么。 他没有跟楚杰寒暄, 而是跟两个嫂子打了声招呼, 随后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面朝南,面带不悦的看着楚杰:“是你在闹事?” “没有,我就是过来澄清一下, 罗工受伤真的不关我事,我当时在帮忙卸货,就算我长了八条腿也跑不过去啊。敬戎啊,咱们可是老乡,你得相信我啊。再说了,朵朵跟你媳妇儿又是好姐妹,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楚杰还是挺识时务的,毕竟,他还不想死。 他要是早知道这个罗工是裴素素的大嫂,他说什么也不敢下这个黑手的。 总之,现在后悔是于事无补了,他只得厚着脸皮打感情牌补救。 师敬戎没有说话,他看了看黄昱怀里的孩子,再看看一无所觉的楚杰,问道:“你既然提到了小袁,那她人呢?还有你们的孩子呢?” “呦,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她跟小裴是大学同学,原本感情就好,现在更是成了小裴的跟屁虫,我都得靠边儿站呢!孩子当然是在她那里,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愿意让我抱,怕我笨手笨脚的,抱不好给摔了。”楚杰已经顾不得冷娇妮的感受了。 天杀的,这到底是什么孽缘,怎么让他在这里遇到了这么一群不该招惹的人,他真的后悔死了。 师敬戎嗤笑道:“是吗?既然笨手笨脚的,那你为什么不去练?怎么,小袁那么不近人情,居然不让你这个亲老子抱孩子?” “那倒也不是,小袁挺好的,是我笨,她担心孩子,所以关心则乱嘛。”楚杰赶紧找补,总有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的无力感。 师敬戎挑了挑眉,声音里透着股嫌弃和冷漠:“那倒是奇怪,你儿子就在你跟前,你居然认不出来?认不出来就算了,还骗我说孩子在小袁那里?楚杰啊,你好歹是你大哥的亲弟弟,怎么你身上一点你大哥的担当都没学到呢?” 说着,师敬戎挑了挑下巴,让黄昱把孩子抱过去。 黄昱实在是意外得很,原来这人就是楚杰啊! 这不怪她没认出来啊,是这个楚杰没有自报家门。 而且她一直在营地这边帮忙,没有去过城里,根本不知道楚杰又勾搭上了一个女人。 黄昱最是瞧不起这种有了老婆孩子还在外面乱搞的,便不情不愿的抱着孩子走近几步。 没等楚杰抱一抱,她便折返回来了,挖苦道:“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楚杰啊。你不是在南边勾搭了一个吗?怎么,刚来山塘这才几天,又勾搭了一个?看来你还真是业务繁忙啊。” 楚杰讪讪的,躲开了冷娇妮质疑的目光。 这下完了,他的底裤都要被扒出来了。 只得死鸭子嘴硬,辩解道:“没有的事儿,你不要听朵朵胡说八道,女人爱吃醋,我多跟别的女人说两句话她就来劲了,其实压根没有那回事儿。” “你少来了,你大哥什么都知道了,你觉得我们会不知道吗?”黄昱无情的拆穿了他。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师敬戎及时制止了她,劝道:“三嫂,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 免得把洪金凤都给抖落出来,现在宋首长手底下的侦查连正在调查洪家的人,要是被楚杰知道了就不好了。 黄昱不知道这些,不过既然师敬戎让她不要说,她闭嘴就是了。 她对楚杰翻了个白眼,抱着孩子躲角落里去。 眼不见为净。 楚杰并不知道南边出了什么事,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继续打感情牌:“敬戎啊,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你得相信我,哪怕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你也要给我一个伸冤的机会吧?我真没做什么,我跟你大嫂无冤无仇的,我下那个狠手做什么?再说了,我就算不为自己,我也得为我的老父老母考虑不是?我要是坐牢了,谁养他们啊?” “你问我?我问谁?”师敬戎皮笑肉不笑的,他瞧不起楚杰。 在他看来,男人的魅力不是靠勾引女人实现的,而是通过经营好一个家庭,让全家人幸福安康来实现的。 他耐心的等待着。 他相信他媳妇的能力,证据肯定可以找到的,到时候看楚杰怎么开脱。 楚杰受不了他的嘲讽,只得拉拉冷娇妮的手,准备先撤,出去后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把冷娇妮的老子请过来。 让他们大人物之间博弈去吧。 不过,他没走成。 师敬戎眼尖,看出来他在考虑退路,便直接拦住了他,道:“怎么,着急跟新欢去约会啊?” “敬戎啊,你可真会开玩笑,没有的事儿。”楚杰捏了把冷汗,只好又退了回来。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尝试从别的突破口求生。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你大哥最近还好吗?我是说,敬军大哥。” 师敬戎眉头一紧,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要是楚杰拿陈家的事来攻击他,他确实容易被人怀疑立场问题。 毕竟,陈家一窝子汉奸,他就算出淤泥而不染,又有几个人信他呢。 至于他是不是亲手设局把老陈家一网打尽,这不重要,别人不会在乎的,只会抓住他被陈家养大这件事来泼他脏水。 可是,他要是这时候退缩了,那以后楚杰岂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在他头上拉屎? 所以他冷着脸,反问道:“你知道重婚罪怎么判吗?” 楚杰不说话了,讪讪的移开了视线,装死。 师敬戎也不说话了,面色冷肃,不苟言笑。 两人互将一军,没有输赢。 空气凝固了一般,透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冷娇妮瞧着楚杰有秘密瞒着自己,而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似乎也有把柄在楚杰手里,便试探性的问道:“我虽然不懂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不过,我饿了,我可以去吃饭吗?” “三嫂,你去弄点饭菜来吧,人家上门探病,咱们招呼一顿饭菜也是应该的。”师敬戎不准备让他们走。 他得看看他媳妇那里查到了什么。 而这两个人,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好待着,别指望出去搬救兵。 黄昱赶紧出去张罗,趁机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裴素素回来没有。 裴素素正跟在罗和平和警察身后,前往藏匿铜线圈和电力设备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酒窖,因为地面建筑的坍塌,而被掩盖在废墟下面,一般人注意不到。 要钻洞才能进去。 那批铜线圈就是被藏在了这里。 地方是金闪闪找到的,因为它捕捉到了冷娇妮和楚杰的气息,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但是裴素素如果想向组织上证明这批物资是被冷娇妮和楚杰藏起来的,就必须找警犬过来帮忙。 所以她要假装不知道赃物在哪里,然后让警犬通过冷娇妮和楚杰衣服上的气息,一路找到这里来。 这办法她能想到,警察自然也能想到,问题是警犬不好找。 所以她让金闪闪变了一只。 美其名曰,是许培源从首都借来的。 许培源知道她在撒谎,但没有戳穿她,甚至混在队伍里,一路跟了过来。 果然在这里找到了缺少的那批物资,这里头不光有铜线和其他的电力设备,还有一些棉布和被褥。 都是些硬通货,很值钱。 这两个畜生,想发财想疯了,居然发国难财,这谁能忍? 谁也忍不了。 罗和平气得立马要求警察逮捕这两个罪犯。 现在问题来了,该怎么证明伤害罗岚的人到底是谁呢? 按理说,只要找到作案工具,比照一下伤口特点符不符合就行了,可是从罗岚的伤口推断,作案工具是个钝器,既可能是木棍,也可能是铁锨之类的工具,只要用木柄的那一头击打受害人就行。 所以这活儿不好办。 不过,金闪闪的鼻子不是一般的灵敏,它在一处废墟下面找到了一根木棍,上面还有血迹,是罗岚的气息。 这木棍距离罗岚差点被活埋的地方只有几米远,且旁边还躺着一把铁锨。 很明显,是凶手留下的。 不过,该怎么找到这个凶手,成了一个难题。 山塘市本地的警察没有这个能力进行鉴定,只得把证物送去公安部在1974年成立的126所,即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去鉴定。 这需要把证物送去首都,或者请那边的专家过来。 罗和平不想搞特殊,决定还是把物证送去首都,虽然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耗费几天时间,总好过别人说他滥用公权力。 不过,证物被送走之前,还需要采集楚杰和冷娇妮的指纹。 这个不难,王队长很快办完了手续,领着两个警员去找楚杰和冷娇妮。 结果这两人不在临时落脚的帐篷里头,便只得一路打听着往郊外找来。 此时,裴素素已经回来了。 她很累,跟袁朵朵两人互相搀扶着,哈欠连天的踏入了木板房。 定睛一看,屋里居然就有警察正在到处寻觅的两个嫌疑人。 裴素素赶紧捏了捏袁朵朵的手臂,提示她不要乱说话。 随后笑着寒暄道:“呦,是楚杰啊,来看朵朵和孩子的吗?” 师敬戎一看自己媳妇这个态度,便猜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给了黄昱一个眼神。 黄昱赶紧出去找了两把椅子过来,一群人坐下虚情假意的打感情牌。 裴素素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句不提罗岚受伤的事,反倒是苦口婆心的劝起了楚杰:“我跟朵朵说了,你要是能来主动递个台阶,那就坐下好好谈谈。是和还是散都没有必要拖着,浪费彼此的时间,你说呢?” “啊,嗯,是啊。”楚杰头皮发麻,这个裴素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连师敬戎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他不信裴素素这么护短的人会笑呵呵的跟他谈判。 肯定有阴谋! 她是不是在故意拖着他? 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看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十拿九稳了! 楚杰不安的跟冷娇妮递了个眼神。 冷娇妮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丢下吃了一半的饭菜,放下筷子,借口自己肚子疼,想上厕所。 她就不信了,这群人会这么无耻,连厕所都不让人上? 可是她低估了裴素素要让他们坐牢的决心,裴素素居然笑着站了起来,挽着她的胳膊说自己也要上厕所,气得冷娇妮差点掀了桌子。 她忍住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这不好吧,别人看着我的话,我会拉不出来的。” “没事儿,拉不出来的时候会吐出来,我瞧着你应该经常呕吐吧,你应该习惯了才对。”裴素素话里有话。 冷娇妮背后一凉,震惊的看着这个女人:“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裴素素死死的挽着她的胳膊,压根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冷娇妮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连她怀孕的事都知道了? 魔鬼吧! 冷娇妮怔怔的看着裴素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楚杰,快,抢孩子,跑!” 楚杰也想到了,目前最好下手的就是他的亲儿子。 因为袁朵朵是跟裴素素一起回来的,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也知道袁朵朵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与其等警察过来把他抓走坐牢,不如豁出去拼一把。 所以他几乎是在冷娇妮喊出口的那一瞬间,便冲过去抢走了黄昱怀里的孩子。 随后抄起桌子上的饭碗,哐的一下把碗磕碎,抓起锋利的碎瓷片,对准了孩子的脖子。 他就像个亡命之徒,喊道:“都别过来!放了娇妮!要不然我弄死这个孩子!” “你疯了!这是你的亲骨肉!”袁朵朵气得喊破了嗓子,她想去把孩子抢回来,可是她看着紧紧贴在孩子脖子上的碎瓷片,只得拼尽全力,用意志力把自己钉在了咫尺之遥的距离。 楚杰见她不敢上前,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要裴素素松开冷娇妮。 裴素素可不怕他,打了个响指,楚杰的手腕就脱臼了。 他尖叫一声,松开了孩子,吓得袁朵朵差点原地去世。 眼看着孩子即将摔落在地上,裴素素抬腿一挑一勾,便把孩子勾回了自己怀里。 跟练家子一样,身手矫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所有人都看呆了,只有师敬戎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金闪闪,直接掰断了楚杰的手腕。 这种我可以看见你并打到你,你却看不见我也打不到我的绝对差距,让楚杰从动了歪心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失败。 但是裴素素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师敬戎不知道,不过他注意到了怀里的卓彦,她身上隐约牵扯出了一到淡淡的金色光芒,指向了裴素素的方向。 难道是闺女出手了? 算了,不管了,总之楚杰没有得逞就好! 反正他媳妇就是最棒的,他骄傲!他自豪! 裴素素察觉到他兴奋的目光,回眸笑了笑,随后把孩子交给袁朵朵,转身追了出去,要把丢下楚杰独自开溜的冷娇妮抓回来。 金闪闪不想裴素素辛苦,直接一脚把冷娇妮踹飞,重重的向后摔倒,跌坐在了裴素素面前。 裴素素毫不客气的把冷娇妮的胳膊扭向身后,回去后用绳索捆起来,至于手腕脱臼的楚杰,自然也没能逃过绳索的宠幸。 楚杰痛得满头巨汗,脸色苍白。 被逼到绝境的他,只能破罐子破摔,道:“姓裴的,你别忘了,你男人是在陈家长大的,你要是不把我放了,我就——” 楚杰话音未落,嘴巴便被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掰开了。 一粒蚕豆大小的药丸随之滚落他的嗓子里,紧接着那力量又把他的嘴巴合上,逼着他咽了下去。 楚杰再想张口说话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哑巴。 他的嗓子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啊啊声,徒劳而绝望。 至于旁边的冷娇妮,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裴素素冷着脸,嗤笑道:“你们干嘛瞪着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什么,你们会写字?来来来,写一个我看看。” 裴素素好心的拿了支钢笔给冷娇妮。 冷娇妮绝望的发现,她连握笔都握不住了。 她到底被喂了什么啊,居然这么可怕? 裴素素懒得理她,起身后搂着被吓破胆的袁朵朵,等待警察的到来。, 300缺祖宗啊?(一更) 楚杰和冷娇妮被拷走了。 攻击罗岚的证据还需要时间, 不过楚杰试图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是板上钉钉了,这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是故意伤害,往小了说, 是家务事。 而咱们国家一直都是人情社会, 搞不好疏通疏通关系, 讲讲人情,这事最终会小事化了。 到时候就只能靠首都那边的鉴定结果来把楚杰绳之以法了。 总之,接下来两天, 等消息就行。 期间罗岚带伤回到了工作岗位,很多难以架设电线的地方,在她的指挥下,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就连负责电路抢修的负责人也对她赞不绝口。 还想给她保媒。 得知她已婚后,那负责人惋惜了半天, 反复夸赞,做事这么认真这么利索的同志, 做不成亲戚太可惜了。 罗岚笑着留下联系方式, 做不成亲戚可以做朋友, 一样的。 时间很快, 几天后首都那边送来了检测结果。 证实了木棒上的指纹确实是楚杰的,且木棒末端的血迹是罗岚的无疑。 这可是铁证, 楚杰抵赖不掉, 只得闭紧了嘴巴, 死不承认。 期间冷娇妮闹了几次要找家属,警察走流程,还是要通知一下家属的, 在征求了罗和平的意见之后,拨通了冷家的号码。 然而冷向前对外是不承认这个女儿的,要不然会被追究他的作风问题。 现在冷娇妮这么大张旗鼓的打着他的名号做坏事,他当然要割席,当即表示不认识这个人,并希望警方公事公办,不要惧怕强权。 这话很值得玩味,王队长自己拿不定主意,只好跟上级领导请示。 最后得到的回复是,冷向前虽然不承认这个女儿,但这个女儿敢这么嚣张,可见私底下关系应该不错。 所以,量刑上面还是保守一点为好。 最后,冷娇妮被指控侵吞救灾物资,非法侵占集体资产,被收押等待开庭。 楚杰则被指控了两项罪名,一是跟冷娇妮同案的非法侵占,一是故意伤害。 初步估计,冷娇妮的量刑在三年左右,楚杰双罪并罚,应该至少五年以上。 不过这不是裴素素等人关心的事情了,只要这两个祸害待在看守所不再出来兴风作浪就行。 这时师敬戎已经回海岛去了,裴素素便拍了个电报通知了他这件事情。 至于裴素素自己,也快回去了,她在这里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建筑队的事,她帮不上什么。 临走之前还得处理一下袁朵朵离婚的事,楚杰还是不肯点头,只能等袁朵朵起诉,缺席宣判。 这个周期起码要一年左右,袁朵朵只得无奈的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过,孩子的名字她不打算让楚杰如意,所以她找裴素素商量,要不然干脆让孩子跟她自己姓好了。 裴素素还是挺赞成她这么做的,还帮忙选了名字,最后给孩子取名为袁蕤。 蕤,是草木茂盛的意思,袁朵朵希望自己和孩子今后的人生能有一番全新的面貌,就像田野里的草木,葳蕤芳华。 公历八月十二,裴素素收拾收拾,去找景柏泰辞行。 景柏泰特地空出一下午的时间,招待了这群不远万里过来帮忙的热心亲友。 地点就定在了郊外营地这边。 饭桌上,裴素素特地拜托景柏泰关照一下钟家栋老先生。 之前他不被理解,现在应该可以回到正常的工作生活当中去了。 景柏泰当然不会推辞,顺带着,把黄昱那些积极帮忙的朋友们也纳入了考量范围,叫他们好好表现,这次救灾帮了大忙,组织上会酌情安排他们的工作的。 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除了那个捣乱的马小东。 裴素素等人走后,唯一没有得到邀请的马小东憋着一肚子坏水,频繁出入看守所,想帮冷家走动,拉拢冷向前给自己谋个好工作。 冷向前确实需要这么一个背地里帮他做事的狗腿子,且冷娇妮毕竟是他女儿,要是真的被判刑了,他脸上也无光。 于是裴素素刚走,这边便运作起来了,不过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该送礼送礼,该拉拢拉拢,要等景柏泰等人走了再正式把事情推向台面上。 而现在,一切以救灾为主。 马小东张罗完,来找冷娇妮探监。 冷娇妮这会儿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孩子的名分还没法定下来。 原本是想跟楚杰领证结婚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能问马小东,楚杰能不能一起保下来。 马小东笑着安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有个叔叔,跟罗和平罗师长是一个部队的。” “谁啊?”冷娇妮真的不知道啊,她连亲老子的家门都进不去,上哪儿知道什么叔叔伯伯啊。 马小东小声道:“你叔叔冷向阳,是309的师政委,跟罗和平是平级。你说,他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你叔叔开口,罗和平就算再怎么护短,也要考虑团结的问题嘛。所以你放心,这事你叔叔已经应下了,正在跟罗和平拉扯呢。估计到最后就是赔点钱,私下了断。” “真的?那楚杰也不用坐牢?”冷娇妮又看到了希望。 这可太好了,她得赶紧结婚,给孩子一个名分。 而且楚杰有了这样的把柄在她手里,以后更是管不了她,只能由着她作威作福了。 马小东点点头,兴奋的说道:“我可没少给你跑腿,出来后可别忘了我的好。”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好处。”冷娇妮惯会用身体讲话,两人隔着探视的玻璃窗,直接眉来眼去起来。 马小东没忍住,从那脑袋大的窗口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冷娇妮的手:“可惜了,我爸妈肯定不同意我娶个二婚的,要不然我肯定要你做我老婆。” “行了,别骗人了,你自己也不愿意吧。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愿意跟你结婚,你爸妈都是部队的,我可不想被管头管脚的。”冷娇妮心里明镜一样的。 她知道这个马小东当个狗腿当个打手都行,就是不能当老公。 要不然,光是马小东的爹妈就够她喝一壶的。 再说了,这马小东也没别的本事,游手好闲的,难不成指望她来养活他? 还是楚杰好啊,起码是正经的运输队的,日子滋润着呢。 事儿就这么你摸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的谈妥了。 冷娇妮彻底放宽心,慢慢等消息。 马小东离开看守所后,去了远郊的一个偏僻的农村。 见着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洪金凰,是半个月之前找到他的,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背叛黄昱的那些朋友群体,张嘴便找他谈合作。 马小东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也是来找裴素素的不痛快的。 还提供了一个特别关键的信息,那就是裴素素的男人,那个二十九岁就当上团长的师敬戎,身份背景有问题。 至于具体什么问题,那个女人没说,要他自己去想办法调查。 他云里雾里的,摸不透这里头的门道,只得等他老子娘回来吃饭的时候问了问。 结果他一开口,就被胖揍了一顿。 他老子气得不轻,边打边骂:“你放什么狗屁?你想整师敬戎?你活得不耐烦了你!” 马小东一脸的无辜:“我就是随口一问,爸你凶我干什么啊?” 老马更气了,解开裤腰带一下一下抽打着马小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找人家的麻烦?想死就去跳海,别拖累全家人!” 马小东被抽打了十几下,浑身火辣辣的疼,还被留在了客厅罚跪。 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了,马母悄悄的出来,扶着马小东起来:“去睡吧孩子,以后记住了,别想不开招惹这个姓师的。” “为什么啊妈?”马小东一脸茫然,至于吗?不就是个小小的团长? 马母叹了口气,只好解释道:“你爸不是一直跟你说,他有个救命恩人,从鬼子大刀下面救了他一命吗?” “啊,是有这回事。”马小东更迷糊了,“爸不是说,恩人做好事不留名,他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吗?” “是不知道,可是这次救灾,你爸路过郊外营地的时候,见到了你说的那个师敬戎,跟他当年那个恩人长得可像可像了。你爸赶紧找人打听了一下,那可不就是人家爸爸吗?所以你呀,以后给我机灵点,可别再作妖了。人家爸爸救了你爸,你却要整人家,你自己说说,你爸该不该生气!”马母苦口婆心,特地压低了声音,生怕吵着暴脾气的老马。 马小东身子一矮,跪坐在了腿上,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我说呢,我平时怎么乱来他都不管,今天跟发疯一样的打我。可是妈,这事别人也不知道啊,咱就当没发生过不就行了,干嘛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个恩人背着。缺祖宗啊?” 马小东不理解他老子这种自找麻烦的行为。 甚至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高兴。 结果他话音刚落,客厅灯亮了。 他老子黑着脸,手里攥着裤腰带,非要揍死他不可。 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响彻家属院,有邻居过来劝架,也有只看戏不帮忙的。 总之,这一晚,马小东铭记终生。 原本他只怨恨裴素素一个的,现在连师敬戎也恨上了。 天亮之后,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去找洪金凰求安慰,这一走,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301回娘家,抢儿媳(二更) 洪金凰没想到马小东这傻小子这么好哄, 这才几天,就跟家里人决裂了。 她得好好培养一下,最好把这小子磨成刀, 磨成剑, 自己不能做的不想做的,全都扔给他就好。 不过这年头脱离了组织关系跑到乡下来是活不成的, 所以洪金凰还是劝了劝马小东:“别犯倔,急他们两天就行了, 过几天还是回去吧, 姐姐又不会去别的地方,一直在这儿等你呢。” “可是姐姐, 我真不想回去挨打了。”马小东就像一个没有长骨头的狗,匍匐在洪金凰的脚下, 托着她的小脚一脸痴汉的闻着。 洪金凰第一次找到这小子的时候就给了他甜头,现在自然也不会推开他,再说了,这种没结婚的有着原始冲动的男人才最带劲。 跟个初生牛犊一样,猛得很呢。 于是这脚就成了导火索,两人很快把火烧到床上去了,越烧越旺。 一次不够还连烧了三次, 马小东这才像个吃饱的野狗,乖乖的跪在洪金凰脚底下,等着她发号施令。 洪金凰笑着搓了搓他的头发:“真乖,是条好狗。既然是好狗, 就该听话,三天后回去吧。” “姐姐……”马小东嗲声嗲气的,撒娇卖乖也是个好手。 洪金凰笑着摇摇头:“你就算叫我妈, 叫我姑奶奶也不行。听话。不想挨打的话,那就先别提师敬戎的事。这事都怪姐姐不好,没查清楚你老子跟师震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不过没关系,你只要回去之后帮我盯着你那圈子里的其他人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嘴。” “盯着其他人?”马小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姐姐你的意思是,让李虎和王妙琳他们继续拉帮结派,到时候想办法把这个锅甩到黄昱头上,再上升到黄坚和师敬戎身上?” “聪明!要么说你是条好狗呢。”洪金凰笑着拍拍他的脸蛋儿,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 然而马小东很受用,他甚至主动把脸伸过去:“姐姐,你喜欢就多拍两下,这边也拍两下。” 洪金凰都快笑傻了,这次北上,虽然被一路上的各种山洪泥石流耽误了不少时间,却有了意外之喜。 这个马小东真是对她胃口,她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所以,她又拍了拍马小东另外半边脸,随后躺在摇椅上,伸出脚丫子,命令道:“还不快去打水给我洗脚,你不是喜欢啃吗?汗津津的不好下嘴,快去。” 马小东乐屁了,赶紧去打井水,像个虔诚的信徒,跪在地上给洪金凰擦洗脚丫子。 一遍,两遍,三遍…… 第七遍洗完,他便扑上来,卖力的讨好他的主子。 端的是一条谄媚又卑微的好狗。 腻歪了两天,第三天他果然听话回去了,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假装饿晕在路上,等他爸妈主动找来。 这宁愿饿死也不回家的做派多伤人啊,他妈找过来的时候直接哭晕过去了。 回家就跟老马吵了一架,骂他对儿子太严厉了,从今往后,不准随便用裤腰带抽孩子了。 老马这媳妇,一辈子温吞顺从,什么时候跟他这么急赤白脸的说话,老马自己都被媳妇吼傻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被挑衅,老马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开始,这孩子,没救了,都知道用苦肉计骗他老娘的同情心了! 老马气死了,第二天便张罗起来,要给这逆子找个媳妇管管他。 * 楚杰收到了消息,案子开庭的时间被推迟了。 理由是山塘市法院被地震摧毁,要等重建结束再开庭。 这么一来,就给了冷家足够的操作时间,楚杰彻底安心下来,只等着熬到年底,恢复自由。 可是冷娇妮熬不住了。 她这肚子都三个月了,马上就显怀了,她得赶紧给孩子安个名分。 所以她让马小东想想办法,最好是闹出点什么动静,让上头把赈灾的负责人换了。 只要景柏泰一走,她老子就没有顾忌了。 马小东还真给她想到了办法,因为马小东没事闲的就到处打听景柏泰子女的消息,最近他得了特别刺激的新闻——景柏泰的女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写了一首白话诗,怀念他跟发小高健生的友情。 这个高健生很有来头,也曾经春风得意马蹄疾,最后却因为政治倾向的问题,被下放去劳动改造了。 这一去就是九年,作为他的发小,写写白话诗怀念一下童年的时光,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这个高健生下放之后不知悔改,整天叫嚣着一些亡国的论调,很是顽劣。 这种革命的叛徒居然还有人怀念? 那问题可就太严重了。 于是马小东坏笑着说道:“有个姐姐给我出了主意,让我给香江那边的报社写个稿子,夸大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的渊源,再着重强调一下高健生的反叛,以及景首长女婿的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呦,这法子好啊,香江那边是咱们对外的舆论阵地,要是香江带头对付国内,这新闻肯定会引起轰动的吧?”冷娇妮自己就是聪明人,当然一下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门道。 马小东点点头:“没错,所以你别急,最迟这个月底,景柏泰肯定被停职,哪怕最后只能治他个留用查看,冷伯伯那边也会自由不少。” “行,那你快写,等我出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冷娇妮高兴坏了,她终于看到曙光了。 * 裴素素等人出了首都,第四天下午抵达了骄阳公社。 原本她以为地震的事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所以她预留了半个月的时间,想回娘家处理一下二嫂作妖的事。 结果她在山塘一耽误就是一个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眼看着月底就要开学了,她只能抽出三天的时间在娘家停留,三天后不管能不能处理完二嫂的事情,她都得走了,要不然,大学那边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她必然会缺席,这是极其不称职的行为,她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这次她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当她在车站下车,并徒步走向供销社的时候,正在里面上班的郝小娟都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这才赶紧丢下手里的算盘,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兴奋的拉着裴素素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她忍不住夸道:“小妹你还是这么好看,一点都没变。” “呦,我家四嫂会夸人了!”裴素素乐了,几年不见,四嫂好像变得外向一点了。 这要是搁以前,她哪会这么小嘴裹蜜的说好听话啊。 郝小娟得意道:“别人要我夸我还不夸呢。” “呦,那果然还是我面子大,哈哈哈。”裴素素笑着,转身招呼其他人过来。 大家都想见识一下骄阳公社的风景,尤其是七八月的时候,水田里到处都是尺把来高的秧苗,那田园风光,可真是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纵横交错的河流,以及河边烂泥滩上风一吹便沙沙作响的芦苇荡,这可是海岛绝对不会拥有的美景,很是诱人。 所以裴素素带着大家一起过来了。 黄昱见到裴素素的四嫂,她客气的打量了一番,也忍不住夸道:“小裴的娘家嫂子果然一个比一个标致。岛上那个泼辣,现在这个温婉,都是美人。” “哎呦呦,四嫂你听听,可不得了,我这三嫂一向嘴巴不饶人,今天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她都愿意主动夸人了,看来咱家四嫂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哦?”裴素素笑着活跃气氛。 郝小娟害羞了,难为情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别傻笑了,快给我介绍一下。” “好好好,我来给你们做介绍。”裴素素乐不可支,谁不愿意妯娌姑嫂都和气一团呢,家和万事兴嘛。 只要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只要不懂事的愿意学乖,日子过着过着,也真就过成亲人一样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寒暄起来,把个供销社都挤满了。 至于那四个玄门师徒,裴素素没好提他们的身份,只说是亲戚,含糊过去。 郝小娟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瞧着这四个不像是一般的亲戚,便拉着裴素素去旁边,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他们不会是算命的吧?” 裴素素乐了,四嫂果然眼尖,她招了招手,叫师钧山过来:“小老弟,你来,我四嫂不好骗了,你帮我应对一下吧。” 师钧山客气的笑笑,喊了声嫂子好。 郝小娟原本还能放得开的,见到陌生男人,又有点局促了。 不过她听着小姑子那无处不在的笑声,很容易就被感染到了,便鼓起勇气,问道:“你肯定是算命的,要么是看风水的,我说的对不对?” “算是吧,嫂子怎么看出来的?”师钧山轻易不给陌生人看相,不过他瞧着这个嫂子人不坏,面相也是温良讨喜的,便打算卖她个好。 郝小娟果然洞察力不一般,她指了指师钧山插在裤兜里的手:“你从进来就捏着里头的什么东西,是罗盘吗?” “嫂子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师钧山心说,果然,这个女人是有灵性的。 郝小娟点点头:“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就是好奇,想问问我二嫂什么时候遭报应。” “……”师钧山有点小小的意外,因为裴素素平时很少说娘家的事,可能是因为家丑不想外扬吧,所以师钧山并不知道裴素素娘家嫂子之间不和睦。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她……很过分吗?” “嗯,前阵子她算计我和大嫂,大嫂上当了,气得大哥跟她离婚了,我和老四也上当了,还被他们赶出去了,怪丢人的。我恨她!”郝小娟心里是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以前自卑,没底气,就算讨厌什么也不敢说。 现在慢慢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尤其是来供销社当售货员,有时候遇到无耻的买家,非要顺个头油蛤蜊油什么的,她必须当场把人拦住,把东西要回来,要不然,这损失都得她来补呢。 所以她不想泼辣也得慢慢学着泼辣了。 其实这也不难,照着三嫂有样学样就是了。 三嫂虽然搬走了,可是这些年她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三嫂对她的影响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她决定学习三嫂,快意恩仇。 师钧山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问了问那个“二嫂”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掐指一算,脸色一变。 他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先把裴素素叫了过来:“嫂,这个嫂子让我算你那个二嫂的运势,我能说吗?” “说吧,没事儿,这里都是自己人,怕什么。”裴素素也想听。 师钧山小声道:“姚红梅,早年运平,青年小吉,中年大凶,没有晚年。” 没有晚年? 这说得够含蓄了吧。 裴素素愣住了。 她不禁问了问自己,讨厌姚红梅吗? 那是必然的。 可是她讨厌姚红梅讨厌到了希望姚红梅去死的地步吗? 倒也不至于。 所以她看在大壮和二哥的份上,还是问了问师钧山:“怎么回事,能化解吗?” “造业太多,怎么化解?除非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嫂,你觉得可能吗?三十多岁的人了,性格基本上也就那样了。”师钧山实事求是。 裴素素沉默了。 最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好歹她救过朵朵一次,我还是劝劝她吧,听不听得进去是她的事,我问心无愧就好了。” “是,嫂子心善,莫问前程,但求无愧于心。这样便是最好。”师钧山要脸的,其实是他再也看不透裴素素的未来了。 来山塘之前,他所算出的裴素素命格,已经与现在算出来的完全不同了。 有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强行干涉了裴素素的命运。 这个力量,目前就在他的面前,那便是裴素素怀里的小囡囡。 是他们师门的祖师奶奶。 谁想到呢,祖师奶奶投胎转世,居然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而是为了这个暂时托生的母体——裴素素本人。 师钧山猜不透这背后的渊源,总之,他只管抱紧小裴嫂子的大腿,到时候自然可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那自然,抱大腿的正确态度就是——嫂子想做的且无伤大雅的,无脑说好就对了。 于是,众人又待了一会儿,等到了下班时间,便跟郝小娟一起往向阳村赶去。 袁朵朵最近话很少,直到出了供销社,她才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就四嫂一个人?” “另外两个啊,一个怀孕八个月了,不来了,提前休产假去了。还有一个相亲去了。”郝小娟乐得一个人看着供销社,清静。 因为另外两个太喜欢碎嘴了,她受不了。 袁朵朵点点头,兴致缺缺的说道:“那四嫂一个人还怪辛苦的。” “不辛苦,他们都给了我代班费,休产假那个给我一个月十块,毕竟没到她休息的时间呢。相亲那个,去一次给我两毛钱。”郝小娟还挺自豪,自己不是傻子,多干了活儿是不假,但她也多拿钱了。 袁朵朵好奇:“她们自愿给的?” “那当然不能。是我找她们要的!”郝小娟自豪的笑了笑,“跟我三嫂学的,三嫂看供销社的时候就这样。” “那感情好,没有白白辛苦。”袁朵朵也是挺意外的,没想到裴家四个媳妇里头最胆小的老四媳妇都变得大胆起来了。 可见时势造英雄,这句话永远不过时。 她看着曾经唯唯诺诺只敢躲在所有人后面干着急的郝小娟,变成如今这个开朗健谈有主意的女人,心中默默的生出了一股嫌弃。 嫌弃自己。 当时在山塘,素素的小金鱼痛揍楚杰的时候,她居然还求情了。 她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太蠢了。 活该被楚杰不当回事。 一个不用喂草就会不断奔跑的马儿,自然没有人会关心马儿饿不饿,累不累。 还会嫌弃马儿跑得不够快,跑得不够稳。 她真是,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是早点清醒,何至于此。 她这一路没有再开口说话,却比任何时候都看清了自己脚下的路。 真好啊,裴素素身边的人,都在因为她的干预或多或少的发生了变化,那她自己呢? 实在不行,看看那个黄昱吧,素素亲口说过,最讨厌的就是黄昱。 可是刚刚在供销社那里,素素夸赞黄昱的时候,是有真情流露的。 如今的黄昱,明显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这大概真的是近朱者赤的力量吧。 真好,她也选择了投奔裴素素,她也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吧? 她在这一路的欢声笑语里,捡起了被楚杰踩碎的自尊心,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的往村里走去。 几个村里人看到她们回来,真是挺意外的,毕竟不逢年不过节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不过看他们有说有笑的,应该一切都好吧。 路过陈家坳的时候,陈老三远远的看见了裴素素,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句话也不敢啰嗦,主动的把自己当成了有害垃圾,退回路边大树后头去了。 几天前师敬戎特地回来敲打过他,他不敢乱来,只得默默的把恐惧压在心里,躲在树后面,偷偷看了眼谈笑风生的裴素素。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想,早有另外一个人注意到了他。 谁呢,郝小娟! 陈老三的日子不好过,他不像陈老二,主动示好投诚,还在扳倒老陈的时候出了力,所以陈老二真的被安排到县城去了,远离陈家坳的是是非非。 这大概就是主动把自己策反的好处。 可陈老三就不一样了,虽然公社早就取消了对他的处分,可是他现在已经因为老陈的缘故,变成了黑五类。 公社工分经常少算漏算他的那部分,那都是故意的,他也不敢埋怨。 出去干活儿还得被人啐两口唾沫,扔几个石子儿。 慢慢的,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只好去偷。 偷邻居家的,挨打。 再偷下一家,还是挨打。 最后没办法,盯上了胆子小的郝小娟。 这女人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裴家居然让她去供销社上班,那不是明摆着等人去打劫吗? 于是陈老三动了歪脑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被郝小娟揍趴下了。 那一天大概是郝小娟人生里最威风的一天。 也大概就是在那一天,他成了郝小娟的人生旅程上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 郝小娟不再怕事了,郝小娟不再怕人了。 也是,连男人都打趴下了,哪个女人还会再怀疑自己不行? 他陈老三,用自己作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成全了郝小娟的人格蜕变。 他好惨一男的,真的。 更惨的是,他都躲到树后面了,还是被郝小娟发现了。 这女人回回看到他就要骂两句,他脖子一缩,习惯性的捂着脑袋蹲下,等着挨骂。 郝小娟乐了,招呼道:“素素你快看,陈老三当初打上咱家找你要钱的时候可威风呢,谁想到啊,现在跟个瘪三一样的。” “嫂,咱不理他,走。”裴素素摇摇头,拉开了郝小娟,走远了才苦口婆心的劝道,“嫂,狗急了会跳墙,以后再见到他,躲远点。” “我不怕他!他要是敢跟我耀武扬威的,我就揍他!”郝小娟可有底气了呢。 裴素素愣住了,转念一想,也对。 陈老三都黑五类了,谁敢帮他。 只要四嫂自己不怕,这陈老三就不值得惧怕。 不过,裴素素还是提醒道:“令泽还小,多少防着他点比较好。” “那倒也是。我下次不惹他了。”郝小娟端正态度,及时改正错误。 裴素素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很是欣慰:“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以后我就指望你罩着我咯。” “好啊,你笑话我,姑爷不比我厉害吗?还要我来罩着你!”郝小娟难为情了,这么直来直去的赞美,还是会让人不好意思的嘛。 裴素素却有她的道理,打趣道:“哎,他是他,你是你,我也可以让你们一起罩着我嘛,反正我是家里最小的,我理直气壮!” “好好好,说不过你!”郝小娟乐得不行,果然还是小姑子在家热闹啊。 这不,刚进院子,一大家子便全都围过来了。 姚红梅做贼心虚,最是积极。 她拉着裴素素的手,嘘寒问暖,还赶紧让裴老二进屋,给卓彦包红包。 裴大志好像早有准备,兜里随便一掏,便是两个红包。 姚红梅惊呆了,问道:“素素啊,你跟大哥说过你要回来?” “没有啊。”裴素素摇摇头,因为她一直不确定哪天能回来,所以没有给家里拍电报,加上她想给姚红梅来个突击检查,所以她没有提前打招呼。 姚红梅茫然的看着裴大志手里的红包:“那大哥怎么提前准备好了呀?” 是啊?其他人也好奇,纷纷看向了裴大志。 裴大志神色淡淡的,解释道:“前几天姑爷回来过,因为着急回去,所以只见了我一个。他跟我说了小妹晚几天会过来,让我提前把小妹的房子收拾一下。” 裴素素恍然,原来是师敬戎过来当了知更鸟啊。 她心里暖暖的,这个男人真是细心,连这种小事都不忘替她提前安排好了。 她把红包收下:“我替卓彦谢谢大舅了。” “这个给小袁。”裴大志准备了两个红包,自然是有说法的,他解释道,“敬戎说,这孩子的满月酒没办,小袁心里肯定委屈,所以他叫我准备准备,权当是自家小妹,自家外甥。好叫楚家看看,他们不把小袁当回事,自然有人把她当回事。我问过姑爷了,他说这是小妹你的意思。” 裴素素确实跟师敬戎发过狠话,说她要是哪天带着袁朵朵回去,一定给她家袁蕤大操大办一次。 没想到这男人什么都记着。 真是的,叫人回个娘家心里都惦记着他。 裴素素眼里满满的都是笑,她转身挽着袁朵朵的胳膊:“收了吧,我们给你办,把村里人都喊来吃蕤蕤的红蛋,嗯?” “好!”袁朵朵不争气的哭了,娘家人都没有替她出头,结果裴家的人要给她孩子办满月酒。 这世道真是不可理喻,但是人间自有真情在。 她趴在裴素素肩上,哭得停不下来。 刚刚接过裴老二手里红包的姚红梅,赶紧挤眉弄眼,让他再去拿一个过来。 很快,楚家父母得知老裴家要给袁朵朵的孩子补办满月酒,两个老东西傻眼了。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过来通风报信的小辈,问道:“他们不是疯了吧?这裴大志居然牵头给我家儿媳妇办酒席,难不成他要挖墙脚?” 还真有可能呢! 要不然,当初裴家的几个媳妇怎么全都跑来照顾小袁呢? 怕不是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哎呀,不好! 要是裴家真想挖墙脚,就凭那裴素素跟小袁的关系,只怕没有办不成的! “娘嘞!赶紧的,老头子你快跟我一起看看,可别让老裴家的得逞咯!”老妖婆急了,这么任劳任怨、任打任骂、还上交工资、还能生孙子的儿媳妇,上哪儿再找第二个呦! 快,快点去看看! 于是,热热闹闹的满月宴上,很快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那脸臭得像六月茅坑里的砖头,熏死个人。, 302亲母女(一更) 袁朵朵当初要离开楚家去海岛的时候, 这对妖公贼婆就不肯答应,是金闪闪这个“小鬼”揍得他们不得不放人。 可是袁朵朵走了之后,小鬼也不见了, 这两个老不死的没了约束,又得意忘形了起来。 他们想着, 只要楚杰耗着袁朵朵,耗到孩子两岁之后好带了, 他们去海岛把孩子偷回来就行, 没想到这才过去两个月, 袁朵朵又回来了。 回来就算了, 居然不去前面拜见公婆, 甚至要在老裴家给孩子补办什么满月酒。 这简直就是没把他们老两口放在眼里, 这不闹上一闹, 以后他们在村里怎么抬头啊。 他们也不怕裴家会怎么样, 毕竟裴素素的男人是个团长, 要注意影响的。 所以他俩来了之后,就这么往院子里一站, 黑着个脸,冲这个翻白眼,冲那个飞眼刀子,像是过来讨债的。 结果两个人在那里耍了半天的威风, 裴家却一个搭理他们的都没有。 朱亚男一门心思想讨好裴素素,争取早点跟裴大志复婚,所以她正忙着杀鸡宰鸭烫大鹅,努力的争表现。 姚红梅拿不准裴素素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的,总之,她心虚, 也要好好哄一哄小姑子,便挽起袖子亲自下厨,把朱亚男收拾好的食材一一搭配,下锅烹饪。 刚剁好的鸡肉,一块一块的还滴着水,便先架在菜盆上控控水,姚红梅转身抓起一把剥了皮的大蒜头,一个一个的拍碎,动作之快,堪称大厨级别。 拍完把菜刀放平,抄起所有的大蒜头,倒进了一只瓷碗里面,再切点生姜薄片,剁两截大葱,抓起一把大料一起丢碗里,再倒点酱油和蚝油,在碗里搅拌均匀。 随后她从旁边的调味料架子上找来一个崭新的陶瓷坛,打开封口,挖出里面的牛油,下锅。 等牛油化了,便把碗里的葱姜蒜和大料等一起倒入滚烫的牛油里面,翻炒出味儿。 热油烹料,激起刺耳的爆炒声,翻炒几下后,她赶紧把控完水的鸡肉倒进去,一瞬间,白色的雾气腾起,顺带着把鸡肉和大料的香味一起扑到了窗外。 穿堂风一过,满院子都是食物的香味。 姚红梅很是卖力,把自己在娘家做姑娘时的那点本事全都抖了出来,好让小姑子看看她现在的闪光点。 至于郝小娟,则忙着在水井那里染红蛋煮红蛋,面前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砖炉,上面架了一口大锅,锅里是红艳艳的苏木水,和正在翻滚的鸡蛋。 再看裴家的男同志们,则把烧锅、劈柴、招呼客人等活儿给承包了。 总之一句话,除了裴素素这个大闲人,裴家的人都在忙。 看来只能找裴素素去理论了。 妖公贼婆对视了一眼,一起往正堂那边走去。 那袁朵朵正坐在里屋喂奶,所以两个老不死的过来时,并没有看到儿媳妇和孙子。 只得不满的质问裴素素:“你把我家大孙子藏哪儿去了?” 裴素素正在嗑瓜子,边磕边看书。 农村人没几个有文化的,所以她也不担心妖公贼婆能认出她手里的是玄门书籍。 她把书合上,蹙眉打量着这两个老东西,问道:“我请你们来了吗?” “……”妖公贼婆不回答,反问道:“你别管我们是谁请的,总之,你把我家大孙子藏哪儿了?” 裴素素懒得啰嗦,摆摆手,下了逐客令:“赶紧滚,趁我现在还没发火。” “呦,你还挺横啊,嗯?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倒是不信,你敢当众打人?”老妖婆来劲了,扯着喉咙,欲与雷公比嗓门儿。 裴素素淡淡的叹了口气,果然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货,这老东西不会以为小鬼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吧? 她懒得自降身份跟他们吵,翻开书本,继续研究学问。 看她这么满不在乎,老妖婆急了,伸手就想抢夺她手里的书本。 就在这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把老妖婆直接提了起来,当着院子里客人的面,一路悬空着提到院门口,随后把她扔了出去。 扔了…… 跟扔掉了一个破布麻袋一下。 紧接着,老妖公也被那无形的手拎了起来,不管他怎么滋儿哇乱叫,总之他很快跟老妖婆一样,也被丢在了外面。 全程没有任何人动手,真是见鬼了。 裴素素知道院子里的客人们好奇,便解释道:“不用看我,我刚回来,我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飞的,可能是找马戏团的人学过吧。” 那倒也是,马戏团的人飞檐走壁什么不会啊。 上山下乡开始之前,向阳村也会隔三差五来几个走穴的马戏团,还有人吞大刀呢。 至于什么溜猴子,耍老虎,老百姓们也都是见过的,真是绝了。 所以,大家很快接受了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继续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起了村里的八卦。 裴素素笑着打开书本,继续研究玄门入门的一些基础学问。 八卦六爻这些都是少不了的,她按照书上的方法,去后院柴火堆那里找了几根细短的小树枝,摆在一起,像模像样的先给自己起一卦。 “闺女,你就当你老妈的引路人吧,来,借妈一口气,吹吹。”裴素素随便摆了一下树枝,一点章法都没有,妥妥的外行。 卓彦却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不愧是我妈妈,居然起了个大吉的乾卦,妈妈好厉害!” 裴素素才没有被这小妮子的迷魂汤灌倒,赶紧问道:“你别哄我,快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呀?” “这是初九爻,亢龙有悔。表示妈妈你还有很大的潜力没有发挥出来,要好好努力哦。”卓彦还是认真解释了一下,“妈妈你不要着急,你很有天赋的,我没有骗你哦。” “小丫头倒是挺会哄人开心。”裴素素笑着起身,把地上的树枝堆就留在那里,回屋继续研究。 等她走了,师钧山便从旁边的树荫下凑过来看了眼,还真是亢龙有悔。 不过,祖师奶奶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小裴嫂子很有潜力? 是指玄门方面的潜力吗? 难不成小裴嫂子的前世也是玄门中人? 想到这里,师钧山赶紧回到树荫下,问了问陆万崇:“师父,您手里不是有一份师门谱系吗?能给我看看上面的名单吗?” “不用,她不在里头。”陆万崇知道师钧山想问什么。 他原本躺着在乘凉,脑袋上还倒扣着一本书,这会儿便把书拿开,坐起来解释道:“她不在这个世界的五行之内,祖师奶奶也是强行把自己扔进来的。这是乾坤镜,你拿去研究看看,我总觉得,她们两个可能有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 师钧山明白,这说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母女关系,而是不在五行之内的跳出这个世界的关系。 他接过青铜打造的宝镜,指肚摩挲着,上面的八卦纹刻得非常细致。 他知道,这个乾坤镜可以在适当的时机窥探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但是他的道行不够,未必能成功。 不过……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了旁边的那堆树枝上,便动了试试看的心思。 他走过去,把镜面朝下,对准了这堆由裴素素胡乱堆出来的树枝。 下一秒,师钧山定在了原地。 一幕奇怪的画面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好像看到了一处仙山,云遮雾罩的,很有点神仙秘境的感觉。 视线拉近,山门那里竖着一座气势恢宏的汉白玉牌楼,上面用篆书刻着三个大字:无界门。 无界门? 三界万象,何来无界? 他不理解。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掠过来的两道身影。 一道浑身素白,像是从雪中飞来的仙子,只有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是唯一的墨色。 另一道则通体金黄,明显不是人类形态。 定睛一看,原来是条金色的巨龙。 巨龙并不是仙子的坐骑,而是与仙子并肩飞行,看来一人一龙并不是主仆关系。 待得近了,师钧山却依旧看不清那仙子的面容,因为那仙子是从距离他很高的天上飞过去的。 他能看到的只有一掠而过的侧脸。 因为离得太远,速度又快,压根看不真切。 只是,那仙子在飞抵山门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她像一根羽毛,翩然落在无界门之上,俯瞰着脚下的大地与众生。 视线所过之处,师钧山脚下的虚无都有了颜色。 他低头一看,是匍匐在山门前的师门弟子,一个个仰慕或艳羡的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女人。 人群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黄白相间的身影,以及另一个一身素白的影子。 只是,他来不及看清楚,那无界门上的仙子便抬了抬衣袖,将他拂了出去。 “大胆狂徒,竟敢偷窥本尊!”随着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落下,师钧山的视野忽然黑暗一片,自己也重重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师钧山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师父,我看到了!”师钧山赶紧甩了甩脑子,多谢这一推,让他看清楚了那个仙子的尊容。 不是小裴嫂子,又是谁呢? 他赶紧把这事跟师父说了说,陆万崇似乎并不意外,他也起了一卦,笑道:“那金龙想必就是祖师奶奶了,她跟那女道尊应该是亲母女。” “那岂不是说,小裴嫂子跟祖师奶奶一样,也是龙?”师钧山惊呆了。 没看出来啊,什么龙白得那么纯粹,白得那样无暇呢?, 303儿媳打婆婆(二更) 师钧山的疑问, 陆万崇也没办法回答。 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凡人,哪怕是修炼了玄门之术,也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点窥探天机的方法, 仅此而已。 所以,他们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不过,陆万崇还是给了师钧山一点提示,他琢磨了半天, 道:“钧山哪, 你应该考虑这么几个问题。什么是无界?为什么要追求无界?哪些东西可以无界?无界之后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或者境界?想通这几点之后,大概会有点帮助的。” 是啊,什么是无界? 比如时间, 十分钟是一个界限,十年也是一个界限。 无界, 是不是说时间是不受长短约束, 不设起点和终点? 再比如空间, 一个屋子是一个界限,一片原野也是一个界限。 无界,是不是说世界之大, 无穷无尽, 宇宙浩瀚,无边无垠? 可是,这些东西原本就在那里,界限都是人为设置的,想要做到无界很简单啊, 不要设置界限就好了。 那么,一个修仙门派,真的会把这么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当做追求吗? 应该不至于。 那这个无界,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以师钧山有限的认知,还不足以窥探到这里头的玄机,只得把这些困惑压在心头,慢慢琢磨。 不过有一点他很明确,小裴嫂子在无界门,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是,他居然没有看到嫂子的配偶出现在山门那里,难道她的配偶不是敬戎哥?难道……难道敬戎哥只是她凡人旅途里偶尔邂逅的一个意外? 想到这一点,师钧山不禁有些担心。 万一有一天真的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以小裴嫂子跟敬戎哥现在的感情来说,她肯定会带敬戎哥一起走,如果回到嫂子原本所在的世界,到时候她那边的配偶能接受嫂子另寻新欢吗? 嘶,想想都很头疼。 不过,也许那个世界的小裴嫂子丧偶呢,这不是正好? 就这么,师钧山胡思乱想着,思绪朝着离谱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 袁朵朵喂完奶,出来问了问裴素素:“刚才他们来了?” “嗯,没事儿,已经把他们撵出去了。”裴素素起完入门的卦象回来,依旧在认真看书。 她耳力好,可以无视院子里嘈杂的人声,听到门口哭哭啼啼的声音。 那老妖婆正在泼他们老裴家脏水,说她大哥要娶袁朵朵做媳妇。 裴素素叹了口气,放下书本站了起来:“朵朵,楚杰爸妈在造谣你和我大哥之间有问题。你看,是我去处理,还是你自己去?” “我去!”袁朵朵不想再做躲在背后要人帮忙出头的懦妇了。 她想像郝小娟一样,鼓起勇气,对抗不公。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往院门口走去。 院子里的亲友们全都客客气气的跟她打招呼,大家都知道,她是裴素素罩着的人,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再说,袁朵朵在村里本身就口碑很好,大家也挺同情她的,所以不少人过来捧场。 大家未必就馋老裴家的伙食,只是凑点人气,把袁朵朵娘家和婆家缺席的那份热闹气给弥补回来。 所以,不少人都给她打气,让她不要怕,要是那两个老东西欺负她,院子里这么多人,都会帮她的。 袁朵朵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她走到门口,盯着那两个满嘴喷粪的老东西,抬手先送了两巴掌做见面礼。 老妖婆愣住了,这不对劲!昔日任打任骂的儿媳妇居然敢造反了? 肯定是裴素素挑唆的! 她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咋咋呼呼的质问道:“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跟着姓裴的果然长本事了啊!” 这要是平时,袁朵朵哪儿敢啊,可是现在,她必须做自己的主人。 她没有退缩,扬起头颅,大声道:“不关她的事!你给我听好了,你家楚杰犯了法,已经被拘留了!他不但侵吞赈灾物资,还把一个抢修电路的高级电工打到满头是血进了医院。我问过律师了,你家楚杰最少会被判刑五年。我也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不愿意签字离婚,那我就起诉离婚,等法庭缺席宣判。至于你们楚家的大门,我袁朵朵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去了,你们赶紧给我滚,从今往后,我跟你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楚杰可是好孩子,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一定是你害他,是你冤枉他!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是不是看上裴大志了?你不要脸不要紧,你把我的大孙子还给我,还给我!”老妖婆急了,扒拉着袁朵朵的胳膊,拉拉扯扯的要进来抢孩子。 老妖公也急了,开什么玩笑啊,这袁朵朵可是他们家花了两百块钱彩礼娶回来的,好不容易下了蛋,他怎么也不可能让孩子到老裴家管裴大志叫爸爸的。 便趁着这对婆媳推推搡搡的时候,赶紧往院子里跑。 不能等两年后了,现在就把孩子抢走吧,要不然那两百块钱不是白花了? 结果他刚走几步,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拳头给揍飞了。 明明没有任何人碰到他呀,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呢。 难道是那个小鬼又回来了? 哎呀!可不是小鬼回来了吗?要不然刚刚他和老婆子怎么飞出去的呀。 完了完了,要是小鬼再次缠上他们的话,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他赶紧爬了起来,扯了扯老太婆的袖子,道:“快走,这会儿人多,回头想办法把孩子偷走就是了,别跟他们正面斗,咱们斗不过的。” 老妖婆也意识到小鬼来了,只得不情不愿的松开了袁朵朵,冷哼一声走了。 等这对狗东西走后,袁朵朵叹了口气,回到屋里跟裴素素道歉。 裴素素反问道:“你做错事情了?” “那……那倒也没有。”袁朵朵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 裴素素把书放下,抓住她的手,苦口婆心:“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学学黄昱,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这样日子才好过。” 黄昱今天是客人,但她还是在水井那边帮忙,这会儿听到裴素素拿她当反面教材,也没生气。 反倒是乐呵呵的,把刚煮熟的鸡蛋倒进一个大桶里,用井水冰镇一下,再把水倒了,提着满满一桶的红蛋,分给院子里的宾客。 大夏天的,这个时间日头晒得厉害,没人会想不开在这个时候去干活儿。 所以大家还挺放松的。 见到一个面生的媳妇过来分红蛋,还特地打听了一下。 郝小娟提着另外一篮子过来帮忙,介绍道:“婶儿,人家结婚了,是素素婆家那边的嫂子。” “原来是素素在婆家的嫂子啊,看着也挺俊的。”热心的婶子打消了说媒的念头,瞧瞧黄昱这身段儿,却不太像是生养过的,便问了问,“有孩子了吗?怎么没带过来一起玩儿?” “有个小闺女,断奶了,她奶奶带着呢。”黄昱笑了笑。 心里也确实被这婶子撩拨起来了,想闺女。 也不知道小妮子乖不乖,跟奶奶相处得好不好。 哎,不想了,反正再过几天就回去了。 黄昱打起精神,继续往前面一桌分蛋。 满月酒很快散去,下午两半之后,便陆续有人下地干活儿去了。 地里的稗草得拔,沟沟坑坑的小土坡上,还得利用起来种点蔬菜豆子。 玉米也到了收获的时候,玉米地里,不少人挥舞着砍刀,跟那坚硬的玉米杆子比谁力气大。 再往远处,还有人撑着小船在芦苇荡里穿梭,采莲藕的,采菱角的,一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裴素素也终于有空跟姚红梅上上发条了。 她看着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的姚红梅,喊道:“二嫂,你今天辛苦了,进来休息会儿吧。” 姚红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竹筐拖着,拉到了裴素素面前。 坐下后,一边剥玉米一边听小姑子训话。 裴素素瞧着她这时刻不忘展现勤劳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好好的不好吗,非要作妖。 真以为她远在海岛不知道? 还脑子进水非要恶人先告状。 蠢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可你说她蠢吧,她又不是完全的蠢,起码她还知道要在裴素素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裴素素无奈,只得试探性的说道:“我来之前,收到了一张汇款单。” 那是大哥汇过去的,一共就十块钱。 裴素素起了个头,就是想看看姚红梅自不自觉。 但凡姚红梅机灵一点,主动把自己贪钱的事交代了,裴素素还能既往不咎,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过,姚红梅显然不知道裴素素是来试探她的,更不知道大哥大嫂出卖了她,还把那十块钱寄给了裴素素。 于是她笑着问道:“谁给你寄的钱?不会是供销社那边吗?之前你上班的工资不是都结算清楚了吗?” “嗯,不是那边。”裴素素见她还在装糊涂,便诈了诈她,道,“汇款人没写名字,钱也不多,就十块钱。二嫂,是不是你之前照顾朵朵坐月子多出来的钱,所以你给我寄回去了?要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钱到底是谁寄的。” 姚红梅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看来是朱亚男这个蠢货嫌弃十块钱太少了吧。 结果朱亚男没写汇款人的名字? 那就不怪她咯。 于是她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多了十块钱,我想着你也要养孩子呢,怪不容易的,就给你汇过去了。”, 304死性不改(三更) 裴素素不说话了。 姚红梅真是无药可救了, 都到这个程度了,还想糊弄她呢。 其实她不缺这百儿八十的,但是姚红梅瞒报金额, 私吞了其中的一部分,是很严重的品行问题。 现在她也给过机会了,姚红梅还是死不悔改,那就不怪她了。 她把那张汇款单拿了出来, 摆在了姚红梅面前, 随后一言不发,抱着孩子拿着书本,去后院乘凉。 姚红梅原本还想再把竹筐拖过去, 可是等她拿起汇款单看清上面的汇款人名字时,她愣住了。 她被裴素素骗了。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努力表演了这么久, 结果还是功亏一篑了。 姚红梅拿着汇款单,不知道该怎么办。 解释吧,裴素素肯定不会再信她, 不解释吧, 那今后要是有什么事想要裴素素帮忙,那估计是没戏了。 思来想去,姚红梅只得先去隔壁找了下朱亚男。 朱亚男早就知道小姑子回来不是唠家常的,所以她一直很安分,不光没有作妖, 还准备把她家三个闺女的小衣服洗洗,晾干了回头都拿给小姑子,正好卓彦是闺女嘛, 穿着合适。 所以她正忙着翻箱倒柜整理衣服呢。 当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邋遢,衣服上动辄沾染了黄色污渍,也间门或会有老鼠屎掉出来。 她觉得这都是正常情况,农村嘛,谁家没有点老鼠呢,只要回头用开水烫烫,洗了晒晒干净就好了。 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这会儿见姚红梅过来,她也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 姚红梅无奈,只好扯住朱亚男,把汇款单扔在床上,质问道:“大嫂你什么意思?你要是嫌钱少你可以跟我说,你瞒着我寄钱给素素做什么?你这不是背后捅我一刀吗?” “我没嫌少啊,我一分都不要还不行?”朱亚男淡淡的看了姚红梅一眼,抱着旧衣服出去清洗。 总共也没几件,都是大妮穿剩了三妮穿,三妮穿剩了小丫穿。 能收起来的基本上都是一岁以内的衣服。 朱亚男随便抖开一件,不是打满了补丁,就是连补丁都没打,破破烂烂的不像个样子。 再看卓彦身上的衣服,全都是干干净净利利整整的。 不但没有打补丁,还很新,款式也好看,也不知道素素在哪儿弄的。 哎,这当军嫂啊,日子就是跟他们这些农村妇女不一样。 朱亚男羡慕得很。 不过没关系,军嫂怎么了,军嫂也是从农村走出去的。 没道理嫌弃娘家哥嫂的东西。 于是她烧了锅开水,烫衣服,洗衣服,晒干了再考虑缝缝补补的问题。 姚红梅见她根本不搭理自己,也生气了,一把夺了她手里的搓衣板,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朱亚男抓起小马扎坐下,不给她搓衣板她就不能洗衣服了吗? 她可以手搓! 于是她吭哧吭哧的搓起了衣服上的黄渍。 姚红梅深吸一口气,把搓衣板还给她,蹲下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跟我斗?你觉得有必要吗?郝小娟能跟你一条心?你别忘了,她家老四可不是咱爹亲生的。再说了,咱们两家之前把老四一家赶出去,你以为他们不记仇?别犯傻了好吗?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跟郝小娟处成掏心窝子的自己人。只有咱俩一条心,才能在这个家里站住脚跟。你傻不傻呀你。” “我是挺傻的,要不然我也不能被你当枪使。”朱亚男已经看透了姚红梅的把戏,再也不想上当了。 她只管卖力的搓搓搓,等会儿叫几个姑娘多去哄哄裴素素,这小姑子心软,孩子们哭一哭,她大概就会劝裴大志复婚了。 所以,朱亚男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再帮姚红梅遮羞,万一再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姚红梅见她油盐不进,只好冷笑一声,威胁道:“行,你长本事了,行啊。那我等会儿直接告诉素素,老三媳妇刚怀上那会儿,你生怕她生个儿子抢你的风头,特地去找人求了个生女儿的方子,骗她是保胎的药。” “姚红梅!你别太过分了!”朱亚男急了。 这事儿柯佳媛自己都答应她了,绝对不会在裴素素跟前告密,要是被姚红梅抖出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她真是气死了,只得放下手里的衣服,臭着脸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去找素素说清楚,就说这钱是我让你寄的,她这难得回来一次,我可不想被她当成什么见钱眼开的小人。”姚红梅自己都觉得这话没底气,可是没办法,她总不能真的承认自己私吞了那几十块钱吧。 都被她花掉了,到时候裴素素要她还的话,她拿头去还吗? 只能将错就错了。 朱亚男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姚红梅,很想把旁边的开水壶提起来,烫她丫的。 可是朱亚男不敢。 她现在已经不算是裴家的人了,只是离婚不离家,死乞白赖的留在这里混日子而已。 思来想去,她只好起身,去井边冲一冲手上的硫磺皂泡沫,去后院找裴素素。 裴素素听完她这蹩脚的解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翻开手里的书,看向了下一页。 院子里只剩知了聒噪的叫喊声,以及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 暑假嘛,孩子们的童年,不打不闹多没意思。 可惜卓彦还小,要不然裴素素就放她下去自己玩了。 见她心无旁骛的看书,一句话也不想搭理自己,朱亚男不安的绞了绞手,问道:“素素啊,我刚说的你是不是没听清楚啊?” 裴素素抬头,诧异的看着朱亚男:“行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那……”那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啊?是信还是不信啊? 朱亚男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还要不要再补充一下什么,好把这个谎话说得圆满一点。 不过,她的手足无措,裴素素并不关心。 朱亚男又等了一会儿,只得忐忑不安的回前面洗衣服去。 见到她回来,姚红梅以为事情成了,拽着她的胳膊去屋里小声问道:“怎么样,素素没有怀疑你吧?” “我不知道,她不说话。”朱亚男心里七上八下的。 得亏裴大志出去归还桌椅板凳了,不知道她又被姚红梅利用了,要不然得把她骂死。 她实在是拿不准裴素素的态度,只得推开姚红梅:“总之我说了,要是素素以后知道那个方子的事儿,那我一定会找你的麻烦。” “你就那么相应老三媳妇,她就不会跟素素说?”姚红梅见问不出什么来,心里也有点不踏实。 所以,多拉一个柯佳媛下水总是好的。 朱亚男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她不是你,她答应我的事肯定会算数的,我不会怀疑她。” “行,那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今天这事我没逼你,大哥回来了你可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姚红梅冷哼一声出去了。 跟朱亚男这种白痴说话真累。 总之,汇款单的事儿应该可以蒙混过关了。 她便拖着竹筐,去后院剥玉米。 裴素素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心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但她厌了,也倦了,不想多说什么。 姚红梅一直在试探她的态度,时不时找点别的事情聊聊。 裴素素偶尔会应一声,兴致缺缺。 姚红梅只得问道:“素素啊,你是不是不信我和大嫂啊?” “我什么时候信过你们?”裴素素起身,合上书,抱起孩子,招呼道,“三嫂,走吧,咱们去供销社转转。” 郝小娟上班去了,所以裴素素要找她只能去公社那边。 黄昱知道这个三嫂喊的是她,赶紧跟上。 至于罗岚,则跟师钧山他们一起留在后院,再养养头上的伤。 她那伤口已经拆线了,但还是会头疼,检查也做过了,应该是有点脑震荡,需要少操心,多休息。 所以裴素素听说罗岚想留在山塘,一直帮忙到重建结束,她说什么也没有同意。 这会儿罗岚嫌外面路上热得慌,当然不想起来。 裴素素弄了两把遮阳伞,叫上袁朵朵,一起去公社转转。 毕竟裴素素好几年没回来了。 其实农村这几年变化不大,因为国家层面的大政策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乡村社会之间门的流通,只局限于本地内部,跨县跨市乃至跨省的话,都比较受限制。 更不用说全国各地跑了。 所以像裴素素这样能够说走就走并顺利开出介绍信的人,真的没多少。 这就代表着,骄阳公社这几年的变化几乎等于没有。 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人还是那些人。 就连谭浩东,也依旧没能爬上去,老老实实继续做他的主任。 婚倒是结了,说是娶了个丧偶的小学老师,倒也算登对。 很快,供销社对面的种子站里,有人注意到了裴素素在陪郝小娟闲聊,这事儿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到了公社大院。 正在公社这边办事的戚承光,忽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愣住了。 他看了眼正在办手续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去车站等你吧。” 女人是今年春天跟他相亲的,处了小半年,两人都觉得还凑合,便打算结婚了。 今天来公社打证明,就是为了明天领证之后直接把户籍转到县城去。 女人很开心,可以做城里人了嘛,她盼了好久了。 便爽快的说道:“好啊,你去吧,我等会去找你。”, 305拐跑老爹(一更) 裴素素正聊得开心, 供销社门口进来一人。 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一身的书卷气。 进来后既不说话,也不买东西,就那么杵在那里。 黄昱不认识他,扫了一眼便继续嗑瓜子去了, 一旁的袁朵朵倒是见过他两次, 也知道他是戚康的堂弟,跟裴素素相过亲。 她下意识看了眼柜台那里闲聊的裴素素,思来想去, 到底是没有开口。 看得出来,这戚承光心里还没彻底放下, 要不然那眼神怎么跟胶水一样黏黏糊糊的。 袁朵朵担心他没分寸, 回头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便把孩子交给了黄昱,随后扯着戚承光去了外面。 还好裴素素的位置靠里,又一直在跟郝小娟聊天, 没注意到门口这边的情况。 袁朵朵松了口气, 带着戚承光走到旁边的梧桐树后面,怨怪道:“戚老师,你干嘛那样看着小裴,她婆家的嫂子也在呢。” “我……我就是来看她一眼。”戚承光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干嘛。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惦记着这个女人, 迟迟没有结婚。 现在自己年龄大了,再蹉跎下去,只怕要孤独终老, 这才听从戚康的安排,相了一个对象。 他也努力去谈了,可是这一切就像白开水一样,温吞,无聊,没有一丝一毫的激情。 他毫不怀疑,这日子真是一眼就望到头了,无非就是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孩子,养孩子,柴米油盐,鸡毛蒜皮。 人生一点盼头都没有,所以这婚结不结也无所谓。 但他不想让戚康担心,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即将领证的这一步。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准备领证之前,再次听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他真的好想见见她,看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要是她过得不幸福,他愿意等她离婚。 只可惜,她笑得比花儿还娇媚,毫无疑问,她很幸福,比他想象中还要幸福。 他心里那一点见不得光的期待,终究是不可能了。 他别开视线,盯着马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放心吧,我不说。你也别想了,她男人真的挺好的,都生俩孩子了。”袁朵朵点到即止,不想说那些没用的假大空。 戚承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把鼻尖的一丝酸涩逼退:“我走了,再见。” 袁朵朵摆摆手,默默叹了口气。 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可惜她没遇到。 再看小裴,丈夫贴心,追求者也对她念念不忘。 人跟人的差距真大,但也许,也有她自己的问题。 一个任由婆家搓圆捏扁的女人,大抵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 这是随便想想就能明白的道理。 所以,自怨自艾没用,还是得振作起来,先搞好事业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吧。 最好的例子就是郝小娟,以前的郝小娟,谁愿意跟她说话呀,可是现在呢,她就是个开心果,多好。 袁朵朵打起精神,回到供销社继续跟几个女人一起闲聊。 黄昱好奇的看了眼陌生男人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依旧在嗑瓜子谈笑风生的裴素素,大概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没问。 袁朵朵跟裴素素关系好,肯定不会跟她说实话的。 反正男女之间就那点事,不难猜。 再说,她好不容易让裴素素不讨厌自己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再得罪人,不如保持沉默。 裴素素还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又出去了,说话间接过郝小娟递过来的账本,帮着核对起来。 一下午,四个女人,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回去的方向跟汽车站的方向相反,裴素素走在路上,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台那边等车的人里头,有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边的女人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儿埋怨大巴怎么还不来,一会儿又笑呵呵畅想城里的美好生活。 总之,这女人看着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耿直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裴素素走到前面路口了,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毕竟正常人走路,谁没事闲的会往后看呢。 就像人生,顺风顺水的人,大抵也没有心思停下来回望一下过去的人和事。 只有那些抑郁不得志的,才会尝试着回头看看,从过往的点点滴滴里面,抠出一星半点值得回味的蛛丝马迹。 大巴车足足晚了一个多小时,说是刚出站就爆胎了,不得不回去检修换胎。 戚承光不喜欢跟人挤,等到其他人都上去了,才慢吞吞的跨上了大巴车的门。 早就挤上车的女人不满的喊道:“承光,你快点儿啊,还得买东西呢,去晚了国营商场就关门了。” 戚承光沉默的坐在女人给他抢占的座位上,侧脸看向窗外。 天边夕阳映在他的脸上,有失落,有不舍,有遗憾。 更多的,是随大流活下去的惆怅。 这样的人生真没劲啊,这样的他,从被拒绝的那一刻起就只是个行尸走肉了吧。 人生有些遇见就不该开始,一开始,便是贯穿一生的意难平。 车子很快到站,乐天派的女人又抢在前面下了车,在站台上卖力的挥动着胳膊,催促他快点快点。 戚承光有那么一瞬间,想调头回去追问一句。 问她一句,你再看我一眼好吗?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 他没有,他是站台上那个女人的未婚夫,他该彻底把这一段单相思埋葬。 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戚承光回过神来,沉默的下车,被女人一把拽在怀里,很快融入芸芸众生。 * 裴素素回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好了。 姚红梅和朱亚男两个人心里都不踏实,留在院子里叨咕了一下午。 既没有心思去地里干活儿,也不敢去供销社扫兴。 只得凑在一起,商量着亡羊补牢的法子。 思来想去,姚红梅还是觉得现在这样就行了,要不然回头撕破脸就不好了。 再说了,只要今后好好的表现,还愁暖不了小姑子的心? 她这个人心软哪!姚红梅笃定得很。 现在人回来了,朱亚男不安的搓了搓手,赔着笑脸走上前来,想把卓彦接过来,让小姑子松快松快。 裴素素却没有让她抱孩子,转身把卓彦交给了出来迎接的罗岚。 朱亚男脸上无光,却又不敢发作,只得问道:“素素啊,怎么了这是,不开心吗?快坐下,你看,都是你爱吃的,尤其是这鱼,我叫你大哥去生产队鱼塘里现抓的,很鲜的!” 裴素素没说什么,看了眼人到齐了,便拿起筷子吃饭。 裴长庆瞧着这气氛有点不尴不尬的,便也问了一声:“闺女,走路走累了?” “没有啊爸,挺好的。”裴素素不会给自己老爹甩脸子,笑了笑,夹了块肉给他,“吃吧爸,等会儿我说个事儿。” “嗯,快吃,热乎的。你两个嫂子忙了一下午了。”裴长庆也笑,没事就好,天太热,他也没什么精神,闺女这个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吃完饭,裴素素放下筷子,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今晚就不住家里了,住不下,等会儿我们去招待所。明天就直接从招待所离开,我就不回来跟你们道别了。” 裴长庆一听,急了,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不多待两天?” “大学那边快开学了,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再说了,爸您也知道,我还在修医学院的双学位,之前为了去山塘那边,我连医学院的期末考试都没考,我得回去准备一下,尽量补考通过。要不然,再过两年国家整顿医疗行业,我没有正经的医学学历,是要被当成骗子的。”裴素素的理由非常充分。 裴长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感慨:“好吧,你自己看着安排吧。不过闺女,你忙你的好了,你把卓彦留在这里让我带几天好不好?” “爸,卓彦没断奶呢。”裴素素不愿意,不是信不过自己爸,而是信不过两个嫂子。 裴长庆很伤心,默默叹了口气:“哎,你爹我从来没有重男轻女这个说法,只是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生了女儿是真的闹心啊,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了,自己亲爹都没时间陪。” 裴素素也无奈,她明白,她老子娘是绝对不存在重男轻女这个说法的,但也明白,自己这几年确实没有办法在爹妈跟前尽孝。 于是她提议道:“要不您跟我一起去海岛散散心吧,三嫂刚生了,我妈还得在那边待一阵儿,正好你们老两口团聚团聚。” “能行吗?女婿能同意吗?”裴长庆确实心痒。 一是想闺女了,二是他到现在还没见过大外孙呢。 裴素素笑着说道:“他求之不得呢,再说了,这事我自己就能做主。怎么样,您想好,去的话等会儿去找谭浩东给您把介绍信打了。” “去啊,当然要去!我这就收拾东西!”裴长庆高兴得不行,丢下碗筷便去了屋里。 这下可把朱亚男和姚红梅整不会了。 这是要做什么? 就回来一天,回来还把老头子拐跑了,谁给他们带孩子啊? 可是她们两个也不敢提反对意见,只得推自家男人出来。 裴二祥一向顺着姚红梅,便问道:“爸,你要不把你大孙子也带上吧,反正放暑假呢,要是来不及回来就在岛上借读一学期好了。” 朱亚男一听,也急眼了,拽了拽裴大志的胳膊,挤眉弄眼的,想把自家的三个祸害也让老头带走。, 306弄丢孩子(1)(二更) 裴长庆当然没有答应。 毕竟他是去女婿家, 虽然女儿也有本事,也能当家做主,可是谁家老丈人去看望外孙的时候还要带一堆小孩过去, 这像个什么。 再说了,他都一把年纪了,出去散散心还得带一堆孩子,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见他态度坚决, 裴一祥也没办法, 只得劝了劝姚红梅:“算了算了,让大壮自己在家里跟大妮她们玩吧,再说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 到时候把孩子往学校一扔就行了。” 姚红梅臭着脸,没说什么。 毕竟她还没有胆子跟公公叫板, 再说, 裴素素一直装聋作哑, 压根没有参与这个话题,显然是不情愿招待这几个孩子的。 无奈,姚红梅只得叹了口气, 算了, 没人带就没人带吧,大不了回头把孩子扔娘家去。 总之,别得罪小姑子就行。 可是朱亚男没有她这么省心啊,朱亚男这边三个孩子呢,最小的还离不开大人, 必须有人照看着。 她一个劲的扯裴大志,让他去说说,裴大志却当自己聋了哑了, 起身收起碗筷,去井边洗洗刷刷,半句不提带走孩子的事儿。 朱亚男气死了,又不好自己开口去说,毕竟她都离婚了,只得憋着一肚子的窝囊气,给几个孩子洗澡去了。 真是的,枉她辛辛苦苦把孩子的旧衣服找了出来,谁想到小姑子这么快就要走了。 她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今晚也缝补不好这些旧衣服,只得算了。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辛苦捣腾出来的衣服叠叠整齐,又塞回柜子里去了。 夏天的天黑得晚,都六点半了,天色还是半昏半明的,裴素素瞧着老爹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全都步行去了公社。 安顿好亲友的住处,裴素素出来找谭浩东盖戳,师钧山不放心她走夜路,特地跟出来陪着。 谭浩东在休息时间是不会卖任何人的面子出来办公的,不过今天来的是裴素素,他到底是给了两分面子。 正在院子里下棋的他,赶紧丢下手里的棋子儿,踩着草鞋出门摇人。 按理说,像裴长庆这样的小老百姓出门,找村里的生产队长开个介绍信就行了。 即便他有个做团长的女婿,也不算军属,不需要武装部盖戳,毕竟女婿不算直系亲属。 但是,自打老陈那件事之后,县委书记为了严查这些居心不良的坏东西,特地加了一条,如果老百姓需要出省,必须到武装部审核三代以内的亲属关系,加盖武装部的戳,要不然出城的时候是不放行的。 裴素素不认识新来的武装部长,当然要找谭浩东帮忙。 谭浩东有阵子没见到裴素素了,没想到这小媳妇还是原来那娇娇俏俏的模样。 不得不说,没能娶到这个女人,是他的遗憾。 不过他现在也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分量,只想好好招待好这位祖宗,别给他添乱就行。 所以他很快就帮裴素素把事情办完了。 完事了还客套了一下,问裴素素吃了没有。 裴素素拿着介绍信,摆了摆手:“你要真想留我吃饭,刚才怎么不让你媳妇去做饭?” “嘿嘿,你这嘴巴,还是不饶人。”谭浩东笑呵呵的,想想还是没进家门,反倒是送了她一程,路上倚老卖老的劝道,“都当妈的人了,别那么一板一眼的。” “我乐意。”裴素素翻了个白眼,在路口停下,“你回去吧,我小叔子在前面等我呢,多谢了。” “你还有小叔子呐!你家那位不是家里最小的吗?”谭浩东以为裴素素诓他呢,忍不住多了句嘴。 裴素素指了指那边路灯下的师钧山:“那得看你说的家是小家还是大家了,小家的话,我家敬戎确实是最小的,大家的话,弟弟妹妹管够。” “呦,真没看出来。那你在海岛那边亲戚还挺多哈。”谭浩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到了师钧山跟前,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老弟。 确实跟师敬戎有几分相似,不多,四五分吧。 大概是表兄弟堂兄弟之类的,不是直系亲属。 他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小伙子长挺俊,怎么称呼啊。” “师钧山,叫我小山就好。”师钧山也客气的打量了一下谭浩东,这一看不得了,他那好看的剑眉立马抱成了团儿。 裴素素瞧着他脸色不对,等谭浩东走了才问道:“怎么了这是?” “这位老哥要倒大霉啊。”师钧山忍不住咂嘴,“嫂,他跟你关系怎么样?关系好的话提个醒,关系不好就算了。” “那就算了,走,回去。”裴素素跟谭浩东能有什么关系可言,想当初,谭浩东也不是没有轻贱羞辱过她。 现在对她这个态度,不过是不敢得罪师敬戎而已。 并不是他骨子里尊重裴素素这个女人。 所以裴素素不打算多事。 师钧山自然也不会没事闲的去跑人家跟前说什么。 第一天上车的时候,谭浩东还特地跑过来送了裴素素一程。 巴结到这个份上,裴素素也是有点感慨的。 人生在世,果然还是得混出点人样来才行,毕竟拜高踩低是不少人的天性,她没办法改变别人,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所以回去的路上,她便捧着医学院的书看了起来。 没办法,要补考啊,还得考好点,不然怎么服众。 为了看书,她不客气的把卓彦塞到了老爹的怀里。 哎,没办法,她是当妈了不假,可她在爹妈跟前也是孩子嘛。 那自然,爹妈在的时候,她能偷懒就偷懒了,这是做女儿的特权嘛。 裴长庆一直疼她,当然不会有意见。 小老头子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儿,一路上兴致勃勃的盯着火车的窗外,时不时跟卓彦念叨着:“看,那是什么呀?那是大树。等我家卓彦会说话了,也带姥爷坐火车看大树好不好?” 卓彦很想说话,可是火车上人多。 上车之前妈妈就提醒过她了,要她好好扮演一个人类幼崽,一个没断奶的不会说话的人类幼崽。 于是她只能呜呜哇哇的,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萌混过关。 姥爷很受用,明明什么也听不懂,但却像真的可以跟小乖乖交流似的,自问自答了起来。 裴素素偶尔看书累了,抬头一看,老头子也不嫌累,一路上都在跟孩子显摆自己的那点知识,还怪可爱的。 她笑着起身,去热水间接了杯水凉凉,免得老头子把嘴皮说干了都不知道喝水。 火车快到昶阳城的时候,裴长庆问道:“闺女,要不要停下来拜访一下敬戎那个叔叔?” “不了吧爸,我赶时间。”裴素素确实没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又要补考,又要安排新学期的教学任务,得争分夺秒才行。 裴长庆想想也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火车经停昶阳城北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跟其他站点没什么不同。 看着上上下下的旅客,黄昱也犹豫过,要不要去看看公公师霖,毕竟她都路过这里了。 可是她想了想,还是算了。 公公跟儿媳妇能有什么好说的,避嫌还来不及呢。 于是她抓起裴素素不看的书,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发时间。 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看了眼昶阳城北站的站牌,心说自己这个决定应该没什么不对的。 * 小洋房里,刘巾帼正在发愁。 她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带着子婉。 其实早在黄昱刚走没几天的时候她就想带孩子离开了,不过那几天她没找到机会,加上暴雨山洪泥石流的新闻一天一天轮着来,她也不敢冒险,便一直拖到了这个月。 没想到,师霖压根不买账。 因为师霖的时间已经被外孙和外孙女们占满了,压根腾不出时间照顾子婉。 而且他白天根本不着家。 不是带着这个孩子炫耀去了,就是带着那个孩子显摆去了。 时不时还会参加一些少年宫的活动,去跟别人家的孩子比拼点什么才艺。 所以退休后无聊的师霖同志,已经成了一个狂热的炫娃晚期患者,没救的那种。 加上子婉还小,路还走不稳当呢,没什么可炫的,所以他压根没有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腾出一分半刻的时间。 刘巾帼只得提议,跟师霖一起去那些老战友家里玩儿。 师霖原本是不情愿的,可是郭晴居然好心帮忙劝了劝师霖。 刘巾帼还以为郭晴良心未泯,不算太恶毒。 没想到,郭晴这是欲擒故纵呢。 因为子婉还没有学会自己拉屎拉尿,需要长辈主动提醒她才行。 这是每个孩子从小婴儿过渡到幼童的必然阶段,需要家长自己上心,且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早点让孩子独立拉屎拉尿。 而这个过渡阶段,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孩子学会自己说,哪怕不会脱裤子,只要自己说了,长辈知道了必然会帮忙。 不过,老年人凑在一起就是玩儿嘛,闹哄哄的声音很嘈杂,尤其是比试起来什么项目的时候,谁会留意一个刚断奶的娃娃有没有尿尿。 加上子婉性子安静,不舒服了也不闹,所以刘巾帼玩了一上午都没有给孩子端屎把尿。 最后孩子憋不住了,直接糊了刘巾帼一身。 这下好了,炫娃成了丢人,师霖老脸一黑,把刘巾帼骂得颜面扫地。 最后奶孙两个浑身裹挟着粑粑味儿,狼狈离开。 从那之后,师霖就不让刘巾帼跟着他了。 刘巾帼忍了,毕竟那天确实挺丢人的。 她本打算留在家里,好好训练一下子婉,没想到,刚刚有个邻居跑过告状,说是看到师霖被一个年轻的女人缠着,还搂搂抱抱的,要刘巾帼赶紧去保卫阵地呢。 刘巾帼一听急了,赶紧拦住了准备去上班的郭晴,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下子婉。 郭晴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因为她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后妈没脑子,完全斗不过她。 所以她乐得装好人。 于是她把子婉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刘阿姨您别急,可能是不明情况的什么叔叔阿姨,以为我爸跟您真的离了,想介绍对象给他而已。他们应该只是刚认识,没什么大问题的。” 刘巾帼听了这话,老脸一黑,一言不发的转身干架去了。, 307弄丢孩子(2)(三更)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 所以最近少年宫天天有活动。 活动的主题就是围绕着中秋节来的,同时还要把上个月月底的山塘地震融合进主题里面,表达一下九州同心, 众志成城的家国情怀。 收到上级文件传达的精神,市委宣传部立马组织了起来,要办一场规模空前的中秋晚会。 省级市级文工团的人自然会参与其中,除此之外, 还要从中小学生里面选择一些能象征着新生代力量, 能带来蓬勃朝气的节目。 正好孩子们放暑假,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和排练,少年宫便成了免费的活动场地。 而今天, 是中小学生分组的节目海选。 所以师霖一早就带着四个孩子过来了。 婷婷和娜娜一起准备了一个小品,叫丰收之家, 还发动了几个同学一起参加。 故事以她们早亡的母亲为原型, 剧本都是姐妹俩自己写的, 突出表现了新中国成立后,妇女们在农村集体劳动中发挥的价值。 故事没有大起大落的冲突矛盾,但却非常温馨, 很打动人。 所以, 他们每天都会来少年宫彩排。 张致远准备的是诗朗诵,致我伟大的祖国,张宁静最小,声音稚嫩,清纯甜美, 她准备的是一首赞歌。 少年宫里人山人海,师霖信心满满,自家这四个孩子都很出色, 最起码婷婷娜娜的小品是稳了。 至于两个小点的,因为选择诗朗诵和唱歌的人太多了,所以他不太看好。 不过孩子还小,重在参与,所以他一直在后台鼓励着几个孩子。 而这时,一个女人找了过来。 这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嫁去了梁家的吴慧。 她这两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也顺利怀了孕,生了个小子。 至于那个脏男人,已经被她调·教得乖巧无比,整天跟个哈巴狗一样,就等她回去垂怜宠爱。 当然,狗男人依旧是不务正业的,不过这没关系,只要他不在外面乱搞就行。 毕竟吴慧的目的就是生孩子,抢夺梁家的财产,而那个废物男人,不过是一个还算改造成功的工具而已。 她现在找过来,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而是她听说,颜美玲收养的颜如一,也过来海选了。 说实在的,她并不想看到这个孩子闪闪发光,毕竟,一旦这孩子走到舞台前,暴露在聚光灯下,孩子的身世就会被扒出来,群众会质疑她这个后妈,为什么不肯接纳孩子。 到时候即便她有再多的理由,也未必有人肯信。 所以她是过来贿赂节目组的。 别人贿赂节目组,是为了入选,只有她,是为了让人家落选。 节目组没见过她这样的,自然怀疑她的目的。 不但拒绝了她的要求,还把她的钱扔到了她的脚下,让她滚。 吴慧没有办法,只好找师霖出面。 师霖一听她的诉求,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这么做不太好吧?” “师霖叔叔,当初可是你们师家的人把我骗过来相亲的,你们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梁成鸿有三个私生子,这是你们欠我的。”吴慧敢来找师霖,自然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 可是师霖觉得这事跟他没关系,人也不是他介绍的。 吴慧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海岛找你大哥大嫂了?也行,看来你也见不得你那个团长侄子好过。想想也是,你自己的儿子不学无术,你当然见不得你大哥大嫂的儿子有大出息。那行,那我不打扰你了。” 师霖生气,一把扯住了她:“你回来!” 吴慧就知道,师霖一向顾忌他大哥大嫂,只要拿海岛那边做威胁,他肯定会妥协。 毕竟,他还指望师敬戎罩着他那个废物儿子呢。 于是吴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师霖:“怎么,反悔了?” “你想怎么样?”师霖不想跟她啰嗦,不过是一个七绕八拐的亲戚家的孩子,落选就落选吧。 再说了,就算不行贿,那孩子也未必中选。 所以师霖考虑再三,还是准备帮帮吴慧,下不为例,不过节目组未必肯听他的,他让吴慧不要高兴太早。 吴慧笑了笑:“那个负责筛选节目的女人,好像是梁颂音的朋友,梁颂音是你外甥女儿,她的朋友肯定要给你这个面子的吧,你去说一声吧。就说那孩子的家属身份有问题,不能选她。” 师霖蹙眉:“家属?颜美玲能有什么问题?你不要血口喷人。” “师霖叔叔,你装什么糊涂啊,颜美玲没问题,那颜敬军呢?”吴慧点到即止,转身离去。 师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在了那里。 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险啊,她说颜敬军有问题,那岂不是在含沙射影,说师敬戎也有问题? 毕竟兄弟俩都是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的,想摘清楚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师霖默默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小侄子点儿背啊,摊上这么个事儿,今后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挖出来做文章呢。 哎,能压一时是一时吧。 师霖妥协了。 最终利用自己“梁颂音舅舅”的身份,找到节目组,说那颜如一的政审不通过。 节目组想问问具体什么问题,师霖只得打哑谜:“总之,你们不要选那个孩子就行。” 既然师霖都这么说了,那那个孩子肯定是有大问题的,节目组不敢拿这样的问题开玩笑,立马在节目单上颜如一三个字后面画了叉。 当然,师霖不想做得太明显,还是提醒道:“要正常让她上台表演一下,然后再让她落选,免得别人怀疑。” 事儿就这么定了,师霖走出后台的时候,吴慧得意的笑了。 她挽着师霖的胳膊,以侄女儿自居:“师霖叔叔,你真好,谢谢你了,有空请你吃饭。” 说完,吴慧便走了。 只是,吴慧没想到的是,那节目组的人也认识颜美玲。 所以,这事儿很快就传到颜美玲耳朵里去了。 颜美玲气得立马来找师霖理论,一时着急,当然就推搡了起来。 这便是邻居口中,师霖与一个女人拉拉扯扯的“桃色新闻”。 刘巾帼找过来的时候,颜美玲还在闹呢,她要师霖给她一个说法,什么叫颜如一的政审有问题? 师霖说不出口啊,所以这事就僵在了这里。 刘巾帼气鼓鼓的杀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颜美玲一个大嘴巴子。 颜美玲都傻眼了。 她跟刘巾帼是认识的,毕竟景元夏跟颜小玉关系很好,来往密切,有时候刘巾帼也会在场。 所以,颜美玲被刘巾帼这一把掌打懵了。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女人,不理解:“刘阿姨,你打我?你也不问问什么事你就打我?” “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我邻居都说了,你勾引我男人,这还能有假?我也看到了,你扯着他的膀子不肯放开,你也忒不要脸了你!难怪你嫁不出去!”刘巾帼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一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今天算颜美玲倒霉,碰到了刘巾帼最癫狂的时候。 这么一个口无遮拦只想发泄邪火的老阿姨,颜美玲当然闹不过她。 很快,周围人都被惊动了,不少人凑过来,围着颜美玲和师霖指指点点。 颜美玲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她直接离开了少年宫,去派出所报警。 最后这事闹得惊天动地,连颜美玲自己报社的记者都跑过来采访了。 可怜师霖,为了保住颜敬军和师敬戎的秘密,在警察过来调查的时候,愣是没有供出吴慧,只说是自己嫉妒颜如一,不想让她把自家孩子比下去,所以故意使坏。 警察都不信这样的说辞,可是师霖这个明面上的始作俑者都这样说了,警察也只好如实记录。 最后这事,以师霖登报向颜美玲道歉,节目组正常走流程筛选颜如一的节目而告终。 至于刘巾帼,因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被罚了三十块钱,并登报向颜美玲道歉。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师霖被大街上暖烘烘的热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死鸭子嘴硬的刘巾帼,转身,走向了远处的法院,他要起诉离婚。 他受不了了,他再也不想跟这个疯婆子做夫妻了! * 楚杰爸妈昨晚睡得很晚,两个老不死的一直在商量怎么去裴家偷走他们的大孙子,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这导致他们两个睡到今天九点才醒来。 一看时候不早了,两人赶紧爬起来,一个在院子里洗漱刷牙,一个去厨房做饭。 两人琢磨好了,等会儿分头行动,一个去裴家院子外头盯梢,找机会接近孩子,一个去公社大街上找几个街溜子,花点小钱,请他们过来帮忙。 要不然,光靠他们老两个怎么能把孩子偷过来呢。 正忙着,邻居从门口经过,打了声招呼:“呦,老嫂子,你刚醒啊?没去送送你家小袁啊?” “送她干什么?她不是在老裴家吗?”老妖婆还以为这老邻居脑子被门夹了。 邻居见她好像不知道儿媳妇已经走了,不免有些意外,赶紧提醒道:“什么呀,小袁今天早上就走了,说是海岛那边的大学快开学了,要赶回去开教学会议。孩子也带着呢,她自己抱着的。” 什么? 老妖婆傻眼了,她不信! 气得她,立马跑到老裴家去闹。 今天朱亚男和姚红梅都没有去干活儿,妯娌两个正在家里商量四个孩子该怎么办。 姚红梅是想把她儿子直接送娘家去的,这样省事儿,毕竟她娘家现在不敢惹她,都知道她的小姑子是可以攀附的高枝儿,都等着巴结她呢。 朱亚男却拦着她,不让她把孩子送走。 理由很简单,是姚红梅坑了她,要不然,小姑子不至于只待了一天就走了,公公也不至于被拐跑了。 “素素肯定是生气了。现在咱爸也走了,四个孩子没人照看了,你必须弥补我的损失。”朱亚男今天态度异常强硬,毕竟公婆都不在家了,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姚红梅懒得跟她吵,毕竟她觉得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郝小娟。 所以她难得的给了朱亚男两分好脸色,她问到:“你想怎么样?” “我带四个孩子,你给我开工钱。”朱亚男图穷匕见,她只能这样,毕竟她娘家知道她做的缺德事儿之后,是坚决不肯帮她带孩子的。 姚红梅叹了口气:“说把,一个月多少啊?” “不多,十块就行。”朱亚男算过这笔账了,要是公公一去不复返,那她就接点手工活儿在家里做。 到时候四个孩子该上学的上学,该在家的在家,接送做饭都是她来,所以姚红梅也不亏,一个月才十块钱而已。 而姚红梅,是可以腾出时间去上工赚钱的。 姚红梅考虑了一下,也行吧。 不过…… 她不想去地里干活儿了,她想去供销社上班,可是郝小娟肯定不会把工作让给她的。 所以这事儿,还得等她找到一个清闲的工作再说。 找工作没那么简单,她得慢慢谋划一下,不过,眼下她先答应了朱亚男,免得朱亚男跟她闹。 所以朱亚男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她催促道:“那你快去找工作,今天开始,大壮交给我了。” 姚红梅想想也行,反正她是裴素素的嫂子,真想去公社找个工作的话,卖卖裴素素的面子应该是可以的。 于是她骑上自行车,出去了。 楚杰的爹妈赶紧躲远点,免得被姚红梅发现。 两个老不死的觉得机会来了,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条毒计,那就是偷走老裴家的孙子,去换他们家的大孙子。, 308弄丢孩子(3)(一更) 姚红梅到公社转了一圈, 发现没什么空闲的职位,唯一可以操作的,还得是供销社这边。 因为郝小娟的两个同事, 一个大肚子回去待产了,一个忙着相亲,三天两头的见不着人。 姚红梅晚上回来,跟裴二祥商量了一下。 “你说我是直接去找谭浩东, 打着素素的名义, 让他把那个怀孕的开了换我呢?还是想想办法,给那个恨嫁的老姑婆介绍个远一点的对象?”姚红梅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要不然回头小姑子知道了该生气了, 所以她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方案。 裴二祥也赞同,只是担心道:“你说介绍就能介绍得成吗?人家占着供销社的缺, 肯定要挑个好点的男人, 不是那么好找的。再说了, 她要是真的嫁人了,这供销社的缺也不见得就会给你啊,多半会留给她娘家人的。” “那我就介绍个好的, 介绍个她高攀不上的。”姚红梅倒是认识这么一个人, 只不过这男的是个二婚的。 还带了三个孩子。 不过,男人混得好啊,是县城食品厂的厂长呢。 这人跟她一个表哥是老战友,复员回来后,便从公社的食品加工作坊做起, 一步步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可以这么说,那男人也就是离婚带娃这点减分了,要是看其他方面, 那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国字脸,大高个,谁看了都夸一句像个大领导。 就这条件,压根不愁找不到女人,即便是找个没嫁过人的黄花大姑娘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还得努努力,找她表哥帮忙说项说项。 第二天她便张罗去了,总得男方这边先有意向了,她才好去找女方谈嘛,要不然,女方这边倒是心动了,男方那边不愿意,那不是白忙? 所以姚红梅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大壮就直接扔给朱亚男照看了。 朱亚男是求之不得的,反正她带三个孩子也是带,带四个也是带,还能多点收入,挺好。 至于郝小娟的那个儿子,那她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郝小娟也不稀罕她帮忙,一早跟娘家说好了,上班期间孩子交给娘家嫂子帮忙照顾,一个月给娘家嫂子十块钱和两斤肉,再加一包红糖,十二只鸡蛋。 怎么说也比姚红梅给朱亚男的阔绰。 朱亚男也清楚郝小娟比姚红梅大方,不过要她跟郝小娟嫂子来妹妹去的当成亲骨肉处着,她也做不到。 毕竟在她和姚红梅的心里,柯佳媛和郝小娟都是外人,两人的男人跟她们男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还不如跟她们娘家亲呢。 那自然,郝小娟对她们的态度也一样。 院子里,四个孩子正在疯玩,朱亚男去公社领了点竹编的活儿回来,坐在院子里忙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免得那个小兔崽子不长眼,往水井或者茅坑附近跑。 四个孩子咋咋呼呼的,那可真是太吵了,朱亚男脑瓜子嗡嗡的,烦得不得了。 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把这四个小兔崽子提起来,一人屁股赏了一巴掌,随后把他们全都撵回屋里睡午觉去。 等着群祸害终于消停了,朱亚男也抓紧时间盹了会儿。 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生产队的小队长来了,这老大哥是负责向阳村养殖方面的生产任务的,猪圈那边自然也归他管。 他特地过来,是找朱亚男核实一下:“你真的不去猪圈帮忙了?” “是啊,不去了,好几个孩子要我看着,怎么去?再说了,这几年我把生产队的猪养得那么好,也没见你们年底分肉的时候多给我两块,我才不做这个傻子了。”朱亚男心眼儿不大,谁克扣了她的好处,她就不再给谁好脸色。 小队长也是无奈:“那不是没办法嘛,村头那些知青都是娇气包,又是戚康首长打过招呼的,不敢亏待了他们,只能从我们老百姓嘴里抠食儿省给他们。我自己也没多分不是?” “我不管,总之我不想当这个冤大头了,你爱找谁养找谁养去吧。”朱亚男老大不高兴,准备关门,送客。 小队长只好妥协道:“那要不这样,我跟杀猪的说一声,以后每次杀猪,都给你留点猪下水,骨头也给你匀点儿,你看成不?好妹子,咱这村里就属你养猪养得好,你要是不干了,我上哪儿找人去?就当哥求你了,行吗?” 朱亚男犹豫了,好话谁不爱听呢。 再说了,要是每次杀猪都能给她分点猪下水,那算下来确实挺不错的。 毕竟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瘦子扎堆,只有杀猪匠家里出胖子。 朱亚男琢磨了一下,问道:“这次抓了几头崽?” “你知道的,老母猪岁数大了,今年一胎就下了三只崽,我瞧着再养下去也不值当了,不如直接杀了,换新猪。所以我不光买了十五头猪仔,还买了头新的母猪。好妹子,看在我诚心实意来求你的份上,你就再照顾一段时间吧,你要是实在不想干了,你也等我找到能顶替你的人来再撒手,你看成不?”小队长是真的急眼了,喂猪累啊,还臭,一般人不愿意去。 朱亚男见他一直说好话,便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以后这样,早上我趁孩子们还没醒,赶紧过去把猪喂了,打扫猪圈的话,得等我中午把孩子哄睡着之后。晚上家里人回来了,我再去喂第二顿。总之,时间我自己说了算,你别想再搞突击检查让我忙不过来。” “行啊,只要你把猪喂好了,其他的我都不管了。”小队长心满意足,把猪圈的钥匙交给了朱亚男,“今天的我喂过了,晚上你再去看看。拜托了。” 朱亚男接过钥匙,默默叹了口气。 造孽,本来就累,再接这活儿,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这么能干呢,只有能干的女人,才会有人上门来求着她回去继续帮忙。 朱亚男美滋滋的,回屋睡觉去了。 压根没有注意到,后院山墙那里趴着一个十八九岁的街溜子,正在那儿偷听呢。 街溜子赶紧从院墙上下来,把听来的秘密告诉了楚杰爹妈。 老妖婆说话算数,给了街溜子三块钱:“拿着,回头帮我把孩子偷出来了,再多给你点儿。” 两个老不死的回去商量了一下,既然朱亚男每天会有两段时间不在家里,那他们的机会可就多多了。 综合考虑一下,还是早上那会儿比较合适,因为现在天热,大人们普遍四点就起来下地干活儿了,因为那会儿凉快,而小孩子总是要睡到六七点才醒。 这个时间段大人不在家,朱亚男又去了猪圈,孩子又在梦中,完美。 * 刘巾帼回来的时候,发现小洋房的锁头被换了,她进不去。 只得在门外喊师霈给她开门。 师霈犹豫了一下,刚准备起身,就见师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凶道:“不准给她开门!” 师霈象征性的劝了劝:“二哥,别这样,回头街坊邻居要笑话的。” “我不是已经成了全城的笑话了吗?谁爱笑笑去吧!”师霖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让刘巾帼再进家门了。 刘巾帼只好在外面骂道:“师霖你少在那里给我装蒜,你以为你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人?你要是好人,你平白无故冤枉人家颜如一做什么?肯定是你动了歪心思!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你跟颜美玲拉拉扯扯的,你还真好意思怪到我头上!” “刘巾帼同志,你看看你退休之后成了个什么样子,整天就盯着□□里那点事儿了是不是?我师霖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急赤白脸想要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的臭流氓是不是?”师霖气死了,这个刘巾帼,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她根本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刘巾帼也生气,她也不想这样,还不是因为他招呼不打就把前头女人的孩子弄回来了,他尊重过她吗? 但凡他尊重过她,事情都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还好意思怪她多心呢,她也是被他逼出来的。 于是她冷笑道:“你少来,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你要是好人,师翊会比郭晴只小了几个月吗?” “刘巾帼!你别太过分了!”师霖彻底恼了,起身去书房,拿起话筒,报警。 可是刘巾帼还没跟他离婚,警察来了也只是以家务事为由,和稀泥而已。 反倒是给了刘巾帼登堂入室的机会。 师霖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最终实在是无奈,只好孤身一人,搬去了干休所。 他倒要看看,刘巾帼这下怎么办。 没想到刘巾帼居然抱着子婉也跟着搬了过去,还美其名曰,他们几个才是一家人。 师霖倦了,也彻底累了,这就是他自己种下的因,结下的果。 万般无奈之际,师霖不做人了。 他去找了刘巾帼的娘家人,帮忙解决了她娘家大侄子的工作问题。 作为交换条件,刘家来人逼着刘巾帼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两天后,师霖办完了离婚手续,终于彻底摆脱了这个女人。 可相对应的,刘巾帼也彻底被逼到了绝境,她把子婉扔给了师霖,既没有回娘家,也没有再在小洋房这边纠缠。 而是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换了身装扮,昼伏夜出,准备偷走郭晴的孩子,看郭晴还得意什么。, 309弄丢孩子(4)(二更) 向阳村。 裴大志下工回来后, 冲了个澡,疲惫的躺在了床上。 朱亚男心里高兴,忙把小队长求她回去喂猪的事儿说了说。 裴大志怀疑她忙不过来, 提醒道:“别太累了,还是辞了吧,专心带孩子,不也挺好的。再说咱家也不差那点猪下水。” “没办法, 他一个劲的跟我说好话, 我已经答应了。”朱亚男并不觉得忙不过来,反正马上开学了,四个孩子有三个可以送学校去, 能有多忙。 裴大志见她不听劝,只得骂道:“你就逞强吧, 等你做不下去的那天, 别来找我哭!” “那你肯定要失望了, 我朱亚男别的不行,干活儿还是挺利索的。哼!”朱亚男见不得裴大志唱衰自己,说什么也要逞强给他看看。 裴大志懒得搭理她。 家里一下少了好几口人, 夜晚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孩子们睡到了老三他们的房间里, 大人们想做点什么可以无所顾忌。 当朱亚男再次主动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把持不住。 一个翻身,他就把朱亚男压在了下面,问道:“你到底跟姚红梅做了什么,怎么把素素气走了?我问了二祥, 他就会跟我打马虎眼糊弄我。你倒是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又被姚红梅坑了?” 朱亚男哪儿敢说啊,只得支支吾吾的, 拿身体堵他的嘴。 事后,裴大志无奈的叹了口气:“亚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趁早跟我说了,我还能找小妹给你求求情,你要是不说,以后再被姚红梅坑了也别再找我给你擦屁股了。” 朱亚男没说话,闭上眼,死撑。 她不想挨骂,反正这阵子她跟裴大志没少腻歪,只要怀上孩子就好了。 裴大志有责任心,这一次又一次的没有拒绝她,就是在给她机会。 她有把握,只要怀孕了,就能复婚。 第二天她哼着小曲儿起床做饭,闷了两只煮鸡蛋,打算喂完猪回来后搅在粥里给孩子吃。 临走时她检查了一下四个孩子,全都睡得香喷喷的,真乖。 她挎着篮子和镰刀去割猪草,心里琢磨着,抽空得去村里找那养了母狗的人家要只小狗回来,这样她不在家的时候,起码有狗子看着孩子们。 哎,大意了,其实素素这次回来是带了一只小土狗的,只是她忙这忙那的,又被姚红梅分了神,也没顾上问问那狗到底是素素自己养着玩儿的还是带回娘家养的。 现在才想起来,狗子好像也被素素带走了。 可惜了,要是早点开口,也不至于现在还得满村子找狗养。 哎,不管了,总之,好好干就是了,她这个人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想复婚应该不是很难。 割完猪草,朱亚男赶紧去猪圈忙活。 在后院院墙外守株待兔的街溜子,可算是逮到了机会,朱亚男走后他又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便赶紧爬墙翻进老裴家院子里,偷走了熟睡中的大壮。 还按照老妖婆的吩咐,写了个纸条留在了房间里面——想要大壮,找裴素素去,让她拿我家宝贝孙子来换。 朱亚男喂完猪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整个人都吓傻了。 赶紧去地里找裴大志出主意。 裴大志昨晚刚提醒过她,叫她不要逞强,现在好了,这才一天,他说的话就应验了。 要他说什么好? 他丢下手里的活儿,拿起那张纸条看了看,非常笃定的说道:“肯定是楚杰的爸妈把孩子偷走了,快,你去他家堵人,我跟二祥去车站看看。” 这事非同小可,裴大志立马去远处地里把裴二祥叫上,又叮嘱了裴四通一声,让他在家里守着点等消息,随后便赶紧去找孩子。 老妖婆早就防着裴家的人来找她要孩子,所以她付了街溜子的辛苦费之后,便跟老妖公一起,往公社去了。 两人提前打好了介绍信,说是要去山塘看望楚杰,所以他们打算尽早乘坐大巴离开公社,再到县城转乘火车。 得亏之前师敬戎回来特地见了裴大志一面,跟他提了一嘴楚杰在山塘玩弄女人的事儿。 要不然,裴大志也想不到去山塘堵人。 总之,等朱亚男惊慌失措的跑来告诉他楚家大门锁了,家里没人的时候,他立马笃定的说道:“你赶紧回去看着三个闺女,我和二祥去山塘找孩子。对了,记得让四通给素素发个电报,一定要把这事及时告诉她。” 朱亚男吓得人都傻了,赶紧点头,回家看着孩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姚红梅的怒火,思来想去,只好去地里找裴四通,让他帮自己撑撑腰。 裴四通要挣工分养家的,并不想卖她这个面子。 朱亚男急了,只得扯着裴四通的袖子,哭哭啼啼的求他网开一面,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裴四通平时不爱说话,但他其实是个倔驴脾气,说要把工分挣完,那就一定要挣完再走。 没办法,心虚害怕的朱亚男,正好收拾收拾东西,领着三个孩子,跑娘家去了。 可怜姚红梅兴冲冲的从县里见了那个厂长回来,又去供销社跟那沉迷相亲的女人保了媒。 一切妥当,她高高兴兴的唱着打靶归来,提着半斤五花肉,准备回家给她的宝贝儿子做顿好吃的。 结果回到家里一看,院门虚掩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孩子呢?不知道。 大哥他们呢,也没见人影儿。 至于老四一家,本就跟她貌合神离,她也没放在心上。 难道是朱亚男带着孩子去鱼塘买鱼了? 也对,快到饭点了,朱亚男又不知道她会带肉回来,正好今天礼拜天,公社鱼塘有优惠的。 于是她继续哼着歌儿,去厨房忙碌起来。 很快,裴四通干完活儿回来了,他见姚红梅还在那优哉游哉的唱歌呢,便直接说道:“大嫂没跟你说吗?你家大壮被人偷走了。” “什么?”姚红梅怀疑自己听错了,手里的水瓢都摔在了地上。 裴四通是个实诚人,好话不说第二遍。 便直接转身走开了。 姚红梅赶紧追出来,裴四通没什么好说的,就那么看着她。 姚红梅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在开玩笑,她猛地推开他,吼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四通懒得搭理她,转身做饭去了。 不一会儿郝小娟骑车回来,听说了这事后,态度也是淡淡的。 她和裴四通又不是缺心眼儿,大嫂二嫂是怎么对他们的,他们心里有数。 所以这事他们哪怕心里担心,面上也并不显山露水,而是正常的忙活自己的事情。 姚红梅沉不住气,抢过郝小娟上班骑的车,直接杀到朱家大闹一场。 朱亚男的娘家人本来就不想再沾她的事儿,见姚红梅过来,便赶紧把朱亚男和三个孩子撵了出去。 朱亚男无处可躲,只得任由姚红梅拽着她撕扯打骂。 后来姚红梅实在是累了,这才哭着回家等消息去了。 郝小娟接过她推着的车,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上班去了。 到了供销社,郝小娟赶紧自掏腰包,给南边的吴家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们赶紧把这事通知裴素素。 她担心吴家未必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跑一趟,又去邮局拍了个电报。 总之,她和裴四通仁至义尽了,事儿不是他们干的,他们问心无愧。 * 裴素素回到海岛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底了。 这趟山塘之行,虽然没能顺利完成任务,但也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发现。 比如她的宝贝闺女卓彦,其实是条活泼好动的小龙。 并且神通广大,可吐蜃气。 比如她的爱人师敬戎,居然能够在千里之外预测到她的不顺,亲自跑过来解围。 这份情义实在是无价之宝,所以,她回来之后要好好陪陪这个男人。 再比如黄昱,撇开以前的所作所为不谈,眼下是真真切切的可以帮裴素素做点实事儿了。 加上回了一趟娘家,还把老爹拐过来了,所以总的来说,这次远行,收获满满。 师敬戎来码头接她的时候,看到了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土狗,土狗身上还趴着那条黄白相间的壁虎。 师敬戎有点好奇:“你把它们也带着了?” “卓彦喜欢它们,我就带着了。”裴素素也是没办法,闺女坚持的事情,当妈的当然是顺着来了。 师敬戎也没把这两个小动物放在心上,他从裴素素怀里接过卓彦,又腾出一之手帮忙提东西,随后转身,回家。 裴素素没看到卓彧,问了一声。 师敬戎哭笑不得,说道:“那小子说要给你准备惊喜,非要躲起来,还要你自己把他找出来才行。” “惊喜?躲猫猫?跟谁学的啊,这么有想法。”裴素素乐了,快两个月没看到卓彧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长高点没有。 师敬戎解释道:“是他无意中看到了大哥二哥的画稿,跟着学来的。对了媳妇儿,还记得那个跳海把自己摔死的彭招娣吗?” “嗯,她怎么了?”裴素素差点忘了这号人了,这两个月发生了不少的事儿,谁还记得一个死鬼。 师敬戎停下,看了眼远处的拘留所,道:“那个跟她一起的刀疤脸,招了。” “招什么了?”裴素素赶紧捋了捋当时那些事,问道,“是跟洪金凤有关吧?” “嗯,他们那一伙儿的基本上都是洪金凤发展出来的。目前他招出来的名单里面,除了一个苗女没找到,其他的都抓起来了,包括那个沙世窈。不过我怀疑这小子藏了一手,岛上应该还有几个漏网之鱼。目前派出所那边找不到突破口,侦察兵那边倒是有了点发现,但是我去问过,说是暂时对我保密。总之,这阵子你稍微当心一点,我怕那几个漏网之鱼对你不利。”师敬戎也是无奈,侦查连那边是宋首长直接授命的,不归他管。 不管查到什么,他都没有权利过问,除非那边主动给他提供消息。 所以那几个漏网之鱼到底怎么回事,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那几个漏网之鱼,搞不好跟其他的什么军官有关,要不然,宋首长不至于瞒着他。 结合他之前被沙世强和他圈子里的人针对过,师敬戎合理怀疑,那几个所谓的漏网之鱼,应该跟沙世强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车铃铛的声音,邮递员喊了声小裴嫂子,把娘家发来的一封电报递给了她。, 310弄丢孩子(5)(三更) 裴素素打开电报看了眼, 赶紧让金闪闪飞回去帮忙。 是她低估了楚杰爸妈的下作程度,这两个老东西,实在是太寡廉鲜耻了。 不过这件事她不打算让袁朵朵知道, 要不然,就袁朵朵这个性子,肯定会内疚的。 所以她把电报合上,给了师敬戎一个眼神示意, 让他回去再说。 师敬戎知道后面跟着人, 不太方便,便继续聊着岛上的事情。 裴素素心不在焉的搭着话,时不时跟金闪闪交流一下。 金闪闪飞得快, 几分钟后已经回到了向阳村,找了一圈之后, 便循着气味一路摸索到了火车站。 它赶紧把消息反馈给裴素素:“要我去山塘看看吗?” “去吧, 该收拾的收拾, 不要手软。”裴素素这次是真的恼了,之前她每次叫金闪闪教训那对老畜生,都是留了余地的, 没有把他们往死里揍, 毕竟她不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两个老畜生连她的大侄子都敢偷,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帮姚红梅出了这口恶气的。 毕竟,大人的矛盾归大人的矛盾,孩子是无辜的, 更何况,这是她亲侄子,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金闪闪赶紧北上, 找过去的时候,裴大志和裴二祥刚下大巴车。 他们坐的火车只到首都,从首都过来只能转乘大巴,所以磨蹭了好几天才到。 这会儿兄弟俩看着面前麻麻赖赖的建筑,不禁感慨道,果然是发生过大地震的地方,这才一个月,灾后重建还看不出什么成效来。 满眼都是正在拆的或者正在建的房子,到处一片热火朝天,但也到处都是唉声叹气。 这一震,不知道震掉了多少个亿的损失。 还好人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在,就有希望。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兄弟俩看着眼前喊着口号跑过去的士兵队伍,拦住了跟在后头的军官,客气的问道:“同志你好,我们来找一个叫楚杰的运输队司机,请问你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吗?” 被拦住的正好是罗和平。 他蹙眉打量了裴大志一眼,问道:“听你的口音,跟那混账东西是老乡吧?” 裴大志没想到问对人了,赶紧应道:“是老乡——” 话音未落,他就被罗和平不客气的打断了:“不认识,别来烦我。” 裴大志被莫名凶了一顿,挺摸不着头脑的,只好喊道:“同志,你听得出来口音,就肯定认识他。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说嘛,没必要给我使脸色的。我跟楚杰也不是什么好兄弟好朋友,相反,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罗和平一听,嗯?不是来帮楚杰逃避刑罚的? 看来是他误会了。 脸上的不耐烦立马变成了微笑。 他叫了个手下过来,叮嘱了两句,让手下先带队去城西帮忙,自己等会儿再去。 随后转身打量着这个同志,问道:“找楚杰算账的?报上名来。” 裴大志瞧着这同志应该是个能说上话的,虽然脾气怪了点,但救孩子要紧,所以他依旧赔着笑脸,道:“同志,我姓裴,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叫裴大志,这是我二弟,你管他叫二祥就行。是这样的,楚杰跟他媳妇闹离婚,他媳妇带着孩子走了,楚杰的爹妈气不过,就把我二弟的孩子偷走了,还威胁我们要拿他们的孙子换人。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救孩子的。同志你说,大人的恩怨,何必牵扯到孩子呢?再说了,楚杰跟他媳妇离婚,也不关我们的事,是楚杰自己作风不正,到处勾三搭四的,他媳妇不想再受气了,离婚是合情合理的。” “是啊同志,这楚杰的爹妈,不过是因为我们老裴家帮他儿媳妇给孩子办了个满月酒,这就恨上我们了。其实我们不过是看在他家儿媳妇跟我家小妹是大学同学的份上,要不然,谁愿意多这个事啊,有钱没处花吗难道?”裴二祥很生气。 一路上过来,他已经急出一嘴的水泡。 他不光气楚家父母不做人事,也气小妹惹火烧身。 偏偏小妹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到头来这火不受控制的烧到了他这个二哥身上。 他上哪儿说理去。 罗和平原本已经露出了笑脸,这会儿听裴二祥这么一说,又皱起了眉头。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男同志,问道:“你们姓裴?” “对啊。”裴二祥赶紧点头,“同志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们?你认识我们?” “不,我认识你们的妹妹。你们妹妹是叫裴素素吧?”罗和平脑瓜子转得快,已经通过简短的对话,把各方的关系理顺了。 裴二祥赶紧看了眼裴大志,应道:“对,没错,我家小妹是叫裴素素。同志你不会是我家妹夫的战友吧?” “算是吧。”罗和平没想到,师敬戎的二舅哥是这么一个人物,他对这个二舅哥的印象不太好,因为刚刚裴二祥话里话外是有些埋怨裴素素的。 倒是旁边这个大舅哥看着还行,说话条理清晰,没有什么个人倾向。 于是他问裴大志:“你们小妹有没有说过,她有个嫂子姓罗?” “哎呦,您不会就是罗岚的叔叔吧?”裴大志转过弯儿来了,赶紧握了握罗和平的手,“真是巧了,罗岚和我小妹刚去我们骄阳公社转了转。实不相瞒,见到这么厉害的女同志,我都自惭形秽。看来罗师长对这个侄女儿真是疼爱有加,要不然,也不会把她培养成这么一个女中豪杰。” 这话罗和平爱听。 他笑着点点头:“是我,我家罗岚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她很好。说真的,我家小妹能跟这样的女同志做妯娌,我们做哥哥的都放心不少。”裴大志到底比裴二祥会说话一些,句句都拍在了马屁上。 罗和平很是开心,道:“行,你们的诉求我都知道了,我给你们开两封介绍信,一封你们拿着,去临时看守所那边找楚杰问问孩子的事。另一封你们拿去郊外的临时招待所,那边的招待所比城里临时搭建的好些,不过一般人不给住。” “谢谢罗师长,那我们办完事情再去拜访您吧,您住哪儿?”裴大志赶紧扯了扯裴二祥,让他也说两句好听的。 裴二祥却生气,这个罗师长明显对他不太感兴趣,说话的时候都只看着大哥。 他才懒得拍这个马屁。 罗和平也不在乎这些,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了介绍信和地址后,又带着他们去郊外营地那边盖了戳。 忙完,罗和平拍拍裴大志的肩膀:“快去吧,孩子的事别耽误,其他的等孩子找回来再说。” 裴大志再三致谢,裴二祥挨了他一个眼刀子,这才不情不愿的也说了声谢谢。 罗和平笑笑,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道,小师这个大舅哥还算像话,以后要是有机会,也是能成一番事业的。这个二舅哥就小家子气了点,不足与谋啊。 * 师霖很烦。 子婉还小,压根丢不开手,需要他这个当爷爷的寸步不离的跟着。 没离婚的时候还能把孩子丢给刘巾帼,现在只能亲力亲为。 他实在是头疼,只得找郭晴商量,要不他去一趟海岛,把孩子送回去。 不过这么一来,郭晴的孩子就只能她自己想办法安顿了。 郭晴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爸您再等等,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只要接送一下两个孩子就行,您可以安安心心的送子婉去弟弟弟妹那边。” 师霖想想也好,暑假没几天了,反正他一个孩子也是看,三个五个也还看,再说婷婷娜娜都是大孩子,压根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只要不乱跑就行。 只是他每天跑战友家跑习惯了,一天不去浑身难受。 便把婷婷娜娜留在家里,随后抱着子婉,叫上致远和宁静兄妹俩,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结果子婉不给面子,很快也拉了他一身。 他气死了,黑着脸从战友家回来,收拾完自己和孩子,便再也忍不了了,想把子婉现在就送回去。 婷婷见外公气得不轻,赶紧把子婉抱了过来,安慰道:“外公,我暑假作业都写完了,要不我来带子婉妹妹吧。你和致远宁静好好出去玩。” “你会带吗?”师霖有些意外,婷婷这孩子果然懂事,哎,可惜了,小小年纪就没了妈。 婷婷点点头:“我会,外公您年纪大了,不要太操劳,您放心,反正妹妹已经断奶了,我会炖鸡蛋羹熬米粥喂她的,您就好好玩您的,没事儿的。” 师霖可算是舒坦了,这孩子真不错,没白疼她。 于是第二天开始,他便不再带着子婉了。 一直潜伏在附近的刘巾帼,很是头疼,留在家里的是子婉啊,不是郭晴的孩子啊。 这要她怎么偷?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于是她继续跟踪师霖,慢慢的等待机会。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绝佳时机。 师霖今天下棋去了,下棋的那家,也有两个孩子,一个十三岁,一个七岁,正好也是哥哥带妹妹的组合。 这两个大的便带着张致远和张宁静在楼下踢毽子玩儿。 张致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毽子踢到了院墙外面。 他赶紧出去捡,到了外面却发现有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男孩捡走了鸡毛毽子。 他赶紧追上去,想抢回来,不料对方是有狐朋狗友撑腰的。 很快,张致远被这群孩子围住,要让他尝尝他们的厉害。 就在这时,刘巾帼走上前来,喝退了这些孩子,当了回英雄。 张致远怔怔的看着刘巾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巾帼笑着伸手牵着他:“怎么,不喊外婆吗?” “可是我妈妈说我亲外婆死了,是你害死她的。”张致远还是孩子,当然不懂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刘巾帼的嘴角抽了抽,外面人多眼杂,她只得强忍着怒火,笑着说道:“那是你妈妈胡说八道,你亲外婆自己气量小,关我什么事?走,我带你去买个新毽子。” 张致远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默默跟着这个虚假的外婆,往附近的供销社走去。 走着走着,他意识到了不对,问到:“刘奶奶,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刘巾帼见四下无人,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得张致远的乳牙都飞出去了一颗。 他捂着脸,咬着流血的嘴唇,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他拼命挣扎,想挣脱刘巾帼的钳制。 刘巾帼却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捂住他的嘴巴,把他带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去。 七绕八拐的,刘巾帼来到一处破败的小院子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满口黄牙的中年男人,他见来的是熟人,便一言不发让刘巾帼进来。 刘巾帼把孩子搡到他怀里,道:“二饼,你帮我养着这孩子,什么时候等那贱蹄子搬走了什么时候我来接。这段时间的生活费我先预支你五十,不够了回头我再补上。” 王二宾把孩子接过来,伸手要钱,钱一到手,他便摆摆手,请刘巾帼出去。 刘巾帼还不放心,叮嘱道:“千万别带他出去,也别让他嚷嚷叫喊,回头坏了我的好事的话,你就拿不到剩下的钱了。” 王二宾心里发笑,直说这个老朋友是个蠢货,难怪会把好好的婚姻闹得一地鸡毛。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别啰嗦,赶紧走。” 开什么玩笑,孩子到了他手里当然他说了算,他就是把这孩子卖了,刘巾帼也管不着。, 311找孩子,找孩子(一更) 师霖正下着棋, 战友家的孙子跑进来告诉他,致远弟弟出去捡毽子,一直没有回来。 师霖没太当回事, 黑子落下,他平静的问道:“毽子飞得很远吗?” “不远,就在院墙外头。”十三岁的孩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想想还是催促道, “师爷爷您快出去找找吧, 我刚带着两个妹妹出去找过了,没见着他人。我还问了对面小区的孩子,他们说看到致远跟一个奶奶走了。” “奶奶?”师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赶紧放下棋子,出去找孩子。 他怀疑是刘巾帼回来报复, 赶紧先去派出所报警, 说孩子被拐了。 警察也算给他面子, 立马出动警力帮忙寻找孩子,甚至还拿上了扩音器,一路按照那些孩子指的方向往城西找来。 越走, 地方越偏僻。 一直到下午六点, 他都没见着孩子的影子,警察劝他赶紧回去通知家里人,他们留下来继续找寻。 师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带着张宁静回去了。 郭晴今天买了半只盐水鸭回来,因为今天是她妈的冥寿, 她想多少尽一尽心意。 看到师霖回来,她还笑着把菜往外端:“爸,今天怎么玩得这么晚啊, 咦,致远呢?” “妈妈妈妈,哥哥不见了。”张宁静赶紧打小报告,“我和外公出去找了好久呢。” 什么?郭晴一听这话,好像一道晴天霹雳砸了下来,吓得她把手里的菜给打了。 师霈在厨房听到动静,赶紧出来问问怎么回事,一听孩子不见了,便想到了之前梁成鹏的做法,怀疑孩子是不是被刘巾帼偷走送福利院去了。 这倒是个思路,师霖顾不上吃饭,赶紧去福利院打听。 郭晴则赶紧叫上张煦,一起出去找孩子。 八点半,众人在小洋房这边汇合,带来的都是糟糕的消息。 郭晴咽不下这口气,要去刘巾帼娘家要个说法,张煦没有拦着,这个节骨眼上,孩子找回来一切好说,要是找不回来,他媳妇总得有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而刘巾帼明显是嫌疑最大的。 所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做滥好人,便跟郭晴一起去了。 可是刘巾帼娘家并不知道刘巾帼偷孩子的事,即便郭晴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出来孩子的。 最终郭晴伤心过度,昏死在了刘家,张煦无奈,只好把她送医院去了。 刚到医院做完检查,郭晴就醒了,想也不想,爬起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孩子的名字,整个人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那刘巾帼就在附近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到郭晴这如丧考妣的样子,别提多解恨了。 她心满意足的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去。 师霖在家,听说了郭晴的情况,很是担心,他准备出去把人找回来劝劝,实在不行他就陪着郭晴一整晚不睡了。 说实在的,他很疼致远这个孩子,因为这孩子聪明伶俐,没少给他长脸。 他也没想到孩子会被骗走,内心很是愧疚。 还好郭晴拎得清,没有迁怒于他,要不然,他这老脸往哪儿搁? 他不能逃避责任,必须赶紧帮忙把孩子找回来。 只是这么一来,又要麻烦婷婷了。 这下不但子婉要交给婷婷照顾,就连宁静也得留在家里跟表姐一起待着,这样大人才好心无旁骛的出去找孩子。 婷婷很懂事,不但没有添乱,还提了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她把妹妹接过来,拉了拉师霖的袖子,道:“外公,去找颜美玲阿姨吧,她人很好的,又是报社的,让她帮忙想想办法,扩散一下消息,最好是在报纸上登个悬赏,再找一下广播电台也登个悬赏。说不定会有人提供线索的。” 师霖都急糊涂了,还真忘了找媒体曝光。 只是,他刚得罪了颜美玲,不确定人家愿不愿意帮忙。 婷婷坚持道:“没关系的外公,颜阿姨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上翻旧账的,相信我。” “你这孩子,跟她很熟?”师霖也是没想到,小丫头居然这么笃定。 婷婷认真点头:“嗯,如一和我们的节目都通过了,彩排的时候我见过她,她见了我和娜娜一点都没有使脸色,还把她带来的水果分给了我们。颜阿姨真的很好的,外公你快去吧,哪怕看在小舅舅的份上,她也会帮忙的。” 小舅舅? 也对,颜美玲对颜敬军心怀歉意,敬戎又是颜敬军带大的,有这层关系在,颜美玲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师霖赶紧去找人。 到了报社,果然看到颜美玲还在加班。 颜美玲原本没给他好脸色,不过当她听说孩子不见了,当即放下了跟师霖的过节,赶紧帮忙安排版面,联系广播电台,很是真心。 师霖看着这个女人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样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小人之心了。 * 裴家兄弟从看守所出来,很是失望。 楚杰本就怨恨裴素素给袁朵朵撑腰,让那个女人有了跟他叫板的底气,现在看到裴家两个哥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他坚持说自己不知情,还说裴家兄弟属于血口喷人,造谣诽谤,要告他们。 裴大志很是生气,碍于狱警在场,忍了。 裴一祥没这么好脾气,直接跟楚杰动手了,还被狱警批评教育了一顿。 这会儿兄弟俩唉声叹气,不知道到底该去哪儿寻找楚杰的老子娘。 兄弟俩走在百废待兴的街头,就着昏暗的天光,回郊外营地休息。 刚洗了澡关上门准备睡觉,便看到面前的虚空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美人鱼。 蓝色的头发跟海水一样波光粼粼,金色的鱼身一下让屋里都亮堂了不少。 裴大志原本都躺下了,这下困意全无,直接坐了起来。 房间紧张,他和裴一祥住一个屋,所以他下意识拍了拍躺在里侧背对着他的兄弟,喊道:“一祥,快起来!” 裴一祥都快睡着了,迷迷瞪瞪的拨开了他的手:“哥我累死了,别吵。” “哎呀你快起来。”裴大志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美人鱼,他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这个美人鱼应该是来帮忙的。 裴一祥不情不愿的坐起来,扭头一看,瞌睡虫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他怔怔的盯着悬浮在空中的美人鱼,问道:“大哥,这什么玩意儿啊?” “我也不知道。”裴大志穿着拖鞋下床,围着这个美人鱼转了两圈,还伸手戳了戳。 金闪闪怕痒痒,赶紧躲开。 她也是没办法,宿主好不容易在一处吊脚楼下面的草垛里找到了躲猫猫的卓彧,这会儿正忙着跟卓彧母子团聚哄卓彧开心呢,它不想这个时候扫兴,便自作主张,直接在裴家兄弟面前现形了。 她往高处挪挪,给足了裴家兄弟缓冲的时间,随后开口道:“我是你们小妹的跟班儿,是她让我来帮你们找孩子的。其实你们刚从车站下车的时候我就来了,不过我知道你们要去见楚杰,就没有跟着。” “那你怎么帮我们?”裴大志还算接受度良好,毕竟这小美人鱼说它是小妹派来的。 小妹是不会害他们的,所以当大哥的很快冷静了下来。 金闪闪丢了张地图给他:“喏,我已经把位置给你们标记出来了。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横冲直撞的自己去找人,而是直接找警察帮忙。到时候定他们一个拐卖儿童的罪名,把他们关起来才好,等他们到了拘留所里面,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跟你们无关了。” 裴大志大张着嘴巴,琢磨着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 看来这个美人鱼是想下黑手啊。 也不是不行,这种拐骗孩子的畜生,确实该死。 裴大志点点头:“好,谢谢你,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叫金闪闪,叫我闪闪就行,你们快去找警察呀,我得赶紧完成任务,回去找你们小妹复命呢。”金闪闪说完,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它得赶紧去守着孩子,免得那对老畜生虐待孩子。 真是造孽,它找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它忍住了,没有下黑手,总要等警察来了,看看这对老畜生的所作所为再收拾他们。 所以它没空继续跟裴家兄弟废话。 裴大志赶紧拿起地图,拽着裴一祥出去找警察。 夜里一点,一支六人小队找来了一处乡下小院子里面。 地方是洪金凰安排的,至于她怎么跟楚杰爹妈勾搭上的,这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一句话,马小东是条好狗,有什么情况都第一时间通知她了,她自然及时掌握了楚杰爹妈拐走了裴素素大侄子的消息,便主动找到了两个老畜生,提供了住所。 这会儿警察上门,这几个乌合之众还在呼呼大睡呢。 农村的柴门很好打开,金闪闪提前动过手脚,所以警察直接进了院子。 不等他们踹开屋门,堂屋大门便自己打开了,带队的副队长给了个手势,六人小队便分作了三组,两个去东房里找人,两个去西房,剩下两个守住了前门和后门,决不允许出现漏网之鱼。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刑警队成功找到了浑身是伤的大壮,并把楚杰爹妈逮捕了。 而正在东房里呼呼大睡的洪金凰,也没能来得及逃跑,被一起拿下了。 裴一祥看到浑身是伤的孩子,气得当场就要打人,裴大志拦都拦不住,这小子三拳两腿,直接把楚杰的老子揍得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 吓得金闪闪赶紧吵醒了刚睡着的裴素素,让她买一针肾上腺素,拖着点这老畜生的性命,免得裴一祥要面临杀人的指控。 裴素素睡梦中被吓得直接坐起来,赶紧操作系统界面,让金闪闪把这一针给老畜生扎了。 还好施救及时,老畜生坚持到了医院,最后抢救过来了。 裴大志真没想到裴一祥这么沉不住气,他气死了,却又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裴一祥被押去了拘留所。 他拜托护士帮忙照看一下正在接受治疗的大壮,转身出去,赶紧去找罗和平帮忙。 一祥没有前科,也不是故意伤害,只是看到孩子被打成这样,一时失控而已,应该罪不至死。 罗和平刚躺下,听说裴大志来找,赶紧把衣服穿上,出来接待。 了解完情况,罗和平宽慰道:“你快去陪着孩子,这事我来处理。”, 312冤冤相报(二更) 这事不好解决。 罗和平为了罗岚挨打的事, 一直没有理会冷家的糖衣炮弹,哪怕冷向阳亲自找他说情,他也没有准备放过楚杰。 可是, 现在楚杰的老子被裴素素的二哥给打了。 虽然于情于理,裴二哥的反应是一个正常父亲的反应,可是咱们是法治国家。 罗和平找了不少人打听能不能做无罪辩护,最终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哪怕是找个最厉害的律师, 做最轻的量刑, 起码都要坐上三五个月的牢,而且,这个量刑的前提, 还得是裴二祥获得了楚杰父母的谅解,并给与了一定程度的赔偿。 钱好说, 但是楚杰父母的谅解,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加上罗和平又不是本地人, 很多大人物未必卖他这个面子,所以他努力半天,也只是找了个良心未泯的律师, 愿意尽最大可能帮裴二祥做辩护。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 冷娇妮找了过来。 她已经出来了,这当然少不了她老子和她叔叔的运作,加上景柏泰被停职了,很多首鼠两端的人选择了倒戈,赶紧帮冷家兄弟疏通了关系, 所以她出来得比较顺利。 但是楚杰就不一样了,他比冷娇妮多了个故意伤害的指控。 冷娇妮和他一起藏匿铜线和电力设备的行为,可以狡辩说那几天下雨, 为了帮物资办保存好物资,所以才转移到了地窖里面,且东西一样不少,她只是忘了记录了,所以这事儿蜻蜓点水的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故意伤害罪就没这么好糊弄了,加上罗和平一直主张严惩,所以即便是冷家兄弟出面,也没能动摇分毫。 所以楚杰还在看守所里待着。 现在,冷娇妮终于有了跟罗和平谈判的筹码,那就是裴二祥。 她自来熟的坐下,笑着说道:“罗叔叔,只要您承认罗岚的事是您误会了楚杰,不再追究楚杰的责任,我就可以让他爸妈高抬贵手,跟裴二哥和解。到时候只要说是自家人,把事情定性为家务事,这事就皆大欢喜了。当然,裴二哥也不许再说什么拐卖儿童了,这不就是同村亲戚家的老爷爷老奶奶带孩子出来见见世面吗,多大点事儿,您说是吧?” 罗和平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冷娇妮不着急,起身道:“罗叔叔您慢慢想,反正山塘市的法院还在重建,这几个案子都得拖上一两年呢。到时候那个裴素素知道自己二哥出事了,想必也会坐立不安的吧。” 说完,冷娇妮便扬长而去。 罗和平很生气,气得一整晚没睡着。 这事就算他愿意和解,也得问问罗岚乐不乐意,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跟亲闺女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事,除非罗岚自己点头,否则他是不会答应的。 只是现在罗岚回了海岛,他没法直接打电话过去,只能先拍个电报。 就在他刚刚躺下准备睡觉的时候,金闪闪来了。 它直接现形,转达了裴素素的话:“罗师长,我是裴素素的小跟班儿,以下转述一字不落——罗师长您好,我二哥打人的事情我已知晓,给您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真是抱歉。至于冷娇妮提出的交换条件,我个人是不答应的。我一直认为,成年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楚杰故意伤害我大嫂,他必须付出代价。而我二哥做事冲动,明明自己有理,却闹到了要坐牢的地步,也需要他自己记住这个教训。否则的话,以后还有更大的跟头等着他。至于楚杰爸妈,确实是拐骗儿童无误,我也希望国家出手惩治他们,而不是咱们私下里达成什么和解。这是姑息纵容,更是助纣为虐。古话说,除恶务尽,希望罗师长坚定信念,不用顾忌我二哥的处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弟妹,裴素素。” 罗和平松了口气,有小裴这句话,他就好办多了,不管他怎么想,起码事情要是办不成的话,他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罗岚那边还是要通知一声的。 再拖几天吧,等罗岚回了电报再说。 毕竟罗和平心里清楚,这事就算他坚持正义,也会有人破坏正义的。 与其到时候看到楚杰无事一身轻的出狱,裴二祥却要去蹲大牢,那不如给自己人争取一下。 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之后,罗和平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条美人鱼,好奇道:“你会说人话?是小裴教你的?” “不告诉你,总之,这几天我都会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转达的话,你对着空气喊我一声就好,要是我没听见,那就是在裴家哥哥那边,你可以去那边找我。”金闪闪说完,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徒留罗和平一个人对着空气,怅然不已。 可惜了,没能摸上一摸,这小金鱼的头发总感觉像是海水做的,真神奇。 看来他眼光不错,小裴果然是个神通广大的奇女子,连这种东西都能当成小跟班养着,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的。 他得赶紧催催他媳妇,随便再生个儿子还是闺女,他要跟小裴做亲家。 不过这么一来,这辈分好像更乱了,哎呀,不管了,抢到就是赚到,他得赶紧把他媳妇摇过来造人。 * 夜深人静,裴素素搂着又哭又笑的卓彧,哄了好几个小时才把小东西哄睡着。 两个月没见,小东西想妈妈想得厉害,一个劲的腻歪在她跟前,还要跟妹妹抢妈妈。 好在妹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痛痛快快的把妈妈让出来,跟爸爸睡觉去了。 裴素素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脸上挂着泪痕的小宝贝,忍不住叹了口气。 古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她是反过来了,母行千里儿戚戚。 好在事儿都解决了,至于没有完成的任务,管他呢,只要一家子能在一起就好。 她困意全无,轻轻松开了睡梦中的卓彧,起身去吊脚楼外看月亮。 快到中秋了,农历八月初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天上只有一弯残钩,照着惆怅的人世间。 裴素素坐在吊脚楼的二楼平台上,双脚悬空,趴在护栏上发呆。 正胡思乱想,金闪闪发来了联络:“宿主,事儿都解决了,你怎么还不睡?” “想事儿。”裴素素看着系统界面,发现见过金闪闪真身的人多了几个。 无所谓了,都是自己人。 金闪闪得留在山塘帮忙,只得通过系统界面跟她交流,它安慰道:“别担心,起码孩子没事了,就是受了点伤,养养就好。” “嗯。”裴素素还是提不起精神,总觉得大壮出事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她把金闪闪留在娘家就行了。 可是她当时生两个嫂子的气,便直接把金闪闪带走了。 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金闪闪劝道:“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像楚杰爸妈这样的人,看得住这次也看不住下次,早晚还是会出事的。只不过这次正好,被他们抓住满月酒的事借题发挥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内疚。这样吧,我这边刚拿到了两笔稿费,你帮我送点钱过去吧,就当是我给大壮买药看病的钱。”裴素素依然是不喜欢姚红梅的,但是给孩子的钱是她的心意,这样她会感受点。 至于这钱最后花到了谁身上,那不重要。 金闪闪知道她心里难受,没劝,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宿主,大舅被停职了你知道吗?” “嗯,敬戎跟我说了。你有空的话帮忙调查一下,看看问题有多严重,会不会是别人栽赃陷害。虽然我跟那个表姐夫没有打过交道,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吧?对了,大舅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他?”裴素素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头疼。 金闪闪宽慰道:“没有,他们不敢,投鼠忌器嘛,毕竟你还有用,不看僧面看佛面,大舅不会受苦的。就是他心里难受,明哲保身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被女婿坑了。” “你有空去陪他说说话,辛苦你了,我开放了福运值共享账号,里面转了十万点福运值,你要买什么自己看着买,不用跟我报备了。”裴素素也想帮大舅分担点什么。 毕竟现在局势不太明朗,有大舅在,别人也不敢对师敬戎怎么样。 金闪闪明白,先飞回向阳村,变成了裴素素的样子,给姚红梅送了二百块钱,还安慰她大壮没事了让她耐心等孩子回来。 姚红梅很是意外,她还以为裴素素再也不会理她了,现在收到这二百块,真是意外之喜。 她拉着金闪闪,想再说点什么,金闪闪没空,直接走了。 不过这对姚红梅来说,是件好事,她误以为裴素素原谅她了,开心得不行,亲自把金闪闪变的小姑子送出家门,目送着“她”远去。 金闪闪一直走出村口,才变回美人鱼,飞去首都陪景柏泰看星星。 裴素素听它反馈了大舅的状态,可算是放心了,但她还是没有困意,便继续坐在那里盯着天空发呆。 时间过去很久,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肩膀上落下了一件外套。 宽大、轻薄,带着阳光的味道。 这是白天洗过的师敬戎的外套。 裴素素抬头,对上了男人从头顶罩下来的目光。 她没忍住,鼻子一酸,靠在了他身上:“还好孩子没事,要不然我恐怕没脸回娘家了。”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师敬戎知道她在自责,可是孩子被偷,真的跟她无关。 裴素素尽量放宽心,不再胡思乱想。 师敬戎陪着她又坐了一会儿,把她劝回去睡觉。 半夜两点,师霖和张煦翁婿俩一起,总算是把郭晴哄回来了。 郭晴整个人都垮了,眼神空洞,像个行尸走肉,嘴里不断重复念叨着孩子的名字。 张煦磨破了嘴皮子才把她哄睡着,熄了灯,他沉默的离开了房间,往客厅走去。 他想抽根烟冷静冷静。 路过婷婷房间的时候,他听见了子婉的哭声。 他愣怔了一下,一个以牙还牙的计划涌上心头。 刘巾帼,别忘了,你孙女还在我张某人眼皮子底下! 他把烟掐了,敲了敲门。 婷婷打开房门的瞬间,他挤出一脸的笑,关切道:“好孩子,你明天不是还要排练节目吗?来,你快睡,我把子婉抱给你小姨哄哄。”, 313卖往山区(三更) 师霖一觉醒来, 孙女儿也不见了。 他去找婷婷问了,婷婷只说孩子被姨夫抱去给小姨了,其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张煦和郭晴一大早就出去找孩子了, 他也没看到他们有没有抱着子婉,只得赶紧穿上衣服,出去找孩子。 候车厅里,郭晴看着张煦怀里什么也不懂的奶娃娃, 默默叹了口气。 “你打算把孩子送哪儿去?”郭晴知道, 张煦不会让孩子出事的,只是她需要清楚孩子的去向。 张煦已经想好了策略,道:“要是我走之后, 刘巾帼乖乖把致远送回来,你就赶紧给我老家的公社打电话, 我会尽快带子婉回来, 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要是我走之后, 刘巾帼死不悔改,不肯交出致远,我就把子婉留在乡下, 让我爸看着。总之, 她什么时候还咱们的孩子,我什么时候还她家的孩子,这不算过分吧?” “那你记得留点生活费给他们。”郭晴思来想去,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了。 要是师霖知道了,大不了就说她公婆生病了, 张煦着急回去探望,又怕子婉在这里没人照顾,影响他们找致远, 所以就把子婉抱走了。 这么一来,既不用撕破脸,还能把致远换回来,两全其美。 至于刘巾帼这个女人,郭晴是彻底恨之入骨,她准备等孩子找回来之后,就送刘巾帼去坐牢。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让刘巾帼付出代价! 不过眼下,她还是要沉住气的。 很快,进站检票的广播响起,张煦抱着子婉上车,回乡下去了。 * 黄昱回来后没见着孩子,闹了一晚上,快天亮的时候,师翊才把人哄好。 他也是没办法,他太忙了,总不能不挣钱专门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可是他妈招呼不打就把孩子带走了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只得一个劲的道歉。 黄昱有阵子没跟他发脾气了,现在再气头上,也顾不得考虑他的感受了,只管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师翊最后没办法,只得由着黄昱打骂了一整晚,可算是让她消气了。 天一亮,黄昱便起床了,她要去接孩子回来。 师翊赶紧收拾行李,给她准备路费,黄昱很着急,都没来得及去跟其他人道别,便在清晨薄雾的海面上,乘船离开了海岛。 裴素素的三嫂柯佳媛生了个小子,算算日子,快满月了,所以裴素素准备给孩子办个满月酒。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过来找黄昱,想叫黄昱帮忙张罗一下,毕竟她还要准备补考和新学期的教学工作,有点忙不开。 到了这里,才发现大门锁了,人不在。 她只得去两个老神医那边去找人,到那问了师翊,才知道刘巾帼把孩子带走了,黄昱着急回去接孩子,连早饭都没吃。 裴素素还是挺感慨的,别看黄昱这个人一身毛病,在对待孩子方面还是挺尽心的。 也正是为了孩子,黄昱学会了低头,学会了一点点改变自己那不可一世的态度。 可以这么说,孩子就是黄昱的半条命。 现在母女分离了两个月,回来却没有见到孩子,换做是裴素素自己的话,也会急眼的。 于是她回去了,路上招呼了金闪闪一声,让它飞去小洋房那边看看,要是子婉一切都好的话,让金闪闪再去火车上找找黄昱,给她报个平安,免得她坐个车都不安生。 很快,金闪闪传来了坏消息,子婉不见了,那个堂姐郭晴的大儿子也不见了。 裴素素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最近流行偷孩子吗?” “还能怎么,当然是刘巾帼受不了前头女人的孩子跟着师霖吃香喝辣,想报复回去呗。”金闪闪不喜欢刘巾帼,忍不住嘀咕道,“这个刘巾帼真是恶心,自己当初抢人家男人,人家都没说什么,大大方方把男人让出来了。现在人家原配和大女儿都死了,她还不满意啊。不过是小女儿带孩子回来住几年,能碍着她什么呀?” 裴素素也很反感刘巾帼的所作所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帮黄昱把孩子找回来。 这事只能拜托金闪闪了。 金闪闪并不嫌弃辛苦,只是这么一来,山塘那边她就没空看着了,只能等晚上再说。 它赶紧循着气味去追子婉的下落,目前也不敢把这事告诉黄昱。 不过裴素素还是要知会师翊一声的,孩子丢了可是大事,他这个当爹的应该知情,至于黄昱那边,等孩子找回来再告诉她吧,要不然她肯定会急得跳车吧。 哎,真是造孽。 裴素素赶紧折回,去找师翊说明情况。 师翊听罢,愣住了,手上搅拌驴胶的铲子就这么咣当一下砸进了锅里,溅了自己一身。 被烫到了手背,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擦擦手,摘了围裙往外走:“没时间了,小裴你帮我跟两个师父请个假,我不是故意偷懒的,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黄昱会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的。” 这话裴素素是信的,黄昱是个暴脾气,现在态度好了点,不代表她骨子里的急躁和蛮横就消失了。 她赶紧往师翊手里塞钱:“拿着,找孩子要多发动一些亲戚朋友,能想的办法都想想,你别急,我让我那小金鱼也去找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师翊低头一看,裴素素直接塞了三百过来,这可比她任何时候对他都大方啊。 他也不推辞了,感激的把钱收下,大不了从他以后的工资里扣。 他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找楚奇打介绍信。 裴素素回到山包里的时候,景元夏还纳闷儿呢,问道:“小裴啊,黄昱他们没来吗?” 裴素素摇摇头,坐下后把那边的情况说了说。 景元夏听完也觉得难以接受,这都什么事儿! 难怪老爷子一直不喜欢刘巾帼,老人家眼光毒辣,一早就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货了吧。 景元夏很想帮忙,可是自家这边还有一堆孙子孙女要照顾,她只得让师震去吴家打电话,把能用的人脉都用上,赶紧把两个孩子找回来。 至于大人之间的恩怨,那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牵扯孩子算什么事儿啊。 师震好些年没见过郭晴这个外甥女儿了,平心而论,他也是觉得他原来的嫂子太可怜了,时不时的也暗中资助过,只是那个嫂子心气高,他寄过去的钱全都一分不少的退回来了。 师震也无奈,怪只怪他那二弟,造孽啊。 现在大嫂死了,大侄女也死了,只剩下这个小侄女,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又被刘巾帼偷走了孩子。 这可真是,按下葫芦又起了瓢儿,没完没了了。 他赶紧收拾收拾,临走时担心的看着景元夏:“你一个人带得过来这么多孩子吗?” 裴素素赶紧安慰道:“没事,爸你快去吧,我这不是还没开学呢吗,我帮忙看着点就是了。” 反正山包里地方大,院门一关怕什么呀。 师震赶紧去摇人。 一个小时后,金闪闪传来消息,两个孩子的去向都找到了。 子婉这边好解决,因为是张煦带着她,张煦毕竟是孩子的姑爹,不至于真的那么残忍不顾孩子的死活,而且根据张煦的目的地分析,他应该是想把孩子送给乡下爸妈照看,以此威胁刘巾帼交出他家的孩子。 而张致远的问题就严重了。 他被卖给了人贩子,这会儿正藏在一辆运货的卡车上,一路向北,往山区去了。 一旦孩子真的被卖到了山区,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想把孩子解救出来简直难如登天呢。 裴素素听罢也是吓了一跳,她赶紧求证道:“是刘巾帼找的人贩子吗?” “不知道,反正卖孩子的这个男人是她找的,是她娘家的什么老熟人,三年前因为投机倒把被抓,刚出狱不到三个月。”金闪闪收集情报的能力一流,现在唯一没摸清楚的就是刘巾帼的去向,因为它还没来得及调查。 裴素素思来想去,不准备通知师霖了,因为刘巾帼既然要报复郭晴,那就肯定会盯梢跟踪郭晴,而师霖跟郭晴住一起,父女俩最近的动向应该是一致的。 如果真是刘巾帼做的,一旦她知道师霖掌握了孩子的去向,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于是裴素素思来想去,让金闪闪去找颜敬军。 “你确定吗宿主,我可以在他面前现形吗?”金闪闪不是不信任颜敬军,而是他现在在厂里上班,人多眼杂。 裴素素买了个上次的乔装道具,让金闪闪便宜行事。 金闪闪领命,很快化作裴素素的模样,去厂子里找颜敬军。 颜敬军天赋很高,短短几年,已经升到车间主任了,不过他还是习惯一有空就看书,所以金闪闪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厕所里捧着本机械制图的课本求知若渴的看着。 听到车间的工友喊他,他赶紧擦了擦,洗了把手出来见客。 一看来的是裴素素,他很是高兴,赶紧往她身后看了看:“小裴!你怎么来了!敬戎也来了吗?孩子呢,快让我抱抱!” “大哥,我有急事找你帮忙,你跟我出来说话。”金闪闪没空解释太多了,先把颜敬军叫到外面再说。 厂子里地方很大,有专门的工人活动中心,而这会儿烈日暴晒,当然是去室内比较好。 于是颜敬军领着金闪闪去了活动中心。 金闪闪把门关上,变成了小金鱼,它简短的陈述了一下情况,随后催促道:“你别干瞪眼啊,快点,去找警察帮忙,想办法在路上设卡拦截,要是那孩子真的被卖到山区就不好办了。” “你不能直接把孩子救出来吗?”颜敬军回过神来,提出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 金闪闪摇摇头:“不能,车速太快,我没办法保证他跟我跳车后不会受伤,要是车子停下,我一条小鱼带着他往回飞,别人又看不见我,会以为他是怪兽吧。要是我带他走路回来,他一个小孩子,肯定会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再引来其他人围观,就更麻烦了。哎,你们人类社会就是这么复杂的,不是我小金鱼没有开动脑筋。” “行我知道了,我去安排。师家那边要通知一声吗?”颜敬军现在是车间主任了,请半天假不是问题,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金闪闪摇摇头:“孩子是刘巾帼偷走的,我还没找到她,暂时先不告诉师家的人,我怕刘巾帼狗急跳墙再把张宁静也给偷了。总之,我们分头行动吧,我还得去山塘看看裴二哥的孩子怎么样了。” “啊?裴老二的孩子也被人偷了?”颜敬军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嘛。 金闪闪没空解释,直接走了。 颜敬军只得给骄阳公社的供销社打了个电话,关心一下那边的情况。 郝小娟接起电话,她把事情讲了讲,颜敬军这才明白是因为什么。 他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也小心点,看好你家令泽。实在不行,你干脆跟老四也去海岛投奔我家敬戎吧。有他在,楚杰的爹妈起码不敢去海岛偷你们的孩子。” 郝小娟回道:“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敬军哥,我三哥三嫂刚去没多久,我不想给素素添乱,我和老四再等等看吧。” “也好,总之,你提醒你娘家哥嫂,看孩子的时候千万要当心。要是小袁铁了心要离婚,孩子也不给楚家,楚杰的爹妈搞不好还会找你们报复的。”颜敬军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何况楚杰的爹妈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郝小娟挂了电话,反复琢磨着颜敬军的话,等晚上回家,好好跟裴四通谈谈,要不要去海岛投奔小姑子。, 314失去线索(05更) 颜敬军办事利索, 先去报了警,随后赶紧回去,找到他妈妈颜小玉, 托这个的关系,托那个的门道,加急处理了这件事。 最终大货车被拦截在了出省的省道上,由当地警方出面, 把张致远解救了下来。 再由昶阳城的警方, 领着郭晴和师霖,赶往那座两省交界处的小城把孩子接了回来。 郭晴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激动得当场嚎啕大哭。 庆幸, 后怕,悔恨, 不甘,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她真的不该对刘巾帼手下留情的, 她应该彻底弄臭这个女人的名声,让她再也没办法兴风作浪! 她愤恨的抱着孩子,哭了一路, 她想到这些年自己和妈妈姐姐是怎么苦过来的, 再看看刘巾帼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她不过是回来再她老子跟前过了两年的好日子,刘巾帼这就受不了了? 那她妈妈呢?谁来可怜可怜她的妈妈,谁来可怜可怜她早死的姐姐! 她妈妈就是太清高了,大家闺秀拉不下脸面做那些下作的事情来, 最后苦了自己和两个女儿,也搭上了自己和大女儿的性命。 可是她不一样,她不是大家闺秀, 她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穷人家孩子,她才不要那些礼义廉耻,她只要把属于自己的都拿回来! 这本来就该是她的爸爸,是她的亲人,她的人生! 她绝不会饶了刘巾帼,绝不! 她的怒火在眼中跳跃,丝毫不加掩饰,师霖却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哪个当妈的丢了孩子不是肝肠寸断呢? 谁不是对拐骗孩子的凶手恨之入骨呢。 出于这样的同理心,所以他虽然隐约觉得张煦带走子婉是在报复,可他还是没有明面上说出来。 好在,现在致远被找回来了,虽说孩子肯定受了惊吓,但只要长辈给予他多多的关爱,想必这短暂的惊吓是可以被岁月抹去的。 那么相对应的,子婉也该回来了吧? 于是他问了问郭晴:“张煦什么时候回来,子婉跟着他,不会有事吧?” 郭晴正沉浸在找回儿子的喜悦和怨恨刘巾帼的愤怒之中,现在师霖这么问,她赶紧回过神来,安慰道:“放心吧爸,张煦只是回去看看我婆婆到底要不要紧,他也是怕我们忙着找致远没空照顾子婉,这才把孩子带上的。明天我就请假回去看看,不管有事没事,回头我先带着孩子回来。” 有这句话,师霖就放心了。 虽然他也对张煦的动机存疑,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糊涂一回。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起码从这两年女儿女婿的表现来看,孩子本性是不坏的,应激之下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他可以既往不咎,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这边小洋房里欢天喜地,附近盯梢的刘巾帼不乐意了。 怎么会这样?王二宾这个畜生不是答应她不会把孩子交给师家的吗? 这个废物,早知道不找他了!白瞎她五十块钱! 刘巾帼很是气恼,尤其是看到郭晴跟师霖父女情深的样子,她就想到自己的儿子被扔在海岛上受苦,这个前头女人的女儿却在小洋房吃香喝辣。 她不甘心,她要找个机会再把张宁静给拐走,最好是找个无儿无女的人家领养走,离开本地,失去线索,让让郭晴这个贱女人痛不欲生!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空气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对准她的脑门子,一脚踹了上来。 剧痛兜头盖脸的袭来,刘巾帼来不及呼救,直接昏死过去。 金闪闪趁着夜色,把刘巾帼拖拽到小洋房门口,随后摁响了门铃。 师霈出来开门,但见刘巾帼正倒在地上,睡得香甜。 师霈也是聪明人,她知道刘巾帼就是始作俑者,可是,这个祸害怎么倒在了家门口? 难道是有什么正义人士在帮忙? 不管了,先把人控制起来,免得她再对其他几个孩子下手。 师霈赶紧通知师霖,师霖考虑再三,也觉得这是不能私了,要不然,鬼知道刘巾帼还会不会再玩一次这样的把戏。 还是报警吧! 师霖反正老脸已经丢尽了,也不在乎再丢一次了。 最终他亲自把刘巾帼交给了警方,希望严厉法办。 至于证据,只要天亮之后找到那天的那群孩子指证就好,师霖不担心这个。 他现在只希望刘巾帼赶紧被关起来,让他太太平平的过个晚年。 当然,子婉也要赶紧带回来,要不然,他没办法跟儿子儿媳交代啊,毕竟这可是他们小夫妻的头一个孩子。 而令人悲痛的是,这天下午,就在金闪闪分身乏术,忙着调查刘巾帼的去向时,张煦乘坐的大巴车,出事了。 天气太热,大巴车上拥挤不堪,乘客们携带着大量的行李,在车体下方的行李存放区不断随着颠簸的乡村小路而摇来晃去。 很快,里面的几瓶白酒被撞坏了瓶身,沿着行李存放区的缝隙洒了一路,没多久就引起了火灾。 好在司机警觉,很快注意到了舔舐着车窗的火焰,他紧急踩下了刹车,打开车门疏散乘客。 慌乱的乘客们四散奔逃,顾不得踩踏了这个推搡了那个,逃命要紧。 幸好起火点旁边就是小溪,距离水源很近很近,身上沾了火星的乘客们往水里一扑腾,也就没事儿了。 只是,当张煦慌乱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孩子不见了。 他着急忙慌的想去车上检查,却见大火已经把大巴车全都吞没,下一秒,油箱爆燃,巨大的爆炸气浪,将张煦重重的拍到了溪流当中,脑袋磕上了石头尖尖儿,昏死过去。 周围的乘客也都被气浪吹翻,或伤或死,一地狼藉。 金闪闪找过来的时候,发现孩子不见了,这可真是急死它了,偏偏现场发生了爆炸,把孩子的气味掩盖掉了,它没办法继续追踪,只得把这糟心的情况告知了裴素素。 裴素素很是意外,她能做的有限,只能借助玄学的力量了,她趁着夜色去找陆万崇。 陆万崇住在岛上的招待所,暂时还没有离开,希望他能帮忙看看孩子还有没有生存的希望。, 315没骗你,咱家乖乖是龙(二更) 陆万崇起了一卦, 上下都是兑卦,卦象为泽。 裴素素虽然没有正式入门,不过她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尝试自学, 对于泽卦还是有点印象的。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卦辞说的是亨,利贞。也就是说,事情会很顺利?是大吉的意思吗?” “至少目前看来是的,这孩子五行土旺, 缺水, 命里有这一劫,能闯过去的话,必定是个富贵命。要是五行主金的贵人相助, 大概率可以帮她逃过这一劫。”陆万崇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过, 他不好开这个口。 毕竟, 祖师奶奶还是个奶娃娃, 要这么一个奶娃娃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救人,裴素素未必愿意。 所以他只能等裴素素主动开口。 裴素素琢磨着他这段话,求证道:“你的意思是, 五行土生金, 金生水,这个贵人,正好可以带来她所缺少的水运?那岂不是说,我家卓彦正合适?” “没错。不过你得考虑清楚,这不是小事。”后面的话他就不说了, 祖师奶奶虽然神通广大,可她毕竟还是一条小奶龙,要是路上天道设阻, 祖师奶奶未必能成功闯过去。 谁叫他看不穿祖师奶奶的运数,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裴素素点点头,回去了。 她得先问问卓彦愿不愿意,孩子还小,真有什么本事也未必能全部使出来,就这么让孩子去救人,真的吉凶难料,当妈的心里是有些犹豫的。 可是,子婉的命也是命,要是有机会救回来,她还是想出一份力的。 毕竟,回来的火车途径昶阳城时,她老爹问过她要不要停下来拜访一下师霖,如果她不是为了赶时间,当时肯定就下车了,只要下车,黄昱就可以早点带孩子离开,孩子就不会遇到这样的祸事了。 所以,裴素素还是决定好好跟卓彦谈谈。 卓彦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婴儿床上吃手手。 裴素素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小爪子扯出来,嗔怪道:“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手手脏。你说你这个小乖乖,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卓彦知道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便化作小龙盘踞在妈妈头上,嘀咕道:“可是妈妈,我也是没办法呀,姥爷好几次说我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奶娃娃,不哭不闹的,像个假人。我只好演一演咯。” “……”裴素素扶额,也对,孩子姥爷还不知道孩子是条小神龙,要是吓到他了可不好。 不过,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要是孩子姥爷愿意陪着孩子走一趟,她会放心不少的。 于是她问道:“卓彦,子婉姐姐不见了,闪闪找不到她,你愿意去帮帮忙吗?我叫姥爷陪你过去,行吗?” “姐姐不见了吗?”卓彦有些意外,“怎么回事,有坏人偷小孩儿?” “算是吧,你想好,妈妈肯定没空陪你过去的,马上大学开学了,太忙了。但是呢,妈妈也不想看到子婉姐姐小小年纪就出事,你愿意帮忙吗?”裴素素不想命令孩子,一切取决于孩子自己的意愿。 卓彦赶紧飞到妈妈胳膊上,小龙爪爪紧紧地攥着妈妈的衣服,道:“当然愿意啊,那是我的姐姐嘛,虽然远了一层,不过那也是姐姐嘛。卓彦最喜欢跟女孩子一起玩了。这事交给我啦!” “那我去喊姥爷上来,你悠着点,别吓到他老人家。”裴素素松了口气,顺便下去多喊个人来,要不然,老头子年纪大了,她也不放心。 最终三哥和师钧山一起来了。 卓彦当着好几个大人的面,玩了一出大变活人。 裴长庆看着胳膊上的小龙,惊讶过度,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嘴里喃喃道:“乖乖!我说咱家卓彦怎么不哭不闹的那么安静,感情这小丫头不是凡人哪!” “爸,您没被吓到吧?”裴素素还担心老头子接受不了呢,毕竟新时代是不讲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的。 结果裴长庆反倒是怨怪起来:“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既然咱家卓彦小乖乖是神龙,那以后是不是姥爷种水稻的时候,就不用担心生产队不给放水,不用担心天上不给下雨了?” “啊?”裴素素无奈的扶额,好吧,真是败给他这个老农民了,想的问题真是经济又实惠。 不过她没法保证这一点,只得问了问孩子:“卓彦,你会吐水吗?” “会啊,我什么都会。”卓彦笑嘻嘻的,立马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小金龙款式的喷泉。 裴长庆开心坏了,嚷道:“哎呀这个好,这个真的好,有了咱家卓彦乖乖,以后再也不担心地里大旱了!” “爸!”裴素素哭笑不得,只得提醒道,“卓彦还小呢,哪能给您浇灌那么多地啊,快别想了,赶紧跟三哥和钧山一起去救人吧。” “哎哎哎!这就去,这就去!”裴长庆高兴坏了,临走时问了问,山包这里的师家人,包括娘家的妈妈嫂子们知不知道卓彦的秘密。 裴素素摇了摇头。 裴长庆这下都快手舞足蹈了,抱起卓彦就走,下楼的时候,嘴里还哼着东方红。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尤其是他看到谷赛兰从对面走来时,那得意的劲儿,好像他真的长了一条尾巴,翘上了天。 谷赛兰看到他这嘚瑟劲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翻了个白眼,骂道:“老东西,笑什么笑?也不见你来帮我抱抱孙子,整天不见人。” 裴长庆傻乐着,他有个大秘密,才不告诉这个小老太太呢。 哼! 看来这次来闺女这里来对了,还有重大发现! 他就这么不解释,不停留,得意洋洋,春风满面,欢天喜地,抱着卓彦准备离开。 不过裴素素还是叫住了他,喊道:“爸你等等,我还没跟敬戎说一声。” 裴长庆一想也对,这么大的事,女婿不能不知道,便耐心的在山包里等着。 裴素素跨上自行车去找师敬戎,她刚走,裴长庆就显摆起来了。 他抱着卓彦,围着谷赛兰转了好几圈,脸上浮现着一种欠揍的得意的笑。 谷赛兰没跟他客气,直接一巴掌糊他后背上,骂道:“发什么神经,有屁快放。” 裴长庆显然是皮痒了,嘚嘚瑟瑟的,就是不说,还故意撩拨道:“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 你字还没说出口,孩子就被抢了。 谷赛兰抱着卓彦,扭头就走,边走边捂着孩子的耳朵:“哎呦我的小乖乖,赶紧跟姥姥去睡觉,咱不跟那个老傻子玩儿,可别把咱家卓彦乖乖带成一个小傻帽儿。” 裴长庆不乐意了,抬腿便追。 谷赛兰见这老头子还挺生龙活虎的,立马调转方向,往儿媳妇房里跑。 裴长庆得避嫌,不好意思进去,只得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嚷道:“阿兰啊,你快把我的心头肉还给我!不然我可要闹了!” “不给,我家卓彦也是我的心头肉,干嘛非要给你啊,你要是不服气,你抱卓彧去,别在这里发癫。”谷赛兰翻了个白眼,不肯出来。 裴长庆又不好真的钻儿媳妇房间里去,更何况,这老三还不是他亲生的,更是要避嫌。 他只得抓耳挠腮的在窗外发脾气:“阿兰啊,我跟你说,你要是不把我的卓彦乖乖还给我的,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就会消失了。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啊!我会骂人的!还会罚你不许跟我说话!不信咱们走着瞧!” “滚一边儿去,谁稀罕跟你说话。我有我家卓彦小乖乖就够了,对不对呀卓彦。”谷赛兰铁了心要跟他抢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裴长庆急了,只得撒泼,道:“你跟我玩真的是吧?那好,我找闺女告状去!闺女可是说了,要我带卓彦去救孩子呢,要是耽误了正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谷赛兰一听,这话茬不对。 卓彦才几个月啊,还没断奶呢,怎么救孩子?救谁家的孩子?她怎么不知道呢? 于是她骂道:“你少跟我唱大戏,卓彦路都不会走,怎么救人?也不编个好点的借口,切!” “哎呀!你这个老太婆,你不可理喻!我实话跟你说吧,那个什么黄坚的闺女,她家子婉出事了,素素叫我带卓彦去救人呢。你还不知道吧,咱家卓彦可是神龙,神龙!神龙你知道吧?你不知道没关系,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总之,你快点把她还给我!”裴长庆急了,直接来了个自爆。 谷赛兰听罢,笑得直打跌。 她擦了把笑出来的泪水,骂道:“我看你这个傻老头真是傻到家了,好端端的,哪里来的什么神龙?你不会是喝酒喝多了,在说疯话吧!也不怪你,咱闺女是本事大,女婿又长脸,你一高兴多喝了几两猫尿我也不会怪你的。可你胡说八道就不对了。” 谷赛兰抱着卓彦,准备好好唤醒这个发癫的小老头。 结果她刚到门口,怀里的孩子就不见了。 脆生生的小奶音从头上传来,她听到一个娃娃笑嘻嘻的在她脑袋上喊姥姥。 正纳闷儿呢,身后的柯佳媛嚷道:“哎呀妈呀,你头上怎么有条龙啊!”, 316小龙龙救姐姐(三更) 谷赛兰愣住了,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实话,她有点懵了, 头上的不会是蛇吧? 可是蛇会说话吗? 而且她家卓彦呢? 卓彦上哪儿去了? 可不得了,她把卓彦弄丢了,这下怎么跟闺女交代啊。 下意识的,她想把这玩意儿扯下来, 然后赶紧去找孩子。 可是她她她!她扯下来的居然是卓彦小乖乖。 定睛一看, 小乖乖又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长长的、金闪闪的什么东西,攀爬在了她的手臂上。 谷赛兰彻底傻了。 眼睛眨了又眨,跟裴长庆一样, 一屁股跌坐在了床上。 她怔怔地看着胳膊上扑闪着大眼睛的小龙,说话都不利索了。 喃喃问道:“你是谁?是我家卓彦小乖乖?” “是呀姥姥, 我是你的卓彦啊。姥姥别怕, 我不咬人的, 我是龙,不是蛇。”卓彦来了一记歪头杀。 暴击! 谷赛兰一下就绷不住了,赶紧小心翼翼的把卓彦从手臂上转移到了床上, 随后扯了个小马扎坐下, 尽量跟床上的小龙平视。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伸手摸了摸小龙的脑袋。 卓彦主动凑上来,在她布满老茧的手心蹭了蹭:“姥姥姥姥,你没做梦。” “你居然知道姥姥在想什么?”谷赛兰已经被意外包围,意外麻了。 卓彦笑着爬上她的手心, 挺直了小小的身板,义正言辞:“那当然了,我可是龙, 如假包换!” “……那……那你会帮姥姥给稻田灌水吗?对了,你是东海龙王那里的吗?还是别的什么龙王那里的?”谷赛兰不愧是裴长庆的老伴儿,两口子想一块儿去了。 卓彦咯咯笑着,应道:“都不是,他们管我叫祖宗还差不多。” “是吗?我家卓彦这么厉害?那你是谁家的啊?”谷赛兰的知识储备不够用了,猜不透小龙的身份。 卓彦又来了一记歪头杀,无辜的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反问道:“我难道不是你闺女的宝宝吗?姥姥你怎么傻了呀?” “……”谷赛兰被孩子的直球问题整不会了。 愣在那里半天,才反问道:“可是姥姥不是龙呀,你姥爷也只是个随处可见的臭男人,我们都是很普通的普通人。” “没关系啊,我不会嫌弃你们的。”卓彦的思路跟姥姥没对上,她很大度的用自己的龙爪爪拍了拍姥姥的手背,“姥姥放心,儿不嫌母丑,女儿也不嫌弃妈妈平凡。我妈妈不会嫌弃姥姥的,我也不会。” “……”得,她说她的,她说她的,祖孙俩这脑回路就没对上。 谷赛兰只好直接点,问道:“姥姥的意思是,姥姥是普通人,生出来的也是普通人呀。” “可是我妈妈不普通呀。”卓彦歪着脑袋,一脸的理所当然。 谷赛兰自闭了,算了不问了。 小乖乖再怎么是神龙,也不懂大人的想法。 她转身,看着窗外急赤白脸的裴长庆,终于明白这老头子不是喝酒说疯话。 可是,她还是要问问清楚,于是她托着小龙,来到窗口,问了问救人的事。 正好裴素素领着师敬戎回来了,裴长庆便招呼老婆子一起下去说。 屋里的柯佳媛还在震惊中,她看了看自己怀里平平无奇的宝宝,下意识把胳膊伸到了孩子面前。 很遗憾,孩子没有变龙,也没有把她的胳膊当攀爬的架子。 她有些惆怅的看着窗外,乖乖,小姑子还有这样的本事,能生出条龙来呢? 那么问题来了,这龙的血脉,是小姑子这边的,还是姑爷那边的? 如果是小姑子这边的,为什么她家的孩子没这个造化? 如果是姑爷那边的,师家的另外几个孩子也没见变龙啊。 最关键的是,卓彧这个亲哥哥也没有任何的不寻常啊。 柯佳媛想不通,干脆不想了,抱着孩子一起下楼,看看小姑子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裴素素回来后,发现山包里住着的亲人们都出来了。 还发现卓彦这个小乖乖,直接以龙身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她很无奈,只得看向了师敬戎:“等会儿你爸妈哥嫂那边,你去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外传。” “放心。”师敬戎点点头,拉着裴素素的手,一起走向了人群之中。 解释。 一次又一次的解释。 夫妻俩面带微笑,耐心的回答亲人们的疑问。 “这真的是龙?” “当然,卓彦,你飞一个给爷爷奶奶看看。” “这真的是卓彦?” “当然,卓彦,你变回来给大伯二伯看看。” “那卓彧也会这样吗?” “不知道,目前看来,不会。” “卓彧卓彧,你也变一个给大家看看。” “别为难卓彧了,他真的不会。” “那卓彦还会做什么?” “会吃金子,所以,你们家里如果有什么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记得全部藏起来。” “直接吃?” “对,直接吃。之前姑奶奶送的金饰,已经被她吃光了。” “……那你养得起吗?” “养不起的话,那就是我和敬戎不称职了,所以我们会努力的。” “卓彦要去救人?出什么事了?” “郭晴你们知道的,婷婷娜娜的小姨妈,她回小洋房那边认了亲,跟二叔一起过。二婶儿气不过,把她儿子偷走了,差点被卖到山区,她爱人也气不过,就把子婉抱走了。我已经让我的小金鱼去找了,目前只把郭晴的儿子找了回来,子婉失去了踪迹。小金鱼能力有限,需要卓彦去帮忙。” “那卓彦怎么去?要我们帮忙吗?” 问题到了这里,大家赶紧收起好奇心,先救孩子,有什么疑问,以后慢慢问。 裴素素说出了她的计划。 景元夏跟师震对视一眼,赶紧掏了两百块钱给裴长庆:“亲家,这孩子是我们兄弟家的,怎么说也是我们师家的责任,现在却要麻烦你跑一趟,我们心里过意不去,钱你拿着,不够的话,等师翱师翔下个月的稿费到手了再给你补上。” “是啊亲家,我们要带这么多孩子,抽不开身,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师震也很愧疚,他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出点钱了。 裴长庆笑笑:“不麻烦不麻烦,再说了,钧山这小子不是跟我一起吗,也算你们师家出了人了。” “我也去吧。”师翱跟罗岚对视一眼,“我是家里的大哥,师翊不在,这事我责无旁贷,不好让裴叔叔承担找不到孩子的风险。” 师敬戎明白,这样要是子婉找不到,师翊也只能埋怨师翱,而不是埋怨他老丈人。 于是他率先点头:“那好,大哥你路上小心。” 师翱笑笑,拍了拍师敬戎的肩膀:“你还是我跟小裴一起找回来的,找个孩子,不在话下。” “也对,我大哥那么能耐,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师敬戎也夸了大哥一句,内心是很佩服他的,哪怕大哥当初最一无是处的时候,也没有回避过自己的责任。 所以,罗岚嫁给他,其实不亏,只要熬到他毕业,想必两口子的生活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师翱笑笑,收拾收拾,跟裴长庆、谷行之以及师钧山四个人一起,带着卓彦上路。 临走时,卓彦喊道:“等等,带上小丑和小帅。” 她不喜欢妈妈给师姐取的名字,已经把小美改成了小丑。 小丑早在师敬戎回来的时候就摇着尾巴跟过来了,可是师敬戎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她,她很郁闷。 现在又被卓彦点名要她跟着去救人,她气不过,不想去,往地上一趴,想耍赖。 卓彦直接化身小龙,飞过来一脚将她踹起,奶声奶气的骂道:“偷什么懒,坏狗!” 小丑只好跟上,还得给小帅当坐骑。 不过,大家原以为他们要坐船换车正常前往目的地,结果,卓彦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四个长辈和一狗一壁虎全部带走了。 一道金光闪过,地上的大活人就少了五个。 这下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众人下意识抬头,但见一道金光直奔西北方向,转瞬间便没了踪迹。 裴素素下意识抓紧了师敬戎的手,担心不已。 师敬戎回握的力量让她镇定下来,她赶紧通知金闪闪:“闪闪,卓彦去找你了,你想办法给她指个位置。” “不用,她知道我在哪里。”金闪闪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卓彦已经到它面前了。 还当着它的面,来了一出天上下人。 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身份,金闪闪直接现出真身,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这趟大巴一天只有一班,这里又是山道,行人很少,所以目前还没有其他人发现大巴出事了。” “大巴上的人都在这里吗?”师翱及时发现了疑点,这不对劲啊,就算这里行人很少,但是只要有幸存下来的没有昏迷的,应该已经下山报警了才对。 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任何救援的力量上山。 这里头有问题。 金闪闪摇摇头:“不,少了十几个,少了三个男人,其他的都是妇女和孩子。我白天的那会儿找到张煦和子婉的时候数过,车上一共四十九个人,现在只有三十三个,而且都是昏迷的。你们注意看,他们有的是被爆炸冲击昏迷的,有的是被人补了两棍子昏迷的。” “也就是说,有人不想让警察知道这里出事了,想赶在警察知道之前,把妇女和孩子带走?”师翱很快明白过来,怪不得他觉得怪怪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也就是说,车上有人贩子。 金闪闪点点头:“没错,现在留在原地的都没醒,都是被补了几棍子的,还有三个被打死了,头上血肉模糊的。所以这事很麻烦,有可能我们要跟人贩子交手。” 师翱心里有数了,他准备先去报警。 金闪闪赶紧阻止道:“我已经变成宿主的样子去报过警了,警察和救护车都在赶来的路上。大家行动快点,等会儿救援的人来了就不方便了。” “还有多久能到?”师翱很着急,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这种场合,他这个带队的需要镇定才行。 金闪闪回道:“半个小时左右,可能更晚,夜晚上山难度很大,也没什么月亮。” 师翱松了口气,还有时间。 不过,现场能见度很低,现在是月初,月色几乎等于没有。 他不禁蹙眉:“糟了,来得太急了,没带手电筒。” 他没想到卓彦会直接把他们带过来,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过他不会责怪孩子,只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于是他把衣服脱下来,准备找点木棍什么的点了当火把。 金闪闪赶紧往外扔手电:“这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问题是,我已经沿着人贩子的去向找过几遍了,也没有看到子婉,而且这附近没有她的气味,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小鱼你别着急,我往下游看看,说不定爆炸的时候姐姐被推出来被水冲走了。”卓彦挺身而出,赶紧安慰众人。 师翱也有这个预感,于是他分配了一下任务,裴长庆年纪大了,由谷行之亲自陪着,父子俩跟着卓彦一起往下游去找,他和师钧山留在这里,跟金闪闪继续原地寻找。 “最好是看看那些石头后面,有草丛的地方,都仔细找找。”师翱安排完,便跟大家分头行动。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留在原地的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师翱等人先把受伤昏迷的乘客一个个搬离原地,又一处草丛被拨开,师翱失望的直起腰来。 难道孩子被炸死了? 那可就太糟糕了,黄昱会哭死的吧。 这个女人虽然一无是处,但是对孩子还算真心。 师翱不想看到她年纪轻轻就要面临骨肉分离,还是打起精神,继续寻找。 溪水边上,卓彦飞了两圈,也没看到子婉的踪迹。 只得命令道:“小帅小丑,你们保护好我姥爷和三舅,别被我的气浪伤到了。” 小土狗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壁虎也赶紧跑开。 两人在裴长庆和谷行之面前拉起了一道结界,拦着不让他们上前。 裴长庆很着急,他好像遇到了鬼打墙,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过不去。 正着急呢,便看到小乖乖化作金光飞上了云霄,随后化出巨大的龙身,吐出一把金灿灿的宝剑,龙身围着宝剑缠绕腾挪,像是在画符。 很快,一道六芒星法阵罩了下来,仿佛泰山崩塌,气势万钧的拍向大地,落地的瞬间,惊起无数的飞禽走兽。 下一秒,神龙吞下宝剑,化作金光,坠向了溪流前方三公里的远处。 小丑小帅赶紧撤除了结界,沿着溪流追了上去。 裴长庆和谷行之也不敢懈怠,赶紧去找自家小乖乖。 卓彦落在溪流中突起的石头上。 但见石头旁边的水流打着旋儿,想冲破几块石头的阻拦,奔涌向前,却又被重重叠叠的石头拦着,死活没办法畅快的流淌。 这样一处小小的漩涡,正好截住了子婉的去势,把她留在了石头堆前。 只可惜…… 卓彦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子婉,默默叹了口气。 救是可以救的,就是要折损她一成的功力。 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到成年后的万分之一,这本就不多的万分之一,要是再折损一成,更是少得可怜。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全部的力量带娘亲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不管了,先给这个无辜的小生命一个重新活下去的机会吧。 三魂七魄都还没散呢,要不然,她也看不到蹲在石头上哭泣的冤魂。 她牵起子婉的手,安慰道:“姐姐不哭,我带你回家。” 子婉的灵魂怔怔的看着这个小龙妹妹,眼泪旋在眼眶,掉不下来。 卓彦轻轻渡了一口气给子婉的身体,随后用力一推,把灵魂塞了回去。 随后再把子婉拽上石头,等大人来接。 没办法,刚刚那个法阵用掉了她当前九成的功力,她把这口气一渡,自己就真的只是个宝宝了。 哎,可惜了,这阵子吃了那么多金子,全都白费了。 夜色中,狂奔过来的小土狗敏锐的察觉到了小师妹的虚弱,立马摇身一变,化作心口滴血的女人,准备趁早把这个师妹扼杀在奶娃娃的状态。, 317是神女,也是宝宝(一更) 小帅见师姐居然现出了人形, 吓得他脸色大变。 大事不妙! 师妹刚刚使用了秘术唤灵诀,功力受损,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过来的, 除非现在就可以找到大量的金子给师妹吞噬。 可是,上哪儿去找呢? 根本找不到,也根本来不及! 情急之下,他只得跟师姐一样解除了变形, 恢复了自己腾蛇的真身, 跳进溪水里面,借住水流的力量,着急忙慌的追了上去。 可是师姐毕竟快他一步, 而且他失去了骨剑之后根本不是师姐的对手,只得竭尽全力, 诱骗一下师姐。 于是他故作兴奋的喊道:“师爹!师爹您怎么来了!” 什么? 师爹来了? 是为了小师妹, 还是为了我?计鸣婵有一刹那的痴心妄想,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 便是这一个迟疑的瞬间,游鸣泉的蛇尾甩了过来, 他用力扑腾着翅膀, 把自己当做炮弹一样弹射起来,轰的一下砸到了计鸣婵的身上,趁着计鸣婵陷入了小小的失望之中,他那长长的蛇尾从脚底开始缠绕,沿着计鸣婵修长的双腿往上, 往上,再往上。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游鸣泉便把计鸣婵结结实实的圈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这是蛇类绞杀的本能, 为了护住小师妹,他准备跟师姐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他拼尽全力,准备爆了内丹玉石俱焚的时候,远处飞来了一道赤色符咒,符咒上流淌着火焰般的符文,符咒尾部拖曳着点点金光,直奔他和师姐的面门而来。 这是玄门弟子的手笔。 不等游鸣泉反应,那符咒便砸将下来,将他和师姐一起笼罩在了里面。 远处的师钧山瞬间踉跄着倒在地上,单手摁着心口,将那里的血迹掩藏。 正在翻找草丛的师翱,听到表弟噗通一声栽倒在水里,吓得他赶紧过来帮忙。 “钧山,钧山你怎么了?”师翱将他扶起,焦急的呼唤着。 师钧山躺在师翱腿上,虚弱的说道:“我尽力了,快让闪闪去保护……保护祖师奶奶。” 话音落,师钧山便昏死过去。 金闪闪刚在一处大石头下面找到了子婉被扯碎的衣袖,见状赶紧回头,往符咒砸落的地方飞去。 赶到事发地,它看着被血符困住的计鸣婵和游鸣泉,脑子里瞬间闪过些许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 这些记忆好像一道道闪电,鞭笞着它被困住的记忆之海,痛得它踉跄了一下,差点从天上摔下来。 还好在血符的威压之下,计鸣婵和游鸣泉已经变回了伪装的小土狗和小壁虎。 记忆攻击就此停下,金闪闪稳住身形,赶紧飞向了前方的大石头那里。 子婉正奄奄一息的躺在上面,旁边是瘫软无力、盯着天空发呆的卓彦。 毫无疑问,卓彦救了子婉。 金闪闪不禁松了口气。 它不知道那个小土狗为什么试图攻击卓彦,不过这不重要,先给卓彦吃点好的,让她恢复力气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它把裴素素开放给它使用的福运值余额,全部兑换了金子。 明晃晃的,金灿灿的,一大堆金子! 卓彦瞬间来了精神! 小嘴一张,金子便主动往她肚子里飞。 转瞬间,她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哪怕远处刚刚跑过来的姥爷和三舅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也没有停下贪吃龙的步伐。 吃,吃啊,使劲吃。 好多好多的金子!卓彦最喜欢吃金子啦! 嗝儿…… 可惜可惜,身体太小,这将近一吨的金子到底是没办法一口气吃完,卓彦只得遗憾的拍了拍肚皮:“小鱼,把剩下的收起来吧,等我回去了慢慢吃。” “呼,那走吧。”金闪闪估算了一下小龙女一顿吃掉的金子重量,不禁松了口气。 宿主那边的商店是买不了金子的,因为这样会造成当前世界的物价波动,但是它可以。 不过它购买金子的前提,是不把金子流入市场,并且需要宿主给它开放共享福运值账号,这个账号一个月只有一次转账次数,所以,它能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等下个月再说吧,目前的这些余量,应该够卓彦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总之,既然卓彦恢复了,那就赶紧回去吧。 不过,卓彦还得收拾一下她这个心怀不轨的师姐。 师姐师弟的来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金闪闪,所以,她那凶狠的一面,也不能让姥爷和三舅他们看见。 于是她撤了血符,化作神龙,张嘴叼住了小土狗的脖子,飞向了遥远的山林之中。 裴长庆生怕孩子出事,吓得面如菜色,拔腿便想追上去,游鸣泉赶紧催促金闪闪拦着:“别去,那里危险!” 裴长庆不听,还是想去。 游鸣泉为了绞杀计鸣婵,自己也消耗了不少的功力,这会儿根本没办法拦着老头子,而金闪闪根本不知道远处的危险有多吓人,不听他的劝阻,直接带着老头子追了上去。 无奈,游鸣泉只好用他瘦小的壁虎身躯,跟上去保护他们。 很快,众人追到密林深处,但见黑暗深处有闪电在噼噼啪啪的响着,这不是半空劈下来的闪电,而是从离地不高的地方落下来的。 闪电之中,另一个女人正撕心裂肺的叫骂着什么。 说的大概是上古语言,叽里呱啦的一句没听懂。 闪电之上,则悬浮着一个衣袂飘飞的成年女人,那眉眼,居然与裴素素有五六分相似。 但是更多了一些超出性别之上的威严和冷酷。 这好像是神女天罚?这个词儿忽然钻进了金闪闪的脑袋,连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它很好奇,想凑上前去看个清楚,可是记忆的碎片再次袭击了它的大脑,它踉跄着向前俯冲了一段距离,无意中触碰到了结界,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金色涟漪在眼前的虚空中层层叠叠的荡漾起来,金闪闪吧嗒一下摔落在身后的溪水里面,直接昏死过去。 游鸣泉赶过来,指着那结界的波纹嚷道:“你们看到金色的涟漪了吗?千万别再往前了,这真的很危险,这是结界,是神威天龙缚,连我们这些修炼之人碰到了都非死即伤,你们是凡人,会直接灰飞烟灭的!” 裴长庆听不懂这个壁虎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迈出去的腿。 他怔怔的看着倒在溪水里的小金鱼,只得老老实实退了回来。 结界里面的闪电还在继续,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直到卓彦把刚刚吞下的金子差不多都消耗完了,这才停下了刑罚。 哔哔剥剥的闪电声停下,计鸣婵重重落地,奄奄一息的看着那宛如神明一般的小龙。 还是不服。 嘴里喃喃道:“我有什么错?错的是师父!既然她不在乎师爹的感受,那她就该跟师爹解契,让我来照顾师爹!” “计鸣婵,你再怎么发疯也没用的,我娘和我爹永远都不会解契的,你死了这个心吧。”成年女性缓缓的落在地上,俯身揪住计鸣婵凌乱的长发,拍了拍她脏兮兮的脸颊,“不过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没关系,我会把你留在我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我娘和我爹恩恩爱爱,双宿双栖。你就嫉妒吧,你就眼红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说罢,她撤了结界,变回了姥爷熟悉的那个小奶娃娃。 裴长庆傻眼了,原来这是他家卓彦?他的呼吸都吓得凝滞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逃。 他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是卓彦乖乖长大之后的样子吗? 那么的杀伐无情,那么的冷酷残忍。 这样的卓彦乖乖,真的让姥爷发憷。 他下意识跌坐在溪水中,怔怔的看着小奶娃娃站起来向他走近。 等到小奶娃娃伸出小爪爪攥住了他的裤腿,他还是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小奶娃娃只好抬头,无助的看向了舅舅:“三舅,我累了,飞不起来了,你快抱抱我。” 谷行之也傻了,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小金鱼,再看了看眼前卖萌装乖的小外甥女,他选择了一起跌坐在溪水之中。 此时远处传来涉水奔跑的声音。 师翱把师钧山留在原地,赶过来看看卓彦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看到卓彦那威严冷峻的一幕,当然不像其他人一样,吓得连碰都不敢碰孩子一下。 他把地上的卓彦抱了起来,又把谷行之怀里的子婉也一起接过来,随后招呼众人回去。 卓彦提醒道:“大伯,能帮我把那只小土狗带着吗?对了,还有小金鱼和小壁虎。” 师翱什么也没问,他知道,有些事,他问了也没用。 便按照侄女儿的吩咐,一一照做。 他把衬衫解开,把土狗和金鱼还有壁虎一起兜着,系在了腰上,随后一手抱起一个孩子,招呼大家回去。 等他走出去几百米了,谷行之才回过神来,扶着裴长庆一起跟了上去。 回到爆炸现场,救援人员还没有来,卓彦赶紧把金闪闪弄醒,让它再给她吃点金子。 吃完恢复了力量之后,她便化作金光,把所有人都卷了回去。 正在半山腰攀爬的救援人员,还以为天上划过了一道流星,满是惊讶的喊道:“哇,好亮的星星。” 卓彦转瞬间回到了山包包里,没事人一样回去找爸爸妈妈撒娇吃奶睡觉觉。 哥哥看到她回来,赶紧跑过来帮忙喂点清水。 他没见到妹妹可怕的一面,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妹妹真可爱,不会吃饭饭,只会吃手手。 他把妹妹的小爪子从嘴里扯开,像个小大人一样劝道:“傻瓜卓彦,手手脏!” 卓彦咯咯笑着,心说她这个凡人哥哥真可爱。 等她什么时候恢复到全盛时期五成以上的功力了,可以教哥哥一点真本事。 现在不急,现在她还是个宝宝。 嗯,会吃手手的宝宝。, 318要保护妹妹(二更) 孩子找回来了, 还得想办法通知黄昱和师翊,这活儿只能交给金闪闪。 金闪闪稍微休整了一会儿,便重新上路了。 张致远和子婉都找回来了, 通知完心急如焚的孩子爹妈,就该处理一下裴家两个哥哥的事情了。 金闪闪忙完,又飞去了山塘,打听了一下今天的进展。 罗和平的电报还没到罗岚手里, 等罗岚回个电报过来, 起码还要三四天的时间。 毕竟海岛离山塘太远太远了,无线电波需要经过一个又一个中转站才能成功送达,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儿。 金闪闪不知道罗和平在等什么, 总之,他说再等等, 那就再等等。 夜深人静, 裴素素搂着卓彦睡觉。 小妮子今天可能是累狠了, 一到妈妈怀里就着了。 卓彧却困意全无,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妈妈怀里呼呼大睡的妹妹, 好奇道:“妈妈妈妈, 我和妹妹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妹妹可以变小龙,我却不可以呢?” 是啊,为什么呢? 裴素素自己也不知道啊。 她只能把这疑问留到第二天,等她问问陆万崇, 看看他知不知道点什么。 现在,催促卓彧上床睡觉是首要任务。 小孩子长身体呢,可不能熬夜。 可是卓彧睡不着, 见妈妈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便去问爸爸。 爸爸刚洗了澡上来,头发上还在滴水,被小小的娃娃扑上来抱住了小腿,只得杵在门口,耐心的听他提问。 当爸的知道,要是提供不了一个让孩子信服的说法,这个问题会一直困扰着他幼小的心灵。 所以,不如撒个善意的谎吧。 于是他头脑风暴了一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俯身把这小子抱了起来,爷儿俩去外面星空下好好谈谈。 师敬戎看着小小的娃娃皱起小小的眉头,满心惆怅、满眼费解,只得哄他道:“妹妹以前跟妈妈就认识,她来做妈妈的女儿,是为了帮妈妈抓坏人的。” “那我也可以帮妈妈抓坏蛋呀。”卓彧还是想不明白,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为什么他没有妹妹那么厉害呢? 师敬戎只得继续撒谎:“因为你是哥哥啊,哥哥要保护妹妹,所以你要替妹妹守在后方,这样妹妹才能跟妈妈安心的跑出去抓坏蛋。你要多多学习本事,这样要是她们受伤了,你就可以帮她们疗伤,让她们快点好起来,抓更多更多的坏蛋,懂了吗?” “哦……”卓彧好像懂了,他歪着脑袋问道,“爸爸是想要我将来做医生吗?” “那也不一定,妹妹喜欢吃金子,卓彧可以努力赚钱,帮妹妹弄金子。”师敬戎想到这里,心中关于转业从商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快了,就快到改革浪潮袭来的时候了,在这之前,他只要积蓄力量,把孩子养养好就行了。 卓彧点点头:“那爷爷下次叫我学那个的时候,我就跟他学吧。” “爷爷教你学什么了?”师敬戎好奇,该不会是学师家祖传的手艺吧。 卓彧掏出兜里的一个铝块雕琢出来的小兔子:“这个,爷爷说教我学这个。” 还真是。 不过目前受制于金银市场没有开放,师震弄不到什么金子,只能用更好获得的铝、铁、铜等材料替代。 材料虽然不对,但是雕琢的手艺总不至于白费。 师敬戎不想勉强孩子,于是他问道:“你是真心喜欢吗?喜欢再学,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喜欢啊,爷爷可厉害了,他还能把木头雕刻成小老虎小猫咪,像真的一样!”说到这个,卓彧可来劲儿了。 滔滔不绝的,不断显摆爷爷的厉害。 师敬戎含笑听着,也挺好,据说玄门的一些法器,如果雕刻上特定的符文,会增强法力。 所以,如果卓彧真的能在这个方面有所造诣,也许可以帮卓彦尽早的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那个神龙。 只是,这么一来,卓彧必然会成为卓彦的点缀,也不知道孩子大了之后,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总之,当爸的支持孩子的自主意识,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就好。 * 第二天下午,黄昱回来了。 她抱着她家子婉,哭成了泪人儿。 当她得知子婉是卓彦带人找回来的,她更是感激得不行,要给卓彦下跪。 这可使不得,裴素素赶紧把她拽起来:“哎呀,三嫂你别胡闹,你一个长辈给晚辈下跪,这不是折煞了卓彦吗?” “好好好,我不跪,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那这样,我……我去取钱,我去给卓彦买花裙子!”黄昱总得做点什么,内心才能踏实。 她立马抱着子婉回家,找钱,再去供销社,抢小裙子。 其实这年头,能给孩子买花裙子的人家真没几个,即便是海岛这边食物富足,也没有多少人家舍得给孩子一个礼拜不重样的穿不同的花裙子。 所以,供销社里的花裙子是有存货的。 一共五条,两条尺码偏大,两条正好合适,还有一条小了。 都是淡淡的粉色印花的小裙子,造型谈不上有多别致,但是起码比没有强。 黄昱本打算买四条,另外两条改改就是了,可她觉得四这个数字不吉利,想想还是只买了两条。 布票、钞票,她一样都没有吝啬,买完便兴冲冲的拿过来送给了裴素素。 裴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要不然,黄昱估计心里不踏实。 不过,她强调道:“行了,这就够了,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也不要让外界的人知道。” “好,我明白。”黄昱嘴上说着,心里却有别的打算。 等晚上师翊也折返回来,她便催促师翊,把裴素素给他的三百块全部还了回去,第二天又去对面的大市给卓彦卓彧都置办了两身新衣服。 黄昱她觉得这还不够,又给柯佳媛的两个孩子也准备了一身新衣服。 这下应该可以了,黄昱松了口气,拉着师翊回去:“走,大不了接下来给子婉穿二嫂家子娴的旧衣服。” “嗯,放心,我跟两个老神医好好学,早点赚钱,你想买多少都能买。”师翊紧了紧黄昱的肩膀,一家三口,回去了。 裴素素正在教研组备课,黄昱抱着孩子找了过来,她想直接把衣服送给裴素素本人的,不过她站在窗外,看着伏案疾书的妯娌,到底是没好意思直接进去打扰她工作。 于是她抱着子婉回去了,等裴素素下班了再说。 裴素素确实很忙,忙得晕头转向,她既要备课,还要补考,又要操心一家又一家失踪的孩子,恨不得把自己掰开几瓣儿使。 好在她的记忆力不错,还不至于应付不过来。 下班的时候,袁朵朵带着孩子找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封电报,红着眼睛来跟裴素素道歉。 “素素,我真没想到,楚杰的爸妈会把大壮给偷走了,要不我还是走吧,不然他们会阴魂不散的纠缠你娘家人的。”袁朵朵到底是逆来顺受惯了,一遇到事儿,本能的还是想退缩。 哪怕她是那么努力的在工作,那么努力的在生活,可是一想到裴素素的侄子被她牵连了,她内心就过意不去。 愧疚感一起,她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再次向着深渊滑落。 她想过要挣扎,可是她的道德感太过强烈,她没办法牺牲别人的孩子,来成全自己的清静。 她不是那样冷血自私的坏女人。 她的眼泪是滚烫的,对于未来的灰心丧气是冰凉的。 她泣不成声,甚至想过要不自己死了算了。 裴素素知道她会这样,所以这事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她。 没想到她还是收到了消息。 裴素素把电报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朱亚男发过来的。 朱亚男弄丢了大壮,内心煎熬,所以她得想办法把孩子弄回来。 偏偏金闪闪那天去找姚红梅的时候,朱亚男正在猪圈那边喂猪,压根不知道大壮已经被找回来了。 而姚红梅为了报复朱亚男,自然也是三缄其口。 她就喜欢看到朱亚男着急上火低声下气求她原谅的样子,那简直比吃了一整碗的红烧肉还快活。 朱亚男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自然沉不住气,给袁朵朵发了电报,希望她想想办法,赶紧让她公婆把大壮还回来。 裴素素了解了前因后果,说实在的是,朱亚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件事确实赖不到朱亚男头上。 怪只怪楚杰的爹妈太缺德了。 裴素素把电报扣下,搂着袁朵朵回办公室说话。 关上门,她叫袁朵朵坐下,安慰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瞒着你就是不想你前功尽弃,又想回到楚家,被他们拿捏欺负。你放心,孩子已经找回来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二哥把楚杰的爸爸给打了,差点送了命。现在楚杰他们就是揪住这件事不放,想逼我两个哥哥低头,不追究他们偷走大壮的事情,还想逼罗岚的叔叔低头,不再追究楚杰伤害罗岚的事情。” “那罗岚怎么说?”袁朵朵松了口气,孩子找回来了就好,这样她就不用自责难安了。 裴素素摇摇头:“我没告诉她,她是受害者,没有义务为了我那个蠢货二哥而原谅楚杰。朵朵,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你是希望楚杰没事,还是希望罗和平不要妥协?” 袁朵朵明白,素素这么问她,是想看看她对楚杰是不是还怀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不,没有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没有了。 她想回去,纯粹是想把大壮救回来,而不是被困在楚家,发烂发臭。 于是她坚定的握住了裴素素的手:“我想看到他坐牢,可是,这样你二哥也要坐牢吧?你二嫂不会恨我吗?” “她恨她的好了,又不是你让我二哥打人的。自己有理的事都能被他弄成自己没理,就该让他好好跌个跟头,好好长长记性!”裴素素态度坚决,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瞒着罗岚。 然而这天下午,罗岚还是收到了电报,知道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319孽缘,怨偶(三更) 罗岚给罗和平回了电报, 希望一切以和为贵。 这是她跟师翱共同商量的结果。 两口子一致认为,裴二祥虽然冲动,但是情有可原, 毕竟失去孩子对父母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被这种情绪折磨的人真的很难保持理智。 另外,楚杰虽然可恶,但毕竟是袁蕤的老子, 要是楚杰坐牢, 以后袁蕤的政审也就成了大问题。 最关键的是,他和罗岚都不想让罗和平夹在同事和亲情之间,左右为难。 所以, 她发出去的电报全文如下—— “叔叔养我长大,劳心戮力, 很是不易。岚儿远嫁海岛, 不能尽孝膝下, 心中惭愧难安,只能竭尽所能,帮叔叔化解难题。岚儿愿意既往不咎, 希望叔叔一家事事顺遂, 健康平安,这是岚儿最大的心愿。” 电报发出去,罗岚松了口气,生活照旧。 五天后,金闪闪回来了。 带来一个又一个消息, 或糟糕,或惊人,或凑合。 简而言之一句话, 那几件事全都摆平了,楚杰出狱了,并且跟冷娇妮领证结婚,方便她的孩子登记户口,至于他跟袁朵朵的婚姻,他还想再拖一拖,拖到孩子两岁周再说。 什么,重婚罪?两地民政部门不互通资料,根本不是问题。 裴二祥有惊无险的带着孩子回来了,还获得了冷家赔偿的两百块钱。 裴大志则心情低落,因为他见到了很多远超他个人能力范畴的事情,算是被生活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他一直按部就班安分守己的活着,他从没想过,有人可以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事态。 相比他在山塘的所见所闻,裴家兄弟妯娌的那点勾心斗角,完全不够看的。 所以他回来后,变得格外的沉默寡言。 他在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他在重新权衡,一个男人可以带来多大的能量。 哪怕他站在田间指挥耕种,脑子里想的也是那个冷向前颐指气使、颠倒乾坤的嚣张姿态。 锄禾日当午,再也不能成为他内心安守的模式,他在伸长了脖子仰望大人物的时候,把自己弄丢了。 傍晚下工回来,他听到院子里的鸡飞狗跳,直接不闻不问,进了厨房,自顾自盛饭,吃饭,洗澡,睡觉。 至于朱亚男跟姚红梅的好戏,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争来争去,也不过就是这院子里的鸡毛蒜皮,没什么大出息。 朱亚男气鼓鼓的进来,跟裴大志控诉:“你管管老二一家吧!孩子找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还偷偷收了素素两百块钱!要不是小娟说给我听,我都不知道!” “小娟从哪儿知道的?”裴大志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女人。 朱亚男哭着坐下:“那晚素素回来送钱,叫小娟看到了。当时素素就告诉姚红梅了,说孩子找回来了,她故意瞒着不跟我说!还天天给我使脸色,可给她逮着机会了!她也太无耻了!这样涮我玩儿有意思吗!” 裴大志反问道:“那小娟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一句话,朱亚男哑火了。 是啊,郝小娟也是刚刚才告诉她的,这几天她天天饱受煎熬,还得给姚红梅伏低做小,原来郝小娟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在看她的笑话啊! 这是在报复之前大房二房联手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了吧! 嘿,真没看出来,郝小娟是这么一个记仇的人! 朱亚男气死了,一把擦了眼泪,起身要找郝小娟算账。 裴大志懒得拦她,闹吧,接着闹吧,不安生的女人,劝是劝不住的。 他当初就不该上她这艘贼船。 哎! 院子里再次传来吵闹声,朱亚男刚跟姚红梅吵了一架,现在又去找郝小娟的麻烦,简直一刻不得安宁。 可是郝小娟现在不怕她,她不是会闹吗,郝小娟便直接怼道:“呦,你谁啊?大哥都不要你了,还在这里耍威风呢!不过你别得意,赶明儿我就找媒人给大哥介绍个好的,我会跟媒人说清楚的,一定要找个不会弄丢孩子的,免得自己白白辛苦一场,却帮二嫂赚了四百块钱!” “什么?四百块钱?素素不是只给了两百吗?”朱亚男一听这个数字,傻眼了。 郝小娟笑着摊开手:“你不会问大哥吗?也对,大哥高风亮节,耽误了半个多月的工分,赔上了路费住宿费伙食费,就为了帮二哥找孩子,到头来二哥拿了赔偿款,大哥居然一分都不要。这觉悟,我和老四是没有的,难怪你们两家感情好呢!” 郝小娟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笑面虎,柯佳媛附体的那种。 朱亚男傻眼了。 她不信,立马转身,回房质问裴大志。 裴大志当然不能要这个钱,毕竟孩子是朱亚男照看的时候弄丢的,他能把孩子找回来就不错了,拿什么赔偿款啊。 这朱亚男真是脸大无敌! 他懒得搭理她,便直接装死,任凭她怎么大呼小叫,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气得朱亚男丢下孩子,直接跑了。 裴大志也没有去追,跑吧,跑了好,跑了,他就不必背负负心汉的骂名,可以踏踏实实找个本分的女人过日子了。 他再也不想给她收拾烂摊子了,他受够了! 不过,朱亚男这一走,家里三个孩子没了着落。 裴大志便只能把孩子送去了裴二叔那里,拜托他帮忙照看,每个月贴他点钱。 裴二叔是没有意见的,反正算上他孙子,四个孩子有三个上学了,每天往学校一送就行,至于吃饭,他一向的选择就是——熟了就行,味道不要那么在意。 反正饿不死就妥。 * 朱亚男跑县城去了。 她准备找个工作,清清静静的过几天日子,她再也不想给人家当牛做马,却得不到一点点的尊重了。 可是,这年头连城里人都要上山下乡,她一个农村人,没有背景没有户口,谁要她? 于是不到三天,她那点骨气就泄气了。 她攥着兜里的十几块钱,再一次被工厂拒之门外。 没有人要她,没有人要一个穿着土气的农村妇女。 她的自强之路,就这么流产了。 她很伤心,又没有脸面回去,只得在城里游荡。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她没有伞,路边的店铺也不肯收留她躲雨,她只能找了个报亭,想避一避。 卖报的大叔嫌弃的打量着这个女人,不耐烦的催促道:“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让开,让开!” 朱亚男不想吵,因为吃亏的会是她自己,昨天被人拿棍子追着揍的伤还没好呢。 她不过是想去饭店里吃碗面,没想到直接被撵出来了。 今天也没比昨天好哪儿去。 她只得淋着雨往前走,试图找个躲雨的地儿。 可是非亲非故的,谁肯收留她呢? 最终她在雨里发起了高烧,虚弱的倒在了路边。 路上行人匆匆,或撑着伞或穿着雨衣,路过的自行车溅起脏兮兮的黄泥汤,没有任何人为了不相干的女人停留。 十几分钟后,下班回家的戚承光撑着雨伞路过。 他注意到了路边倒着的女人,虽然她的头发糊在脸上叫人看不清五官,但他还是走过来,探了探鼻息。 是活人! 那就得救人! 他赶紧收起雨伞,背着女人去了医院。 郝小娟正在供销社上班,今天下大雨,没有客人来,她便偷懒打个盹儿。 正迷迷瞪瞪跟周公研究怎么打毛衣,忽然电话铃响起,她抓起话筒,哈欠连天的喂了一声。 戚承光问道:“是骄阳公社吗?麻烦你转告向阳村的裴家,就说裴素素的大嫂怀孕发高烧昏倒在了路边,不过我已经送她去医院了,现在人没事,只是医生因为她怀孕,不敢用药帮她退烧,麻烦你让裴家的家属过来,给她敷敷毛巾,物理降温。地址是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1034,要快,我只能请半天假。” 郝小娟忽然来了精神,问道:“你是?” “我……我叫什么不重要。”戚承光不想自报家门。 郝小娟却坚持:“那不行,你不告诉我你是谁的话,裴家人怎么信我?” 也对。戚承光便如实告知了。 郝小娟恍然,原来是戚承光啊,还真是个滥好人。 她挂了电话,犹豫再三,还是回去通知了裴大志。 下大雨,地里没法干活儿,裴大志正在家里用玉米皮儿编篓子。 看到郝小娟冒雨回来,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想岔了,他以为是朱亚男没脸没皮自己去找老四媳妇求情的,结果不是。 他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过问这个女人的死活,可是她怀孕了。 造孽。 他就不该给她机会!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裴大志叹了口气,丢下手里的活儿,去房里取钱,冒雨赶去县城。 戚承光见到裴大志来了,赶紧拿起雨伞,准备走人。 裴大志叫住了他:“你的钱——” 戚承光垫付了医药费,不过他没想问裴大志要钱。 现在裴大志主动给他,他便收了。 转身出去的时候,裴大志再次叫住了他。 问道:“听说你结婚了?” “嗯……”戚承光杵在门口,握紧了雨伞,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裴大志也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帮他做决定,他不想动脑子了。 于是他问道:“娶一个不爱的没有感情的女人,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起码我没有见过。”戚承光没有回头,这问题太刁钻了,这不是扎他的心吗? 裴大志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没见过。当初我就不该妥协。” 不该被朱亚男算计成功。 也许他应该赔点钱,一别两宽,而不是在错误发生过将错就错。 他转过身来,看着背对着病房的戚承光,带着求助的口吻,问道:“如果你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也知道有一天一定会过不下去,那你还会跟那个人结婚吗?” “会,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不结婚的话,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想去找她。”戚承光越说越觉得自己悲哀。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裴大志也鼻尖发酸,他坐在病床前,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可惜了,我没机会了,这贼船再也下不去了。” 戚承光终于回头,因为他忽然明白,这个崩溃的男人说的是他自己。 戚承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安慰道:“那就不下去了,努力把船开好了,不要撞船,也不要触礁。要不然,代价就太大了。” 是啊,代价太大了。 可是,为难自己的代价就不大吗? 成年人的崩溃,真的就在一瞬之间。 裴大志久久无法平复心情,直到护士进来把他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不赶紧照顾孕妇。 裴大志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履行自己的职责。 一个父亲的职责。 几天后,裴素素收到消息,大哥大嫂复婚了,还怀上了第四胎。 郝小娟转告了全部的经过,裴素素无奈挑眉,怨偶怨偶,分不开的才是怨偶。 大哥你自求多福吧,当妹妹的也管不了那么宽。 * 昶阳城,小洋房。 师霖抓起话筒,已经傻坐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在几天前收到了消息,得知张煦坐的车子出了事故,张煦本人头部受伤,正在当地县城接受治疗。 而张煦抱着的子婉,不见了。 他特地赶去事发地,没能找到孩子。 他心灰意冷的回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儿媳交代。 而此时,黄昱还在为了子婉的事跟师翊吵架。 师翊觉得这不是他老子的错,应该通知他老子,孩子已经找回来了。 但是黄昱坚持要报复公婆,报复郭晴和张煦,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让师翊跟师霖联系。 师翊无奈,只好问她到底怎么才能翻篇儿。 黄昱嗤笑道:“翻篇儿?我没通知我爸妈去收拾你那个姐姐姐夫就不错了,你还想翻篇儿?” “你收拾他们我没意见,反正我跟他们没有交情,我是觉得,没必要把我爸扯进来,他挺无辜的。”师翊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只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显然,郭晴和张煦都是小人物,随便黄昱怎么闹都行,可师霖是退休军官,真闹起来不好看。 万一影响到师敬戎,不是弄巧成拙吗? 黄昱气头上,听不进去,说什么也要出口恶气才行。, 320全员恶人(一更 ) 台风天, 昶阳城暴雨如注。 师霖一早睁开眼,看着倾斜在窗口的大树,唉声叹气。 子婉还没有找回来, 这么大的雨,就算有什么线索也都被冲没了,这可怎么是好? 他惆怅的穿上衣服鞋子,下楼吃饭。 郭晴已经做好了早饭, 也许是为了弥补子婉失踪的过错, 这几天的早饭都很丰盛。 煎鸡蛋、豆浆、油条,再加两屉小笼包,这是师霖一个人的伙食。 至于其他人, 随便喝喝粥就点咸菜就行。 师霖没有胃口,他把这些都分给了孩子们, 自己端起一碗白米粥, 把一碟子咸菜拉到面前, 就这么清汤寡水的吃着。 郭晴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只得坐下, 沉默的吃饭。 说实在的, 她并不想拿孩子出气,当时张煦抱走子婉的时候,也一再跟她保证了会好好对待孩子。 可是现在…… 她难辞其咎。 吃完饭洗了碗,她冒着大雨去上班,到了地方, 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有没有登。 每天一则,要花不少钱呢,她也只能咬咬牙破费一下了。 翻开报纸的中缝, 果然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寻人启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放下报纸,她在无人问津的供销社里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响了。 她抓起电话喂了一声,对面火急火燎的问道:“你好,是张煦的家属郭晴吗?” “我是,你是医院那边吗?”郭晴没有去照顾张煦,毕竟张煦的妹妹赶去了,她留在家里上班赚钱要紧。 医院那边回道:“是,张煦晚上被人打了,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急需转院手术,他妹妹不肯签字转院,你们赶紧过来一个家属吧,要不然,再耗下去,人就没命了。” “什么?医生,可以麻烦你先帮张煦转院吗,我现在就去,人命要紧啊。”郭晴的心瞬间被揪到了嗓子眼,窒息,难受。 医生叹了口气:“不行啊,要是我们随便转院出了事,是要负责任的。要不你劝劝你爱人的妹妹?只要她肯签字,就肯定来得及。” “好的医生,麻烦您找她接电话。”郭晴不敢含糊,电话接通之后,赶紧问了问对面有什么要求。 张燕嗤笑道:“嫂子,你可真有意思,我辛辛苦苦替你照顾你男人,你男人挨打了,我能逃得掉吗?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挨打,我要不要紧呢?” “对不起燕子,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也被打了,你记得报警啊。”郭晴实在是意外,怎么连小姑子也被打了呢。 张燕觉得好笑,反问道:“报警?好叫警察定我哥哥一个拐卖儿童的罪名是吗?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怎么想的,自己的孩子被人偷了,就去偷别人家的孩子报复?脑子呢?明明自己有理的事情,现在好了,报警不敢报,只能哑巴吃黄连!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要求,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蠢货了。” “好燕子,你别生气,先救你哥哥的性命要紧,你要是愿意,等你哥哥出院了,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在省城找个好人家,工作我也能想办法给你解决,你先签字让你哥哥转院好不好?”郭晴知道,这事自己和张煦确实理亏了,而且,张燕其实不是那么注重利益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亲自去照顾张煦,让郭晴回来上班。 但是,郭晴现在也只能拿利益来交换了。 不想,她这么一开口,张燕反倒是生气了。 骂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嫁人为了钱才不肯签字的?我是想让你急上一急,好好长长记性!嫂啊,不是我说你,你祖上也阔绰过,你妈更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可是你的眼皮子怎么那么浅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想办法解决,非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以后你走在大街上被狗咬了,你是不是也要抱着狗咬回去才行啊?我真是受不了你了!” “对不起燕子,我错了,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都是我不好。总之,燕子,我求你了,你先签字吧,等你哥出院了,你要我怎么做都行。”郭晴赶紧承认错误,救人要紧。 张燕气顺了,道:“不要你说,我来之前已经签了!就是想让你急上一急。我丑话跟你说在前头,不管我哥有事没事,要是人家的孩子找不回来,你必须把责任揽下来,要抓也是抓你,别连累我哥!你最好祈祷老天有眼,要不然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说罢,张燕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郭晴把话筒放回去的时候,手都在打哆嗦。 是啊,张燕说得没错啊,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解决,为什么非要把别人家孩子偷走呢。 现在张煦被打了,毫无疑问,应该是子婉的爹妈出手了。 人家外公可是黄坚,她到底哪来的胆子,居然放纵张煦把孩子抱走了。 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蠢到只剩下报仇这一个念头了。 郭晴叹了口气,赶紧跟供销社负责人请假,去医院探望张煦。 * 黄昱气顺了。 她给她老子打了个电话,要求严惩张煦。 她老子虽然跟她闹了矛盾,但那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外人来犯的时候,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所以黄坚直接给当地的一个熟人通了气,找了几个街溜子,把张煦张燕都给打了。 张煦伤得很重,已经转院抢救去了。 张燕是误伤,没办法,她一个劲的扑上去护着他哥,这女人太傻了。 黄昱听到这个消息,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不顾一切去保护她哥哥的。 所以,张燕是个值得敬佩的好妹妹。 可那又怎样? 只要她拦着黄昱报复,就必定会挨打。 黄昱心里是一点都不会内疚的。 至于师霖那边,她还是不打算通知他孩子已经找回来了。 等这死老头出于愧疚,想想办法,把她老子推上一个台阶再说。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师霖还真就跟黄昱想一块儿去了。 他得知了张煦被打得半死的消息,知道是黄坚出手了。 现在孩子下落不明,他为了平息事态,只能豁出去这张老脸,走动关系,想办法让黄坚升一升。 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前后后总得张罗一阵子才行。 不过,这消息已经传到黄昱耳朵里了,她只管老公孩子热炕头,静候佳音。 * 大学行政楼,裴素素听着金闪闪刚刚从昶阳城那边反馈的消息,不禁叹了口气。 绝了,二叔这一家,简直全员恶人。 每个人在自身利益受到侵害的时候,想的都不是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而是动用私刑。 或威逼利诱,或引导犯错,总之,没有一个是好鸟。 现在,黄昱明知孩子被找回来了,却非要瞒着消息,逼得师霖晚节不保,她又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人了吗? 裴素素拉了一张表格,把这段时间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利益得失全都整理了一遍,发现这剧情实在是精彩,比她和师翱师翔的漫画都精彩。 于是下班后,她把这张表格拿给了师翱:“大哥,咱们的剧情也要向现实看齐,不,甚至要高于现实,这样才足够精彩。” 师翱接过表格,叫上师翔一起观摩了一下,实在是大为震撼。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黄昱和黄坚已经利用子婉的事,谋取了如此惊人的利益。 怪不得这对父女能融洽相处那么多年,在利益一致的时候,他们就是最佳的合伙人。 看来上次他们能吵起来,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罕见情形了。 这样的父女关系,何尝不是一种绝佳的创作原型呢。 师翱与师翔领会精神,跟裴素素一起开了个剧情会议,把他们的漫画剧情,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埋线,推动,打脸,高潮,反转,继续推动,继续打脸,迎来高潮,再次反转。 果然,在融入了这对父女的原型后,很多剧情变得更有趣也更抓人了。 理完后面的剧情,师翱问道:“你补考过了吗?” “过了,放心吧,我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但是看个两遍也就差不多全记住了。”裴素素笑着起身,“走吧,回去吃饭。” * 张煦出院的这天,黄坚那边也传来了升迁的消息。 黄昱终于大发慈悲,给师霖去了个电话,告诉他孩子找回来了。 师霖松了口气,问了问孩子被找回来的细节。 黄昱撒了谎,骗他说孩子被卖到了山区,是裴素素帮忙找回来的,还说裴素素为了把孩子赎回来,垫付了三百块钱。 师霖没有多问,当天下午就汇了四百过来,多出来的一百自然是给裴素素的辛苦费。 这钱黄昱拿了,转头来找裴素素,想把四百都给裴素素。 裴素素没要。 她不理解黄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也不想问。 人家毕竟是一家人,黄坚升了对师翊也是有好处的,轮不到裴素素这个外人来说。 她把钱推回去,劝道:“你撒谎就撒谎,别拉我进去,我不想骗人。事情到此为止吧,以后好好照顾孩子,别再跟二叔较劲了。” 黄昱没有坚持,隔天去了市里,又给卓彧卓彦带了几套新衣服回来。 这是她的报恩方式,谁劝也不好使。 裴素素接过衣服,没再多说什么。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眼下最难缠的,其实是一个奇怪的清洁工。 看身材应该是个男人,但却留了长头发。 每次她去教室上课的时候,他那眼神都跟胶水一样黏黏糊糊的,甩也甩不开。, 321你不该这样活着(二更) 裴素素选择了求助。 下班后便去了趟看守所, 想让张楠帮忙调查一下这个男人的档案。 张楠正好有事儿找她,便拿出了另外一份手写的档案出来:“嫂子,等下再说那个清洁工, 我先给你看看这个。这个男人叫王二筒,游手好闲,不上工,到处蹭饭, 专挑落单的女人去欺负。就是他强jian了魏鸣凤, 可是魏鸣凤不肯出来作证,我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裴素素不理解:“魏鸣凤为什么不愿意作证?是不想被人笑话?” “不是,她知道我是你派过去的, 她说不想承你这个人情。”张楠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只要能伸张正义不就行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王二筒不抓起来的话,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同志。可是我没办法啊, 这件事王二筒自己不承认, 还说是魏鸣凤主动勾引他的。其他人也不在现场,即便愿意作证,那证词也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是他们亲眼看到的。所以这事只能等魏鸣凤自己站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裴素素打算抽空去看看, 如今的魏鸣凤就是一个纯粹的弱者,过往的事组织已经给了她下放的处罚,身上还贴了黑五类的标签, 已经不需要再额外惩罚什么了。 就事论事,在一个现代化的文明社会,一个女人被强jian,强jian犯却可以逍遥法外,这是对法治社会的亵渎,也是对犯人的纵容。 裴素素哪怕对魏鸣凤没什么情分可言,但是为了其他潜在的受害妇女,她也要把这事处理漂亮了。 不过,她还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便问道:“那大学里的那个清洁工是怎么回事,他老盯着我,我怀疑他想害我。” “是这样的,这个清洁工,是这个男人的亲哥哥,叫王大力。他们家里很穷,爹妈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六男三女,兄弟几个穷得根本娶不起媳妇,所以相貌平整一点的就想办法做上门女婿去了。但是这个王大力是家里的大哥,他拉不下脸面去做上门女婿,就干脆假扮女人,引诱那些不了解情况的男人。那些男人着急娶媳妇,给了彩礼,准备结婚,直到洞房的时候才知道他玩的把戏。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要闹笑话的,被骗的男人肯定要把彩礼钱要回去,可是架不住王大力家兄弟多呀,受害者打不过,只好自认倒霉。”张楠也是无奈。 这些都是当初冯主任还在的时候,从他老家带过来的无业游民,属于海岛人口扩张阶段的历史遗留问题。 即便楚奇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根除这些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所以,真想治他们的话,必须拿出铁腕来才行。 而楚奇做事偏向折中,刚来岛上的时候还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结了婚,有点小家即安的意思,也就不太过问这些无业游民了。 裴素素了解完情况,大概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总盯着她了。 于是她确认道:“这个王大力知道你在调查王二筒?” “是,每次我去找魏鸣凤的时候,他都知道。”张楠是有脑子的,她之所以先说魏鸣凤的事,就是为了介绍王大力和王二筒的关系。 裴素素恍然:“那你看,这个是不是立不了案?不行我让后勤那边把他开了。” “直接开也不行,魏鸣凤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他想着他们老王家有后了,就改邪归正了。他是自己凭本事应聘进去当清洁工的,流程正规,手续齐全,还被生产队当成了游手好闲的老男人重新做人的正面典范。据说他的名单已经报送到楚主任那里了,要评选今年的后进模范呢。”张楠该做的功课都做了,不禁感慨,这些男人还是被骨子里传宗接代的思想所控制着。 即便是王大力这样的老骗子,也知道积极上进了,就为了养活兄弟强jian妇女后受害者生下的男丁。 哎,真是讽刺。 裴素素也意识到,这事超出了她的预期。 只得回去再想办法。 晚上师敬戎回来,她跟师敬戎说了说这事。 师敬戎问道:“让小金鱼偷偷把他揍一顿,会影响你的福运值吗?” “会,扣得还挺多呢。因为这个王大力目前没有作恶,他只是盯着我而已。”裴素素也是头疼,福运系统可以允许她惩罚坏人,可前提是,这个人作恶了。 显然,王大力来海岛之前骗取彩礼的事儿,不在这个范畴。 师敬戎只得想别的办法:“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别别别,你那么忙,我来吧。”裴素素知道他最近训练任务繁重,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师敬戎没说话,这事儿他已经上心了,媳妇不让做他偷偷做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来一个退伍老兵,如此这般的授意一番。 老兵是山塘地震一事中,护送裴素素北上的那五个人之一,经常给师敬戎跑腿办事儿,收到指令后,便想办法去接触了一下王大力这个人。 当天下午老兵来复命:“王大力不喜欢女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所以他挺想把魏鸣凤那孩子据为己有的。” “当真?”师敬戎还挺意外,没想到这个男扮女装骗彩礼的老男人,居然真的喜欢男人。 这事儿还挺荒诞的,超出了师敬戎的认知范畴。 他沉思片刻,道:“你去跟他说,只要他从大学后勤处辞职,我一定会让魏鸣凤把孩子交给他抚养,还会给他去别的地方介绍个不错的工作。不过相对应的,他弟弟也会去坐牢,你让他自己权衡一下,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 王大力当然很想要这个孩子,唯一让他犹豫的,便是他二弟会坐牢。 但是他也清楚,他二弟这个德性,坐牢是迟早的事,与其到时候连累孩子有个那样的父亲,不如让他带走孩子。 只是这么一来,孩子怎么上户口呢? 老兵让他不要担心,只要他点头,肯定会帮他解决好户口的问题。 王大力这才同意了合作。 * 裴素素再次夹着教案去教室上课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看不到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了。 下课后她去后勤处问了问,听说这个男人已经辞职了,她还挺意外的。 不管了,总之这个威胁没了就好。 她收拾收拾,去找师翱说了一声,她今天晚点回去吃饭,不用等她。 师翱好奇:“小裴你这么晚了还要处理什么事情吗?” “嗯,大哥还记得魏鸣凤吗?她被人强jian生了个儿子,我去劝劝她,配合警方把那男人抓起来判刑。”裴素素没有瞒着师翱。 原以为这么说了,师翱会避嫌,毕竟魏鸣凤当初想嫁给他来着。 没想到师翱却坚持要陪裴素素一起过去。 裴素素不理解:“张楠已经提前过去等我了,大哥你不用跑一趟的。” “不行,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肯定要陪你去的。那边我知道,都是些黑五类和游手好闲的懒汉聚居的地方,很乱,不安全。”师翱说什么也要跟着,便叮嘱了师翔一声,让他通知家里留两个人的晚饭。 裴素素无奈,只好由着他跟着。 路上还是劝了劝:“大哥,你也太有责任心了吧,我真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小金鱼帮忙呢。” “那不一样,我跟着放心点,要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敬戎交代。”师翱有自己的坚持,当大哥的,总是要多承担一些的。 裴素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自觉的联想到了卓彧。 她想到之前师敬戎跟卓彧说的那些话,再看看这个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大哥,两代人的形象,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重叠。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一个事事冲在最前面保护妹妹的大哥,听起来是挺让人有安全感的。 可是谁来保护大哥呢? 或许男人天生就不需要保护? 那也不是,男人也有弱小的,女人也有强大的。 所以师敬戎的那番话,其实是有问题的。 毕竟卓彧自己还只是个宝宝。 等会儿回去,她得好好跟师敬戎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很快,裴素素和师翱来到了魏鸣凤这边。 这里被称为黑风寨,当然,这是大家调侃的名字,用的还是鬼怪演义里的地名。 目的当然是想渲染一下这里的脏乱差。 裴素素走近的时候,确实闻到了臭气熏天的泔水味道。 海岛天气热,这群懒人也不收拾收拾,住在这里真是遭罪。 张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过来,赶紧拿了个手帕帮她捂着口鼻:“嫂子你慢点,师翱大哥也来啦。” “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裴素素笑了笑。 张楠点点头,指了指院子水井旁正在洗衣服的魏鸣凤:“到了嫂子,我刚又劝了劝她,她还是不肯听。” “我来试试。”裴素素跟师翱对视一眼,那意思是,大哥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不进去的。 不过,师翱还是跟了进来。 魏鸣凤没有抬头,她当然听到了张楠提到的那个名字,但那又怎么样呢? 当初她算计师翱想嫁给师翱,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真心吗? 当然是有的。 谁不喜欢长相帅气的男人呢。 哪怕好几年过去,也依然帅气不减当年。 可是魏鸣凤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她不想跟师翱说话,只管拼命的在搓衣板上搓洗衣服,试图把尿布上黄色的粑粑搓洗干净。 可是这就像是她人生的污点,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她麻木的搓着,脚步声走近,听到的不是裴素素的声音,而是师翱的一声:“小魏,你不该这样活着。”, 322因为我也是女人(三更) 这一声小魏, 让魏鸣凤迟疑了一瞬,手上的活儿下意识停了下来。 犹豫再三,她终于抬起头来, 她不明白:“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没错,我是算计过你,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偷不抢,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 我错了吗?至于你初恋情人的事, 那个纯粹就是巧合,不关我事。” “我没有笑话你。”师翱叹了口气,“我是真心觉得, 你不该这样活着。” “那我该怎样活着!!!”魏鸣凤忽然摔了手里的尿布,眼泪说来就来。 她不知道, 她到底该怎么活着? 申诉的材料石沉大海, 她摘不掉这样一个身份, 她没办法有尊严的活着。 就连被强jian的时候,她还在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嘲笑,说什么他愿意睡她, 是她的福气, 一般男人看到她谁不是躲得远远儿的。 这些话在她本就屈辱的人生里,生生钉上了一根根长刺,扎得她体无完肤。 所以那一瞬间,她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任人摆布。 是啊, 哪个男人看到她不是退避三舍,她长得不差,全须全尾的, 却连一个向着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连路过的蚂蚁,都可以吐一口唾沫,嘲笑她的狼狈和落魄。 可是她不服气啊。 因为不服气,所以没办法把这样的伤口血淋淋的展现在警察面前,她这样做难道也是错的吗? 她就是不想报警啊,她犯了哪门子的法啊? 她真是受够了,受够了师家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同情她,施舍她。 真要是这么好心,当初为什么要让师霈去举报他们全家啊! 师霈是什么人物啊,即便退休了,那也是人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大人物啊。 她魏鸣凤拿什么去抗争,拿什么去翻盘? 算算日子,四年多了。 她的人生,已经在这里蹉跎了四年多的时间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申诉材料还要写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摘下黑五类的帽子,做个有尊严的人,堂堂正正的活着。 但她知道,她不要师家的施舍,也不要师家人的同情。 她很他们! 这份恨意,成了她无数个不眠之夜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还要写材料,她会一直写下去,直到组织上给她洗刷冤屈,直到她不再被人耻笑,连成为受害者,好像是她自找的,她就活该忍受这样的命运。 她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尿布落入盆中,溅起一大片污水,像极了她再干净不了的人生。 裴素素没说话,她不是来评判魏鸣凤老子的清白问题的,她是来处理强jian案的,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所以,她在等师翱撬开魏鸣凤的话匣。 师翱沉默了很久,就这么跟魏鸣凤四目相对。 说实在的,他对魏鸣凤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可怜。 至于当初她算计相亲的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年,费尽心思接近他的女人并不少,而每一个,都被他那个虚假的妹妹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多一个魏鸣凤不多,少一个魏鸣凤也不少。 他那时候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个被强jian后嫁给强jian犯的初恋。 现在,魏鸣凤走向的,不就是跟他初恋一样的,也跟无数受害女性一样的老路吗,他看不下去,本能的想伸手拉一把。 哪怕只是为了内心坚守的那一份正义。 于是他斟酌再三,说道:“我小姑举报你们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不过我想,组织上可能会一时误判,但不会一直误判。如果你们家真的问心无愧,那你坚持寄送材料就行,总有一天会被看到的。” 魏鸣凤没有说话,她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打人的冲动,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会啊,虚伪。 师翱不在乎她的目光,继续劝道:“但我还是想纠正你一点,你算计相亲,确实不犯法,可是你算计得来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同样,算计来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的。” 魏鸣凤瞪着他,很想抓花他那张好看的脸。 他不在乎,继续畅所欲言:“我觉得你还是要正视一下自己的问题,如果你没有算计,如果你跟其他人一样正常出席,在我继续跟平时一样当逃兵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海家母女也不会因为你的搅合,率先对我爷爷发起举报。那么相对应的,我小姑在收拾他们的时候,也不会顺带把你们给一起举报了。” 魏鸣凤扬起的手落下,她并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 师翱叹了口气:“世上的事都是这样的,环环相扣,半点不由人。你的算计带来的破坏力,是没法在当时看出来的,但却在事后给你重重上了一课。你可以觉得你们家被举报的具体内容有失公正,但是你们全家被举报,这件事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要区别看待。” 魏鸣凤握紧了双手,不想承认。 这并不重要,师翱一向有自己的主张。 他善意的提醒道:“正视自己的问题,真心实意的对待别人,别人才不会迁怒于你。我想我讲得够明白了,不过如果你坚持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你全程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师翱转身,准备去门外等着。 他知道,裴素素还有话要说,天已经黑了,他得送给她安全的回到家里才行。 这是一个大哥,在弟弟无法到场时,唯一能对弟弟履行的责任,那就是保护好他的妻小。 他堂堂正正,不怕别人胡乱发散。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魏鸣凤叫住了他:“我只问你,你有没有瞧不起我?” “我可以明确回答你,算计相亲的事,我确实很反感你。但对于你现在的遭遇,我不会瞧不起你,相反,我瞧不起的只有那些趁火打劫的罪犯。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再说了,你有什么笑话好看的?你过得好,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打击报复我们。我们只是来伸张自己心中的正义,仅此而已。”师翱说完,便出去了。 裴素素安静的等着,等到魏鸣凤颓废的坐回小板凳上,她才劝了一句:“前几天公社组织去看的电影,你去看过了吗?” “哪一部。”魏鸣凤双目无神的看着盆里的尿布,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裴素素抓了个小板凳坐下,尽量不让魏鸣凤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她平视魏鸣凤的双眼,提了个名字——姐姐妹妹站起来。 说罢,她便不吭声了。 魏鸣凤不是个蠢人,她知道裴素素想表达的是什么。 姐姐妹妹站起来,是一部取材于现实的电影,里面的角色,都是曾经被践踏被欺辱的可怜女人。 新中国成立后,组织上不但没有歧视她们轻慢她们,相反,组织上积极的对她们伸出援手,帮她们治病,给她们安排工作,鼓励她们站起来,靠自己的双手,挺直了脊梁活着。 那些妇女都是被拐卖被欺骗被生活逼迫,才走上了出卖身体的道路,她们是社会的最底层,是人人可以唾骂轻贱的存在。 可是咱们国家给与了她们尊严。 而她魏鸣凤呢? 她又何尝是自愿跟那个狗男人发生关系的呢? 她与电影中角色的区别在于,她们尝试过逃跑和反抗,而她,居然默不作声的,想忍下这份屈辱。 她还不如她们的觉悟高呢。 所以,魏鸣凤听到这个名字,便移开了视线。 聪明人对话,就是这么简单,裴素素想说的话她都懂。 可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裴素素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你不会以为以你现在的处境,还能有闲钱寄送申诉材料吧?别的不说,这孩子你养得起吗?” 魏鸣凤不说话,她没办法反驳。 裴素素继续苦口婆心:“魏鸣凤,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同情你,不是因为我高高在上,而是因为我物伤其类。我知道一个女人怀孕生子之后,身体会进入一个极度虚弱的阶段,我也知道,这时候如果没有家人的支持和鼓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很难走下去的。” 魏鸣凤还是不说话,眼中的空洞却逐渐被担忧所取代,裴素素说的,何尝不是她担心的呢。 裴素素知道她内心动摇了,便继续劝道:“我们是人类,不同于那些野生动物,它们的身体构造,不至于像我们女人一样,生个孩子如同鬼门关里走一遭。它们可以很快恢复精神,出去打猎,喂养幼崽,可是我们不能。我们是群居动物,我们没办法一边照顾幼崽,一边打猎,我们想喂养幼崽,必须依附整个社会体系。一个人是对抗不了大环境的,即便是我,在这样的处境里也一样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魏鸣凤闭上双眼,眼泪落下,不反驳便是认同。 裴素素叹了口气,把张楠给她的手帕递给了魏鸣凤:“我不敢想象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照顾你坐月子,没有人帮你承担养育孩子的费用。我真的挺佩服你,但是,我不看好你今后的人生路。你的积蓄应该已经花光了,你很快就要到处借债了。一开始别人同情你,会借个三瓜两枣给你,然后呢?救急不救穷,你魏鸣凤也不是低声下气做乞丐的料子,你真的能甘于贫困,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下去吗?” “可是这跟我起诉王二筒有什么关系呢?官司赢了,也不会多一个人帮我照顾孩子,官司输了,他反倒会来报复我,你当我傻吗?”魏鸣凤终于开口了。 她哭得很伤心,吼得很大声,她委屈,她不甘,可是她抗争不动。 蚍蜉撼大树,原来是这么的辛苦,这么的无能为力。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裴素素见她不肯接手帕,便亲自替她擦了擦眼泪:“不,官司赢了,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受害者,王家有义务赔偿你,也有责任帮你养育孩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立一个受害妇女互助小组,让你来做组长。” “我?做组长?”魏鸣凤蹙眉,无法理解。 裴素素自顾自说道:“你需要帮我把岛上有相同处境的女人都找出来,咱们合力,把那些禽兽告上法庭,净化海岛的生存环境。这个小组虽然是公益组织,但我会给你们开工资。我的漫画很赚钱,你不用担心我付不起你们的工资。除此之外,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们多一些赚钱的路子,我可以去古宿找几个老绣娘过来,教你们手艺。也可以去我老家找几个竹编手艺人过来,教你们做竹编。我老家的竹编是很出名的,绝对让你们可以自食其力。总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好好考虑。” 魏鸣凤没有说话,她摁住了裴素素的手,怔怔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魏鸣凤才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当我是为了名利吧,我喜欢听别人夸我,行吗?”这个解释,应该符合魏鸣凤比较功利的逻辑思维模式。 魏鸣凤果然接受了这个说辞。 她把手帕接过来,松开了裴素素的手。 擦干泪水后,她起身去了趟房间。 裴素素没有跟进去,她不想窥探魏鸣凤的私生活。 这让魏鸣凤感到了一丝轻松。 很快,她从床底的箱子里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王二筒写下的保证书,那是王二筒为了看孩子,在魏鸣凤的威逼利诱下写的。 里面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强jian魏鸣凤怀上的,也承认了自己早就见色起意,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里面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再违背魏鸣凤的意愿发生关系,但是魏鸣凤不准拒绝他看望孩子。 保证书有署名,还有指印。 另一样,也是证明王二筒强jian她的证据。 那是她从王二筒的狐朋狗友那里偷来的,她在孩子满月的那天,故意设局请他们来喝酒,等他们喝得烂醉如泥之后,她偷来了王二筒与这群畜生对赌的协议。 上面写道,钱麻子打麻将输给王二筒三百多块钱,无力偿还,愿意帮王二筒弄三个女人来开开荤,一个女人抵一百块,剩下五十多,钱麻子分半年支付。 上面还列出了三个女人的名字,且有钱麻子和王二筒的签名和手印儿。 裴素素看到这两样东西,不禁松了口气。 看来魏鸣凤是想报警的,只是当前的处境让她丧失了斗志。 她把证据接过来,交给了张楠。 裴素素转身离开的时候,魏鸣凤再次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想听实话?”裴素素回头,她挺意外的,以为那套功利的说辞已经说服了魏鸣凤。 魏鸣凤点点头:“你不擅长撒谎,跟我说实话吧。” “大概是因为我也是女人,我还有个女儿吧,我希望这世上的强jian犯全部死绝,永无后患。”裴素素笑笑,转身离开。 她刚走不久,师敬戎的说客,那个退伍老兵也来了,身边还带着王大力。 魏鸣凤笑了,她家今天还真是热闹。, 323妇女联合会(一更) 事情顺利, 有师翱和裴素素的参与,老兵再来当说客的时候,魏鸣凤态度非常配合。 最终她答应了把孩子交给王大力, 她再想办法把另外几个受害者发动起来,一起指证王二筒。 王二筒被拘留,等待开庭。 岛上的司法部门不怎么忙,最多一周之后就能排到这个案子, 最终判下来, 王二筒强jian多名妇女,情节恶劣,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为了不影响孩子的未来, 王大力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找了个女人假结婚, 把孩子登记在了自己名下。 师敬戎也说话算数, 帮他介绍了海珠那边的工作, 让他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孩子离开的那天,魏鸣凤躲在码头的货仓后面,泪如雨下。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不被期待的, 但他到底是她的孩子。 今日一别,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 当妈的心中总是有一处柔软的角落,是独属于孩子的。 她哭得昏天黑地,却不敢出声,免得别人注意到她,免得别人用鄙夷的目光再把她凌迟一遍。 很快, 小船乘风破浪,远去他乡,魏鸣凤虚脱一般, 跌坐在地上。 如果她不是这么清高,也许早在裴素素上次在码头对她施以援手的时候,她就该放下那高傲的不值一提的自尊,寻求裴素素的庇护。 也许这样,她就不用承受这无法承受的生离死别了。 要问她后悔吗,后悔,真的后悔。 可是后悔能怎么办? 裴素素说得不错,与其跟孩子一起互相拖累着坠向深渊,不如振作起来,先把自己经营好了。 听说最近政策松动了,说不定她下一次的申诉材料就有希望了呢! 她不能就此停下,她要把这一段埋葬,重新出发,让自己变回原来那个蓬勃向上的女人! 她可以的! 擦干泪水准备回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魏鸣凤赶抬手遮挡,想快点跑回住处。 从货仓后面绕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裴素素正撑着雨伞,站在码头旁边的路上看着她。 她有刹那的失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怕你跳海。”裴素素实话实说。 当妈的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放弃孩子的,好比嫂的娘家二姐,来了这边挺长时间了,还是一蹶不振。 别人言笑晏晏的时候,她始终是愁眉苦脸的。 母亲与孩子的羁绊是天性,不是理智可以割舍的。 魏鸣凤心气高,说不定真会做出轻生的傻事来,那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好在,她低估了魏鸣凤的韧性。 这个女人没有向苦难低头,好样的。 她把手里另一把雨伞递给了魏鸣凤:“我回去上课了,互助小组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今天开始给你算工作时间。你要是愿意,每天在我下班之后,给我送一份工作报告来。我希望你拿出斗志来,如果你不能让我看到切实有效的工作进展,我会解散这个小组。” “明白。”魏鸣凤把伞撑开,在路口,与裴素素走向各自的战场。 她要与贞洁羞耻作斗争,要鼓励那些受害的女人,站起来反抗。 裴素素要培养学生,要拿到医学学位,今后才有更多的能量去帮助这些受害者。 没有人是活该被欺负的,每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都有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权利。 正走着,系统声响起。 不用看,是魏鸣凤那边的好感度涨了。 裴素素不在乎,她帮魏鸣凤,跟什么好感度无关,纯粹是同为女人的一点点同仇敌忾。 * 岛上最近人心惶惶,不少做过恶的狗男人都在担心自己被抓去坐牢。 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有的甚至主动跑去自首了。 岛上的看守所一下子人满为患,不得不扩建。 张楠跟另外一个狱警提着饭桶过来的时候,牢房里的沙世窈赶紧站了起来,问道:“同志,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是不是要过节啊,会不会让我们多一点放风的时间啊?” “想什么呢?外面热闹,是工人在帮忙扩建牢房,怎么,你也想去帮忙?”张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沙世窈真是蠢的,明明嫁了个军人,却身歪影子斜,跟那个通敌的表姐洪金凤来往密切,硬生生把自己送进来吃牢饭,还把她男人给连累了。 虽然组织上查清楚了她男人全程不知情,可是这也说明了她男人失察啊。 两人还有孩子,她男人再无辜也只能被边缘化了,这不,眼看着马上要冬季征兵了,她男人毫无意外的出现在了复员的名单里面。 可怜哦,本来那屈正弘在挖泥船小队表现突出,有望被提拔的,现在好了,要变成平头老百姓了,即便是回到原籍能分配个工作,可是他有这么一个老婆,又能得到什么好职位呢。 张楠很是同情这个小连长,看向沙世窈的时候,眼神满是嫌弃。 沙世窈讪讪的撇撇嘴,问道:“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扩建牢房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样的蛀虫太多了?”张楠飞了个眼刀子,径直离去。 沙世窈慌了,不能吧,难道她二哥也暴露了?可她二哥不是更名改姓换了个身份吗? 难不成的刀疤脸出卖了她二哥? 她很担心,急得在牢房里团团转,等张楠折返过来开门放她去吃饭的时候,她抓着张楠问道:“同志,最近新来的罪犯里面有没有姓陈的啊?” “怎么,有你认识的?”张楠怎么可能被她套话,反倒是扭头套起了她的话。 沙世窈愣了一下,随机意识到这样有点此地无银百两了,便尴尬的笑笑,“没有没有,我有个仇人姓陈,我天天诅咒他赶紧被抓起来呢。” 张楠不信她,下班之后,便来找裴素素通风报信。 裴素素正在教务大楼一楼大厅里翻看魏鸣凤交上来的工作报告。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有点能力的,第一天就把完整的受害人统计报告交上来了。 当然,这些只是魏鸣凤知道的,所以是初稿。 想弄清楚还有多少不敢声张的受害者,还需要时间。 不过,这份报告给出了具体的年龄段分布,出事时间段和地点分布,以及受害者的家庭情况统计,大致可以根据这份报告,描绘出一副更容易被侵害的潜在受害人画像。 比如年幼不经事的,这种人最容易被对方一开始伪装的善意欺骗,引狼入室。 再比如遭遇重大挫折的,这种人最容易被一点点萤火般微不足道的温暖所感动,出于对对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感恩,被侵犯之后选择了闭口不谈。 还有就是那些无亲无靠的、孤身一人的,这些女同志实在太可怜了,有的反复被好几个男人在不同的时间段欺负过,甚至在同一天轮流侵犯她。 这份报告,看得裴素素心情沉重,她拍了拍魏鸣凤的肩膀,道:“辛苦了,跟我来,我们去找楚奇谈谈,他是公社主任,他必须参与进来。” 两人刚走出大厅,便看到了张楠。 裴素素正好需要张楠帮忙,毕竟她是狱警,最了解那些犯人有没有真的悔改。 于是人一起去了楚奇那边。 楚奇正在进行第轮可疑人员排查,看到裴素素登门,客气的叫书记员去搬了几张凳子过来。 裴素素没有废话,直接把调查报告交给了楚奇。 楚奇看过之后,好半天都在组织语言。 裴素素耐心的等着,没催。 最终楚奇说道:“对不起,这事我曾经尝试过去解决,可是你也知道,我是男人,那些妇女一旦知道工作人员是我公社大院这边过去的,就什么也不肯说了。她们咬定了我和工作人员会嘲笑她们,贬低她们,我实在百口莫辩,怎么努力她们都不肯站出来,我也是没办法。” “我没有怪你,妇女受害,当然是妇女来做这样的劝导工作比较合适。我是希望,你给我申请一点经费,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组织上要表态,愿意支持我们的工作,其余不够的,我自己会负责。那相对应的,出多少钱办多少事,要是组织上的经济支援不够,那决策权就在我们自己手里,你没意见吧?”裴素素公事公办,不想说别的没用的。 楚奇点点头:“好,我一定尽力。” 裴素素起身,准备离开,张楠注意到了楚奇桌子上的名单,赶紧扯住了裴素素:“等等!” 裴素素回头,好奇的打量着张楠,这个狱警不是冒失的性子,一般不会这么激动,她便耐心等着。 张楠看着楚奇,问道:“楚主任是在排查可疑人员吗?” “是。”楚奇知道张楠现在算是裴素素的小跟班了,所以他把名单调转了过来,“你要看?” “我来找小裴嫂子就是因为沙世窈忽然莫名其妙提了个什么姓陈的,我觉得她可能是在担心她的同伙,这个同伙肯定是漏网之鱼。请问楚主任,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在什么方面出现了疑点?”张楠这段时间把裴素素拿给她的书仔细学习了一遍,其中有一本国外的犯罪心理学著作,很值得好好钻研。 里面提到,如果犯人有共犯,且共犯成功躲避了追捕,那么这个犯人肯定会在不经意的交流之中,露出对共犯的关心。 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犯人坐牢,失去了信息来源,出于某种羁绊,他不得不关心一下共犯的处境。 这份羁绊,既可能是单纯的情感,也可以是利益相关。 所以,沙世窈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关心什么姓陈的人。 那么,排查一遍楚奇手里的名单就很有必要了。 楚奇把名单拿过来,扫了眼,解释道:“这些都是家庭成员关系不明确,或者组织关系存在问题的,还有一些是跟沙世窈、刀疤脸等人有过接触的,总之,我征集了大量的群众线索,总结出了这一份名单,现在要逐一核查。” “那就找找有没有姓陈的,说不定真就在里面呢?”张楠也知道这存在误判的可能,可是万一呢?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姓陈的,他们也只是把对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 所以排查一下很有必要。 楚奇手里的名单很多,便干脆也拿了几张给裴素素和魏鸣凤:“那咱们把姓陈的全部圈起来吧,用红笔。” 书记员听着,赶紧出去多拿了几支笔过来。 楚奇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叮嘱道:“这件事不准走漏风声,要是有哪个姓陈的跑了,我唯你是问!” 小书记员赶紧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关上。 最终四人从这二十几页多达一千多人的名单里面,圈出来了七个姓陈的。 其中一个很是奇怪,叫陈九日,带了一个女儿过来,时间就在袁朵朵来岛上的同一天。 裴素素看了看这个人的详细情况,怪了,其他人都有明确的组织关系转入前的记录,甚至连偷窃入狱都写了,但是这个陈九日,居然只写了个籍贯海祥,转入缘由:技术支援。 可具体是什么技术支援呢?写的居然是捕捞作业。 这不对劲。 海祥是内陆城市,不存在海洋捕捞作业的客观条件。 那么这个陈九日是从哪里得来的捕捞经验呢? 难道他还去过别的地方?可是他的组织关系是直接从海祥转过来的啊,之前做过什么,一点记录都找不到。 裴素素觉得这个最可疑,便把红圈加粗,做一个重点标记。 张楠也意识到了这个陈九日不对劲,蹙眉道:“没记错的话,刀疤脸和他的同党都是捕鱼小队的,而且你们记得吗,彭招娣越狱之后也去了捕鱼船那边找人帮忙。” “没错,这就对上了。”裴素素把笔帽合上,名单推给楚奇,“楚主任,看你的了,我太忙了,只能等你的消息。”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楚奇赶紧起身,出去找人。 宋首长安排的侦查连还没有完全撤走,留了几个精英在岛上乔装潜伏。 楚奇找的正是这个侦查连的副连长于朔东。 于朔东是个精瘦的十出头的男人,个头偏低,不到一米七,是典型的当地人长相,肤色黢黑,很容易跟当地渔民融为一色。 陈九日的名单就是他提供的。 他看着重点标记的名单,道:“他呀,他是挺奇怪的,每天都会去大学外面绕一圈,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算计谁。放心,这人已经在我的重点盯梢列表上了,不会放过他的。” 几天后,裴素素在公社大院这边选了个空置的房间,挂上了“妇女联合会”的牌子,并郑重的宣布,要在七天后召开联合会成立的庆典。 这七天内,欢迎广大妇女同志踊跃报名,表演节目,到时候每个人都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为了推广这个活动,她还让师翱师翔画了海报。 渔船上,沙世超看着海报上面的发起人姓名,激动得两眼泛光。 来了,机会来了!他只要扮作女人,就可以接近裴素素了!, 324你就自认倒霉吧!(二更) 妇女同志报名踊跃, 连赵五妹都主动加入了进来。 因为她也曾遭遇过欺辱,所以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彻底跟过去挥手告别。 黄晨非常支持她, 甚至亲自陪她过来报名。 这让楚奇看到了男人做妇女工作的弊病。 类似的活动他其实也组织过, 不过效果很一般, 当时因为人手不够的问题, 很多组织人员都是男同志,不过他并没有考虑过是这方面的问题。 再看现在,报名现场人山人海, 可以用过节来形容了。 他不禁开始反思, 也许这不仅仅是因为组织者是女性, 更因为这个人是裴素素。 换一个人来,效果都要打折扣。 因为榜样的力量是润物无声的,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怎么能吸引那些胆小的女人主动走到聚光等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裴素素把这件事交给魏鸣凤负责, 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魏鸣凤身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不, 应该是考虑过的。 不过, 可能正是因为魏鸣凤戴着摘不掉的帽子,才更有鼓励其他人的作用。 毕竟, 连魏鸣凤这样的女人都有机会重新来过, 其他人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得再多再好听, 远不如实际上的行动来得有用。 这一点上, 也许是他的觉悟不够, 是他落了下乘。 就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两个身影。 女人个头很高,甚至可以用魁梧来形容。 长发披垂, 遮挡住眉眼,看不太清楚,旁边的女孩子也一样披散着头发,走路的时候喜欢从头发缝隙里看人。 这不对劲。 这个年头,妇女同志为了投入生产劳作,要么剪短头发,干净利索,要么把长发编成麻花辫儿,俏皮可爱。 所以,大热天披散长发的女人真不多见。 而且这个女人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楚奇立马有了动作,不过他刚准备叫书记员找人过来,便看到了后面跟着的于朔东。 于朔东指了指前面形迹可疑的女人和孩子,给了楚奇一个眼神示意——我盯着,你放心。 楚奇松了口气。 很快,怪异的女人和孩子来到了报名点,女人不说话,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艾小佩,艾小酥,双人舞蹈,祖国母亲我爱你。节目单的后面写着:抱歉,我和孩子都是哑巴,所以找了朋友代写。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没说什么,写下了节目单。 女人和孩子转身离开,楚奇看了眼女人紧扣的领口,隐约好像看到了一个突起的弧度。 是喉结? 很像! 难不成是男人假扮的? 楚奇不敢大意,再次找了找于朔东的位置,见他已经跟上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楚奇凑到工作人员身后,看了眼节目单,不禁蹙眉,不姓陈啊,奇怪。 * 山塘市。 冷娇妮出来后,马小东找了过来,让她帮帮忙,把洪金凰也捞出来。 冷娇妮知道这个洪金凰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这样的人留着以后也许能帮大忙。 她不介意卖洪金凰一个人情,便托了她老子的关系,把洪金凰捞出来了。 本来嘛,只要楚杰的老子娘抱走大壮的事情不算偷小孩,洪金凰就可以出来了,只不过,她不是当地人,又没有介绍信,不明不白的出现在山塘市,怪可疑的。 便被留在了拘留所,想等查清楚她的来历再说。 这年头户籍信息是没办法互通的,尤其是这种跨省的,找都没处找,除非洪金凰自己开口。 可这个洪金凰怪得很,愣是油盐不进。 这时冷娇妮找了过来,给出的说辞是,这个女人是她新任小姑父的前小姨子。 这七绕八拐的关系,还真把小警察绕晕了,不过没关系,既然是冷家捞人,放就是了。 洪金凰终于恢复了自由。 出来后她打量着冷娇妮,嫌弃道:“你也真是够蠢的,到现在才来保我。” “我是私生女啊,我怎么知道你是我小姑新任丈夫的前任小姨子,你也没跟我说。再说了,我连我小姑都没见过,上哪知道你的来历。”冷娇妮也是无奈,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信息渠道终究是比不过人家原配的孩子的。 洪金凰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蠢还不承认,我要是没点来历,可以随便出入山塘?介绍信我也是有的,只是不想连累人家而已。好了,赶紧给我安排住处,真是受不了,洗个澡都一堆人抢水龙头,这日子没法过了。” 洪金凰很挑剔,冷娇妮很意外。 这个老女人还不好伺候。 算了,先哄着点吧,留着以后当黑手套。 很快,洪金凰吃饱喝足,洗澡换衣,重新活过来了。 收拾完,她便回了趟之前的小乡村,找到门口的收信箱,打开里面的信件和电报。 用的都是摩斯电码,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再说农村人文化有限,就算是汉字也未必认得,所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压根没人来动这里的信箱。 她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信息,不禁大惊失色。 姐姐被抓了! 海岛布的眼线也被捣毁得差不多了,就只剩沙世超和没有露脸的苗女了。 这下糟了,难道要靠她自己来把这事进行下去吗? 算了算了,还是先避避风头,隐藏锋芒,等她打听清楚她姐姐那边怎么回事再说。 于是当天夜里,洪金凰找到一个接头人,拿了点路费,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她制造了一个假身份,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叫洪金凰了。 叫什么呢? 嗯,就叫冷娇妮吧,冷家自带靠山,有这个身份做掩护,她也许可以找机会跟姐姐见上一面。 她不知道的是,洪金凤是宋首长亲自审的。 目前羁押在基地的牢房里面,她根本进不去,即便是冷娇妮这种身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玩意儿,想见洪金凤,那就等于自投罗网。 而宋首长早已把侦查连的其余人手布置在了基地附近,随时准备收网。 * 昶阳城,小洋房。 张煦出院了,张燕怕郭晴一个人路上照顾不过来,帮着一起把张煦送了回来。 张燕长得很清秀,虽然算不上多么明艳照人,但她是那种让人很舒服的邻家小妹的长相。 师霖见了,不免动了说媒的心思。 他有个战友,正好有个儿子。 不过他刚开口,张燕就婉拒了,她客气的说道:“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倒是听我哥说,你有个侄媳妇,很了不起。老首长要是愿意的话,帮我找人开个介绍信吧,我想去海岛看看。” “好说,好说。”师霖客气的招呼张燕坐下。 女婿的妹妹,那就是他闺女的小姑子,四舍五入,也等于他的半个女儿,是要给几分体面的。 于是第二天师霖便张罗去了。 张燕留在小洋房这里,四处转了转。 她是当地有名的绣娘,早就可以自食其力了。 所以这次出来,她用的都是自己的钱。 她爸妈是不太情愿的,还好她哥哥出事,给了她名正言顺离开的借口。 她想看看外面的天,看看外面的地。 看看那个传说中凭着一己之力很快把致远找回来的裴素素。 毕竟,师家的人没有抢占她的功劳,亲戚朋友都知道张致远被卖去山区的线索是裴素素提供的。 不过,张燕现在比较担心致远的政审问题。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趟供销社。 郭晴正在上班,见她过来,赶紧客气的找个凳子让她坐下。 张燕开门见山,直接批评了郭晴一顿:“你跟你那个后妈斗法,我不怪你,换了是我的话,我也会恨她。可是嫂,你要为致远和宁静的未来考虑。你那个后妈虽然离婚了,可她依旧是孩子名义上的姥姥,除非你不认你那个弟弟。只要她还是孩子名义上的姥姥,将来孩子要是想参军,想吃公家的饭,政审这块是过不去的。” “这不可能,孩子的姥姥永远是我亲妈,我永远不会在孩子的档案里写姓刘的女人。”郭晴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刘巾帼坐牢,应该只会影响师翊和他的孩子,影响不到师霖原配的孩子的。 除非组织不讲道理。 可是张燕看得比她透彻,张燕反问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认回师家?” “认了。”郭晴蹙眉,她大概知道张燕要说什么了,她直接反驳道,“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一天也没叫过她妈妈。” “别人可不管,到时候不管什么岗位,都会有竞争对手,只要竞争对手挖出刘巾帼坐牢的事,就可以往孩子身上泼脏水。嫂,你冷静一点,你是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报仇归报仇,可你不能牵连孩子啊。我要是你,我会大事化小,只要让刘巾帼写一封保证书握在我手里牵制她就好了。这样既保证了两个孩子永远不会被刘巾帼的问题卡政审,你那个弟弟还会感激你,帮他的孩子保住了政审的问题。师霖叔叔也会感激你,既有效的克制住了刘巾帼继续作恶的念头,又保住了全家的声誉。”张燕说得头头是道。 郭晴沉默了。 张燕趁热打铁,劝道:“嫂,你记好了,仇是要报的,但不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报!” 张燕说罢,便起身了:“我去帮你打听一下能不能在刘巾帼的事情上做文章,只要能做,咱就想办法把她捞出来。名正言顺的捞出来。嫂,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张燕走后,郭晴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真的吗?仅仅因为她认回师家的时候,刘巾帼还是师霖的配偶,她的孩子就会受影响吗? 也是,燕子说得对,不管她情不情愿,不管她承不承认,外人只会把他们当做一家人。 是她糊涂了。 丢失孩子的事情冲昏了她的大脑,她原本冷静克制的步伐,一下就乱了。 还好燕子及时给她敲了警钟。 于是下班后,她赶紧回去找师霖,准备把刘巾帼弄出来。 师霖不理解:“你不怕她把宁静也抱走?” “爸,我也有不理智的时候,其实我知道,刘阿姨是怕我抢走弟弟的家产。爸你放心,我不会要弟弟的家产的,我只是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爸爸,现在我妈和姐姐都走了,我……我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只要你我父女好好的,我愿意好好劝劝刘阿姨,大不了我写个保证书给她好了。”郭晴欲擒故纵。 她当然是不会写保证书的,家产也是要抢的,但是话不能摆在台面上说。 越是想要什么,越是要藏起来这样的心思。 师霖想了想,也好,只是,他还是确认道:“你真的不恨她了?” “爸,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您帮黄坚叔叔升上去了,您说,他会眼睁睁看着他亲外孙的奶奶影响孩子的政审吗?他肯定会出手的,真到了那时候,主动权可就全在黄家手里了,你只能是理亏的那一个。别人会说你治家不严,闹得鸡飞狗跳,而别人会夸黄坚叔叔对亲家有仁有义,哪怕孩子被你弄丢了都既往不咎。到时候你的形象可就彻底垮了。”郭晴不是在危言耸听。 这是她冷静下来后想到的客观问题。 试想,一个退休老阿姨,丈夫送她去坐牢,亲家却大费周章保她出来,别人怎么想? 当然是觉得亲家好,自家人不像话了。 师霖点点头:“好,那你叫上张煦,咱们一起去把你刘阿姨保出来。” 刘巾帼很是意外,她以为自己这顿牢狱之灾是躲不掉了。 没想到狱警忽然通知她,无罪释放了。 她不理解,抓住那女狱警的手,问道:“是不是我娘家来人保我了?” “刘阿姨,你想什么呢?是你那个女儿女婿央求老首长一起来接你回去的。他们说了,一切都是误会,不过是家庭矛盾,你当时想带孩子出去散心的,是他们病急乱投医,以为孩子被拐跟你有关,所以才报警的。你放心吧,真正的拐卖犯王二宾已经被逮捕了,他也招供了,一切都是他个人所为,跟你没关系,走吧。” 什么?刘巾帼不理解。 郭晴不是恨毒了她吗? 为什么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郭晴是不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不行,她不能上当! 于是她出去后,并没有多看郭晴一眼,而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师霖。 一切都是师霖的错,要不是师霖当初脚踏两只船,就没有今天的是是非非。 师霖如果承认错误,她就原谅他。 然而师霖没有。 他见刘巾帼臭着个脸,便知道这个女人无药可救了。 不过没关系,人出来了就好,影响不到孩子就好。 至于刘巾帼去哪儿,他不关心。 一旁的郭晴主动挽住了刘巾帼的胳膊,她还没拿到刘巾帼的保证书呢,可不能放刘巾帼走。 于是郭晴借口庆祝刘巾帼逢凶化吉,愣是把刘巾帼拽小洋房去了。 张燕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她笑着走过来,自我介绍道:“刘阿姨好,我叫张燕,张煦是我哥哥。刘阿姨怎么脸色不太好,是担心那个王二宾反咬一口吗?别担心,那个狗东西我嫂子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为了保住家里人,绝对不敢栽赃你的。再说了,他还拿了封口费,那可是我嫂子好几个月的工资呢。嫂子说了,她相信你的为人,你不过是拜托那个狗东西照看一下孩子方便你去买菜,没想到那个狗东西就动了歪心思,真是天杀的。” 刘巾帼被张燕整不会了。 郭晴也被张燕的段位吊打了。 她没想到,张燕把功劳全部塞到了她这个昏头昏脑的嫂子身上。 她甚至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刘巾帼活见鬼的眼神。 哎,总之,小姑子都这么说了,她就这么应了吧。 要不然,不是白费了小姑子的一番苦心。要知道,威胁王二宾是小姑子做的,拿钱堵嘴用的也是小姑子自己的钱。 她都帮衬到这个份上了,郭晴要是毁了这出戏就太不识好歹了。 于是郭晴笑着说道:“就是呢,致远也说了,刘奶奶只是想给他买点糖果,再买点蔬菜鱼肉做晚饭,说好了半个小时后就会去接他的。没想到被坏人骗了。刘阿姨,你快坐下吧,这段时间,你在看守所里受委屈了。” 刘巾帼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是这场戏,她已经被架到了这里,她只能顺着往下演。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孩子没事就好,他毕竟是子婉的哥哥,一家骨肉,相亲相爱的才好。” “是呢刘阿姨,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多好。坐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郭晴去厨房拿碗筷。 刘巾帼浑身不是滋味的坐着,周围是郭晴张煦张燕虚情假意的笑,对面是师霖神色平淡的无视。 再看婷婷娜娜致远和宁静,全都坐在她对面,离她这个恶魔远远儿的。 这些场面话,大概只有鬼才信吧,反正孩子们是不信的。 她拿起筷子,味同嚼蜡。 不知该庆幸自己逃出生天,还是哭一哭自己众叛亲离。 吃完饭,张燕笑着拉起她的手,上楼说话。 她逼着刘巾帼写下了保证书,还叫刘巾帼主动开口,要去海岛师翊那边养老。 她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燕笑着收起保证书:“很简单,我不想再看到你搅合我哥哥嫂子的生活。你既然这么爱搅合,不如去搅合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吧。正好我也去海岛办事,我送你,你不用担心一个人坐车孤单寂寞。” 张燕说罢,便催促刘巾帼去洗漱睡觉。 刘巾帼不理解:“你跟我睡一起?” “不然呢?我总得看着你吧,有过偷孩子前科的人,谁能放心呢。”张燕面带微笑,好叫刘巾帼看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笑面虎。 刘巾帼还就不信了,她能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了。 她想出去,张燕抢上前来,一把扯裂了她的衣服:“你出去好了,只要你不怕被我哥哥看到,我是无所谓的,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反正继母和女婿传出桃色新闻的也不是没有,你不怕晚节不保就去试试好了。” “张燕!你别太过分了!”刘巾帼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的女人,气得她一把拢起衣襟,想推开张燕。 不想,张燕直接笑眯眯的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老阿姨,你搞搞清楚,我再过分也比不上你年纪轻轻就爬床,逼走了正在怀孕的原配和孩子过分吧。怎么,敢做不敢认啊?我今天给你把话撂这儿了,我这次去海岛,不走了。我的眼睛会随时随地盯着你,你要是再敢影响我哥哥嫂子生活,我撕了你这张虚伪的老脸!” “你敢!!!”刘巾帼气血上涌,简直叫天不应,遁地无门。 只得被拘在门前这小小的空间里受辱。 张燕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我还没嫁人呢,我虽然谈不上有多国色天香,起码也是平头整脸的正经人家姑娘。我要是找个有权有势的军官,我是不是可以彻底压你一头啊,不要脸的老阿姨?” “你喊我什么?”刘巾帼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想打人。 却叫张燕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捏住了她的下巴:“就你,还想打我?不好意思啊,我张燕可没有郭晴的好脾气!你得庆幸之前跟你斗的是我那个笨笨呆呆的嫂子,只会跟你斗嘴皮子。现在落到我手里了,你就自认倒霉吧!”, 325父子齐被抓(一更) 夜深人静, 停靠在海岛港湾里的渔船上,沙世超正举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镜子,用镊子对自己刚冒出来的胡茬下手。 一根一根, 直接连根拔起, 很疼,时不时还会拔出血来,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沙豪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骂道:“真是受不了你,这样有意思吗?你又不像我是小孩子,装女孩没什么问题, 你那胡子长得那么凶,整张脸都得抹粉才能遮住印子,你就不怕被人看出来?” 沙世超骂道:“你懂什么?要不是你这个蠢货得罪了人家侄女儿,你会被赶出去吗?你不被赶出去就不用假扮女生, 你姑妈也不用被抓,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姑妈被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大半夜不睡觉出去害人的。”沙豪不是那么好被洗脑的。 他把镜子夺了过来, 不耐烦的问道:“你给我买的糖呢?还是姑妈好,不管多忙都少不了我的好处。我还是你亲儿子呢,你都不舍得给我吃点好的, 整天就是清粥小菜, 我都要饿成皮包骨头了。” “那有什么办法, 你那么壮实, 不瘦点怎么装女孩子?再说了,你爹我不是跟你一起在挨饿?你看我现在多瘦。”沙世超最近真的吃挺少,其实他本来就不胖,可是他骨架大,市面上的女装穿不进去, 还得找裁缝改改。 再说了,他瘦下来也是为了更好的伪装,要不然别人会怀疑他的。 那刀疤脸和伏蓬都坐牢去了,他可不得多加小心吗? 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会懂的。 沙豪确实不懂,他只知道他很饿。 既然他老子不让他吃,那他就去偷去抢,反正他老子还得给打渔小队干活儿,那会儿他是不会装女人的,而且他早上四点不到就走了,要到上午八九点鱼获全都卖完了才会回来。 前后五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去外头偷点东西解解馋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沙豪趁着沙世超不在,也换下了裙子,以男孩子的形象跑去百姓大食堂偷吃的。 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等他跑回来换上裙子戴上假发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他这也是没办法,他两天前刚偷过一次,不过那次他穿了裙子,要是短时间内再去,容易被注意到。 所以他必须把裙子脱了。 然而他失手了。 他没想到百姓大食堂打饭的老婶子,早就在等他了,她的力气特别大,直接扯着他不松手,当即把他手里的包子抢了回去,还把他扛在肩上,啪啪打起了屁股。 小孩子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食堂,老婶子没有心软,继续啪啪啪的打着。 边打边骂:“小兔子崽子,上次你穿着裙子来偷,我给你留了面子,没把你怎么样,今天居然又来!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姑娘,谁家姑娘会穿得漂漂亮亮的过来偷东西。你这个小兔崽子,自己不学好,还要给岛上的姑娘们泼脏水,看我不打死你!” 老婶子是干粗活儿的,手上都是老茧,所以哪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也是挨打的人疼,她是没什么感觉的。 沙豪受不了了,当即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骂:“你这个母夜叉,你快放我下来,要不然我找我大伯收拾你!” “嘿,你没有老子娘吗,居然要你大伯来收拾我。那我倒要问问你大伯,养出来一个小毛贼,他有什么脸来收拾我!”老婶子更生气了,这小畜生做贼就算了,还想报复呢,真是没教养。 沙豪急眼了,只得自报家门:“他为什么不能收拾你?他之前可是你们岛上的政委!沙政委!你快放我下来,要不然我找他告状去!” “好嘛,你告状去好了,谁不知道沙政委是搞小团体排挤师团长才被调走的,我还真不怕他!”老婶子是个倔驴脾气,本就不畏强权,现在更不怕了。 于是她跟窗口打饭的其他人说了一声,亲自把沙豪拎部队家属院这边来了。 大白天的,军人们都去训练和巡逻了,大院这边只有家属在,裴素素又不住这边,所以接待老婶子的是白渠。 白渠没想到沙豪又回来了,赶紧问了问老婶子从哪儿发现的这小子。 老婶子便义愤填膺的告了沙豪的状。 白渠蹙眉,仔细打量了一下沙豪,问道:“你跟谁来的?” 沙豪不说话,梗着脖子冷哼一声别开了视线。 白渠也不着急,先夸了老婶子几句,让她赶紧回去工作,沙豪的事老婶子立了大功,白渠会跟公社说一声,到时候评婶子一个见义勇为奖,年底的时候可以多分五斤米面。 这是实打实的好处,是楚奇为了鼓励岛上的百姓互相监督,不要作奸犯科,所以他特地在宣传栏那边贴了个奖惩措施。 老婶子很开心,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沙豪也想跑,却叫白渠直接扯了回来,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确定这小子没带什么折叠小刀之类的危险品,这才领着他去了部队训练场那边。 她找来常卫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怎么处理沙豪。 白渠的意思是,秘而不宣,把沙豪先留在部队这边,找专人看着。 “我怀疑他老子肯定在岛上,只要他失踪了,他老子着急了肯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让于朔东把他老子抓住,这事就可以彻底结束了。”白渠一向有想法,也不怕事儿。 常卫华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把沙豪送去了室内活动场,关上大门,再安排两个士兵,寸步不离的守着。 沙豪饿了,鬼叫鬼喊的要吃饭,常卫华便叮嘱士兵,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别让他大声嚷嚷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就这么,沙豪在部队这边大吃大喝起来,至于能不能回去,那不重要。 反正回去了也是挨饿,还不如在这边过得滋润。 上午九点半,沙世超卖完鱼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赶紧到处打听了一下。 然而这一片都是出海打渔的渔民,没人注意到有孩子跑出去了,沙世超打听不出结果来,只得耐心的往远处再找找。 又担心自己找到人多的地方去容易被认出来,只得回到渔船这边,换了女装,戴了假发。 找了一上午,毫无收获,沙世超只得再去供销社和食堂问问。 正是吃饭的时间,他随便扯住了一个老大姐问了问。 这一问,傻眼了,早上有个孩子偷吃的被抓,不知道送哪儿去了。 那十有八九就是沙豪了。 他又不敢去窗口问,因为他知道那个老婶子不好糊弄,只得拦住了一个抱娃的女人,道:“大妹子,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帮朋友照看孩子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结果孩子跑了出来,还偷了食堂的东西被关起来了。那老婶子脾气太臭,我也不敢问她孩子到底被她关哪儿了,你能帮我去问问吗?” 被他拦住的正好是赵五妹,她这两天在互助会那边帮忙,没空回家做饭,便在百姓食堂这边做了登记,忙完直接过来打包两份带回去。 她打量着面前这个声音怪怪的女人,总觉得这骨架这身段儿,更像个男人。 更何况,他还有喉结,下巴上隐约还有胡茬。 于是赵五妹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事不用问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在哪儿?”沙世超寻子心切,根本顾不上给脸上抹粉,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呢。 赵五妹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当时有人说要报警,我瞧着孩子还小,好好教育教育就行了,所以我把他带回我家去了,他说他饿了,爸爸妈妈都忙,顾不得他,所以才偷东西的。我自己也有孩子,看那孩子可怜,便留他在家里吃了一顿,这会儿他还在家里玩呢。我现在出来,就是想打听一下他父母在哪里,等会儿他玩累了我好把他送回去。” 沙世超信了,赶紧说道:“不用找他父母了,我是他邻居,走吧,我跟你去找他。实在不好意思啊,孩子顽皮,给你添麻烦了。” 赵五妹笑笑,说不打紧的。 她转身,带着沙世超往回走。 脑子里不断琢磨着该去哪里好。 这个男人肯定是在撒谎,要不然他没必要男扮女装,说不定他还是小裴他们正在找的漏网之鱼。 可是这毕竟是个男人,她没有把握能制服他,如果她直接带他去楚奇或者派出所那边,走到半路就会被这个男人察觉,到时候反倒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要是去大院那边,应该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所以,不如直接去自己家里。 曹放和冯宝莉中午会回来的,黄晨马上也会回来,有曹放和黄晨帮忙的话,应该可以控制住这个男人。 可怜沙世超,还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好心人。 结果…… * 山包里,裴素素正在吃饭。 最近忙,她都不太想回来吃饭了,正跟师敬戎商量,要不她中午就在学校食堂吃吧。 师敬戎不愿意,一是觉得食堂饭菜一般,二是这样孩子一整天见不到妈妈,会伤心的。 可是裴素素实在太忙了,医学院那边这学期的课变得特别多,她中午回来,光是路上就要耽误个把小时,不如用来看书。 师敬戎只得叹了口气:“好吧,那孩子要是想你了,我带他们去找你,顺便给你送饭。” “别啊,你中午就这点休息时间,你别折腾了,我叫三嫂带孩子去找我。”这个三嫂说的当然是柯佳媛。 裴素素自打知道黄昱做的事情之后,明显有点疏远黄昱了。 黄昱也不生气,每天照样乐呵呵的过来找她。 师敬戎蹙眉,刚准备再劝劝,便听门口传来冯宝莉的声音。 她大声嚷道:“素素姐,你快来,五妹立大功了,她抓到了沙世超!”, 326我喜欢你老婆(二更) 裴素素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因为当时他来接沙豪的时候,裴素素见过他一面。 说实话,这人跟沙世强长得挺像的, 不过沙世强明显是个老油条了, 身上官僚气息很重,沙世超则相对幼稚了不少。 是那种没怎么被社会毒打过的幼稚。 被抓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居然到现在才被抓。 于是裴素素问了问怎么回事。 冯宝莉解释了一下,大致意思是,这父子俩换了身份, 还男扮女装,幸好侦查连的于副连长一直在盯他,只不过他暂时没犯错,师出无名, 所以只能耐心等着。 没想到, 赵五妹警觉, 直接把他骗家里去了。 这个沙世超力气大,黄晨和曹放两个人都摁不住,最后是于朔东出面, 把他捆了起来。 冯宝莉很是激动, 道:“那个于副连长猴瘦猴瘦的, 个头也不高, 没想到力气那么大!这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裴素素放下筷子,看着冯宝莉那雀跃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你怎么这么激动?” “因为他看着真的很弱小,没想到他才是真男人!”冯宝莉眼中泛光, 是很少见的亢奋状态。 裴素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了照顾冯宝莉的面子,起身拉着她去了屋里,小声问道:“曹放最近好点了吗?” “啊……”冯宝莉愣在哪里,眼中的光不自觉暗淡下去。 裴素素也是女人,大概能看出来冯宝莉的压抑,于是她还是问道:“有什么跟我直说,别不好意思。他要是一直不见好,就算你能忍,他也过不去心里那关。有病就治嘛,毕竟中药调理见效慢,可以试试西医呀。” 冯宝莉叹了口气,肩膀也垮了下去:“嗯,不太好,邵神医说把脉的结果很乐观,但他还是不行,可能是他心理上过不去,所以一直不见好。” 裴素素拍拍她的肩膀:“那你有没有主动一点?” 冯宝莉红着脸摇摇头:“他爱答不理的,我就……” “那你们多久没那个了?” “半年前试过一次,没成,算上之前的时间,等过完年就两年了。”冯宝莉越来越说不下去了。 她还很年轻,守活寡的日子不好受。 裴素素只得想办法:“等等,闪闪你帮我看下,西医这边有没有疗效好点的药。” “有,西地那非,没有副作用,原理是扩张血管,但是需要女方对他进行刺激之后才能起效,而且效果只有四小时。他达拉非好一点,可以持续36个小时。还有一些激素类的,疗效都不是很持久,要不要试试中西医结合啊,要办事的时候用西药,但也不要放弃中药调理。”金闪闪现出身形来,满是担心的看着冯宝莉。 哎,连小金鱼都觉得这个女人可怜。 裴素素觉得西地那非好点,半衰期短,很快就可以被代谢出体内,不影响中药的调理。 于是她让金闪闪买了一盒。 冯宝莉把药接过来,看了看使用说明,但她并不看好。 现在曹放不提离婚了,但在夫妻生活上还是振作不起来,这样的婚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转机。 目前两个人,一个靠内疚维持着婚姻关系,一个靠不甘继续寻医问药。 其实,两个人都累了,都很脆弱,如果手里的药也不行,说不定就会彻底爆发,再也没办法走下去了。 所以冯宝莉不是太想用,还不如保持现状呢。 裴素素便拉着她的手,开导了一番:“你问问你自己,要是他一直不好,你愿意换个男人吗?” 冯宝莉没说话,脑子里不自觉闪过于朔东那肌肉饱满的膀子,再想想曹放几乎快要摸不出来的肌肉,重重叹了口气。 她也是没想到,肾虚的影响会这么大,也许是因为上大学了,不像以前那样干活儿了,总之,如今的曹放,身材也不行了,成了个脆弱的白斩鸡。 要不然,何至于他跟黄晨一起都摁不住一个沙世超呢。 裴素素看她不肯开口,也猜到她开始心猿意马了,只得放弃了劝说。 少妇思春是人之常情,冯宝莉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没人好苛责她,再说,她忍了两年了,确实够持久了。 等冯宝莉走了,裴素素收拾收拾,跟师敬戎一起去见见那个沙世超。 路上她问了问师敬戎:“你们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提床上那档子事儿吗?” “老黎他们会提,我不掺和。”师敬戎倒也没有瞒着,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其实很多男人凑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说荤话,讲黄段子,打发无聊的时间。 不过师敬戎是异类。 他觉得那样是在亵渎自己的配偶,哪怕别人只是探讨技术问题,他也会直接走开,当做没听见。 这种事,还是夫妻之间慢慢摸索比较好,再说,他媳妇身娇体软,两口子很和谐,没什么需要跟别人探讨的。 裴素素停下脚步,看着师敬戎:“那你愿意帮帮曹放吗?你去劝劝他?我是真的不想看到宝莉跟他离婚,两人有孩子呢,他要是再好不了,我也不好劝宝莉再守下去了。” “……我开不了口,我找大哥去说吧。”师敬戎在这方面脸皮子很薄,再说,他跟曹放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个程度,还是找师翱去吧。 “也行。”裴素素笑了,“我家师团长难为情,我就不勉强了。” “我难为情?”师敬戎想笑,他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而已,这是很私密的,他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哪怕只是传授经验也不行。 两人没到地方,就遇到了押着沙世超过来的于朔东。 两人都不认识他,是于朔东主动行了军礼,自报家门。 师敬戎回了礼,问了问情况。 于朔东回道:“我跟踪他很久了,今天这事我本来不打算出面的,不过他把那个曹放打伤了,也算是有理由把他抓起来了,所以我才动手了。只不过,曹放伤得不重,顶多算个轻伤,估计关不了他多久。” 师敬戎点点头,领着于朔东去部队那边,打算审一审这个男人,看他能不能供出点什么,要是这人没有出卖国家的行为,再把他交给派出所处理伤人事件。 裴素素在路口跟师敬戎分开,直接去了学校。 那沙世超边走边回头看着她,于朔东好几次伸手把他脖子扭过去,他又扭了回来,嘴里还嚷道:“你们别太过分了,我看人你们也要管?犯法啊?” 师敬戎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不禁蹙眉。 这个畜生,是在看他媳妇? 他冷着脸问于朔东:“这家伙有老婆吧?” “有,在老家上班。”于朔东已经调查清楚了,回道,“他自己主动跑过来的,目前还不清楚他的目的。来了之后并没有跟沙世窈接头,只跟伏蓬和耿德旺有过接触。” “耿德旺是谁?”师敬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于朔东回道:“就是刀疤脸,彭招娣越狱后联系上的那个。” “原来是他。”师敬戎心里有数了,不过,沙世超如果仅仅是跟伏蓬和刀疤脸接触过,并不能直接认定他是叛徒,得找到证据才行。 不过,这起码说明,他这个团长有足够的理由接手沙世超的审讯了。 于是他在路过大院的时候,把黎昂和孙川叫上了。 两人正准备睡午觉,看到师敬戎来喊,赶紧爬起来帮忙。 至于为什么不喊常卫华,当然是故意的,总得给这群敌特分子制造一个假象,一个常卫华被孤立的假象。 这样说不定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打常卫华的主意,到时候让常卫华演演戏,说不定还能钓出大鱼。 到了审讯室,师敬戎也没有出面,他把这活儿交给了老黎老孙和于朔东,自己只在外面听着。 很快,师敬戎脸色大变,气得他直接冲了进去,揪住沙世超的衣领子,冷着脸质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是冲谁来的?” “我说了啊,我喜欢你老婆,哪怕每天只能看上她一眼也是好的。是,我承认,我心术不正,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我连话都没跟你老婆说过,更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我只不过是心里想想而已,这不犯法吧!你没资格把我关起来!”沙世超拿出泼皮无赖的姿态,说的是真话,目的却是为了激怒师敬戎。 师敬戎想揍他,叫孙川赶紧拦住了:“别激动,老黎,你带师团长出去,顺便把屈正弘叫过来,你告诉小屈,只要他能撬开沙世超的嘴,就算将功补过,可以留在部队,继续当他的挖泥船小队长。” 黎昂应下,赶紧拽着师敬戎出去。 师敬戎被外面燥热的海风一吹,冷静了下来。 黎昂劝道:“那小子故意气你的,你别上当。” “我也是故意的,不过是让这小子得意一下而已。”师敬戎嘴硬,其实他刚才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看不惯沙世超那丑恶的嘴脸,这种人不配喜欢他媳妇。 现在他冷静下来了,便赶紧叫人去找屈正弘过来。 老黎看着远去的小兵,好奇问道:“之前老孙就跟我说过,你坚持要让屈正弘离开部队,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难道你早就猜到沙家还有人藏着?” “是,既然沙世窈会跟洪金凤有来往,那沙家其他人都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两家是表亲。现在洪金凤是板上钉钉的通敌分子,要想保住屈正弘,必须让他跟沙世窈切割清楚,大义灭亲。”师敬戎理了理身上的军装,大步往指挥部走去,“我先去等着,要不然沙世超不会开口的,等会儿你也别进去,就在外面听着,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327二舅哥坑妹夫(三更) 屈正弘今年还不到三十, 长得高高瘦瘦,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黢黑一片。 小眼睛,塌鼻梁, 还有点与生俱来的唇腭裂,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他那偏向左侧的唇珠, 以及唇珠旁边的豁口,都让他从小到大受尽了嘲讽。 所以他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选择了当兵。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要他复员, 那打击是相当致命的。 所以,一旦有机会保住这个身份,他一定会牢牢抓住。 最终他不负众望,撬开了沙世超的嘴巴。 孙川把整理好的供词拿过来交给师敬戎, 师敬戎看完, 并不是很意外, 沙世超果然是来给沙世强当搅屎棍的,目的还是想揭开他跟陈家的那一段,想让他万劫不复。 当然, 沙世超最大的目的还是接近裴素素, 这事连沙世强都不知道。 孙川自来熟的拿起一只茶缸, 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是师敬戎给他和黎昂准备的茶缸, 为了方便区分,他的茶缸上面写着“跟党走”,而黎昂的写着“打胜仗”。 至于师敬戎自己的,则比较常见,写的是“敢打也敢拼, 人民子弟兵”。 孙川坐下,笑嘻嘻的说道:“屈正弘动手的时候我出来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怕沙世超举报你护短?”师敬戎也倒了杯水,天热,要是水喝少了,容易上火,尤其是看到这份供词,真是气得他不轻。 孙川笑笑:“举报有用吗?我不会学警察?我可以说这家务事,谁叫他们是一家人。” 他这活学活用的劲儿,把师敬戎逗乐了:“没错,妹夫打二舅哥,确实是家务事。” “而且,没有人看见,没有人作证。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跟洪金凤有牵扯,而洪金凤那边牵扯到被俘虏的渔民,事情级别很高,咱们不能擅自做决定。还是上报吧,怎么处理听宋首长的。”孙川不担心师敬戎失去理智,毕竟那个沙世超有贼心没贼胆,来了这么久了,也只是每天去大学窗外看一眼。 不过说实在的,要是现在有个男人,大张旗鼓的跑过来跟他说喜欢他老婆,为了接近他老婆,甚至不惜跟洪金凤这样的人勾结在一起,他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谁希望自己的老婆被这种祸害喜欢呢。 更何况,这人家里是有老婆的,弄不好,会连累裴素素的名声。 师敬戎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这件事,他不打算声张。 他把供词还给孙川,交代道:“辛苦你一趟,帮我把他押去基地那边,回来请你吃饭。” 孙川明白,这事只能找心腹去做,而为了降低影响,在已经知情的人里面找一个跑腿是最合适的。 他没意见,起身的时候行了军礼,转身出去了。 师敬戎也回了个军礼,目送孙川离开。 那沙世超咋咋呼呼的,看到孙川就嚷嚷屈正弘对他动用私刑。 孙川便问他:“你有证据吗?” “我……他用绣花针扎我尿尿的地方,这算不算证据?”沙世超很绝望,这要是搁今天以前,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他妹夫是这么一个残忍的狠人。 可是现在,他怕了,连尿尿都火辣辣的。 孙川嗤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说他扎你我就信?就不能是你自己扎的?”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没事自己扎自己做什么?”沙世超气死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孙川挑了挑眉,反问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说不定你是为了栽赃小屈连长,好给自己争取时间,找小鬼子救你呢?沙世超,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想冤枉自己妹夫,也不怕你妹子找你算账。” 沙世超绝望了,他发现他说不过这个孙川,只得咋呼道:“行,你就包庇吧!” “哎,你这人不讲道理了,你怎么一门心思要栽赃你妹夫啊?哦,我知道了,你想把你妹夫也发展成敌对势力,结果你妹夫不上当,所以你就泼他脏水对不对?我可警告你,屈正弘同志是贫下中农出身,老子娘还帮八路送过鸡毛信,都是对党忠心耿耿的老百姓。你想拉人家下水是不道德的,更何况,人家还是你妹夫,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要多为你外甥女着想啊。”孙川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 把沙世超给气得自闭了。 到了路上,他才想起来儿子还没着落呢,又开始胡搅蛮缠,要找儿子。 正好常卫华午休结束往部队来了,便拦着孙川问了问。 孙川不确定这事能不能让常卫华知道,惜字如金。 常卫华看得出来孙川的谨慎,便叮嘱了押送的士兵一声,随后拉着他去旁边,提了一嘴沙豪的事。 孙川恍然:“原来他儿子在你那里啊,你快去找一下咱团长,他要是愿意让你知道,你就不用再来问我了,到时候孩子要不要送过来让我一起带走,你们决定就是,我在哨岗这里等你一会儿。” 常卫华赶紧进去了。 很快领着一个孩子出来。 “带走吧,这个小孩性格顽劣,留在岛上只怕会祸害其他的孩子,再说,他也不该在咱们岛上。”常卫华已经从师敬戎那边知道了一切。 对于孙川的谨慎,他还是认可的,毕竟是为了维护裴素素的清誉。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哪怕一个女人再怎么洁身自好,只要有那登徒子缠上她,别人都会说她不检点,说她狐媚子,勾引男人。 所以,这事一定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 孙川行了个军礼,接过沙豪,往基地去了。 船上那沙世超跟沙豪眉来眼去的,父子俩准备找个机会跳船溜走。 于是沙世超嚷嚷着要嘘嘘,可他手被捆着,没办法解裤子,只能孙川代劳。 结果沙豪这小子使坏,趁着他老子嘘嘘的时候,一猫腰撞了上去。 滋了孙川一身不说,还趁乱拉着他老子跳船。 得亏孙川眼疾手快,扯住沙世超的裤腰带,一起掉了下去。 同行的士兵吓死了,赶紧让船停下救人。 最终孙川和沙世超都被救了上来,沙豪则成了沙包,躺那儿一动不动的,没气儿了。 孙川抹了把脸上的水,不禁有些庆幸,得亏来的是他,但凡换个身手差点的,就被这对父子坑死了。 他看了眼溺亡的沙豪,犹豫了一下。 天热,直接把尸体带去基地的话,路上得臭了。 不如就地下葬。 好在船只已经靠近对面的大市了,这片水域归大市管辖,便找了个最近的海警办事处报了警,把尸体交给了海警。 沙世超回过神来,发现儿子死了,立马大呼小叫说是孙川把孩子勒死的。 警察只得留下了孙川,要进一步调查一下。 * 裴素素晚上回来,师敬戎跟她说了说那张供词的内容。 裴素素很是意外,她不理解:“我跟这个沙世超应该没说过几句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只是一个幌子?” “不像,大学那边的门卫也证实了他天天去外面转悠,每次都会到你们中医班的窗外站一会儿。他总不能是去看那些学生的吧?你们班上也没什么大美女。”师敬戎说的倒是实话。 中医班的学生他都认识,平平无奇的居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沙世超的所作所为,确实像是一个痴汉。 裴素素叹了口气:“真是见鬼了,我本本分分做人,怎么会被这种登徒子盯上,真恶心。闪闪,你去跟一下孙川,最好别出事,万一沙世超在外面还有接应的就不好了。” 金闪闪领命,赶紧漂洋过海,去找孙川。 很快发来消息:“宿主,沙豪死了。” ?裴素素有点意外,问了问怎么回事。 师敬戎听不到她和金闪闪的精神交流,只能先出去给孩子洗澡。 很快他抱着卓彧上来,至于卓彦,小妮子已经能自己洗澡了,根本不用大人照看。 见到哥哥上来,她便爬到床边,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脚丫子,嚷道:“哥哥跟我玩猫猫。” 她把一只毛线钩的小猫猫塞到了卓彧怀里,卓彧摇了摇头:“不,我要写字了,这是小孩子玩的。” “可是我们都是小孩子啊。”卓彦歪着脑袋,不理解哥哥这是怎么了。 卓彧叹了口气,小脸蛋儿苦哈哈的,他摸了摸妹妹的小丸子头,解释道:“爷爷给我留了作业,要我把一到十都写一百遍呢,我是大哥哥,没办法呀彦彦。” 卓彦失望的啊了一声,小嘴一撅,哭了。 卓彧赶紧爬过来抱着她哄:“好好好,不写了不写了,先陪彦彦玩猫猫。” 师敬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看了眼卓彧的练字本,惊讶的发现上面的字已经写完了。 他拿着作业本,挑眉看向裴素素,希望当妈的给他一个解释。 裴素素却把作业本拿过来倒扣在桌子上,随后拉着师敬戎,去外面说话。 “什么?沙豪死了?还想栽赃孙川?警察那边怎么说?”师敬戎很意外,没想到这都能出事。 裴素素叹了口气:“虽然船上的人都愿意给孙川作证,但是沙世超一直在闹,说沙豪会水,要不然不可能跳海。他还说沙豪是被孙川在水里勒死的。咱得赶紧找个懂验尸的人过去,要不然孙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328见大佬(一更) 要帮孙川, 肯定不能让张楠去,虽然张楠也自学了一些验尸的知识,但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 而且张楠只是个狱警, 身份不对, 就算说点什么有用的,对面大市的警察也未必会采用。 于是裴素素找楚奇帮忙打听了一下, 看看本省有没有什么著名的验尸专家。 楚奇翻了翻桌子上的一本通讯地址录,确实找到了一个,他把地址抄给了裴素素,安慰道:“别着急, 那边毕竟是省城,就算你不去找,警察那边也会请专业的帮忙的。” “我这不是怕请来的人有问题吗,谁知道洪金凤他们在外面还有多少同伙。”裴素素叹了口气。 楚奇想想也对, 便重新拿起一本花名册翻了翻, 片刻后抬头问道:“咱们岛上有一个, 前年过来下放的,目前在养鸭场那边,你要去问问吗?这个人性格比较古怪, 不跟人说话, 来了两年了我都没见过她几次, 给这是她的资料。” 裴素素接过来一看, 有些惊讶,居然是个留过学的女教授。 今年五十八岁,叫易行舟,未婚未育,是个一心追求学术的事业型人士。 之所以被下放, 是因为她哥发表了不当言论,而她当时在编纂一套图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知道她哥出事了,最后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一起下放了。 她哥去了西南山区,她来了海岛。 目前她孤身一人在养鸭场饲料区帮忙,生活环境不是很好,工作强度也大,到了屠宰季,还得帮忙处理内脏下水,臭气熏天的环境,再强大的人也迅速衰老了。 来了两年,她的黑头发已经染上了霜色,看得出来日子不好过,又承受着天大的冤屈,还得遭受别人的白眼,那自然不愿意搭理人。 楚奇提醒裴素素,这个专家立场是没问题的,来岛后一直在伸冤,问题是别人未必相信她,信她也未必愿意敢采用她的理论。 不过好在她的几个学生不错,一直在帮她寄送申诉材料,最近楚奇收到风声,据说是某个女学生为了给她伸冤,嫁给了一个机关子弟,已经找到了门路,就快要给她平反成功了。 所以,如果裴素素胆子够大的话,可是挑战一把。 大不了拖几天,拖到材料到了,正式给她平反了再说。 裴素素斟酌了一下,问道:“知道她学生提供的平反材料是从哪里寄来吗?” “当然是首都,她这种高级专家,是相关部门特地从国外请回来的,她也是考虑到国内没有现代化的系统性的法医系统,所以才回来做学科建设的。总之,她肚子里有真货,敢不敢用就看你自己了。”楚奇尽力了,这事不归他管,他能做的就是帮忙把材料往上送,其他的听天由命。 裴素素没想到岛上还藏了这么一个大佬,便赶紧去找。 到了养鸭场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群摇头晃脑的鸭子,嘎嘎嘎的,很是喧嚣,好像在列队欢迎她似的。 她从遍地是鸭的场地上艰难找到落脚点,慢慢往里走去,很快,养鸭场的负责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叫住了她,她笑着问了问有没有易行舟这个人。 大姐原本还挺客气的,闻言脸色一变,讳莫如深的走了。 裴素素无所谓的笑笑,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你落难的时候,狗见了你都要绕道走,等你发达了,那群冷落你的人摇身一变,就恨不得来做哈巴狗了。 要么古人怎么说雪中送炭情谊深呢。 因为一般不会有人做那个送炭人的。 裴素素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西北角的饲料区找到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同志。 她喊了一声易教授,正在搅拌饲料的老妪身形一滞,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狐疑的回头,打量着裴素素。 裴素素笑着走近些:“您就是易教授吧?我有个朋友被人诬陷了,想请您帮帮忙。” 易行舟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怀疑的不敢相信的目光盯着裴素素。 裴素素也不生气,就那么含笑等着,耐心十足。 最终易行舟问道:“我是来下放的,你来找我,不怕我连累你吗?” “我调查过了,您是无辜的,既然是无辜的,组织上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裴素素不是第一次跟被下放的老专家打交道了,那钟家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于是她补充道:“我这个人不会随大流的,我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当初钟家栋老先生被困在牛棚的时候,我也敢去找他帮忙。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上,组织上也给他平反了。” “你认识钟家栋?”易行舟显然没离开过养鸭场,压根不认识裴素素,她蹙眉问道,“你是谁?胆子不小啊,牛棚的你都敢去招惹?” “我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古往今来被冤枉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所以,既然我选择相信他,又何必畏首畏尾的呢。不过我也得承认,当时我急需钟老先生的帮助,帮他平反也是藏了私心的。”裴素素不是什么道德完人,跟钟家栋的接触,确实存了某种目的。 不过,反倒是这样,让易行舟卸下了防备。 因为她相信,这天底下,什么情感什么关系,都是会变的,但在利益面前,虚情假意也会变得真心实意。 既然这个女人对她是有所图谋的,那她就利用好这次机会吧。 于是她丢下手里的木铲,在围裙上擦擦手,道:“跟我来。” 裴素素跟着七绕八拐的,来到了后面的一处砖房前面,房子很矮,似乎是用边角料搭建的,需要猫腰才能进去。 裴素素跟着进去,手里多了两摞厚厚的书稿。 易行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既然你能接触到钟家栋,看来你身份不一般,你帮我把这两套书稿寄去首都,我就帮你跑这一趟。” 裴素素翻开看了看,好家伙,原来是一整套法医学科的教材。 裴素素很是惊讶:“您居然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给您弄丢了吗?” “你是这种人的话,就不会来找我了。”易行舟有自己的判断,她再次打量了裴素素一眼,“刚才问你你也没说,你不会就是那个裴素素吧?我听刘巾帼提过你。” “是我,她提我做什么?”裴素素暗道不好,刘巾帼肯定说她坏话了。 易行舟笑笑:“她怨你,说你拿乔,记仇,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肯帮她们。还说你小人得志,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摇身一变做了团长夫人,就开始作威作福了,恨不得做师家的大家长呢。” “……易教授信吗?”裴素素心说果然,这个刘巾帼,嘴巴比大粪还臭。 易行舟摇摇头:“我要是信她,我给你书稿做什么。” “易教授,是这样的,我跟孙建业主任曾经商量过,想在岛上的大学增设一个法医学的相关专业,要是您能平反成功,您愿意过来帮忙吗?孙主任肯定会让您亲自负责学科建设的,您可以亲自选拔人才。”裴素素抓住机会,正好,到时候让张楠努努力,读个法医学出来做个更有用的人。 易行舟沉思了片刻,道:“那就等我平反了再说吧,我现在去任教,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你等等,我换身衣服。” 易行舟找了身相对体面的衣服换上,又戴了一顶遮阳帽,免得被人认出来。 裴素素则把那两摞厚厚的书稿用一只帆布包装好,扛在肩上跟了出去。 易行舟是在故意考验她,见她一路上没有喊苦喊累,一点也不像刘巾帼说的矫情,还挺欣赏她的。 快到码头的时候,易行舟问道:“你不在岛上的邮局寄一下吗?” “我有个姐姐,是出版社的,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把这套书寄给她,让她帮忙拿到出版许可。”裴素素是有私心的,要是这书是颜美玲那边出版的,既可以帮颜美玲事业上添砖加瓦,以后学校这边用书也方便一点。 易行舟没意见:“也好,首都那边未必愿意给我一个下放人员出书,你试试吧。” “那我直接把书给她了。”裴素素把金闪闪叫了回来,反正这会儿是吃饭时间,路上没人,便让它直接把书带走了。 易行舟怔怔的看着凭空出现的美人鱼,再看看凭空消失的书稿,不禁笑了。 “难怪有人说你有问题。”易行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相反,她觉得挺有趣的。 裴素素有点意外,好奇问道:“谁说的?又是刘巾帼吗?” “不是,前段时间有个苗女来找我,想策反我,我没答应。”易行舟心情好多了,她没想到苗女口中有问题的裴素素,居然是有大神通的,这算什么问题嘛,这不是好事嘛。 也难怪刘巾帼在养鸭场帮忙的时候整天嘀嘀咕咕的,这么一个侄媳妇,她眼红死了吧。 裴素素蹙眉:“苗女?易教授知道她在哪里吗?楚主任正在到处找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不出来的,我只知道她会乔装打扮,身上有一股白药的味道,你可以仔细留意一下。”易行舟看看天色,不早了,准备上船。 两人刚到了船上,楚奇那边的书记员便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大叠材料,吭哧吭哧的喊道:“小裴嫂子,等等,首都来的材料,组织给易教授平反了,还有封书信,给。”, 329无赖,无赖!(二更) 这还真是巧了, 好比困了有人递枕头,饿了天上掉馅儿饼。 裴素素把最上面的信件交给易行舟,自己则翻看了一下材料。 确认事儿是真的解决了, 她赶紧把材料收收好:“你跟楚主任说一声, 材料我带着,回来再交给他, 免得到了对面不好办事。” “好的嫂子,路上小心,天气预报说十七号热带风暴已经在宝岛附近的海域生成了,移动速度很快, 很有可能加强为台风,你和易教授尽快回来,最迟不要超过后天下午。”书记员好心提醒了一声。 别看现在明月高挂,万里无云, 其实危险正在赶来的路上。 裴素素说了声谢谢, 赶紧去办事。 路上裴素素跟易行舟商量了一下, 暂时先不提易行舟平反的事情,看看对面会怎么做,要是对面公道办事, 那易行舟就不出面了, 要是对面想暗中搞鬼, 再让易行舟救场。 * 天前, 乔装打扮的洪金凰,以冷娇妮的身份出现在了海珠市。 她到了这里,立马去找了柳絮,然而柳絮的住处已经人去楼空。 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柳絮攀上了一个机关子弟, 嫁人去了。 柳絮担心洪金凰来找她,暴露两人的关系,便把住处的钥匙留给了她。 这是柳絮前任婆家留给她的房子,小叔子和妯娌为了支援线建设,户籍都转出去了,所以这处房子根本没人跟她争夺继承权。 现在她把地方借给洪金凰落脚,就是不想把这个祸害拦在新婆家门外。 洪金凰从隔壁邻居那里接过钥匙,满心窃喜的住了进去,而那邻居一转身,就把这事告诉了柳絮。 柳絮想撇清跟洪金凰的关系,势必要向组织投诚。 于是她又把洪金凰的行踪告诉了她现在的丈夫,她丈夫再反应给了他老子,他老子再上报给更高一级的领导,一层一层转下去,最后消息汇总到了宋首长这里。 宋首长手底下的侦察兵早就潜伏在了附近,所以,侦察兵的报告提前半天送到了他手里。 现在,两个不同信息源的报告互相佐证,可见洪金凰是真的回来了。 宋首长斟酌一番,下令继续盯梢,暂时不收网。 原因很简单,洪金凰回来,肯定知道洪金凤被捕的消息,如果她聪明的话,应该会及时切割,保全自己,而如果她姐妹情深呢? 为了营救她姐姐,她肯定会走动关系,牵扯出背后更多的关系网。 所以宋首长下令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这天里,洪金凰并没有立马行动,而是蛰伏了两天,见一切风平浪静,这才出来了。 她找到了当初帮她开介绍信的警察,老规矩,献身。 两人刚刚云雨了一番,便有人来喊,说是有个孙副政委涉嫌杀害儿童,被儿童的家长告到了派出所来了,让程队长赶紧去看看怎么处理。 程展泊是这片辖区的刑警队队长,命案当然归他管。 于是他松开了洪金凰,哄道:“你先睡,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等会就回来。” 很快,程展泊回来了,洪金凰还没睡,赶紧黏糊上去,求他保护她。 程展泊自然知道洪家跟沙家是表亲,所以他把沙世超的事情跟洪金凰说了说。 洪金凰蹙眉,赶紧问道:“沙豪真的死了?” “死了,死得透透的,我看那样子,不像是在水里被勒死的,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那孙副政委肯定是被冤枉的,明天一早我就叫人把死亡证明开了,让他办事去。”程展泊跟洪金凰是老情.人了,几乎无话不说。 洪金凰蹙眉:“你傻呀!那孙川可是师敬戎的心腹,要想拖师敬戎下水,就得把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除掉。这不正好是送上门的机会吗?你就找个自己人,出个验尸报告,就说确实孩子是被勒死的,送孙川去坐牢。” “胡闹,孩子尸体上压根没有被勒死的痕迹,到时候做假证被拆穿了那不是找死吗?”程展泊虽然是个色令智昏的主,但还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孙川的级别在那里,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可是洪金凰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便撒娇卖乖,道:“你不是认识一些作假的高手吗,回头趁着晚上没人,去停尸间勒出点印子来不就行了?再说了,只是要你出个验尸报告,不排除孙川作案的嫌疑就行了。你不要自己抓人,而是把报告送去基地宋首长那边,让他自己做决定。我再在外面制造一点舆论,最好是找香江那边的报社大肆报道一下,到时候宋首长就算想护短,也得考虑民意不是?” “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孙川级别高,万一他没事,以后我就惨了。”程展泊不想帮这个忙,哪怕洪金凰再怎么狐媚诱惑,他也不肯答应。 洪金凰生气,撅着嘴不肯让他再碰自己。 可是程展泊想她想得厉害,毕竟家里那个黄脸婆一点趣味都没有,只有洪金凰能满足他变态的需求。 万般无奈之下,程展泊只得妥协道:“那要不这样,正好马上来台风了,我就由着你表哥闹一闹,尽量把孙川拖住了不让走。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先去联系香江的报社,等这件事舆论上闹开了,我再找个新来的小警察,让他负责找人验尸,到时候就算真的遮掩不过去,也可以推在新人身上,顶多骂我两句认识不清。” “好吧,你要说话算数哦!”洪金凰心满意足,笑着缠上程展泊,予取予求。 程展泊掏出手铐,把洪金凰拷在床头,再用手帕捆住她的脚踝,肆意玩.弄。 洪金凰很是配合,卖力的扮演一个泻火工具的角色。 * 派出所大厅里,沙世超正在胡搅蛮缠。 他知道这里的刑警队长是洪金凰的姘头,所以肆无忌惮。 他抱着孙川的裤腿,赖在地上撒泼,大呼小叫的,控诉孙川仗着自己是个副政委,欺压他这个小老百姓,还弄死了他的儿子。 孙川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事儿不是他做的,泼他脏水没用。 可是,派出所里的人得了消息,说程队长有交代,今晚只要当个看客就行了,等明天程队长亲自来处理。 既然上头发话了,那这些基层警察自然不敢冒头。 可是,对方可是个团部的副政委,要是这事处理不好,自己是要跟着倒大霉的,于是有个小警察还是鼓起勇气,跑过来想帮忙扯开沙世超。 不料沙世超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皮无赖,立马扯住这个小警察,抓住对方的手对准自己的面门就是一拳,随后嚷嚷道:“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警察跟部队的人官官相护,欺负我一个小老百姓啊,我真倒霉啊,这天底下有没有王法啦!” 小警察被他吓傻了,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再也不敢多事了。 沙世超见状,又想去缠着孙川,却见孙川已经在随行士兵的保护下,准备去附近的招待所住宿,等明天再说。 沙世超当然不会放孙川离开,立马扑了上去,抱住了孙川的后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要把无赖进行到底。 孙川气死了,手下人想帮忙扯开沙世超,结果还没碰到沙世超,便听沙世超鬼哭鬼喊的,嚷道,杀人啦,当兵的杀人啦。 这下好了,把门外路上的行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孙川无奈,只得黑着脸,杵在门口,任由沙世超胡搅蛮缠。 幸亏孙川带来的几个都是亲信,有一个已经借口上厕所,偷偷往码头跑来。 裴素素上岸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小兵准备上船,小兵也注意到了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扑过来扶着膝盖大喘着气。 “嫂子,是咱团长让你来的吗?快,那个沙世超在耍无赖,警察好像被收买了一样,全都干瞪眼不办事。”小兵急死了,真怕他家副政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裴素素赶紧下船:“在哪里,快点带路,你别慌,有我呢。” “嗯,谢谢嫂子!”小兵赶紧带路。 到了对岸派出所,裴素素可算是见识到了沙世超的无赖,他就像个寄生虫一样挂在了孙川身上,得亏孙川身体素质过硬,被这么一个大男人压在身上,也没有弯下脊梁。 那一身凛然正气,不比沙世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更值得信任吗? 可是路人是来看戏的,谁管你正义不正义,总之,看到高高在上的军官被闹得一脸绝望,路人就觉得这事儿有趣,好玩儿,还在那议论军官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裴素素冷着脸呵斥道:“乱嚼什么舌头根子?保家卫国的军人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赶紧给我走!” 众人一看,来了个冷面大美女,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但那气场还挺唬人的。 于是众人赶紧闭嘴了,走的走,退的退,有的干脆跑到街对面,远远的看着。 看到裴素素过来,孙川可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没开口,那泼皮无赖的沙世超便松手了。 他似乎很在意自己在裴素素面前的形象,不但不哭不嚎了,还赶紧站直了,理了理衣服,用指头梳了两下头发。 最后再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终于有点人样了。 裴素素懒得搭理他,要求跟这边的派出所所长交涉。, 330团长夫人要有手腕儿(三更) 那所长早就接到消息了, 不过他是个快退休的老头了,不想在退休之前搀和到这样的事情里面来,便称病不出。 裴素素没有勉强,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毕竟事件双方,一个是副政委孙川, 一个是沙政委的亲弟弟,虽然沙世强调去了东北,可是职级依旧摆在那里。 也就只有裴素素这样不怕事的,敢出来处理这样的事情了。 其实这事, 只要所长有点担当,直接联系孙川直属部队的长官就行了,因为按照法律规定,如果军人真的犯下民事案件, 应该由当地公安部门移交军队保卫部门处理, 而不是把军人扣在这里不让走, 故意制造舆论,对军人一方施加压力。 但是问题坏就坏在,这个老所长谁都不想得罪。 可不就只能由着沙世超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吗。 派出所这边的做法显然是不符合常情的。 裴素素合理推断, 这里有沙世超或者沙世强的熟人。 再合理联想一下, 也许这里的人, 跟洪金凤姐妹也有瓜葛, 要不然,谁会这么做?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故意让孙川难堪,他又不是什么小兵小将,他可是一个团部的副政委。 所以, 裴素素必须快刀斩乱麻,免得事态扩大,到时候不好收场。 她冷着脸,要求这里的值班警察去找个能管事的过来。 很快,程展泊吭哧吭哧跑了过来,衣服倒是扣好了,但是裤子拉链忘拉了,露出他里面大红色的女士裤头,好在他发型不乱,看起来还算平头整脸的,不至于太影响形象。 裴素素只当没看见,考虑再三,她选择了隐瞒身份,看看这个刑警队长是不是有问题。 于是她神色淡淡的问道:“听说有人冤枉我们孙副政委,所以我过来问问。程队长,你们验尸了吗?有没有去请个专业的法医过来?如果确定孙副政委有嫌疑,不是应该移交海岛的部队来处理吗?” 程展泊又不是傻子,这个节骨眼上敢过来关心案件的人,要么是孙川的亲戚,要么是他战友的家属,基本上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了。 如果是亲戚的话,好办,他就装糊涂,让孙川和沙政委自己斗法去。 如果是战友的家属,那他可得问清楚了,如果这女人的丈夫职级高,他得赶紧想办法把事态稳住,还得态度端正,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找验尸的过来。 如果职级低的话,那就无所谓了,反正目前而言,沙世超的哥哥沙世强才是官儿最大的,他还是倾向于保一保沙世超。 所以,问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至关重要。 于是他不答反问:“你好,怎么称呼?这个案子涉及军官,所以我们是不会对闲杂人等公开案情的。” 好一个闲杂人等,好一个涉及军官。 这个理由找得挺官方啊。 裴素素冷着脸,道:“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程队长你作为辖区的刑警队长,居然在流程方面疏忽大意,回头要是耽误了孙副政委的正经事,这责任你担待不起吧?” “那是自然担待不起的,不过我也是没办法,大学停摆快十年了,法医这块儿青黄不接啊。放眼我们全省,正经念过大学的科班出身的法医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你说这大晚上的,我上哪儿找人去。你放心,明天一早我肯定加急处理,如果孙副政委没有嫌疑,我立马公开道歉,给他赔不是。如果他确实有问题,我们这里离海岛也近,就算移交海岛部队处理,也是可以一天之内办理完的。”程展泊这话冠冕堂皇。 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都挑不出他的错处,所以他说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裴素素静静地凝视着这个男人,从他的脸上不难看出,他刚刚在风流快活,那满脸的红晕和一脖子的唇印子都还在呢。 能在第一时间跑过来应付她,也算是态度积极了。 不过这不代表裴素素会放过他,于是她问道:“身为刑警队长,你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吗?如果孩子是在水下被勒死的,那腹腔里进的海水必然很少,脖子上也会浮现勒痕。而如果他是淹死的,即便等他死了之后再去掐他的脖子,脖子上的勒痕也会与前者有很大的不同。程队长如果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我想有必要问问你们派出所所长,到底是怎么让你坐上这个位置的。” 这态度,完全就是没把程展泊放在眼里了。 这让程展泊的脑子飞速做出了判断,难不成,这个女人是那个团长的老婆? 洪金凰也跟他说过,那个师团长的老婆长得很漂亮,除此之外,性格也对得上,因为他听说,那个女人就是个怼天怼地不怕事的性子。 程展泊不敢冒险,当即示软:“当然,我是可以做出初步判断的,不过你该明白,我们是要走流程的,所以还是要等法医过来做个进一步的判断才行。” “既然这样,那你去请吧,实在不行,你把地址给我,我去请。”裴素素摆明了是来给孙川撑腰的,所以根本不在乎程展泊找什么借口。 如果程展泊继续敷衍她,她不介意直接给宋首长打电话,让他直接出面捞人。 当然,如果事态升级到那个地步,也就说明了裴素素是个无能之人。 一个团长夫人,是要有对应的手腕和魄力才能镇得住其他人的。 所以,这件事她必须处理好,否则回去之后,她还怎么服众。 于是她态度强硬,提出了现在就去请专家。 到了这个程度,程展泊基本上确定了她的身份,如果他继续敷衍,回头这个女人让她男人告他的状,他就别想混了。 所以,在情人的怒火和团长夫人的问责之间,他选择了先保乌纱帽。 于是他赶紧把地址写给了裴素素:“我这就叫人去请,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那几个老专家真的很忙不好找,回头要是他们生气了,我就让手下说是师团长的爱人叫他们去请的,这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裴素素蹙眉,看来这个男人是个有脑子的,居然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点点头:“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你请不到人,我会亲自过去。” 程展泊见她没有否认,不禁捏了把冷汗,赶紧叫人手下去办事。 又亲自去茶水间,给裴素素泡了一杯红茶,还端了几把椅子过来。 他看了眼裴素素身边花白头发的老妪,不知道怎么称呼,便干脆笼统的喊了声阿姨请坐。 易行舟没有说话,静静地观察着。 坐下后,她给裴素素使了个眼色,裴素素明白,老教授在问哪个是沙世超。 裴素素指了指孙川旁边那个毕恭毕敬站着的男人。 易行舟点点头,在她耳边低语道:“他好像喜欢你,一直在盯着你,你抓住机会,好好套一套他的话。” 裴素素其实不太想这样做,毕竟,面对一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行为卑劣的男人,她生理性感到不适。 不过易行舟说得也没错,要是沙世超自己承认他是在冤枉人,事儿就好办多了。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沙世超,你不是会胡搅蛮缠吗?怎么不闹了?” “我……我没有,我……我就是太激动了,想要个说法。”沙世超一脸痴汉的笑,看着怪恶心的。 裴素素蹙眉:“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叫人讨厌吗?” 沙世超摇了摇头。 裴素素无情的打击道:“心术不正的男人。你大哥是做政委的,你不可能不知道部队的军官有多繁忙,你却故意大吵大闹,拖着不让孙副政委执行任务,你安的什么心,可想而知。” “我没有!我儿子死了,我没办法接受,我只是想要个说法。”沙世超把怒火压下,告诉自己冷静。 裴素素却刺激他道:“那你跟我说说,你儿子怎么死的?是不是为了帮你逃避审讯,故意把你撞下船去的?这不是他自己作死吗?怪谁呢?再说了,要不是孙副政委拉了你们一把,你还有力气在这里上蹿下跳颠倒黑白?” “我们没有跳海,那是意外,海上风浪太大了,我正在撒尿,手又被拷着,不小心才摔下船去的。”沙世超还在狡辩。 他不想坐牢,坐牢了还怎么做痴汉。 所以他必须否认。 裴素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撒谎!船上那么多人,全都可以作证,你以为警察是吃白饭的,你想怎么抹黑人民子弟兵就怎么抹黑吗?我劝你趁早端正态度,不要在诬告的罪名上,再加一条侮辱军人的罪名,到时候刑期叠加,没有个三五年你可别想出来!” 裴素素不清楚这两个罪名的量刑,临时在系统里查的。 诬告,情节严重的三年以下,造成严重后果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侮辱现役军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双罪并罚怎么判她不清楚,不过她估测三五年应该偏差不大。 沙世超真就被她唬住了,他怔怔的看着这个女人,脸上写满恐慌,下意识的眼神闪躲,手心冒汗。 裴素素见他有所动摇,赶紧乘胜追击:“我很失望,你可是沙政委的弟弟,我以为你即便不如沙政委有出息,起码也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结果你居然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诬告他人。沙世超,我瞧不起你这样的男人!” 这句话让沙世超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盯着裴素素,裴素素也嫌弃的瞪了回去。 这一场眼神的较量,最终以沙世超败下阵来而告终。 他苦恼的跌坐在地上,两眼痴痴地凝视着裴素素:“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想要我不讨厌你?可以,别再像个泼皮无赖一样,丢人现眼!”裴素素说罢,直接起身,去外面等着。 马路上还有人看着,所以哪怕沙世超自己翻供,也要找法医来验明尸体,还孙川一个清白。, 331殡仪馆惊魂夜(一更) 就在裴素素等人在派出所大厅拉扯的时候, 洪金凰偷偷跑了出来。 她远远的在斜对角的路口看了眼,确定来的是裴素素后,赶紧转身, 往殡仪馆停尸间跑去, 因为派出所没有停尸间,刑事案件的尸体都是运送到殡仪馆存放。 她可太了解程展泊这个人了, 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只要裴素素亮出身份,他肯定会破坏原先商量好的计划。 所以,她必须趁着程展泊没来,赶紧对尸体做点什么, 要不然还怎么栽赃孙川。 大晚上的,殡仪馆没多少工作人员,看门的老头驮着背,眼神幽然森冷的盯着她, 叫人脊背发凉。 洪金凰担心老头不让自己进去, 赶紧塞了五块钱给他。 老头把钱收下, 提醒道:“马上子时了,子时开始阴气加重,一直持续到丑时, 你要是出事了可别怨我。” 洪金凰蹙眉, 忍着嫌弃, 挤出一脸的笑:“放心吧老伯, 我看看就出来。” 这一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因为沙豪尸体旁边,正停着另外一具尸体,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人,出了车祸, 脸都被压没了。 入殓师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在帮他修复仪容,旁边摆着一只脸盆,脸盆里是被货车碾压挤出去的两只眼珠子,上面黏连着血丝和眼眶附近的碎肉,很是狰狞。 洪金凰只看了眼,便吓得退了出去。 入殓师淡淡的抬眸,问道:“你是这个男人的家属?是的话在外面等着,好了我喊你进来。” 洪金凰扶着门外的墙壁呕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虚弱的回道:“我不是,我来看看我侄子。” 入殓师没有再问,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属了,来的时候一片好心,见到尸体的时候就绷不住了。 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嘲讽的。 洪金凰迟迟没有进来,等到入殓师把这个倒霉男人处理好了,她才战战兢兢的进来了。 入殓师工作完成了,要去休息,起身离开的时候,提醒道:“马上子时了,别耽误太久。” 子时就是夜里十一点到一点之间,即便是殡仪馆的人,也比较忌讳这个时间段。 要不是如今破四旧,不准宣扬这些神魔鬼怪的理论,他会忍不住给这个女人多讲讲殡仪馆的故事。 毕竟,看到一个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也挺有趣的呢。 不过他还是走了,这个女人面相不太好,万一现在把人得罪了,以后她死了被送过来,他岂不是要遭殃? 于是他直接走了,回到休息室,拿硫磺皂洗洗手去去味儿,随后打开殡仪馆的工作簿,在上面记录了一下今天晚上的工作内容。 忙完,他去殡仪馆和火葬场之间的空地上抽烟,那里有一排柏树,树下有他自己安置的石桌石凳。 他掏出怀里的私人工作簿,拿起兜里插着的钢笔,打开后,看了看头顶的星空。 写道:师父好,今天又是一个跟横死鬼打交道的夜晚,给他修脸的时候,他一个劲的在我耳朵边上哭,说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让我帮帮他。我看他可怜,只好答应他了。师父您不会怪我吧,我也不想跟这样的横死鬼扯上关系,可是师父,我要是不答应他,他肯定会缠着我的。算了,徒弟不听话,早就被您逐出师门了,您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听说您现在在海岛那边,我真想去看看您啊,也顺便看看您在香江收的徒弟,他一定比我出色吧,真羡慕他。 日记的最后,他补充了一句:刚刚来了个奇怪的女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横死鬼缠上,我听您的话,没有多跟她啰嗦什么,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写完,他叹了口气,把工作簿合上,连着钢笔一起,插回了兜里。 * 海岛。 师钧山刚从师老爷子房间里出来。 他去山塘的那段时间,老爷子的身体没怎么恶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来后,他赶紧续上之前的法阵,从死神手里抢人。 今天的活儿忙完了,他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回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陆之轩和陆之辕兄弟俩在等他。 哥儿俩看到他出来,赶紧拉着他去远处路上,陆之辕小声道:“不好了,小裴老师领着一个下放的老奶奶去了对面大市,我们也是去看望祖师奶奶的时候才知道的。” “去办事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师钧山摇了摇头,被陆之辕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有点气恼。 陆之辕赶紧提醒道:“可是师兄,小裴老师是带人去验尸的,你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嗯?师钧山挑眉,赶紧抬头看了看天。 是有点不对劲,天刚黑那会儿,月色还是挺不错的,夜空里也看不到什么云层,可是现在,月亮快被完全遮挡起来了。 再看农历,哎呀,今天可是个阴气重的日子,诸事不宜啊。 尤其是去殡仪馆验尸,搞不好会出事的。 他赶紧问道:“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去吗师兄?”陆之辕也很担心,毕竟祖师奶奶还小,如果小裴老师真的出什么事,祖师奶奶肯定会着急的,到时候如果她要去救场,说不定大家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毕竟,祖师奶奶再厉害,现在也只是个小宝宝而已啊,怎么对付得了那些厉鬼凶煞呢。 所以兄弟俩决定去帮忙。 师钧山赶紧往码头走去:“去,当然去,快点,找顾达要个小渔船。” 正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顾达,听说大晚上的还要出船,不是很情愿。 可他听说是去帮裴素素的,便二话不说穿上衣服,去给这三个神棍当船工。 船行海上,月亮已经彻底被乌云遮蔽,天空甚至看不到什么星星。 得亏顾达是老船工了,还是顺利把他们送到了对岸。 师钧山看看天色,叫顾达别回去了。 顾达舍不得老婆孩子,还是想走。 师钧山只得实话实说:“刚才你划船,我不想吓唬你,这大海里面的冤死鬼还少吗?我们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找你,可要是你自己回去,你还回得去吗?” 顾达吓得立马丢下手里的船桨,跳上岸来,下意识回头,用手电照了照身后黑漆漆的海面。 师钧山一把扯住他往前走:“别回头,你是不是猪脑子,赶紧的,跟我们走。” * 裴素素没等到什么老专家过来,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学生。 说是省城医科大学的学生,老师年纪大了,这种溺水的案子一般都没什么好验的,所以老师的家人让学生来帮忙。 裴素素打量着这个女学生,瞧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大饼脸,单眼皮,小眼睛,但是眼里有光,炯炯溢彩。 这是个有理想有雄心壮志的女学生,希望她真的有两把刷子。 女生也打量着她,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艳羡。 显然,女生也被裴素素的气质和美貌惊艳到了。 不过女生不认识她,还以为她是死者家属,便只是客气的点点头。 随后看向了一旁的程展泊:“程队长,我是穆玉蓉,你还认得我吧?这种小案子就不用麻烦我老师了吧,我已经在他手底下实习了,可以签字负责。” “稍等,我问问。”程展泊并没有点头,而是看向了裴素素,“你看行吗?不行可以换人。” 裴素素没有回答,反倒是转身,扶着易行舟站了起来。 易行舟明白,这是让她考考这个女学生的专业素养,便现场提问了几个问题。 好在,女学生对答如流,不像是个学术混子,裴素素这才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结伴往殡仪馆走去,沙世超也跟着。 女学生很好好奇裴素素的身份,毕竟,能让程队长这么毕恭毕敬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她一路上不断回头看一眼裴素素,视线对上,裴素素回回都是礼貌的笑笑。 女学生更好奇了,不过现在工作第一,好奇心收收,等办完事再说。 路上刮起了大风,女学生不为所动,依旧面带微笑,踌躇满志。 倒是易行舟,眉头拧巴了起来。 她扯了扯裴素素的袖子,提醒道:“你别进去了,你家里还有孩子,小心点为好。” 裴素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视线对上,她从易教授满是担忧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她笑着应道:“好,那我在门口等着。” 易行舟松了口气,还好,这女人不是个固执已见的倔驴。 有些不好说出口的理由,就不用她违背大环境的规则说出来了。 免得节外生枝。 到了殡仪馆门口,易行舟转身,叮嘱孙川和士兵们在外面等着。 孙川蹙眉,想进去看看,却叫易行舟怼道:“你看不看都不影响结果,好好在这里等着,保护好女同志,人家大半夜丢下孩子来帮你,你可不要怠慢了人家。” 这话说得很隐晦,孙川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里头的关键信息,听话的留在了外头。 易行舟见惯了大场面了,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转身走进了殡仪馆。 殡仪馆院子里的白炽灯泡,泛着昏黄的光。 在大风吹起来的时候,闪了两下。 易行舟的眉头拧巴得更深了。 她担心的回头看了眼,见孙川等人把裴素素围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不怪这个女人大意,这种事,不是玄门弟子不会懂的。 她深吸一口气,往停尸间走去,空气里是火葬场烟囱里传来的焦糊气息,这是个叫人不安的场所。 但她必须沉住气。 很快,率先进入停尸间的女学生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瞬间,院子里的白炽灯全都灭了。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劈在了殡仪馆正上空。 紧接着,一个女人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可是外面的夜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该跑向哪里,便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焚尸间。, 332有眼不识泰山(二更) 夜半惊魂, 那一声刺耳的尖叫,如同一把沾血的刀子,随着惊雷的轰鸣, 将夜空撕裂。 大雨说下就下了起来, 裴素素赶紧在系统里买了几把雨伞,交给了孙川等人。 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上, 裴素素顾不得孙川等人惊讶的目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闪电划过,将殡仪馆照得雪白一片,转瞬间门又变回那个人心惶惶的死亡之地。 黑洞洞的院门敞开着, 好像一只巨大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噬。 她有些担心里面的情况,又怕连累孩子, 只得催促了金闪闪一声, 让她快点回来。 金闪闪把书稿交给了颜美玲, 留下作者的信息,以及裴素素交代的话语,随后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裴素素让它赶紧进去看看。 金闪闪倒是不怕, 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法则体系, 就算真的有鬼怪, 也影响不到它。 很快, 金闪闪传来最新消息:“洪金凰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跑到焚烧炉那边去了,也不带手套,直接去扒焚烧炉的盖子,手都给烫烂了, 有个入殓师路过,把她扯住了,她还在发狂,想跳进去自杀,要管吗?” “我不懂,她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自杀?是因为看到了沙豪的尸体吗?还是被什么鬼怪附体了?”裴素素蹙眉,第一次因为知识储备不够而感到无力和无奈。 没办法,她上班和念书太忙了,玄门的书只能断断续续的看一点,目前她的知识体系还不足以支撑她做出判断。 金闪闪也不清楚,只是提醒道:“要不我去找陆家兄弟和你小叔子过来吧,他们应该懂一点。总之,那个入殓师好像是个懂行的,已经在她额头上贴了张符纸,不过这个女人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估计是入殓师的力量不够。不过目前还能再撑一会儿。” “那你快去,让他们赶紧过来,别惊动卓彦,她还小,我不想让她撞上脏东西。”裴素素来回踱着步,决定救一救洪金凰。 她得承认,她真的讨厌洪家姐妹,恨不得把这些叛徒走狗全部杀光,可如果就这么让洪金凰死了,还怎么揪出她背后的关系网。 而且,越是这种背叛组织的白眼狼,越是要公开正法才好,一是让他们遗臭万年,二是给世人敲响警钟,不要效仿这种渣滓。 之前师敬戎坚持要枪毙那些叛徒,不也是为了敲山震虎吗? 她和师敬戎的立场是一致的,她要看到组织亲手解决这些叛徒。 而不是让鬼怪代劳。 不过事情一旦涉及鬼怪,便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还是要找专业人士过来处理才行。 金闪闪刚到半路就遇到了师钧山等人,立马迎上去,给他们带路。 路上师钧山了解了一下情况,道:“看来是横死鬼和水鬼一起在搞事,别怕,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可以处理。” 师钧山等人很快赶来,见裴素素在外面等着没有进去,很是松了口气。 师钧山掏出一把桃木镶边的护心镜给她:“拿着,里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管,只要雨停了就没事了。” 裴素素点点头,目送他们进去,顾达胆小怕鬼,则留在了外面。 里面断断续续又传出一些哭喊叫嚷的声音,裴素素只当没听见。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雨停了。 乌云散去,残月清辉,照耀大地。 验尸的众人出来了。 师钧山气定神闲才走在了最前面,手里把玩着一只葫芦,嘴角上扬,乐得不行,看来收获不小。 而原本眼中有光的女学生,则两腿打颤,只得在陆之轩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陆之辕则扶着易行舟,洪金凰双手差点被烫熟,得送去医院紧急处理,程展泊扶着她,在看到裴素素的那一刻,下意识推开了洪金凰。 可是于事无补,裴素素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跟洪金凰的关系。 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 哪怕程展泊安排了一个警察送洪金凰去医院,裴素素也没有过问什么。 队伍后面,还跟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头发有点长,快到肩膀了,还蓄着胡子,整个人邋里邋遢的,身上有着明显的血腥味儿和焦糊味儿。 裴素素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 至于那个原本还想反咬孙川一口的沙世超,已经成了傻世超,双目无神,呆呆愣愣,就这么被警察搀扶着,往外走着。 一群人回到派出所,裴素素催促程展泊,把验尸报告拿出来看看。 虚弱无力的女学生强撑着站了起来:“你好,报告我还没写,我现在就去写,你放心,我不会瞎说八道的。” 裴素素耐心等了一会儿,接过报告看了看,她不是很确定这份报告算不算规范,便把报告交给了易行舟把关。 易行舟很是欣赏这个女学生,虽然里面有几处不够完美的地方,但她还是耐心的提出了修改意见。 女学生认真记下,修改后重新交了一份过来。 这次没问题了,易行舟拍拍女学生的肩膀,问道:“穆玉蓉是吗?有没有兴趣来海岛大学里做助教?” “啊?”穆玉蓉愣住了,她没想到出来给老师跑个腿,居然还能被别人看上。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毕竟这个老阿姨虽然看着挺专业的,但是她好像没有什么话语权。 在法医这行,话语权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争取到推荐上大学的名额。 总之,她老师可是行业权威,据说自有一个叫易行舟的归国专家比他更厉害一点,可惜那个专家下放了,所以她不会轻易去别人那里的。 于是她拒绝道:“不了吧阿姨,我老师培养我不容易,我得帮他办事。” 易行舟没有强求,淡淡的笑笑,把报告交给了程展泊。 裴素素见她有些失望,还是帮她争取了一下:“你再考虑考虑?海岛这边的大学正准备筹办法医学专业,你要是过来帮忙,以后也算是学科奠基人呢。” “不了,岛上如果真有什么法医专家的话,我不会不知道的。你们请我去,大概率也是看中了我老师的名望,那真是对不住,老师那里还很需要我。再说了,如果没有专家带头,你就算找几个学生也是没用的,草台班子,误人子弟,何必呢。”穆玉蓉信念坚定,还是拒绝了裴素素的好意。 裴素素跟易行舟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女人头脑清醒,知道从利益得失的角度来判断,其实是很值得栽培的。 不过,强扭的瓜不甜,算了。 程展泊赶紧加急办理了相关手续,证实了孙川是被冤枉的。 不过,这么一来,便坐实了沙世超是在诬告,程展泊有理由把沙世超拘留起来。 但是孙川不同意,因为这是他要送去基地的人。 最终程展泊让孙川开了个证明给他,这人不是他不管,是部队那边要审问,享有优先权利。 等部队那边审完了,这边派出所才能走刑事诉讼的程序,把人要过来提起诉讼。 事儿就这么解决了,裴素素把孙川叫到外面去说话:“你就这么走吗?还是干脆把洪金凰一起带走?” “洪金凰这里先按兵不动,这个程队长也有问题,这么关键的位置,宋首长不可能没有派人盯上,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你回去后也不要声张,一切等消息。”孙川的脑子一直在转。 之前被诬陷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自己到底是逆来顺受,还是强势反抗。 最终他选择了逆来顺受,毕竟,欲使其灭亡,先让其猖狂。 只有让程展泊自己露出马脚,才好治他的罪。 作风问题都是小事,跟洪金凰这种叛徒有瓜葛才是要命的。 所以,他没必要自己出手,他相信组织,这么大一个脓疮,不可能不拔的。 没想到裴素素赶了过来,倒也是好事,起码让他看清楚了,这个程展泊还不想丢了乌纱帽。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说服宋首长,把程展泊策反,帮着他们诱骗洪金凰背后更大的关系网出来。 总之,事情等他到了基地再说吧,他先把人带走。 很快,所有的手续处理完毕,孙川和同行士兵押着沙世超上路了。 至于沙豪的尸体,则交给殡仪馆处理。 沙世超自己也签了字。 裴素素也该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她听见程展泊故意大声使唤手下的小警察,道:“刚刚那个把手烫伤的女同志叫什么名字?赶紧的,查清楚她的身份,通知她的家属过来。” 这是在变相跟裴素素解释,他不认识洪金凰。 裴素素只当没听见,就这么挽着易行舟的胳膊,跟师钧山等人一起走进了夜色中。 程展泊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演有没有露出马脚。 等裴素素等人走远了,穆玉蓉才问道:“程队长,那个女人是谁啊?还有她旁边那个老阿姨,看着好像是个读书人,不会是什么下放的专家吧?” “那个女人啊,是海岛师团长的爱人,至于那个老阿姨,我也不知道,她没有介绍。估计就是个下放的懂点验尸的老同志吧,不奇怪。”程展泊根本没心思担心那个老阿姨是谁,他只担心自己跟洪金凰的关系有没有暴露。 但愿那个裴素素没有看出来吧,警察扶一下受害者,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转身离开了派出所,回去休息。 穆玉蓉却杵在大厅里,迟迟没有动作。 她有些意外,那个女人居然就是周玲跟她提起的小裴老师? 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还主动邀请她去学校任教。 可惜了,岛上没有法医界的权威,唯一一个不错的专家,还是个下放的,谁敢招惹啊。 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听说学术水平很厉害,可惜立场有问题。 穆玉蓉叹着气,就这么回去了。 心里多少是有点遗憾的,因为周玲把这个小裴老师夸得天花乱坠的,比她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师好多了。 但是没办法,她学法医的,肯定要在厉害的老师手里才能出头。 她只能拒绝裴素素,虽然遗憾,但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她这么做是没错的,她没有损失什么。 * 路上,裴素素发现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还在跟着,她终于开口问了一句:“钧山啊,这人是谁啊?” “嫂子,他叫郑翮,不是下西洋那个郑和,而是隔阂的隔去掉左边的耳朵在右边加个羽毛的羽。他是我师父以前收的徒弟,因为不听话,所以师父已经不认他了。他听说师父在岛上,想跟过去看看他老人家。”师钧山没有瞒着,赶紧介绍了一下郑翮的身份,“本来是要直接跟你介绍一下的,不过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没好意思打扰你。” “原来是这样,那走吧,一起。”裴素素是可以带人去岛上的,没介绍信也没关系。 到了岛上码头,却见陆万崇已经等在了那里,坐在一个折叠小马扎上,优哉游哉的看着远处的海面。 那郑翮见到阔别多年的师父,激动得直接跳下船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陆万崇面前。 “师父!”中年男人哭泣,真是叫人动容,他抱着陆万崇的腿,泣不成声。 裴素素没有停留,直接回去了,临走时师钧山叫住了她,对着她比划了一番:“好了,身上的鬼怪戾气去掉了,孩子要是问你,你就说只是去给孙川送了个报告,别的没什么大事。” “嗯。”裴素素看了眼那边的郑翮,想想还是提醒了师钧山一句,“你最好带他去找一下楚奇,再让楚奇找于朔东核实一下你师兄的身份。海的那边有叛徒,小心一点为好。”, 333爸爸梳的丸子头(三更) 夜深人静, 裴素素回到了住处。 师敬戎没睡,正坐在吊脚楼外等着。 见到她回来,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职责在身, 不好轻易离开海岛, 而沙世超的事又不好扩大知情者的范围,所以最后让裴素素去处理。 他其实是很担心的, 还好一切顺利。 亲自把院门打开,他搂着裴素素上楼:“饿了吗?给你下碗面条?” “不饿,就是恶心。”裴素素说了说具体怎么回事,主要还是那个洪金凰, 无耻程度比她姐姐不遑多让。 师敬戎沉默的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等她说完了,他才握着她的手, 宽慰道:“别急, 看看孙川回来怎么说。” 最近伟人去世, 听说政策要大变样了,不管怎么说,抓叛徒都是不可懈怠的大事, 所以应该影响不到宋首长对洪家姐妹的态度。 至于这件事沙世强牵扯进去了多少, 而那个护着他给他撑腰的冷政委又在这里头发挥了什么作用, 师敬戎没把握。 总之, 师敬戎的级别远不足以过问宋首长对一个师政委的态度,只能等消息。 第二天师敬戎一早就起来了,17号热带风暴已经加强为超强台风,正以每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往海岛奔来。 如果台风直接在海岛登陆,那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他必须在这之前做点什么,比如海岸大堤要进行加固,多准备点沙包,尽量把民宅保住。 能做的不多,但是尽力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裴素素是被山谷里的大风吵醒的,看看屋里,师敬戎已经忙活去了,卓彧在睡觉,只有卓彦醒了,在逗那只小土狗和壁虎玩。 小妮子才半岁不到,已经能站能跑能跳能自己穿衣服了。 哎,神龙变的娃娃,总归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裴素素笑了笑,喊了孩子一声。 卓彦立马跑了回来,小胳膊小短腿儿,根本够不着床,于是她端了个小板凳过来,先踩板凳上,再爬上来见妈妈。 小妮子歪着脑袋,很是关心的看着妈妈:“妈妈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爸爸说你辛苦了,让我不要吵着你睡觉。” “妈妈去抓小偷了。”裴素素没有说实话,但其实,叛徒也算小偷吧,偷的是国家的机密。 卓彦哦了一声,凑过来钻进妈妈怀里,小短胳膊试着抱一抱妈妈:“妈妈真不容易,等我长大了,我帮妈妈一起抓坏蛋。” “好啊。这丸子头谁给你梳的,真好看。”裴素素伸手,摸了摸小妮妮脑袋上的头发,用红绸带绑着的,还系了两个蝴蝶结,真好看。 卓彦伸手够了够,笑着炫耀道:“是爸爸给我梳的!昨天晚上爸爸找姐姐教他的,他学了很久呢。” “哪个姐姐,令怡姐姐吗?”裴素素琢磨着,子娴也才三岁多点,还不至于会扎丸子头吧。 只能是令怡了。 卓彦点点头:“嗯,姐姐会梳好几种小辫子呢,爸爸都学了,他说以后妈妈要是忙不过来,都是他给我梳。” “真的?”裴素素乐了,上哪儿去找这么顾家的男人,真是不错。 她把小妮妮抱了起来,左看看,真可爱,右看看,真软糯,忍不住,实在忍不住,糊了闺女一脸口水。 闺女嫌弃的躲开:“哎呀妈妈你还没刷牙,爸爸说了,不刷牙不可以亲亲!” 裴素素笑着起床:“好好好,妈妈臭臭,妈妈去刷牙。” 卓彦跟着下床,坐在小板凳上,自己穿鞋,穿好鞋子准备追出去也学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刷一刷牙。 虽然她只有两颗牙…… 不过她还是想去学一学,反正她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困多久,就当体验生活好了。 她刚把鞋子穿好,便听身后床上响起了哥哥的声音。 卓彧醒了,他昨天被爸爸训了,明明是妹妹偷偷帮他把作业写完了,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训他。 他好委屈,这会儿趁着爸爸妈妈都不在,他赶紧问了问:“彦彦,你为什么要帮我写作业啊,爸爸都生气了。” “我想跟哥哥玩儿。”卓彦一脸迷茫的看着哥哥,小奶音委委屈屈,“哥哥不高兴吗?那我下次不写了。” “你别哭啊!”卓彧急了,赶紧找来手帕给妹妹擦眼泪,“我……我也想跟你玩儿,可是爷爷要我学本事。” “可是我想跟哥哥玩儿。”卓彦以前可是娘亲和爹爹的独生女,从来没有兄弟姐妹的,现在在这个世界多了个哥哥,她真的很想跟哥哥在一起呀。 这可是她哥哥,比师兄师姐什么的亲多了。 卓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妹妹那委屈的样子,实在是遭不住,只好叹了口气:“好吧,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爷爷那里,咱们一起学?” “可是我会写字啊,爷爷会的我都会,好没意思,我就想跟哥哥玩儿。”卓彦不高兴了,拉着哥哥的手,委屈巴巴。 卓彧吃不消,只得投降:“好好好,我们去玩儿,先刷牙,等会儿一起找子娴姐姐找子睿子聪,找令怡姐姐,找大家一起玩儿。” “好哎!”卓彦开心坏了,这才对嘛,这么小的哥哥,学什么习啊,等上学了再学也不迟啊。 于是兄妹俩手牵手下楼刷牙去,卓彦不会,照猫画虎的跟着哥哥学了学,糊了一脸的牙膏沫沫,卓彧叹了口气,手把手教她:“笨蛋彦彦,哥哥不是这样刷的呀,要这样,你看——” 卓彧给妹妹擦干净小脸蛋儿,又慢动作示范了一遍。 裴素素在旁边看着,满眼都是笑。 真好啊,这么有爱心的哥哥,这么依恋哥哥的妹妹,真不错。 柯佳媛正在旁边洗衣服,见状喊道:“素素,你看孩子长得多快,都会刷牙了。” “嗯,时间真快。”裴素素放下洗脸毛巾,走过去看了眼,“嫂你在帮我洗衣服啊。” “是啊,这出了月子,不做点什么多无聊,反正我也不是头一次给你洗了。”柯佳媛笑着继续搓洗。 裴素素也没有跟她客气,抓了个小马扎坐在了旁边:“嫂,三哥已经被我安排去了我那个漫画工作室帮忙,你呢?是等孩子断奶了再说,还是现在就安排?” “等断奶吧,我可不像你,女强人,又能工作又能学习又能照顾孩子,给我三头六臂我都忙不过来。再说了,咱妈这大病一场,刚好没多久,让她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我也不放心。”柯佳媛还是心疼婆婆的,毕竟这个婆婆不像别人家婆婆,整天想着跟儿媳妇斗法,欺负儿媳妇。 尤其是袁朵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更是觉得自己婆婆难能可贵。 裴素素没意见,总得有人负责大后方的,既然三嫂愿意牺牲一点时间,那就随她吧。 不过,时间长了,三嫂要是彻底沦为家庭主妇,是没有收入的,于是她折中一下,道:“也好,我婆婆要看这么多孩子,也是忙不过来的,你就顺便帮我看着点卓彧和卓彦吧,我给你算保姆费,一个月三十吧,行吗?” “呦,不用,你能给你三哥安顿个好差事我就心满意足了。”柯佳媛不贪心,她知道小姑子不会亏待他们的,所以,不争不抢,等着安排就行。 裴素素笑了笑:“那不一样,三哥是三哥,你帮我看孩子也是要费心费神的。毕竟我公婆年纪也大了,两个嫂子各有各的忙,还是娘家嫂子最放心。再说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肯定更信得过你。” “那行,你要给我就收着,反正以后留着孝敬爹妈,一样的。”柯佳媛没有再推辞。 其实用不着她怎么照看孩子,毕竟裴长庆也在呢,她更多的还是洗洗涮涮,那就顺便把小姑子一家的给洗了,除了姑爷的裤头,那个她不好动,早上姑爷自己洗了,真省心。 总体而言,她就是像个保姆一样的,拿点辛苦费也算应该。 总之,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她看看时间,问道:“今天不去上班?” “等会再去,跟邵坤调课了,本来想睡懒觉的,没想到今天风这么大,太吵。”裴素素起身,准备收拾收拾,随便吃点什么再去上班。 柯佳媛赶紧丢下手里的衣服,在围裙上擦擦水,起身道:“跟我来,给你和孩子留了早饭。” 裴素素笑了,看,这三十块给得不亏吧。 以后可以好吃懒做了,多好。 盛饭的时候,柯佳媛听着外面嬉闹的孩子们,问道:“你和姑爷还年轻,不打算再要两个了?” 这也是公婆想问的,只不过他们看着闺女太忙,不好意思开口。 裴素素摇摇头:“就这样吧,一儿一女,正正好,把他们培养成才比什么都重要。你呢?还想再生吗?” “我也不想生了,你是不知道,姑娘长大了,各种烦人的问题就来了。今天跟我说,同学穿得比她漂亮,明天跟我说,同学有个什么发卡她没有。哎呦,我都愁死了,怎么这么喜欢攀比啊。可是我转念一想,哪个小姑娘不爱美呢,我没给孩子提供更好的,那是我没本事。所以你看,这种情况还怎么再要一个,回头这个闺女跟我要裙子,那个闺女跟我要头花,再然后老二再来找我要什么枪枪弹弓弹球,哎呦,我真是上吊算了。”柯佳媛当然不想上吊,但是她想了想那个画面,真是折磨人啊。 裴素素笑着把饭碗接过来:“是啊,生那么多做什么,把这两个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是啊,对了素素,你还没给你小侄子起名字呢,快,帮我想想,你三哥说了,姓谷,谷令什么?你快想好了我好给孩子上户口。”柯佳媛不想自己想名字,没那个文化水平。 裴素素早就想好了,笑着上楼,拿了个纸条下来。 刚到楼下,便看到知青点那边来了个学生,喊道:“小裴老师,快帮帮忙,刘丽娜要生了,可是高大姐说她孩子是臀位,不好顺产,你看有办法帮帮忙吗?她不想剖。”, 334升迁不成(一更) 裴素素收拾了一下, 赶紧去帮忙,学校那边只能让邵坤再顶一节课。 臀位难产其实不算特别难处理,只要善用外倒转术, 是可以把胎位矫正过来的。 不过这个操作很考验医者的经验和判断力, 一不小心可能适得其反。 看到妈妈一口饭没吃就走了,卓彦下意识想跟出来, 柯佳媛赶紧把她抱回院子里:“傻乖乖,你去干什么?” “妈妈还没有吃饭。”卓彦很是担心的看着妈妈远去的背影。 柯佳媛心说果然闺女都是小棉袄,她笑着把卓彦送回孩子群里,叮嘱了谷赛兰一声, 随后去厨房找了个铝制饭盒,把裴素素没吃的早饭倒进去,给她送医院去。 令怡上学去了,留在家里的孩子里头, 子娴最大, 三周岁多的小女娃, 已经有点大姐姐的样子了,见卓彦还想跟出去,赶紧过来拉住她的小手:“彦彦, 你不要乱跑, 今天会下雨的。” 卓彦掰开了姐姐的手:“我就看看, 我妈妈还没吃饭呢。” 卓彧原本被爷爷叫过去在写字, 见状丢下手里的笔,走过来牵着妹妹:“爷爷,我和妹妹去看妈妈。” 师震还能说什么呢,孩子疼妈,好事儿啊。 就是他这把老骨头, 要是到了外面,可未必追得上这两个小捣蛋,只得让景元夏带孩子过去。 景元夏正在洗师翔一家的衣服,闻言丢下手里的活儿,领着两个孩子出去。 到了医院,刚好看到裴素素摘下口罩和手套,从病房里出来了,卓彦直接松开奶奶的手,扑了上去。 小萝卜头一把抱住了妈妈的腿,仰起巴掌大的小脸蛋儿,关心道:“妈妈,舅妈呢,你有没有吃饭。” 裴素素笑着把小妮妮抱了起来:“舅妈在里面说话,妈妈这就吃。” 卓彦松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道:“以后不能这样,要吃了饭再来工作。” 裴素素乐得不行,狠狠亲了一口:“呦,谁家乖乖这么严肃呀,像个小老师!哎呦,是我家彦彦啊。” 卓彦腻歪在妈妈怀里,咯咯的笑。 卓彧羡慕坏了,却只是看在那里看着,他知道,妹妹还小嘛,当哥哥的怎么好跟妹妹抢妈妈呢,可他真的好羡慕妹妹啊,他也想要妈妈抱抱。 小家伙失落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当妈的只得把卓彦交给了奶奶,俯身把卓彧也抱了起来。 “怎么不高兴,走累了?”裴素素看着孩子拧巴的小脸蛋舒展开来,心说这还是个醋缸子,专跟妹妹吃醋呢。 卓彧抱着妈妈的脖子,腻歪道:“没有,妈妈我想你。” 哈哈哈,这小傻帽,争宠都争得这么直白。 她也亲了卓彧一口:“好了,妈妈去吃饭,还要去上课,你们快跟奶奶回去吧。” 景元夏抱着卓彦,牵着卓彧,去外面等着,裴素素洗了把手,折回去把饭盒拿出来。 景元夏还以为她又要去帮忙,结果并没有,好奇道:“忙完了?这么快。” “嗯,胎位正过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交给别的医生接手了。”裴素素边走边吃,她得赶紧去把邵坤替换下来,人家也是有家庭有安排的嘛,没课的时候去陪陪爷爷陪陪戈小贝都行,能帮忙应个急就不错了。 * 基地,指挥部。 宋首长亲自接见了孙川,了解了一下沙世超的相关情况。 说实在的,事情都到这个程度了,要说沙世强一点都不知情,他是不会信的。 加上山塘那边的冷家确实舞了些把戏,所以宋首长现在对冷家和沙家都没什么好感。 但问题坏就坏在,沙世强已经被调走了,不归他管。 他顶多可以给那边的领导反应情况,但不好直接插手。 而这种不同单位之间的情况反馈,必须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要不然兴师动众一场,却没办法定对面的罪,到时候即便是宋首长自己,也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叮嘱了孙川一声:“你回去跟小师说一声,沙世强那边还得谨慎处理,让他耐心等等。至于沙世超嘛,我叫人再审审,看看能不能让他再吐点东西出来。” “那屈正弘可以留下吗?他已经打了离婚申请,要跟沙世窈切割。”孙川还是惜才的,屈正弘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要是真的被沙世窈连累,真是倒霉透了。 宋首长沉思片刻:“我已经叫于朔东亲自接触过他了,确实没什么立场问题,但是,他跟沙世窈毕竟有个孩子。你回去跟他说,如果想留下来,孩子的抚养权就不能要了,免得孩子被沙世窈带坏了,再在你们大院里面搞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 “是!我回去后会转达首长的意思。”孙川行了个军礼,准备离开。 宋首长叫住了他:“等等,你急什么。” 孙川转身回来,不知道宋首长还要叮嘱什么,只得耐心等着。 宋首长唉声叹气的,翻翻这个的档案,翻翻那个的资料,问道:“基地这边,刚退了一个副师长,要是我把你们师团长调过来接任,你和黎昂、常卫华他们,有把握把岛上的事情处理好吗?” 孙川挑了挑眉,什么,宋首长要升师敬戎做副师了? 在这个时候升,未必是好事。 一来,伟人去世,政局动荡,有些被打压的势力肯定会想冒头,而有些得意的势力势必要被压制,这个时候,师敬戎忽然升了,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 二来,孙川扪心自问,除非重新调一个有威望的团长过去,要不然,直接从他、黎昂和常卫华里面选一个的话,未必镇得住场子。 思来想去,他摇了摇头:“回首长的话,没把握。师团长有师团长的魅力,很多事情他做就顺风顺水,我们做就未必能服众。我个人认为,建设一个完备的海防体系,是不适合频繁调动负责人的。加上伟人去世,最近附近海域经常有猴子和鬼子的船只探头探脑,这个时候调动,很容易让敌对势力趁虚而入。我建议再等等,起码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宋首长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孙川,思忖着他的这一番话里,有多少私心,又有多少真心。 孙川问心无愧,不卑不亢的回望着宋首长。 平心而论,一开始师敬戎来的时候,他确实看不惯师敬戎,一个大老爷们儿,娘儿们儿唧唧的整天洗衣做饭,像个什么样子。 可是这几年相处下来,他明白师敬戎其实才是真正的纯爷们儿,人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给女儿梳头,又能给儿子洗尿布,打起鬼子来更是叫他们望尘莫及。 以前猴子和鬼子还敢跑到领海来叫嚣,现在呢,现他们只敢在接近领海边缘的公海张牙舞爪。 要是现在把师敬戎调走,换一个不熟悉海岛布防的人来,对方为了试试新长官的能力,肯定要来领海捣乱,到时候肯定会出乱子。 毕竟,一个团的人数不是小数目,几千号人要指挥得当,不是那么容易的。 谁跟擅长进攻,谁更适合防守,交战的时候怎么知人善任,谁做排头兵不会掉链子,谁担不起冲锋的责任更适合在后方围点打援,都需要时间才能摸索清楚。 最终,宋首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把资料合上:“你回去吧,转告师敬戎同志,组织上很看好他,希望他再接再厉,守好南海的咽喉。” 孙川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宋首长把师长师政委等人都叫过来了开了会。 其实这群人刚刚都在隔壁听着,现在开会,就是想商量一下对孙川的看法。 师政委赞许的点点头:“他分析得不错,不像是藏了私心,等以后舰队那边缺人的话,我会优先考虑他。” “我看未必,他这一顿分析确实头头是道,可是他未免有点过分低估了黎昂和常卫华的能力,我觉得他还是藏了私心的,他快四十了吧,到现在还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团长压着,会不会不太服气?”副政委发表了不同看法。 宋首长没说话,看向了师长。 这是个新调来的师长,他对海岛那边的几个人都不熟悉,所以他不想发表什么建议,现在宋首长问他,他只能实话实说:“有一点孙川同志说得没错,伟人刚刚去世,世界各国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 “那你是不支持调师敬戎过来了?”宋首长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先不调了,去陆军那边要个人过来吧,反正缺人的这个是海岸巡防部队的,水上作战的场合很少。 不过,宋首长还是有点担心,担心海岛这边抱团,所以,思来想去,他把海岛的一个营长调走了,把于朔东提拔成了火炮营营长,留在了岛上。 很快,台风逼近,海岛宣布了停工停课,全岛上下全力迎战台风。 然而,台风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九十度拐弯,往北去了。 当晚十点,台风在海岛以北的浮仙市登录,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很是吓人。 海岛受台风倒槽雨带的影响,下起了滂沱暴雨。 孙川被耽误在了海珠那里没办法回来。 凌晨一点,师敬戎接到师部的通知,立马清点了一个营的兵力,北上支援。 裴素素不放心他,叫金闪闪跟着。 等她把师敬戎送到门口回到楼上,才发现卓彦也不见了。, 335小闺女护爸爸(二更) 海上风浪很大, 舰船时而向左侧倾,时而向右侧倾,摇摇晃晃, 很不安全。 可是没办法, 台风登陆一直都是变数很大的事情,几个小时前还以为这次会在海岛登陆, 谁知道临到家门口,被南边新生成的热带风暴推了一把,直接往北去了。 这也是现代气象学预报台风的难点之一,毕竟高空气流千变万化, 只能尽最大可能去模拟,并不能完全预测突发情况的出现。 而师敬戎他们是距离浮仙最近的部队,只得冒着风浪赶去救援。 好在,卓彦悄悄跟了过来, 她已经把附近海域的大鱼和乌龟全都召集了过来, 在舰船四周围绕着, 保驾护航。 师敬戎全然不知情,他在指挥舰上临时召开了一个作战会议,黎昂和常卫华都留守在岛上, 孙川困在海珠没法回来, 于是他带上了茅凯, 以及刚刚被宋首长提拔上来的于朔东。 茅凯这几年一直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 属于四平八稳无功无过的营长,于朔东刚刚搞定了沙世超等团伙的案子,就剩一个苗女还没有着落,算是新晋功臣。 师敬戎带着他们两个,一则给茅凯一个历练的机会, 看看这人到底还有没有成长的可能;一则考验一下于朔东,看看他除了情报收集能力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长处。 所以,会议召开的时候,他先没有发表意见,而是让这两个营长各抒己见。 茅凯性格木讷一些,琢磨了半天,提议道:“我去最危险的地方吧,我块头大,挑些跟我差不多的精壮的汉子,先去把冲垮的堰口堵上。” 于朔东确实不适合去堵堰口,人还没水高呢,又精瘦精瘦的,很容易被冲走,于是他提议:“我带一队,去百姓家里把老弱妇孺转移走。” 师敬戎蹙眉,拿出浮仙的地图,问道:“浮仙地势西高东低,几座大山都在西南角,而人口密集的都在东北方,这里地势低洼,转移工作难度很大。加上风大雨急,通讯肯定会中断,无法及时很后续部队交流信息,一旦出现士兵牺牲的情况,你们准备怎么应对?” 是啊,到时候一切兵荒马乱的,怎么汇总信息呢? 于朔东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提议道:“那要不我来负责保持通讯吧,我是侦察兵出身,干这个我熟。” 不过这么一来,他就相当于退居幕后了。 算了,保持部队信息通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幕后就幕后吧。 师敬戎见他决定得还挺干脆,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应道:“那这块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最好再留几个人手,负责跟其他驻地赶来的后续部队汇报情况,免得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帮忙。” “是!”于朔东行了个军礼,默默坐下。 会议又详细安排了一下具体的人事安排,还有五分钟舰船靠岸,散会,准备登岸列队出发。 负责后勤保障的一个小连长,赶紧安排人手把头灯发放下去。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这几年海岛虽然没有经历过台风登陆,但是下大雨的时候帮百姓转移东西也没少做,夜里执勤的时候,肯定少不了头灯的帮忙,所以这种东西都是经常备着的。 师敬戎接过头灯戴上,换上雨靴,准备下船。 等那小连长出去了,他才注意到了身后的储物柜里有一道不同寻常的光芒。 他狐疑的转身,走过去打开了柜门。 顿时目瞪口呆。 “彦彦,你怎么来了?”当爹的傻眼了,赶紧把孩子抱了出来,“你个傻孩子,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忙啊爸爸。”小龙笑嘻嘻的,爬到爹爹脑袋上趴窝,“爸爸没有发现吗,舰船再怎么晃悠都没有侧翻,是我让鱼群来帮忙哒!” “是吗?我家彦彦真棒!”师敬戎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以为海面在暴风边缘,影响有限。 这会儿孩子这么说了,他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是有点不寻常,这会儿舰船靠岸,他在头灯的帮助下,果然看到了海面上成群结队的鲸鱼、海豚、海龟等,正从码头这里往远处游去。 当爹的实在是感激不已,伸手把脑袋上的小龙抱了下来:“彦彦,你在船上等着,爸爸忙完了来陪你。” “不用管我,你快去吧爸爸。”卓彦跳到旁边的桌子上,喊道,“小鱼,出来吧,妈妈叫你帮爸爸的忙呢,你别偷懒哦。” 金闪闪哭笑不得:“我才不会偷懒呢,我也在帮忙啊,这艘指挥舰是晃得最轻的。” 师敬戎恍然,难怪他走的时候媳妇都没有说什么担心的话,原来小金鱼也被安排过来帮忙了。 这让他多了不少的底气,便叮嘱道:“闪闪,等会儿你不用做别的,要是看到有哪个士兵快撑不住了,或者被洪水卷走了,你就帮忙捞一把。尽量让这次的救援零伤亡,可以吧?” “没问题,交给我了。”金闪闪可是美人鱼,洪水对它而言,小意思啦。 于是师敬戎让金闪闪隐去了身形,赶紧去救援。 卓彦留在舰船上,对着柜子喊了一声。 小土狗和小壁虎全都跑了出来。 计鸣婵有气无力的看着卓彦:“师妹,你叫我们过来做什么?我们修为受限,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了,你上次用雷劈了我半个多小时,我还没恢复呢。” “没事啊,我找你们陪我聊天啊,要不然我多无聊。”卓彦目前力量有限,还不至于跟风暴对抗,不过,给爸爸的舰船保驾护航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也不会傻乎乎的去外面让爸爸担心,所以她就留在船上等着。 至于妈妈那里,嘿嘿,闪闪应该已经把情况告诉她了吧,希望妈妈没有生气。 裴素素当然没有生气,她只是无奈,孩子本事大了,一言不合就玩失踪,怪吓人的。 所以她只是让金闪闪转告卓彦,以后要是想跟爸爸出去执行任务,说一声再走,免得让妈妈吓一跳。 这会儿丈夫和女儿都不在家,外面风雨声又大,呼呼的把卓彧都吵醒了。 母子俩都睡不着,干脆亮着灯,看看书,说说话。 卓彧好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只跟妈妈待在一起,所以他得赶紧抓住机会,趁着妹妹不在,独享母爱。 于是他黏着妈妈,一会儿要学画画,一会儿要念书,一会儿又要讲故事。 把裴素素累得够呛。 不过没关系,孩子求知欲强是好事,当妈的当然乐得满足他。 正读着书,门外有人来找。 杨四娘带着两个孩子找了过来,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 裴素素赶紧让他们上楼,一问,才知道孩子担心爸爸,把杨四娘都给弄哭了。 裴素素好久没见杨四娘了,这个女人平时不惹事也不生非,性子沉闷,只求小家安宁,所以裴素素差点忘了岛上还有这号人物,加上她爱人茅凯一直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两口子就像透明人一样。 所以裴素素看到她来,还挺意外的。 她劝了劝:“抗击台风是有风险,可人民子弟兵,不就是要去最危险最困难最需要的地方吗?放宽心,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实在睡不着,只好来打扰你了。”杨四娘把眼泪擦了,肿着眼泡委屈的坐下。 裴素素叹了口气,也对,要不是金闪闪和卓彦去帮忙了,她也会发愁睡不着的吧。 所以人啊,都是这样,理智上知道,这都是军人应该做的,可是情感上还是会忍不住担惊受怕。 毕竟洪水无情啊。 于是,裴素素把杨四娘留了下来。 杨四娘好奇,怎么没见着卓彦,问道:“你小女儿呢?” “在我妈那边。”裴素素撒了个谎,可不能告诉别人卓彦跟着去了浮仙那边,要不然太吓人了。 杨四娘没有再问,而是一脸羡慕的看着裴素素给孩子读书讲故事。 她自己的两个孩子原本还哭哭啼啼的,慢慢的也不哭了,甚至松开了她,一起凑到了床前,听裴素素讲故事。 杨四娘很是难为情,她没什么文化,孩子跟着她,真是受委屈了,哎。 故事讲到三点,三个孩子都困了,裴素素起身,把床让给了杨四娘的两个孩子,卓彧则睡另外一头。 两个当妈的,去外间等天亮。 杨四娘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困了吗?困的话我把小的抱怀里,你去床上眯一会儿。” “没事儿,我不困,反正明天停课。”裴素素笑笑,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给杨四娘。 杨四娘更加不安了,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因为她相信,要是她男人出事了,裴素素肯定比她先收到消息。 好在,一夜无事,直到天亮,都没有什么糟糕的消息传来。 裴素素知道,茅凯确实差点被洪水卷走了,不过金闪闪在,这事有惊无险的化解了。 她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杨四娘,想必茅凯自己也不会说的,要不然,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得把杨四娘吓死吗。 救援持续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上午,师敬戎带着部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远在基地的宋首长,看着手下送上来的统计表,发现师敬戎这小子又无声无息的立了大功,而且还是救援部队里唯一一个零伤亡的,不禁又动了提拔他的念头。, 336首长的肯定(三更) 宋首长也快退休了, 他想在退下去之前,尽可能的再提拔几个能干的后生上来,毕竟南海的大门必须守好了, 不管哪个位置, 都需要实打实的人才。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叫师敬戎亲自过来一趟, 起码让师敬戎谈谈对南海边防的看法,真要是个有远见的,他一定会把人调过来的。 师长听说这事后,过来劝了劝:“老首长, 不是我胆小怕事,可是那景首长的事到现在都没有个定论,这时候要是把小师要过来,万一受到牵连, 你可就晚节不保了呀。” “小师不会的, 他一直在海岛守着, 怎么可能知道一个表姐夫的事情,而且我有可靠情报,他至今连那个姐夫的面都没见过, 就算有人想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也没有理由啊。”宋首长有自己的打算。 总之, 他还是挺看好师敬戎的, 走之前提拔一把,也不枉这小子在自己手下实打实的干了好几年。 师长只好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还是建议,等明年局势稳定了之后再说,最近首都那边风大雨大的, 可别夸嚓来一道惊雷,劈到咱们自己身上。” “不会的,我这里一向只看军事素养,这些年从来没有掺和到任何事件里头,再大的雷也劈不到这里。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乱了军心。”宋首长有点生气了,这个新来的师长是从北原军区调过来的,之前一直在首都附近戍守,算是在高压线上提心吊胆了快十年。 现在到了南海舰队,还是改不掉疑神疑鬼的习惯,这可不好。 于是他叮嘱道:“小秦啊,你刚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咱们这边不比你们北边的部队,不需要考虑那些复杂的政局,只要一门心思守好南大门就行了,你怎么听不进去呢?” “老首长,我不是听不进去,我是觉得这次是真的要变天了,不光是首都那边,而是全国上下大变天啊。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军官的提拔和调动,都要格外小心,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对上头不满要针对谁呢。”秦居正是在首都附近待了十几年才调过来的,这里头有将近十年的时间都在草木皆兵。 他很清楚,像宋首长这样纯粹的只是做个将帅之才是绝对不够的。 尤其是刮大风的时候,逆风而行绝对会出大事。 所以他还是不赞成把师敬戎调过来,除非景柏泰女婿的事可以平息下来,景柏泰恢复原职,要不然就不能走这一步险棋。 宋首长气得不行,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那一套理论我不想听。我就一句话,你要是错过了这么一个人才,以后有你后悔的。你可别忘了,他原本就不是咱们南边的人,要是罗和平真的找到证据把冷向阳和沙世强都给踹了,指定会跟咱们要人,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宋首长说完,不想再跟秦居正啰嗦,下了逐客令。 秦居正叹了口气,老首长真是顽固,人才固然重要,政治立场也很重要啊。 其实他只是拿景柏泰女婿的事情在当挡箭牌,他真正看不上的,是师敬戎曾经在那么一个家庭长大。 这样的一个人,不找个理由开除出去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再提拔上来重用呢。 反正他是不会答应的,绝不答应。 回到他自己的师部办公室,他见政委在那里等着,不禁叹了口气。 政委叫毛平安,是去年调来的,比他熟悉一点基地这边的情况,劝道:“早就跟你说了,宋首长不爱考虑那些政治风向,你又何必跟他叫板呢?反正咱们是没有资格任免和调动团级以上的干部的,他想调就调好了,你真以为你能拦得住?” “咱们是没有资格任免,但是我们的意见可以影响他们的决策,我必须提出异议。”秦居正很是激动。 毛平安没有他这么锋芒毕露,继续劝道:“你的真实想法我知道,你不就是怕他在陈家的事情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吗?可是你也知道,那些档案都封存了,要不是北边来的人认识他,咱们都不知道这回事。所以你想,这事可能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吗?绝对不可能的啊。再说了,他是受害者,并且当机立断,大义灭亲。真要是被人挖出来,也只会当做正面典型,而不是什么耻辱。你完全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的嘛。” “你说了没用,他是被提拔来做副师长,这可是我的副手,我不想要还能强迫我不成?要是宋首长一意孤行,那我不如趁早联系罗和平,让他把人要走,免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惹我心烦。”秦居正还是不肯要师敬戎。 毛平安没有再劝,也是啊,真要是把师敬戎调过来,到时候正职和副职不和,还怎么带手下的兵。 可是,秦居正这么做,那不就等于是撵师敬戎走嘛。 姿态太难看了,不好。 所以他转换了策略,不再劝师长要人,而是劝他耐心一点等等309那边的消息。 “如果冷向阳和沙世强真的有问题,用不着你开口,罗和平肯定会来要人的,你何必得罪人呢。再等等吧,啊。”毛和平拍了拍秦居正的肩膀。 秦居正叹了口气,也好吧,再等等,反正他是不会要师敬戎的,身世问题埋了那么大一个雷,也就只有宋首长这样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才敢要了。 * 师敬戎回来了,带着卓彦,和全部的将士们。 裴素素知道他要回来补觉,特地找白渠学了一道椰子鸡汤的做法,给他补补体力。 鸡汤失败了三次,第四次才做成功了,所以师敬戎回来洗完澡才喝上了。 他有些意外,不可思议的端过热乎的搪瓷碗,抿了一口,嗯,真香。 他把擦头的毛巾丢在旁边的椅背上,坐下慢慢品尝。 喝一口,真不错,满满都是媳妇的爱。 再喝一口,真暖心,疲惫的毛孔全都被滋养得舒展开来。 喝完放下空碗,他一把将裴素素揽在怀里,埋首她那好看的天鹅颈之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都是葱姜蒜的味道,我看我还是吃媳妇吧,比较直接。” 裴素素笑着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别闹,大白天的,快睡,我还得去看看孩子吃了没有。” “好吧,你这个无情的女人。”师敬戎撇撇嘴,躺下睡觉。 裴素素把空碗和毛巾全部拿上,转身的时候,还是俯身亲了他一口:“辛苦了我的团长大人,快睡,晚上回来陪你。” “嗯。”师敬戎环住她的脖子,亲了回去,叫礼尚往来。 最终裴素素不得不把头发放下来再下楼,要不然难为情死了。 师敬戎躺在床上,回味着爱妻做的靓汤,很快沉沉睡去。 裴素素到了楼下院子里,刚盛了一碗汤,便看到侯孝廉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了。 刘丽娜早产,孩子生下来三斤多点,是个小姑娘。 侯孝廉很是高兴,只不过这两天大风大雨的,刘丽娜又需要他照顾,所以直到今天放晴他才过来道谢。 裴素素拿了两枚鸡蛋,寓意成双成对,图个好彩头,剩下的全都还了回去:“我这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倒是你们,本来收入就不多,就不用破费了。心意我收了,快回去吧。” 侯孝廉没有坚持,他有些为难的问道:“那裴老师,接下来这一个月我都要照顾娜娜坐月子,师爷爷这边,我就来不了了,要不我介绍个人过来吧?” “也行,你帮我物色一下,有空带过来给我公婆看看。”裴素素没有意见,侯孝廉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知道照顾妻小,这假得批。 侯孝廉走后,裴素素便张罗着给两个孩子吃点什么。 卓彧大了,会自己吃饭,卓彦不太爱吃人类的食物,整天追着金闪闪要吞金子。 不过当妈的难得下一次厨,当然要让闺女也尝尝。 所以,当刘巾帼领着张燕找过来的时候,裴素素正跟两个孩子围着一张小桌子坐着喝汤。 一大两小,很是和谐。 刘巾帼一脸的嫌弃,指了指满脸含笑的女人,道:“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就是了,你自己去找她吧,我去师翊那里。” “哎,别走啊刘阿姨,你不得给我介绍一下其他人嘛。”张燕挽着刘巾帼的胳膊,压根不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至于师翊和黄昱那里,那就等她认完这边的人再说吧。 于是她主动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叫张燕,郭晴的小姑子,我嫂子要照顾孩子要上班,没空送刘阿姨回来,我正好有空,所以代劳一下。” 裴素素听到动静诧异抬头,但见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正在门外等着。 她不认识这个张燕,至于刘巾帼,裴素素自打知道她拐走张致远的事情之后,压根不想再跟这个婶子说话了,所以她只当没听见。 一旁正在晾衣服的柯佳媛起身去把门打开,张燕打量了一下这个嫂子,看着挺勤快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于是她看向了刘巾帼。 刘巾帼对柯佳媛印象不好,于是她故意说道:“不认识,可能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吧,不用管。”, 337要钱还是要编制(一更) 刘巾帼这一路上过来, 看谁都是这种臭茅坑一样的脸色。 平心而论,在得知师霖愿意保她出来的时候,她短暂的感动了一会儿, 可是回到师家后, 等待她的是虚情假意,是张燕无情的胁迫, 她那本就不强烈的做个好人的念头,也就彻底打消了。 现在这么不给柯佳媛脸面,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张燕没有上她的当,瞅着眼前的女人好像比自己大一些, 穿得也算体面,便客气的喊了声嫂子。 柯佳媛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转身继续晾衣服去了。 这几天下大雨, 衣服洗了也干不了, 而且阴干的容易有一股臭味儿, 所以这几天的衣服她全都攒着了,今天一口气洗完,趁着大太阳, 好好晒晒。 反正院门她开了, 来的又明显是师霖那边的亲戚, 所以该怎么招待张燕, 她不想过问。 景元夏正在楼上喂师翔的两个儿子吃饭,师震则在自己房里,忙着教子娴读书认字。 所以这会儿最方便招待张燕的,其实是离院门最近的裴素素。 然而她选择了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张燕是有点下不来台的, 但她还是笑着走过来,主动打了声招呼:“你好,你是小裴嫂子吗?” 裴素素抬头,再次看了一眼,视线落在旁边的刘巾帼身上,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 张燕又不是傻子,大概猜到自己是被刘巾帼连累了,不过她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说道:“嫂子好,听说你办了个妇女互助会,想找些绣娘过来传授手艺?我带了我的作品过来,你看看怎么样。” 说着,张燕从随身挎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了几块手帕,解释道:“我平时给绣站接活儿,会剩一点零碎的绣线,所以我就随便绣了几块,见笑了。” 裴素素挑眉,不清楚这个张燕到底跟刘巾帼的关系怎么样。 不过,既然是来妇女互助会自荐的,她当然要给几分面子,于是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手帕接了过来。 “你会双面绣?”裴素素终于认真看了看面前这个女人,看得出来,她的两只手保护得很好,皮肤光滑细腻,不容易刮破绣料。 再看中指的位置,有明显的顶针箍的印子,那是防止顶针扎手时佩戴的辅助工具。 看起来不像是滥竽充数的。 不过,为了给互助会找个真正有本事的,她还是要亲眼见证一下。 于是她喊了一声:“三嫂,帮忙端个凳子过来吧。” “哎,来了。”柯佳媛正好晾完最后一件衣服,赶紧去屋里取板凳。 犹豫再三,她还是端了两张出来。 刘巾帼不给她脸面不要紧,她不能跟小人一般见识,没得失了风度。 刘巾帼却依旧没有好脸色给她,反正自己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柯佳媛也不是师家的人,就算给了白眼又能拿她怎么样。 就这么,刘巾帼愤愤不平的坐下了。 裴素素嫌弃的飞了一记眼刀子过去,刘巾帼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当做自己不认识她。 裴素素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帕子,问道:“三嫂,令怡回来没有?让她去把师翊和黄昱喊过来。” “哎,我这就叫令怡去喊。”柯佳媛去自己屋里,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叫令怡赶紧去喊人。 令怡也不喜欢这个刘奶奶,一个偷小孩的坏女人,不被抓起来就不错了,居然还在那里摆架子,真恶心。 于是令怡一溜烟跑了出去。 两个老神医为了制药的时候不影响其他人,在附近山头上单独申请了一处地方,所以师翊是离得最近的。 但是令怡很机灵,她知道刘巾帼再不好那也是师翊的亲妈,要是找师翊过来,肯定不会把刘巾帼怎么样的,不如去找黄昱。 她在老家村里,可见过太多婆媳不和的例子了。 而这个刘奶奶,明显是没办法跟儿媳妇好好相处的,而且这次黄昱婶婶的孩子差点出事,也是刘巾帼间门接造成的,所以去喊黄昱过来是最好的。 果然,黄昱听说刘巾帼回来了,气得她立马抱着孩子来找刘巾帼算账。 至于师翊那边,令怡还是跑了一趟。 她耍了个滑头,没说刘巾帼来了,而是直接问师翊有没有空,黄昱婶婶找他有事。 师翊正在学习制作膏方,膏方又分为内服和外用,用法不同,添加的药剂也不同,加上流程复杂,需要记的东西太多,所以他头也没抬,道:“没空哎令怡,你跟婶婶说,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去再说。” 令怡高兴极了,却表现得很担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师翊猜测黄昱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孩子又生病了之类的,这种情况裴素素会帮忙的,用不着他亲自回去。 于是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跟两个老神医学习制药。 令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黄昱已经跟刘巾帼吵起来了,她跑到裴素素跟前,直接说师翊伯伯没空。 裴素素点点头,抓了一把巧克力给令怡。 令怡高兴坏了,一蹦一跳的回去跟妈妈炫耀。 张燕看得出来,这孩子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没关系,师翊不来就不来吧,反正她作为郭晴的小姑子,能把郭晴这个名义上的“后妈”送过来已经不错了,剩下的她就不管了。 她坐在裴素素身边,耐心的现场演示自己的绣工。 裴素素虽然自己懒得绣,但是起码的绣法她还是懂的。 越看,越觉得这个张燕不错。 不禁为自己刚开始的怠慢产生了一丝丝歉意。 于是她问道:“你对待遇有什么要求吗?” “要说没有要求,那肯定是假的。我呢,农闲的时候,在老家那边的绣站一个月可以挣四十几块,多的时候能有五十。不过这要看运气,是不是撞上了结婚高峰,要是撞上了就好说,因为各个绣站都催得急,所以会加钱。要是农忙的时候,做得就少了,一个月也就二十来块钱。总之平均一下的话,一年下来,我每个月可以入手三十七八的样子。”张燕也不跟裴素素打马虎眼。 像她这样的绣娘,要是运气好一点,得到别人的推荐,是可以直接去文物修复单位吃商品粮的。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机遇。 所以,她这次过来,既是帮嫂子盯着刘巾帼,也是给自己一个被更多人看到的平台。 于是她补充道:“不过我也知道,海岛这边物质条件不见得有多好,所以嫂子你看着给我开就行,只要不低于我农闲时候的收入,我是可以接受的。” “那你得先跟我说清楚,你是以什么身份加入互助会的,如果只是一个临时过来帮忙的,我可以给你把工资开高点。如果你愿意转进组织关系,长期留下来,那可能账面上的工资就不会太高,不过相对应的,福利会比临时工好很多。你自己想清楚再给我答复,不着急。”裴素素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是有野心的。 凭自己的本事来实现野心,很好。 所以,她更需要问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只是把她这里当跳板,还是真心实意的过来帮忙。 如果只是当跳板,她可以多给钱,但不会给太好的福利待遇。 反之,钱不会太多,福利会很好,整体算下来也会比前者实惠。 毕竟,后者是给这个女人提供了体制内的饭碗,性质完全不一样。 张燕没想到裴素素居然愿意给她提供铁饭碗,虽然钱可能没有第一种情况给得多,但那是她最渴望的身份。 她很心动,于是她问道:“转进组织关系的话,还有别的什么条件吗?” “有,为了防止你只是把这里当做跳板,我需要你留在岛上十年。也就是说,十年内,你不可以抛弃互助会的妇女们,当然,到时候如果政策有变化,我也不会耽误你挣钱。不过你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帮扶这里的妇女们,挣钱是第二位的,你明白了吗?”裴素素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毕竟明年就是77年了,政策会放开,高考会恢复,商品经济,个体经济,都会慢慢的重新登上大舞台。 到时候要是张燕看到别人创业赚了大钱,难保不会心动跳槽。 不过张燕想得很清楚,比起赚钱,还是体制内的饭碗更香。 于是她果断选择了后者:“好,需要签什么补充的协议吗?” “需要。”裴素素笑了,这个女人拎得很清,跟她说话很省心。 于是吃完饭之后,她领着张燕去找楚奇。 正好魏鸣凤也在,于是裴素素把工作交接的事情安排魏鸣凤来处理。 魏鸣凤没想到裴素素这么快就找了个绣娘过来,还挺好奇的,赶紧领着张燕去认地方。 裴素素回来后安顿好孩子,骑车去上班。 至于正在吵架的黄昱和刘巾帼,谁管呢,让她们互相攀咬去吧,她不在乎。 到了学校,裴素素见到了一个人。 她愣住了,笑着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许培源耸耸肩,无奈的说道:“景首长怕我受牵连,让我来投奔你们。他动用他的人脉,让我来大学这边做行政,所以,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裴素素笑着招呼他往里走:“真是太意外了,来前也没跟我通个气,我好跟我家敬戎说一声啊。” “怕你们破费,所以没说。给,这是景首长让我带来的文件,他想拜托师团长把文件转交给宋首长,帮一帮他女婿。”许培源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把牛皮纸封起来的文件递给裴素素,宽慰道,“放心,他女婿是被冤枉的,不过负责这事的是宋首长的亲家,所以,他只能走宋首长的关系了。这个忙要不要帮你考虑清楚,不强求的。”, 338玄学天赋觉醒(二更) 裴素素也说不准要不要帮这个忙, 因为她压根不清楚那个姐夫具体什么情况。 不过她还是把材料接了过来,等晚上师敬戎回来问问再说。 毕竟,许培源私下里把材料给她, 就是想让他们商量一下的, 而不是接拿到明面上来,让师敬戎没办法拒绝。 稳妥起见, 她还是让金闪闪飞了一趟西北,根据地址找到那个姐夫,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隐情,也好及时掌握所有的线索。 当然, 这事金闪闪就没必要现形了,毕竟那个姐夫对裴素素而言是外人,暂时信不过。 不过,为了方便金闪闪做事, 裴素素还是把共享账号里转进了十万福运值。 她看了眼余额, 每天都在涨, 已经几大百万了,都是在山塘那边的人口耳相传,知道了她做出的努力。 所以山塘之行, 虽然天道给与的考验失败了, 但还是有所收获的。 裴素素交代完金闪闪, 便上课去了。 因为袁朵朵的加入, 这学期开始,农学院这边就不需要她再兼任什么课程了,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中医教学、西医学习以及玄学的自学上面。 说实在的,玄学是门高深晦涩的学问,尤其是周易的那些东西, 她都得打破原有的认知体系,建立一套全新的理论系统。 不过,理论体系建立起来之后,好像也就没那么难了,但也很吓人。 比如以前,要是她晚上来办公楼拿文件,走廊里的灯闪烁两下,她会直接判断为线路接触不良或者灯泡老化,可是现在,经历过上次殡仪馆的事情之后,她会怀疑是不是这附近有什么横死鬼。 再比如以前,不管是家人、学生、同事还是岛上的普通百姓,在她看来,除了有五官的区别和善恶的区分,便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可是现在,她大概能看出来哪个人印堂发黑,哪个人气血亏损。 当然,这可能是有中医的辅助认知在里头,不过,她猜测,可能印堂发黑的人真的会倒大霉,气血亏损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坎坷,生活即将难以为继。 只是,这样的猜测该怎么验证,她还没有想好。 现在大环境还在讲究破四旧,她总不好直接跟人说:嘿,同志,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期会有血光之灾啊。 会被举报的,然后写上大字报,被批评,被通报,被剥夺身上的光环,成为人人唾骂的落后分子,顺带着牵连师敬戎的前途,连累孩子跟着受苦,父母兄嫂,也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她不能。 她只能默默地观察。 为了更好的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准备了一本工作簿,会简单记下当事人的姓名,随后以中医的视角,描述一下对方的异常之处,至于结论,那就不写了。 无非就是各种各样的倒霉,比如:破财、丧偶、致残、失去亲人、横死等等。 当然,也有好的,比如桃花运,诞育子女,步步高升。 为了区别这两大类,她选了个简单直接的方式,好的从前往后写,坏的从后往前写。 这么一来,即便有人发现了这本工作簿,她也可以解释,自己是在观察周围人的健康问题,轻而易举的遮掩过去。 今天课上,周玲身上就隐约有些不对劲。 裴素素总觉得自己眼花了,可是细看之下,并不是。 这个学生上课特别认真,做事也积极,还会主动帮她处理班级的一些琐碎的事务,这学期被推选做了班长。 这么好的一个学生,待人接物也都落落大方,没有得罪人的地方,为什么平白无故印堂会发黑呢? 只能是家里要出事了。 可能是她父母要遭殃,至于到底是政治立场的问题,还是人身安全的问题,裴素素拿不准。 只得简单描述了一下:周玲,眉间薄雾,有碍。 再比如周玲旁边的师钧山,凤眼尾部微微上挑,似乎噙着一层淡淡的桃色红晕。 这小子大概是要交桃花运了。 于是她简单的记录为:师钧山,眼泛桃色,喜乐。 这都是两节大课之间的课间她随便观察来的,她并不会在课上三心二意。 下班后,她合上教案,回了办公室。 许培源等在了她办公室门口,见她过来,客气的说道:“孙主任说美院和你这边都缺人,我先来你这边看看,不过我对中医一窍不通,你看看我有什么能做的,不行的话我去美院那边,起码书法是我的特长。” “我这里确实缺人,但你是个门外汉,怎么办呢。”裴素素叹了口气,但凡是个学医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可是专业不对口啊。 思来想去,她准备带许培源去大哥二哥那边看看。 许培源没问去哪儿,等她锁上办公室的门,便顺从的跟在她身后。 经过教学楼的时候,裴素素果然看到一个面生的女生拦住了师钧山。 看样子,似乎是秋学期刚招进来的大一新生,还挺有勇气的,直接拿着情书把师钧山的去路给堵住了。 裴素素看着师钧山抓耳挠腮的样子,真的很想笑,但她忍住了。 她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免得师钧山难为情。 师钧山却不肯放过她这个救命稻草,赶紧跟这个大一女生说道:“对不起,我还得去帮裴老师做事。” 说完他便跑了,一路从医学院撵到了美院这边。 最后跟着裴素素进了师翱和师翔所在的十一号活动室。 美院除了上课就是练习,比如室外写生、室内临摹等等,所以对活动室的需求远远高于其他院系。 孙建业给美院留足了空间,而师翱和师翔明面上要帮裴素素的医学院杂志画稿,所以申请到了一个独立的小的活动室,虽然位置偏僻了一点,但胜在清静,没人打扰。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兄弟俩还在赶稿。 裴素素敲了敲门,师翱头也没抬,回了一句:“不在。” 裴素素乐了,直接推开门:“呦,不在啊,那谁替你回答的。” 师翱哭笑不得,见裴素素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纸笔,抬眸打量着这个男人。 师钧山跟了进来,看了眼尾随到走廊里的女生,赶紧把门关上。 他认得许培源,便给自己找了个活儿,主动拉着许培源去给师翱师翔做介绍。 师翱一听,原来这就是大舅特地关照的老战友的孩子,他客气的站起来握了握手:“原来你就是许培源。” “师翱大哥好,我应该比你们哥俩小一点,管我叫小许就行。”许培源笑着跟师翱一起坐下。 师翔还在忙,没有抬头,只管把手里的画稿往师翱面前一推:“快点,把台词写上去,我还要把最后三面赶完。” 许培源没有打扰他,而是直接找师翱求教。 师翱解释了一下他们正在忙的事情,顺便问了问裴素素:“小裴,你不是说他书法不错吗?是找他来帮忙的?” “我也说不准,看看他自己感不感兴趣吧,你们忙,我去给你们打饭。”裴素素只负责剧情和分镜的讨论,画画的部分全部交给师翱师翔,毕竟她真的没有画画的细胞。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那个面红耳赤的女学生。 她把门关上,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老……老师好,我是陆万崇的孙女陆思齐,我找钧山哥哥。”女生是首都来的,陆之轩和陆之辕的堂妹。 得知爷爷和两个哥哥都在这边,所以她也报考了这边的学校。 没想到去教室找哥哥的时候,对师钧山一见钟情了。 这不,她在陆之辕的鼓励下,主动来找师钧山告白。 师钧山头疼得很,他是注定要回香江接受家族联姻的,所以,就算这个女孩子是他师父的孙女儿,他也不会点头的。 可是这个女孩子倔得很,天天来找他。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今天只好打着裴素素的旗号躲了起来。 现在,这个棘手的问题被踢到了裴素素面前,她也很无奈,不过她还是问了问这个女生的来头。 搞清楚她和师钧山之间的关联之后,裴素素干脆做了个好人:“你去见过你爷爷了吗?要不,我先带你去找你爷爷?” “爷爷忙着跟他以前的那个徒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不肯见我。”女生委屈了,撅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裴素素笑了:“没事,我去找他肯定会出来的,跟我来。” 陆思齐不太情愿,她还是想跟钧山哥哥说话,钧山哥哥长得很帅的,气质跟首都那些大院子弟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个老师就是哥哥说过的小裴老师,不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跟着哥哥的辈分,喊小裴老师喊婶婶,还是跟着师钧山的辈分,喊小裴老师嫂子。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喊老师比较合适。 于是她跟在身后,不断抛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裴老师,钧山哥哥没有女朋友吧?” “裴老师,钧山哥哥是不是嫌我烦了,他怎么总是躲着我?” “裴老师,钧山哥哥会一直留在这边吗?会不会回香江啊?” 裴素素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往前走。 陆思齐急了,抢上前去,张开双臂拦在了裴素素面前:“裴老师,你跟我说说吧,求你了。” 裴素素还是没说话,她打量着这个女孩子,瞧着她的面相比较苦,看来跟师钧山是不会成的,便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陆思齐急了,又不好意思再拦着,万一裴老师生气就不好了,只得委屈巴巴的跟在了后面,见爷爷去。 到了招待所,裴素素让陆思齐在大厅等着,自己先去见了陆万崇。 陆万崇震惊的看着她:“你能看得出来这孩子的身世不太好?” “瞧着是个福薄的,是不是双亲缘分不太好啊。”裴素素也是猜的,最近她总是有事没事琢磨一下面相的事儿,毕竟她自学到这方面的内容了。 陆万崇意外极了,真没想到,裴素素这么有天赋,居然连这孩子的父母缘薄都看出来了。 他点点头:“没错,这孩子的爸爸是为了挽救锅炉事故牺牲的,妈妈守寡后改嫁了,如今跟着她大伯和大妈过。”, 339这忙不能随便帮(三更) 裴素素觉得陆万崇就是在硬夸。 因为书上写了, 天庭凹陷,高颧骨,塌鼻梁, 眉形散乱以及腮部横向发展的人普遍比较福薄, 她只要把这些特征对一对就行了。 不过陆万崇却觉得,福薄也是分种类的, 裴素素能精准看出这孩子父母缘薄,那就是更高一级的判断,当然属于天赋异禀。 裴素素笑笑,不跟他争了, 反正父母缘薄是她猜的,因为她觉得,一般得不到父母疼爱的女孩子才会有强烈的恋爱脑倾向。 这个陆思齐就是这样的,满脑子只有粉色泡泡, 应该是想从男人那里获得一种感情上的弥补。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 只能说她看人比较准吧。 总之, 既然陆万崇非要夸,她就听听吧,她现在比较好奇:“陆大师为什么不肯见她?你们祖孙有矛盾?” 陆万崇叹了口气, 不说话。 裴素素沉思片刻, 悟了, 老人家应该是不想睹孙女思儿子吧。 是她失策了, 没考虑到陆大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能。 可是来都来了,她还是希望陆万崇见见孩子,毕竟这种恋爱脑,要是没人拉一把,很容易滑向深渊。 陆万崇再次叹气。 他身后的郑翮默默站了起来, 跟裴素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出去避让一下。 裴素素不理解,等他出去了才问道:“你那儿子出事跟郑翮有关?” “没有,他不听我的话,把我那儿子的鬼魂养在了身边。他现在回避一下,是不想让孩子被吓到。”陆万崇也是无奈。 这个徒弟跟他那个早死的儿子感情很好,但是师门有规定,不允许玄门弟子强行把横死的亲友养在身边。 郑翮违背了师门规矩,他这个做师父的为了服众,只好把这个徒弟赶出了师门。 裴素素恍然,怪不得陆万崇不反对见这个徒弟,但又不肯再让他做自己的徒弟。 哎,古往今来,在情理和规矩之间门做抉择的例子太多太多了,陆万崇也是不得已。 裴素素宽慰道:“养着就养着吧,他是成年人,有这个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您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好吧,你让孩子进来吧,我这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她,哎。”陆万崇是嫌弃遗腹子的,不过既然有裴素素这个大福星说情,他就见见吧。 陆思齐长得不是很漂亮,天庭有轻微的凹陷,不算很严重,但她鼻梁塌陷得厉害,颧骨又高,得亏她年轻,可以淡化这副长相带来的刻薄之感,不过一旦等她岁数大点,法令纹一出,就再也藏不住这种感觉了。 总之,裴素素大概能理解陆万崇的嫌弃,但这毕竟是他亲孙女,见一见总是应该的。 陆思齐穿得倒是不错,上身是一件粉色的的确良衬衫,剪裁非常合体,下身则是藏青色的阔腿裤,也是的确良的,听说是最近新兴的一种材料,特别适合夏天穿着。 可见她走在了潮流的前线,也证明陆之轩和陆之辕的爹妈没有苛待这个侄女儿。 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她有点扭捏,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辫子,拽衣摆扯衣角,生怕自己不够完美。 裴素素鼓励的笑了笑,出去了。 她是外人,留下来不合适,再说她还要给大哥他们打饭呢。 她把门关上,赶紧去张罗。 屋里,陆万崇静静的看着这个面相不佳的孙女,等她稍微放松一点了,才问道:“你哥说你读的文学系?读这个有什么用?不如学个会计。” “我数学不好。”陆思齐撇撇嘴,哎,真讨厌,祖孙俩第一次见面就是被挑刺找茬儿,还不如不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让爷爷给自己保个媒吧! 于是她兴奋的问道:“爷爷,钧山哥哥在香江没有订婚吧?我可以做他女朋友吗?” “不可以。”陆万崇无情的击碎了她的幻想,“你跟他八字不合,别想了。” “什么年代了,爷爷你还信这个。”陆思齐生气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想理这个爷爷了。 陆万崇一看就知道儿子儿媳平时太惯着这个侄女儿了,便有意敲打了她一下,他冷着脸道:“没大没小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让你坐下了吗?” “爷爷,你这么凶干嘛?这些年你都在香江待着,除了给我寄钱什么都没有过问过我,我就想让你给我介绍个对象都不行吗?我可是听说了,我妈还是你介绍给我爸的呢,你当初怎么不算一算他俩合不合适?”陆思齐看不上两个哥哥学的那些玄门把戏,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陆万崇嗤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算过?要不是跟你妈在一起,他连二十五岁都撑不到。” “?爷爷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为了让我爸多活两年才介绍我妈跟他认识的吗?”陆思齐惊呆了,不能吧,感情她妈妈跟冲喜的一样,被利用了? 陆万崇嫌弃的皱起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爸跟你妈是自由恋爱,我可没有掺和。没办法,你老子不信我,但凡他听我的话娶我朋友家的女儿,起码他可以多活十五年。他不听,他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愚蠢,你想学他?” “爷爷!”陆思齐真的生气了,猛地站了起来,一肚子的怨言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气得直接扭头,摔门而去。 等她走后,郑翮才回了房间门。 他把他养的鬼魂放了出来,这是横死鬼,残留着咽气之前的形象,浑身被铁水烧得像流淌的胶状物质,连五官和四肢都分不清楚。 他哭哭啼啼的跟陆万崇说对不起,都是他不好,不听话,非要跟八字不合的女人结婚。 陆万崇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玄门之术是能勘破玄机,窥探乾坤的秘密,却不能改变人心。 热恋中的人是很难被拆散的,他只能说他作为一个父亲,已经尽力了。 他让郑翮把这鬼魂收起来,问道:“这么些年了,你怎么不把他给超度了。” “厂子合并了,他的位置也被当初瞧不起他的人顶替了,老婆又改嫁了,女儿也不听话,他怨气太重了,我没本事超度他。”郑翮很是惭愧,他也想让好兄弟安息,可是他一早就被逐出师门了,能力有限。 陆万崇只能自己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等吧,看看小裴能不能在明年中元节之前真正入门,能的话,就把这小子留给她练手好了。 郑翮听说他想拿亲儿子给人练手,有些无法理解:“师父,有这个必要吗?这个裴素素到底什么来头?” “不能跟你说,总之,你回去后给我好好盯着那个刑警队长,最好弄点小鬼吓唬吓唬他,让他趁早跟组织投诚,帮着把其他的蛀虫揪出来,免得害了小裴和她爱人。”陆万崇愿意见这个徒弟,当然是有目的的。 他拍了拍郑翮的肩膀:“阿翮,等事儿解决了,师父给你介绍个好的。” 郑翮不在乎这个,他只想让师父高兴。 于是他接下了这个任务,吃完饭便带着他养的鬼兄弟回去了。 * 裴素素提着四份饭菜回到了活动室。 许培源已经想好了,他打算加入漫画工作室,做个助手。 但这代表他将放弃体制内的饭碗,裴素素怕耽误他,让他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许培源严肃的站了起来,踱步到窗口,叹了口气。 他多羡慕外面自由自在的海鸥,可是他现在就是戴着镣铐在跳舞,没办法率性而为。 于是他坦白道:“我跟你说实话,景首长都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给我安排去处,我不应该不识好歹。可是正因为这样,我还是来你们这里帮忙比较好。要不然,别人要是拿他给我开后门的事做文章来攻击他,他不是更加晚节不保吗?所以我还是不端这铁饭碗了,端不起。” “也好,那孙主任那里我去说一声。”裴素素不强求他,反正漫画工作室确实也缺人。 美院这边虽然有画工不错的老师和学生,但是关系一般,信不过,信得过的又不会画画,许培源留下正合适。 事儿就这么定了。 晚上下班回去后,她把伸冤的材料拿给了师敬戎。 师敬戎见袋子依旧密封没有拆开,还挺纳闷儿的:“你为什么不看?” “等你一起看。”裴素素不想提前揣个头疼的事在心里,所以要等师敬戎回来再拆。 师敬戎直接牵着她去楼上,夫妻俩偷偷看。 卓彧卓彦见爸爸妈妈回来了都不理自己,酸溜溜的跑上来要抱抱,等待他们的却是闭门羹。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思考着计策。 卓彧最直接,张嘴就想哭,卓彦毕竟不是真的小宝宝,她赶紧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嘘,哥哥你别哭啊,我带你进去!” 一道金光闪过,兄妹俩原地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了卧室旁边的外间门。 两个房间门之间门用尿珠子做的帘子隔开,爸妈正脑袋对着脑袋凑在一起看文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卓彦耍小聪明成功,拉着哥哥往旁边躲了躲,偷着乐。 卓彧却开心不起来,嘤,妹妹好厉害,为什么他不会,好伤心哦。 正在屋里看文件的裴素素,总觉得自己刚才隐约看到了一道光,她打算出来看看,师敬戎眼角余光瞥了眼外间门,叫住了她。 “你看,上面说,他朋友写的诗是朋友的情敌以朋友的名义发表的,实际上他朋友完全不知情。但是出版社编辑被那个情敌收买了,出面做了伪证,导致他翻身无望。只能找几个说话有分量的人替他做担保,让组织上重新审查这个案子。”师敬戎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啊。 证人被买通了,做了伪证,看起来是无解的死局。 裴素素蹙眉,提议道:“别急,我让闪闪去找一下颜美玲大姐,问问她认不认识这个编辑,也许她那边能提供突破口。” “那好,材料我带着,正好宋首长让我去一趟,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你让闪闪及时通知我。如果有把握,我再把这个材料拿出来,要是没有把握,我会在见到宋首长之前把它交给闪闪带回来。”师敬戎不是盲目的人。 这事必须找到切实有效的证据才行,毕竟他不是一个人,可以无所畏惧的豁出去帮一帮那个姐夫。 他有老婆孩子,还有爹妈哥嫂,岳丈一家也来了一小半在这里,还有他那个即将油尽灯枯的爷爷。 他肩上的责任太大了,他不能像个愣头青一样去申冤。 裴素素考虑了一下,打算请两天假,陪他一起去。 到时候她就在招待所等着,以防万一。, 340坟头草上戴绿帽(一更) 金闪闪很快查清楚了那个姐夫的事情。 它很肯定, 姐夫的朋友确实是被冤枉的,他站出来力挺朋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让编辑反水, 证明那首反诗不是朋友写的。 本以为颜美玲那边能提供一点帮助, 只可惜,如今这个通讯技术, 不足以让颜美玲完全了解远在西北的同行,两人只是认识,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所以这事,只能师敬戎自己琢磨着处理了。 他也问过金闪闪, 那个情敌有没有其他的把柄可以利用一下,金闪闪遗憾的摇头,没有。 这就是一个专门设置的陷阱,做局的人早就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 短时间内它也找不到突破口。 不过有一点倒是值得做文章, 那就是那个姐夫的朋友, 跟情敌争夺的女人是个寡妇,并且守寡后生下了一儿一女。 因为这儿子是她亡夫过世后半年生出来的,所以婆家认为这个孩子是亡夫的种, 也因此, 把这个寡妇留在了家里, 准备等孩子大了再给她找个上门赘婿。 不过这个女人很快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时间间隔很短,只有一年,可见至少这个女儿不是那女人亡夫的种。 至于这孩子的老子到底是那个情敌,还是那个被冤枉的朋友,金闪闪目前没有查出什么头绪来。 除非宿主让它使用几十年后流行的亲子鉴定技术, 不过这代表着,宿主又要破费了。 裴素素倒是没意见,毕竟这套机器不贵,因为这个技术已经出现了,只是还没有从西方传播到国内而已,而且技术相对比较落后,她要是购买三五十年后的机器,肯定会稍微提一点价钱,但整体下来依旧是可以接受的。 二十三万福运值,她眼睛也不眨,直接把仪器买了。 随后按照说明书,一步一步操作,给那两个孩子做了亲子鉴定。 很快,结果出来了,儿子是那个情敌的种,女儿是姐夫朋友的种。 也就是说,亡夫坟头草上还得戴绿帽,早在他死之前,女人已经出轨了。 这可是个值得好好利用的大把柄,裴素素准备吓一下那个女人,让她站出来指证孩子的生父。 到时候都不用刻意给姐夫的朋友伸冤,八卦的群众会自动脑补一出为了争女人而设计陷害的剧情。 出于舆论的压力,组织一定会重新审定这个案子,也就不用师敬戎去拜托什么地位高的领导来帮忙了。 所以两口子商量完,把材料收了起来,不申诉了,先抓紧时间,撬开那个寡妇的嘴。 裴素素问了问师钧山:“如果一个男人死之前被戴了绿帽,他死后的魂魄会被困在原地吗?” “十有八九,哪怕他不爱那个女人,他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师钧山非常笃定,因为这是大多数男人的本能。 裴素素放心了:“那好,你和小陆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把那个男人的鬼魂找出来,咱们让他吓一吓那个寡妇。”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师钧山笑笑,这事儿简单,都没必要带陆之轩过来,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不过裴素素不想让卓彧参与进来,还是决定带上陆之轩。 反正她家卓彦厉害,闭上眼,可以瞬间抵达全国的任何地方,办完事就可以让陆之轩回来了。 于是在卓彦的帮助下,一行人火速赶往大西北。 到了地方,裴素素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她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让楚奇给她开的介绍信上没写名字,她自己随便取了个假名添了上去,叫钱如意。她很想要很多很多的钱,买金子给闺女吃,所以这名字,没毛病。 入住后,她便留下陆之轩在招待所带娃。 她只带师钧山跟卓彦去办事。 师钧山这才明白,原来这次陆之轩是被当成保姆了啊,他乐得不行,出去的时候冲陆之轩挤了挤眼。 陆之轩翻了个白眼,看着眼泪汪汪想跟出去的卓彧,只好无情的起身,把房间门锁上了。 卓彧很伤心,妈妈偏心,都带他来了,还不肯让他出去,可是妹妹就可以跟着妈妈,他好羡慕,好伤心,呜呜呜。 陆之轩只得把裴素素留下的玩具和书本拿出来,给孩子讲故事。 “妈妈都给我讲过了,小陆叔叔我想出去找妈妈。”卓彧还是不肯老老实实待着。 陆之轩只好祭出他的大杀器——聊斋志异。 他挑了个比较吓人的故事,才讲了两句,就把卓彧吓够呛,不但不哭了,还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陆之轩乐了,问道:“妈妈抓鬼去了,卓彧还想跟着吗?” 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卓彧紧紧地攥着小陆叔叔的胳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 * 街道上,行人不是很多。 这里的经济一向不是很繁荣,即便是省城,也没好太多。 裴素素还是第一次过来这样的地方,总觉得这里有种破败的凋零的感觉。 沉闷,压抑,萧索中透着股子放任自流的任性。 还是初秋,却已经有了严冬的肃杀,让人很不舒服。 师钧山看她眉头紧锁,安慰道:“别担心,不是鬼怪作乱。这是地域特色,穷,所以老百姓脸上看不到什么斗志。正常的,等以后发展起来就好了。” “嗯。”裴素素准备跟师钧山分头行动,她穿上医护人员的衣服,单独去找那个寡妇,就说女人有病,需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至于女人的婆家信不信,她不担心,因为她确实是个医生,人吃五谷,多多少少会有些小病小痛,只要她能说对了,还愁没办法取信这些人吗? 等她把人骗出去了,师钧山再去家里抓鬼。 事情很顺利,裴素素靠她专业的素养,吓得寡妇全家面色惨白。 她没有骗人,寡妇确实有妇科病,小腹一直坠胀,疼痛难忍。 寡妇的婆婆子宫下垂,走路都没力气了,公公骨质疏松,为了抱孙子刚刚闪了腰,也需要救治。 这时候裴素素愿意出钱帮忙,谁会怀疑这么一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呢。 至于什么小姑子,小叔子,为了照顾病号,全都跟着裴素素去了医院。 裴素素走流程,让他们先挂号,再去对应的科室看病,反正她出了钱,就算这一家子再怎么纳闷儿她怎么这么好心,也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这不就给师钧山创造了机会吗。 他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个冤死的绿帽魂。 一问,才知道就连他的死,也是被女人和奸夫害的。 凶器早就扔了,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吓一吓这个女人和奸夫,等他们自乱阵脚了。 这时候师敬戎已经在路上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就会到达基地那边。 师钧山不敢耽误,如此这般的传授了一下吓人的法子,并帮这个男人解除了地缚灵的限制。 夜深人静,裴素素和师钧山依旧没有回去,带着卓彦在屋顶等动静。 卓彦最近吃了不少金子,修为涨了一点,可以直接帮大家隐藏身形,只不过持续时间不长。 好在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也没这个必要。 很快,脚下的房间里传出女人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个寡妇在冤魂的胁迫下,踉踉跄跄跑出家门,去派出所自首了。 剩下那个奸夫,也受到了一样的折磨。 天亮的时候,派出所的刑警直接傻眼了,看着两个自首的杀人犯,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年底考核多了一份信心,结果做笔录的时候,又牵扯出了反诗的事情,刑警只好赶紧把无辜的人叫过来核实。 再把帮忙造假的编辑给抓了,一次性全部解决。 裴素素拿着刑警开的证明材料,让金闪闪赶紧送给师敬戎,随后自己也赶去了基地那边。 上次来这边还是几年前了。 当时为了生娃,岛上医疗水平跟不上,不得已才到外地待产。 这次再来,街道没什么大变化,倒是她自己变了不少。 她有了很多很多并肩战斗过的朋友,有值得信任的家人,卓彧已经是大宝宝了,还多了个女儿,女儿才几个月就能跑会跳,只因这孩子是个小龙女。 裴素素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如果她真的这么平凡,为什么金闪闪会选择她?如果她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小龙女会选她做妈? 难道她身上也有什么秘密? 人生龙是不现实的,总得是龙生龙才对啊,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卓彧身上一点不寻常的迹象都没有呢? 这些问题都被她刻意丢在了意识的角落里,可是现在,师敬戎去基地办事了,师钧山跟陆之轩带着卓彦卓彧去外面玩儿,她一个人在招待所等着,百无聊赖,便胡思乱想起来。 她并不知道,两个孩子偷偷跑了回来,正趴在房顶天窗那里看着她。 卓彦扯了扯卓彧:“哥哥,进去吗?” “你不想进去吗彦彦,我们在外面容易被人发现的。”卓彧瞧着目前兄妹俩的位置不太妙,想直接进去。 毕竟屋顶上趴着俩孩子,会把路过的人吓傻的吧。 卓彦点点头:“好吧,我送你进去,我去爸爸那边看看。” 卓彧赶紧拒绝:“不行彦彦,你还是小宝宝,不可以自己乱跑的。” 卓彦笑了:“哥哥,我不会乱跑的,我就看看爸爸,马上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卓彧不肯让妹妹离开视线,现在可是在外头,他是大哥哥,有责任照顾妹妹哒! 卓彦拗不过他,只好化作一道光,带着哥哥一起去了,当然,还包括心术不正的小土狗,和修为拉胯的小壁虎。 卓彦故技重施,到了地方并不直接走正门进去,而是趴在天窗那里,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正向首长汇报工作的爸爸。, 341升职之路(1)(二更) 正常情况下, 团长述职直接找所属师级单位的领导就行。 比如师长秦居正。 不过今天宋首长也在场,而他又叫上了师政委毛平安,以及即将退休的副师长和在任的副政委, 所以这阵仗很大。 面对屋里坐着的五个人, 师敬戎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汇报工作。 正说着, 秦居正打断了他。 “你说你很重视士兵的思想工作,那么请问你,如果士兵对你的过去感兴趣,你是怎么应对的?”这话问得虽然比较隐晦, 但是正常人都听得出来潜台词是什么。 师敬戎没有立即回答,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新来的领导,厌烦的情绪翻涌上来。 这是故意刁难,他又不是傻子。 不过, 他也清楚, 面前这个领导, 跟当初的高明虎不一样,跟罗和平也不是一路人。 高明虎憨憨的,心很大, 可以随便得罪不记仇, 还特别尊重他的看法他的意见, 是很难得的不会唯我独尊的领导。 而罗和平善于挖掘别人的闪光点, 只要有一点优点,就可以当做人才着重培养,掏心掏肺。 在这两个人面前,他可以率性而为,可以理直气壮的做自己。 但是这个秦居正, 不行。 这人自打他进来,便带着一种情绪,那是一种看在大领导的面子上,不得不维持的体面,而这种虚假的体面下面,藏着的其实是强烈的嫌弃和抵触。 面对这样的人,师敬戎必须小心。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回道:“如果秦师长指的是我在309的表现,那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我对得起我身上的军装。如果您需要切实的证据,可以找309那边核实。” 这是在跟秦居正打太极了。 反正他不会主动提及陈家的事,不会主动给别人递刀子。 秦居正没想到他居然完美避开了这个问题,只得冷着脸,道:“继续。” 师敬戎挺直了脊梁,依旧大方得体,把自己在海岛四年多的工作汇报清楚。 说到抓叛徒的事,秦居正再次打断了他:“听说是你坚持要击毙那几个叛徒的,还坚持要公开处刑。我想问问你,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自己有过切身的经历,所以做决定的时候代入了个人情绪?” 这下就不是含蓄的暗示了,而是直接了当的提醒。 秦居正笃定了这个小团长肯定会沉不住气,因为北边来的战友都这么说,也许他这个领导还会被当场顶撞,这是他最期待的,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拒绝宋首长的调动。 可是师敬戎再次巧妙的绕开了这个话题,他严肃的回复道:“这不是我情绪化的决定,更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我们海岛边防团集体的决定,且上报请示通过后才对叛徒执行了枪决。纵观我国近现代史,叛徒引发的血腥惨案数不胜数。我作为一个团长,有责任也有义务铭记历史,严抓叛徒。我想,换作是您的话,您也不会姑息那些叛徒的。” 这话真是无懈可击,秦居正挑不出毛病来,就这么盯着师敬戎。 他不高兴,这个年轻的团长,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可是东北过来的同志,都说这个师敬戎喜欢顶撞领导,脾气也臭,难道他被骗了? 他蹙眉,细细打量着这个身世离奇的男人。 师敬戎则目不斜视,盯着秦居正背后的军旗和党徽,一身正气。 最终秦居正放弃了刁难他,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整个述职过程很快,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秦居正看得出来,这个团长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强,轻重缓急,各有侧重,非常会抓主次。 要不是有个那样的成长环境,他其实挺愿意要这个人给自己当副手的。 可惜了,他不敢冒险。 最终他还是冲宋首长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人事变动。 师敬戎不知道他们眉来眼去的在暗示什么,他不关心。 他只知道,这个师长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对方,放过彼此最好不过。 宋首长叹了口气,起身道:“行了,我跟师敬戎同志说点私事,你们聊吧。” 师敬戎行了个军礼,辞别这四个领导,转身离开。 等他出去了,政委毛平安立马劝了劝秦居正:“既然你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要他,又何必得罪人呢?陈家的事本来就属于封存的档案,你非要提出来,那跟你质疑宋首长有区别吗?你傻不傻呀!” “我也是没有办法,谁都知道宋首长跟景首长关系好,不排除他为了照顾朋友,明知师敬戎有问题还留着他。这样是很危险的,我还是建议让309把他要回去,免得在我这里碍眼。”秦居正是个特别顽固的人。 他有自己的立场要坚守,那就是绝对不会跟任何有问题或者有潜在问题的人一起做事。 所以,哪怕他心里对师敬戎的能力给予了肯定,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毛平安劝不动他,只得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目前咱们这边,最年轻最能干的就数这个师敬戎了。不到五年的时间,他不但完美完成了海岛拓荒自给自足的任务,还前前后后经历过十七次海上遭遇战,零伤亡不说,还俘获了七百多个敌军,缴获了三十九批走私的枪支,帮忙端掉了一个跨国贩毒集团,抓住了两批内奸和叛徒。极大的巩固了南大门咽喉位置的安全。这么一个人才,要不是年龄限制,做个师长也是够格的。你现在非要把他拒之门外,可别到最后人家升得比你快,爬得比你高,你再后悔也晚了。” “不可能,景首长女婿的事闹得那么大,景首长自身难保,宋首长就算想给景首长面子,也要考虑影响。更何况这个师敬戎,他是在陈家长大的,他除了个人能力强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今后也许会有更多的人拒绝跟他一起做事,他怎么升?”秦居正觉得毛平安是在杞人忧天。 天真得几乎幼稚。 毛平安也觉得他幼稚,在部队,个人能力强本来就是第一考虑的因素,只要师敬戎自己的政治立场没有问题,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不要人家,好像赢得了一时的意气,可说不定哪天海岛那边直接来个扩编升级,人家师敬戎直接做师长去了呢。 秦居正觉得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当师长,开什么玩笑。 这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还是由秦居正拍板,准备写个详细的报告,跟领导阐述一下自己的担忧。 天窗上面,卓彦气鼓鼓的,拉着哥哥去了隔壁天窗。 她要气死了,她爸爸这么优秀,居然会被人嫌弃,简直不可理喻。 卓彧并不知道爸爸以前的经历,但他跟妹妹一样,觉得那个秦伯伯很讨厌。 于是他安慰道:“彦彦,不气,我们爱爸爸就好。” “嗯!”卓彦不生气了,这么好的爸爸,她还舍不得让他受累呢。 不升拉倒,他们一家在海岛不知道有多快活,哼。 她拽着哥哥,趴在天窗那里往下看。 师敬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角余光特地往天窗这边扫了扫。 卓彦赶紧摁着卓彧的脖子,一起趴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师敬戎笑了笑,继续跟宋首长汇报情况:“这是刑警队出具的文件,证明反诗一事全都是诬陷,我先把这材料给您看看,您要是愿意的话,就拜托您寄送给首都那边,帮我姐夫和大舅正名。” “交给我了。”宋首长本就不信景柏泰那边有问题,现在有了证据,他自然义不容辞。 他只是遗憾,要是秦居正坚持不配合,就算他把师敬戎强行调过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是他又不希望师敬戎回309,于是他把门关上,推心置腹的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生你们秦师长的气?” “回首长的话,刚开始有点,后来就不气了!”师敬戎没有撒谎,他现在真的不气了。 一个对他有偏见的人,他也没必要争取什么信任和理解,有那功夫不如多陪陪孩子。 宋首长再次叹气:“我以为让他亲自跟你谈谈会好点,没想到他这么固执。既然这样,我就先不调你过来了,你好好的,不要自暴自弃。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你要时刻牢记这一点,拿出最佳的姿态,好好证明给他看!” “是,谢谢首长鼓励!”师敬戎行了个军礼,准备离开。 宋首长叫住了他:“对了,你大哥怎么样?” “挺好的,他跟我大嫂感情很好,自己又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情,事业家庭都很顺遂。”师敬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大概是宋优那边还割舍不下吧。 宋首长笑笑,他确实是替侄女儿问的,她心怀愧疚,总是放心不下师翱。 隔三差五就问他师翱有孩子了没有。 于是他好奇道:“你大哥结婚有一阵了吧,你大嫂还没有怀上孩子吗?” “暂时没什么动静。”师敬戎也挺好奇的,年轻夫妻,怎么一直没有孩子呢。 宋首长叹了口气:“你回去吧,要是你大哥那边有动静了,跟我说一声,我也好让优优宽心。” “明白!那我回去了,您也保重身体。”师敬戎终于出去了。 卓彦赶紧拉着卓彧,去大门外等着。 正好到了部队中午吃饭的时间,住在家属院的军官们都在往外走。 大家看到门口忽然来了两个小萝卜头,特别好奇。 便主动围上来,问道:“小朋友,你们找谁?是不是迷路了?” 看着陌生的叔叔伯伯们,卓彧紧紧的抓住了妹妹的小手,把她护在了身后,急呼呼的说道:“我是大孩子了,没有迷路!我和妹妹在等爸爸!” “哦?你们爸爸是谁?”人群中,毛平安笑着走上前来,俯身握住了这个小萝卜头的肩膀。, 342升职之路(2)(三更) 卓彧是有点怯场的, 他就不该顺着妹妹,偷偷甩下小山叔叔和小陆叔叔跑了出来。 现在好了,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被陌生的叔叔伯伯们围着嘘寒问暖,他真的很紧张。 一时着急,手心都出汗了,可是他不能退缩, 他是大哥哥, 要保护妹妹哒! 于是他挺胸抬头, 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爸爸是海岛那边的, 他叫师敬戎, 我们没有迷路, 我们是来接爸爸回家的。” 毛平安乐了, 原来这两个小萝卜头是师敬戎的孩子? 仔细看看这小男娃的长相还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啧,瞪人的时候像个小鹰,气势很足。 奶凶奶凶的! 就是矮了点,身高的短板没办法弥补气势上的不足。 不过这也正常,这孩子瞧着才三岁左右, 要是再过些年,长高了, 长壮了, 再穿上一身军装, 啧啧啧,那不就是翻版的师敬戎了嘛。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跟师敬戎完全一样,起码脸型有点圆润, 不像师敬戎棱角分明。 也许是婴儿肥,总之,瞧着挺可爱的一个男孩子。 再看他身后的小女娃,估计也就一岁左右吧,居然已经有胆子跟着哥哥出来到处乱跑了。 这可不好,部队这边虽然没有什么坏人,可是来的路上未必安全。 于是他让其他人散开,该回去吃饭的回去,该办事的办事。 至于他自己,则决定在这里守着这两个孩子,等师敬戎过来。 人群散去后,不一会儿秦居正也出来了,他见毛平安蹲在门口在逗两个小娃娃,立马迎上来问了问什么情况。 得知这两个小孩是自己跑过来找师敬戎的,他便决定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家去。 毛平安不理解,拦住他问道:“带回去做什么?小师也不会去咱们大院那边,回头找不到孩子该着急了。” “就是要让他急上一急,这么心大的老子,实在是不像话。我把孩子带回去,吓唬吓唬他,好叫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孩子扔在外面大马路上!”秦居正自己丢过孩子,虽然找回来了,但他依旧心有余悸。 推己及人,他觉得他应该给师敬戎好好上一课。 于是他牵着卓彧,想带孩子离开。 卓彧不肯,小身子往地上赖,嘴里还骂骂咧咧:“坏人,松手,我要等我爸爸,松手!” 秦居正不高兴了,他是好意啊,怎么成坏人了? 真是的,这孩子跟他老子一样不招人喜欢。 他松开了卓彧的手,尽量耐心的劝了劝:“你不跟我走,等会儿真来坏人了怎么办?” “我不怕,爸爸妈妈会保护我们的!”卓彧不喜欢这个伯伯,护着妹妹往后退。 卓彦没看清身后凸起的路面,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吓得卓彧赶紧去扶她:“彦彦,你没事吧,疼了没有?哥哥给你吹吹。” 卓彦笑嘻嘻的:“不疼。” 小姑娘很快原地爬起来,拍拍自己的小裙子,转身看了眼基地大门口,扯了扯哥哥的袖子,提议道:“我们进去找爸爸吧。” 这可不行!这里是部队,闲杂人等不能进去的。 秦居正立马拦着两个小萝卜头,正打算义正言辞的教训教训他们,没想到对面马路上来了个女同志。 长发扎作了双马尾,应该是着急赶时间,所以没有编发,但是从头发弯曲的弧度可以看出来,平时应该是编发的。 身上也穿着一条藕色的印花裙子,那一片片黄嫩嫩的花蕊周围,点缀着清新的嫩绿色,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很是养眼。 大高个,腿又长,身段婀娜,两步并作一步,眨眼就到了眼前。 女人见着两个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她挽住两个小乖乖的胳膊,怨怪道:“小山叔叔和小陆叔叔说你们丢了,吓死我了,果然是跑这里来了,下次可不准乱跑了哦!” “妈妈,不关哥哥的事,是我要跑出来的。”卓彦是个很有担当的小姑娘,自己的责任要自己承担。 裴素素哭笑不得,俯身将小妮妮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一口:“是吗,是你这个小坏蛋要出来的?等会回去之后要惩罚你的哦。” “啊?”小脸蛋儿委屈巴巴,卓彦攥着妈妈的衣领子,耍赖皮,“妈妈这么漂亮,生气就不好看了呀,不惩罚了好不好?” 裴素素笑了:“滑头!” 她把卓彦的裙子理理好,牵着卓彧的小手,转身打量着门口的两个军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毕竟这年头军装不会佩戴军衔之类的东西,只要是军官,一概四个兜,只要是小兵,一概两个兜。 裴素素只能从他们的年龄上进行推断,既然是四个兜的,又都是四五十的年纪,那最起码也得是团级干部了吧?搞不好还是个什么副师,正师级的。 于是她客气的道谢:“两位老大哥好,看来是你们帮忙照顾了孩子,多谢。” “你是师敬戎的爱人?”秦居正挑眉,没想到师敬戎这小子艳福不浅,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做老婆。 真是羡慕死人了。 裴素素淡淡的笑笑:“是,两位大哥管我叫小裴就好,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秦居正不想被认出来,便报了他母亲的姓氏:“我姓朱。” 毛平安无奈,只好学他,也报了母家的姓氏:“我姓范。” 裴素素还真没听说基地团级及以上职位的军官里头有姓这个的,只能猜测他们是新调来的军官,她客气的改了称呼,一个是朱老哥,一个是范老哥。 秦居正本想训斥裴素素几句,可是他面对女人这一双动人的杏眼,实在是开不了口,只得借口自己回去有事,转身离开了。 毛平安没有立马跟上,而是提点了一句:“叫小师好好干,不要气馁,机会总是有的,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裴素素听着这话,不像是一个平级军官能说出来的,最起码也得是副师长副政委之类的级别。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谢谢首长关心,我会叮嘱他的。” 这一声首长让毛平安明白,这个女人不好糊弄。 不过他也不好拆同僚的台,便只是笑笑,叮嘱道:“小师应该马上就出来了,你再等等。以后把孩子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跑。” “明白,首长费心了。”裴素素依旧客气周到。 毛平安很满意,他还担心师敬戎会不会取个拖后腿的老婆呢,现在看来,完全不必这么担心。 作为他交好的诚意,他掏了掏衣兜,拿出了两张朝鲜圆递给了两个孩子:“这是我参加抗美援朝回来之后,北朝鲜那边的国际友人寄过来的纪念品,给两个小娃娃开开眼界。” 裴素素接过来,很是感激,赶紧招呼孩子道谢。 卓彧抬头看着这个伯伯,像个小大人一样鞠了一躬:“谢谢伯伯。” 卓彦在妈妈怀里,便只是对着毛平安笑了笑:“毛伯伯真好,谢谢你。” 毛伯伯?毛平安尴尬了一瞬,随即看着自己手腕上露出来的汗毛,以为孩子在说这个,便笑着捏了捏她的小爪子,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后,卓彦立马告状:“妈妈妈妈,那两个伯伯撒谎了,朱伯伯叫秦居正,范伯伯叫毛平安。爸爸被宋首长叫走了,还没有出来。” 裴素素恍然,怪不得她没听说过什么朱首长范首长,原来是骗她的。 她猜不透两个首长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这不重要。 总之,孩子找回来就好。 一大两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师敬戎果然出来了。 他看到老婆孩子,赶紧加快脚步迎了上来,俯身抱起地上的卓彧,笑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太阳这么大,怪晒的。” “哎,儿大不由娘,你自己问问,他们兄妹俩干了什么好事。”裴素素来的路上差点没被吓死,还好金闪闪不是吃白饭的,抢在她前头找到了两个小捣蛋,要不然她真的要崩溃了。 所以,当妈的必须跟孩子爹告状! 师敬戎知道这事必须严肃处理,可是孩子实在太小了,要多严肃才算严肃呢。 只得折中一下,冷着脸道:“哼,两个小乖乖不听话故意吓唬妈妈是不是?很好,罚你们半个月不准找妈妈要抱抱了。” 说着,他把卓彦也接了过来,立马执行。 裴素素背过身去偷着笑,这惩罚确实挺严厉的,毕竟哪个小孩不黏妈妈。 她没有提出异议,可是卓彦不干了,当场就想耍赖皮,想变成小龙钻妈妈怀里。 幸亏师钧山跟陆之轩赶了过来,看到卓彦身上隐约泛着金光,似乎要变形了,赶紧提醒了一声。 卓彦讪讪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撅着小嘴,不高兴:“我要妈妈抱,要不然我就自己钻过去。” “不行,要听爸爸的话,不然妈妈会生气的哦。”当妈的可不能跟当爸的唱反调,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教育孩子。 所以裴素素立场坚定,坚决不肯抱孩子。 卓彦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小小的人儿,大大的不满,干脆张开双臂,要小叔叔抱。 师钧山笑着把她抱过来,赶紧道歉:“敬戎哥,嫂,对不住啊,我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这么滑头,骗我们给他们挑玩具,一扭头就不见了,害我抓着玩具就跑,差点被当成小偷。” 师敬戎没有怪他,只是提醒他,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情况,抓紧两个小捣蛋的手,别让他们钻空子就行。 不过当爹的心里也有数,真要是卓彦想跑,估计十个师钧山都拦不住。 算了,不计较这些。 回去的路上,裴素素提了提两个首长对自己身份撒谎的事,师敬戎大概明白为什么。 他解释道:“宋首长想提拔我,秦师长不乐意,他谎报身份,应该是嫌弃我在陈家长大,不想跟我沾亲带故。” “他怎么这样?在陈家长大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还搞连坐呢?不可理喻!”师钧山不满,这个秦师长也太小题大做了。 还好这次没让他见到,要不然,他肯定把这个秦师长臭骂一顿。 陆之轩摁住他,劝道:“没办法,这个秦师长是从北原军区来的,我以前听说过他,特别谨慎小心。他以前还被人冤枉举报过,估计他应激了,现在特别忌讳这些有问题的人员。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师钧山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很了解他?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陆之轩犹豫了一下,拉着师钧山去旁边小声道:“好像有点作风问题,不过我没有证据啊。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核实啊。”师钧山看了眼怀里的卓彦,小声道,“祖师奶奶,你可不要告诉你爸爸妈妈,这事我们私底下悄悄做了就行。” 卓彦笑笑,奶声奶气的应道:“好啊,没问题。” 事儿就这么定了,师钧山打算回去后抽个时间偷偷跟卓彦去北原那边看看,反正去一会儿就回来,不会露馅儿的。 走在前面的师敬戎,发现他们三个落在后面,只得停下喊了一声。 师钧山赶紧招呼陆之轩跟上去:“哥,我跟小陆想去商场里逛逛,给家里的孩子带些礼物!” 也好,师敬戎不想提不开心的事儿,振奋精神,带着老婆孩子和两个兄弟一起逛街去了。 回去后,两口子很快把这段不愉快的述职抛到了脑后。 师钧山却马不停蹄,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去找卓彦。 就在他们忙着调查秦居正作风问题的时候,基地这边陷入了动荡。 伟人去世的地震波,终于震动到基地这边来了。 很多人事都要跟着调整。 一时间,这个走了,那个降了,你升了,恭喜恭喜,我被开除了,呜呼哀哉。 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一向反感政治斗争的宋首长,终究是不能躲开这次巨大的时代浪潮。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桌子上摆了一叠文件。 《关于扩编海岛边境守备部队的若干提议和举措》。 扩编等级:师级。 定位:海军陆战师。 长官人选:待定。 宋首长拿起师敬戎的资料,再看看刚刚被降了半级的秦居正的资料,默默把师敬戎的资料放在了最上面。 “通知各个部门,准备开会,讨论扩编后长官的人选。”, 343升职之路(3)(一更) 裴素素最近很忙, 漫画爆火,销量激增,香江那边的杂志社要求年底加一个节日特别篇。 这个年底指的是公历的元旦, 而目前已经是十月底,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两个月之内,准备三期的内容。 所以裴素素最近不回去吃饭了, 中午下班后就去美院帮忙。 孩子想妈妈, 有时候会闹着让柯佳媛带他们过来找妈妈玩会儿, 有时候是裴长庆和谷赛兰带他们过来。 眼下唯一没有解决的就是那个苗女, 金闪闪在海岛到处飞到处找, 也找不到身上有白药气味的女人, 只得放弃了。 大学这边, 法医学也在按部就班的筹办之中,孙建业给易行舟安排了专门的办公室, 还从医学院找了几个有能力帮忙的学生过来,利用课余时间,帮忙做点细碎的工作。 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安稳太平。 然而,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师敬戎又被叫去了基地那边开会。 裴素素这次没空陪他一起过去, 但又不放心他, 便让师钧山带着卓彦跟了过去, 金闪闪也随行,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通知她。 这天上班,裴素素发现周玲没来。 她以为周玲可能是来月经了不舒服, 偶尔迟到一次没什么。 可是直到下课,也没见周玲的身影。 裴素素下节没课,便特地去了趟女生宿舍。 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开门。 而周玲的室友,最近似乎都在躲着她,大中午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回来休息。 裴素素觉得这很不对劲,门从里面插上了门栓,隐约还能嗅到血腥的气味,她怀疑周玲可能出事了。 来不及找宿管大妈,她把金闪闪叫了回来,让它撞开门板。 夸嚓一声巨响,门板倒下的瞬间,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裴素素不自觉瞳孔放大,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学生,赶紧去找宿管大妈来帮忙。 宿管大妈也不想管周玲的事,最后是裴素素利用职权的威势,强行逼迫宿管大妈搭了把手。 送到医院的时候,周玲已经没有心跳了。 孙建业见状,赶紧召集人手实施抢救。 一番折腾,人是救回来了,可是一直没有睁眼,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裴素素下午还有课,只得等下班再来看她。 同时她叫人去找吕美娟过来,吕美娟虽然不上课了,但还在海岛这边生活,照顾一下自己的姐妹那不是分内之事嘛。 结果等裴素素下班再来的时候,周玲仍然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房里面。 依旧没有苏醒,也没有任何亲属朋友过来探望。 裴素素叹了口气,看看时间,趁着天没黑,赶紧回去照顾一下卓彧,随便吃了两口饭,便把卓彧交给他姥爷带着。 临出门时,裴长庆提醒她:“最近应该是变天了,说不定她家里出事了,闺女你还是别去了。” “爸,我是她老师,不管她家里出什么事,起码要等她度过危险期再说吧。”裴素素也知道这时候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做文章。 可是这是她的学生,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哪怕是杀人犯,还得人道主义抢救一下呢。 何况是一个做事认真积极上进的好学生。 周玲没有害过任何人啊。 裴长庆见她不听劝,干脆拖着她的车子后座:“不行,女婿被叫去基地了,还不知道是福是祸,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出任何问题。你要实在放心不下,那就找个别的人去看看,哪怕花点钱,就当是请护工了。” 也好。 裴素素冷静下来,脑子转了一圈,想到一个人。 裴长庆却不肯松手,非要问清楚了找的是谁才行,还转身招呼了一声:“老三啊,陪你妹妹去办点事,一定要盯着她,别让她再去医院了。” 谷行之赶紧丢下手里的饭碗,擦擦嘴,出来骑车载着裴素素去找人。 路上谷行之也劝了劝:“咱爸是好意,你别意气用事,妹夫那边要紧。” “嗯,是我不好,不够冷静。”裴素素叹了口气。 她不怪老爹过分小心,相反,她还挺庆幸的。 在大环境动荡不安的时候,能有家人及时拉自己一把也是好事。 要不然真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她只希望风波早点过去,不用草木皆兵,每个人都可以踏踏实实安安静静的活着。 很快,兄妹俩来到了沈秀的住处。 沈秀自打跟冷家兄弟分开之后,这半年来一直在努力上工挣工分。 她本来就是守寡的女人,娘家不收婆家不要,没什么好顾忌的,得知裴素素需要她去医院照看一个被孤立的女学生,她立马应下了。 钱是一分没肯要,还不断的跟裴素素说对不起,当初撞到裴素素害裴素素早产,都是无心的,希望裴素素原谅她。 裴素素早就知道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并没有迁怒沈秀,安慰道:“你也是被冷家兄弟害了,我不会怪你的。现在问题是,这个周玲家里可能出事了,你要是去照顾她,可能会被连累,你愿意吗?” “没问题,我无牵无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嫂子你放心,她要是醒了,我就往你们院子里扔一只红色的沙包,要是救不活了,就扔黑色的沙包。”沈秀心灵手巧,下工之后还会缝制沙包,交给供销社售卖,自己挣点辛苦钱。 裴素素松了口气,回去等消息。 然而一整晚过去,周玲还是没醒。 第二天上班,看着空下来的座位,裴素素默默叹了口气。 造孽,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她让金闪闪找到周家的住址,调查了一下。 原来周玲的爸妈曾经举报某个领导贪污受贿,现在那个领导东山再起了,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周玲的爸妈就是这么丢掉了工作,被关了起来。 这种事情,学生的消息渠道反而比裴素素灵通,毕竟他们里头本就有不少二代,不像裴素素,没有办法掌握外面的动态。 搞清楚前因后果,裴素素松了口气。 只是被关起来了,还没有定性,说不定有转机。 不过这事她不会插手的,老爹和三哥都在提醒她明哲保身,她就耐心等消息吧。 她只是有些寒心,当初周玲对吕美娟那么好,可是周玲出事,吕美娟却当起了缩头乌龟,只管跟自己男人恩恩爱爱双宿双飞。 真不知道周玲醒来知道了会有多失望。 患难见真情啊。 她就这么唉声叹气的,一会儿感慨世事无常,一会儿感慨人心难防,一边帮着构思剧情分镜,一边上班下班,照顾孩子。 三天后,基地那边传来了消息,海岛部队扩编,师敬戎升了。 “升了?”裴素素看着跑来报信的于朔东,有些意外。 她明明记得那个秦师长对师敬戎很抵触很反感的,为什么这次这么顺利呢? 于朔东笑笑,只说了一句风水轮流转,让她放宽心,等师敬戎回来就行。 * 基地,指挥部。 又一轮人选任免的会议结束了。 师敬戎在秦居正嫌弃的目光下,坦坦荡荡的起身,行了个军礼。 他不想升的,还想着等改开之后就转业经商,给闺女挣金子去。 可是他一提转业的打算,就被宋首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拉扯了三四天的时间,有人反对,有人支持,师敬戎就像被架在了更高的舞台上,再也下不来了。 今天是最后一轮会议,明天宋首长就要把决议上报总部那边拍板。 要是秦居正再不努力一下,就要给这个曾经看不上的男人当副手了。 他当然心里有气。 于是散会后,他叫住了师敬戎。 师敬戎走得慢,因为这里就属他资历最浅,他当然要最后再走。 现在秦居正喊他,他便转身,听听这位脾气很大的副师长有什么话要说。 没错,副师长,降级的原因倒也简单,他被人举报作风问题。 他是个政治立场上半点不敢含糊的保守派,然而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据说就在师敬戎上次离开的一周之后,有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哭着来找爸爸。 最后查清楚,这孩子是秦居正一夜风流的产物,现在女方去世了,孩子没有人照看,姥姥年事已高,自顾不暇,只得带着女孩妈妈的遗书来找生父。 因为孩子直接出现在了部队哨岗那里,又是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而且老太太态度强硬,要求秦居正道歉赔钱,还要他去给她死去的女儿吊唁,最后舆论收不住了,只得给秦居正降职处分。 现在,秦居正留在基地这边显然是不合适的,舆论风波还没有平息,同僚们都对他有看法。 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去海岛。 可惜,是以副职的身份过去,给师敬戎做小弟。 秦居正心里憋屈,有火发不出。 只好质问师敬戎:“怎么就这么巧,你刚走他们就找上门来?要说不是你挑唆的,我还真就不信了。” 师敬戎蹙眉,心说卓彦和师钧山确实有几天出去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的。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秦居正自己立身不正造成的,不关他的事。 他冷着脸打量着这个男人,嫌弃道:“我没那么闲,再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的孽,自己负责有问题吗?”, 344升职之路(4)(二更) 秦居正很苦闷。 私生女的到来, 让他的家庭鸡飞狗跳,老婆天天挖苦他,儿子女儿也都不跟他说话了。 处分, 通报,降半级,这些都是他刚刚挺过来的坎。 可是现在,要他去给师敬戎做副手,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偏偏宋首长打算在退休之前搞一次大刀阔斧的调整, 说什么也要他去海岛任职, 他只得憋着一肚子的火, 回家去了。 冷汤冷饭, 冷板凳。 冷言冷语, 冷眼神。 他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却又低不下高傲的头颅,只得跟他老婆僵持着。 午饭吃的是剩饭, 他自己烧了一壶开水,泡了点米饭,扒拉一点咸菜,就这么凑合了一顿。 很快,厨房传来一声尖叫, 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蹙眉丢下碗筷,跑过去一看, 原来是那个养在乡下的私生女, 在给他做饭。 他一肚子的憋屈, 在这一刻被离奇的安抚下来了。 他看着摔倒在地上,划破了手腕的女儿,默默叹了口气。 走过去, 抱起地上的孩子,他就这么沉默的转身,带孩子去了军医院急诊室处理伤口。 军医院的门诊部,医护人员已经下班了,只有急诊部还有值班的。 这会儿师敬戎正在门诊部拿报告单,单子统一摆放在窗口,下班了也不影响。 两天前宋首长让他做个全面的体检,证明他身强体健,免得别人找什么借口再来提反对意见。 今天所有的报告都出来了,他拿着报告从门诊大楼出来,正好撞见秦居正抱着孩子往急诊部跑去。 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的家属。 师敬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看到秦居正独自抱着孩子忙前忙后,师敬戎搭了把手,他把秦居正手里的医药费单子抽了过来,掌心向上,问秦居正要钱。 秦居正双手抱着孩子,只得侧过身来:“在我这边兜里,你掏一下,不够的话——” “不够我先垫着,你赶紧带孩子去缝针。”师敬戎还是不喜欢秦居正,之所以帮忙,不过是看着孩子鲜血淋漓的实在可怜。 转身,他给孩子交费去。 确实不够,他垫付了三块九毛,他把收据拿好,折回来后,把票据全部交还给秦居正。 秦居正看了眼收费明细,赶紧叫住了他:“你住招待所哪个房间门,晚点我把钱给你送过去。” “不是你给我安排的309吗?”师敬戎挑眉,装什么,连房间门号都在提醒他曾经是309的人,现在跟他说不知道? 玩挺溜啊老哥。 秦居正不承认,辩解道:“这个不归我管,肯定是巧合。” “你高兴就好。”师敬戎转身离去,不想跟他废话。 他刚来的时候也以为是小兵安排的,没太在意,可是师钧山跟卓彦也在。 卓彦这个小妮妮,想知道什么秘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师敬戎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这是秦居正特地安排的。 这个秦居正,巴不得309赶紧把师敬戎要回去,免得压在他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师敬戎还真没想到他这么鬼祟,虽然心平气和的住进了309,但也不打算给秦居正什么好脸色。 别说是秦居正降了半级,就是没降的时候又怎么样? 只要问心无愧,他不怕任何领导的刁难。 现在他好事做完,便离开了医院。 小女娃处理完伤口,还要输液消毒,秦居正只得留在这里陪着孩子。 他很累,瞧着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便干脆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打个盹儿。 孩子很懂事,虽然手上划了十几厘米的口子,火辣辣的疼,可她全程咬紧了嘴巴,默默忍受着。 这会儿输液,小臂上凉飕飕的,她也不敢乱动,怕吵到爸爸。 可是小臂实在是太涨了,又疼又冰又麻,她只好看了眼旁边的护士,喊道:“阿姨,是不是输液太快了,我不舒服。” 护士是新来的,最烦别人喊她喊阿姨,斜了孩子一眼,没理。 孩子只好忍着。 她转身看着正在打呼的爸爸,委屈得鼻子发酸,眼泪默默掉了下来。 随着时间门的推移,她的手臂越来越涨,越来越难受,最终她受不了了,只得晃了晃沉睡的秦居正:“爸爸,我疼。” 秦居正有起床气,睁开眼的时候,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吓得孩子脖子一缩,差点哭出声来。 还好高明月来这边办事,正好注意到了脸色苍白的孩子。 她不认识这个孩子,也不认识秦居正,但她有一颗医者仁心。 于是她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孩子的输液管,调慢了速度,又吩咐护士去弄条热毛巾过来。 给孩子敷了一小会,高明月关切道:“好点了吗小朋友?” “谢谢阿姨,好多了。”小姑娘很是感激,心里却越发委屈了。 果然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爸爸根本就不关心她。 还不如一个陌生阿姨细心。 后妈更是没有好脸色给她,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姥姥年纪大了,她总不能把姥姥拖累死。 实在不行,她去福利院好了。 于是她抓住了准备离开的高明月,问道:“阿姨,你知道哪里有福利院吗?” “胡说什么呢?”秦居正终于清醒过来了,他冷着脸,掰开了孩子的手,抬眸睨了高明月一眼,没有打招呼。 高明月不是好惹的,她也瞪了回去,质问道:“你凶什么凶?输液速度太快,孩子不舒服你不知道?护士是有责任,我会找护士长处罚她,但这不代表你这个当爹的没有责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算什么男人,还好意思发脾气,毛病。” 骂完,高明月就走了。 秦居正臭着脸,没有说话。 一直到输液结束,他都没有再啰嗦什么。 回去的路上,父女俩又遇到了师敬戎。 他刚睡了会午觉,从招待所出来,准备去找宋首长。 这事儿不知道还要争论多久,他想问问清楚,心里有个准备。 见到这个好心的叔叔,小姑娘立马怯生生的喊了声叔叔好。 师敬戎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行了个军礼。 现在他只是被提名了,还没有正式升职,见到高级别的军官,不能失了礼数。 秦居正抱着孩子,没有回礼,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以一个高半级的姿态出现在师敬戎面前了。 下次就该是他主动了。 好在孩子给了他不予理会的借口,他就这么抱着孩子大步走开,没有回头。 师敬戎放下手来,懒得跟这种小气鬼一般见识。 到了宋首长那里,得到的回复是等消息。 因为师长及其以上级别的干部,需要军事委员会任免,宋首长也只能提供人选的建议。 而那边审核议定的周期在七到十五个工作日。 也就是最快也要下周才知道结果。 这段时间门师敬戎在这里干耗着虚度光阴可不行,于是宋首长把他安排去党校上党课去。 * 夜深人静,卓彧想爸爸想得哭了起来。 “妈妈,爸爸十天没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小小的人儿,大大的担心,卓彧看不下去书,腻歪在妈妈怀里,闹着要去找爸爸。 裴素素也想他们父女了,便干脆让金闪闪通知了卓彦一声,让卓彦回来把他们母子俩接走,一家四口晚上小聚一下。 卓彦很快飞回来,又很快化作流光飞向基地。 师敬戎下了晚课回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往部队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就在部队大院内部,与基地军官们的住所只隔了一条内部街道的距离。 正走着,他听到斜对面的院子里传出了吵闹声。 他习惯了,肯定又是秦居正家里在上演全武行。 怪谁呢,正常人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的配偶忽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 更何况,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门,跟原配怀小女儿的时间门还是重叠的。 也就是说,原配是怀孕期间门遭遇了背叛。 这谁受得了? 所以师敬戎从来没有想过多事去劝一劝。 不过今天,他听到了熟悉的哭声。 是那个倒霉蛋私生女。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孩子算不算无辜。 如果她妈妈不知情,被骗了,那孩子可以说一声无辜。 可如果她妈妈是心甘情愿的,那这个孩子的出生本来就是带着罪孽的。 所以,他不好去插手。 只得默默叹了口气,作孽。 这种人来给他当副手,他还真的不乐意呢。 所以他也想问宋首长要人。 要高明虎。 不过他知道,这根本没什么希望。 先不说高明虎跟他不是一个军区的,就说他还没被正式提拔上来呢,哪有资格要一个跟自己目前同级别的军官过来。 只能忍着恶心,服从命令听指挥了。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劝架,转身往招待所走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了正在前台登记的裴素素和卓彧。 他高兴坏了,喊了一声媳妇儿,赶紧扑了过去。 不过大厅里有人,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他只是把卓彧接过来,随后领着媳妇和女儿上楼去了。 * 三零九师。 罗和平看着上级领导回复的公函,叹了口气。 高明虎正在他办公室里说事,见状问了一嘴:“怎么,南海基地不肯割爱?” “何止是不肯割爱!”罗和平无奈又感慨,“那边的长官惜才,直接推荐那小子做海军陆战师的师长了。目前军委那边都没什么异议,马上就要正式发布调令了。虎子,你可要努力啊,五年不到,曾经的副手马上就要比你高一级了,你说说你,还不赶紧奋力追赶?” 高明虎乐呵呵的:“嗨,这有什么的,我的能力本来就不如他,升他就对了。我以后出去还能吹牛,我兄弟在南海基地当师长呢,多大排面!” 罗和平也笑了,是啊,自己曾经器重的部下,如今爬得比自己还高,也只有高明虎有这样的气度了。 这小子真是个敞亮人,要是这次上级部门正式处理了冷向阳和沙世强,他愿意推荐高明虎来做师副政委。 这样的心胸,值得。 再说,高明虎那年在长白山落下了后遗症,身体素质也确实不适合带兵了,做做政治工作就挺好。 于是他给上级部门回函,强烈要求严惩冷向阳和沙世强,给那些踏踏实实做事的年轻干部一个向上的机会。, 345升职之路(5)(三更) 罗和平等到的是失望。 虽然景柏泰官复原职, 可是这不代表冷向前和冷向阳兄弟就颓势了。 他们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不是他轻易可以撼动的。 两兄弟口径一致, 坚称不知道沙世超的所作所为,至于沙世强,也在两人的授意下及时做了切割,登报断绝了跟沙世超的关系。 加上沙世超那边确实审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证据, 证明一切跟沙世强有关。 最终只得把所有的责任推在了洪金凤和洪金凰姐妹身上。 一番折腾, 处理意见只有一句话:加强作风建设, 坚守革命本心。 等于没说。 罗和平叹了口气, 把公函收好, 看着窗外的明月神思复杂。 伟人一走, 很多政策都会大变, 也许他也是时候停止对这件事的追责了。 毕竟,自古清官难当, 为了跟奸佞之人斗智斗勇,只能让自己比他们更加懂得揣摩人心,更加懂得进退取舍、审时度势。 于是罗和平把那份推荐高明虎的信函锁了起来。 还没到时候,再等等。 等到水混了,大鱼上岸了, 他才能为这么一个心眼实诚的好兄弟谋个好前程。 东北的深秋已经零下十几度,罗和平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睡着, 天亮的时候发起了高烧, 被他媳妇送去了军医院挂水。 他媳妇非但不着急, 反倒是有些欣慰,关上病房门,看着烧迷糊的罗和平, 自言自语。 “病了好,病了休息休息,避一避锋芒吧。” 意识模糊的罗和平虽然没力气回答,心里却是认可这句话的。 都这样了还没办法处理冷沙二人,他确实该病一病了,要不然对方一定会调转矛头对付他。 就是可惜了,他可能来不及第一时间给师敬戎道贺了。 这可不好。 于是烧得昏天黑地的他,握住了他媳妇的手腕,喃喃道:“小师,电话,南海……” 语无伦次的话,他媳妇却心领神会,掰着指头数着日子,最迟三天后应该就会出结果了。 * 师敬戎白天上党课,晚上有老婆孩子陪着,日子还算惬意。 就是每天下课回来,都会听到老秦家的闹剧。 今天比以往更厉害了些,回来的时候,门口的路都被堵住了。 他着急回去见老婆孩子,不打算留下来听八卦。 然而毛平安注意到了他,赶紧挤过来拦住了他:“小师啊,听说你媳妇这几天在这里陪你?反正你快做老秦的领导了,要不你让你媳妇去劝劝他媳妇?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再闹也于事无补,反倒是惹人笑话。” “毛政委,我媳妇今天可能没来。”师敬戎不想让裴素素趟这个浑水。 毛平安却指了指三楼亮着的那个房间:“那不是?” 师敬戎蹙眉,这个老毛原来早就等着他了。 可他还是不想为难自己媳妇,便撒了个谎:“我不舒服,叫她过来给我针灸的,没空。” 毛平安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师敬戎,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你小子,这么护短。”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这事要是换了别人,一定抹不开面子,哪怕为了尊重媳妇,也只会说一句:你等我回去问问。 不过这么一来,就等于把自己媳妇架上了高台,要是拒绝,就是媳妇不好,要是应下,媳妇也许会得罪人。 好人是丈夫做了,为难的只有媳妇。 可是师敬戎这小子,居然直接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够绝的。 毛平安叹了口气,算了,人家年轻夫妻,不想媳妇揽上这种糟心事儿也好理解。 还是他自己来吧。 于是他拍了拍师敬戎的肩膀:“那你回去吧,记得让你媳妇针灸的时候给你把窗帘拉上。” 师敬戎笑笑,转身离开。 毛平安没动,一直目送他进了招待所,又亲眼看到他拉上了窗帘,这才往老秦家走去。 秦居正今年四十七,老婆叫苗丽华,四十五岁,无业,算是全职军嫂。 两人生了五个孩子,大儿子大女儿全都成家了,所以没有跟过来,留在了北原老家,跟过来的是没有成年的一儿两女。 其中儿子最小,今年才八岁,叫秦光,两个女儿,秦双,十七,秦湘,十岁,跟私生女秦糖一前一后出生。 按照秦居正原本师长的级别,哪怕家里多一个孩子,也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可是现在,他降了半级,对应的,每个月的工资就少了。 而两人的大儿媳已经怀孕了,大儿子没什么大出息,只是一个平凡的酱油厂车间工人,真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肯定需要爸妈贴补。 所以苗丽华每个月要预留三十块给大儿子那边。 大女儿嫁的倒是个体面的人家,公婆能干,丈夫帅气,可惜叔子姑子不少,加上她男人不好好上班,整天跟一群机关子弟遛鸟斗狗,不务正业,怀孕后急需娘家贴补。 苗丽华又要扣除二十块钱给大女儿留着。 剩下的,才是自己和丈夫以及三个孩子的开销。 秦居正不在部队吃饭,不需要缴纳伙食费,所以每个月都是实发的工资。 秦居正当师长的时候,一个月可以拿到二百块,现在降级之后,只剩一百七十七。 所以苗丽华算了算账,发现原本富裕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紧紧巴巴,当然意见很大。 这相当于少了大半个劳动力的收入,还要再搭进去一个孩子的口粮。 四舍五入,一个月最起码损失四十块钱。 更不用说,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被丈夫背叛的耻辱。 她本身就被鸡零狗碎的主妇生活弄得脾气暴躁,这下不爆发才有鬼了。 所以毛平安不太愿意来做思想工作。 可是除了他也没人来了。 要么级别不够,劝不动,要么关系不好,懒得劝。 再说了,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可怜毛平安,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当和事佬。 以前他还得管苗丽华叫一声嫂子,现在直呼其名:“丽华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也闹了一个多月了,还没闹够?整天让人家看笑话,何必呢?再说了,你这马上都要搬家了,就不想给这里的战友留下一个好印象吗?” “老毛,你得说句公道话,是我不想留好印象吗?是他自己作啊!作践他自己也就算了,还得连累孩子过苦日子,我咽不下这口气啊!”苗丽华气死了,一看到那个秦糖就恨不得掐死她。 这几天她使唤秦糖洗衣做饭,好歹气顺了一点。 可是今天这个贱蹄子居然活儿没干完就跑了出去,说要给什么漂亮阿姨家的小妹妹送礼物。 气得她拎着秦糖的耳朵就把孩子提了回来。 打骂一番,却不肯告诉她漂亮阿姨是谁,苗丽华气头上便下了狠手,把孩子的屁股打肿了。 秦居正未必有多心疼这个孩子,但是苗丽华这么做,等于是在践踏他的尊严,他忍不了了,便跟苗丽华撕扯起来。 他也不好直接打女人,于是他抄起剪刀,把苗丽华新作的一身衣裳给绞了。 这还得了? 别看苗丽华只是个主妇,可是她爱美啊! 这身衣服是她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特地找裁缝定做的,搭进去好几张布票呢。 这下好了,衣服没了,她还怎么高高兴兴过生日? 于是她抢上前去,跟秦居正动起手来。 秦居正虽然没有还手,但是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光是格挡几下,也痛得苗丽华滋儿哇乱叫。 于是苗丽华嚷嚷道,秦居正打老婆了。 这才把路人吸引了过来。 毛平安这会儿来劝,苗丽华更来劲了,她指着自己胳膊上被格挡出来的淤青,控诉秦居正打人。 毛平安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继续劝道:“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嘛,这算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掐他。他那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没好呢。” 苗丽华不接这话,干脆哭了起来:“我造的什么孽啊我,我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却要受这样的罪,我不活了我。” 得,一哭二闹三上吊,马上就齐乎了。 毛平安头疼,却也只能耐心安抚:“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孩子都看着呢。再说了,你现在心疼孩子要过穷日子,可要是你死了,孩子跟了后妈,不是更可怜?快别哭了,好歹是个副师长的夫人,注意一下形象。” 提到形象,苗丽华又有了借题发挥的话茬,自嘲道:“我还有形象可言吗?从这个孩子出现在部队门口的那天,我就成了人人笑话的绿毛乌龟了。一个乌龟,要什么形象?我只想出口恶气!” 毛平安实在是说不过她,只得拿秦居正的前途来威胁:“行,你继续闹,闹到你家老秦再降半级你就高兴了!” 说罢,毛平安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这下苗丽华急了,只得追了出去:“老毛啊,老毛,你等等。” 毛平安再次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苗丽华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下不来台,只好也放了狠话:“你少吓唬人!我家老秦再不好,也是上过抗美援朝战场的老功勋,降不降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句话让她自觉找回了场子,便转身回去了。 回去后继续闹,好不热闹。 就连招待所里的裴素素都听见了。 她掀开窗帘,看着下面气急败坏的女人,问了问师敬戎:“那就是秦居正的老婆?” “嗯。”师敬戎正在抱孩子,一手一个,亲一下这个,亲一下那个,惬意得很。 裴素素叹了口气:“要我去劝劝吗?” “你能劝住?”师敬戎很担心她惹来一身骚。 裴素素沉思片刻:“试试吧,要不然,他们到了海岛那边也得闹,迟早都是我的祸事,躲不掉的。”, 346升职之路(6)(一更) 裴素素在楼上又等了一会儿, 等看戏的走掉一些,门口不那么拥挤了,她才下楼来劝架。 这些天她都是等师敬戎下课之后才来, 所以这里没几个人认识她。 现在大家看到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漂亮女人往老秦家走去,顿时八卦起来。 “这女人是谁啊?没见过,长得真俊。” “我倒是见过她两次,好像是来招待所找人的, 不是咱们基地这边的。” “找谁啊?” “我哪知道啊, 最近招待所来了这么多出差的干部, 肯定是家属吧, 看她精神头不错, 说不定她男人要升了。” “昨天我见毛政委都主动跟她打招呼呢, 肯定有点来头。” “不会是海岛那边的吧?周围几个驻地的军官国庆期间刚来述过职, 没见过带家属的。” “有可能,海岛那边经常有人带孩子来这边看病, 也就这两年好点了。” “不是我说,这个女人是要去劝架吗?胆子可真肥,那苗丽华发起疯来连毛政委都给气走了,她一个女人家能行吗?” “走走走,去看看。” 好奇的八卦群众原本已经打算回家吃饭了, 可是现在,又被裴素素的出现勾起了好奇心, 纷纷围了上来。 裴素素当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但她没有回头。 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不是制造问题的,一回头必定有人要拉着她问东问西,干脆当不知道。 她走到院子里, 视线里一片狼藉。 私生女跌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敢出声,苗丽华则扯着秦居正的胳膊,依旧在那里吵吵闹闹,时不时会揉一揉自己的左胸,似乎有点不舒服。 这很正常,一个女人,如果经常生气,乳腺肯定会出问题。 她闹了一个多月,乳腺能正常才有鬼了。 裴素素在楼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她才有把握过来劝架。 毕竟,哪个女人愿意切掉身体的一部分呢? 哪怕是不想活的人,都未必愿意做个残缺的自己。 至于他们自己的三个孩子,则杵在旁边,一脸敌意的看着地上的私生女。 仇视,怨恨,疏远,抵触,难以靠近。 这个孩子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争夺资源的竞争对手,而不是什么血脉相连的姐妹。 所以,他们的态度特别好理解。 裴素素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这三个孩子是对是错,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自己丈夫出个差,一家四口清清静静的聚一聚。 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她看了眼愤怒的苗丽华,问道:“你生病了你知道吗?” “哈?你谁啊,来我家胡说八道什么?”苗丽华不认识这个女人,她的世界在这一个多月天翻地覆,她压根注意不到外面的人和事,只想攒着劲儿把私生女撵走。 裴素素抓住她的手腕,沉默了片刻。 松开后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冲年纪大点的秦双招招手:“小妹妹,你过来。” 秦双蹙眉,不知道该部该理会这个陌生的姐姐,只得喊了一声爸。 秦居正之前见过裴素素,知道她是师敬戎的爱人,现在她来劝架,他的自尊心是无法接受的。 毕竟当初是他拒绝了师敬戎升过来做他的副手,可是一个多月后的现在,他降级了,师敬戎要升了,他还得去给这个男人做副手,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所以秦双见自己老子不说话,只得杵在那里干瞪眼。 裴素素不气,又冲小一点的秦湘摆了摆手:“小盆友,你来。” 秦湘犹豫了一下,看看爸爸,再看看一动不动的姐姐,摇了摇头,躲到了姐姐身后。 剩下一个小男孩,裴素素也不好让他帮忙。 无奈,裴素素只好自己上了。 她拽着苗丽华,直接往屋里走去,苗丽华还想挣扎,裴素素一句话吓得她变成了木头。 她说:“你要是想把你男人拱手送人的话,那我就不管这事了。” 苗丽华虽然生气,气秦居正乱搞毁了自己的事业,可是她还没动过不要这个男人的念头。 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个说法。 现在,似乎问题严重了,她只得呆头呆脑的皱着眉,跟着裴素素去了屋里。 裴素素把窗帘拉上,锁上房门,命令道:“把衬衫解开,躺在床上,我给你做检查。” “查什么啊?”苗丽华有点云里雾里的。 裴素素只好拿自己的恩师镇场子,她冷着脸,道:“我是戈赟的关门弟子,邵春江现在也在我那里,你要是信不过我,我现在就可以走,绝不多管闲事。” “啊……”苗丽华闭嘴了,邵春江也在她那里? 这个女人什意思,她是海岛来的? 海岛来的,那她男人肯定个军官,哎呀,难道她是…… 苗丽华赶紧躺下,听话乖乖的把衣服解开。 裴素素凑过来,给她触诊:“果然,你左胸有两个肿块,有胸一个,小一点,所以你还没感觉到疼。你听着,男人出轨是他的问题,你没必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婆娘,别人笑话都是次要的,你自己的身体要是垮了,那才是真的前功尽弃了。目前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怀疑你乳腺结节,不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性。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吧,反正军医院家属有优惠,花不了几个钱。” “你……你什么意思?恶性肿瘤……你是说我……”苗丽华傻眼了,她自己也摸了摸,确实有几个硬块,左边的大些,这几天一直隐隐作痛。 裴素素转过身去,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纸笔,写道:“如果只是结节,按照这个方子调理就行。如果是恶性肿瘤,西医可能要切除你的这个部位才能进一步治疗,不过中医没这个必要,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另外开一个方子。总之,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去医院确诊。信不信的随你,你死了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纯粹是因为你吵到我休息了。” 裴素素放下纸笔,她淡淡的看着这个女人,道:“那个孩子你要是实在没办法接受,可以送你公婆那边去,而不是留在你跟前打骂,让自己变成一个恶毒的后妈。你慢慢考虑,反正你好不好的跟我没关系,我走了。” 苗丽华怔怔的看着她,手里拿着药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耳边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她叹了口气,追出去想问问如果是恶性肿瘤的话,切除之后还能活吗? 可是等她追出去的时候,裴素素已经走远了。 她沮丧的看着手里的方子,又瞥了一眼刚刚爬起来的秦糖,眼中的厌恶不减一分,但她这一次学会了克制。 秦居正见她消停下来了,还挺佩服裴素素的。 不过,这更显得他无能了,所以他臭着脸,很不高兴。 这会儿看到苗丽华出来,他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现在他很烦,需要找个人诉诉苦,解解闷儿。 下意识的,便往毛平安家走去。 苗丽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以及外面议论纷纷的人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双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妈,那个嫂子说什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喊什么嫂子,喊阿姨。”苗丽华纠正了孩子的称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男人是你爸的新领导。” “啊?”秦双实在匪夷所思,“不能吧妈,她看着还没到三十哎。” “对啊,她没到三十,她爱人不到三十五,已经比你老子三十五的时候要高两级了。”苗丽华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 不比了,小命要紧。 她把方子交给了秦双:“你看,方子都给我写好了。” “妈你真的生病了?”秦双不敢置信。 苗丽华点点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左胸:“我去急诊看看,你把晚饭做一下,照顾好弟弟妹妹。” 苗丽华现在很着急,迫切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普通的结节还是恶性肿瘤。 秦双赶紧应下:“妈你快去,别耽误。” 苗丽华点点头,回去取了点钱,便急匆匆的往医院去了。 门口好事的老婶子问道:“双双啊,你妈妈怎么了?怎么忽然不吵了?” 秦双敷衍道:“我妈吵累了,去买两个椰子回来喝。” 老婶子不信,问道:“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啊?怎么说话还要躲屋里去啊,还拉窗帘,搞什么名堂哦。” 秦双没有说话,转身把门关上,回去照顾弟弟妹妹去了。 毛平安家里,他看着厚着脸皮过来蹭饭的秦居正,叹了口气。 他拿起筷子,问道:“你说真的?那个小裴去劝架了?还真劝住了?” “真的,进去一小会儿就出来了,丽华也不吵了,也不闹了,这个女人还真有点本事。”秦居正饿了,蹭饭蹭得理直气壮。 反正他现在矮半级,有问题找领导,毛平安反倒是不好把他往外撵。 毛平安还挺意外的,师敬戎那小子不是不肯他媳妇去劝架吗? 难不成是那个女人自己要去的? 等秦居正吃完饭,还想赖在这里再下会儿棋,毛平安下了逐客令。 他对这对年轻夫妻太感兴趣了,叫他媳妇准备了一点水果和点心,准备亲自过去拜访一下。 毕竟政委的人选还没定,只是送上去了几个备选让上头拍板,万一选上他了呢,先搞好关系,熟络熟络总不亏的。, 347升职之路(7)(二更) 裴素素正在给卓彧擦嘴。 小家伙吃饭细嚼慢咽的, 很优雅,但也很浪费,好像嘴巴会漏一样, 吃进去一些,洒出来一些,很是愁人。 卓彦就好很多,她可以完全自理, 不用任何的照顾。 当妈的总有种错觉, 好像卓彦是姐姐, 卓彧是弟弟。 不过没关系, 谁大谁小不重要, 都是她的宝。 她把桌子上的米粒归拢起来, 师敬戎拿来一个有豁口的小碟子, 把米粒盛进去,等会儿送去楼下给这里的看门狗吃。 卓彦早就吃饱了, 她对饭菜没什么兴趣,正一脸兴奋的看着裴素素,等待老妈投喂今天的金子。 裴素素从不吝啬这些,她努力观察过卓彦的饭量,一顿起码要一斤才能饱, 算算金闪闪那边的库存,还能撑到下个月, 她便把今天的份额取出来, 摆在了单独的一只饭盒里面。 卓彦兴奋极了, 已经化作一条小龙,盘踞在了妈妈胳膊上,眼中是兴奋的光。 等妈妈把最后一个金锭拿出来, 她便不客气的盘旋而下,趴在饭盒上像是孵小鸡那样,先拥抱一下今天的口粮。 裴素素满脸是笑,起身收拾碗筷。 正忙着,客房门被敲响了。 房门没有猫眼,金闪闪隐藏起身形飞出去看了眼:“宿主宿主,来的是那个毛政委,见吗?” “嗯,来了。”裴素素把碗筷交给师敬戎,在他系着的围裙上擦擦手,亲自过来开门,拧把手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提醒卓彦赶紧吃完变回来。 卓彦只得停止孵小鸡的行为,吃了金子变回小宝宝。 裴素素这才敢开门。 毛平安领了个小点的孩子过来,是个七岁的女娃,叫毛宁。 他觉得带个小孩子比较好,不会冷场,也更容易让彼此放下戒心,缓解尴尬。 他客气的笑了笑,裴素素只当不知道他的身份,喊了声范老哥。 毛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那都是误会,我不姓范,你喊我老毛就行。” “那多不好意思,老哥你看着四十多了吧,怎么也是要管你叫一声大哥的。”裴素素侧身,让他进来。 毛平安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毛宁立马甜甜的喊了一声阿姨好。 裴素素也笑:“小朋友好,正好我家也有两个孩子,一起玩会儿吧。” “谢谢阿姨。”毛宁拽着爸爸的手走进来,打量了一眼客房。 房间不大,只摆了一张床,也不知道一家四口怎么挤的。 师敬戎正在水龙头那边清洗碗筷,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媳妇儿,这是毛政委,实在不行你管他叫毛老哥也行。” “原来是毛政委,上次敬戎回去跟我说过,这位领导是个好脾气的,很好相处,我还想着抽空去拜访一下,没想到咱们早就见过了。”裴素素客气的搬了张椅子过来,请他坐。 毛平安笑笑,他当然脾气好,他不想得罪任何人,见了谁都会结个善缘,所以师敬戎会夸他,他不奇怪。 他只是好奇,裴素素到底是怎么把那个苗丽华劝住的。 不过直接上来打听有点突兀,于是他先聊点别的。 聊什么好呢,当然是聊孩子。 裴素素也有两个孩子,那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等师敬戎忙完,也加入了聊孩子茶话会,气氛相当融洽。 毛平安瞧着氛围到这里了,这才不经意的提到:“我家宁宁就喜欢到处结交小朋友,刚才还想去找老秦家新认的那个闺女,被我拦着了,不太高兴。我说人家家里吵架呢,你去不合适,这孩子居然跟我耍脾气,不理我了。哎,现在的小鬼头,一个个都跟小大人一样的。” 这样的说辞未必就是真的,因为裴素素瞧着这个小女娃不像是会乱发脾气的样子。 毛平安这么说,当然是想切到老秦家的问题上去。 但是裴素素不想提,便装糊涂,道:“那肯定是毛大哥你平时疼爱她,所以孩子才敢跟你使小性子。我家这两个也差不多,上次就不听话,到处乱跑,把我吓个半死。得亏遇到毛大哥你了,要不然被人贩子拐走了都不知道呢。所以我一直跟他们说,以后要是有机会,要好好谢谢范伯伯,现在好了,范伯伯自己来了,我们却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 “哎,这说的什么话,你们是客人嘛,理应我这个东道主招呼招呼你们。正好,我带了点水果糖和瓜子过来,给两个小娃娃解解馋。”毛平安说着,叫孩子把带来的零食拿出来。 除了他提到的瓜子糖,还有一把干桂圆,一把炒花生。 裴素素瞧着他还挺用心的,便起身去床头柜那里假装找了找,趁机从系统里买了点巧克力出来,礼尚往来。 毛平安见她不肯接老秦家的话题,只好继续说点别的。 一直到他媳妇找他,他都没有成功问出来裴素素劝架的秘诀。 弄得他心里很痒痒,百爪挠心的。 他媳妇没上来,直接在楼下喊的,说有人找他们借钱。 毛平安跑到窗口,问道:“谁啊?就说没钱,不借!” “还能是谁啊,你快回来,等会儿再去聊。”女人很着急,阴魂不散的人来了,她可应付不来。 毛平安还想再来聊会儿,便把孩子留在了这里,自己先回去了。 到了家门口,他的脸色瞬间臭了下来。 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哥,不知道又闯什么祸了,居然有本事找到这里来借钱。 他不高兴,杵在那里也不说话。 他盯着这个五十来岁一事无成的男人,嫌弃到想学沙世强登报断绝关系。 可是不行,他这个大哥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要是真这么做,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只能忍着怒火,问道:“这次又出什么事了?” “我……我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男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确实尽力了,但是他精神不太稳定,金闪闪跟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个男人目光痴傻,呆呆笨笨,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傻子二百五,因为他有清醒的意识。 再看他的身形,高大粗壮,面部五官不对称,脸上还有大面积的痤疮,整个人好像有点神经质似的,说话的时候手里死死捏着一个什么东西,在转移他暴躁的怒火。 金闪闪有数了,赶紧给裴素素通风报信:“宿主,我怀疑这个人得的是超雄综合症,怎么办,要帮忙吗?万一他发起疯来,说不定会打人。” 裴素素站在窗口跟金闪闪精神交流,应道:“那你守着点,不出事最好,要是他发狂了你稍微拦一下。” “好嘞!”金闪闪最喜欢揍人了,尤其是这种名正言顺的揍人。 院子里,男人委屈巴巴的,说自己一时失控,打死了生产队的黄牛,要赔钱。 哪怕是好脾气的毛平安,也还是差点绷不住了。 一头牛得多少钱啊,当他是开银行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要多少,期限呢?” “牛不贵,也就两百,可是生产队说我耽误农忙,要赔整个队里的损失,要……要一千。”男人很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兄弟,眼中已经染上烦躁的色彩。 毛平安一听这个数字就炸了:“一千?没有,你把我卖了也没有!” 男人不高兴了,立马犯病,爬起来揪住毛平安的衣领子:“可是咱妈说你有,你肯定有,给我,快给我!不给我我就打人了!” 毛平安很愤怒,可是这是在家属院,他要是动手,会被人看到的,只能硬着头皮,准备硬抗几下。 一顿打换一千块钱,也算值了。 就是不知道他老子娘怎么弄到了这里的地址,他都从北边跑到南边了,还是逃不掉,作孽。 就在他闭上双眼,准备认命挨揍的时候,他大哥飞出去了。 飞……飞出去了…… 耳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旁边的板凳被老男人压垮,化作零碎的木料倒在地上。 毛平安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男人急眼了,以为是毛平安动的手,爬起来想也不想就往毛平安冲来,结果在他距离毛平安两米的时候,又飞出去了。 不光是毛平安,就连男人自己都傻眼了。 他不甘心,爬起来还想发狂,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直接从老毛家撵出去,扔到了大院外头。 路上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不是毛平安动的手。 他想起之前听人提过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又想到山塘那边的熟人说起过这个女人曾经预测过地震,不禁下意识抬头,他看着斜对面窗口的女人,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该不会是这个女人在帮他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得想办法争取一下去海岛。 毕竟他大哥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魇,爸妈偏心,一直道德绑架他要他贴补大哥一家,如果裴素素可以帮他,那真是他三生有幸了。 这不是他异想天开,因为这个女人和师敬戎的传奇故事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如果传说的真的,只要他去海岛,成了师敬戎的搭档,以后被找茬的时候,肯定可以得到裴素素的帮助。 为了求证这一点,他攥着他媳妇的手,一起往招待所走来。, 348升职之路(8)(三更) 毛平安是笑着离开招待所的。 裴素素和师敬戎两口子虽然没有给他什么明确的答复, 并且每次他想套话的时候他们都转移了话题。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相信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 毕竟,如果这两口子真的平平无奇, 只要实诚一点说自己不行就好了,没必要顾左右而言他。 他打定了注意,准备给自己的老上司打个电话,让他帮帮忙, 推一把, 把这事早点定下来。 他媳妇叫赵永惠, 见他这么乐呵, 好奇道:“你不是看不上海岛那边吗?真想去啊?” “去啊, 为什么不去?海军陆战师, 定位可不是一般的海军, 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要是能带这样的队伍, 我的履历得多好看啊!”毛平安一向拎得很清,再说,比海岛更艰苦的地方他又不是没去过。 他待过北大荒,还掉进过冰窟窿,啃过冻得邦硬的大饼, 挖过一铁镐下去能把他撅个大跟头的冰层。 好几次最难攻坚的任务都有他的身影。 要不然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要知道,目前全国也就11个军区, 除了东北的军区编制有点庞大, 其余每个军区只有3-5个师级单位, 加起来也就这么些师长、师政委。 能爬到这个位置,已经属于妥妥的人中龙凤了,所以, 他能有今天,离不开他独到的眼光。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非去不可。 赵永惠只得顺着他:“行,你决定就好,我呢,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陪你趟的刀山火海也不少了,不差这一回。” “哎,这话说的,这次肯定不是刀山,也不是火海!”毛平安非常乐观,跟这对夫妻相处,日子肯定会很顺利。 于是他赶紧打电话去了。 此时的戚康,正在自家首长这里下棋。 他们属于东乡军区,几年前本军区的66军与东北的55军对调,所以毛平安来了这边。 也正是那时候,戚康跟毛平安成了同僚。 两人关系还不错,还定了儿女亲家,不过那两个孩子还没有成年,有开玩笑的成分。 戚康一边下棋,一边跟首长闲聊:“也不知道那个海军陆战师到底要抽调多少精英过去,咱们军区是不是也要出人?” “当然!谁家出的多,谁家就光荣。那可是南海的甲级部队,顶尖的利刃,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首长姓曹,人称曹老炮。 因为他有个口头禅,一生气了就骂“我他娘的迫击炮轰你”。 戚康执白子,点点头,道:“也是,我就是年纪大了,不想背井离乡,要不然我也想试试。” “你?我可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我找谁接班?”曹老炮笑着走了一步黑棋。 戚康挑了挑眉:“我?我有自知之明,年纪大了,没拼劲儿了,估计不行。听说这次海军陆战师那边推荐的师长是个小年轻,还不到十四。再看我,四十多岁的人了,给人家当副手都未必够格。哎,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咯。” “你的问题很好解决嘛,找个好点的中医调理调理,把关节养养好,指不定哪天上头还会对你委以重任,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曹老炮知道这个老部下不是没能力,而是身体不大好。 年前他奉命去北大荒执行任务,车翻了,被埋在雪里,压了足足十一个小时才等到了救援。 从那以后他的腿就不太行了,还好平时走路不影响,可是一到秋冬季节就发作,疼得要死不活的,他都不忍心看。 可气的是,这小子不愿意看中医,要不然怎么也不至于拖这么久。 戚康笑了笑,不想接这个话题,他倒不是不信中医,只是遇不到真正有本事的。 而且这边普遍比较抵触中医,也就曹老炮这样的老古董才敢大摇大摆的看中医了。 两人正聊着,电话响起,曹老炮起身去接电话。 挂断后一脸的匪夷所思。 他坐下,吃掉戚康的白子,落下黑子:“你说奇不奇怪,毛平安这小子居然说他想去海军陆战师那边,想让我帮他美言几句。” “咦,他不是看不上那个海岛吗?”戚康好奇得很,这老毛才调过去一年就被海岛征服了? 速度有点快啊。 曹老炮看着戚康落下的白子,怀疑他在故意让着自己,乐得装糊涂。 他继续走他的黑子,道:“看不上就对了,看上了才奇怪。这次他想去,不是被海岛吸引的,而是被人吸引的。听说那个年轻的师长有个行侠仗义的媳妇,帮了他大忙。倒也不奇怪,这个女人能从长白山把她男人救出来,肯定不一般嘛!” 长白山?女人?救男人? 难道是小裴? 戚康落下白子,主打的就是一个“首长首长快吃我”。 他求证道:“老首长,那个年轻的师长,是不是姓师啊?” “是姓这个。”曹老炮之前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不是自己军区的,只是听到一点风声。 不过刚刚老毛在电话里说了,他很确定。 于是他补充道:“叫什么十斤绒,这名字还挺暖和,你的老寒腿应该挺喜欢。” “哈哈哈,老首长真会开玩笑。”戚康再次送上白子,优雅的被吃。 曹老炮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样,感兴趣吗?老毛说那边还缺两个副手,正在考虑是从原来的海岛队伍里提拔,还是调两个人过去。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去做个副政委。” “那还是算了。”戚康不太乐意,要是陌生人那没问题,可是这个师敬戎,抢走了他兄弟的心上人,害他兄弟孤寡了好几年才结婚,他要是过去,多少有点别扭,再说他真的上年纪了,恋家。 曹老炮本来就是试探他的,自然不会强求,下完这局,起身道:“那行,我给首都那边去个电话,帮帮老毛,反正只是让他挪个窝而已,不是什么升降的大问题。” 戚康笑笑,收拾棋盘,准备告辞。 * 山塘。 冷娇妮跟楚杰正在临时搭建的板房里颠鸾倒凤。 马小东吭哧吭哧的跑过来找:“妮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冷娇妮正快活呢,没有搭理他,马小东只得隔着门板子旁听了一会儿。 听得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以至于冷娇妮过来开门的时候,他的目光有点露骨。 冷娇妮并不生气,直接扯着他的膀子,把他拽了进来,反手一推,把他塞进了椅子里。 随即自顾自转身,慵懒的扭着腰肢,梳理头发去了。 马小东看着那妖娆的身躯,咽了咽口水。 眼角余光发现楚杰正冷着脸盯着他,他只得移开视线,尴尬的挠了挠头发。 冷娇妮从穿衣镜里看着他:“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妮姐,听说那个师敬戎要升师长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要发布调令了。”马小东情报可靠,毕竟他上头有人。 冷娇妮笑笑:“无所谓,反正他在最南边,再大的官也管不着我的事儿。” “那倒也是,可是,可是我听说金凰姐姐被抓了。”马小东赶紧说正事。 冷娇妮蹙眉:“这么快就被抓了?真不中用。” “好像说是中邪了,整天疯疯癫癫的,还差点跳进火葬场的焚尸炉。”马小东说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娇妮把辫子扎好,回头瞪着这个蠢货:“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可是……可是他们都这么说。最可怕的是,景柏泰也恢复原职了,他女婿也没事了,你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集中了吗?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在针对我们啊?”马小东有点担心。 早知道洪金凰是纸老虎,他就不帮着洪金凰做蠢事了。 冷娇妮嗤笑道:“不可能,你以为他们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说景柏泰女婿,远在大西北呢,他们有这个能耐手眼通天,在海岛干涉西北的事?” “也对。”马小东松了口气,问道,“那咱们按兵不动?什么都不用做?” “做什么啊?没听我爸说吗?那个罗和平整天找上级部门告状,烦死了。我爸让咱们最近夹起尾巴做人。一个南海的师长而已,还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你要是闲得无聊,找个女朋友好了。”冷娇妮对着镜子抛了个媚眼。 反正楚杰马上要回去了,让马小东接档也不错。 只要马小东听话就行,等她找到帅气的,再踹了马小东。 马小东还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当做了排解寂寞的备胎,他心猿意马的看了眼镜子,没忍住,赶紧躲了出去,找了个厕所解决了一下。 楚杰看在眼里,想管,可是这边的援建需要外地的材料,他得跑货去了,要不然以后援建的功劳簿上可就没他的名字了。 他叹了口气,只得装聋作哑。 * 首都,景柏泰被请过去召开一个人选决议会。 提名师敬戎的时候,他弃权了。 最终师敬戎以两票反对,两票弃权,七票赞成,通过了海军陆战师的师长提名表决。 接下来是政委提名。 景柏泰依旧弃权。 他刚刚恢复职位,不想发表任何意见,所以他神色平静的听着书记员唱票。 最终政委敲定毛平安,四票反对,一票弃权,六票赞成。 至于副职,不需要这个级别的会议来讨论,交给所属军区自己决定就好。 散会的时候,同僚拍了拍景柏泰的肩膀:“避嫌?没必要嘛,都过去了。” 景柏泰笑笑,依旧没有发表意见。 沉默是金,他的沉默就是对外甥最大的保护。 第二天,调令准时发出。 师敬戎还不知道,自己终究是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推上了高台。 转业无望。 给女儿挣金子的苦差事,看来只能交给媳妇和两个哥哥了。, 349嫂子,大喜啊!(一更) 十一月, 海风轻拂。 咸涩的海水气息里,透着股人逢喜事的清爽。 清晨的薄雾散去,一艘军舰缓缓靠近。 顾达正在码头卖鱼, 今天的鱼获不少,深秋的季节,大海变得无比慷慨,大量北方的鱼群顺着洋流南下, 极大的扩充了海岛的菜篮子。 他乐呵呵的看着曹放, 拿了块水果糖给他怀里的小女儿凌霜, 又扔了一块给后面跟着的甜妞儿。 帮着挑鱼的时候,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天怎么气色这么好, 身体好点了?” 曹放笑笑, 没有接这话, 挑了一尾带鱼,又买了一条罗非鱼, 转身把鱼丢进冯宝莉挎着的篓子里,结账,走人。 顾达不生气,这老小子脸皮薄,不说就不说吧, 总之,看到曹放气色好点了, 做兄弟的心里也高兴。 他继续招呼下一个客人, 正忙得不可开交, 人群里传来了惊呼声。 “哇,好大的军舰,好高啊, 比省城的商场还高!” “哎呦,上面好多人啊,什么颜色的军装都有,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知道,我听人说,师团长好像要升官了,你看看站在甲板上的是他吗?” “不是,师团长比那个要高些,估计是水手吧,哎呦,怎么绿的白的蓝的衣服都有啊,这是海陆空三军齐聚了?” “不知道,你看,绕开了,估计要从新修的军港码头登陆吧。” “那肯定的,这么大的船,咱们这边停不了。看到师团长了吗?也不知道升他做什么了,总不能是副师吧,这也太快了,他好年轻啊。” “那可说不准,师团长很厉害的,这几年不声不响的赶走了好多次鬼子和猴子呢,两年前西沙海战他还立了头功!” “你怎么知道的?没听说过啊。” “我都是听我嫂子说的,他们部队大院那边轻易不跟外头人说海上打仗的事儿,怕吓到咱们老百姓。” “乖乖,那估计副师长是稳了,可是咱们海岛只是个团级编制吧,难道他不回来了?调基地去了?” “前阵子我就听说基地那边想调他过去,不过那边的师长不肯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谣言。” “真要是升了副师,可能真的要去基地那边吧,也不知道那个师长会不会给他穿小鞋?” “不能吧,师团长人很好的,上次刮台风,就是他带兵去我老家救援的,老乡都夸他好,洪水滔天的,他背着那些老头老太太,居然还能飞奔出去,一点不带喘的。” “那肯定的,你也不看看他这大块头,放咱们这边,简直鹤立鸡群了,我男人跟他说话都得抬着脖子,累。” “你男人矮嘛,才一米六八,那不是正常的咯。” “你男人高?也就一米七,大哥别笑二哥了我说。” “哈哈哈,咱这里土生土长的都不高,别争了。我倒是好奇,这艘军舰叫什么啊,看着挺气派的。” “不认识啊,我要是认识舰船的型号,我还能当个农民?” 议论声中,顾达回头看了眼,只看到了军舰的尾巴,以及高高耸立的炮塔。 他很确定,这不是护卫艇级别的,因为护卫艇远远达不到这个尺寸。 据他所知,目前国内先进一些的舰船,只有1艘核潜艇,4艘2500吨位的07型驱逐舰,以及5艘1200吨位的65型护卫舰。 因为造船技术的薄弱,所以这10艘已经是目前海军金字塔级别的舰船了。 还得分配给北海,东海,南海三个舰队,北海那边要拱卫首都,东海要防范近在咫尺的小鬼子和南朝鲜捣乱,都不能在舰船上妥协。 所以分给南海的舰船,只能是相对不那么先进的。 比如07型驱逐舰,全都在北海舰队,东海南海只能流口水。 好在南海这边的省城造船厂奋发图强,先后造出了5艘65型护卫舰,这5艘自然而然都编入了南海舰队,其中一艘还是先在东海舰队服役,之后才转回南海舰队的。 由此可见,海军这边对于舰船的需求,缺口巨大。 不得已,专家研制出了051型驱逐舰和053型护卫舰,然而,造船工业的薄弱,导致051型驱逐舰一年都下水不了一艘。 即便有服役的,也都在检测和调试当中,所以,这艘舰船绝对不可能是051型。 至于053型,南海这边也是一艘都没有,现有的已经下水服役的4艘,全部都在东海舰队。 那这艘舰船到底是哪个型号呢? 难道是65型?那可真是太大方了,要知道,基地那边总共也就只有5艘,居然舍得分一艘给海岛,那岂不是说明…… 说明海岛的部队要扩编了? 那是不是说明,师敬戎真的要升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顾达忽然兴奋了起来。 没错,一定是65型!07型是北海的镇队船宝,肯定是一艘都不舍得割爱的。 只能是南海舰队内部调整,而南海舰队服役的舰船里头,目前尺寸对得上的,又是他没见过的,也就只有65型护卫舰了,另一种同吨位的舰船他见过,不长这样。 哎呦,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曹放跟师家兄弟关系好,他跟曹放又是好兄弟,四舍五入,这等于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升职加薪了啊! 这么粗的大腿,他可得好好抱着! 于是他看了眼旁边的媳妇,准备回家之后努努力,多造点娃娃出来,长大了哪怕做不成亲家,跟他们的孩子做个拜把子兄弟姐妹也是好的! 很快,远处又来了一艘巨大的舰船,后面还跟着十几艘更小一号的舰船。 最小的这个他经常见,师敬戎每次带着部队出去干架的时候,后面跟着的就是这个,也就是最常见的护卫艇。 大一点的应该是师敬戎两年前参加海战时使用的护卫舰,是仿制的苏联的型号。 这下他万分确定,海岛的部队肯定是扩编了! 绝对的! 于是他赶紧把鱼摊交给了他媳妇,自己原地起跳,从满是鱼虾的大红盆上跨过去,拨开人群,准备去山包那边报喜。 * 今天礼拜天,裴素素没课。 她有两天没去陪师敬戎了,因为军委那边的调令下来了,师敬戎要走流程,接受任命,有很多会要开,也有很多仪式要办。 总之,她很识趣的没有再去打扰。 今天还没睁开眼,就听楼下有人在喊:“小裴嫂子,喜事,天大的喜事,你快下来!” 裴素素听着是顾达的声音,不免有些纳闷儿,这位老哥干嘛管她叫嫂子,叫小裴不好吗? 师敬戎还没他岁数大呢。 可是顾达很兴奋,根本管不了这些,他一个劲的在楼下催促着,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裴素素无奈,只好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起床。 她顶着凌乱的头发,拿着刷牙的缸子下楼,还没接到刷牙的井水,就被顾达过分靠近的大圆脸吓了一跳。 她嫌弃的推开顾达:“干嘛呀,有话好好说。” “嫂子,岛上来了一艘不得了的舰船,65型!”顾达把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样,满满的都是狂热。 裴素素早就知道了,无所谓的哦了一声。 顾达傻眼了:“嫂子,你是不是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可是65型!一般的部队没资格配备的,师团长肯定是要升职了!” “嗯,升了。”裴素素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一惊一乍的,扰她清梦。 顾达有点茫然,这不对啊,小裴嫂子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难道是师团长只升了个副职,她不高兴? 于是顾达安慰道:“嫂子,别灰心啊,虽然只是副职,可是他才多大,三十四还没到吧,以后机会多着呢,肯定可以升个正职的。” “哦,谢谢啊。”裴素素蹲在排水沟前刷牙。 顾达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见她还是恹恹的,情绪不高,便继续苦口婆心的劝了劝。 哎呦,裴素素就没见过这么啰嗦的男人。 虽然是好意,但是真的很烦。 她只好打断了他:“你错了。” “错了?那不能,我肯定没认错,没见过的那艘肯定是65型,另外一艘同吨位的是坤名号!绝对没错,如果部队没有扩编,我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顾达非常笃定,一定没错,一定的。 裴素素叹了口气,掀了掀眼皮,看着眉飞色舞的男人,纠正道:“我不是说型号错了。” “啊?没升职啊?那也不错,起码部队扩编了,以后机会会多很多的。”顾达依旧乐观,还劝裴素素不要灰心。 裴素素刷完牙了,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她直起身来,再次更正:“错了,我是说升职的职位,错了。” “啊?”顾达这下彻底茫然了。 他看着转身离去的裴素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去,不会是正师级吧!你快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顾达简直不敢想,难道是他太保守了吗? 裴素素把刷牙的缸子放回楼上,站在吊脚楼的护栏前面往下看:“对,正师级,你怎么比我还兴奋呢?顾达,你要是真这么高兴,去帮我准备点新鲜的鱼获过来吧,什么螃蟹啊,虾啊,都来点儿,等会儿午饭做顿好的。” “好嘞,没问题,交给我了!”顾达兴奋得原地一蹦三尺高,屁颠屁颠转身,欢天喜地的张罗去了。 裴素素看他那傻样,真是哭笑不得。 这事她还没跟家里说,毕竟还没有正式任职,万一有什么变动呢。 而现在,她站在楼上,看着楼下满脸震惊的家人们,只得又说了一遍:“是真的,敬戎升师长了,正的。”, 350婆婆,妈妈(二更) 师敬戎中午回来的时候, 等待他的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以及一整个院子里的亲友。 他倒是不意外,毕竟这事他媳妇早就知道了, 今天正式带着扩编后的部队回来,家人肯定要为他庆祝一番。 不过他很忙,简单吃了几口,抱了抱两个孩子, 便继续工作去了。 临走时提醒了裴素素一声, 他今晚会回来很晚, 不用等他一起吃饭。 裴素素表示理解, 一下子多了好几千人要安顿, 可不是有得忙了吗, 光是各种扩建就得张罗挺久。 不过, 真正头疼的是三个兵种的混编所带来的挑战。 此次扩编,由陆战师直属导弹营, 潜水营,防化营,两栖战车营,坦克营,工兵营, 通信营,警卫连, 三栖侦查分队, 直升机分队, 教导队,师医院,以及下辖一个三栖作战特别训练团, 陆战步兵团,炮兵团,装甲兵团共同组成,并设有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 而这个海陆空三栖作战特别训练团,是带有摸索性质的,未必能训练成功的临时编制。 如果能成功,以后就可以以海岛这边的为蓝本,向东海舰队和北海舰队推广。 而如果后期达不到预设的要求,可能会重新编入其他队伍里去,总之,这个需要师敬戎亲自抓一抓,所以他压力很大。 其实师敬戎是有优势的,他原本就是陆军那边的,后来调来海岛做了海军,现在只是多一个海军航空兵需要他协调一下,难度不算很大。 政委毛平安也还好,他原本是北大荒陆军部队的,后来去了东海舰队,再后来来了来南海舰队,跟师敬戎的履历比较相似。 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比如副师长秦居正,原本是西北那边的,刚来南海舰队还没完全适应,又要多一个航空兵的军种需要熟悉,所以需要加班加点,努力熟悉不同兵种的作战特点以及训练安排。 副师政委,则提拔了常卫华上来,他只是纯粹的海军兵种,没有待过陆军和空军。 孙川和黎昂也都跟着升了半级,分别是炮兵团的团长和团政委,同样,他们一直都是海军,没有在其他兵种的部队待过。 大院要扩建,营房要扩建,好在之前海岛上流感肆虐的时候,部队那边为了隔离健康的士兵们,留下了一大片临时的营房,再加上帐篷等过度一下,初步估计一个月之内可以搞定。 到了这个时候,裴素素再搞特立独行,跟自家亲眷住在一起,那就是在添乱了。 思来想去,等扩建完毕,她会搬去大院那边,免得师敬戎每天跑这么远,耽误他的时间不说,也影响他跟其他同僚互相熟悉。 裴素素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说,景元夏他们没有不同意的。 毕竟,儿子出息,他们脸上有光啊。 吃完饭,裴素素带着两个孩子去午睡,谷赛兰抱着孙子上楼,苦口婆心的叮嘱了几句。 大意是女婿现在越来越忙了,裴素素自己也是恨不得三头六臂的忙活,要是到时候搬回大院那边住,最好带一个亲属过去,帮忙照顾孩子。 裴素素还没想好,是带自己亲妈过去,还是带婆婆过去。 说实话,带亲妈是方便了她自己,但对于师敬戎来说却未必。 再者,柯佳媛这边孩子还小,离不开人帮忙,所以裴素素回道:“我带我婆婆过去吧,实在不行就像以前那样,一个都不带,上班的时候我把孩子送你们这边来,下班了我再接走。三嫂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我不好跟她抢人。” “你这孩子,总是替别人着想。可是这么一来,你和女婿的衣服啊,饭菜啊,难不成都由你自己张罗?忙的过来吗?”谷赛兰觉得不大行,她闺女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她劝道:“带一个吧,女婿这么忙,要是去部队吃食堂,营养跟不上怎么办?” “妈,部队食堂怎么会营养跟不上呢?部队伙食最好了,您不用操这个闲心。”裴素素觉得老妈在杞人忧天。 可是谷赛兰不这么想,她劝道:“那不一样,哪有每天下班回来,有碗热汤暖胃来的好?再说了,部队食堂大锅饭,顶多是菜式多,量大管饱,但是精细程度肯定是比不上自己家里的。” “也好吧,那我回头问问我婆婆,她要是愿意的话,就让她跟我过去。”裴素素没意见,反正多个人帮忙她还能偷懒呢。 不过谷赛兰摇了摇头:“你婆婆不行,你一嫂家三个孩子,你大嫂这几天食欲不振,我怀疑她可能也有了。到时候要是真的怀上了,你好跟他们抢人吗?” “妈,你到底想说谁?”裴素素不想弯弯绕绕猜来猜去的,干脆坐起来,让老太太直说就是。 谷赛兰提了个人,谁呢,郝小娟。 她解释道:“你大嫂一嫂整天在家里吵架作妖,小娟虽然历练出来了,也泼辣了,可是鸡飞狗跳的日子不安生,不如让她到这边来帮你。到时候她家令泽我带着,她只要给你洗衣做饭就行了,你考虑考虑?” “妈,你不觉得这样大材小用了吗?我要是缺保姆,我找个保姆好了,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我还是付得起的。怎么也不至于让四嫂专门给我洗洗涮涮啊。”裴素素觉得老太太想歪了。 那是她亲嫂子,她又不是没本事的人,怎么着也能给嫂子安排个体面的工作,没必要来给她做老妈子啊,保姆谁都能做,有手就行。 谷赛兰愣住了,想想也对,可是她又问:“这年头不是不能请保姆吗?” “我可以说那人是我孩子的干娘啊,之前那个知青过来帮忙,别人问起来就说她是汤雪儿孩子的小姨,谁知道汤雪儿有没有姐妹啊。”裴素素乐了,老太太果然是上年纪了,没有以前脑子活络了。 谷赛兰一拍大腿:“对哦,你妈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那……那你四嫂要是过来,你愿意吗?” “愿意啊妈,我举双手赞成!您要是真怕我忙不过来,到时候我每天把脏衣服带给您洗就是了,饭菜也可以您先做好了我下班过来带回去嘛。”裴素素不嫌麻烦,反正回大院那边有一段跟回山包的路重叠,最多绕个三五分钟,不麻烦。 谷赛兰松了口气:“那行,那我给你四嫂回个电报,叫她和你四哥过来。咱不跟朱亚男姚红梅扯皮了,浪费时间。” * 楼下,师翱、师翔兄弟俩正准备去学校继续赶稿。 汤雪儿叫住了师翔,罗岚叫住了师翱。 两对小夫妻,心里都有点想法。 罗岚自己就很有本事,小叔子高升,并不会让她自惭形秽,但是她看得出来,师翱有点情绪低落。 当然,这样的低落,是用欢喜的表情掩盖起来的。 所以她拉着师翱去旁边,宽慰了几句:“往好了想,你和师翔享受了爷爷和爹妈三十几年的溺爱,现在事业上被老三碾压,也是应得的。” “嗯。”师翱不想在媳妇面前丢人,干脆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胃口不好?怎么就吃了一点?” “我正准备去看看呢,可能是有了,说不准。”罗岚摸了摸肚皮,也该有了,结婚这么久了。 师翱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四十岁才当爹吧。 所以她挺希望早点怀上孩子的。 师翱摸了摸她的肚皮,笑着说道:“那你快去查查看,让我也高兴高兴。” “嗯。”罗岚抱了抱他,“别灰心,你在我心里就是最优秀的,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掩盖你的优点。再说了,小叔子能耐,咱们也沾光不是?” 师翱笑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往门口去了。 一旁的汤雪儿也在给师翔做心理建设,不过她不是安慰师翔知足常乐,而是督促师翔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 “老三能耐,那你就多多赚钱,越多越好,这样别人说起你们兄弟三个,起码不会觉得你和大哥一无是处。”汤雪儿的激励模式还挺特别。 师翔无所谓的笑笑:“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大哥那么喜欢胡思乱想,现在这样我就挺知足的。” “那就好。”汤雪儿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我也考虑找个班上上了,要不然就剩我一个人一无是处了,哎。” 师翔支持她这么做,打气道:“加油媳妇儿,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就这么,师家兄弟朝着各自的人生旅程大步流星的向前,三个媳妇,也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做出了改变或者妥协。 裴素素一觉醒来,看到景元夏正在屋里陪孩子玩耍。 裴素素看着暗淡下来的天色,问了问时间。 “七点了,敬戎还没回来,你又没起,所以亲家让我来看看孩子。小裴啊,你想好了吗,要是搬回大院去住,身边需要人帮忙吗?”景元夏跟谷赛兰的想法不谋而合。 都在担心两口子忙不过来。 自己又没办法亲自跟过去照顾,所以都想着介绍个别的人过来。 裴素素有亲妈的例子在,便直接问道:“妈你要介绍个人来帮我?谁啊?” 景元夏没想到被儿媳妇猜到了来意,多少有点难为情,便深吸一口气,道:“你大舅的孙女儿,不想下乡插队,你看,你愿意让她来帮忙吗?都是亲戚,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 351克妻老男人(三更) 景元夏难得开口, 裴素素不打算直接回绝,可要是就这么答应,又怕对方是个娇小姐, 反倒是添乱。 于是她实话实说:“我得看看这个孩子再做决定。” 景元夏松了口气,儿媳妇愿意见见那孩子就好,她可以来安排,等明天她就给景柏泰那边发个电报。 裴素素却有不同的安排, 发电报只是走个流程, 她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便让景元夏把地址写了给她, 倒是不难找, 那孩子目前在首都四合院那边。 反正师敬戎今天会回来很晚, 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了。 于是裴素素把卓彧交给了景元夏:“妈你带卓彧去吃点晚饭, 我和卓彦去去就回。” 景元夏不放心,把师钧山叫了过来, 让他陪着一起走一遭。 很快,裴素素在卓彦的帮助下,直接传送到了首都这边,来到了景柏泰女婿家的那间四合院。 自打许培源离开了首都,这院子就空了下来。 因为没有人打扫照看, 院子里的那两口鱼缸,已经呈现了衰败的迹象。 直到几天前, 景柏泰的孙女景丹因为不想插队, 闹着要来投奔爷爷, 这才有了人的气息。 不过,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显然对鱼缸不感兴趣,来了四五天了, 依旧没有给里面的鱼儿换水。 残荷立于水中,缸里的水隐隐发臭,可是里面的鱼儿居然还活着。 虽然奄奄一息,但并没有见阎王,倒是神奇。 看到她和卓彦过来,那两尾鲤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从水中奋力跃出,在月色下划出两道优美的弧度,交错着,落入对方的水缸之中。 卓彦知道,这是两尾鲤鱼在求救,便扯了扯妈妈的袖子。 裴素素大概意识到了,这些鱼儿能撑到现在,估计就是上次沾了点卓彦身上的福运。 不过,现在他们还是隐身状态,免得景丹知道他们过来。 只能让金闪闪帮忙。 金闪闪飞到鱼缸那里,把里面的鱼儿一口气全都捞了出来,养在了它海水一般的秀发里面。 裴素素都看傻眼了,没想到小金鱼的头发还有这个作用。 金闪闪笑着眨了眨:“宿主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这话不假,比如金闪闪为什么会选上她,天道为什么会盯上她,卓彦这样的小龙为什么投到她的肚子里做孩子。 这些都是未解之谜。 不过不急,日子一天一天过,谜团一点一点破,生命,不就在于探索的乐趣吗? 所以她一点也不会抓心挠肺的上火。 顺其自然就好。 她站在院子南边的屋脊上,看着正房里面的少女。 少女不知道有什么心事,正趴在窗口的桌子旁边发呆。 胳膊底下压着一本信纸,信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 字迹谈不上好看,但是最起码还算工整。 裴素素无意窥探她的隐私,便只是一眼略过,把视线停在了她的五官上。 不得不说,血脉的力量是强大的,这孩子长得跟景元夏还挺像的。 俗话说,外甥照舅,侄女儿像姑,那侄孙女像姑奶奶,大致也是寻常之事。 所以裴素素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景元夏会开口求她了。 婆媳俩相处多年,能让景元夏主动过来说情的情况还真是屈指可数。 裴素素让卓彦靠近点,反正隐身着呢,目前卓彦单次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的隐身时长,足够她观察这个孩子了。 不过,如果这个孩子一直趴着不动,裴素素也掌握不了更多的信息,便主动往正堂走来。 但见正堂靠近东侧房间的位置摆了一个竹编的筐子,筐子里全是脏衣服,一件没洗。 裴素素的心,瞬间咯噔一下,沉了。 糟,是个比她还懒的懒虫。 再看桌子上,碗筷全都堆叠着,得亏北方的秋天气温低,要不然估计苍蝇会很开心。 再看屋里,她坐着的桌子旁边,地上扔了一圈揉成纸团的信纸。 裴素素一个脑袋两个大,直呼上当。 这还不够给她添乱的。 可是她也知道,景元夏难得开口,加上景柏泰对他们小夫妻确实挺不错的,她要是真的狠下心来不管,肯定会得罪人。 思来想去,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这孩子的学业水平。 抱歉,她一本书都没找到,看来这孩子是个不爱学习的。 那……要是会点什么手艺也行吧,但是这个她没办法考证。 裴素素头疼不已,小声跟师钧山商量道:“要不我去问问景首长本人吧。” “能见到吗?”师钧山倒是不介意再折腾一下,只怕他们没有见景柏泰的许可。 万般无奈之下,裴素素决定违背一下原则,偷偷看看信纸上的内容,起码让她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卓彦在屋里吹了口气,把地上的纸团吹出去几个。 裴素素捡起来看了看,瞬间心塞了。 这是个怀春少女,爱上了一个叫“北港有风来”的诗人。 裴素素没怎么看过现代诗,不清楚这人什么来头,只得让卓彦带她去找颜美玲。 颜美玲正在教颜如一算术题。 听到有人敲门,赶紧出来看了看。 见来的是裴素素,她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来的是裴素素本人,还是那个小金鱼变的裴素素。 裴素素直接把手里的信纸交给她:“大姐,知道这个诗人是谁吗?” “天哪,写这封信的是个女生吧?”颜美玲赶紧让裴素素进来,粗略扫了一眼,惊讶不已。 她见外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青年,男青年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娃,身后还有一只小土狗,小土狗身上还趴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壁虎,颜美玲有点茫然,愣了一下,才把他们连同小土狗一起请了进来。 算了,连小金鱼都能变成人跟她说话,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已经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她请裴素素坐下,转身时候,招呼道:“如一,快去给舅妈和那个叔叔倒点茶,妈妈找本书就来。” 颜如一长高了,也长胖了。 以前在大伯家,吃不饱,穿不暖,可是自打跟了颜美玲,她就成了一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吃得好,穿得美,学习更是出类拔萃,能唱会跳,能说会道。 于是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作业,起身道:“妈妈,这是上次那个舅妈吗?” “对,是你敬戎小舅舅的媳妇。”颜美玲在书房里一边找书一边回答。 颜如一赶紧掏了掏衣兜,掏出两颗大白兔,转身爬到凳子上,塞到了卓彦手里:“舅妈,给妹妹吃糖,你和小叔叔坐会儿,我去倒茶。” 裴素素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倒茶,忙把她抱下来,道:“舅妈自己来,你陪妹妹玩一会儿,妹妹叫卓彦,你喊她彦彦就好。” 颜如一点点头,没有跟长辈抢活儿干。 她牵着师钧山的手:“小叔叔,坐,你把彦彦放下来吧,我去拿布娃娃给她玩儿。” “好,谢谢小朋友。”师钧山笑笑,把卓彦放在靠椅上,自己坐在了旁边。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不得不说,书香气息浓郁。 来之前裴素素就给她介绍过这个颜美玲的身份,在他的想象中,颜美玲是个四十岁的半老徐娘,没想到,真人看起来也就三十的样子。 看来一个女人,一旦衣食富足,且不需要生儿育女的话,是可以一直抓住青春的尾巴的。 他也知道颜如一是领养的,也知道颜如一的亲生父亲是个人渣,所以他更是惊讶于这个孩子的教养。 不得不说,文化人教出来的孩子,真的不一样。 很快,颜如一抱着几个布娃娃出来,一个是小白兔脑袋的,穿着粉红色的花裙子,一个是猞猁脑袋的,穿着棕色的长袍,还有一个是兔狲脑袋的,穿着黑白灰的长衫长裤。 师钧山以为后面两个都是猫猫,特地套了套近乎:“如一你喜欢猫猫啊?” “小叔叔,这两个是妈妈给我做的,它们不是猫猫。不过你说得也不算错,它们都是猫科动物,棕色的这个叫猞猁,耳朵尖尖上有一缕黑色的毛毛,像收音机的小天线一样,特别可爱。黑白灰的这个叫兔狲,胖头胖脑的,我最喜欢了。小兔子是我给妈妈做的,妈妈喜欢兔子。给,彦彦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颜如一大方的把三个布娃娃全都摆在了卓彦面前。 卓彦挑了个猞猁,既不是颜美玲大姑姑喜欢的兔子,也不是颜如一小姐姐喜欢的兔狲。 颜如一笑着坐在她旁边:“彦彦你喜欢猞猁啊,猞猁可凶了,我给你讲个猞猁的故事——” 裴素素端着茶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非常友爱的一幕:卓彦歪着脑袋,双手扒着如一的胳膊,认真听讲。时不时发出捧哏一般的哇哦声。 当妈的看得高兴,便只是把茶水放下,没有出声打破这和谐的画面。 故事讲的是猞猁妈妈为了保护猞猁宝宝,跟大老虎抢夺猎物的故事。 虽然这不见得科学,且明显是编造的,但是这个故事里蕴含着对母亲勇气的赞歌,以及对小猞猁反哺母亲的赞扬,是个以动物世界为载体的,传统的忠孝礼仪的故事。 很符合颜美玲的性格。 裴素素很喜欢这个故事,等颜如一讲完,她立马鼓起掌来。 还拿了一把巧克力给颜如一。 颜如一红着脸收下,还不忘分了一半给妹妹。 裴素素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孩子,果然这世上很少有坏孩子,只有不好好教育孩子的坏家长。 裴素素深受触动,决定要学学颜美玲,把卓彦教育好。 正胡思乱想,颜美玲拿着一本诗集出来了,她大喘着气,把扉页的作者照片推到裴素素眼前,颇为着急的说道:“你看,就是这个老男人,他都四十七了,娶了三任老婆,全死了,每一任老婆都给他留下了孩子。写信的这小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你快阻止她,喜欢谁不好,喜欢这么一个胡子拉碴的克妻老男人?”, 352骗小姑娘感情(一更) 裴素素把诗集接过来, 忍不住蹙眉,这男人也太老了。 又老又丑,邋里邋遢, 真不知道景丹喜欢他什么。 难道只是喜欢他的才情吗? 裴素素翻到正文部分看了看,不就是些无病呻吟的句子吗? 有一首爱情是这么写的—— 我问天空的白鸽,什么是爱情。 白鸽回眸一笑,你痴痴的看着我, 就是爱情。 我问窗外的野猫, 什么是爱情。 野猫翘起尾巴, 你傻傻的看着我, 就是爱情。 我问花间的蝴蝶, 什么是爱情。 蝴蝶扇动翅膀, 你呆呆的看着我, 就是爱情。 后面还有一大段,都是问各种动物, 动物做出回应,这就是爱情。 文学素养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几乎等于零。 这种胡乱堆砌的一问一答的句子也能称之为诗歌? 裴素素毫不怀疑,照着这个标准的话,可能她家孩子也能写。 她又翻开一首快乐, 是这么写的—— 我问做饭的老母,什么是快乐。 老母慈爱的笑笑, 你们平安长大, 就是快乐。 我问抽烟的老父, 什么是快乐。 老父瞪了我一眼,你不找我要钱,就是快乐。 我问吵架的姐姐, 什么是快乐。 姐姐扔了一只鞋,你少管我闲事,就是快乐。 我问恋爱的哥哥,什么是快乐。 哥哥送我一把糖,你来喝我喜酒,就是快乐。 后面还有一大堆,七大姑八大姨的,形式一样,都是快乐。 虽然感情真挚,朴素无华,可是这些堆砌一下就能称为新现代诗歌的标杆吗? 她是真的没觉得有多少艺术价值。 可能她是个大老粗,不懂欣赏。 她把书还给颜美玲,问道:“大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只能说见过。他的诗是我做记者的时候出版的,当时我也欣赏不来,不过主编拍板,说他的诗歌应该会受小年轻的欢迎,没想到出版之后,反响还真的挺不错的。”颜美玲叹了口气,“可能这些年大家都过得压抑吧,所以这本诗集从某种意义上,算是正当其时吧。” 裴素素有些无奈,文艺界的事她果然不懂。 她只能问问颜美玲,知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哪里人。 她现在需要搞清楚,景丹是单方面喜欢他的作品,进而对他这个作者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说两人私底下有过接触。 颜美玲提供了一个关键的信息:“我想他们应该没有见过面。这本诗集是五年前出版的,不过这个作者被他老丈人牵连,下放去了,据我说知,下放地点就在浮仙那边。” “在浮仙?”裴素素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孩子要来海岛,来了海岛,就可以找机会偷摸去接触这个男人了。 她问颜美玲知不知道具体的地址,颜美玲确实知道,因为出版社这边给他寄过一次再版的稿费。 于是她转身回了书房,找通讯录去了。 裴素素拿到地址便告辞了,她准备亲眼看看这个男人。 她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可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这么不堪,她必须通知景元夏,干涉一下景丹的事情。 临走时,颜如一拉着卓彦的手不舍得分开,颜美玲只好劝道:“时候不早了,妹妹要回去休息的呀,快松手吧。” “好吧。”颜如一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卓彦,等他们走了,颜如一的脸上滑落两行晶莹的豆豆。 颜美玲知道,孩子可能是想她的弟弟妹妹了,不过她也没办法,那两个孩子都有了好人家收养,她总不能去把孩子抢过来。 无论如何,总比在梁家受罪的好。 于是颜美玲狠狠心,把门关上,叫孩子回去睡觉。 * 裴素素又跑了趟浮仙,在某公社生产队的牛棚里,找到了这个落魄的男人。 得亏卓彦帮她隐身了,要不然,她满脸的嫌弃应该会得罪人的。 她打量着男人居住的环境,注意到牛棚里的木板床底下,有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没有完全合上,露出了一叠信纸的边缘。 裴素素准备制造点动静引开这个男人,把那些信纸拿出来看看。 这个活儿就交给了金闪闪了,它在生产队飞了一圈,找到了生产队的队长,随后利用变形道具,变成了生产队长的模样,再回到牛棚来,叫这个男人去生产队小礼堂开会。 男人叫张隆,个头不高,眼神浑浊,是被生活磋磨过的样子。 不过他并不瘦弱,似乎伙食条件还可以。 裴素素蹙眉,等他离开了,赶紧翻了翻那个木头箱子。 这一看,她简直快气炸了。 这个畜生东西,居然跟多名读者保持书信往来,且跟每一个读者都在搞暧昧,还承诺等以后回城了就娶人家。 毫无疑问,这些读者都是些小女生,好骗。 裴素素又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些拆开的编织袋,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不同的名字和寄信人地址。 跟写信人的信息基本都对上了。 袋子里有布料子,有各种耐存储的干果,点心,干粮,还有一些食品厂生产的真空包装的食物。 还有几块没吃完的月饼,看生产日期,还是今年中秋之前的。 裴素素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在系统商店里买了把剪刀,把编织袋上的邮寄单剪下来,又随便抓了几封信,连带着景丹写的那些,一起带走。 裴素素回到山包这里的时候,师敬戎还没回来。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她不禁有些心疼,准备等会儿去大院那边看看。 卓彧已经睡了,留在了景元夏房间里,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景元夏正在给孩子缝补纽扣。 裴素素把她喊下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景丹的情况。 景元夏听罢,人都傻了。 她把书信和邮寄单接过来看了看,气得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裴素素赶紧扶着她:“妈,您别急,当务之急是先看看大舅那边什么看法,要是大舅亲自出面,就不用咱婆媳俩得罪人了。” “我这就给你大舅写信,我把这些都寄过去给他看看。”景元夏心疼啊。 那可是她娘家的孩子,她的重视程度一点也不比景柏泰这个亲爷爷低啊。 裴素素扶着她上楼,随后带着卓彦,找师敬戎去了。 刚到半路,便看到了哈欠连天的男人,骑车的身形歪歪扭扭的。 裴素素赶紧把他拦下:“怎么这么晚,你抱着卓彦,我来骑。” “你驮得动我?我一百五十多斤呢。”师敬戎不忍心,他媳妇这么瘦,他过意不去。 裴素素直接把孩子塞他怀里:“那就不骑了,彦彦,带爸爸妈妈回去。” 卓彦咯咯笑着,金光一闪,便全都回到了山包里头。 师敬戎看着怀里的小囡囡,忍不住亲了一口:“小东西,本事还真不小。” “爸爸辛苦啦,快去冲个热水澡吧,我去把哥哥弄回来。”卓彦说罢直接飞走了,飞到奶奶房间里,带走了哥哥,再调头飞回自家的吊脚楼里面。 师敬戎抬头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金光,总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恍惚感。 裴素素去楼下洗澡间看了看,热水都备好了,也不知道是婆婆妈妈准备的还是三嫂准备的。 不管了,用就是了。 洗完澡上楼,裴素素看着疲惫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了老妈所说的“一碗热汤”的必要性。 她想了想,还是转身下楼去了,虽然她厨艺糟糕,但她愿意试试。 刚到厨房门口,便看到谷赛兰打着哈欠,端了一碗老鹅汤过来:“你三嫂做的,天热,怕坏了,在水井里头冰着的,我刚热了一下,没走味儿,快端上去吧,等会你也下来喝一碗。” “谢谢妈,帮我跟三嫂也说声谢谢。”裴素素是感动的。 这就是家人啊。 不需要你多说什么,该做的提前都替你设想到了,也都帮你做好了。 而不是斤斤计较,今天谁做多了,明天谁做少了。 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回馈这份善意。 很快,她拿着空碗下楼,见谷赛兰还在等着,便拉着亲妈去厨房说话。 “我婆婆也介绍了一个人,想帮我带孩子。结果我去看了下,又懒又邋遢,还是个恋爱脑,喜欢上了一个四十七岁的老男人。说实话妈,我心里多少是有点不高兴的,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那不是被坑了?还是我亲妈好,介绍的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裴素素说的是心里话。 她是有点怨怪景元夏的,都没有把那个孩子的情况弄清楚,就往她跟前塞人,未免太信得过她娘家的人了。 虽说这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但是裴素素的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谷赛兰明白闺女的心情,便拉着她的手,劝道:“这些话你自己想想就好,别说出来,伤了婆媳和气。你那个婆婆也是不容易,跟娘家离得远,想帮衬娘家的心可以理解。这人啊,不都是这样,关心则乱嘛。这要是换了旁的人,她肯定会调查清楚再给你介绍的。” “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亲妈最好。”裴素素搂着谷赛兰的脖子,腻歪腻歪。 谷赛兰当然也觉得亲闺女最好,儿媳妇到底是隔了一层,说话做事,要注意点的。 母女俩就这么腻腻歪歪的,在厨房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直到柯佳媛那边的孩子哭了,谷赛兰才直起身来,松开了裴素素:“快睡去吧,我帮你三嫂收拾收拾。” “嗯,妈您也早点睡。”裴素素回去了,还没到楼上,就听到了师敬戎的呼噜声。 糟,这下是累狠了,要不然他是不会打呼的。 裴素素又是个觉轻的人,耳边震天响,她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坐了起来,去外间看书去了。 至于卓彦,根本没有这个困扰,她今天吃了好多金子,活力四射。 便化作小龙,趴在妈妈头上孵小鸡。 卓彧随爹,睡得跟小猪一样,完全不用担心。 半夜三点,师敬戎口渴了起来喝水,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没摸到老婆,把他吓够呛。 惊慌间他睁开眼坐了起来,被周遭无处不在的黑暗弄得心慌意乱。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对这样的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在长白山的时候? 不,那时候他跟裴素素都没有圆房,不可能睡醒之后下意识摸床。 难道是他和裴素素重逢之后? 那也不对,他们两口子一直都挺恩爱的,没有出现过这样患得患失的场景。 那是什么时候呢? 记不清了。 难道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门帘外面的一丝昏黄,好像是谁在外间点了灯。 他赶紧下床,踩上鞋,发现门帘下面正趴着那只小土狗,眼神幽怨的看着他。, 353改造恋爱脑(1)(二更) 计鸣婵不高兴。 在原来的世界, 师父是说一不二的道尊,人人都要敬着她,让着她。 而师爹只是一个长相不错的高等级修士, 哪怕放在五大仙门的高手排行榜上,也只能在前十名里露个脸,还得是吊车尾的那种。 基于那样的身份差距,师父主外师爹主内, 最起码逻辑上是说得过去的。 但即便是这样, 她也没办法忍受师父对师爹的忽略。 在师父心里, 好像师爹永远比五大仙门靠后, 比芸芸众生靠后。 她怨恨这样的师父, 同情相妻教女的师爹, 更怜惜默默无闻帮师父坐镇大后方的师爹。 所以她要拆散他们, 要让师爹看清楚谁才是真的在为他着想,谁才是真的爱他。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 师爹对师父的感情这么深厚,哪怕本尊被困在万华劫境里头,也能分出一缕元神陪师父来万枯劫境里厮守。 她真的很生气,也很不甘。 好在,这个世界的师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而师爹却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她乐观的想着,这次师父应该顾家一点, 多照顾师爹一点, 没想到, 师父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为了别人的事情奔波,把师爹一个人扔在家里。 连口热汤都是别人做的。 师父把汤端上来的时候, 心里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 怎么好意思的? 这可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爹,她那个破大学去不去又怎么样,就不能好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吗? 计鸣婵不理解,也无法接受,所以她特别生气。 怒火中烧,慢慢的就烧出了幽怨,烧出了不甘。 于是她抢在师爹迈出步子之前,主动扑了上来,抱住了师爹的脚踝。 她还不敢变回人身,她怕小师妹惩罚她。 她只敢借着小狗的身份做掩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心心念念的师爹。 师敬戎蹙眉,一脸嫌弃的甩开了这只狗,没有丝毫的停留,往外间走去。 掀开门帘,他看到了坐在油灯下认真看书的女人。 不禁松了口气。 他把电灯拉开,因为疲惫,嗓音有点沙哑,他不理解:“媳妇儿,你怎么不开灯,眼睛吃得消吗?” “电灯太亮了,怕影响你睡觉。”裴素素抬起头来,转身把桌子上凉着的白开水端给他,“渴了吧?给。” “嗯。”师敬戎把搪瓷茶缸接过来,抓起一个小马扎,坐在了她旁边,问道,“你怎么不睡?” “爸爸你打呼了,妈妈睡不着。”卓彦换了个地方,跑到爸爸头上孵小鸡。 师敬戎有点内疚,抬手把书本合上:“不看了,你和彦彦先睡,我等会再睡。” “没事儿,我看书催眠呢,本来也打算睡了。”裴素素起身,拿起灯罩,吹灭了灯芯,“走,睡觉去。” 正好她冥想一会儿,试试玄门入门的心法。 师敬戎回到卧房,躺着没睡,担心自己吵着老婆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推了推裴素素,见她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呼呼大睡去了。 黑暗中,裴素素睁开眼,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这个大傻子,还挺会疼人。 她摸了摸趴在脑袋上的小龙,小声问道:“彦彦,你敢不敢陪妈妈出去抓鬼?” “敢啊!现在吗!”小龙忽然兴奋起来。 裴素素点点头:“你带妈妈出去,别吵着爸爸。” “嘿嘿,好!”小龙化作金光,带走了妈妈。 一旁的师敬戎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哭笑不得。 看来两口子的演技都炉火纯青了。 算了,她有她的事情要做,他跟卓彧继续睡觉好了。 * 母女俩来到了医院。 因为是隐身状态,所以裴素素大胆的过来看了看周玲。 居然还没有醒,这都多少天了。 裴素素趁着医护在打盹儿,偷偷找到医案翻了翻,发现周玲的生命体征都挺正常的。 所以她迟迟不醒,应该是魂魄被困在哪个地方了,或者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思来想去,裴素素决定试一试招魂。 不过她还是个只会理论的半吊子,要是一不小心害周玲永远醒不过来就不好了,所以她还是要去找个人来帮帮自己的。 于是她叫金闪闪去把师钧山叫了过来。 他是香江人,这些容易被抓住做文章的事情都波及不到他,所以他比陆家兄弟合适。 然而陆家兄弟却一起过来了,没办法,陆小妹陆思齐正在纠缠师钧山,做哥哥的只好跟了过来。 这小妹也是个恋爱脑,晚上师钧山跟裴素素去见景丹的时候,陆思齐便在宿舍外面等着,等到师钧山一回来,便抓着他不肯撒手了。 导致师钧山只得找陆家哥哥救场。 现在居然四个人一起过来,裴素素真是头疼死了。 算了,来就来吧,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说找错病房了。 借口虽然拙劣,但是起码可以理直气壮的嘴硬一下。 裴素素关上门,现出身形来,她把自己的担心说了说。 师钧山还被陆思齐抱着胳膊,压根推不开,只得艰难的挪到病床前,伸手探了探周玲的灵台,担心的说道:“没错,魂魄被困在别的地方了,得赶紧想办法招魂,要不然,她这身体未必能撑太久。” 这很好理解,因为一个成年人,不吃不喝,只靠挂水维持生命,是绝对苟活不了几天的。 裴素素不想一个品行端正的好学生死在自己面前,当然要尽一尽力。 只是,她学到的只有理论,实操的时候,失败了。 师钧山挑眉,看着这个宛如学霸一样的嫂子居然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还挺想笑的。 当然,他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感慨,嫂子毕竟只是凡人,还没有开阴阳眼,当然会失败。 这种事书上是不会写的,都是靠师父对徒弟口耳相传,以保证徒弟无法完全脱离师父,自行摸索。 于是他看向了旁边的小龙,问道:“祖师奶奶,是你来还是我来?” 如果让他来,这辈分就更乱了。 现在他只是管侄女儿叫祖师奶奶,可他要是帮裴素素开了阴阳眼,那裴素素就得管他叫师父,可裴素素是他祖师奶奶的妈,这简直乱套。 不如祖师奶奶自己来,让他们母女自己乱去吧。 卓彦沉思了片刻,有点担心,拒绝道:“医院里的鬼怪太多了,我怕妈妈会吓一跳。还是你来招魂吧。” “彦彦!”裴素素气笑了,这小东西,居然替她做决定,坏家伙。 卓彦却坚持不肯给妈妈开阴阳眼,她催促道:“快给周玲把魂魄招回来,我先带我妈回去了。” 师钧山不敢不从,只得目送祖师奶奶化作金光消失在房间里。 随后他按照步骤,画符,贴符,招魂。 很快,周玲清醒了过来,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她回了趟老家,发现一切都变了,爸妈坐牢去了,周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落后分子。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委屈,想陪在爸爸妈妈身边,就这么漂泊游荡下去。 结果她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拽了回来,她不甘心,下意识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师钧山提醒道:“你别乱动,你游魂太久了,身体还没有适应过来,好好躺着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罢,师钧山和陆家兄妹便离开了。 陆思齐全程目瞪口呆,到了医院外面,她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师钧山的胳膊。 她忽然有点害怕,问道:“你……你刚刚真的是在招魂?还有那个小裴老师,怎么就那么忽然消失了?” “小妹妹,你是在梦游吧,这个习惯可不好,走,我送你回去休息。”师钧山不想解释什么,越是解释,这个陆思齐越是烦人。 倒不如这样神神叨叨的,让她自己去猜好了。 比鬼怪更可怕的是未知。 想必这个小妹妹接下来会安生一段时间了。 * 裴素素不高兴,哪有人家做闺女的替妈妈做决定的。 她很想开阴阳眼啊,可是那个师钧山居然不听她的,反倒是听卓彦的。 当妈的受不了这个委屈,跟闺女冷战了起来。 卓彦也不生气,继续在妈妈脑袋上趴窝。 小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睡觉。 裴素素更不高兴了,干脆伸手把小龙摁到怀里,质问道:“彦彦,你为什么不让妈妈开眼?” “妈妈,这里是海岛,周围有很多淹死鬼的,古往今来的,没被超度的都在,你真的想开眼吗?到时候你睡不着怎么办?”卓彦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是在保护妈妈。 裴素素有点意外,问道:“有多少,你说我听听?” “几千总是有的,我叫他们动作快点,赶紧把这些脏东西清理掉,到时候留那么几个给你练手。再等等行吗?”卓彦认真的直起身来,跟妈妈对视着。 裴素素叹了口气,好吧,真要是成百上千,那确实有点瘆人。 等等好了。 第二天,裴素素让金闪闪把景元夏的信件要了过来,直接飞去首都亲自送给了景柏泰,要不然一来一回的寄信收信,一个月就耽误过去了。 景柏泰拆开后,也是意外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即给景元夏回了一封信,让金闪闪带了回来。 景元夏拆看后一看,不禁有些为难。 只得来找裴素素商量。 裴素素看完信,不太理解景柏泰的想法,难道因为这孩子是个倔驴脾气,所以就要让她亲自去浮仙过过苦日子再说? 这样虽然也许能解决问题,可万一这孩子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呢? 毕竟有些人恋爱脑发作起来是无药可救的。 裴素素不想这么做,到时候万一景丹真的跟那个男人好上了生了孩子,这锅算谁的。 还不如来给她带孩子呢,起码她可以看着这孩子,免得她行差踏错。 思来想去,她跟师敬戎商量了一下,决定帮大舅一次。 毕竟大舅真的是个不错的长辈。 于是裴素素给景柏泰休书一封,让景丹直接来海岛找她。, 354改造恋爱脑(2)(三更) 向阳村, 老裴家。 裴大志最近变得沉默寡言。 自打他跟朱亚男复婚之后,他便觉得人生没了盼头。 还能怎么办呢?抛弃怀孕的老婆,这种事情是禽兽做的, 他是个人,只能妥协。 只是,妥协带来的苦闷无人诉说,所以他最近爱上了钓鱼。 生产队的鱼塘都是不给钓的, 为了找一个清静的地方, 他一直跑到了陈家坳, 才在村尾一处小水沟旁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是条野沟, 因为这边雨水多, 所以沟里常年有水, 有人还说在沟里见过大鲶鱼和大黑鱼, 不过他没有亲眼瞧见过,所以他过来看看。 刚坐下一小会儿, 便被陈老三发现了。 陈老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壮着胆子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他猫腰躲在芦苇荡里,鬼鬼祟祟的不敢大声说话,他压低了声音,赔着小心, 问道:“大志哥,前儿我去粮油站打油, 听武装部的人说敬戎升师长了, 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裴大志不想搭理这个腌臜玩意儿, 没说话。 陈老三日子难过,早就习惯了各路人的冷眼,加上他媳妇天天骂他, 他更是活得没了盼头。、 所以裴大志的态度,他没觉得有什么冒犯的。 但是他必须为自己争去一下,要不然真的要做饿死鬼了。 他只能打师敬戎的主意,毕竟师敬戎升了,他要是找上门去,用陈家的事情做威胁,要个两三百的回来救救急也行。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也许师敬戎的前途就毁了,以后再想敲诈捞油水就没了门路。 于是他打算迂回一点。 他凑近些,问道:“听说升了师长之后,一个月光工资就两百了,你说,他跟你妹子就生了两个孩子,怎么花得完呢?” 这话引起了裴大志的警觉。 他立马甩杆,把鱼钩甩到了陈老三的后脖子皮上,痛得陈老三滋儿哇的求饶。 裴大志冷着脸,起身一脚把陈老三踹翻在芦苇荡里,单脚踩在了他的手上。 折断的芦苇刺破了陈老三的掌心,鲜血从倒伏的芦苇下面缓缓流到了野沟里面。 陈老三痛得浑身发抖,却根本不敢挣扎。 怎么挣扎呀?脖子上是鱼钩,手掌这里是芦苇,芦苇已经刺破了他两根手指头之间的薄弱皮肤,穿透过来。 他不动还好,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只得强忍着怒火,把这笔买卖谈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快活不下去了,我要是豁出去了,谁也拦不住我。到时候海岛那边的人知道老五有段那样的过去,他们会怎么想?嗯?我光是想想都觉得解气,临死我也拉上老五垫背,多爽啊,啊。哈哈哈。” 裴大志气死了,可是陈老三说得没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老三作为一个黑五类,已经找不到任何生机了。 哪怕公社不给开介绍信也没关系,他可以扒火车,可以扒运输队的货车。 最近有一些人贩子跨省流窜,就是利用了运输队的货车,狼狈为奸。 如果陈老三真的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到海岛去,小妹和妹夫的安稳日子就到头了。 不得已,裴大志只得冷静下来。 他把鱼钩解开,再把陈老三从地上提了起来,扯开陈老三身上的单薄外套,给他绑在受伤的左手上止血。 裴大志不说话,一边收鱼竿拎水桶,一边琢磨着这事该怎么解决。 要是顺从陈老三,难保他以后野心越来越大,欲壑难填。 可要是彻底不管,只怕真的会害了小妹一家。 感情上来说,他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不希望她过得不好。 理智上来说,只要妹妹妹夫过得好,以后爹妈也能跟着沾光,他们兄弟四个的养老压力也会小一点。 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这事他都得妥善处理好。 于是他叹了口气,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转身看着陈老三:“在这里老实等着,我回去给你拿些钱票过来。作为交换,你得给我干点活儿。” “什么活儿。”陈老三忍着剧痛,蹲在芦苇荡里仰望着裴大志。 裴大志站在沟顶的斜坡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腌臜东西,冷着脸道:“帮我做点竹编吧,我这马上要有四胎了,养家压力不小。你给我适可而止,不要偷奸耍滑,要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悄无声息的弄死你!” 最后这句当然是他吓唬陈老三的。 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去杀人,他可是大队长,不能违法乱纪。 但是陈老三信了,尤其是师敬戎升了,裴大志作为大舅哥,一定会沾光的。 所以陈老三赶紧点头:“我不敢乱来的,我就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大志哥你帮帮我,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不用以后,你给我每个月交九十件竹编过来就行,一天三个,不算多吧?”裴大志知道一个熟练工一天能做多少,不过陈老三还要上工,一天三个也不少了。 陈老三赶紧应下:“不多,一点也不多。要是竹编站肯给我派活儿,我早就去做了,可惜我是个黑五类,他们不让我做。” “没事,我拿给你,用我媳妇的名义,你好好做,我尽量帮衬你们一段时间。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你少打我妹子妹夫的主意。你不惹他们,我还能从指头缝里漏点给你,你要是惹了他们,我跟你鱼死网破,不信走着瞧!”说罢,裴大志冷漠的转身,回家取钱。 他拿了十块钱,五斤米票,一斤白面票,以及一斤红糖票。 默默叹了口气。 前阵子小妹听说朱亚男怀孕了,特地送了点钱票回来,给朱亚男当营养费,也算是对朱亚男不跟姚红梅同流合污的赞许。 要不然他还真拿不出来东西去堵陈老三的嘴。 就当他借花献佛吧,反正也是为了小妹的事花出去的。 不过这事就不跟小妹说了,免得她闹心。 不过,他也担心陈老四有样学样,于是他把东西给了陈老三之后,再三叮嘱,让他不要在陈老四跟前卖弄,他一个月只能匀出来这么多,到时候要是陈老四知道了,就只能他们两兄弟平分了。 陈老三心里有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才不会告诉陈老四呢。 于是他舔着脸赔着笑,收下了这些钱票,趁着没人看见,夹起尾巴回家去了。 裴大志回家后,朱亚男正好从猪圈回来。 姚红梅家大壮的事情水落石出了,朱亚男不再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依旧一个人掰成几瓣儿用。 喂猪,带娃,做手工,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她并不知道,小姑子寄回来的钱票,已经被裴大志拿走了一些。 她活动了一下酸涩的四肢,准备去做饭。 裴大志默默的跟了进去,一个在灶台上忙,一个坐那儿烧锅。 正忙着,郝小娟回来了。 她喜气洋洋的,还提了一块五花肉回来。 看到朱亚男在做饭,便把朱亚男推了出去:“我来我来,我今天给大家露一手,后天我就走了,再想吃我做的饭就没机会了。” 朱亚男翻了个白眼:“你傻呀,海岛真那么好?非去不可?” “为什么不去?三嫂都说好。反正我走之后,供销社的缺就空出来了,我跟供销社那边说了,你和二嫂自己争去吧,谁抢到了算谁的。”郝小娟现在学坏了,知道把战火直接转移到大嫂二嫂身上。 她自己则是非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朱亚男看她那么得意,简直酸死了,吃完饭便跟裴大志叨叨起来,小妹为什么单要四房过去,不要他们过去。 裴大志本来就没想去,都去了,谁守家? 到时候逢年过节的,老裴家世世代代的祖宗,谁去祭拜,谁去扫墓? 所以他是坚决不会去的,他宽慰了朱亚男两句:“你别总惦记别人,好好过咱自己的日子就好,小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要不然她知道你怀孕能寄钱回来?真要是以后她那里有什么好营生,还能看着大哥大嫂活不下去?到时候她指头缝里漏点就够咱花的,怎么也比凑到她跟前去跟老三老四吵架好啊。” “那倒也是。”朱亚男叹了口气,算了,自己怀着孩子折腾不动,先这么地吧。 但是姚红梅和裴二祥不这么想。 他们觉得老四一家也去海岛,说明这场后爸的孩子和后妈的孩子的争斗,以三房四房的胜利告终了。 姚红梅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担心闹到最后去不成海岛不说,连供销社的工作也抢不到。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谁叫她上次出师未捷,儿子先丢呢? 她都把关系疏通好了,结果因为丢儿子的事无心去供销社上班,白白得罪了一群人。 想想都来气。 思来想去,她还是先打赢跟大嫂的战争再说吧! 于是她不睡了,连夜提着两方红糖,两包香烟,去找供销社主任走关系。 第二天朱亚男正跟小队长扯皮,准备请假去供销社看看的时候,朱亚男已经把位置抢了过来。 等朱亚男赶过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只得灰心丧气的回来,继续喂猪,做手工,带娃。 * 时间很快,一晃半个月多过去了。 这半个多月,工程兵们八个小时一轮班,加班加点的把大院和营房进行了扩建。 再过半个月左右,差不多就可以搬进新大院了。 又是一个周末,裴素素闲暇时间开始整理要带回去的东西,考虑到白天的时候孩子可能要到这边玩,所以她不准备把东西全部带走。 正忙着,顾达屁颠屁颠的带着一个小女生找了过来。 裴素素见过,是景丹。 半个多月过去,十六岁少女的脸上,依旧愁容密布。 这大概就是得了相思病的普遍症状吧,走路有气无力的,跟长辈打招呼也是蔫蔫巴巴的。 裴素素站在楼上看了眼,没兴趣下去跟她说话。 等景元夏给她安排好住处再说吧。 楼下,顾达安全的把人送到了地方,便乐呵呵的准备回去了。 景元夏叫住了他,问道:“我家景丹没带行李过来吗?” 顾达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看她两手空空的下船了,是不是落船上了?” 景元夏赶紧问了问,景丹魂不附体的,下意识点了点头:“啊……好像是的。” ……景元夏劝自己不要着急,她先问了问景丹行李箱长什么样,转身催促顾达去看看客船走了没有,要是没走,帮忙上去找找。 顾达很乐意帮忙,毕竟别人想帮师家做事还排不上号呢。 他赶紧骑着自行车赶了回去,刚到码头,便发现客船正好离岸,缓缓驶入了蔚蓝的海洋之中。 他只得等客船调头,可万一行李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顾达准备追上去。 打渔小队的渔船就在码头旁边停靠着,大不了这柴油机的油钱他出了! 于是他跳上船去,松开绳索,摇动柴油机的手摇杆,用最大马力去追逐客船。 从海岛到对岸大市,不过半个小时的距离,客船靠岸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 正准备去船上看看,便看到了远处路上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达乐了,挥舞着胳膊,顺着裴素素的关系,大声喊道:“呦,四嫂来了?”, 355改造恋爱脑(3)(一更) 郝小娟之前来过, 跟顾达认识,但算不上很熟。 可是今天,顾达热情过头了。 主动跑过来帮她提行李不说, 还管她叫四嫂。 她简直无法理解,要知道,她家裴老四和三哥都没有顾达年纪大,这不乱套吗? 于是她纠正了一下, 可是顾达不依, 非要管她叫嫂子。 郝小娟无奈, 由着他提着行李, 跟着往码头走去。 顾达叫她和裴老四等等, 他去客船上找个行李箱, 等会儿坐他的渔船走得了, 省钱。 郝小娟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了。 等了一会儿, 迟迟不见顾达下来,郝小娟便把孩子塞到老四怀里:“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裴老四依旧是闷葫芦,这些年的性子没什么变化。 以前有大房二房压着,又有房护着, 他不需要事事往前冲,现在他媳妇历练出来了, 连大嫂二嫂对上了都得吃亏, 更不需要他做什么。 所以他还是老样子, 沉默,寡言,但能干。 他认为, 一个男人顾家的最好方式,就是能干。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踏踏实实的主动的积极的把事情办漂亮了。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抱着令泽,就这么安静的在码头等着。 一点都不担心郝小娟吃亏。 郝小娟确实没有吃亏,顾达已经找到了景丹描述的那个行李箱,可是船上的工作人员不让他拿走。 要他给出证据。 这怎么给证据,箱子又不是顾达的,他也不可能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于是郝小娟提议把箱子打开看看,要是里面有介绍信之类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不就说明顾达没有撒谎吗? 结果那工作人员又说他没有权利私自拆开乘客遗留的箱子,让郝小娟带着失主到失物招领处认领。 这一来一回的,还不够麻烦的呢。 于是郝小娟提议:“要不这样,你把箱子还放船上,等会到了对岸,我们叫失主自己上来认领。” 那不行,那他还怎么讨要好处费。 于是他摇了摇头:“我是按规矩办事,一定要送到失物招领处,除非你现在就把人找来。” 说着他提上箱子准备走人。 郝小娟赶紧把他拦住,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是愤怒,她质问道:“你不就是想要好处费吗?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想要多少,你报个数,不过分的话我可以出了。” “十块!”这个男人果然鸡贼,他见对方这么着急,猜测箱子里肯定有贵重物品,自然起了贪念。 郝小娟原本已经打开斜挎的帆布包,准备给钱走人,没想到这个人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十块。 开什么玩笑,一个城镇职工一个月工资才十,他敢要人家十天的工资,怎么不上天呢? 于是郝小娟不拿钱了,直接把箱子夺过来,塞到了顾达手里:“拿着,打开!” 顾达听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把箱子摊平放在地上。 郝小娟挡在他面前,跟这个工作人员针锋相对,她也不怕这个男人来横的,毕竟周围人都看着呢,于是她扬声道:“这箱子的主人叫景丹,是景首长的亲孙女,景首长是我家姑爷的亲舅舅,我还是有资格来帮孩子认领失物的吧?顾达你找找,里面有没有介绍信。” 工作人员愣住了,没看出来啊,这个女人居然拐弯抹角的跟景柏泰景首长算亲戚? 那早说啊,要是这箱子真是什么景丹的,他就不要钱了。 于是他赶紧凑过来看了眼,顾达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介绍信,中学毕业证书,从首都一路过来的车票,十几块钱零钱,以及厚厚的一沓书信,都是没寄出去的,收信人都是张隆。 这下工作人员没话说了,只得让郝小娟把箱子领走。 还赔起了笑脸:“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这是景首长孙女的东西,你们清点一下,千万别少了什么。” 郝小娟见里面的零钱都在,不像是少了什么的样子,但她话不敢说满,便把箱子提起来,道:“少没少的我也不清楚,你最好等会到了对岸在码头等等,真要是少了什么,我们也好及时找你处理。” “一定一定,我会多等一会儿。”男人点头哈腰的,生怕再惹到这位姑奶奶。 郝小娟转身的时候,男人问了一句:“嫂子,请问你家姑爷是谁啊?” 郝小娟没理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了。 她可不能在外头报上师敬戎的大名,到时候别人说她仗势欺人就不好了,会连累姑爷的。 反正景柏泰好几个外甥呢,只要她不说,这个贪婪的男人就没办法核实她的身份,也就没办法造谣生事。 * 顾达到了小船上,还在夸郝小娟泼辣厉害,跟上次来的时候相比,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郝小娟笑笑,没说什么。 她不泼辣怎么办,难不成再被大嫂二嫂联起手来赶出去吗? 她自己丢人无所谓,可她孩子怎么办? 孩子一天天大了,要是孩子发现爸妈都是窝囊废,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再说了,要是她一直那么忍气吞声,将来孩子上学了肯定会被人欺负。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孩子能在学校里挺胸抬头,她也要支棱起来。 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在外人跟前说的,家丑不可外扬,要是别人知道小姑子的娘家哥嫂不是一条心,而是一锅乱粥,肯定会轻视小姑子。 人就是这样的,娘家,婆家,都得拿得出手才行,要不然,婆家弱了,在娘家面前抬不起头,娘家弱了,在婆家跟前要被欺负。 又或者,两边都不行,那就连外人都要打上门来欺压一个女人。 当初老陈家敢上门闹着要抚恤金,不就是以为小姑子的娘家不会护着她吗? 所以,她心里再怎么厌恶大嫂二嫂,在外面是不会乱说的。 顾达见她不说话,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开船回海岛去了。 下船的时候,郝小娟按照客船的船票价给了顾达油钱,顾达不肯收。 郝小娟顿时拉下脸来:“那怎么行,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以为我是来找我家小姑子打秋风的穷亲戚?” “没有啊四嫂,我没这么想。”顾达赶紧否认。 郝小娟笑着把钱塞他怀里:“没有就对了,你记住了,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何况是朋友。你好好把钱收着,以后再有什么事我才敢找你帮忙。” 顾达无奈,只好把钱收下了。 很快,谷行之从山包那里骑车过来码头,通知顾达什么也没少。 顺便带了两块钱给他,说是景元夏让拿给他的。 顾达这次没有拒绝,只是憨头憨脑的笑笑,问道:“哥,是不是四嫂跟景婶儿说了我的事?” “是啊,哎不对啊顾达哥,你比我们几个都大,怎么乱喊呢。”谷行之乐了,这顾达是不是老糊涂了。 顾达把钱揣兜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乐意,你们就别管了吧。” “行吧,千金难买你乐意,我走了,等会儿来吃饭,带上你老婆孩子,曹放他们你也去喊一声,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去喊楚主任他们。”谷行之任务还挺重,要把老家的熟人都喊一喊,包括袁朵朵,还有在妇女互助会帮忙的张燕。 毕竟老四一家搬过来了嘛,亲朋好友,都要喊过来聚一聚的。 午饭很热闹,师敬戎匆匆而来,又打算匆匆而去,为了给他争取一会儿午休的时间,卓彦趁着亲人们都在聊天的时候,直接带着爸爸飞了回去。 吃完饭,裴素素终于有时间来料理景丹的事情了。 她伸手问景丹讨要那些信件,景丹不肯给,咬紧了嘴唇,带着一丝抵触的敌意,看着裴素素。 院子里,张燕在帮着收拾碗筷,见状凑过来塞了把椅子给裴素素。 裴素素坐下,盯着那个行李箱,道:“你以为我对你的信件感兴趣?我只是担心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船员看见了,传出什么谣言就不好了。你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我没写什么,就是说我想他了,要来看他。”景丹憋憋屈屈的,有点厌烦这个婶婶。 裴素素叹了口气:“你真的要去浮仙找这个张隆吗?” “他说他爱我,他会娶我的。”景丹的声音跟蚊子一样的,嗡嗡的听不清楚。 可是张燕却愣在了那里。 她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去帮忙洗碗,现在,她回过头来,问道:“小裴嫂子,你说谁?张隆?” “嗯,一个诗人,在下放劳改,骗了一堆小女生,给他寄钱,寄吃的,寄穿的。”裴素素有点生气,她不知道景丹成长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里面,但是景丹有景柏泰这样的爷爷,家境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所以她无法理解,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证据拿了出来,那都是张隆跟其他读者的书信,裴素素特地叫金闪闪去偷了些肉麻的露骨的过来。 她就不信了,景丹看了还会执迷不悟? 景丹把书信接过去,看了两眼就给扔了,她向后退去,摇着头嘀咕道:“不可能,他说他只爱我一个,一定是你们在骗我,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裴素素蹙眉,没有开口。 倒是张燕,主动把那些信件捡了起来,大致扫了几眼。 嗤笑道:“这人我认识,是我们老家村里的。” 裴素素看到了希望,赶紧让她坐下说。 张燕抓了个小马扎过来,解释道:“我老家叫张庄,整个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都姓张,据说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不过族谱丢了,也说不清这个张隆到底是几代之前跟我们有关系了。他妈走得早,为了拼他这个儿子,前头生了五个女儿,到他的时候,大出血直接死在了产房里头。他从小就是五个姐姐宠大的,哪怕结婚嫁人了,还不忘从婆家拿钱贴补他。可是婆家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久而久之,谁也受不了。后来他那五个姐姐,要么被婆家嫌弃,离了,要么只能听婆家的话,再也没有给他拿过钱。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去骗女人的钱。” 原来这个男人这么恶心? 这简直超出了裴素素的想象范围,她蹙眉问道:“这个男人真的死了个老婆?” “对!他年轻那会儿,高中还没有停办,大学也正常招生,但是他考了好多年都考不上,又瞧不起农村里的大老粗,不想下地干活儿,就装模作样的写什么诗,专门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学生。他第一任老婆是他高中班主任的女儿,未婚先孕,那老师气得不行,可是那女人闹死闹活的要嫁,最后那老师只能赔上嫁妆,把女儿嫁给了他。结果他那会儿写的诗歌根本没有出版社肯要,他就理直气壮的靠老丈人养着。后来老丈人去世,几个舅哥都不想再帮衬他了,他只能逼他老婆去……”说到这里,张燕叹了口气。 因为那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她都开不了口。 裴素素却猜到了,因为自古以来,穷鬼男人就有典妻的恶俗传统。 这个张隆,要么是典妻去了,要么是逼良为娼,卖身养他。 她猜得不错,张燕缓了缓,道:“一开始他想学以前的穷鬼典妻,可是这年头没有地主了,他就算想典妻,也找不到买家不是?于是他逼着他老婆卖身,十里八乡的光棍汉还真不少,一次五毛一块的,那也是无本万利的收入。后来他老婆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投井自杀了。后面两任也都大差不差,都是被他欺骗的小女生,等到岳丈一家实在没钱供养他了,他就逼着老婆出去卖身。第个老婆死得最惨,是在赚钱的时候,死在了床上。村里人受不了他了,就随便搜罗了一些穿凿附会的证据,把他全家举报了。他想自保,又勾搭上了公社主任的小姨子,好在他老子以前给鬼子带过路,比较好坐实他老子□□的身份,公社主任直接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把他送来下放了。” 裴素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一旁一脸怀疑的景丹,问道:“怎么,你不信?” “我知道你们想阻止我见他,所以你们肯定会胡编乱造一些事情来骗我。你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景丹非常愤怒,转身就想去提行李箱,想去找张隆。, 356改造恋爱脑(4)(二更) 景元夏正在楼上喂汤雪儿的两个儿子吃饭, 见状赶紧下来劝了劝。 她把景柏泰寄来的两百块汇款单拿出来,喊住了景丹:“丹丹啊,你爷爷寄的钱你不要了?” “不要了, 我知道爷爷跟你们说了我的事,我也知道爷爷故意不让我多带钱在身上,就是想骗我先来找你们。我以为你们会比我爷爷通情达理,没想到你们比他还要不可理喻。这钱我不要了, 你们拿去好了。”景丹脾气还挺大, 说什么也要走。 她要不是为了这两百块, 早就直接扒货车去浮仙了, 何必跑这一趟。 可是现在, 这一大家子似乎不让她走, 那她不要这钱总可以了吧! 她气鼓鼓的, 扭头就跑。 景元夏急得不行,赶紧看了眼裴素素, 希望儿媳妇能有什么好点的法子。 裴素素还能有什么法子,当然是让她走了。 不过没关系,景丹走不掉的,刚刚吃饭的时候,裴素素就叮嘱过顾达了, 现在码头那边,全都得了通知, 不准任何人让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搭船。 除非景丹插上翅膀。 于是裴素素无所谓的耸耸肩, 就这么上楼哄卓彧睡午觉去了。 景元夏有点着急, 赶紧跟了上去。 至于汤雪儿的两个孩子,只能先拜托张燕帮忙照顾一下,汤雪儿在楼下洗碗打扫, 忙不过来。 景元夏一直追到了码头。 景丹掏了掏身上仅有的十几块钱,说破了嘴皮子求这些船工捎她去对岸,可是没有任何人敢接她的钱,也没有任何人敢跟她搭话。 全都摇摇头,各忙各的去了。 景丹以为是自己没有去浮仙的介绍信,只得想法子去找相关人员打介绍信。 然而这个法子也行不通。 因为介绍信不是那么好开的,要么找自己组织关系所在的生产队队长去开,要么找街道办的人来,要是本事再大一些的,那就直接去找楚奇开。 可是楚奇是裴素素的朋友,是师敬戎的好兄弟老战友,他当然不会帮景丹。 景丹折腾了一大圈,还是徒劳无功,气得坐在码头那里哭了起来:“你们这是变相软禁,我可以告你们!” 景元夏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发火,她把景丹拽起来:“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政策,去哪儿不要介绍信?你这组织关系都没转过来,谁敢轻易给你开。走,跟奶奶回去,一路上过来也挺辛苦的,先睡会儿,嗯?” “谁稀罕去你家睡啊!”景丹一把甩开了景元夏,差点把景元夏摔海里去。 幸亏顾达拦了一把。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孩子,可是考虑到这孩子是景柏泰的孙女儿,他又不好发脾气,只得扶着景元夏,关切道:“婶子你没事吧,有没有闪到腰?” “我没事。”景元夏站稳了,满是忧愁的看着这个孩子,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担心,是失望。 真不知道她那大侄子怎么把孩子教育成了这个样子,侄子那边家庭条件不差呀,也不是什么离婚破碎的家庭,更不是什么重组家庭存在什么后妈后爸的问题。 只能是侄子和侄媳妇把孩子惯坏了。 就像当初她把师栩惯得不成样子。 看来他们老景家的人,在教育子女这件事上,还真是不够在行。 景元夏叹了口气,再次拽住了景丹的胳膊:“好孩子,有事咱们回去说,这里人多,要闹笑话的。” 景丹哪里管得了这些,烦躁的搡开了景元夏,这次景元夏站的位置比较边缘,直接被搡到海水里头去了。 裴素素骑车找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达跳进海里去救人。 她把车停下,赶紧让卓彦去帮忙,随后几步冲到景丹跟前,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扇了上去。 景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不允许自己跟这个女人示弱,又把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狠狠地盯着裴素素,凶道:“你以为你谁啊,你居然敢打我?信不信我叫我爷爷骂死你!” “你爷爷会把你交给我来管教,他就绝对不会骂我,跟我走,这么粗鲁野蛮,我找警察好好教训教训你!”裴素素不跟她来虚的,看了眼已经被卓彦捞上来的景元夏,转身拽着景丹往派出所走去。 景丹不肯去,屁股往地上赖,袖子都被扯裂了,也要跟裴素素对抗到底。 裴素素气笑了,干脆松开她,扔了手里的半截衣袖,挖苦道:“行啊,你本事大,大海就在你面前,我不拦你,你自己游过去去浮仙找他,去吧。”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明知道我长在西北,我不会游泳!”景丹气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想用脑袋撞开裴素素,抢一条渔船再走。 裴素素没有拦着她,还默许的冲船工抬了抬下巴。 很快,景丹笨手笨脚的跟柴油机较劲起来,又不会启动,最后只好拿了个备用的船桨划动起来。 才划出去不到米,船就翻了。 翻了…… 裴素素冷漠的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景丹,拦着顾达和景元夏,不让他们下水救人,而是直接扔了捆绳索过去,看看她自己会不会抓住求生。 景丹在混乱中扯住了绳子,呛了好几口海水,最终被裴素素漫不经心的扯了上来。 她知道裴素素是故意的,故意慢慢的拖,故意让她多呛几口海水。 这个恶毒的坏女人,她跟她拼了! 就在景丹用尽全力往裴素素冲来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撞上了她的面门,撞得她鼻血横流不说,还把她直接撞水里去了。 还好绳索的末端还垂在水里,她自己扯着绳索,晕晕乎乎的稳住身形,想要爬上来。 裴素素走过去,蹲在甲板边缘,一脚踩住了她的手:“想上来?你想告诉我,你还不会不会对你姑奶奶动手了?” “有东西在咬我,你先让我上去。”景丹现在有点后怕,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撞上了什么,总之,面前这个女人有点恐怖。 她只能扯谎:“我腿抽筋了,我要是松手,就被海浪卷走了,到时候你跟我爷爷没法交代的。” 裴素素嗤笑道:“那就卷走好了,我就说是你自己非要划船去找情郎,自己把自己淹死的,码头这么多人看着,关我屁事。” “你!”景丹震惊极了,来之前爷爷跟她说,这个婶婶是个好人,温柔美丽,善良大方。 可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婶婶是个恶魔。 她不服气,骂道:“你到底给我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开,我要上去,我要跟我爷爷发电报,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裴素素笑死了,就这? 于是她把景丹提了上来,掏出景柏泰的信件,一字一句的读给这个幼稚的恋爱脑听。 简而言之一句话,景柏泰不管,只要能拦住这个孩子别让她犯蠢去跟一个老男人苟且就行。 景丹这才知道,自己被爷爷全权交给这个坏女人管教了。 她真是郁闷死了,气急败坏的瞪着裴素素:“那又怎么样?我爸妈都不舍得打我,你算老几?我爷爷不管,我就跟我爸妈说!让他们带我回去。” “小朋友,你爸妈可没空管你。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还敢不敢跟你姑奶奶动手了?”裴素素冷冷的打量着她。 景丹别过脸去,不说话。 裴素素直接招呼了顾达一声:“把她送养鸭场去!她不是想去牛棚跟老男人谈恋爱吗?让她在养鸭场适应适应,要是她吃得了这个苦,我就放她走。” 什么? 景丹气得想发疯,可是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不情不愿的,被推到养鸭场去了。 裴素素跟养鸭场的负责人打了招呼,按照下放的劳改犯的伙食对待景丹,住处就安排在易行舟原来的小砖房里。 她就不信了,这个娇小姐能受得了? 安排好景丹的事情,裴素素领着景元夏回去。 景元夏还有些不忍心,想劝裴素素要么算了。 裴素素直接拉下脸来:“妈,可不是我上赶着要管她的,是你主动要我接手她的。你现在心疼她可以,今后出了任何事都别来找我。” 景元夏理亏,叹了口气,不说了。 是啊,不是儿媳妇要多管闲事的,是她想帮娘家做点事,没有把这个孩子的情况了解清楚,就想把人往儿媳妇跟前塞。 得亏儿媳妇留了个心眼,提前做了调查,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娘家那边说去。 景元夏唉声叹气的回去了,张燕却没走,特地在院子里等着。 正是午睡的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张燕看着裴素素,默默跟去了楼上, 裴素素知道她有话说,所以上楼后她让卓彦跟哥哥一起睡觉,随后又独自下来了。 两人走到远离吊脚楼的山间开阔处,裴素素才问:“你想说什么。这里没人,尽管说好了。” “我是想着,这种恋爱脑,你强行棒打鸳鸯是行不通的,不如想办法,让她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邋遢样,也许她会清醒一点。”张燕是真的想帮忙,毕竟她在妇女会那边了解了裴素素的很多事情。 她挺喜欢这个嫂子的。 裴素素觉得不行:“这种男人最会花言巧语,不如想办法,把他安排到别的地方去,让景丹永远找不到他。” “那我知道一个人,应该可以把他弄走!”张燕立马兴奋起来,她可算是派到用场了。 裴素素挑眉:“哦?说来听听。”, 357改造恋爱脑(5)(三更) 张燕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找张隆的仇家。 张隆的第一任老婆姓刘,死得挺惨烈的,一个奔着爱情去的纯洁女学生, 因为他自毁前程,辍学生娃,换来的却是各种意想不到的折辱。 刘家兄弟给妹子收尸后,好几次找到张隆, 想弄死他, 不过张隆当时已经跟第二任老婆鸿雁传书了好一阵子了, 而第二任老婆的娘家势大, 最后张隆狗仗人势, 愣是把第一任的娘家兄弟揍了一顿。 刘家兄弟只得忍气吞声, 直接申请了支援大三线, 离开了世代扎根的故土,如今已经投身大西南的建设中十几年了。 刘家人恨透了张隆, 要是裴素素求助于他们,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张隆弄走的。 而西南大山遍地,随便找个什么山疙瘩把张隆藏起来就行,景丹肯定找不到他。 小姑娘哪怕一心想着为爱走天涯,可只要对面的那个男人没了, 再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裴素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问了问地址。 随后修书一封, 寄给了刘家大哥。 从海岛到西南, 信件单程要七天左右, 一来一去,怎么也得半个月。 所以这半个月,裴素素依旧会让景丹在养鸭场劳动改造。 没办法, 这种娇小姐就得吃吃生活的苦头,要不然,她真的会傻里傻气的跑过去跟那种肮脏胚子苟且生娃。 她自己是死是活那都是她自愿的,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她爸妈得多伤心,景柏泰和景元夏得多闹心。 只怕这些长辈要急得上吊。 所以,裴素素必须做一个独断专行的封建大家长,哪怕被景丹怨恨,也在所不惜。 张燕是非常支持她这么做的,离开山包后,还特地去了趟养鸭场,看了看这个孩子。 见她坐在那里生闷气,不肯干活儿,张燕便刺激了她两句:“呦,你不是很勇敢嘛,不是要为爱浪迹天涯吗?怎么,连养鸭场的活儿都干不了,还想去牛棚追情郎?我说娇小姐,你还是趁早绝了你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吧,只怕你去了牛棚那里,连个饭都不会做,不出三天你的大作家就不要你了。” 景丹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根本受不得激将法,见张燕瞧不起她,立马起身,戴上劳保手套,干活儿去了。 转身的时候,还冲张燕飞了个白眼,骂道:“狗眼看人低,不就是喂鸭子,很难吗?” “不难你怎么不做?没断奶啊?哎呦,没断奶你早说啊,你应该把你妈妈带上,一边喝奶一边干活儿。要不然,你那情郎吃了上顿没下顿,人家要笑话他娶了个没用的懒婆娘呢。”张燕的话字字诛心,气得景丹铆足了劲儿去干活。 张燕憋不住笑,赶紧走了。 可怜景丹,娇生惯养十六年,一朝住在鸭窝旁。 拌鸭食儿,撒了一地。 摘桑树叶子,被虫子咬。 捡鸭蛋,被旁边的大鹅追着撵。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可以吃饭了,只有半碗清汤寡水的米汤,以及一小碟子咸菜。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立马把筷子一摔,发起了小姐脾气。 负责人吴大姐嗤笑道:“呦,你以为你是来当公主的吗?你以为下放的人伙食能好哪儿去吗?能给你一碟子咸菜就不错了,就这还是看在小裴的面子上,要不然啊,你的晚饭只有一碗米汤。” 景丹受不了了,起身要出去找裴素素理论。 吴大姐没有拦着她,反正裴素素没说要拘禁这个孩子。 这样也好,让她去看看人家是什么伙食,她又是什么伙食。 有对比才能清醒嘛。 所以吴大姐由着她去了。 景丹气鼓鼓的跑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换衣服。 她掏了掏裤兜,里面还有十几块钱,于是她在半路改了主意。 不去找那个女人吵架了,不如自己偷偷买点吃的,假装自己熬下去了。 结果她一路打听着跑到百姓大食堂,食堂里的人统一口径,没有登记的不给打饭。 景丹气死了,忙说自己可以加钱。 可是谁敢啊,裴素素早就叫人通知了百姓大食堂,大家都知道小裴嫂子要治一治一个十六岁的西北口音的小丫头,自然全力配合。 万般无奈之下,景丹只好往供销社去了。 可是供销社也被裴素素打过招呼了,一旦看到一个西北口音的十六岁的小姑娘过来买东西,什么也不准卖。 最后景丹气得想直接抢一块桂花糕吃,却叫供销社的营业员直接抢了回来,把钱塞给她,跟撵瘟神一样,给她撵了出去。 景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忍不了了,无论如何都要找裴素素吵上一架。 结果等她才到山包门口,就被食物的香味俘虏了。 裴素素猜到她吃不了苦,肯定会来扯皮,直接弄了头乳猪和半只山羊回来,柯佳媛在院子里烤乳猪,郝小娟在旁边做麻辣羊煲,汤雪儿也加入了战斗,她弄了一筐子木炭,支棱了一个铁架子,在旁边烤海鲜。 鱿鱼、蛤蜊、蛏子,螃蟹、章鱼、扇贝…… 光是闻一闻这个味道,景丹就馋得眼珠子发直了、舌头打结。 她咽了咽口水,赶走不切实际的幻想,气冲冲的寻找起了裴素素。 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色快黑了,一个女人正在院子里拉电灯,看那娴熟的动作,像是个电工。 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像姑奶奶提过一嘴,这是她大儿媳妇罗岚,刚刚怀孕不久。 另外一个女人则抱着孩子,忙前忙后的帮着送调料,添柴火。 这个好像是那个坏女人娘家嫂子的娘家姐姐,守寡被婆家抢走孩子的那个,叫什么她给忘了。 再看旁边,是两个老头在乐呵呵的下棋,怀里还各自抱着一个孩子,有说有笑。 坐在东边的是姑奶奶的爱人,姑爷爷师震,他怀里抱着的好像是坏女人的大儿子。 坐在对面的是坏女人的娘家爸爸,怀里抱着的是坏女人的小女儿。 好啊,这个坏女人,自己躲哪儿享福去了? 居然不在家? 正生气呢,景丹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浑厚的男人声音。 她吓得一个哆嗦,脖子一缩想跑。 糟了,坏女人的丈夫回来了,凶神恶煞的,肯定是要帮着坏女人来收拾她的。 果然,就在景丹转身想溜的瞬间,师敬戎伸手把她提溜了起来。 景丹很害怕,面对姑奶奶和坏女人的时候,她还敢咋咋呼呼的,可是面对这个表叔叔的时候,她本能的感到害怕。 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二,据说以后还能再长点,可是现在,她在这个表叔叔面前像个小鸡仔一样,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 她只得徒劳的踢打着空气,哭着喊道:“快放我下来,你要是敢欺负我,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笑话,我手底下管着一万多号人,我会怕你爸爸?”师敬戎冷哼一声,直接把景丹提到了院子中间。 随后扬声冲楼上喊道:“媳妇儿,去找个长条板凳过来,给这个混账东西一点颜色瞧瞧。” 什么? 找长条板凳做什么? 景丹愣住了,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看过的话剧,里面就有把长工摁在板凳上揍板子的画面。 这下她彻底怕了,疯狂的扭打起来,想要脱离师敬戎的控制。 巨大的恐慌,让她不顾一切的抱住了师敬戎的手膀子,张嘴一口咬了上去,对准了他的手腕。 然而师敬戎居然不动声色,没事人似的,任由鲜血从她嘴里溢出来,砸在地上,滴滴答答。 一旁的卓彦气死了,可是妈妈叮嘱过她,不能在这个姐姐面前现出龙身,她只得对着虚空大喊一声:“小鱼,揍她!” 隐身状态的金闪闪,立马飞奔过去,一尾巴扇在景丹脸上,让她松开了嘴巴。 师敬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孩子,质问道:“中午你是不是把你姑奶奶推水里去了?” “我……”景丹本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刚刚那一巴掌不知道是谁打的,痛死她了,她不想再挨一巴掌,干脆闭上了嘴巴。 师敬戎冷笑:“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饶了你吗?” 景丹不敢看他,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这时裴素素拿着消毒水和纱布下来,至于长条板凳,师翱已经端过来了。 裴素素给师敬戎处理了一下伤口,心疼坏了。 她不知道是谁通知师敬戎的,她怕耽误师敬戎的正事,都没敢说景元夏落水的事。 她拉着师敬戎去旁边问道:“是不是闪闪自作主张,跑去给你通风报信了?” “彦彦告诉我的。”师敬戎小声道,“别紧张,彦彦没去部队,这小妮子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吓我一跳。是不是她最近金子吃多了,长本事了?” “估计是的。”裴素素不好怪闺女多事,闺女也是为了奶奶出气。 只是她担心师敬戎影响工作,所以她还是问了问:“等会还要去吗?” “去,处理完景丹的事,随便吃点东西就去。”师敬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宽慰道,“你别想太多,比起在长白山缺吃少喝、挨冷受冻的,这点活儿不算什么。再说,忙完这阵就好了,你别紧张。” “好。”裴素素松了口气,看了眼包起来的伤口,真希望自己跟彦彦一样可以有神力,真希望她吹一口气就可以让自己在乎的人伤口痊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就是个靠系统才能逆天改命的普通女人,哎。 她和师敬戎一起回到了院子里,师翱已经把景丹摁在了凳子上。 罗岚在他的授意下,拦住了裴素素和师敬戎。 “这孩子对咱妈这么蛮横无理,应该给点教训。这事让你们大哥来就行,你们不用管。”罗岚是很有大局观的,她知道,只有师翱把责任揽下来,别人才不会议论师敬戎苛待表哥家的孩子。 至于师翱,反正又没有一官半职的,什么都不怕。 于是,院子里很快响起了揍板子的声音,师翱亲自动的手。 他抄起扁担,狠狠心落了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下。, 358改造恋爱脑(6)(一更) 师翱并没有怎么用力。 毕竟对方是个第一次见面的表侄女儿, 又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给点教训就行了,要是她识相点, 别再对长辈张牙舞爪的,以后大家会好好对她的。 所以十下结束后,景丹还有力气发脾气呢。 屁股虽然火辣辣的痛,但是并没有开花, 甚至连破皮都算不上, 缓一晚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师翱丢了扁担, 叫罗岚扶她起来, 问她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景丹冷哼一声, 别过脸去:“让我走,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其他的你们说再多也没用。”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师翱蹙眉,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宁死不屈吗? 不过是个书信往来的臆想中的情郎,已经爱得这么天昏地暗了? 这说不通啊。 再者,表哥那边应该不至于给孩子灌输什么早早嫁人换取彩礼的观念。 所以这孩子的恋爱脑,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难道是表哥他们忙于事业,顾不上管教孩子? 所以孩子才把那个狗屁诗人当成了寄托? 想到这里, 师翱只能拜托裴素素抽空去那边看看。 表哥跟表姐夫虽然都在西北,不过一个在经济困顿的落后地区, 一个在千年古都, 经济条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景丹这孩子生在古都长在古都, 按理说不该长成这么一个眼皮子浅薄,只顾着情情爱爱的蠢东西。 肯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不过现在景丹在场,有些话不合适说, 他只等晚点再跟裴素素沟通。 现在,他看着不服管教的景丹,选择了直接开饭。 全家开饭,让景丹一个人在旁边流口水。 裴素素从师震怀里把卓彧抱了过来,师敬戎抱走了卓彦,满院子的人,要安排张桌子才够。 大人两桌,小孩子一桌。 开饭之前,师翱给了景丹机会:“不瞒你说,这顿晚饭是你小裴婶婶安排的,乳猪是她买的,山羊是她挑的,这些海鲜,也都是她亲自找打渔小队的人弄来的。毕竟你生在西北,不如沿海的人有口福。这个位置是留给你的,碗筷也给你备上了,你要是个懂事的,就乖乖给你姑奶奶道个歉,说你下次不会再把她往水里推了,也不会再去找张隆了。你要是不听,那不好意思,今晚这顿饭,没你的份。就算你找你老子告状我也不怕。” 景丹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拳头。 比起吃的,终究还是懂她爱她的情郎比较重要。 所以她还是别过头去,没有屈服。 师翱最后一次问道:“你铁了心不吃?” “嗟来之食,不吃!”景丹凶巴巴的跑远一点,蹲在地上生闷气。 好像还挺有骨气。 景元夏看不下去,想把孩子喊过来吃饭,叫师翱拦住,眼神责备了一番。 无奈,景元夏只好给令怡使了个眼色,让她夹点猪肉羊肉和螃蟹过去。 师翱蹙眉,考虑到今天是孩子第一天过来,只好默许了。 没想到,令怡端着一整碗猪肉和羊肉过去,刚到景丹面前,就被景丹一巴掌给打翻在地。 “假惺惺的,恶不恶心啊你们!”景丹努力吧口水咽回去,铆足了劲儿要拧巴到底。 要不是院门被锁上了,她就直接跑了。 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受气。 她真是气死了,什么人啊,不过就是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有什么资格管她啊。 她自己愿意的! 一旁的令怡见她这么不识好歹,生气的搡了她一把,骂道:“你干什么呀?你了不起什么呀?你想去给脏臭老男人做生育工具没人拦你。你去吧,我现在就去跟我小姑说,有空管你这种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不如多陪陪我家卓彧和卓彦。什么东西,你爸妈就算花钱叫我小姑管你我还不让呢!神经病!” 令怡骂骂咧咧的,把地上的肉块捡起来,跑到厨房换淘米篓盛着,拿去井边冲了冲,随后抬头问道:“小姑,我把这些肉喂狗狗行吗?井水冲过没味道了。” “嗯,喂吧。”裴素素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景元夏会心软。 看,坏事了吧。 她的计划,本来就是靠这里的美食和养鸭场的清汤寡水做对比,让景丹好好想想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去牛棚会过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是景元夏这么一闹,景丹反倒是觉得他们说一套做一套,虚伪至极。 这让本就难以管教的孩子,更加成了不羁的野马。 裴素素头疼。 师栩的坏固然有天性的成分,可是长辈的溺爱,何尝不是助长她嚣张气焰的帮凶呢。 再看颜美玲,颜小玉把她教得多好。 所以,师栩的无法无天,必然有公婆和爷爷骄纵的原因,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育失败的案例。 裴素素以为景元夏会有所领悟,有所改变。 可是现在,对于景丹的处理方式,让她明白,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成年人,想要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卓彧和卓彦还真不能给公婆带呢。 实在不行的话,让娘家爹妈辛苦一点,多照看一阵子好了,等明年春天,新一轮的知青来海岛插队了,她再挑个好的来给她做保姆。 到时候就借口知青是她孩子的小姨,认个姐妹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裴素素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院门上的铜锁。 随后一言不发走了回来。 这个景丹,未必能真的改造成功,总之,做长辈的问心无愧就好。 想走就走吧,养鸭场欢迎她。 景丹背对着众人,舔了舔嘴唇,把口水偷偷咽下,转身,恶狠狠的瞪了眼院子里的众人,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她没有回养鸭场,而是再次来到了码头。 她以为天黑了塞点钱可以通融一下。 然而,谁敢? 就问谁敢? 别说是师敬戎升了师长,就算是他做团长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船工们也不敢助纣为虐。 所以,大家的态度都很一致,对不起,帮不了,钱你收回去,快走快走。 景丹气死了,枯坐在码头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一动也不想动。 裴素素叫金闪闪过来看看,金闪闪很快回道:“在码头望眼欲穿呢。要不咱们带她去张隆那里看看吧,我就不信她真的能受得了那屎尿横流的环境?” “先等等,我和大哥先去看看她爸妈怎么回事。”裴素素没什么胃口,气的。 得亏这个景丹不是她的孩子,要不然她今晚肯定亲自动手棒打不孝女了。 她把谷赛兰叫上楼去,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了说。 简而言之一句话,公婆教育失败,她不放心把卓彧卓彦交给公婆,要是平时她不在家的时候,希望老妈帮忙盯着点。 “倒也不至于不让他们接触孩子,可是孩子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一定要及时纠正。”裴素素还是信得过自己爹妈的,这样一个组合家庭,兄妹几个都没有养歪。 可能二哥有点私心,但也没像师栩那么丧心病狂。 大哥跟师翱有点像,大家族的老大哥,喜欢扛着事儿。 哥四哥更是人畜无害,一个是乐天的实干派,一个是闷葫芦的实干派。 这样的家庭关系,要是让师震和景元夏来处理,指不定怎么鸡飞狗跳呢。 所以她不在家的时候,一定要亲妈多管着点孩子,尤其是卓彧。 卓彧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孩子,不像卓彦。 卓彦早就是个心智成熟的龙女,还会反过来教训妈妈呢。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卓彦的教育问题。 谷赛兰明白,宽慰道:“你公婆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容易溺爱孩子。你放心,卓彧真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和你爸都不会纵容孩子的。” “那就好,妈您盯着点卓彧,让他把碗里的饭吃完,一粒米都不许剩。我和卓彦赶紧去看看景丹家里什么情况,我尽量早点回来。”裴素素拉着老妈的手,满是愧疚。 爹妈一把年纪了,还要帮她操劳。 她真希望孩子们快点长大,爹妈可以好安享晚年。 谷赛兰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妈就喜欢含饴弄孙,你不用想东想西的,赶紧办你的事去。” “嗯。”裴素素下楼,叫走了师翱和师钧山,没带金闪闪。 带着师钧山是以防万一,如果碰到什么鬼怪之事,不至于太过被动。 而不带金闪闪,自然是为了防止景丹真的跳进海里扑腾。 裴素素很快在卓彦的帮助下来到了古都。 虽然同为大西北,可是这里比姐夫那边繁华多了。 大晚上的还到处灯火通明的。 左边过去一个婶子,在骂自家老汉没出息,不如兄弟挣得多。 裴素素上过大学,接触过西北的同学,知道这个老汉指的是她丈夫。 但是老汉还可以指代老年男性,比如爷爷,姥爷等等。 所以要看具体的语境来判断。 右边又过去两个老农,头上裹着毛巾,肩上担着卖空了的筐子,准备回乡下过夜。 前面来了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有说有笑的,一听就是本地口音。 裴素素感受了一下古都的氛围,赶走了心中对于景丹的强烈不满。 调整好情绪,这才让卓彦去景丹家里。 刚到那边,便看到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搂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人,醉醺醺的往家里走去。 而家中厨房那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忙着做晚饭。 动作带着怒气,连锅盖都给扔在了地上。 明显是谁惹着她了。, 359改造恋爱脑(7)(二更) 师翱对表哥表嫂还有点印象, 指了指门口醉醺醺的男人,给裴素素介绍起来。 “这个是大表哥景胜德,机关干部, 民政部门的,今年四十三岁。厨房那个是大表嫂,贺祯,比表哥大两岁, 西山人, 爹妈都是矿工, 一起死在了矿难里, 娘家兄弟跟她有没有来往我就不知道了。她在测绘局工作, 是个技术骨干, 工作好像挺忙的。家里三个孩子, 景丹是小女儿,上头有一个哥哥景烁, 二十一岁,去东北下乡插队去了;还有一个姐姐景彤,十九岁,在西南插队。我还是十几年前喝景丹满月酒的时候见过这两个孩子,现在再见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裴素素点点头, 问道:“那扶着表哥的那个女人是谁?” “不认识。”师翱摇摇头,看两人亲昵的姿态, 搞不好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故事。 当然, 这个红杏指的是景胜德。 裴素素蹙眉, 继续观察着,不打算解除隐身。 因为她要掌握景丹爸妈最真实的样子,才能明白景丹这个性格到底怎么养成的。 厨房里依旧叮铃咣当。 贺祯臭着脸, 她上了一天的班,累得要死,回来还要给男人做饭,怨气自然不小。 正忙着,她被一个娇俏稚嫩的年轻女声打断了思绪。 她抄着铲子跑出来一看,冷笑道:“又换人了?可以啊景胜德,你不想跟我过了趁早离婚!怎么,你也知道测绘局的副局长比这些下滥的女人拿得出手?” 景胜德迷迷瞪瞪,看了眼贺祯。 没反驳,反倒是笑了笑:“老夫老妻了,这么上纲上线做什么?” 贺祯深吸一口气,很想撕了他这张油腔滑调的脸,可是她不能,不能在入侵者面前失态。 她已经被这个狗男人把尊严扔在地上践踏了,不能再自降身份,跟这种畜生一般见识。 于是她闭上眼,把汹涌的怒火压下去,转身去厨房关了火。 机关大院人多眼杂,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等那个女人走了再说。 要不然,影响到她个孩子的前途怎么办? 她就在厨房等着,裴素素也在院子里等着。 那个年轻女人还挺嚣张的,把景胜德送回屋里后,并没有离开,反倒是解开了身上的风衣,自来熟的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找出来一罐麦乳精,转身来厨房问贺祯要热水:“嫂子,别杵着不做事啊,景处长今天喝了好多酒,胃不舒服。” 贺祯没有理会,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 女人也没跟她啰嗦,自顾自走进去,拿起热水壶给景胜德泡了一杯麦乳精。 转身的时候,她故意激怒贺祯:“嫂子,别把自己弄得像个黄脸婆,景处长应付领导怪辛苦的,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贺祯还是没说话,免得自降身份。 女人见拱火不成,便端着麦乳精,回卧室去了。 她还真就不信了,这个贺祯的涵养会一直保持下去? 于是她扶起景胜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麦乳精。 因为烫,所以她故意把脸凑近些,吹一吹再喂。 贺祯自始至终没有过去多看一眼,只是默默地转身,回书房看书去了。 她是测绘局的,测绘的知识一直都在更新换代,一旦她不思进取,就无法掌握最尖端的技术,就会被后浪所取代。 所以她没空为了这对狗男女浪费精神。 她打开台灯,伏案学习新技术,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女人见她不肯上钩,便故意把麦乳精的茶缸打翻在地,哎呦一声,引起好大的动静。 可是贺祯依旧不闻不问。 女人无计可施,只得把景胜德推到床上,主动献媚。 景胜德喝醉了,根本做不了那事,可是这个女人摆明了是来逼宫的,做不做得了没关系,只要她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脱光了,看起来做了就行。 于是,她就这么钻进了被窝里面,搂着醉酒的男人,忍着他呼吸里的酒臭味儿,躺下了。 贺祯依旧不为所动,到了十点,准时合上书本,摊开一本信纸,写起了离婚协议。 写完,她打开衣橱,拿起自己的钱包和重要证件,掩上家门出去了。 她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下来。 对方鸠占鹊巢,她这个家鹊,也只好退位让贤。 到了招待所,她却困意全无,辗转反侧了半天,最后还是起来了。 她不想再耗下去了,这婚必须得离了。 可要是直接举报到机关那边,一旦处理了景胜德,个孩子的政审就成问题了。 思来想去,贺祯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再忍忍,希望景胜德良心发现,早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大家体体面面的一拍两散。 然而景胜德半夜起来,发现床上躺的是那个年轻女人后,立马跳下床来,抓起衣服便往招待所跑。 看来这不是贺祯第一次去招待所给他腾地方了。 他轻车熟路的找了过来,问清楚房间门号之后,趴在客房门口,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祯祯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快开门哪,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不开,那我给你跪下了,等明天早上别人问我,我就说——”景胜德早就拿捏住了这个女人,这一招屡试不爽。 果然,没等他大放厥词,贺祯赶紧打开了房间门门,放他进去了。 景胜德没有站起来,而是双膝跪地,就这么跪着走了进去。 他匍匐在贺祯腿上,发毒誓,做保证。 然而贺祯无动于衷。 景胜德以为贺祯这次会跟以前一样,多哄哄就好。 于是他故技重施,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不要钱的往外倒。 贺祯却始终没有开口原谅他。 反倒是自责道:“老头子的信我收到了,他说丹丹想去海岛是骗人的,孩子只是想去浮仙见一个老男人,一个所谓的大诗人。她说那个老男人爱她,远胜过爸妈爱她。这段时间门我想了很多,没错,这些年,我光是为了跟你身边的女人周旋,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我错了,不该为了你这种人渣忽略了自己的孩子。景胜德,二十几年的夫妻,我一再退让,换来的是你一而再再而的背叛和轻贱。我也是人,我有尊严的,你痛快点签字离婚吧,别折磨我了。” “对不起祯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景胜德还想再努力努力。 贺祯却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道:“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心安理得的把孩子扔给表弟和姑妈他们去管教。你快签字吧,签了字我就走,放你自由。” “你去哪儿?”景胜德见她好像来真的,瞬间门笑不出来了,他赶紧直起身来,面色凝重的看着贺祯。 贺祯自嘲的笑笑:“还能去哪儿,一辈子被这个孩子绑架,哪儿也去不了。我还是去海岛亲自看着她吧,免得她真的跑到那个克妻老男人跟前去,到时候反倒是让表弟他们不好做人。你起来吧,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赶紧把字签了,要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不会的,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景胜德忽然抱着贺祯,嚎啕大哭起来,“祯祯,我不能没有你啊,我真的是喝醉了,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我。我要是真的不跟你过,我干嘛把工资全部上交呢?你说说,我不抽烟,不赌不嫖,就是陪领导应酬的时候逢场作戏一下,你何必这么当真呢。这次真的是没办法,这么大的人事调整,我不能不陪着领导喝两口啊,我又是个一杯就倒的,你说我……我冤枉啊祯祯,我都不知道怎么是小米送我回来的,明明当时坐在我身边的是她哥哥,我发誓,真的祯祯,你要相信我。” 贺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何必呢,你只是舍不得我这个测绘局副局长的身份,你只是觉得我比那些年轻女人带出去有面子,你当我是傻子吗?景胜德,你要是不签,那我只能起诉离婚了,到时候舆论闹开来,影响你的前途,你可别怨我。” “祯祯!!!”景胜德还想再哄哄,他是真的不想离婚啊。 野花虽然香,可是家花才是体面。 他不是蠢人。 贺祯看着他一脸算计的样子,哀莫大于心死。 她从兜里掏出景丹写给张隆的信,这是裴素素让金闪闪送给景柏泰的,景柏泰又寄给了他们夫妻。 她把信件一字不落的念一遍,念完,泪水糊了整张脸。 她把信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以为我的忍让换来的是孩子父母双全的完整人生,可是事实上呢?孩子觉得压抑,孩子早就想逃离这个家了。孩子觉得她的妈妈是个窝囊废,明明自己事业有成,是个响当当的副局长,却要处处忍让那些肮脏的玩意儿,一味的忍辱负重。孩子觉得这是压力,是枷锁,你懂吗?她喘不过气来了,她想逃离我你知道吗?是我错了,我给孩子树立了一个坏榜样,所以孩子宁可找个老男人结婚,也不愿意再忍受这样的妈了。景胜德,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丹丹真的做了傻事,跟那个老男人苟且……我会跟你鱼死网破,让你遗臭万年,不信咱们走着瞧!” 景胜德怔怔的站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贺祯真的不要他了。 他接受不了。 踱步到窗口,他默默看着夜色,不说话。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转身离开了招待所。 他不信贺祯会这么做,他准备去国营商场买件最新款的风衣,哄她开心。 熬了一整夜,裴素素差不多清楚了,这夫妻两个,难怪会把孩子养成那样,光是为了这点小事就纠缠了一整晚没睡,白天还要上班,哪有精力再去过问孩子的心理状态。 反正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又是机关子弟,比起吃不饱的人家,不知道日子有多滋润。 那自然不会觉得孩子会出问题。 裴素素叹了口气,这下棘手了,野蛮生长的孩子最难管教。 她得好好斟酌一下目前的处理方式到底合不合适。, 360改造恋爱脑(8)(三更) 裴素素黎明时分才回来。 金闪闪汇报了景丹的情况, 这小姑娘在码头坐到睡着了都不肯回养鸭场,最后是金闪闪冒充裴素素,叫来吴大姐, 一起把她弄回去的。 裴素素先回家看了眼卓彧,见这小子跟着爸爸睡得香甜,便扭头往养鸭场去了。 景丹还没醒,海岛的秋天气温依旧很高, 在码头坐一晚上并不会伤风感冒, 她应该只是太累了。 裴素素等会儿还有课, 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 便叮嘱了吴大姐一声, 让景丹睡醒了到大学那边去找她。 吴大姐有点好奇, 问道:“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大晚上的不睡觉, 就坐在码头上,难不成她爸妈不要她了?” “那倒没有, 小姑娘钻牛角尖,想法有点极端,大姐你多包涵,有什么事可以先去找我婆婆说,等我下班之后我会过来处理的。”裴素素一开始并没有想过景丹的家庭环境是那样的。 毕竟裴素素自己娘家的气氛很好, 哪怕是几个嫂子为了多享福还是少干活争风吃醋,但也没有什么舞刀弄棒的夸张闹剧。 加上她爸妈恩爱, 结婚二十几年没红过脸, 所以裴素素下意识的不会把一个陌生孩子的家境往坏了去想。 但是昨晚的所见所闻, 让她开始审视自己。 在嫌弃和批判景丹之前,应该先对景丹做一个详细的背景调查。 而不是凭借本能,只想着这孩子是如何如何的不懂事, 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这样可能只会把景丹彻底推向那个老男人身边。 所以,她准备试试怀柔政策。 这也算是给她自己教育孩子提供一个试错的范本吧。 总之,她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哪怕景丹不去找她,等她下班之后来找景丹也是一样的。 她看了看时间,还是回去备课去了。 卓彦带着狗狗和壁虎回了家,她不困,便干脆往清晨的草地上一趟,翻着小肚皮,晒太阳。 计鸣婵汪汪汪的,提出了不满:“师妹,你得说说师父,整天为了别人的事情奔波,师爹和小师弟都不要啦!本来以为她来万枯劫境历劫会学乖一点,没想到她还是这样圣母心泛滥,太讨厌了。” “你管这叫圣母心?怎么,我舅爷爷找她帮忙,她必须不闻不问才算不圣母是吗?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整个世界就围着一个人转?”卓彦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她看向了旁边的壁虎:“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啥好说的啊,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无条件支持师父。再说了,师父又没有对不起师爹,她只是像那些男主外女主内的男人一样,没有把精力完全扑在男人和孩子身上而已。这算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怎么男人这么做就是应该的,女人这么做就非得被师姐批判呢。师姐就是双标嘛。”游鸣泉不像计鸣婵那么有攻击性,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主见。 他对事情有一套男女通用的标准,那就是,男人可以的,女人也可以。 而且女人要负责生儿育女,男人却没有这样的天职绑架,比女人轻松多了,凭什么对女人还要施加额外的条条框框,这不公平。 卓彦很喜欢他敢于批判世俗的思想,夸道:“看看师兄这觉悟,师姐,你是真不行。你应该把你自己扔到什么程朱理学的年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没出嫁的时候以父亲为天,出嫁了以丈夫为天,丈夫死了以儿子为天。你要是去那样一个世界,管饱你如鱼得水,对谁都没意见了。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可以成全你,等我救回我爹娘之后,我会帮你去一个适合你的世界,让你好好的去三从四德,去做你的贤妻良母。” 这说的什么话?计鸣婵气死了,一个两个的,全都说不通,说不通! 可是她不敢发火,师妹的雷霆震怒,劈在身上可不是挠痒痒的。 加上这家伙天天有金子吃,修为一直悄无声息的增长着,计鸣婵更是无比的羡慕嫉妒恨。 于是,等卓彦起身回去喊爸爸吃早饭的时候,计鸣婵拦住了游鸣泉,问道:“师弟,难道你不想把修为提一提吗?” “你想干嘛?”游鸣泉嫌弃的打量着她,也不知道这个不省心的师姐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计鸣婵不觉得这是馊主意,她不过是想利用当前的天道法则,给自己争取一点进步的空间。 于是她问道:“我们偷偷给师父把阴阳眼开了,跟她一起去抓鬼行不行?只要这事能成,咱们可以蹭到师父的福运,修为会涨上来的。” “你疯了吧,你要作死可别带我啊。师妹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游鸣泉可没有危言耸听。 这个万枯劫境,对于师父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寻常的厉鬼凶煞,遇到玄门子弟,就算有一百分的攻击力,也未必能全部释放出来。 可他们要是遇到了师父,那就对不住了。 师父是他们最怨恨的那种人,因为师父这辈子托生成了一个有福之人。 连阳间的人都会嫉恨有福之人,更不用说那些冤魂厉鬼了。 所以师父要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开天眼,会遭到那些厉鬼的疯狂攻击的。 一个人,要是看不见的时候,那些攻击自然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可一但看见了,那就完了。 比如横死鬼,有的脑袋被碾压,连眼珠子都挤爆出去;有的掉进钢铁厂的锅炉里面,化成铁水,那种人的冤魂会保持一坨黏糊糊的烂泥状的不规则物体,还可以到处扭动,隐约可以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五官,可吓人了。 再比如喝农药自杀的,那种会死得特别痛苦,光是看一眼都能心悸好几天。 还有卧轨的,尸骨无存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肢体到处扭动着想拼凑在一起,最是吓人了。 这样的冤魂,他和计鸣婵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师父不行啊。 师父从小被爸妈和哥哥们疼爱长大,哪里见过这些扭曲的肮脏的东西,回头吓得灵魂出窍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不但不会帮着计鸣婵作孽,还要找师妹通风报信。 计鸣婵哪里会让他得逞,立马张开狗嘴,嗷呜一口,想把游鸣泉给吞了。 游鸣泉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立马扭动起来,跟计鸣婵打斗。 两人正陷入混战,楼上的师敬戎端着刷牙的缸子下来了,接了一杯水,直接倒在了土狗身上,骂道:“坏狗,谁叫你吃小壁虎的?张开你的狗嘴!” 计鸣婵发出委屈的呜呜声,松开游鸣泉,憋憋屈屈的趴在了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师爹,连脑袋上的水都不敢甩。 师敬戎一直觉得这狗怪怪的,他重新接了一杯水,一边刷牙,一边用眼刀子警告土狗。 计鸣婵的眼泪只能往心里流。 师敬戎很快刷完牙,起身抓起小壁虎检查了一下,发现壁虎的后背破了一块皮,他立马警告了土狗一声:“你给我老实点,下次再敢咬小壁虎,我就让彦彦把你送走。” “呜……”计鸣婵眼泪汪汪的,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师敬戎托着小壁虎上楼,招呼了卓彦一声,让她帮忙看看。 “闺女,爸爸下去盛饭,你给小壁虎包扎一下,等会下来吃饭。”当爹的很信得过自己闺女,转身下去了。 卓彦笑嘻嘻的,把玩着手里的小壁虎,弄得游鸣泉很痒很难受,只得求饶:“好师妹,别挠了,我怕痒,哎呦喂哈哈哈,哎呦快快快停手,我求你了,啊哈哈哈,救命……” 卓彦看着又哭又笑的游鸣泉,想想还是不欺负他了。 她对着小壁虎破皮的位置吹了口气,加速伤口的愈合,又是心疼又是嫌弃的骂道:“笨蛋师兄,你非得做壁虎吗?光是体型上就打不过师姐了。” “那我做什么?变色龙?太丑了。”游鸣泉非常苦恼。 卓彦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想不到什么比壁虎还好隐藏的爬行动物,总不能让师兄变成鳄鱼或者穿山甲吧? 鳄鱼太吓人了,穿山甲硬邦邦的不可爱,还是壁虎可爱。 所以她只得先把这个念头搁置了。 她问了问游鸣泉为什么打架,得知计鸣婵贼心不死,还想偷偷给她娘开眼,气得卓彦立马消失在了房间里,飞到楼下,龙爪子一把勾起土狗的后脖皮,把她带到了后山,准备教训她一番。 计鸣婵死鸭子嘴硬:“你还有功夫在这里跟我废话?你就不怕那个景丹闯祸吗?我要是你,我就去看着她,寸步不离!要知道,这岛上几万口人呢,总归有胆子大的不怕死的愿意带景丹去找情郎的,哪怕别人不敢,可师父的仇人也不敢吗?到时候人真的丢了,师父吃罪得起吗吗?” 卓彦还是认同这句话的,可是这不代表她会饶了计鸣婵。 她松开了计鸣婵,化作神龙,腾飞云中,抽出了游鸣泉的骨剑。 大不了就是损失一点修为,反正她最近吃的金子够多了,少一把骨剑不算什么。 她变回小龙,把骨剑插回了游鸣泉的尾椎骨里。 游鸣泉痛苦并快乐着,兴奋的喊道:“师妹,你不要这把剑了?” “不用了,师兄你有了骨剑就可以随意变形了吧,赶紧变个大狼狗,给我好好看着师姐,她要是再敢乱来,我允许你直接弄死她。你别担心天道法则的排斥,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能保你一缕元神,帮你重塑肉身。”卓彦是真的不想再跟计鸣婵纠缠了。 不如把生杀大权交给师兄,哪怕天道会对师兄出手,她也不会放过天道的。 游鸣泉擦了把嘴角的鲜血,眼中闪着雀跃的光:“好啊师妹,我听你的,只要能救师父回去,我就是死了也不怕!” 卓彦笑笑,飞到游鸣泉脑袋上拿爪子搓了搓他的脑袋,转身往养鸭场去了。 景丹睡到上午九点才醒。 这半个月在路上奔波,她基本上都要睡到这个时间。 睁开眼,眼前是个一岁不到的小不点儿。 正精神抖擞的盯着她。 她本来就好奇,这孩子瞧着都不到一岁,怎么能跑会跳能说会道的。 现在她看到这孩子单独来找她,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她坐了起来,嫌弃的打量着卓彦,问道:“你干嘛?不会真以为我是来带孩子的吧?那是骗你们的,我只想去找张隆。” “那走,我带你去找他。”卓彦准备替妈妈解决这个大麻烦。 正好妈妈在上班,没时间过问景丹。 与其等景丹自己找到什么缺钱的穷鬼帮忙坐野渡离开这里,不如她亲自带这个表姐去看看。 反正有她在,这个姐姐逃不脱的。 她还把金闪闪给叫上了,不等景丹提出质疑,便化作一道金光,一起消失在了养鸭场。 不过转瞬之间,景丹的肺腑里便换了个味道。 养鸭场虽然腥臭,可她住在最边角的小房子里头,味道不是很重,可是现在,她被无处不在的恶臭熏得直接咳嗽了起来。 卓彦以为景丹一定会退缩,于是她提醒了一句:“看到那个脏兮兮的男人了吗?那就是你的情郎。” 什么? 景丹诧异的看去,但见一个胡子拉碴长发及腰的男人,正在牛棚里呼呼大睡,怀里还抱着没写完的新诗歌。 这次不是问爱情了,也不是问快乐,而是问,什么是活着。 他刚写了三句—— 你问我什么是活着? 看到那个提笔写信的小姑娘了吗? 那是我的读者,她的信使我活着。 就这?这也叫大才子?这也叫大作家大诗人? 卓彦欣赏不来,这种近乎白开水的文笔,有什么好喜欢的。 于是她推了景丹一把:“别临阵脱逃啊姐姐,你不是喜欢他的吗?” 景丹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笑意,无处不在的臭味好像消失了,屎尿横流的牛棚,好像是芳草萋萋的人间仙境。 而男人怀里的诗歌,就是他们的爱情开出的花朵。 她一脸幸福的靠近,再靠近。 看得卓彦目瞪口呆。 糟,这个姐姐怎么回事? 事情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景丹会如梦初醒,扭头就跑,没想到…… 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了,卓彦赶紧把景丹带了回去。 完了,她闯祸了,也不知道妈妈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卓彦急死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回养鸭场,而是直接带着景丹去了大学,找妈妈负荆请罪去了。, 361改造恋爱脑(9)(一更) 裴素素正在上课, 看到卓彦牵着景丹的手找了过来,还挺纳闷儿。 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课, 便让两个孩子坐在了最后排的空位上。 这节是中医班大三上学期的专业课,算上这学期,已经是海岛大学开办的第年了,然而中医班的招生并没有什么起色, 一个班依旧只有二十几个人, 少得可怜。 而大学的小班教室都是按照每班五十个人的规模准备的, 所以座位有一半都是空着的。 景丹不情不愿的坐在了最后面, 想走, 但是卓彦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她根本挣脱不了分毫, 只得臭着脸,满是抵触的瞪着讲台上的裴素素。 裴素素没理她, 依旧照着自己的节奏讲课。 下课后,班上的学生全都好奇的围到了景丹周围。 有个性格开朗的女学生问道:“裴老师,这个小妹妹怎么不高兴啊,谁惹她了?” 裴素素怎么知道,摇摇头, 夹着课本走了过来。 仔细看看,景丹的眼睛里还有泪水, 泪花里闪着雀跃的光, 然而这份雀跃被现实狠狠击败, 只能转化为愤怒和不甘。 所以景丹的五官是扭曲的,狰狞的,让人不敢靠近的。 然而她旁边坐着的卓彦, 竟是那么的乖巧可爱,以至于班上的学生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慢慢的也就无视了景丹的癫狂。 裴素素不打算在教室里处理私事,她敲了敲课桌,语气温和的说道:“彦彦,带表姐到妈妈办公室来。” “来了妈妈!”卓彦从椅子上跳下来,牵着景丹,还不忘回头冲教室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说了声再见。 奶声奶气,俘获人心一片。 等她们走了,立马有人围住了陆之轩和陆之辕。 “小陆小陆,刚刚那个小奶娃娃是裴老师自己的闺女吧?” “另外一个是谁家的,瞪人可凶了。” 陆之轩挑了挑眉,没说话。 一旁的陆之辕当起了大喇叭,道:“另一个啊,我们也是刚认识,是景首长的孙女儿,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别得罪她,回头她要是哭哭啼啼的找她爸妈告状就不好了,到时候肯定弄得咱们裴老师里外不是人,多不好啊。” “什么?那是景首长的孙女儿啊?真没看出来。我听人说景首长挺平易近人的。” “是啊,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凶,我刚跟她说话,她就直接给我飞眼刀子,我又没有得罪她。” 陆之轩没说话,起身出去了,留下陆之辕继续在教室里应付这些好奇份子。 他跟去了办公室,关上门后一言不发的靠在门板上,堵着,防止有人进来。 裴素素刚坐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坐啊小陆,你旁边有椅子。” “小裴老师,这孩子的生日能告诉我吗?”陆之轩直觉不妙,这孩子身上戾气太重,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十六岁啊,正是花一样的季节,但是这个孩子,却像是祥林嫂附体的怨妇。 虽然不见得真是鬼怪附体,但最起码可以证明,这个孩子的八字不太好。 可惜裴素素不清楚景丹的生日,便让景丹自己回答。 景丹不肯说话,死死的咬着嘴唇,恶狠狠的瞪着裴素素。 她好不容易见到了情郎,可是她还没说上话呢,就把她扯了回来,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跟裴素素唱反调。 裴素素也不生气,先把景丹的家庭情况说了说。 陆之轩听罢,更是觉得不妙,他只得求助于卓彦,问道:“祖师奶奶,你能查一下这个孩子的档案吗?她来海岛,总归要转进组织关系的吧,材料呢?” “材料在路上。”裴素素解释了一句,至于到了哪里就不清楚了。 陆之轩只能略过生辰八字的问题,现场给景丹问了一卦。 卦象非常糟糕,他提醒裴素素:“坎卦,初六。” 初六?这是凶卦。 看来这孩子还真是…… 裴素素蹙眉,让陆之轩坐下。 景丹却来了精神,嗤笑道:“没想到你还搞封建迷信啊,信不信我出去举报你。” “景丹,你不小了,十六岁了,说话做事之前,动动脑子。”裴素素并不惧怕她的威胁。 这座海岛的范围内,还真不见得有人会相信景丹的举报,除非她跑到别的地方去。 裴素素转身看着卓彦,问道:“彦彦,你还没说你带姐姐来找妈妈为了什么事。” 卓彦瞬间低下了小脑袋,委屈巴巴的跳到办公桌上,再一头扎到妈妈怀里,先撒个娇再说。 裴素素耐心的等着,由着她在怀里乱拱一气。 等卓彦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才问到:“到底怎么了,妈妈又不会吃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我带姐姐去找张隆了,我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看到张隆新写的诗,反倒是激动起来了,我瞧着不妙,赶紧带她回来了。”卓彦委屈死了,这个景丹,脑袋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她不按常理出牌啊。 看着孩子懊恼的样子,裴素素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 “就这?”她把卓彦抱在怀里,搓了搓孩子的小脑袋,“你肯定是想帮妈妈解决问题的,这不是什么错事呀。妈妈还要谢谢彦彦呢,彦彦真好,知道帮妈妈排忧解难了。虽然结果不如预期,但是彦彦的出发点是好的,不是吗?“ “唔,妈妈真好。”卓彦感动坏了,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子,不肯撒手。 裴素素亲了亲小妮妮的额头:“小傻帽,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也值得你紧张兮兮的?” “我……”卓彦不敢说,在原来的世界,娘亲是很威严的,不苟言笑,高不可攀,哪怕跟爹爹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无法完全收起掌权者的冷肃感。 所以卓彦本能的以为妈妈会生气。 可是…… 可是妈妈没有! 这个世界的妈妈,果然跟原来的娘亲不是很一样了。 能力不如从前,但脾气也小了不少。 果然每件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想想也很好理解,无界门地位崇高,娘亲怎么可能是说说笑笑的性子,那样还怎么服众,怎么震慑四海之内的宵小之辈。 而现在的妈妈,连自己有什么样的大本事都还不清楚,只是一个比普通人多了个小金鱼和小龙女帮忙的凡人,自然不需要变成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对谁都冷冰冰的。 想通这一点,卓彦松了口气。 平心而论,现在的妈妈虽然好相处多了,但她还是怀念那个可以叱咤九霄穷极碧落的道尊娘亲。 毕竟那才是最真实的娘亲。 就在卓彦思绪纷乱的时候,景丹又开始发脾气了。 一开始她是震惊的,因为这个坏女人非常反对她去见张隆。 要是知道她已经见到了张隆,肯定会发脾气的。 然而这个坏女人并没有。 反倒是跟卓彦腻腻歪歪的,母慈女孝了起来。 再想想她自己的妈妈,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只会怨气冲天,会把自己受的委屈,冠上“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的名义,让她和哥哥姐姐都陷入窒息的压抑情绪之中,逃脱不得。 说真的,她好羡慕卓彦。 也很嫉妒卓彦。 凭什么?凭什么卓彦犯了错都不会挨骂,而她自己,哪怕只是在乖乖的写作业,都会被爸妈的怒火波及?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吗? 景丹无法接受,所以她冷嘲热讽了起来。 “看来我只是你们母女过家家的工具,把我骗过来,就为了让我看你们上演母女情深是吗?”这话简直酸气冲天。 然而裴素素并没有搭理她。 景丹不高兴,继续挖苦道:“你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真是可笑,你已经生活得挺幸福了吧,男人年纪轻轻就升了师长,儿女双全,公婆和娘家爸妈都愿意帮你带孩子。你居然还想要我来给你带孩子?你就是个骗子,一个把别人的不幸拿来衬托自己幸福的骗子!我才不会给你这种人带孩子呢,恶心!” 裴素素昨晚见识过景丹爸妈的真实生活状态,原本是有点同情景丹的。 可是这个景丹,就是有本事一句话惹恼她。 她不高兴了。 她看了景丹一眼,冷笑道:“你幸不幸福关我什么事呢?是能帮我多赚一毛钱,还是能让我少一块肉?景丹,你十六岁了,不是六岁,更不是岁小孩。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你到我这里来,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既然没有好处,你让我来做什么?”景丹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裴素素掏出景柏泰的信件,拍在了桌子上。 景丹不想看,裴素素便把信件交给陆之轩:“小陆,你读给她听。” 景丹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裴素素起身,掰开了她的双手,逼着她听完:“没大没小的东西!本来我还想着,你爸妈对你疏忽管教,你想私奔找老男人,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放眼农村,谁家不是四五个小孩,谁家爸妈有空关心孩子的心理问题?那些孩子甚至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帮着爸妈带弟弟妹妹,下地干活儿。可是他们也没有像你这样,一门心思要找老男人谈情说爱!你的问题,你爸妈就算有责任,那也不是主要责任!你才是应该对你人生负责的第一责任人!我不管你发什么疯,作什么妖,从今天开始,你给我乖乖来教室里待着,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 景丹气死了,质问道:“你凭什么管我,你谁啊?” “凭你妈为了不让你被老男人骗婚,已经跟你爸签字离婚了。景丹,你给我识相一点,你不想去养鸭场没关系,我也不想给你妈妈留下一个苛待你的印象。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在你妈妈过来之前,你休想再见到张隆。”裴素素说完,打了个响指,“金闪闪,从现在开始,你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跟着景丹。我倒不信了,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362没救了,那就不救了(二更) 景丹很生气, 这比让她待在养鸭场还叫她难受呢。 养鸭场再不好,最起码她骂骂人还是自由的,可是现在, 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这个坏女人监视。 她受不了,气得她推开陆之轩跑了出去。 金闪闪赶紧跟着,等她发疯跑累了再把她撵回来。 陆之轩听着走廊里远去的脚步声,不太理解裴素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小孩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学习的料子, 可别到时候影响课堂秩序。 裴素素也是没辙, 解释道:“我也是没想到, 她连牛棚都不在乎, 既然这样, 养鸭场更不会有什么作用。是我低估了老男人在她心里的分量, 要不然, 我宁可得罪大舅也不会要她过来的。” “她妈妈真的会过来吗?”陆之轩也觉得这孩子有点魔怔了,她那偏激的思想不是普通人可以扭转过来的。 裴素素不确定, 叹了口气,道:“反正那边在闹离婚了,也有过来盯着她的打算,我再坚持一阵子吧,等等看刘家那边的回音。” 刘家对于裴素素来说, 毕竟是陌生人,她只能走正常的渠道联系他们, 而不是让金闪闪或者卓彦直接送信。 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必须等。 陆之轩点点头:“行, 那我回教室了, 要是收到了她的档案资料,记得把她的生日告诉我。” “去吧。”裴素素揉了揉眉心,头疼。 一晚上没睡, 本就累得跟狗一样,还要被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孩子气到,这日子真难熬。 得亏自己的孩子省心,要不然她估计真的会崩溃的。 下午的课,景丹便被金闪闪买了个定身的道具,困在了教室最后面。 哪怕这算是变相的软禁,也要阻止这孩子做蠢事。 裴素素每次板书完回头,都会看到景丹那吃人一样的眼神,她不在乎。 继续上课,努力让自己无视这个孩子。 下课的时候,袁朵朵找了过来。 她听农学院的人议论,说是中医班这边来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旁听,好奇过来问问。 一来,才知道是景丹。 昨天吃饭的时候袁朵朵见过这个孩子,当时她对这个孩子的观感就不是很好,于是她趁着课间十分钟,把裴素素叫去了走廊。 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不用,这孩子油盐不进,你还要奶孩子,回头被气出乳腺病就不好了。”裴素素并不想把袁朵朵牵扯进来。 景丹恨她一个人就行了,袁朵朵本来就挺辛苦的,没必要再为这种事烦心。 可是袁朵朵真的想帮忙,于是她提议道:“要不然下班之后我陪她聊会儿天?” “朵朵,真不用,你下班了赶紧奶孩子去,我知道你对我好就行了。”裴素素拍拍她的肩膀,劝她不要自找麻烦。 袁朵朵只得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挺不好意思了,白天上班,孩子在你娘家那边受照顾,现在我想为你做点事你都不肯,你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那好吧,你试试。”裴素素无奈,只好顺着她了。 下班后,教室里的学生都走了,裴素素却依旧留在讲台那里,手里写写画画的,好像在等谁。 周玲还没走,她看着坐在教室最后排的景丹,再看看讲台上的小裴老师,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裴素素笑了,一个两个的,都想帮忙。 真好。 这次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周玲很想报答她。 于是她点点头:“你跟那个小妹妹聊聊。” 反正袁朵朵还没过来,不知道农学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周玲点点头,放下书包,走过去坐在了景丹对面:“小妹妹,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可以跟姐姐说说。” “关你屁事,走开!”景丹很不客气,没有教养。 周玲不气,因为吕美娟也没比景丹好多少,她跟吕美娟都能好好相处,还愁哄不好一个小妹妹? 于是她笑着问道:“可是我不想走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妹妹,我想多看你两眼。” ???景丹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有骂人。 周玲再接再厉:“你笑一笑嘛,我一直在想,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的,你笑一笑,我试试给你画下来。” “你少来,我长得根本不算好看。”景丹不想上当,她觉得周玲在骗她。 周玲还是面带微笑:“谁说的,你很好看啊,我最羡慕你这样的桃花眼了,之前我有个朋友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笑起来特别迷人,你笑一笑嘛,笑一笑。” 景丹嫌烦了,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周玲。 周玲便绕到她跟前:“怎么了嘛,不想让我看?别这么小气啦,姐姐很喜欢你的,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你要真想让我笑,那你劝劝那个坏女人,让她放我走。”景丹顺杆子往上爬,满脑子还是只有她的情郎。 周玲笑不出来了。 奇怪,这个法子居然不管用? 可是她一直都是这么哄吕美娟的啊。 周玲想不明白,讲台上的裴素素见她也无计可施,便招招手,叫她过来。 她给周玲号了号脉,提醒道:“你这身体还是有点虚,记得多买点阿胶冲水喝。” “嗯。”周玲惭愧的低下了头。 她知道,要不是裴老师,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裴老师为了她的事,也是担了风险的。 她爸妈现在在等着开庭宣判坐牢,所以她不敢私底下跟裴素素接触。 转身赶紧回了座位上:“老师我回去了,这个小妹妹脾气有点古怪,我哄不好,对不起。” “没事,去吧。”裴素素看了看手表,马上六点了,袁朵朵还是没来。 算了,不等了。 她收起教案,准备出去,刚到走廊,便看到袁朵朵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 脸上泛着桃红,跑路大喘着气,好像刚刚跟谁争执过。 一问,才知道有个男老师跟她告白,纠缠了好一会儿。 裴素素还挺好奇的,问道:“谁呀,我认识吗?” “……”袁朵朵有点难为情,毕竟她的婚还没彻底离掉呢。 裴素素见她难以启齿,便不问了,她看了眼被金闪闪推过来的景丹,问道:“要不你跟我去山包那边聊吧,反正你也要接孩子。” “好。”袁朵朵一起跟了过去。 可惜袁朵朵也没能说服这个孩子,还被景丹呛了一顿,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袁朵朵真没见过这样没有教养的孩子,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同情。 同情裴素素摊上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言语间有点埋怨景元夏:“真是的,你婆婆也不打听清楚了就把人招过来,我还以为她是个挺稳重的长辈呢,没想到她会这么糊涂。” “都是这样的,关心则乱嘛。”裴素素笑笑,说是这么说,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怨言的。 袁朵朵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回去了,她很担心裴素素的处境,便绕道去了趟医院,找到了高明月,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高见。 高明月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只能劝袁朵朵先顾好自己和孩子。 至于景丹的事,既然人家妈妈已经准备过来了,那就耐心等着吧。 裴素素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是万能的,她真的改造不好这个孩子,便只能用笨办法,牢牢地把人看住了,只要把这孩子全须全尾的交给她妈妈,裴素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至于其他的,她不想管了,也管不好。 期间黄昱也想过来帮忙,最终黄昱也被气得想动手扇景丹耳光。 还好她忍住了。 就这么,所有的亲朋好友基本上都被景丹得罪光了,她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对于爱情非常的忠贞,非常的壮烈。 毕竟,她可是宁可辜负全天下的人,都不愿意辜负她的情郎呢。 时间在煎熬中度过,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裴素素收到了刘家的回信,表示愿意帮忙,并且会把张隆安排在一个神鬼难料的山旮旯里,他们还提了个条件,想把刘家妹子的孩子接去西南生活。 裴素素可算是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裴素素特地去牛棚看了眼,张隆已经不在了。 为此,她给刘家回了一封信,表示愿意帮忙把张隆的大女儿送到西南去。 也算是偿还了刘家的人情。 不过这事,她得找张燕帮忙。 她把张燕叫过来,问清楚了那孩子的地址,不禁目瞪口呆:“什么,那孩子已经……结婚了?” “对,张隆的第三任老婆容不下那孩子,十五岁不到就把她换成了两百块的彩礼。”张燕很是唏嘘,“不过,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可以帮忙劝劝她。” 裴素素自然要陪张燕走一趟,越快越好。 正好还有两天新大院就可以搬进去了,她想在这之前,把这些麻烦事全部解决掉。 当天晚上,裴素素叫上卓彦和师钧山,带上张燕,一起去了张庄所在的公社。 裴素素刚走,计鸣婵就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又把师爹抛下不管了,师弟,这样的师父,你真的要维护到底吗?” “师爹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啊?你脑子没病吧?再说了,师爹这几天忙死了,也没空陪师父好吧,谁比谁清闲到哪儿去了?”游鸣泉翻了个白眼。 他现在可不怕计鸣婵了,有了骨剑的他,现在变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狼狗。 对付计鸣婵这个小土狗,那就是嘴巴一张的事儿。 计鸣婵气死了,气得汪汪汪直叫唤。 很快,她的怒气还没消散,裴素素就回来了。 这次很顺利,刘家那个孩子过得不顺心,被婆家虐待打骂,愿意去西南投奔舅舅。 而她结婚的时候还没成年,至今也没有领证,所以不存在什么办理离婚手续的问题。 裴素素直接把那孩子和张燕一起送到了车站,给了她们路费,辛苦张燕亲自送那孩子一程。 回到家里,她看着一脸怨恨的景丹,不禁想笑。 景丹啊景丹,现在所有的长辈都在拦着你走刘家姑娘的老路,你却不识好歹,等你妈妈来了,看你还能作什么妖。, 363搬入新大院(三更) 事儿解决差不多了, 裴素素安心等贺祯过来。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景胜德的厚脸皮,贺祯到底是没能离婚,一件风衣, 一朵随手从行道树上摘下来的木槿花,再加无休无止的山盟海誓,扇耳光,下跪, 写保证书…… 最终贺祯气消了, 还是选择再给景胜德一次机会。 不过孩子的事她也不能不管, 为了请假来看景丹, 她特地在深夜用冷水把自己浇得浑身湿透, 第一天发着高烧去医院, 在朋友的帮忙下, 开了三个月的肺炎病假条。 再顶着三十九度高烧,去单位请假。 假条一下来, 她便火急火燎的收拾书本,踏上了来海岛的行程。 时间比裴素素预估的晚了些。 新大院都收拾好了,裴素素已经可以搬回去了,也没见到这位表嫂过来。 裴素素是有点失望的。 好在,景丹被迫在大学课堂上听了半个多月的课, 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消停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学里自由和谐的氛围感染到了她,还是她只是在伪装平静, 短暂的蛰伏。 总之, 只要她不闹, 裴素素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天晚上,裴素素下班后照常驮着景丹回去,东西是白天的时候三哥四哥帮忙搬的, 听说三嫂和四嫂都过去帮忙收拾了,裴素素自己还没去新大院看看。 所以今晚就不回山包那里了,先看看地方拾掇出来没有,要不然孩子接回来也没地方下脚。 扩建后的大院还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占地规模比原先大了不少,毕竟扩编后多了那么多人,都得安排起来。 以师敬戎现在的级别,可以分到四间住宅,所以肯定不是在原来的一号院了。 裴素素到了门岗那里,还得问问往哪儿走。 没想到白渠就在旁边等着,见到她过来,赶紧给她带路。 白渠打量了一眼后车座的景丹,问道:“这就是景首长的孙女吗?” “对,景丹,叫婶婶,怎么这么没礼貌?”裴素素蹙眉,十六岁的人了,还要长辈提醒才会叫人吗? 景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肯开口。 裴素素无奈,只好冷笑一声:“我可提醒你,你现在是跟我回到部队大院来了,你要是没有教养,别人可不会惯着你,还会对你爸妈和爷爷指指点点,你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居然养出这样不像话的孩子,你自己想想你对不对得起你爷爷吧。” “不要你管!”景丹的脾气依旧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裴素素已经彻底不指望这孩子能改邪归正了,只得跟白渠诉苦:“得亏这孩子不是我闺女,要不然我能气出心脏病来。” “别跟她一般见识,娇生惯养的娇小姐,没几个好伺候的。你想想刚开始的黄昱,也没比她好哪儿去,现在见到你还不是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乖乖的。”白渠早就听说了这位大小姐的做派,现在见到了本人,果然跟传闻一样不可理喻。 得亏这段时间她帮着张罗大院扩建的事没去山包那边串门,要不然她也能被气出乳腺病来。 现在她只能开导裴素素,权当是又来了一个黄昱,还是个没成年的黄昱。 裴素素无奈的笑笑,推着车,让景丹下来,她跟白渠走着回去。 景丹被金闪闪一直推着,不情不愿的跟了进去。 鼻孔朝天,连路都不看。 裴素素路上遇到不少陌生的面孔,都是白渠在帮她做介绍。 “那个接孩子放学回来的是秦副师长的爱人,听说你们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那个是毛政委的爱人,你们好像也认识了,我还是给你介绍一下参谋长的爱人吧。” “看到那个提着孩子耳朵的老嫂子了没有,就是她了,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辣椒,喜欢呛人,平时没事少招惹她。” “还有那个,是新来的三栖作战训练团的团长老婆,她瞧不起人,觉得他们三栖团最厉害,在其他几个团长老婆面前总爱摆臭架子。” 就这么,每路过一个院子门口,白渠都会介绍一下。 但她只是介绍,并没有跟里面的人打招呼,毕竟裴素素男人级别比她们男人高,应该她们主动出来打招呼才对。 起码白渠是这么想的。 加上这会儿大家其实都在院子里忙着张罗晚饭,所以她也没有打扰他们。 裴素素大概扫了一眼,记住了这些人的特征,下次再见着,心里也就有数了。 白渠一直把她送到了一处四间大小的院子面前,指了指门牌号,道:“这里就是了,目前整个司令部,正师长一个,正师政委一个,副师长两个,副师政委一个,参谋长一个,政治部主任一个,所以师职的干部目前有七个。另外六家都搬过来了,你和师长还是住一号院。” 裴素素抬头一看,果然还是叫一号院。 不过位置是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一号院离大院门口很近,现在要走到里面很远的位置。 裴素素很好奇:“可是不对啊,不是有七个人吗,三家一个院子的话,另外一个住哪儿了?” “另外一个是空军那边调过来的副师长,说是过度一下,帮忙负责三栖作战的训练,所以他的职位是临时的。他不想跟另外六家挤一起,就住团级干部那边去了,那边也做了调整,三家分别是,副师级,正团级,营级,正好营级的只有两间屋,多出来一间挨着那个副师长家,房间就腾给他了,这么一来,他依旧是按照师职四间的标准来的,也不算委屈了。”白渠没说的是,这都是几方协调的结果。 裴素素这段时间没来可是真是避开了大麻烦。 天知道为了协调那个空军副师长的住处,白渠跑了多少家做动员。 没办法,毛政委的媳妇借口自己是新来的,不想多事,那个秦副师长的媳妇,又因为她男人得罪过师敬戎,不敢出面调停,回头被人呛了面子往哪儿搁。 所以这活儿最后只能让白渠来做。 不过白渠不想抱怨什么,毕竟是师敬戎不让告诉裴素素的,怕她太忙,到时候更加一脑门子的官司,累够呛不说,还得罪人。 不过,她不说,裴素素也猜的出来这工作不好做。 她拍了拍白渠的肩膀:“辛苦你了,我应该早点过来帮把手的。” “没事,咱都认识多少年了,老熟人了,还计较这个?”白渠笑着带她进去,“喏,我和老常还有孩子,一家三口在西边这四间,东边那四间是秦副师长一家,北边的是你们家。” 裴素素头疼,挑眉道:“秦居正一家跟我们住一起?” 白渠没办法,这事是师敬戎交代的,特地弄了个抓阄,做了手脚,就是为了看起来是随机的“缘分”。 实际上,估计是想膈应一下这个秦副师长。 不过这话白渠不好说,免得有损师敬戎的君子形象。 裴素素也没问。 她把车子停好,柯佳媛听到动静,赶紧迎了出来:“素素你回来了,晚饭快好了,你跟白渠坐会儿,马上就可以开饭。” 裴素素好奇,到屋里看了眼,嗨,还收拾什么呀,两个嫂子已经给她全都张罗完了。 窗明几净的,东西也都摆得井井有条,她什么也不用干,吃现成的就好。 再看孩子,也接过来了,正在房间里跟令怡玩华容道。 裴素素转了一圈,只看到了娘家的两个嫂子,没看到婆家的人来。 便去厨房问了问:“嫂,那边的几个嫂子没来吗?还有我婆婆他们呢?” “都回去了,说是人太多了,坐不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等你跟这些新来的家属熟悉了,我们再来跟你们聚聚。”柯佳媛说话间端着热乎的老鹅烫出来了,还有红烧肉,清蒸鲫鱼,麻婆豆腐,清炒小青菜…… 郝小娟则张罗起了饭桌和板凳。 两人收拾完,便一起解开了围裙,叫上令怡,要走。 裴素素怎么留也留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三个跟泥鳅似的,呲溜一下笑嘻嘻的跑了。 到了门口,还要冲她眨眨眼,道:“知道你疼我们,你先好好处理你的事情,赶明儿来山包里聚,一样的。” “嫂,你们等等,好歹带点东西回去。”裴素素过意不去,赶紧去屋里捣鼓捣鼓,在系统商店买了一堆东西拎了出来。 巧克力,牛奶饼干,巧克力饼干,花生酥,牛轧糖,大白兔…… 都是些好吃的零嘴儿,柯佳媛和郝小娟差点拿不下。 等她们走了,白渠羡慕的说道:“你这两个嫂子对你真好啊,天不亮就过来张罗了,又是打扫又是擦灰的。” “是啊,我这两个嫂子都是实诚人。”裴素素不禁想到了留在老家的大嫂一嫂,默默叹了口气。 都是嫂子,嫂子跟嫂子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不过整体而言,也就姚红梅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朱亚男还好点,就是有点蠢,总是被姚红梅撺掇着做坏事。 什么时候能有长进呢,哎。 不想了。 她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赶紧让白渠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吃。 至于隔壁的苗丽华,裴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客气的喊了一声。 苗丽华刚把孩子从学校接回来,正在发火呢,闻言挤出一脸尴尬的笑,婉拒了裴素素。 毕竟秦居正叮嘱过她,不许跟裴素素走得太近。 可是一个院子三个军嫂,那个白渠一看就跟裴素素关系很好,要是她真听老秦的,那她岂不是主动把自己孤立了? 所以她虽然婉拒了,但还是准备安排一个孩子过去。 视线从碍眼的秦糖身上扫过,她只恨没能把这个孩子成功送回乡下去。 没办法,公婆年纪大了,不肯收,她只能把这个苍蝇吞下去,再膈应也只能忍着。 思来想去,她还是安排目前最大的秦双过去了,因为她看到裴素素也带回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应该能说到一块儿去。, 364报复他,出轨(一更) 秦双长得高高瘦瘦的, 肤色偏黑,看得出来是来了南方后被晒黑的。 按照她现在的年龄,年初的时候就该下乡插队去了。 结果她还在家里待着, 也没有出去上班,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裴素素虽然好奇,但是没问,她又去隔壁喊了下毛政委的媳妇赵永惠, 赵永惠也不肯过来, 说是家里已经做好晚饭了, 不吃浪费。 也是, 海岛在热带, 隔夜饭一般是留不住的, 就算冰在井里, 第二天口感也不好了。 最终裴素素把毛宁带了过来。 她把师敬戎的那份盛了起来,两个大人, 五个小孩,吃不了多少东西。 吃完饭,秦双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 裴素素瞧着这个孩子比景丹有眼力见儿,印象还挺不错。 不过她怎么好让客人洗碗, 便跟了进去。 秦双赶紧让她去休息:“婶婶你不用跟我客气,上次你能劝住我妈妈, 我挺感激你的, 而且她听你的做了检查, 确实查出来了乳腺结节。军医院的人说发现得早,按照你的方子吃一阵就能好。这些我都没有跟你道谢呢,你就让我洗个碗尽尽心意吧。” 裴素素没有坚持, 先把毛宁送了回去。 回来后给两个孩子找衣服,准备洗澡。 白渠看了眼厨房那边,感慨道:“这孩子不错,你要是真的缺人带孩子,可以考虑一下她。” “不考虑。”裴素素摇了摇头,提醒道,“她这年纪没去插队不太正常,说不定已经说好婆家了,等她十八就该嫁人了。” “呦,我还真没想过这个,不能吧,十八也领不了证啊,而且她家不像是缺钱的样子。”白渠有点无法理解,毕竟秦家不是穷人家,不至于拿女儿换彩礼钱吧。 裴素素也是猜的,反正她没这个打算,便笑笑:“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忙不过来。” “那要不我帮你物色物色?”白渠还是想帮帮她,毕竟兜兜转转,两人又住一个院子来了,缘分不浅。 裴素素还是拒绝了,亲戚家的都不一定合适,更不用说没有血缘关系的,毕竟师敬戎还在家呢,不方便。 白渠也知道,这种情况其实最合适的还是婆婆妈妈,她便问了问:“你婆婆给你二嫂带了这么久孩子了,轮也该轮到你家了吧?” “我不想跟他们争,算了。”裴素素乐得大方,其实她原本考虑过让景元夏过来,现在嘛,算了。 可别再给她教出一个师栩或者景丹出来,她赌不起。 还是亲妈好点,实在不行的话,她就让柯佳媛的二姐把令怡、令泽、令愉三个孩子全包了。 反正令怡上学了,接送也很方便。 令泽也早就断奶了,能跑能跳的,令愉虽然要等明年才断奶,可是柯佳媛还在哺乳期,也不打算现在就去工作,她们姐俩弄三个孩子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这样一来,朱亚男和姚红梅又得有想法了,但也好办,她给自己亲妈开工资就是了。 至于这钱她老人家留着自己养老,还是将来贴补给几个哥哥,她就不管了。 白渠听完她的打算,也觉得还行,只是她不理解:“那可是你亲妈哎,开什么工资,那不是生分了吗?” “我这也是为了堵我娘家嫂子的嘴,要不然她们该不平衡了。”裴素素笑笑,不想解释太多。 白渠也没问,她知道裴素素娘家嫂子多,所以即便岛上的两个是好的,其他的也未必。 因为在很多女人看来,结了婚,婆婆就是她的私人保姆了,小姑子是没有资格使唤亲妈的。 哎,真是一个变态扭曲的社会,白渠自己也深受其害,所以她一早就打定主意不生二胎,要让她家雯雯做爸妈唯一的宝。 她不劝了,回去陪孩子学习。 秦双洗完碗,还特地找到裴素素说了一声,这才回去了。 比景丹有教养多了。 裴素素很是唏嘘,她看着坐在堂屋宛如大爷的景丹,默默的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 再等一个礼拜,贺祯再不来的话,她直接把人送回去得了,不就是凭空出现吓人一跳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 隔壁,苗丽华正在跟秦双打听裴素素有没有说什么。 秦双摇摇头:“没有,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话,吃完她就给她孩子洗澡去了。” “那就好,你跟戚家的婚事不要声张,你还没到岁数,回头毛政委知道了又要过来叨叨了。”苗丽华心有余悸。 毛政委可烦,之前她说漏嘴,说自家跟戚康家孩子定了娃娃亲,可把毛政委急坏了,批评她这是封建余毒,不尊重孩子的个体意愿。 给她气够呛。 所以秦双的事情她坚决不会再说漏嘴了。 定的是戚康一个同族堂叔家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三,是个小排长,有戚康这个堂兄照顾,前途不会有什么悬念的。 到时候就把秦双的年龄报大两岁,免得不好打结婚申请。 秦双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嫁个军人比工人吃香,还不用下乡插队。 虽然在海岛跟下乡也没多大区别。 * 师敬戎九点多回来的,卓彧已经睡了。 卓彦精神抖擞,直接跳下床,要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抱抱。 师敬戎一身的疲惫,瞬间就被驱散了。 他亲了亲闺女的小脸蛋,进门的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为了早点回来睡觉,他没回家吃晚饭,饿了。 裴素素赶紧去厨房把饭菜热热,师敬戎正好去冲个澡。 卓彦只得自己跟两只狗玩。 师敬戎洗完澡出来,裴素素也把饭菜端过来了。 当爹的看着桌子旁边威风凛凛的大狼狗,有点意外,凑到卓彦跟前问道:“闺女,这又是谁?小壁虎呢?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这就是小壁虎!”卓彦笑嘻嘻的,爬到凳子上,拍了拍大狼狗的脑袋,“变回去给爸爸看看。” 反正师兄要管爹爹叫师爹,跟爸爸没差。 大狼狗看了眼敞开的家门,还是摇晃着尾巴,先把门关上,然后才变成了黄白相间的小壁虎。 师敬戎乐了,还能这样。 他好奇的打量着卓彦:“那你呢?你这个头好久没长了吧,是不是你故意的?” “不是,我忘了,嘿嘿。”卓彦拍拍脑袋,让自己长高五厘米,这样不至于太离谱。 师敬戎笑着把她抱怀里:“你跟爸爸说实话,这个小壁虎是你什么人?” “唔……”这可不兴说啊。 卓彦摇摇头:“爸爸,别问了,总之,他是个好的。” “那它呢?”师敬戎扔了个骨头给大狼狗,挑眉看了眼旁边匍匐在地上的小土狗。 卓彦冷哼一声:“她坏,不理她。” 看来他的直觉不错,师敬戎放心了,继续无视这个小狗就好。 此时西房的景丹正趴在门缝里偷窥。 她睡不着,听到师敬戎回来的声音,便下床看看。 之前在山包那里,她一直被安排睡在景元夏那里,今天换了个地方,她还挺不习惯的。 她盯着相谈甚欢的父女两个,不受控制的酸了起来,嫉妒,把她的眼神染成了血色。 天杀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有个看不见的鬼东西一直在拘着她,她没有自由。 只得等。 很快,这一家四口睡觉去了,她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奇怪,那个狗怎么变成壁虎的?她怎么也无法理解。 难道这里真的闹鬼? 不行,她得走! 右手刚握住门把手,就被无形的鬼怪扇耳光,她这次没有松手,想来硬的。 结果下一秒,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轻飘飘的,把她丢在了床上。 烦死了! 烦死了!!! “我要见张隆!!!”她对着虚空,无能狂怒。 金闪闪已经习以为常,不理她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它扔了个定身的道具,强迫景丹乖乖睡觉。 * 昶阳城招待所。 贺祯从铁路西线过来,在这座城市换乘,要等天亮才有车。 洗完澡,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那醒目的吻痕感到恶心。 她真是没骨气,居然再次妥协了。 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必须报复一下景胜德,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抚摸着自己已然不再年轻的皮肤,心里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默默穿上衣服,她拿着钱下楼。 找到前台,问她知不知道哪里有出卖色相的男人。 前台还是头一次见女人提这种要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可是女人给的钱好多,于是她咽了咽口水:“有,我帮你找。” 贺祯去楼上等着。 女人赶紧开动脑筋,想起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叔子,咬咬牙,回去把人叫了过来。 “睡一觉二十块!顶你哥大半个月工资了!”女人兴奋的掏出二十块钱,剩下三十,被她中饱私囊了。 男人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货,挑了挑眉:“房间号。” 贺祯过来开门的时候,只穿了件衬衫。 天冷,她需要男人的热情似火。 男人没有多问,膝盖弯折,向后踹了脚房门。 却被贺祯推过去洗澡。 洗完澡,男人猴急的扑了上来。 努力服务这个有钱的女人。 身体被这个陌生男人搂抱,贺祯那满腔的怨恨和愁苦,瞬间化为乌有。 她翻了个身,主动索取。 把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搞得欲罢不能。 一晚上快活了三次才罢休。 天快亮的其实,贺祯又塞了五十给他:“陪我去南方,到站后你再回来,路费伙食费我出。” 男人兴奋坏了,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把钱收下,屁颠屁颠的回去收拾了两件衣服,找街道办开了个介绍信,便跟着贺祯一起坐车走了。 贺祯放弃了火车,不方便,还是大巴好,到了服务区就会停下,她可以抽空跟男人短暂的快活一下。 至于吃的,买点饼干面包就行。 她忍了这么多年,头上不知道有多少顶绿帽子,这一次,她要一口气放纵个彻底。 最好是怀个野种,让狗男人也尝尝当绿毛乌龟的滋味!, 365妈妈嫌弃婆婆(二更) 第二天清晨, 天空下着小雨。 师敬戎还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小雨不影响训练,除非是睁不开眼的大雨。 他坐在床边穿衣服,裴素素迷迷瞪瞪的抓住了他的手:“你想好了吗?我让我妈过来带孩子?” “嗯, 你等我中午回来去说,你就不要出面了。”师敬戎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事如果是裴素素开口的,难保其他人不会有意见。 比如她那几个娘家嫂子, 哪怕柯佳媛和郝小娟不会说什么, 但是朱亚男和姚红梅呢? 可如果是他说的, 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现在的等级摆在这里, 那两个会算计的嫂子也得掂量掂量, 有没有胆子跟他翻脸。 正好他要跟景元夏和师震把这事好好较量一下。 有些事不上秤好像没有几斤几两, 可一旦上了秤, 那对不住了。 有理的只能是他,理亏的也只能是他爸妈。 这都几年了, 景元夏还在围着汤雪儿的孩子打转呢。 师敬戎就不信了,等到罗岚生了孩子,景元夏还能这样? 都是儿子,都是儿媳,做父母的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偏颇, 可是师敬戎心里是有杆秤的。 就算他不想要他爸妈过来,也要让他们清楚, 他这个小儿子不是无知无觉的, 他从小生在那样的环境里, 他比谁都敏感,他只是不爱咋呼,但不代表他不会争取自己的利益。 所以请丈母娘的工钱, 他得让景元夏和师震出了。 他是不缺这点钱,可他也知道,景元夏给师翔一家五口无私奉献了多少年。 这钱,哪怕他将来再孝敬回去,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不要裴素素出面,他不想把自己媳妇推到那样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舍不得。 裴素素翻了个身,问他等会儿是回来吃还是在部队吃。 师敬戎笑笑:“早饭在部队吃吧,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中午晚上我再回来吃点好的,嗯?” “好。”裴素素没跟他争,毕竟她确实挺忙的。 就算亲妈过来帮忙,也不容易,能省点事儿就省点儿吧。 还好卓彦不需要怎么费心,要不然她真的不忍心。 中午两口子特地回了趟山包,师敬戎趁着所有人都在,放下筷子,问了景元夏一声:“妈,你是不打算帮我和素素带孩子了是吧?那你给我请个人吧,就在这里挑一个,你瞧着谁合适,我听你的。” 景元夏愣住了,这孩子,不能私底下说吗? 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她总不能再把景丹推出来吧? 她只得看向了谷赛兰,问道:“要不亲家你辛苦一段时间?我这暂时脱不开身,罗岚也怀上了,明年后年还得在这边打转。” 谷赛兰本来也没指望她帮忙。 但她还是要说说景元夏的,便挖苦道:“好吧,有什么办法呢,我也说过敬戎,你不要跟你二哥一家争,你看你大哥都不争,你一个后头认回来的更不合适去争。孩子懂事,有自知之明,跟我说,妈,我不争这些,我只要素素和孩子过得好就行。可是现在,素素这么忙,孩子没人管,也只能是我这个做姥姥的出面帮衬一阵了。” 景元夏脸上火辣辣的。 扪心自问,她真的没觉得自己偏心,这不是回回都赶巧嘛,裴素素生了两次,一次谷赛兰就在身边,一次是意外早产,但谷赛兰也尽快赶来了。 所以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回来照顾汤雪儿的孩子,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现在,听亲家的意思,好像心里是有想法的。 她赶紧为自己辩解:“亲家说的什么话,敬戎可是我们最出息的儿子,走到哪里都要跟人夸赞几句的。我这也是没办法,一个人掰不成几瓣儿。要不这样,我给你开工资吧,我知道你是替我辛苦的,毕竟孩子姓师,理应我们师家出钱出力。” 谷赛兰冷哼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这抛下几个儿子儿媳不管,也是会被孩子埋怨的,既然你给我开工资,那我就贴补给他们五家,一视同仁,给他们的孩子买零嘴。” 景元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个五家,是把裴素素也包括进去的。 谷赛兰这是故意臊她呢。 人家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一起补贴,其中还有两个是继子,看,多公平。 再看她,三个儿子,整天只围着老二一家转,跟谷赛兰一比,她真的是一直在悄无声息的偏心着。 她只得讪讪的笑笑:“那我一个月开你三十行吧?” “无所谓多少,你有这个心意就行了。好让你知道,我闺女的两个孩子,本来就该是你和孩子爷爷来带。”谷赛兰不稀罕这点钱,就是想替闺女出口气。 什么人啊,十次有九次找她,都在汤雪儿那边。 汤雪儿孩子多,忙不过来,可以理解。 可是这不代表,她谷赛兰的女儿就是冤大头,就活该累死累活的自己带。 要知道,她闺女在娘家的时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她才舍不得让闺女吃这个苦呢。 景元夏尴尬的笑笑:“是是,亲家你辛苦了,我会让师震白天的时候过去陪陪卓彧,免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行啊,那我就不把孩子往山包里送了,老胳膊老腿的,吃不消这个辛苦。”谷赛兰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汤雪儿特地跑过来,跟谷赛兰道歉。 谷赛兰笑着说道:“我又没说你,你道什么歉。” “可是确实是我被婆婆偏袒了,我和孩子得到的照顾最多,我和师翔应该补偿素素一些的。我跟师翔商量过了,你照顾孩子的工资我们出,我们也不忍心让公婆破费。”汤雪儿很是难为情。 谷赛兰却笑:“这是什么道理?你又不是我闺女的婆婆,你出的哪门子钱。你要是实在心疼你公婆,你私下里孝敬他们就行了,我只收他们给的工钱,不收你的。” 汤雪儿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了两者的区别,便不再多说什么。 她看着谷赛兰抱着孩子离开,默默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知道,裴素素不跟她争,已经是天大的情面了。 所以今天谷赛兰挖苦景元夏的时候,她不好开口帮婆婆说什么。 原打算把钱出了,让婆婆心里好受一点,可她好像又想岔了。 她又去找景元夏,表示自己和师翔愿意填上她的损失。 景元夏叹了口气:“不用,你们要养三个孩子呢,就不用考虑别的了,我和你爸也不差这点钱,没事的。” 这一瞬间,汤雪儿终于隐约意识到了公婆无意识的偏袒。 是啊,孩子多,所以需要花更多的钱,所以婆婆无偿帮了她这么多年,现在被妯娌的娘家妈妈指出不公,却不舍得要他们掏钱。 偏心是真的有的,虽然比较隐晦。 难怪小叔子要特地赶回来,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说。 算了,不想了,反正罗岚这边怀上了,婆婆也确实去不成大院那边。 * 裴素素把谷赛兰和两个孩子送到大院那边,叮嘱了几句。 转身的时候,谷赛兰提出了不满:“让你哥哥嫂子搬到外面民宅那边去住吧,我不喜欢你婆婆,也不想到时候罗岚生了,他们再找你嫂子和你爸帮忙带那个汤雪儿的孩子。” “那我跟楚奇说一下,正式给他们安排两个宅子。”裴素素也有这个打算,她和师敬戎在的时候,哥哥嫂子住在那里没什么,现在他们搬出来了,哥哥嫂子留在那边确实不太自在。 而且老妈说得对,也该让婆婆体会一下没有娘家帮衬的儿媳妇,到时候会怎么跟汤雪儿争她这个婆婆了。 所以,她趁着下午没课的时候,去找了下楚奇。 放弃山包里的住宅,申请住到民宅这边来。 楚奇乐了:“你还真会挑时间,刚好空出来三处院子,给,你让你哥哥嫂子自己挑吧。” “他们不在生产队挣工分,这房子怎么算?”裴素素不想占公家的便宜,还是要算清楚了。 楚奇把两份文件推了出来:“要么交钱,要么自建。自建的话,地也是要花钱的,你考虑清楚。” 裴素素对比了一下,还是自建划算,自建的话,她可以自己在系统里面买材料,省不少钱呢,而且四哥自己就能盖,顶多再找两个帮工就行了。 而且地不贵,要是自建,这房子的居住权是自己的,不是生产队那种随时可能因为你不好好上工而回收的。 她准备回去跟哥哥嫂子商量一下。 柯佳媛和裴四通都同意,谷行之有点犹豫,他挺喜欢住在吊脚楼上的,凉快。 他可太怕热了。 至于郝小娟,因为心疼裴四通,不想让他一个人盖两家的院子,所以没有点头。 裴素素问了问她,笑着说道:“就为这个?回头重活累活我让小金鱼做了就行,四哥指挥指挥就好了,还不用你们自己买砖,不好吗?再说了,怕热的话,有电风扇啊。” “那就自建吧。”谷行之决定不给妹子添乱了,还是痛快的搬出来吧。 热点就热点好了,谁叫他皮糙肉厚的。 等郝小娟也点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裴素素带他们去看了看批下来的地,正好就在大院后头不远的地方,走过去也就十分钟不到。 还挺方便。 “这两年岛上作物产量上来了,不需要种那么多地了,所以才腾出来的一点自建房的土地,你们想好了,就要这里?”裴素素准备自己把这钱掏了,毕竟哥哥嫂子来投奔她,放弃了家里现成的住所,也挺不容易的。 然而谷行之不同意,他坚决要跟老四平摊买宅基地的钱。 “来之前我们就考虑过住宅的事,这都是该花的钱,再说了,要是住生产队的,那不也得上工抵房钱吗?一样的算。你别跟我和你四哥争,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搬回老家去,不跟你玩了。”谷行之把妹子的钱推了回去。 可是等他问清楚到底要多少钱的时候,还是傻眼了。 “要一千五一块地?那可以按月给吗?你快去问问楚奇。要是不能,那我和你四哥打欠条给你,总之这钱不能你出。”谷行之说着,拽了拽柯佳媛,让她一起劝劝。 柯佳媛正在看裴素素带回来的文件呢,看完她也觉得自建房划算。 于是她干脆领着谷行之去找楚奇:“素素忙着呢,找她打什么欠条啊,直接找楚奇,给公社打欠条!”, 366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三更) 柯佳媛他们最终跟公社打了欠条, 一千五百块,分五年支付,没有利息。 这代表他们每个月需要偿还公社25块钱, 还行,压力不是很大。 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搬,毕竟盖房子需要时间。 汤雪儿夜里躺在床上,跟师翔说了说这事, 师翔宽慰道:“老三他们不痛快是正常的, 不过你也别想太多, 我好好做事多挣钱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 可是她娘家哥嫂都搬出去了, 这叫别人怎么看?难不成是咱们跟他们闹矛盾了?”汤雪儿还是喜欢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 这样婆婆没空的时候, 还能找柯佳媛他们搭把手。 等他们盖好房子搬走了,那就只剩师翱师翔两家, 还有公婆和爷爷,一下冷清好多。 到时候罗岚月份也大了,公公又要去前头大院那里带带卓彧,难道要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吗? 她真的受不了。 师翔想了想,提议道:“不行我再去知青点找个靠得住的女知青过来。等孩子上学了就好了, 你再坚持一下。” “好吧,到时候看看吧。”汤雪儿叹了口气, 这就是妯娌多的坏处, 婆婆不够用。 但她也知道, 她其实是享受了妯娌的好处的,比如漫画这事,虽然看起来裴素素只是出了些点子, 帮忙想想剧情和分镜,并没有师翱和师翔作画辛苦,但是这种事,点子和创意才是最重要的,画工只是辅助。 作画没有师翱师翔也可以找别人,但是这个点子没有裴素素就生不出来。 总而言之,她虽然有点郁闷,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她理亏。 罗岚也没睡,她问了问师翱:“咱们要搬出去吗?供电所给我安排的职工宿舍还留着呢。” “不用,等你生了再说。”师翱作为这几年最吃亏的一个儿子,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算账的想法。 毕竟在师敬戎被认回来之前,他已经享受了三十二年父母和爷爷的溺爱,加上他是大哥,习惯性的会让着点兄弟,也就不会在意这些。 不过那是以前,他还没有孩子,等他孩子出生了,他就洒脱不起来了。 所以他不会假清高,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不在乎。 他考虑了一下,宽慰道:“你别想太多,你没有爹妈,等你生了,咱妈肯定是要紧着你这头的。师翔不会跟我争的,你安心养胎就好。” “到时候他家三个孩子怎么办?”罗岚有点担心,到时候景元夏可别带着那三个孩子来照看她,乱上加乱。 师翱笑着把灯熄了:“那三个啊,让师翔自己想办法吧。他们家霸占了爹妈这么多年了,也该自力更生一下了。” “算了,我看我到时候还是请个人来带吧,我不想跟他们争,也许他们一开始不在意,但日子长了就未必了。我这人最不喜欢跟人斤斤计较,不如自己请人来。我跟我叔说一声,让我堂妹过来帮我一阵,这不就结了?”罗岚思考再三,还是想自己解决。 师翱不看好她这个决定,提醒道:“你那几个堂妹都不小了,嫁人的嫁人,插队的插队,只剩一个没成年的,你真忍心让她来给咱带孩子?回头人家得骂你没良心,你叔叔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居然还要他闺女给你做老妈子。” ……也对。 即便堂妹愿意,唾沫星子也会淹死她的。 看来她只能跟汤雪儿争一争了,谁叫她们只有一个婆婆呢。 * 景丹还是睡不着。 她好想念她的情郎,心急如焚。 她知道,再拖下去,也许她妈妈真的会过来,到时候就彻底没机会了。 她尝试自杀,当然,她只是做戏,想通过舆论给裴素素施压。 然而她自杀不成。 她想拿剪刀扎自己,抓剪刀的手被啪的一下打了,火辣辣的疼,剪刀也摔了。 她想撞墙,人还没到墙跟前,就被谁扯住了后腿,差点把裙子给撕了。 她想绝食,可是他大爷的,坏女人的妈妈做的饭真好吃,光是闻闻就受不了了,真是馋死她了。 以至于时间一天一天悄悄溜走,她还是没能成功自杀。 而此时,贺祯已经到了南方。 只要再换乘一艘客船,就能见到她了。 贺祯一路过来,跟自己包·养的小年轻打得火热,临到分别时,舍不得了。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馋他的身子,还是真的动了感情,总之,她在大市多逗留了一天。 找了个招待所,跟小年轻疯狂的造人。 南方很热,两人拉了窗帘,什么也不穿,就这么发疯。 床上,梳妆台前,椅子上,窗户口…… 结婚二十多年,贺祯一直坚守的“贞洁”,荡然无存。 男人不忠,那她就报复。 她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快乐,恨不得天空永远黑着,太阳不再升起。 她就可以鸡鸣狗盗的继续放纵下去。 然而太阳照常升起,她和小情郎的情缘,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算了算日子,例假就在这几天了,最好别来。 天亮后,她付了房钱,留下还在呼呼大睡的年轻男人,踏上了前往海岛的客船。 海风扑面,热带风景一览无遗。 她不知道景丹怎么样了,不过,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景丹真的跟了那个老男人,她也会直接把景丹绑回去。 棒打鸳鸯而已,她爸妈也做过,她有经验。 客船靠岸,她登记了一下到访的信息,提着行李箱,一路打听着来找景元夏。 毕竟这是她男人的姑妈,她总不能先去见裴素素吧,那女人只是平辈而已。 景元夏正在给汤雪儿的孩子喂饭,听到院门口有人喊,还挺纳闷儿的。 抬起头来,但见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正好奇的张望着。 景元夏最近一次见贺祯还是贺祯生景丹的时候了,整整十六年过去,她差点没认出来这个侄媳妇。 愣了一下,她从对方的一声姑妈里得到了提示,诧异道:“是贺祯吗?你怎么……” 景元夏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女人的法令纹很重,岁月没有温柔对她,但她红光满面,精神奕奕,跟她那副徐娘半老的皮囊有点格格不入。 景元夏不敢乱想,赶紧招呼她进来。 贺祯看着院子里的孩子,问道:“这两个是二表弟的孩子吧?” “对,俩小子是双胞胎,还不会自己吃饭呢,需要人喂。”景元夏笑着去拿板凳。 贺祯好奇:“弟妹呢?” “在洗衣服呢。”景元夏指了指水井那边的汤雪儿,“雪儿,这是你大表嫂,贺祯,景丹的妈妈。” “嫂子好。”汤雪儿还有一堆衣服没洗完,只是抬头看了眼。 贺祯绕了一圈,没看到景丹,一颗心止不住下沉。 她问道:“姑妈,丹丹给你们添乱了吧?她人呢?” “在大学那边,你等会儿,我把饭喂完带你过去。”景元夏瞅着还有半碗饭就喂好了,不着急。 贺祯挺纳闷儿的,问道:“去大学了?上课吗?可是她不爱学习啊。” “你三表弟的媳妇不是在大学当老师吗?你公公就是拜托她管教景丹的,景丹这几天都在她那里。”景元夏到底是没舍得说侄孙女的不好,反正贺祯这个亲妈肯定比她清楚。 贺祯听说孩子不在张隆那里,已经松了口气,也就不催了。 她到处转了转,发现这院子里还有另外几家,便好奇打听了一下。 景元夏左一勺喂子聪,右一勺喂子睿,忙得不可开交,头也没回,道:“你面前那个吊脚楼,原本住的就是你三表弟一家,不过他们刚搬走了,回部队家属院了。旁边那两家是师翱和师翔的,我和你姑爹住西边那个,再往西三间,是你三表弟媳妇娘家哥嫂和爸妈住着的。” “啊?这么多人啊?怎么她娘家人也在?”贺祯蹙眉,直觉不妙。 景元夏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含糊道:“嗯,不走了。” 贺祯无法理解,揣测道:“不走了?是不是她娘家人没本事,过来投靠表弟的啊?姑妈你可得说说他们,表弟太年轻了,现在他升得这么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他可不能为了老丈人一家开天窗啊,回头治他一个假公济私就不好了。” 贺祯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结了婚居然把娘家人喊到婆家来住的。 下意识的,她对这个表弟媳妇印象有点不妙。 景元夏赶紧澄清了一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表弟媳妇自己有本事,给她娘家哥嫂安排了好差事。” “不就是一大学老师吗?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表弟的地位才有了话语权?姑妈你可不能纵着她,这样下去,别人还是会把这些事算到表弟头上的。”贺祯自己是个副局长,当然不太看得上一个大学老师。 况且这年头早就没有高考了,全国也就只有零星的一些工农兵大学在招生。 所以这个大学老师的地位能有多高?还不是靠师敬戎。 景元夏继续纠正她:“有些事你不懂,师翱师翔的活儿还是她安排的呢,她确实是挺能耐的。起码给你看住了景丹没有乱跑不是?” “姑妈你还是老样子,护短。可不能这样啊,你总不想再惯出一个师栩来吧?我听说她可是把你公公气得住院了呢。姑妈还是客观一点吧,太惯着儿媳妇不好。”贺祯看了眼空下来的吊脚楼,转身坐到了饭桌前。 却见景元夏的脸色已经臭不可闻了。 她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老人家就是听不得真话,也就只有她有胆子点醒这个糊涂姑妈了。 景元夏看着她那自以为是的嘴脸,很是生气。 师栩再不好,那也不该贺祯这个晚辈来训她。 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不会说话,活该女儿不听话。 她气不过,选择了互相伤害。 于是她问道:“胜德最近怎么样?老实点了没有?他没有再带年轻女人回家吧?你得管管他,要是哪天被人举报了,那可就完了。”, 367自己找罪受(一更) 景元夏的问题刺痛了贺祯。 她是个高自尊的人, 决不允许别人冒犯自己,腾的一下站起来,她质问景元夏:“姑妈什么意思?难道你侄子在外面乱搞怪我吗?都是成年人, 我能管得了他?” “你看看你,火气这么大,哪个男人受得了?”景元夏乐了,原来她也知道成年人别人管不了啊。 那她为什么只许自己对别人指指点点, 不许别人说她? 惯的她。 于是景元夏继续戳她痛处:“景丹就是学了你这一身臭脾气, 来这第一天就把所有的长辈凶了一遍。要不是我儿媳妇本事大, 她现在已经跟那个狗屁诗人私奔了。你呀, 要温柔一点, 孩子感觉不到你疼她, 当然就想从男人那里弥补。说来说去, 她还是个孩子嘛。” 瞧瞧,瞧瞧! 敢情都是她这个当妈的不对? 贺祯受不了了, 气得立马提上行李,走人。 景元夏也没有拦她,心说难怪他们跟景柏泰处不好,景柏泰未必真的不好,而这个贺祯是真的难伺候。 她不伺候了, 反正是贺祯无理在前,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跟景柏泰说自己尽力了。 贺祯气死了。 她开始担心景丹的处境。 虽然景元夏的话有点难听, 但是她得承认, 景丹脾气不好, 容易得罪长辈。 这么一来,又有谁会真心对待这个孩子? 不给孩子罪受就不错了。 她赶紧打听着往大学找来,把行李箱寄存在了门卫那里, 黑着脸,到医学院领人。 景丹正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的发呆。 满脑子都是情郎的那三句新作。 情郎写的肯定是她,他都那么困窘了,可是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这就是爱吗? 真好啊。 真希望可以早点见到他呢。 到时候也许她可以让她爸妈帮他平反,回头两人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上世外桃源的日子。 养两个可爱的宝宝,每天写几首风雅的诗句。 多么美好的生活,她已经等不及了。 正胡思乱想,教室外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景丹猛的回过神来,看向门外。 她妈来了,脸色比六月的茅坑还臭。 谁惹她了? 景丹想出去问问,可是她被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得就这么看着。 教室门没关,贺祯探进半截身子,再次喊了声景丹。 裴素素扭头一看,今天的贺祯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个女人要是得到了男女关系的滋润,还是挺好判断的,更何况裴素素本来就是中医传人。 她很确信,贺祯来之前刚刚做过那种事。 细看之下,脖子上还有红印子。 难道景胜德一起过来了?两人没有离婚? 无论如何,她得先让景丹出去,免得影响课堂纪律。 她看了眼景丹身后,金闪闪会意,解除了限制。 景丹立马跑出教室,如蒙大赦。 连句再见都没有,更不用说道谢了。 至于贺祯,也没比景丹有多少教养,连个招呼都没有跟裴素素打。 学生们一个个诧异的看着裴素素,裴素素没有解释什么,继续上课。 不管怎么说,这桩苦差事总算是到头了,裴素素松了口气。 下班后她去山包跟景元夏说了一声,贺祯已经把景丹领走了。 景元夏叹了口气:“走了也好,这事总归是我不对,辛苦你了。” 裴素素笑笑,没说什么,反正她尽力了。 毕竟不是她的孩子,又没有礼貌,还整天发神经,所以她对这个孩子没什么真心,也没什么不舍的。 现在这尊瘟神终于走了,她可算落得个清净了。 * 贺祯领着景丹,直接去了码头。 母女俩都不喜欢这里,看着跟乡下似的,跟古都比起来差远了。 路上贺祯问了问景丹:“你什么时候跟那个诗人好上的?瞒我瞒得那么严实?要不是你爷爷写信过来,我都不知道。” 景丹没有说话,她只是想借着她妈妈过来接她的机会开跑,而不是想跟她妈妈回家。 至于她跟张隆的事情,她不想跟家里交代。 一个字也不想。 所以,贺祯得不到回答。 贺祯叹了口气:“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你真的是长本事了。不过我还是得说说你,你说你谈恋爱了不跟你爸妈说,居然跟那个什么裴素素说?难不成在你心里,她比你亲妈还亲?” 不提裴素素还好,一提,景丹就一肚子气。 她冷哼一声,骂道:“谁知道那个坏女人怎么知道的,我根本就没有跟她说过。而且好奇怪,她女儿可以带着我直接从海岛去牛棚那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跟做梦一样的。” “你这孩子,果然是谈恋爱把脑子都丢了,说话神神叨叨的。”贺祯觉得景丹真的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景丹习惯了,她说什么她妈妈都不会上心的,算了。 总之,先找机会溜吧。 母女俩就这么不辞而别,直接登上客船,往对岸去了。 到了火车站,贺祯叫景丹坐着看好行李箱,她去打票。 等贺祯去窗口排队的时候,景丹便拖上自己的行李箱,悄没声的溜了。 贺祯买完票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只有她的大皮箱还杵在那里,好像在嘲笑她的徒劳。 她也不是蠢人,猜到景丹肯定是去浮仙了。 她赶紧去退票,打算往汽车客运站赶来。 然而她转念一想,那个裴素素既然会把景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一定不会给景丹机会去打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景丹就不可能去客运站买票。 那就只能去扒运输队的货车了。 想到这里,贺祯赶紧打听着,往运输队找来。 到了地方一问,果然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给了他们同事一笔钱,央求搭便车过去。 贺祯想如法炮制,可是运输队的人全都拒绝了。 “我们都是去别的地方跑货的,不顺路,嫂子你还是去客运站打票吧。”好心的司机提供了另外一个法子。 还帮贺祯去开了介绍信。 贺祯赶到客运站的时候,正好运输队的货车去城东装了货,路过客运站,往浮仙赶去。 母女俩就这么擦肩而过,一个坐在车上,得意的挑眉笑着,一个站在客运站门口路上,无奈的喊着。 “丹丹,你不要犯傻,快跟我回去!”贺祯慌了,这下糟了,还不知道去浮仙的车要多久才发车。 景丹露出胜利的微笑:“妈你回去吧,我被那个坏女人关了快一个月了,早就闷死了,你看不住我的。” 就这么,景丹无视了她妈妈的慌乱和痛苦,满怀期待,踏上了寻找情郎的旅程。 贺祯气死了,赶紧去车站打票,一问才知道,下一班要在两个小时之后。 两个小时,简直煎熬,她真的害怕自己晚去一步,孩子就出事了。 只得到处打听,有没有终点站去别的地方但是会路过浮仙的车。 有倒是有,最近的一班在半个小时后。 贺祯没得选,只得烦躁的等待着。 也不知道浮仙那边开销大不大,她这一路过来,为了跟小年轻快活,已经花了不少钱了。 她翻了翻帆布包,算了笔账,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三百多,应该够用了。 很快,车子出发了,贺祯上车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她没当回事。 下午三点,车子途径浮仙放她下车,等她准备找个招待所先把行李放下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帆布包被划了个大口子,里面的钱,全都不见了。 她脸色铁青的回想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撞的那一下是关键。 她怔住了。 完了,身无分文,她怎么去找景丹? * 大学教室,课间十分钟。 金闪闪一路跟着贺祯和景丹,这会儿给裴素素发来了最新消息。 裴素素乐了:“什么?她被小偷偷走了全部现金?” “是啊宿主,可把我高兴坏了,这种没教养的女人,真是活该被偷。”金闪闪兴奋极了。 裴素素也觉得老天有眼。 哎,没办法,谁叫贺祯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个。 但凡贺祯有点教养,她都不至于袖手旁观。 裴素素考虑了一下,让金闪闪回来了:“不管她们了,反正孩子我已经交给她了,大舅那边我也能问心无愧。” “要给贺祯留点钱吗?”金闪闪瞧着这个女人流落街头,还挺可怜的,但她这么问,并不是想给钱,而是担心宿主心软,准备劝一劝。 裴素素本来就没想给,所以她不需要金闪闪劝。 金闪闪直接回来了,高兴得跟过节一样。 哎,不是它跟宿主小家子气,而是这对母女太不像话了。 出事才好呢。 贺祯在大街上晃悠了半天,为了生存,只得找了个国营饭店,想进去帮忙干点活儿,换一顿饭吃。 里面的工作人员打量了她一番,问她哪儿人。 贺祯操着一口西山口音,学也学不像本地人,立马被撵了出来。 贺祯无奈,只好找到了派出所,向景胜德求救。 好在派出所是个讲道理的地方,辗转帮她联系上了那边。 景胜德得知女儿跑了,老婆还被小偷扒窃了,真是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不过他却没有责怪贺祯,而是趁机洗白自己:“看,我就说吧,这孩子根本不听咱们的,你非要去折腾什么。这下好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得亏我没跟你离婚,要不然我凭什么管你?” 贺祯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不要发作。 她问景胜德什么时候汇钱过来。 景胜德笑了:“等我汇钱过去,你不得饿死了?你把电话给警察,我来安排。” 最终,派出所的警察借给了贺祯一百块钱,贺祯不知道景胜德说了什么,总之,这钱还不还的已经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她趁机问了问警察,怎么去那个张隆插队的地方。 警察倒是热心,找了个回家探亲的朋友,把她送到了张隆所在生产队的村口。 可是贺祯却没有找到景丹,一打听,才知道这孩子走了。 村口的大妈一脸无奈的说道:“那孩子一听牛棚里的那个老男人去西南了,立马追去了。” “大妈,知不知道他们去了西南哪儿啊?”贺祯急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妈摇了摇头:“不知道哎,总之是两个男人来把那个张隆带走的,他们好像跟张隆有仇,把张隆打得鼻青脸肿的,可惨哩。”, 368执迷不悟(二更) 时间很快, 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 张燕把刘家的孩子送到地方,路上因为下大雨耽误了一点时间,回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 裴素素来看她, 给她带了两斤红糖, 一块五花肉, 一罐麦乳精, 和两条簇新的裙子。 张燕笑着收下了,去里屋把新衣服换上, 特地穿出来给裴素素看看。 裴素素笑着夸道:“真合身,回头你自己可以绣点花样上去。” “是你做的吗?”张燕还挺意外的, 没看出来, 裴素素还有这本事呢。 裴素素哪有这个本事,实话实说道:“不是,我买的。” “可是这款式还挺新颖的,不像是供销社里卖的那种。”张燕真没见过这样的,剪裁非常别致, 料子也很不寻常。 她摸了摸,不像是棉布的,也不是的确良的,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料子?我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听说叫雪纺。”这是几十年后的叫法,裴素素话说一半, 越看越觉得合适。 张燕毕竟没有嫁人呢,又很年轻, 穿这种材质飘逸色彩鲜艳的裙子,很能彰显青春魅力。 张燕笑着坐下:“雪纺?这名字听着就凉快,适合咱们海岛穿。对了嫂子, 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裴素素最近已经不关心那对母女的事情了,以为张燕要说刘家姑娘的事。 没想到张燕说的是那对母女的事。 她凑近些,小声道:“景丹找到西南去了,为了见情郎,特地在报纸上登了几首诗,不过刘家兄弟跟我说了,那个张隆关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别说是报纸了,就是擦屁股的纸都见不着。” “那景丹死心了吗?”裴素素全当听个乐子,已经不关心这孩子的死活了。 其实当初她看到景胜德跟贺祯的真实生活状况时,她是短暂的同情过景丹的,可是景丹这孩子,就是有本事把她心里的那点怜悯给驱散殆尽。 她又不是菩萨,又是远亲,也没什么人情来往,自然没有耐心跟景丹唱戏,慢慢的也就彻底放弃改造那孩子的念头了。 她甚至时不时会冒出一些阴暗的念头,希望景丹栽个大跟头,日后哭天抢地的喊后悔才解恨呢。 所以她问景丹有没有死心,真的就只是在看戏。 张燕摇摇头:“没有,她不肯回去了,可她的组织关系听说寄来岛上了,西南那边不要她,她现在既没法找工作,又没法去插队混口饭吃,只能让她爹妈养着了。她还在报社旁边租了个房子,不死心,非要等到情郎出现呢。” “这孩子真是没救了,还好没在我跟前闹这一出,要不然我肯定会揍她。”裴素素不想再提这个蠢货了,问道,“还有个消息呢?” “贺祯怀孕了。她一直追到了西南,找到了景丹。我在街上遇到她的,我看到她找了个中药房去抓药,后来我给了那个老板两块钱,套了套话,原来她怀孕了。你说,她是不是觉得这个孩子没指望了,干脆生个小的重新培养?”张燕还是挺意外的,毕竟贺祯四十五了,这个时候怀孩子,可以说是在跟死神扯大锯了。 万一死神力气大一点,那明年的这会儿,估计贺祯坟头草都长挺高了。 裴素素也不看好中年妇女怀孕这事,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她只跟景柏泰有交情,至于这个贺祯,连话都没跟她说,她要是上赶着去关心,那不是犯贱吗? 她没有这么贱骨头,便不提了。 看看时间,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临走时,张燕叫住了她:“等等嫂子,我带了点当地的特产三七回来,给——” 裴素素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一大包。 她赶紧问了问价钱,张燕摇了摇头:“没花钱,是我过马路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婶子被车撞了,我送她去医院,她闺女感谢我送我的,听说要怎么晒干制作后才能用,我也不懂,你拿走吧,我用不上。” 裴素素不肯,说什么也要给钱,她掂了掂重量,少说十斤是有的,再看成色,都是上品,便按照市价折算,塞了两百给她。 张燕还想再说什么,裴素素直接把三七收起来,跨上自行车便走。 无奈,张燕只好攥着那二十张大团结,笑了笑。 这个嫂子真有意思,一点便宜都不想占别人的。 她理了理身上的裙子,越看越喜欢,干脆回屋给裴素素的小女儿做小裙子去了。 这叫礼尚往来。 正好,开过年没多久小妮妮就要过生日了,就当小妮妮的生日礼物吧。 * 裴素素很忙,每天哈欠连天的骑车去上班,再哈欠连天的回来。 进出次数多了,慢慢的也记住了这些新来的面孔。 时间一晃,快过年了,两对哥哥嫂子的自建房快要盖好了,裴素素每天经过,都会看到新的进展。 现在主体已经盖完,再垒一下院墙就好。 柯佳媛不想把两家中间加一堵墙,便跟郝小娟商量了一下,直接两家合一个院子,孩子们玩起来也更能撒欢。 郝小娟没什么意见,剩下最后一点活儿再赶一赶,就可以搬过来了。 这天下班回来,裴素素收到了一封信,大哥寄来的,问老头回不回去过年。 要是回去的话,最迟这个月底就该出发了,要不然回头不好买票,也不赶趟儿。 裴素素不清楚,拿着家书去找裴长庆。 裴长庆最近沉迷跟师震下棋,白天的时候会带着令泽来大院这边找师震。 师震虽然不住在大院这边,但他把他的工具和材料都带来了,依旧沉迷教卓彧敲敲打打。 裴素素刚到门口,就被白渠拦住了。 她一脸无奈的说道:“小裴啊,那个三栖团的团长老婆今天跟人吵架了,我去劝架还把我凶了一顿。我让赵永惠去吧,她又是个怕事的,不想管。怎么办,要不你去一趟?” “你别急,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裴素素把车停到院子里,顺便喊了声爸,让裴长庆看信。 一声爸,两个老头回答。 最后是卓彦从姥姥怀里跳下来,把信拿了过去。 裴素素跟白渠去外面说话,白渠解释道:“那个女人叫崔倩倩,娘家爸爸是部队干部,妈妈是机关干部,又是个独生女,所以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孩子王,脾气很大。跟她住一个院子里的是两个副团级的,其中有个副团的爱人叫卢萍,她娘家情况不太好,家里姐妹众多,只有一个弟弟。她那个弟弟一没钱就来找她要钱,一找她要钱,她就点头,她爱人受不了,就经常吵架。崔青青嫌烦,就说了她两句,两人这么吵起来了。” “卢萍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估计不好劝,这种人从小就被灌输那种思想,一辈子燃烧自己,奉献给弟弟,基本上没有几个能清醒的。”裴素素叹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种事,难劝哦。 白渠也明白这些,所以她的重点不是劝卢萍。 于是她说道:“我是想让你劝劝崔青青。崔青青这人脾气是臭了点,还总是瞧不起人,但她也有闪光点,那苗丽华打骂秦糖的时候,正好被她撞见了,她给苗丽华臭骂了一顿,你看这两天苗丽华是不是消停多了?” “真的?没看出来,她还有侠义心肠。”裴素素乐了,看来这个崔青青不是黄昱那种的刁蛮千金,还是有点是非观的。 秦糖这事裴素素也让金闪闪调查过了,可以这么说,这孩子就是悲剧的产物,因为她妈妈当初是被骗的,不知道秦居正有老婆。 所以苗丽华真正应该泄愤的对象是秦居正,而不是身处弱势地位的孩子。 可惜,苗丽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想在秦糖身上找回尊严,这又是人家家务事,苗丽华还占据了“被辜负”的道德制高点,一般没有人敢多管秦糖的事。 没想到那个崔青青敢来搀和,所以白渠说得没错,这个女人还是有点闪光点的。 白渠点点头:“是啊,我一开始也不喜欢她,可是日子久了,我发现这个崔青青是个直脾气,虽然说话可能难听一点,也容易得罪人,但她不像卢萍,搞那些花花肠子,倒打一耙的把戏,所以如果让我选的话,我更愿意劝一劝崔青青。” “你的意思是,卢萍很有心机?”裴素素蹙眉,这种姐妹众多只为了一个宝贝弟弟的家庭,女孩子长期饱受父母打压,很容易养出的性格,确实不好劝。 白渠叹了口气:“何止是有心机啊,她还会装可怜。原本崔青青就挺嚣张的,觉得他们三栖团才是最厉害的。所以给人留下了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印象。那卢萍偏偏又是个副团的老婆,这不正好坐实了崔青青仗势欺人吗?所以卢萍就去路上哭,说崔青青瞧不起她是乡下来的,还骂她是土包子,乡巴佬,不配跟崔青青住一个院子里。可是崔青青压根没说过这些话,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这下彻底激恼了崔青青,偏偏她越是激动,别人越是相信卢萍,你说说,她真是蠢死了。” 裴素素明白了,难怪赵永惠不肯去,这确实不好劝。 不过怎么说呢,既然白渠来说了,她还是要给白渠这个面子的,便跟着白渠往三号院去了。 * 西南边陲。 景丹终于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刘家兄弟所在的桥梁施工队,闹死闹活的要刘家人把张隆交出来。 刘家人嫌她烦,只得把地址告诉了她,同时写了封信给裴素素,他们尽力了,这个女孩子不依不饶的,已经影响了他们的正常工作生活。 他们只能妥协。 景丹兴奋得很,回到住处收拾东西准备去见情郎。 没想到,她妈妈早就猜到了她要作死,直接把她老子也叫了过来。 夫妻俩一左一右把她架去了火车站,打了火车票,准备回家。 结果火车刚发动,景丹便借口上厕所,从车窗跳了下去。 景丹崴了脚,一瘸一拐往旁边走去,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等贺祯和景胜德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出去几十里地了。 贺祯怀了孕,不敢跳车,加上这会儿车速不比刚开车那会儿缓慢,两口子只能到前面的小车站下车再说。, 369你就是师长爱人?(三更) 三号院门口挤挤挨挨全是人。 人们全都认识白渠, 但对于裴素素,很多人还很陌生。 白渠想介绍一下,裴素素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用身份压人, 进去再说。 围观的家属们给她让了条道儿。 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这谁啊,比三号院的小董还好看。” “这是师长爱人吧, 我见她从一号院出来过,一号院另外两个嫂子我都见过了, 她只能是师长爱人了吧?” “我也见过她几次, 每次都在骑车赶时间, 我冲她笑,她也会冲我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人不错。” “真要是她的话,估计能劝住崔倩倩吧,她整天这个不服那个不听的,也就师长爱人能压她一头了。” “不好说, 我听人说她还是个大学老师,老师一般脾气都比较好吧,不一定劝得住的。” “看看就是了, 说不定呢。” 八卦群众的议论声音不大,不过裴素素都听见了。 她没有停下来多说什么, 只是坚定的往三号院走去。 裴素素已经见过这个崔倩倩好几次了。 不过每次她都是骑着车,来去匆匆, 所以两人至今没说过话。 她不清楚崔倩倩认不认识她,总之,她劝架不靠身份压人,再说她也压不了, 人崔倩倩娘家比黄昱还厉害呢。 进了院子,她先打量了一下,不得不说,三号院真乱啊。 左手边不知道住的是谁家,门口摆了一大堆脏衣服和尿戒子,尿戒子有屎有尿,是苍蝇的天堂,简直臭气熏天。 右手边稍微好点,但也对堆了不少东西,小婴儿的站桶上落了灰,这才刚搬过来,也不擦擦,竹编的小推车就歪歪斜斜的戳在站桶上面,塑料轮子还掉了一个,看起来好久不用了。 但也舍不得扔,要么是右手边的女主人还想再生,要么就是她有了儿媳妇,在期待孙子辈的出生,又或者是家里有亲戚未来可能生娃,所以留着,以后也好送个顺手人情。 总之,看得出来,左手边的这家,要么是懒,要么是太忙没有公婆帮衬,生活节奏已经乱套。 而右手边的这家,女主人肯定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但这日子,过得比较粗糙,比如这站桶,不过随手一擦的事儿,何必摆在进门的位置惹人嫌弃。 所以她最起码可以判断,右手边这家,女主人多少有点不太聪明。 再往里走,那就利整多了,门口走廊两侧各摆了几个竹筐,把平时要用的东西都收在了里面,虽然筐子里也是乱的,但最起码筐子外面是整齐的。 看得出来,这个崔倩倩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起码还是知道要好好打理家庭的,但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长辈帮衬的。 裴素素不动声色的再观察了一下这院子里三个女主人的扮相,基本上都能跟院子里的情况一一对应。 比如左手边这个,穿得就比较随便,一条没有款式可言的直筒裙,头发也是随便抓起来扎了个马尾,刘海散乱的垂下来,很是敷衍,但好在她还年轻,长得也俊,所以虽然不修边幅,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裴素素没怎么见过她,转身看了眼白渠。 白渠小声贴在她耳朵边上介绍道:“这姑娘叫董心妍,姐姐难产死了,孩子没人照料,她被家里强迫放弃学业,过来照顾姐姐留下的奶娃娃,她家里还想叫她嫁给她姐夫做续弦呢,她不乐意,整天哭,所以精神头不大好。” 原来是这样,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人小姑娘还没结婚呢,就要来给死去的姐姐当老妈子,实在是太惨了。 裴素素不禁有些同情她,也理解了她应付不来的窘境。 裴素素能做的不多,但是扒拉扒拉系统商店,买点趁手的家电送她还是可以的。 不过不是现在。 她看向了正在吵架的崔倩倩和卢萍。 卢萍穿得不好,打着补丁,确实会过日子。 崔倩倩则气派多了,身上是最新款的的确良连衣裙,红底黄花的,很是招摇。 跟她张扬的性格如出一辙。 裴素素心里大概有数了,她不动声色,走过去旁听起来。 卢萍虽然没跟她说过话,但卢萍是个内里自卑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会提前打听好自己男人的上司是谁,同僚是谁,他们的爱人又是谁。 所以卢萍偷摸在一号院门口张望过。 她知道这个忽然走过来的女人是谁,但她还是装作不认识,只是楚楚可怜的咬紧了嘴唇,泪光盈盈的看着裴素素,想通过示弱来博取好感。 裴素素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来到了崔倩倩旁边。 而崔倩倩,那是真的没见过裴素素。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骄傲惯了,所以走到哪儿都是一群小姐妹围着溜须拍马,以至于她走在路上,压根不会注意到路过的裴素素。 更不会像卢萍一样扒拉着一号院的院门探头探脑的打量谁。 就好比现在,她依旧被几个小姐妹围着,都不敢劝她,只是一个劲的帮她数落卢萍,火上浇油。 她看着气定神闲走过来的裴素素,有些好奇,但是不多。 毕竟这大院里头,出身比得过她的,目前一个都没有。 男人比她男人厉害的,她只承认师敬戎。 其他人在她眼中,也就那样吧。 这么一个天之骄女,自然不会给一个陌生女人过多的眼神。 然而她的小姐妹里有人见过裴素素,还有人学着卢萍扒拉过一号院的院门。 所以立马有人认出来这是师师长的爱人,裴素素。 而这个女人,还有好几个身份。 比如,神医北戈的关门弟子,神医南邵的名誉弟子。 比如,医学院中医班的老师,临床医学的学生。 再比如,她是那个传说中预言了山塘会发生大地震的女人,虽然时间上偏差了几天,但因为她和领导顶住压力坚持了下去,所以山塘的百姓得以成功躲避了天灾。 据说现在城市的复建工作已经进行得有模有样了。 而最关键的是,这个崔倩倩,她爱人的祖籍就是山塘的。 虽然他家这一支早就去了外地,但是山塘那边还有大量的同族亲戚。 男人很是感激裴素素,总想着有空了去亲自登门道谢。 然而三栖联合训练太累了,他压根没时间,好不容易有次提前回来了,裴素素还不在家。 这就导致他一直没能如愿。 要问他为什么不让崔倩倩代劳?毕竟女人之间说话更方便一点。 这就跟崔倩倩本人有关了。 因为崔倩倩一直觉得,裴素素预言的时间不对,那就等于没有预言。 所以功劳簿上,崔倩倩单方面把裴素素的名字划掉了。 她男人没办法说服她,自然不肯让她去惹裴素素不高兴。 崔倩倩也乐得整天跟小姐妹吃吃喝喝,逛东逛西,买这买那,哪怕从一号院门口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 至于她的孩子,反正有她婆婆带着,她只要当甩手掌柜就行了。 这样一个在娘家和婆家都顺风顺水的女人,能被裴素素的美貌吸引,多看两眼都算难得了,根本不会主动打招呼的。 然而她的小姐妹拽了拽她的袖子,提醒道:“喂,别嚷嚷了,这个女人就是师师长的爱人。” 什么?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神婆裴素素? 崔倩倩刚把目光收回,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好吧,她得承认,这个女人长得真好看,比董心妍还好看。 她羡慕了,但是她不说。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面前的裴素素已经去她家走廊下面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她斜对面。 旁边的白渠见状,也端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了裴素素旁边,给她助威。 裴素素从兜里抓了把瓜子给白渠,两人就这么现场磕起了瓜子。 为了不把人家的院子弄脏,裴素素还从兜里掏了个手帕出来,白渠见状,去把旁边的一个小桌子挪了过来,摊上了手帕。 两人把瓜子壳搁手帕上,咔嚓咔嚓磕得欢实。 崔倩倩傻眼了,她转身看了看小姐妹,那眼神似乎在问,没搞错吧? 师长夫人,这么有闲心? 居然跑过来嗑瓜子? 这不是明摆着看她出丑吗? 真气人。 小姐妹再次拽了拽她,让她不要太过盛气凌人,该去打个招呼了。 毕竟,她不开口,小姐妹也不敢开口,怕她生气。 崔倩倩深吸一口气,理智短暂的回归大脑,她上前一步,问道:“你就是师长爱人?你多大了,我看看我管你叫嫂子还是你管我……算了……” 崔倩倩犹豫了一下,改口道:“你就是那个小裴嫂子?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啊,下班了,无聊,瞧着你这边挺热闹的,过来解解闷儿。”裴素素继续磕。 她那裤兜好像有掏不完的瓜子,磕完一把又来一把,还抓了一把多的给白渠。 崔倩倩感受到了冒犯,可是人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只得再次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这里又不是茶馆,你渴了别找我。” “嗯,不找你。”裴素素话音刚落,隐身围观的金闪闪便飞了回去,叫卓彧端了一杯白开水过来。 卓彧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进了院子,喊了声婶婶们好,这才屁颠屁颠跑到了妈妈跟前,送上了一杯清水。 迎着崔倩倩震惊的目光,裴素素挑了挑眉:“看,这不有了吗?” 崔倩倩彻底傻眼了,只得看向了旁边的白渠:“那她呢?” “卓彧,叫雯雯姐姐先别写作业了,端杯茶过来再说。”裴素素抓了把糖给卓彧,赞赏他这个彬彬有礼的小模范。 很快,白渠也有了水喝。 崔倩倩找不到话说,只能尴尬的笑笑:“你们两个的孩子还真孝顺。” “没办法,总不能把孩子养成咋咋呼呼的性格,将来跟人吵架动不动脸红脖子粗的,要闹笑话的。”裴素素神色平静的喝了口水,继续磕瓜子。 崔倩倩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 这个女人没有一个字在指责她,然而实际上,字字都在指责她不顾影响,有失身份。 她只得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370我弱我有理(一更) 裴素素继续嗑瓜子。 她觉得这个崔倩倩还是有点脑子的, 居然能听出她在嘲讽挖苦。 就是可惜,脾气太臭了。 这种人轻易不会服软低头的,除非她娘家倒台了, 或者男人降职了。 至于她自己, 其实是没有多少社会价值的,不工作, 不带娃,整个人像是寄生虫, 寄生在父母的庇护和婚姻关系带来的利益里。 不得不承认, 其实这样活着, 也挺滋润的,不少人都会羡慕和向往。 尤其是在教育相对落后的地区, 人们根本想象不出来, 独生女会是多么的宠爱无限, 婆家又会多么的骄纵溺爱。 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裴素素,也会由衷的感慨一句:好福气。 但是她知道,这样的福气就像海市蜃楼, 是不可能长久的抓握在手里的。 就像温室里的娇花,一旦风雨来临, 必将被打击, 被催折,日渐憔悴, 衰败,凋零。 她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失败的吗? 所以在某个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但是她跟崔倩倩又是不同的,她的娘家只是平平无奇的农民,在当时看来, 婆家也只是农民。 所以她虽然想偷懒,但依旧抓住了机会,跟着戈赟学了一身真本事。 她有危机感,她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靠别人。 她上辈子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男人死太早了,她还没来得及放下骄傲,没来得及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方式。 加上父母和哥哥们的宠爱,让她跟几个嫂子天天鸡飞狗跳,耗尽了精力,自然不可能像这辈子一样顺利。 所以,现在的她并不会羡慕崔倩倩,因为她知道,崔倩倩就是一朵被折下来插在瓶子里的娇花,瓶子里的水就是她的婚姻,只能短暂的给她保鲜,不能持久的给她输送维持生命的养分。 一个女人,归根结底,还是要扎根大地,靠自己活着。 那才是真正的活着。 好的娘家可以是她发芽生根的沃土,体面的婆家可以是她移植后养料富足的另一处花园,但,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剪短根系,只做那摆在花瓶里的花。 裴素素想到这里,停下了嗑瓜子的手。 挑眉,看向了旁边还在抹眼泪的卢萍。 卢萍没有崔倩倩这么蛮横,但也不是什么好鸟。 她虽然认识裴素素,也听说了不少裴素素的事情,可是她并没有真切的跟裴素素相处过。 所以她并不清楚裴素素的真实为人。 她的沉默,是为了更好的观察,观察,是为了更好的拿捏。 于是在裴素素视线投来的瞬间,她哭着喊道:“原来你就是小裴嫂子,我听说你是个大好人,你可得替我说句公道话呀。我在自己家里跟男人起了点口角,既没有跑到院子里嚷嚷,也没有去大门口咋呼,不过是关上门自家人啰嗦了几句,小崔嫂子就跑我家里来敲门骂人。我只是个乡下来的,比不过她是城里的娇娇女,当然说不过她。我已经被她骂了一下午了,小裴嫂子,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果然,这女人就是我弱我有理的那种人。 说话半真半假,抹去对自己不利的,再把对对方不利的添油加醋,说得夸张一点。 要是不知情的,肯定会被她带动情绪,觉得她是真正无辜的那一个。 可是裴素素不吃这一套。 试问,要是她真的只在家里啰嗦几句,又怎么会吵到别人呢? 吵不到别人,谁会管她这个闲事? 可是她话里话外,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那么委屈,还真是个装可怜的好手。 裴素素笑了:“是吗?我也是农村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瞧着这个崔倩倩也没去我家门口骂我嘛。” 一句话,堵得卢萍哑口无言,就连崔倩倩也愣住了。 她还以为这个女人要帮着卢萍说话,没想到她…… 崔倩倩蹙眉,心中对这个女人的不满,略微减轻了几分。 裴素素没空搭理崔倩倩的心情,她站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卢萍身上的灰,提醒道:“说事就说事,别扯什么农村人城里人。城里人并不比咱们农村人高贵,他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咱们农村人种的,所以没必要把自己放在低一等的位置。自轻者,人必轻之。想要自己被人瞧得起,首先就得自己瞧得起自己,你说对吗?” 卢萍陷入了沉默,但这不是因为她认可裴素素的话,而是因为她觉得裴素素在偏袒崔倩倩。 她只能叫屈:“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居然帮着崔倩倩说话。也是,你是师长爱人,当然会帮着那些跟你一样身份高贵的人。怎么可能会帮我呢?” 说什么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卢萍可没见过这么娇贵的农村人。 听说这个裴素素连孩子都不是自己带的,而是娘家妈妈在这里照顾,这跟崔倩倩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所以,卢萍不高兴。 这个大院果然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一个个的,全都欺负她。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她太可怜了,爸妈不疼,婆家不爱,男人又总跟她吵架,还要被大院的媳妇羞辱,她真是这天底下顶顶可怜的倒霉蛋。 她越想越伤心,不住抹泪。 裴素素听着呜呜的哭声,脑袋疼。 这女人果然听不进人话。 算了,这种死犟的女人,不见得就比景丹好劝。 她只要平息事态,让崔倩倩不再找卢萍吵架就行。 于是裴素素转身看向了崔倩倩,道:“看,被卢萍误会了吧,她觉得我在偏袒你。” “啊?”崔倩倩没觉得啊,后面这两句话,不是在偏袒卢萍吗? 裴素素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这个卢萍就是这么想的,难怪白渠只让她劝一劝崔倩倩。 这下她心里有数了,她招呼了崔倩倩一声,往屋里走去。 崔倩倩犹豫了一下,被小姐妹连推带搡的,塞屋里去了。 她杵在那里,心里还是有气,气这个裴素素刚才挖苦她。 更气裴素素明明是在帮卢萍说话,却被卢萍冤枉是在帮她说话。 这都什么事儿。 裴素素也不着急,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打量起了屋里的布置。 这间是堂屋,东边山墙上挂了一幅硕大的东方红海报,海报上是冉冉升起的旭日,以及面带微笑的伟人。 西边山墙上则挂着全家福,挂历等物件。 屋脊的后梁那里,用拇指粗的麻绳吊着两根腌制的火腿,上面已经爬满了绿毛,据说这种才是正宗的腌制成功的好火腿,裴素素瞧着吓人,没吃过。 腌火腿旁边,则是两条硕大的淡水花鲢,已经开膛破肚,身上还切了几刀,可以看到里面塞的盐巴。 又是腌制的食材。 看来崔倩倩的婆婆是个喜欢囤东西的人。 就是这会儿不在家,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也没看到孩子在哪里。 裴素素打量完,发现崔倩倩还杵在那里呢,便抓了把瓜子给她:“坐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好了。”崔倩倩不高兴,声音里带着抵触。 裴素素把瓜子放在八仙桌上,道:“没什么好说的,你来配合我做做样子,等会出去,我就跟卢萍说我把你骂了一顿,你以后不会多管她家的闲事了。这事也就了了。” “……”还能这样劝架的?假装骂人? 崔倩倩无语,她可受不了被人骂,哪怕是假的,到时候面子往哪儿搁? 裴素素知道她无法接受,便笑着说道:“所以要你配合我嘛,等会儿我出去的时候,你跟我吵吵两句,做做样子就好了。” 崔倩倩没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只是狐疑的问道:“这样真的能行?” “能啊。不过这么一来,你喜欢骂人的名声可就再也摘不掉了。还得被人议论,你仗着娘家厉害,欺负我一个农村出来的。你不用瞪我,这话我不会说,那卢萍不会说吗?她只要看到我跟你吵起来,自然会把我划到她的阵营。既然是她的阵营,那自然,我的农村出身会被她拿来做文章。这很难理解吗?”裴素素其实并不打算真的这么做,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引导崔倩倩自己悟出道理来。 崔倩倩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绕明白了,才问道:“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就不能装作劝不动我,让我继续跟她吵,反正这是三号院的内部矛盾,你不管也没什么。” “我劝不动你,和我跟你吵起来,有区别吗?卢萍依旧会把我划到她那个阵营,依然会拿我的农村出身来做文章,说你因为这个瞧不起我。你真的能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吗?”裴素素毫不怀疑,卢萍真的会这么做。 哪怕裴素素压根没有站队卢萍的意思,但是这种人,就是会化劣势为优势的。 说难听点,这叫做以弱凌强。 崔倩倩到时候只会被吃得死死的。 崔倩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眉头都要打架了。 裴素素继续提醒道:“崔倩倩,你爸妈都是体面人,却只生了你一个,我想他们一定给了你充足的爱和保护,这样的爸妈,绝对不会无视对你的教育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怪你出身太好了,你爸妈的嘱咐早就被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崔倩倩咬紧了嘴唇,移开了视线。 没错,她爸妈叮嘱过她的,不要太过张扬。 裴素素瞧着戳中她的痛处了,便起身了,最后提醒了一声:“他们肯定提醒过你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已经树敌无数了,要是别人看到我在你这里吃了瘪,别人会嘲笑我没本事,还是反感你太过蛮横进而集体孤立你?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外面等着,你想好了再出来。” * 西南边陲。 景丹黑夜中随便找了个小路跑了出去,一直走到两脚起泡,也没走到城里。 她慌了,也累了,饥肠辘辘的,在荒郊野外迷了路。 天很黑,周围很静,她没办法分辨方向,只得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又冷又饿,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念起了海岛吃不完的美味食物。 她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只能靠想象来充饥。 可她还是很饿,只能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哭。 她好恨啊,恨裴素素不肯让她去找张隆,要是裴素素不拦着她,她早就跟张隆在一起了,她爸妈也就不会来抓她回去。 她真是恨透了那个坏女人,要是再让她见到那个坏女人,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而与此同时,贺祯跟景胜德已经在前面小站下车了,下一班火车要等好几个小时,两人只得去县城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找运输队的车捎他们一程。 两口子毫不犹豫,往始发站赶去。 而景丹,则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走向了一个大山沟里。, 371妈宝男,很听话(二更) 崔倩倩是有脑子的。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被小姐妹吹捧得云里雾里的, 但是真到了关键性的问题上,她还是能恢复理智的。 她在屋里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给裴素素这个面子。 虽然这么一来, 等于宣告所有人,她崔倩倩并不能在这大院里横行无忌,但这也避免了她得罪太多人。 她选择了妥协。 走出家门,来到院子里,她看着裴素素, 道:“我听你的, 不跟她吵了。” 裴素素笑笑, 不是她有能耐,而是崔倩倩的爸妈还没有把崔倩倩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她才能劝得动。 不过崔倩倩还提了个条件, 她指了指卢萍:“我不喜欢她,可以让她住到别的地方去吗?” “你可以试试, 这事不归我管, 要是你能跟其他人协调,对方也愿意配合你搬家,那你们可以私底下解决。”裴素素不想管这事,本来也不该她管。 崔倩倩却还是想找回一点颜面, 道:“我不找其他人, 我就找你的熟人。我知道孙川和黎昂都是陪着师长一路奋斗过来的, 他们两个的口碑都很好, 他们的爱人也不惹事生非, 你随便让他们过来一家就行,只要能让卢萍换个地方住,我愿意今后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裴素素也只好答应了。 各退一步吧。 不过她也没把话说死, 只说自己试试。 有这句试试就够了,崔倩倩起码保住了颜面。 裴素素也劝住了吵吵闹闹的纷争,大家都有好处。 只有卢萍被嫌弃了。 裴素素不打算去找卢萍说什么,鸡同鸭讲的滋味不好受,反正怎么讲都会被误解,索性就这么误解下去吧。 她回到一号院,发现师震已经走了。 他每天就过来两个小时左右,查一查卓彧的功课,教一教卓彧敲敲打打,回去后还得帮着照顾汤雪儿的孩子。 子聪子睿正是到处乱跑的年纪,对一切充满了好奇,有次差点摸到开水壶,还有次差点摸到电插排,把景元夏吓掉半条老命。 所以这俩孩子需要大人寸步不离的看着。 子娴则好多了,总是安静乖巧的自己坐在那里玩儿。 现在她跟卓彧的功课进度差不多,都在学着认数字和简单的汉字。 总之,师震走了也好,裴素素跟自己爹妈说话没了顾忌。 她问了问裴长庆,回去过年还是留在这里过年。 裴长庆看着怀里的令泽,默默叹了口气。 要么说组合家庭是非多呢。 但凡海岛这边的两个儿子能有一个是他亲生的,他也就能给老家那边的两个儿子一个交代了。 可是没有啊,这边的两个都是他的继子,只有闺女是亲的。 他要是不回去,两个亲儿子该多想了。 所以他笑了笑:“我回去吧,你妈就不回去了,老家这会儿太冷了,我怕她犯病,就让她住这儿吧,天气暖和,也养人。” “那您再等两天吧,三哥四哥的小院儿快好了,回头咱几个吃顿饭,到时候我叫敬戎看看部队这边有没有休探亲假的顺路的,回头让那人跟您一起回去。” “也好,你安排吧。”裴长庆不想拂了闺女的好意,便耐心等着。 部队一万多号人,天南地北的都有,哪怕找不到同一个县城的,起码可以找到同一个省里的。 到时候只要对方能跟裴长庆同行到昶阳城,裴素素就能放心不少了。 毕竟金闪闪不能在火车这样的公共场合现身,会出乱子的。 晚上师敬戎回来,她说了说这事。 师敬戎没意见,答应她明天就去安排。 * 三号院。 三栖团团长丁宝锋正在吃夜宵。 他老娘没有名字,以前叫丁徐氏,现在人人都管她叫丁老太。 丁老太是个裹小脚的老太太,每到晚上,经历过一天劳作的她都会哼哼唧唧的喊疼。 丁宝锋叹了口气,不敢使唤媳妇,只得自己把筷子放下,去厨房拎了一壶热水过来,拿了个搪瓷盆,搀上井水,给他老娘泡脚。 丁老太前半生还算幸福,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嫁给她男人后,一连生了九个孩子,由于那年头光景不好,又战火不断的,接连夭折了三个孩子,好不容易养大了剩下六个,又赶上了小鬼子入侵。 当时最大的那个儿子,为了保护被鬼子抓住的妹妹,惨死在鬼子的刺刀之下。 即便这样,他也没能保住那个妹妹,妹妹不堪鬼子的折辱,最终也跳井自杀了。 那一年,那孩子才七岁。 她男人当时在外面搞革命,回来后得知天杀的鬼子连七岁的小姑娘都不肯放过,便一时冲动,叫上几个兄弟报仇去了。 再也没能回来。 丧夫丧子又丧女的丁老太,带着剩下的四个孩子艰难求生。 为了找个男人保护他们母子五个,她选择了改嫁。 然而对方只是骗钱的,把她亡夫的钱挥霍完后,便把她逐出家门。 走投无路的丁老太,最后只得投奔外地的娘舅。 娘舅虽然庇护了他们母子五个,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 为了日子好过一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开始了在娘舅家作老妈子的后半生。 好不容易熬到儿子丁宝锋出息了,又要来伺候儿媳妇。 所以,丁老太的心里是苦涩的。 但她不敢抱怨。 儿媳妇的娘家爹妈帮衬了她儿子许多,她还指望儿子日后能更进一步呢,自然只能在儿媳妇跟前伏低做小。 连脚掌流血流脓了,她也只是在儿子跟前哼哼。 丁宝锋关上门,蹲在床前,默默的给她擦洗脚上的血污。 那些藏在扭曲变形的脚掌里面的伤口,根本没办法清洗,他只能一边洗,一边落泪。 洗完出去换水,他听到了隔壁东房传来的欢笑声。 崔倩倩在逗两个孩子玩儿。 那是他们的一对龙凤胎孩子,儿子叫丁团团,女儿叫丁圆圆,虚岁四岁。 按照实际年龄来算的话,应该跟师敬戎家大儿子差不多大。 丁宝锋杵在堂屋里,听了会那边的声音,眼睑黯然的垂下。 他就不该听他妈妈的话,娶了这么一个甩手掌柜的娇娇女。 他来当兵,就是想让他妈妈享福的。 可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不孝,他对不起他妈。 可是他又毫无办法。 他不敢得罪老丈人,也不敢忤逆丈母娘。 他们两个都在任上,想弄死他简直轻而易举。 他只能忍。 他深吸一口气,把泪水逼退,出去换水,回到西房继续给他的老母亲洗脚。 一边洗,一边心疼。 火辣辣的疼。 他又一次问道:“妈,您回去吧,叫她自己带得了,孩子马上上学了,她只要做做饭洗洗衣服接送一下就行了,别人都能做,她有什么不能做的?” “算了,再忍忍吧,妈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没什么好心疼的。”丁老太笑了笑,眼中有慈爱,也有报复了儿媳妇的快意。 她的温柔是装的,她的勤快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每天都会把脚上的伤口踹裂开,好换取儿子无条件的心疼和呵护。 只要儿子能给她洗一回脚,她这心里也就平衡了。 她劝道:“前途要紧啊,我的儿啊,妈这一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指望了。你哥哥是个酒蒙子,你弟弟又不争气,你妹妹更是气得我想上吊。我只有你了。儿啊,听话,忍忍吧。再说了,妈是为了你的孩子,自己的孙子,再苦再累,又算什么呢?” 丁宝锋听不得这话,别开头去,眼泪止不住的流。 盆里的血水像是他心尖尖上流淌出来的,是他们母子挣扎求生的血泪。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倒水。 又换了一盆干净水,进来给丁老太洗第三遍,再给她上喷点消毒水,免得感染加重。 收拾完,他心情沉重的出去了。 困意全无。 他杵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星空,越发后悔结这个婚了。 也越发的,思念起了自己的小青梅。 如果娶的是她就好了,起码不会让他妈妈这么遭罪,起码不会光顾着自己享乐,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只在每天晚上孩子玩累了回来了,才扮演一会儿好妈妈。 他好恨,恨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听妈妈的话,忍耐下去,忍到老丈人退休,忍到他们蹬腿。 到时候,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离婚重娶了。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挤出一脸笑来,回屋睡觉。 这一幕都被卢萍看在了眼里。 可怜崔倩倩,压根不知道枕边人已经在琢磨什么时候跟她离婚了。 她无知无觉的,搂着丁宝锋,说起了今天裴素素来劝架的事。 丁宝锋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会机械的回答,嗯,好,哦。 崔倩倩知道他训练辛苦,也没有太当回事,见他情绪不高,便熄灯睡觉了。 * 半夜三点。 景丹在乱糟糟的山沟里一脚踩空,摔山坡下去了。 一路滚到坡底,脑袋磕上了石头,昏死过去。 清晨五点,山里的药农早起上山采药,看到了昏迷的少女。 男人今年三十七,说过对象,但是没钱给彩礼,都黄了。 至今还是个老光棍儿。 所以,衣衫被树枝勾得七零八落的少女,在他眼中,就成了绝美的猎物。 放过太可惜了。 于是他丢下身上的篓子,一步两步,贴了上去。, 372不见棺材不落泪(三更) 凌晨五点, 海岛的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屋顶和窗檐上,不显吵闹, 反而更加催人昏睡。 自打谷赛兰住过来, 卓彧和卓彦都是跟着她睡在西屋。 这会儿房间里却只剩卓彧和姥姥两个人了。 谷赛兰年纪大了, 怀里的孩子又是化成金光直接飞走的,所以她任何感觉都没有, 依旧睡得香甜。 至于裴素素, 则跟师敬戎睡在了东边的房间门。 因为上班和上课太过辛苦, 而且临近期末,需要出卷子, 所以她昨晚十二点才睡的。 这会儿也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家里五口人,只有师敬戎雷打不动的在五点醒来了。 睁开眼, 第一件事就是拿毛巾把裴素素身上的热汗擦了擦。 正忙着,金闪闪忽然现出了身形, 小声道:“你醒啦,卓彦飞走了,不让我告诉宿主, 可是我不敢担这个责任啊,我跟你说一声好了,要不要告诉宿主,你决定。” 师敬戎挑眉。 赶紧放下毛巾,起床去外面堂屋说话。 “卓彦干嘛去了?”师敬戎很是意外,小妮子怎么不声不响的,连个招呼也不打。 金闪闪叹了口气:“上次卓彦自作主张,带着景丹去见了张隆一面,原以为可以让景丹知难而退, 没想到景丹反倒是更加痴情了。卓彦觉得自己有责任,一直很内疚,她怕景丹日后被张隆欺负,所以在景丹的灵台上印了一道救命符咒。所以景丹虽然走了,但是她一直在关注景丹的动态。要是景丹遇到重大的变故,卓彦会收到感应。刚刚她就是因为这个飞走了。” “那你快去跟着,有消息及时回来告诉我。”师敬戎松了口气,不是孩子自己出事了就好。 想想也是,就卓彦的本事而言,谁能对卓彦做什么。 所以金闪闪跟过去就足够了。 至于裴素素这边,先不说了,她最近都累瘦了,难得睡个懒觉,吵她做什么。 于是他补充道:“这事我知道就行了,快去。” 金闪闪松了口气,赶紧去找卓彦。 西南边陲,大山深处。 景丹衣衫不整的跟一个男人殊死搏斗着。 她拼了命的想把这个男人从自己身上踹开,可是男人是成年人,又是常年上山采药的药农,力气大得惊人。 刺啦一声,景丹身上最后一片遮羞布都没了,她只得绝望的尖叫起来。 距离景丹几十米开外的山头上,卓彦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一幕。 她和金闪闪都是隐身状态,两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但是卓彦并没有出手。 金闪闪好奇道:“你来了又不管,这是想做什么?” “我在等,等到景丹呼救才行,要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狗咬吕洞宾。”卓彦不喜欢她,之所以盯着她,完全是因为自己上次画蛇添足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景丹对那个张隆更加执迷不悟。 所以她要管,但是,只有一次。 她做事,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帮了景丹这一次,她就可以坦然面对上次的失误。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山沟里,景丹已经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撕咬,踢踹,猫腰从男人的腋下钻出去。 但是没用,这男人饥渴得很,就像个魔鬼,她怎么都逃脱不掉。 被男人摁在草地上的时候,景丹终于绷不住了,发出刺耳的绝望的呐喊:“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卓彦叹了口气:“何必呢,好好的日子不过,作孽。” 说着,她化作一道金光,直接把药农提溜起来,远远的丢到几里地外的山头上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景丹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呢。 卓彦直接现出了人身。 她站在景丹面前,伸手把景丹拽起来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冷笑。 声音低沉,威严,有着这个年纪的奶娃娃所不具备的成熟和肃然。 她冷着脸,问道:“景丹,这是我唯一一次帮你,你想好了,你还要不要去找张隆了?” 景丹回过神来,却又被凭空出现的小妹妹弄得心神激荡。 她从草地上爬起来,因为没有遮羞布,只得双手捂在身前,左腿交叉在右腿前面,遮挡住一丝体面。 卓彦瞧着她这个样子着实可怜,便大发慈悲,冲金闪闪喊道:“小鱼,衣服。” 金闪闪赶紧在系统商店里买了两套干净的衣服,包括裤头和文胸,一起交给了景丹。 景丹来不及震惊,立马穿上。 穿好之后,她才有空关心卓彦和金闪闪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抱着另外一套衣服,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听着,是我在问你问题,你没资格问我。快点的,我没空。”卓彦的小脸蛋儿,冷若冰霜。 景丹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顿时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这个小妹妹怎么回事,眼神比成年人还有震慑力。 好像冰霜成精了一样。 她不敢再磨蹭,赶紧回道:“去,我一定要找到他,天塌下来我也要去!” 卓彦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她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难怪妈妈会直接放弃了改造这个女孩子,看来在识人断事这门学问上,她还得好好跟妈妈学学。 她冷笑一声,背过身去:“小鱼,去找一下贺祯在哪里。” 金闪闪赶紧沿着铁路线找了一圈,最后循着味道,找到了省会城市的火车站。 原来贺祯跟景胜德已经找到始发站来了。 然而那里并没有景丹的踪迹,他们准备报警。 金闪闪赶紧回来把位置告诉卓彦,卓彦一言不发,抓住景丹的衣角,直接把她送到了贺祯附近。 贺祯还在站台上奔跑呐喊,卓彦瞧着这个女人着实可怜,便叹了口气,飞过去连她一起抓住,消失在了火车交错而过的背影里。 卓彦来到了候车室的女厕所,把这母女俩一起放了下来。 这会儿是清晨五点半,厕所里没有其他人,卓彦直接现出人身。 她看着呆若木鸡的贺祯,介绍道:“不用惊讶,我是裴素素的女儿。我妈不放心你女儿,让我过来看看。你也不用到处找人核实我的事情,别人不会信的。” 贺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得看向景丹,想从景丹口中知道点什么。 景丹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不说话。 卓彦没空跟她们母女废话,直接化作金光,消失在了两人视线之中。 只留下一句警示——“你女儿贼心不死,我和我妈都尽力了。今后她再有任何的意外和闪失,都是你自己的责任。你是她妈妈,养而不教是为过,你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还有,做错了事,应该偷偷抹去痕迹,而不是留下罪证。贺祯,别看你女儿了,说你呢。好自为之吧,如果你还想跟你男人过下去的话。” 这话让贺祯心虚得手心冒汗。 眼角余光立,是景丹质疑的目光。 为了不让景丹咂摸出什么来,她率先发难,一巴掌扇在了景丹脸上,骂道:“畜生!你把我和你爸给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整晚!” 景丹根本就不想被他们找到,气头上反手推了贺祯一把,扭头便跑:“你别再追着我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你就当我死了吧!” 贺祯哎呦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小腹还一阵阵抽痛,她只得大声呼唤起了景胜德的名字。 然而景胜德还在站台那边找她,等到清洁工过来打扫厕所发现她的时候,身下已经蜿蜒出了一道殷红的血水。 清洁工赶紧报警,景胜德最终在站前广播里听到了消息,这才知道贺祯出事了。 他找到医院,听医生说贺祯的孩子保住了,顿时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贺祯,问道:“你怎么了?明明我上一秒还看见你在站台找人的,怎么下一秒就不见了,还倒在了候车室的厕所里面?你长翅膀了?” 她能长什么翅膀? 倒是那个小女娃娃,没翅膀都会飞,太离谱了。 贺祯说不出话来,闭上眼,是那个小女娃娃威严又嫌弃的目光。 她恍惚有种错觉,好像那个女娃娃是个上位者,掌权者,是个可以睥睨众生的存在。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很荒唐,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更荒唐吗? 她只得撒了个谎:“我看到丹丹了,没来得及喊你,直接追了出来,丹丹还是要找张隆,她不听我的话,跟我吵了起来,推了我一把。还好孩子保住了,这可是咱俩的老来子,我想把他生下来。” 景胜德没意见,这孩子怀上的时间门对得上,因为贺祯临走之前,被他缠着要了一整晚。 算是弥补一下他之前的过错。 现在,两人的错误居然开出了生命的花朵,也算是好事一桩。 至于景丹…… 景胜德还是尊重了贺祯的意见:“你说吧,还要去找丹丹吗?我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我可没时间门陪你们耗下去了。” “再去看看吧,要不然,我没办法咽下这口气。”贺祯心虚的闭上了眼睛。 她依旧关心景丹,但她也想留个野种报复景胜德。 她忍了二十多年了,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她就要疯了。 再说,这孩子有可能就是景胜德的,她可以说服自己,理直气壮的把孩子生下来。 贺祯休息了一上午,下午便跟景胜德一起,按照刘家人给的地址,找去了张隆落脚的山沟沟里。 到那附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景胜德建议找个村里的吊脚楼借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去。 可是贺祯不死心。 她都找到这里了,要是不做点什么,她今晚睡不着的。 最终,景胜德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了张隆住的地方。 地方很破旧,是个废弃的茅草屋,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知道张隆靠什么活着的。 夫妻俩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多少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景丹从小娇生惯养的,怎么吃得了这种苦呢,等会儿好好劝劝,孩子应该会跟他们回去的。 然而,等他们把手电的光照进那茅草屋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辈子最反胃也最震惊的一幕。 贺祯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被一个邋里邋遢的老男人糟蹋,气得两眼一闭,直接晕倒在景胜德怀里。 而景胜德,也只能在景丹狼狈的一声“爸”里,失望的转身离开。 金闪闪见一切木已成舟,好歹松了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景丹这种人,就不配宿主和彦彦的同情。 金闪闪气鼓鼓的,给正在出期末试卷的裴素素发去了最新消息。 “宿主,景丹跟张隆那个了。” “嗯,猜到了,回来吧,彦彦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们辛苦了。” “宿主,对不起哦,早上不该瞒着你。” “你也是好意啊,再说了,彦彦这小妮子还是挺会黏人的,你会答应她,肯定是吃不消她撒娇卖乖了吧。” “……”没有啊!卓彦是命令它的哦!可恶! 金闪闪郁闷了,原来卓彦会区别对待的吗? 卓彦好坏! 金闪闪气鼓鼓的回来了,要让卓彦弥补她。 人类幼崽的撒娇,谁不喜欢呢。 山包里,景丹短暂的内疚了一下,很快把父母亲情抛之脑后,跟张隆如胶似漆的纠缠在了一起。 混乱中,借着煤油灯的光芒,她隐约看到了张隆新诗的落款,写的是致某某某,这个某某某,一看就是女人的名字。 她很好奇,一把抓起最后一页诗歌,准备看看清楚。 没想到,她才把信纸抓到手里,张隆便一个大嘴巴子扇了上来:“谁允许你动我东西了?嗯?谁让你动了?你这是不尊重我,轻贱我的人格!” 景丹被打蒙了,赶紧把信纸放下,讨好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就是太喜欢你的作品了,我想拜读一下。” 张隆只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试试她什么性格而已。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求饶了,果然是小女生,好骗。 跟他前头个死鬼老婆一样,脑袋一热,就主动过来献身了。 很好,他又可以潇洒的活下去了。 因为刚刚那一瞥,他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爸妈真的很有来头。 他的心中,不自觉冒出了把这个女人吃干抹净的恶毒念头。 于是等景丹睡着后,他把景丹捆了起来,防止她逃跑。 等她怀了孩子,她爹妈可就可以当他一辈子的银行了,连未来的退休工资都别想跑!, 373强势护妻,狼狈求情(一更) 贺祯醒了, 环顾四周,原来又回到了招待所。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景胜德手里拿着笔, 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她哑着嗓子问了一声。 景胜德停下手里的信件, 叹了口气:“还能写什么, 当然是写材料了。丹丹已经这样了,我琢磨着,还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所以我找朋友帮忙,准备把这个张隆带回咱们西北去, 哪怕找个陕北农村下放, 也比在西南好啊。你看看他们住的什么破房子, 万一刮风下雨的, 丹丹怎么过。” “什么?你……”贺祯气死了,起身把信抽过来看了眼, 看完立马就给撕了,“不行,你不能这样。” “祯祯,孩子大了, 由不得我们, 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尽可能的让她少受点罪,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景胜德也是无奈,女儿跟人私奔了, 对方还是个下放劳改的有污点的老男人。 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会尽力把孩子留在近一点的地方。 做父母的问心无愧就好了, 免得真出了什么意外,鞭长莫及。 贺祯却不想这样,她还是要棒打鸳鸯,于是她拉上景胜德出门。 景胜德一头雾水,只得提醒她:“祯祯,我还有两天假期,我今天就得走了,你要是带我去打火车票我没意见,你要是还想去别的地方,我可没时间陪你折腾了。” “不去别的地方,报警去!让警察把张隆抓起来!”贺祯没办法接受辛苦养大的女儿跟那种龌龊的老男人在一起,说什么也要再尽一尽力。 景胜德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法子,可是孩子自己愿意,也满十六周岁了,他也无能为力啊。 贺祯不听,还是想去派出所报案,景胜德只得发火了,骂道:“你去吧,你尽管去好了,回头警察找过去一问,对不起同志,你女儿自愿的。到时候你怎么说?到时候我这张脸往哪儿搁?你真当我不要面子的吗?啊?我都说了,把他们弄到陕北去,找个信得过的老乡帮忙盯着点就行了,你怎么就不听劝呢?她都能跳火车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总不能真叫她死给你看吧?” 贺祯被问住了。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她放弃了报警。 但她还是让景胜德自己先回去。 景胜德不理解,也实在是没有耐心了,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怀着孕呢,别折腾了行吗?” “我去找姑妈,我去找那个裴素素,我去给她道歉,她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帮我把丹丹带回来的。”到了这个地步,贺祯终于意识到,裴素素能把景丹拘在岛上快一个月的时间没办法乱跑,到底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她和景胜德两个人都看不住的景丹,裴素素一个人做到了。 她真是有眼无珠,真是蠢到家了。 为什么会瞧不起人家,为什么会无视人家的善意,连个招呼都不打? 非要撞上南墙了,非要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来去求人家? 真是活该,自找的! 贺祯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越想越是后悔。 她把眼泪擦干,问景胜德要了点钱,一起去车站打票。 一个回西北去,一个去海岛求情,求助。 * 因为连续下了一个礼拜的雨,自建房的进度被耽误了。 直到这天放晴,谷行之和裴四通兄弟俩才把最后一点院墙盖完了。 收拾多余的材料时,谷行之问了一句:“老四,要不你也把姓改了吧,咱哥俩都跟妈姓,多好。” 裴四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他摇摇头,沉默的推着独轮车,把剩余的砖头推到后院去,准备在两家后院角落里各挖一个茅坑,垒个厕所。 谷行之跟过来,继续劝道:“为什么不?每次大嫂二嫂骂我们,就说我们是外人,不配姓裴,既然这样,那就改了去,谁稀罕姓这个似的。” 裴四通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摇摇头,拿起铁锨,挖茅坑去了。 谷行之无奈,只好算了。 哥俩手脚利索,加上金闪闪帮忙搬运土方,天黑的时候,茅厕已经弄好了。 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北角,隔着一整个院子遥遥相对。 第二天,兄弟俩便张罗着搬家住了过来。 晚上的时候,把师家的亲眷请了过去,一起吃了顿饭。 既是庆祝乔迁之喜,也是给裴长庆送别。 人很多,依旧是小孩单独一桌,大人们坐两桌。 最大的令怡很有大姐姐的派头,一直照顾着弟弟妹妹们,不断帮他们夹菜。 除了卓彧和卓彦。 卓彧把姐姐夹来的又给夹了回去,一脸的不高兴:“我是大孩子了,姐姐你还是自己吃吧。” 令怡乐了,特地跑到他跟前,跟他比划了一下身高:“哦,这就是大孩子啊,还没到我肩膀呢。” “姐姐坏,你等着,我吃好多好多的饭,很快就可以比你高!”卓彧才不想被姐姐嘲笑呢,气鼓鼓的,拿起筷子狂吃猛吃。 一旁的卓彦则矜持多了,她个头矮,便站在小椅子上吃。 她也不要姐姐夹,她只能接受爸爸妈妈和姥姥夹的,其他人的一概不行。 令怡没办法,只好照顾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去了。 子聪和子睿不肯自己吃,非要大人喂,令怡夹了两筷子肉给他们,全被他们吐了出来。 令怡很生气,立马跟裴素素告状:“小姑小姑,子聪和子睿不肯吃饭,都吐啦。” “令怡你别管他们,等会儿景奶奶来了会喂他们的。”裴素素他们还没动筷子,因为景元夏还没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连子聪子睿都是师震带过来的。 又等了一会儿,裴素素瞧着时候不早了,便叫大家先吃,给景元夏单独留点就行。 正吃着,景元夏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裴素素打眼一瞧,呦,这不是贺祯吗? 当初这女人目中无人的走了,现在又狼狈落魄的回来了。 真是讽刺。 裴素素只当不认识她,招呼景元夏赶紧过来吃饭。 景元夏叹了口气,看了眼正拿着筷子和勺子糟践饭菜的子聪子睿,犹豫再三,还是先解决贺祯的事情。 于是她拽着贺祯,去留给她的空位旁边坐着。 贺祯很是难为情,扯了扯景元夏的袖子:“姑妈,这么多亲眷,给我介绍一下吧,我不认得。” 景元夏再次叹气,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看在自己亲哥的面子上,再帮一帮贺祯了。 不过没等她开口,师翱便站了起来,主动帮忙介绍起来。 贺祯跟在他身后,一个一个的认人。 来到裴长庆和谷赛兰跟前的时候,她还特地拿了礼物出来:“上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拜访叔叔婶婶,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叔叔婶婶收下,权当是我给你们拜个早年了。” 谷赛兰没说话,而是看了眼自己闺女。 当妈的知道,这礼物不是好收的。 要闺女点头才行。 裴素素只当没看见,坐在那里自顾自吃着。 眼看着局面僵持在那里,师翱只得帮忙圆场:“嫂子还是把东西收起来吧,敬戎这么年轻就升了师长,容易被人盯着,裴叔叔和谷婶儿不敢给女婿添乱的,你要理解他们的苦心。” 贺祯只好尴尬的笑笑,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师翱继续领着她介绍:“这是小裴的三哥谷行之,三嫂柯佳媛。旁边的是四哥裴四通,四嫂郝小娟。” “你们好。”贺祯不清楚裴素素娘家的情况,乍一听兄弟俩不是一个姓,还挺意外的。 但又正好一个是跟爹姓的,一个是跟妈姓的,倒也合理,所以她只是存了个疑问,没说什么。 她看向了旁边那个沉默不语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师翱解释道:“这是柯佳媛的娘家二姐,都是自家人。” 贺祯客套的笑笑,心说她还是没猜错的,这个裴素素的娘家人,果然是来打秋风的,要不然,何至于把娘家嫂子的娘家姐姐都带过来。 算了,不关她的事,她只要哄好裴素素,让裴素素愿意帮忙就行了。 于是,她跟着师翱,来到了裴素素和师敬戎跟前。 师翱之所以最后介绍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是最小的。 毕竟没道理放着哥哥嫂子不管,先介绍小的,那就显得他们这一大家子太过势利眼了。 贺祯赶紧赔上笑脸:“这就是表弟敬戎啊,真是一表人才。弟妹也长得好看,真是郎才女貌。” 师敬戎不喜欢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我媳妇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我只是个初中生,表嫂夸人是好意,但别乱夸,我不喜欢。” 贺祯尴尬的笑笑:“对对对,弟妹也很有才,我可是听说了,她还是北戈的关门弟子呢,南邵也跟她称师道友的,很有才华。” “表嫂自己也是文化人,应该知道无视一个人的才华只夸她的美貌是一种亵渎,下次注意点。”师敬戎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给贺祯上起了课。 贺祯头皮发麻,只得一个劲的附和,对对对,是是是,受教了。 师敬戎说完,挑了挑眉,问道:“表嫂上次过门而不入,到了大学教室都没跟我媳妇说一句话,我还以为表嫂目中无人呢。今天表嫂倒是亲切,怎么,有事来求我媳妇?” 贺祯震惊地看着师敬戎,至于吗,非要问得这么赤裸裸的? 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她很下不来台,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呢,她要是否认,还怎么再开口找裴素素帮忙? 想到这里,她只得硬着头皮,当场表态:“是我不好,上次来的时候光顾着跟丹丹吵架发火了,怕自己气头上冒犯到弟妹,所以没敢打招呼。这次过来,我是想请弟妹帮忙的,丹丹她……” “表嫂,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我媳妇很忙的。她已经在你们父母长辈缺席的情况下,帮你们照看了景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并保证了景丹没有任何的损失,还当着中医班学生的面,全须全尾的把孩子交还给你了。所以,你家丹丹的事,早就跟我媳妇无关了,懂吗?”师敬戎可不吃贺祯卖惨的这一套。 早干嘛去了? 真以为她那个女儿是好看管的吗? 也不想想他媳妇那么忙,还得费心费神的盯着这个孩子,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结果这个贺祯,居然招呼也不打就把人带走了,连句谢谢都没有。 真是无礼又傲慢。 师敬戎为自己媳妇感到不值。 所以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来道德绑架他媳妇,绝不。 他这态度让贺祯措手不及,她以为自己道个歉就行了,没想到…… 她怔怔的看着师敬戎,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局面。 思来想去,她只得无助的看向了景元夏:“姑妈,您就帮帮我吧,丹丹还是个孩子啊。我是做错事了,你们怎么骂我都行,可是丹丹是你的亲侄孙女啊。姑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做傻事啊姑妈……” 贺祯痛苦的落下泪来。 她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丈夫出轨的时候都可以不吵不闹的转身给他腾地方,可是现在,她当着一整个院子的人,涕泪聚下,狼狈求情。 这样总该打动这个表弟了吧? 哪怕打动不了他,起码姑妈会心软吧? 没错,景元夏心软了。 景丹到底是她大哥的亲孙女,她不能不管的呀。 只得开口帮贺祯求情:“敬戎啊,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骂过你表嫂了,四十多岁的人了,做事还那么没脑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活该。可是敬戎啊,人谁无过?你就看在你表嫂爱女心切的份上,原谅她吧。她会改的,她答应过我了。” 师敬戎不说话,嫌弃的看了眼他妈妈吗,态度明确,不听。 景元夏明白,师敬戎是在给裴素素出气。 而且,他这么做,是不想把拒绝帮忙的责任甩给裴素素。 她这个儿子,真是个痴情种,宁愿自己得罪表亲,都不肯让他媳妇自己来处理这事。 当妈的心知肚明,只得继续劝道:“你大舅年纪大了,丹丹要是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可受不了这个刺激啊。再说了,他现在在首都做事,要是这事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儿搁?你就看在你大舅给小裴撑过腰的份上,原谅你表嫂吧。” 师敬戎还是不说话。 他在等一个道歉,一个诚意十足的道歉,而不是推卸责任,说什么“光顾着跟丹丹吵架发火了,怕自己气头上冒犯到弟妹,所以没敢打招呼”,太假了,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要是贺祯是个聪明的,那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狗眼看人低,承认自己没有教养,辜负了裴素素的一番辛苦和好意,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点头的。 他的心思,景元夏猜不到,倒是师翱率先明白了过来,赶紧给了罗岚一个眼神暗示。 罗岚就坐在景元夏旁边,便侧身在她耳朵边上说了说。 景元夏恍然,赶紧拉着贺祯,去旁边指点一二。 贺祯握紧了双拳,深吸一口气,问道:“一定要这样吗姑妈?” “你以为呢,我这小儿子最是护短,你自己想想你上次做的过不过分,换了谁不生气啊。”景元夏苦口婆心的,劝道,“再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丹丹弄回来,这点面子算什么?你难道真想看到丹丹被那个老男人磋磨到年纪轻轻就丢掉性命?” 贺祯不想,当然不想,要不然她也不会来求情了。 她只得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去道歉。” “要诚心一点。你这表弟可是小裴废了好大功夫从长白山救回来的,这两口子感情比谁都深,你轻贱小裴,就等于是在轻贱你表弟,你懂了吗?”景元夏最后提醒了一句。 贺祯点点头:“明白了姑妈,我听你的。”, 374妈,我对你很失望(二更) 贺祯回到饭桌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裴素素鞠躬道歉。 她尽可能放低姿态,让自己看起来诚意十足。 并再三保证, 今后景丹的教育问题, 一定听取大家的建议, 积极面对,努力改正,争取早点让孩子认识到人生不只有男人, 不只有爱情,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更光明的图景。 总之, 有点官腔, 但是姿态也确实低到了尘埃里。 都到这个份上了, 裴素素也不好继续置之不理。 她放下筷子,提了两个要求:“第一, 我需要先去确认一下景丹的状态,要是她跟那男人如鱼得水,就算我去把她带回来,她也会怨恨我一辈子, 还会找机会再跑。所以我想, 最好是等一等,等到那个男人原形毕露了,再一次搞定。当然,如果那个男人现在就对她不好, 她自己也认识到错误了,我现在就可以把她带回来。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孩子很倔, 不吃点苦头不会回心转意的,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催我。” 贺祯赶紧点头,只要裴素素肯帮忙就好。 裴素素又提了第二点要求:“我明确说好,我很忙,这是我看在我婆婆和大舅的份上,最后一次帮你,要是这次之后景丹还是跑了,你永远都别来找我了,我没空。” “好,你放心,这次我一定看好她。”贺祯不敢提出任何异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现在先把人弄回来就行。 裴素素叹了口气,不吃了,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大哥二哥跟我走,表嫂你也跟着吧,彦彦,走。” 卓彦赶紧跑过来帮忙,一道金光闪过,四个大人一个娃娃便消失在了原地。 裴素素不在场,师敬戎可以敲打敲打景元夏了。 他给景元夏留了面子,把她叫到了外面路上,避开了众人,这才不客气的说道:“妈,我对你很失望。今天人多,我媳妇要是不答应你,便成了她不识好歹,不念长辈恩情。可是妈,你听好了,我媳妇很忙,她不是你做人情的工具。我不管你还有什么亲戚什么故旧,跟我没关系,跟我媳妇更没关系。这件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景元夏没说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她也知道,自己没帮上小儿媳妇的忙,还给添乱了。 儿子怨怪她也是应该的。 可那毕竟是她娘家人,难得开一次口,她实在不好拒绝呀。 再说了,贺祯不是认错了吗,何必揪着不放呢。 她的沉默,显然是对师敬戎的话有所不满,师敬戎也不惯着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不在乎。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心软很容易被人拿捏被人利用。现在只是贺祯,远了两层,我可以不计较。可如果今后你为了师栩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找我媳妇帮忙,你可别怪做儿子的跟你翻脸。” “敬戎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妈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景元夏有点生气了,好端端的,提师栩做什么。 她轻易都想不到这个人了。 师敬戎却不这么想。 师栩虽然在坐牢,但这世道很快就要变天了,谁敢保证师栩会不会找到什么通天的渠道,偷偷跑出来? 到时候师栩举目无亲,自然只能来找曾经的爹妈哭诉求情。 一旦景元夏心软,师敬戎必定会翻脸。 绝不回头。 他现在提前给他妈打个预防针,其实也是为了母子关系着想。 可别真到了那一步,再来怨怪做儿子的没有提醒她。 所以他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妈,你可千万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 景元夏不想理他了,转身直接去了院子里,吃饭。 师敬戎却没了胃口,他杵在门口路上,看着头顶的星空,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为什么越来越看不惯他爸妈了。 是因为二十九年的亲子关系的缺位吗? 还是因为相认之后短暂的感情培养,抵不过他对父母的种种不满。 他受不了自己媳妇那么辛苦,景元夏和师震却全都围着二哥的孩子在转。 他可以不要景元夏过来,但他就是没办法看到景元夏那么心安理得的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反倒是找了个景丹来帮忙。 到头来,忙没帮上,乱添了不少。 这是亲妈该做的事?起码的查证都不做一下就乱塞人,太随便了。 也许是他接受这样的亲情接受得太顺利了。 以至于他爸妈很快就度过了适应期,好像前面那二十九年没我存在过。 想了很久,他意识到,没错,他一直在麻痹自己,暗示自己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试图把自己融入这个家里。 尤其是一开始知道他妈妈就是赫赫有名的景团长,他真的会因为孺慕之情而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一切。 可是,生活是鸡零狗碎的,是会消磨人的情绪的。 如果他从小被景元夏和师震养大,自然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父母的一切,甚至可以为他们辩解一句,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觉得二哥那边更需要他们而已。 但实际上,二十九年的缺位,是一辈子也弥补不来的嫌隙。 哪怕彼此都觉得尽力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平衡。 他拿什么去跟哥哥们多出来的三十二年的母子情深做比较。 没得比。 所以爸妈可以无意识的对二哥偏爱,还觉得自己没做错。 哪怕他们明面上尽力端水,但实际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就连他自己也清楚的意识到,这辈子的父母亲缘,也只能这样不咸不淡的将就下去了。 不过木已成舟,他再意难平,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让自己的一双儿女不要遭受同样的处境,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的补偿了。 想到这里,他真的还是好想转业,好想把大把的时间用来陪伴和教育子女。 哪怕他身不由己,被推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他还是想回归家庭,想相妻教子。 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没办法理解。 但是,他真的很想遵从内心的召唤,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去做他最想做的事情。 再等等吧,听说八十年代有大裁军,说不定有机会呢。 总之,先把三栖作战部队训练好吧,他就算想退,也不能敷衍了事,他要对得起组织的抬举,对得起那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 * 裴素素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景丹的脖子上套着一圈拇指粗的麻绳,绳子捆得很紧,只能勉强让她保持呼吸,不被勒死。 双手则被捆在了背后,手腕上是细细密密的被勒出来的血痕。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来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了。 她的身上没有穿衣服,而是用各种植物的叶子,编织了一圈奇形怪状的花草之环,套在了两处需要遮羞的部位。 她脚上没有鞋子,每走一步,都要踩在崎岖的山石上,脚底心都是血。 她哭得眼泪汪汪,可是心狠的张隆,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手里拿着鞭子,抽打着景丹的身体:“贱人,我就猜到你会跑,特地给你打了死结,没想到你不死心,还想跑。老子下放这么多年了,来一个跑了一个,全都是吃不了苦的,气死老子了。好不容易又送上门一个不怕死的,我会让你跑?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等你听话生下孩子,我自然会解开你身上的绳索,放你自由。” “这就是你的爱吗?你一直都在骗我,是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为了你,连我爸妈都抛下了,我还惹恼了那个坏女人,把她周围的人全都得罪了一遍。我为了你,我背叛了全世界,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景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这简直是从前的她无法想象的地狱。 张隆冷笑一声,不说话。这个蠢女人,还在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骗财骗色,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他阴鸷的笑让景丹感到恐惧,她只得哭着求饶:“你是不是需要钱?你可以好好跟我说啊,我可以找我爸妈要的,你松开我好不好?” 泪水从脸上滑落,把肿胀的皮肤沁得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忍不住。 她太委屈了,太伤心了。 她一腔真诚,为什么奔赴是却是一个变态啊? 难道下放真的会使人疯狂吗? 难道张隆真的只是为了骗她爸妈的钱吗? 他对她,难道没有一点点的真心吗? 她无法接受,她也不想接受。 张隆嗤笑道:“钱?对啊,老子需要钱,更需要一个暖床的。” 这样冷漠无情的话语,景丹真的无法接受。 她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就是她爱了两年的男人。 她真的崩溃了,哭着哀求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他们威胁你,要你把我逼走?我不会走的,我爱你啊,你是我的灵魂伴侣,不是吗?你把我松开好不好?我们一起好好过,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好的。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张隆被这话逗笑了,他扯着景丹的耳朵,伸手拍打着她的脸庞:“爱我?爱我为什么要跑?嗯?不就是挨了一顿打吗?至于吗?你的爱这么廉价?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你又怎么让我相信,你可以陪着我在这里熬下去?嗯?” 景丹的脸很疼,下意识想躲,却被张隆猛地抽紧了手里的麻绳,吼道:“还敢躲?再躲我就把你的腿打断,让你这辈子都爬不出这座山!” 男人的威胁让景丹浑身发抖,她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她真的回不到爸妈身边了吗? 她好害怕,好后悔,如果真的断了腿,她还要怎么活啊。 她只得哭着求饶:“我不躲了,你别弄断我的腿,我求你了。” “那好,乖乖站着,让我掌嘴,一下都不准躲,躲了加倍!”张隆面目扭曲的把麻绳放松一段,叫景丹跪在他面前,老老实实挨打。 啪啪啪的,一声一声,都在摧残景丹的意志,更是在折磨贺祯的心。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很想冲上去弄死这个男人。 裴素素没有拦着,她让卓彦解除了隐身,一群人齐齐向茅草屋走来。 是该做个了断了。, 375乱点鸳鸯谱,攀高枝(三更) 贺祯还没冲到张隆跟前, 师翱和师翔已经抢先一步,把张隆摁在了地上。 裴素素拦住了贺祯,问道:“你考虑清楚, 如果你现在打他, 那就没办法报警了, 要不然你也会被抓起来判刑。” “不报警,你表哥在机关,到时候影响不好。”贺祯已经想清楚了, 这事怪只怪她家的是姑娘,舆论上吃亏。 哪怕景丹是被骗的, 世人也只会骂景丹不检点, 不要脸。 所以她打算私下解决, 把张隆痛揍一顿, 赶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就好。 裴素素见她想清楚了,这才松开了她。 贺祯立马冲上去, 抢过张隆手里的皮鞭,怒火倾泻。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是她这几天担惊受怕和愤怒的释放,一时半会儿, 根本停不下来。 裴素素沉默的看了眼,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叫金闪闪帮忙,把景丹身上血肉模糊的绳索解开。 景丹死里逃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跌坐在地上, 整个人都萎了。 耳边是啪啪的鞭笞声,惊心动魄,可见她妈妈还是疼她的。 这一刻, 她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误解了她妈妈。 可惜以前她不懂,既然爱她,为什么要把爸爸的错误惩罚在她身上。 每次她爸出点什么事,她妈就会说一切都是为了她,进而不断的怨怪她,指责她。 她觉得这就是借口,是她妈软弱无能的借口。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 如果不爱,她妈妈不会这么气急败坏,如果不爱,她妈妈不会一边哭一边骂。 她有点意外,也深感触动,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坏女人丢下的一条宽大的毛巾。 坏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悲悯,只有嫌弃和厌恶。 她沉默的把毛巾披在了身上,背对着身后的私人行刑现场,一把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花草之环。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干在脸上,拉扯着她的皮肤,有些紧绷,有些难受。 她需要洗把脸,再好好的洗个澡。 但不是现在。 她搞不清楚这个坏女人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就像她搞不清楚,那天卓彦是怎么救她的。 但是这不重要,她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这个坏女人设的苦肉计,就为了让她回去。 她用她伤痕累累的手臂抓住了裴素素的脚踝:“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收买了张隆,故意让他这么对我?” 裴素素觉得这小孩真的是没救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幻想自己的情郎有苦衷呢。 造孽,也不知道贺祯到底怎么教育的孩子,居然教出来这么一个脑子进水的玩意儿。 裴素素懒得搭理她,冷着脸说了声松手,声音里是明显的不耐烦。 景丹吓得一个哆嗦,手指松开,不敢抬头看她。 裴素素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所以她还是敲打了景丹一句:“你不是我生的,我有这个时间跟你玩苦肉计过家家,我不如多陪陪我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 “是吗?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张隆原本的样子?他以前都是骗我的,可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景丹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冲刷掉旧的泪痕,添上了新的伤心。 裴素素已经不想再跟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说话了,她直接喊了声自己闺女:“彦彦,妈妈想回去了,你等会再来接伯伯们吧。” “好!”卓彦也生气了,这个景丹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把妈妈送了回去,又独自飞了回来。 这一次,景丹可算是看清楚了。 原来是卓彦,她居然有这样的大神通!天哪,说出去,谁信啊。 她怔怔的看着一道金光变成了卓彦落在她面前,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身后,贺祯的疯狂还在继续,而张隆,已经奄奄一息。 师翱适时拦住了她:“好了嫂,收手吧。” 贺祯停不下来,最终是金闪闪现出身形,强行把贺祯拽开了。 卓彦跑过去看了眼张隆,还有气,死不了。 便俯身在张隆灵台处封了一道符咒。 张罗完,卓彦对着好奇的大伯解释道:“他会忘了他跟景丹的一切,包括今晚的毒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 夜深人静,裴素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师敬戎也没睡,干脆坐起来,拉了下电灯的开关绳:“有心事?跟我说说。” “我担心彦彦。虽然我知道,景丹这样的算是极端的例子,可是万一呢?万一将来也有个甜言蜜语的坏男人来骗咱家彦彦呢?就算她不信甜言蜜语,可万一对方有很多金子呢?你说,咱们到底该怎么教育她,才能让她抵制住那些诱惑?”当妈的今天有点魔怔了。 虽然她厌恶贺祯,可当她看到贺祯这么瞧不起人的副局长,居然也愿意为了孩子低下头来求她,她还是有所触动的。 她想吸取贺祯的经验教训,化为己用。 再者,那三号院的崔倩倩,也是个生动活泼的例子。 爸妈都是大人物,所以崔倩倩鼻孔朝天,跟贺祯一样瞧不起人。 她不想自己的彦彦也会这样,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妈妈。 所以她睡不着。 心里像是千万只蚂蚁在爬,难受死了。 师敬戎搂着她,安慰道:“媳妇儿,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我是觉得,父母的言传身教是最重要的。如果父母是个失败的例子,那孩子就有两种可能。要么上行下效,要么以父母为反面教材,时刻警醒自己,不要行差踏错。但如果父母是成功的例子呢?我想,只要这孩子不是天生坏种,那应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会吗?”裴素素没有这么乐观,景元夏和师震未必是糟糕的父母,他们可能只是溺爱了一点,但他们教出来的三个孩子,都谈不上成功。 师敬戎知道她会这么想,他试着开解道:“师栩跟正常人不一样,咱们姑且先把她当成天生坏种好了。抛开她不谈,你看看大哥和二哥。他们以前虽然荒废时日,但也只是不上进而已,他们可没有害过人,也没有气急败坏的找爷爷要财产。” 那倒也是,所以裴素素只是嫌弃公婆的溺爱,并不是怀疑他们的为人。 不过过日子嘛,大多都会磕磕碰碰的,但是他们这一大家子,这么多年来在海岛没有不顾形象的红过脸,也算是挺不错的了。 她靠在师敬戎肩上,换了个姿势,感慨道:“是啊,大哥二哥本性不坏,只是一开始不想奋斗而已。他俩结婚之后都挺有担当的,我挺意外的。” “是啊,所以我觉得,他们还是受到了爸妈的影响。我爸一辈子跟我妈相濡以沫,咱们可以嫌弃他们对待咱们不算公正,但他俩的感情还是可歌可泣的。所以你看,大哥和二哥,是不是对他们的媳妇都挺好的?这难道不是正面的例子吗?咱们只要把爸妈溺爱的那部分剔除掉,时刻警醒,互相监督,这不就得了?”师敬戎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哄道,“睡觉吧,你放心好了,孩子要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我来当坏人。” “好哇,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裴素素振奋精神,熄灭了电灯,睡觉。 * 快过年了,贺祯没有走。 她的假期还没用完,西北的冬天太冷,她想等到开春了再回去。 反正山包里有地方住。 她便在这里,一边培训景丹做饭洗衣打扫庭院,一边度假养胎。 没事还会帮着景元夏带带孙子孙女,有时候也会做些糕点果脯,送到前面大院来。 裴素素每次都是爱答不理的,她也没生气,总是赔着笑脸,主动帮着谷赛兰做点事。 比如晾晾衣服,扫扫院子,尽尽心意。 时间长了,裴素素也就不甩脸子了。 只是两人见了面,她依旧不会主动打招呼。 这天下班回来,裴素素发现景丹也在。 她很厌恶这个孩子,不禁蹙眉,想撵景丹走。 白渠等了她半天了,见状赶紧从家里走了出来,挽着裴素素的胳膊,去院子外头说话。 “什么?贺祯找你说情?”裴素素真是受够了,这个贺祯到底想干什么? 白渠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也是考虑到谷婶儿年纪大了,做不动了。现在贺祯愿意让景丹留在你这里帮忙,景丹自己也点头了,就看你什么态度了。我都帮你试过了,景丹现在什么都会做,你要是不信,等会儿晚饭吃吃看,都是景丹自己做的,我亲自在旁边盯着的。” “她一个刁蛮千金,还会伺候人?”裴素素不信。 白渠也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的。 她劝道:“你别把她往外推,你也不差她这两口饭,权当是养了个小猫小狗,能帮谷婶儿省不少力呢。” “可我受不了她,万一什么时候恋爱脑又犯了跟人跑了,我可没办法赔贺祯一个孩子。”裴素素还是想拒绝,她可不想再沾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了,怪吓人的。 白渠哭笑不得,指了指那边的三号院:“不用,我都帮你想好了,这景丹啊,就在你这里帮衬两年,等到卓彧上小学了,她也该成年了。回头我做媒,把她说给那个死了老婆的李副政委。正好董心妍不愿意,这不是正好也帮了董心妍一把吗?” “啊?这……人家是死了老婆,可是这种一言不合就跟人私奔的小祖宗,还是别介绍过去祸害人家了。”裴素素觉得白渠异想天开,这景丹还不一定能不能待下去呢。 白渠笑着宽慰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都帮你张罗好了,只要你点头,这事儿一定能成。” “你这么有把握?”裴素素还挺惊讶的,白渠这是不声不响,给她整了个大惊吓啊。 白渠哭笑不得:“那当然,不是我吹,咱们这大院里头,除了崔倩倩我劝不动,其他人都是给我几分面子的。” 这话确实,崔倩倩是最不好惹的。 裴素素没有反驳,但还是面露犹豫。 白渠只得变通道:“你要不这样,反正贺祯还在岛上,你就先让景丹试岗一个月。要是这一个月内你还算满意,那就这事就按我说的办。要是这期间她不听话,又乱来,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劝贺祯死了这条心。再说了,你想想啊,那董心妍再好,也只是个工人子女,还沾着小姨子的名头,多难听啊。可景丹却是正经的机关子弟,爷爷又是景柏泰,多少人想攀高枝还攀不上呢。男人嘛,都猴精猴精的,有更好的,谁会退而求其次?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景丹跟张隆那一段不太光彩,可那个李副政委也死了老婆,扯平了呀。”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裴素素真是服了,受不了白渠软磨硬泡的本事。 于是她回去后,尝了尝景丹做的饭。 可别说,味道还行。 不过她没有当即拍板,而是先跟谷赛兰去屋里商量了一下。 谷赛兰倒是没什么意见,只叮嘱道:“你问问女婿吧,我怎么都好说。” 夜里,师敬戎回来了,裴素素把这事说了说。 师敬戎乐了:“我说呢,难怪今天李宗旺一直来我面前晃悠,原来是有人要给他保媒。这事你先别点头,我问问大舅吧,总归是欠他人情,这事了了,咱们也就不欠他什么了。” 第二天,师敬戎叫师翱去对面大市给景柏泰打了个电话。 详细解释了一下景丹的事情。 景柏泰没什么好说的,问就是一句话:“敬戎和小裴办事,我放心。你告诉他们,他们就是这孩子的再造父母,以后这孩子的事不用问我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信他们两口子。”, 376大嘴巴,谣言四起(一更) 海岛, 监狱。 冷家栋和冷家梁终于刑满释放了。 两人从狱警手上接过原来的衣服和随身物品,沉默的走出了大门。 冷家栋很不高兴,提醒道:“先找两个蠢女人谈恋爱, 有了落脚的地方, 再去找沈秀报仇。” “嗯。”冷家梁也是一脸的阴狠。 这个沈秀太可恶了, 原本兄弟俩只要坐牢半年就行了,没想到沈秀报复他们,又搜罗了一些他们欺男霸女的罪证, 给他们加了三个月的刑期。 不得已,兄弟俩只好努力表现, 争取早点出来。 还好, 狱警很好骗, 两人每天做做戏, 终于赶在过年之前重见天日了。 后天就是新年,两人现在身无分文的, 只能先吃软饭。 至于报复沈秀,再等等。 经过知青点的时候,两人听到了里面婴儿的哭声。 冷家栋挑了挑眉,指了指旁边的院墙:“家梁, 过来, 借个肩膀。” 冷家梁没问做什么,走到院墙下面,蹲在了墙根处。 冷家栋踩在他肩上看了眼,但见刘丽娜正单手抱着一个奶娃娃, 另一个手提着一桶要洗的尿布,准备去水井那边清洗。 对门的徐慧见了,赶紧从屋里出来, 帮了一把。 徐慧把尿布放下,抬起井口的压杆压水,问道:“马上过年了,侯孝廉还出要去赚钱吗?不能休息两天?” “养孩子费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丽娜不喜欢怨天尤人,能跟侯孝廉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比什么都强。 徐慧叹了口气:“你说说你,那个小裴老师给你安排了民宅你就去住呗,不比这里清静吗?这里这么多人,孩子一哭别人就嫌烦,反倒是惹一身骚。倒不如搬出去,你可以安安心心做点事,孩子哭会儿也没什么。” “没办法,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原本我想着,要不我去帮她照顾她家卓彧和卓彦吧,她又要上班又要上学的,都瘦成啥样了。可是她说,我孩子一岁之前不考虑让我过去,因为孩子一岁之前最难带,让我踏踏实实的先顾好自己的孩子。不过现在我也不用过去了,听说她婆婆给她找了个亲戚家的小姑娘帮忙,还挺勤快的,人长得也俊,我见过。”刘丽娜转身抓了个小马扎过来,又去把晾衣绳上的床单拿下来,央求道,“你帮帮我吧,把宝宝绑在我背后。” “你不能弄个背篓吗?非要这么麻烦?”徐慧真是无话可说,她觉得刘丽娜好傻,这么辛苦的日子,搁她是受不了的。 刘丽娜笑笑:“高明月大姐说了,孩子还小,没力气自己支棱起来,还是绑在身上安全一点。” 徐慧叹了口气:“好吧,你坐下,我来弄。” 徐慧不是第一次帮刘丽娜绑孩子了,她是真的不忍心,好好的一个年轻姑娘,不能先顾自己吗?非要谈恋爱结婚生子,哎,这日子过得,简直难上加难。 可是刘丽娜乐在其中,她也管不着。 只得提醒道:“我出去置办点年货,你自己小心点。我听说冷家兄弟今天出狱,你要是遇着他们,记得绕着走。” “我明白。”刘丽娜帮了沈秀,冷家兄弟在知青点欺负人的罪证就是她和侯孝廉搜集的。 所以徐慧有点担心她的安全。 刘丽娜自己也清楚,这种人一旦出来肯定会报复她的,只是她愿意相信海岛的治安,也愿意相信恶有恶报。 要是实在惹不起,她只要留在院子里不出去就好了。 徐慧叹了口气:“行,那你忙吧,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和孝廉不讲究这个,随便吃点就好。反正现在过年连放假都没有,没什么年味的。”刘丽娜笑笑,拒绝了徐慧的好意。 徐慧无奈,只好出去了。 眼看着徐慧一旦出来就会注意到他们,冷家栋赶紧从冷家梁身上跳了下来。 拽着冷家梁便走。 兄弟俩一路上琢磨了一下,准备先去看看那个帮裴素素照顾孩子的小姑娘,说不定是个好骗的呢。 真要是好骗的话,他们就把裴素素的孩子偷走卖了,看裴素素还得意什么。 毕竟,要不是裴素素,警察哪敢抓他们啊。 所以兄弟俩目标一致,准备先去大院外面的路上蹲守一波,至于找女人吃软饭的事,不急。 大不了天黑的时候再偷摸钻进沈秀家里,正好找沈秀报个仇。 两人来到大院外面,才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的大院虽然也气派,但远不如现在阵仗大。 光是门口的路上,就多了两排粗壮的桫椤树,估计是扩建的时候,从动工的地方移植过来的。 很气派,也很方便。 兄弟俩找了棵异常粗壮的桫椤树躲在了后面,一边乘凉,一边等着。 * 景丹最近安静得不像话。 她的事情被大家瞒了下来,对外只说她路上遇到了强盗,被强盗抢走了钱财还打伤了,绝口不提她跟人私奔的事儿。 要不然,舆论一定会把景丹攻击得体无完肤。 长辈们这么做,既是保护景丹,也是维护她家长辈的面子,算是全都兼顾到了。 只可惜那李宗旺是个大嘴巴,亲事刚定下来,他就到处嚷嚷,说自己再过一年半就是景柏泰的孙女婿了。 他这么张扬,自然有人好奇,好端端的,景柏泰为什么要把孙女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二婚男人。 这说不过去啊,毕竟李宗旺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景丹要是跟他成了,明显是下嫁,吃亏吃大发了。 于是有人暗中打听起来,这个景丹肯定有问题。 打听来打听去,便不知不觉传开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景丹早就不是黄花大姑娘了,而是一个被老男人骗了身子的二手货。 事儿越传越邪乎,还说景丹怀过孕,打过胎,肚子里死过人,当然只能嫁给死过老婆的二手男人。 裴素素太忙,压根不知道这些流言,倒是谷赛兰意识到了什么,贺祯再来给景丹上思想教育课的时候,谷赛兰便打断了贺祯,提醒道:“隔墙有耳。” 可是为时已晚,如今的景丹走在路上,总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鄙夷和嘲讽。 好在她心里有事儿,压根注意不到这些。 她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还是坏女人给她弄的三七膏,效果很好。 她妈妈一个劲的催她给裴素素道谢,她迫不得已,只得在裴素素某天下班回来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没想到裴素素居然不理她。 真是讨厌。 可是她不敢发作,只得自己默默把委屈藏在心里,慢慢消化。 谷赛兰这个老太太倒是挺好说话的,每天只要她做做饭洗洗衣服就行了,孩子都是谷赛兰自己带着。 所以景丹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于是她找她妈妈叫苦,说她太无聊了,与其每天在院子里发呆,不如去大学那边借点书看。 她倒不是真的喜欢学习,她只是喜欢看杂志。 而大学图书馆,无疑是免费的杂志获取处。 可惜她不是大学的学生,到头来,还是得求裴素素给她开绿色通道。 她真的不想开口求裴素素。 可是她实在太无聊了,做饭很简单的,一会儿就好,洗衣服也不用太麻烦,裴素素这一家子,除了卓彧和师敬戎的衣服有点脏,其他人的都还好。 而且裴素素和师敬戎的裤头,都是他们自己洗的。 景丹只要洗外穿的衣服就好了。 这不,现在又闲下来了,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去大学那边看看。 因为别人放假了裴素素又不放假,这会儿还在教学楼办公呢,不知道整天在忙什么。 于是景丹跟谷赛兰说了一声:“奶奶,我去大学那边找婶婶问点事儿。” “去吧。”谷赛兰瞧着才上午八点,离做午饭的时间还早,便没有阻拦景丹出去。 毕竟是景柏泰的孙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 景丹松了口气,临走时被谷赛兰叫住,塞了十块钱给她:“拿着,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马上过年了,就当是我给你的压岁钱吧。” “谢谢奶奶。”景丹客套了一下,把钱收着,转身出去了。 刚到院子门口,便看到三号院的那个李副政委跑了过来。 李宗旺今年三十一,长得还算帅气,就是太老了,都快赶上两个景丹的岁数了。 他的皮肤黑得吓人,个头不高不矮,一米七五的样子,勉强符合景丹的要求。 至于文化水平,那对不住了,这人就是个高小毕业的文盲。 别说是跟景丹谈论诗歌了,就连常用字都有可能写不对。 景丹瞧不上他,尤其是知道白渠打算把这个男人说给她做丈夫,她更是受不了。 偏偏她妈妈很乐意,还带着她跟李宗旺吃了顿饭,她现在就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的,被所有人默许,成了李宗旺的未婚妻。 再过一年多,等她满了十八周岁就可以嫁人了。 正好她的材料寄过来之后一直没有落实,她妈妈说等过完年回去给她谎报一下年龄,报大两岁再正式转过来。 所以目前,她的组织关系材料,以信息有误为由被退回去了。 她不想理这个人,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可是李宗旺不想错过攀高枝的机会,赶紧追了上来:“丹丹,你别走啊。” “你好烦啊,我还没有成年呢,你再纠缠我,我就去找你们团政委举报你。”景丹受不了了,这男人跟狗皮膏药一样的,真烦。 李宗旺不生气,反倒是眉开眼笑的:“举报我什么?举报你未婚夫又来讨好你吗?说出去别人只会笑话你孩子气,不会指责我什么的,我又没有动手动脚的,我多正人君子啊。” “你可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图我什么。我是没有工作,没有本事养活自己,那也不代表我只能找个死了老婆二婚的,你听懂了吗?”景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凡李宗旺有点文化她都可以凑合一下,可惜他没有。 李宗旺还是满脸笑意:“是,我承认,我图你家势好,可我也可以给你带来好处啊。你要是真的跟我结婚了,我工资全部上交。到时候我孩子也两岁了,可以送到托儿所去,不用你带,咱们可以养两个自己的宝宝。你要是嫌弃我没文化,我也可以找你学啊。你要是嫌弃我笨,随便打,随便骂,我绝不还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你。”景丹不买账,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李宗旺只好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喊道:“你回来,只要你肯回来,我拿一百块给你当零花钱。” 嗯? 还有这样的好事? 景丹停下了脚步,回头诧异的看着李宗旺:“我可跟你说好了,我是一定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个这个心吧。” “你说了不算,你妈妈都同意了。”李宗旺笑呵呵的掏出兜里的钱,“你到底要不要?” “钱我要,你这个人,我不要。”景丹冷哼一声折回来,抢走了李宗旺手里的十张大团结。 李宗旺反手拽住了她的膀子,笑嘻嘻的凑上来:“生气啦?果然还是个小孩子,难怪会被人骗去山沟里。” “李宗旺,你别得寸进尺了!”景丹气死了,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传出去的,连李宗旺都知道了。 她恶狠狠的瞪着李宗旺,质问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是不是坏女人告诉你的?” “坏女人?你说小裴嫂子吗?她哪有这个闲工夫。”李宗旺是个大嘴巴,特地弯下腰,看着这个一米六不到的小丫头,澄清道,“是那个卢萍说的。” “卢萍?她怎么知道的?”景丹认得这个女人,有时候买菜的时候能遇上,是个特别小家子气的女人,景丹不喜欢她。 李宗旺小声道:“她男人以前是师霖首长手下的,可能是师霖首长告诉他的?毕竟他儿媳妇是黄昱,黄昱又是你表婶婶,知道也不奇怪吧。反正你别冤枉人,不是小裴嫂子说的。” 景丹不说话了,难道真的是黄昱?这不对啊,黄昱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黄昱是师霖的儿媳妇,是黄坚的女儿,巴不得搞好跟景柏泰的关系,让她亲爹高升呢,所以黄昱巴结她还差不多,完全没道理毁了她的名声。 再说了,师霖到底是个退休干部,不至于做大嘴巴来议论晚辈的是非吧? 一定是别的什么人! 想到这里,景丹准备找卢萍问个清楚! 她不去买东西了,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三号院。, 377算计,抢个金龟婿(二更) 李宗旺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有自知之明,肯定是劝不住景丹的,所以他赶紧去找贺祯。 贺祯最近心情好多了, 正端着一海碗的臊子面, 出溜出溜的, 吃得欢实。 李宗旺忽然来找,她赶紧擦了把嘴,客气的让李宗旺坐下说。 李宗旺看了眼旁边正追着孙子喂饭的景元夏, 有点难为情。 贺祯无所谓的笑笑:“没事,都是自家人, 没什么不能说的。” 李宗旺这才解释了一下:“我请了探亲假, 想带丹丹回家给我爸妈看看。老人家催婚催得急, 一个劲的让我跟我小姨子凑一对儿, 我总得让他们亲眼看看丹丹才能说服他们。结果我跟丹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提了她被骗到山沟里的事, 她现在找卢萍吵架去了。” 贺祯有点意外,问道:“三号院的卢萍?她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啊,我琢磨着,会不会是你们这边走漏了风声, 她爱人以前在师霖首长手底下待过。”李宗旺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师家这边。 贺祯蹙眉, 放下碗筷,道:“不可能!肯定是这个卢萍有问题,走,你带我去看看。” “啊?不能吧, 我看她人挺好的啊。”李宗旺比较吃卢萍哭哭啼啼装可怜的那一套,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卢萍,还当卢萍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贺祯冷笑一声:“她很好?既然她很好, 为什么要找你说我家丹丹的是非?为什么要捏造不存在的事情,污蔑我家丹丹的清白?不存在的事她也好意思说给你听,你还护着她?我家丹丹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合着外人欺负她了!我看走眼了我!” 骂完,贺祯立马扭头往大院走去,非要跟这个卢萍掰扯个清楚。 私奔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除非景丹自己犯蠢说出去。 至于张隆那边,也不怕有人去核实,反正那个小卓彦神通广大,她说张隆会忘记这一切,就一定会忘记的! * 三号院,卢萍正在跟她娘家姐姐嘀嘀咕咕,压根不知道有人躲在窗户下面在偷听。 她这个姐姐叫卢苇,婆家受不了她无限制的帮衬她那个弟弟,把她撵出来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纠缠了两年,最后还是把婚离了,孩子也不让她见,男人还一扭头就重新娶了个二婚的,宁可做组合家庭,也不要她这个孩子的亲妈了。 老家的人也都知道老卢家的女儿都是她们父母的傀儡,说什么听什么,所以除了那些穷得叮当响的老光棍儿,压根没有正经男人再敢要她了。 这不,卢萍琢磨着把她姐姐介绍给李宗旺呢。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景丹,她可不得好好打听打听这个景丹的底细。 毕竟,哪个正经人家会把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啊。 还不够晦气的呢。 所以,她每天闲得没事就去扒一号院的院门。 那贺祯隔三差五就来给景丹做思想工作,卢萍又足够有耐心,便默默的等待机会。 前几天机会来了。 一号院里住着的三个女人,裴素素白天上班不在家,白渠在幼儿园工作也不在家,只有那个苗丽华整天跟私生女鸡飞狗跳的,她便让她闺女把秦糖骗到自己家来玩儿,等那苗丽华发现秦糖偷懒不干活儿气得出来找孩子的时候,卢萍就蹑手蹑脚的跑进院子里躲着偷听去了。 还真让她听到了一些要命的信息。 没想到她说给李宗旺听了之后,李宗旺居然不介意。 她郁闷的跟卢苇埋怨道:“这个李宗旺真是的,他居然还笑呢,他说人家姑娘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也轮不着他捡漏。你说说,他这不是嫌贫爱富是什么?” 她姐姐长得老相,明明才三十五岁,看着已经快四十了,穿得跟她一样,身上七零八落的都是补丁。 闻言苦笑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往高处走嘛。那个景丹有个那样的爷爷,我要是他,我也得抱紧了这根高枝儿不撒手。毕竟啊,只要两人结婚了,那景柏泰的人脉和资源,李宗旺都有理由去混个脸熟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别说是景丹私奔过,就是她真的怀过孩子又怎么样?不管是打掉了还是生下来,总之娶了景丹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事儿。” “那怎么办?你这马上奔四十了,要是再找不到个男人,我也放心不下你啊。”卢萍担心的看着她姐姐。 她可不是什么姐妹情深的大好人,只不过是想着,与其让她姐姐虚度光阴,不如傍个有能耐的男人,这样娘家也能少搜刮她一些,多搜刮她姐姐一些。 可卢苇却以为自己妹妹是在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 所以她不断开解卢萍,事儿不成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指望自己能找到男人了。 卢萍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要这事能成,她的日子能松快不少呢,再说了,那李宗旺就一个孩子,要是她姐姐嫁过去,还不是享清福吗,到时候两家住对门,又在一个院里,还能帮她照顾照顾孩子呢。 所以她说什么也要促成这件事的。 于是她给卢苇出了个馊主意:“你要不这样,你直接霸王硬上弓,怀个孩子,逼他娶你。他是个副政委,要考虑舆论的影响,到时候不敢不从的。” “能行吗?”卢苇不是很看好这个法子,那李宗旺现在对景丹那么上心,应该不会看得上她的。 再说了,景丹多年轻啊,家势又好,哪个男人会犯蠢放着这块肥肉不要,要她这块上了年岁的老肉。 卢萍斜了她一眼,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你也不想想,这死了老婆的男人,他就不寂寞吗?景丹还没成年,他肯定不敢做什么,小姨子又不情愿,他还是不敢做什么。这不正好给了你趁虚而入的机会吗?你要是这都拿不下,那你以后日子过不好可别来找我,我可不喜欢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话骂得够狠,卢苇不说话了。 她在评估这件事的可行性,思来想去,她觉得计划能行,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那个景丹。 于是她问道:“可是万一那个景丹主动勾引他呢?不是我说,这种十六岁就跟人私奔的烂货,就算养在大院里头,也是个偷汉子的货色。现在她妈妈也点了头,如果她真的不要脸,在结婚之前就跟李宗旺做点什么,那也没人说什么,毕竟人家都见家长了。” “那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没关系,她妈妈过完年就走了,到时候我想想办法,就说我有那个老男人的线索,把她骗走不就得了。等你和李宗旺木已成舟,她再回来又能怎么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卢萍算计得挺好,反正这种没脑子的小姑娘好骗。 于是她补充道:“你放心,就算老男人那边不行,那我也有别的法子。我可以去知青点问问有没有学问好的,她不是喜欢写诗的吗,那就找个会写诗的主动接近她,把她引开就是了。总之,李宗旺可是难得的结婚对象,比你还小四岁呢。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了四岁,那不得金砖银砖一起抱啊。” 卢苇彻底心动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日子,不禁露出期待的神色:“是啊,真要是那样,我也能在前头婆家出口恶气了。” “可不是。姐啊,你得听我的,千万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要不然白白便宜了那个小贱蹄子。我看到她就恶心,那么好的家势,居然要学那些下三滥玩私奔,也忒不要脸了。这种烂货要是跟我住一个院子,我能被她一身的狐狸骚味儿给熏死。”卢萍越骂越来劲。 她可太恨这些出身比她好的城里人了。 比如崔倩倩,就相当可恨,裴素素虽然是农村人,可是她嫁了个好男人,也可恨。 而这个景丹,更是可恨中的可恨。 年纪轻轻不学好,对得起家里长辈的心血吗? 可恨她只是个农村人,要是她有景丹这样好的家庭,她早就想办法去念个工农兵大学了,一定比裴素素还风光。 卢苇也觉得这个景丹真是蠢到家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活该被老男人骗了身子,还被打得那样惨。 于是她附和道:“行,那我就努努力,想办法从这个骚狐狸手底下抢走李宗旺,回头咱姐俩门对门,多热闹。” 卢萍很满意,还不忘提醒卢苇,记得算好例假的时间,可别到时候机会来了,她却来例假了,那就不好了。 正说着,门外闯进来一个人。 风风火火的,抬手就啪啪给了卢萍和卢苇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景丹气得满脸通红,骂道:“你们才是骚狐狸呢,你们才是下贱胚子!真以为我稀罕那个李宗旺吗?老男人一个,还死了老婆,你们稀罕你们拿去好了,说不定下一个克死的就是你们自己了。三十几岁的人了,说话这么低俗龌龊,也好意思腆着脸羞辱别人,不要脸的老货,我呸!” 骂完,景丹还不够解恨,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热水壶,直接砸了个稀巴烂。 炸裂的内胆碎片溅落得到处都是,景丹却不肯罢休,又跑去厨房,把卢萍家的锅碗瓢盆全给砸了。 砸完就跑,反正没人看见。 等贺祯赶过来的时候,景丹人已经不见了。 * 裴素素正在登记期末考试的成绩。 她仔细的绘制了二十几张表格,把每一个学生的成绩都誊上去,人手一份,好让大家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 再者,她还制定了奖励制度,想给她这门庭冷落的中医班,增加一点积极进取的动力。 所以考试成绩一定要公开透明,免得拿不到奖励的人胡乱琢磨。 正忙着,办公室里刮进来一阵小旋风。 气鼓鼓的,明摆着是来吵架的。 不用问,肯定是景丹。 裴素素甚至没有抬头,她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景丹今天倒是识相,没有张口闭口就喊坏女人,而是哭着问道:“我妈要把我嫁给老男人,你为什么不拦着?你不是好人吗?你不是要给我爷爷一个交代吗?你现在纵容我妈,让我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你对得起我爷爷吗?” 裴素素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成绩单。 她双手托着下巴,冷着脸道:“你你你的,连起码的教养都没有,还想找我帮忙?” “……”景丹愣住了,别过脸去,委屈的嘀咕道,“又不是没喊过你婶婶,每天回家都不理我。”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裴素素继续办公,不想搭理她了。 景丹只好抬手摁住了她的笔:“婶婶,我错了。求你了,帮帮我吧,我不想嫁给那个老男人。就上了个高小,我跟他说话真的鸡同鸭讲。那个卢萍还想把她姐姐介绍给李宗旺呢,所以她可着劲儿的败坏我,还骂我是骚货。我长这么大,只有我妈发脾气的时候骂过我。她们凭什么骂我啊?还骂得那么难听。你都不骂我的,明明你才是最讨厌我的人。” “景丹,你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再跟我说话。”裴素素没空听她叫屈,说事就说事,哭哭啼啼怨声怨气的,拿这里当垃圾桶呢。 景丹见她露出嫌弃的眼神,只好委屈的低下头:“我克制不住,就是很想哭,对不起。” “那就去外面走廊哭,哭够了再进来,我还要给学生家里寄送成绩单,没空听你哭。”裴素素可不想惯着这孩子,想跟着她做事,就不要用情绪来绑架她。 景丹赶紧擦了擦眼泪:“我帮你誊写吧,我的字虽然不太好看,可是我会一笔一划慢慢写的。” “不好看那就练,练好看了再来帮我,我这里不收废物。”裴素素拉开抽屉,丢了本字帖给她。 景丹有些惊讶:“你……婶婶你特地给我准备的吗?” “倒也不是,这年头想跟我做事的人多了,我总得设点门槛,字不好的一概不要。景丹你记住了,写字如做人,横平竖直堂堂正正,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你如果没办法静下心来把字写工整了,你怎么能够理智冷静的把你的人生路走平稳了。我也不要求你做书法家,起码不能太难看,懂吗?”裴素素说完,继续办公。 景丹还不服气,凑过来看了眼裴素素的字,瞬间没话说了。 赶紧端了个椅子过来,坐在裴素素对面,低头练起字来。, 378人生的舞台可以很大(三更) 裴素素忙完, 丢下手里的笔,看了眼正低头练字的景丹。 景丹察觉到她的目光,赶紧坐直了:“婶婶, 你好了?” “嗯。”年关将至, 裴素素需要赶紧把成绩单寄出去, 她站了起来,叮嘱道,“继续练, 我等会回来。” 景丹现在乖多了,不敢违背她, 哦了一声, 继续临摹字帖上的字。 开门的瞬间, 窗外扑进来一阵风,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裴素素压在墨水瓶下的一封信。 她有点好奇, 以为是裴素素落下的,移开墨水瓶后,拿起信件准备送出去。 结果她注意到了信封上的署名,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之前她被拘在裴素素班上听了将近一个月的课, 景丹知道班上有个叫吕美娟的学生已经不来了, 还跟男朋友搬出去同居了。 所以,信封上的吕美娟三个字,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偷偷看了眼。 里面是一张成绩单, 别人都有分数,只有吕美娟全是零蛋。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信纸。 这信并不是写给吕美娟的, 而是写给裴素素自己的。 她在信中检讨自己,说自己留不住这个学生,一定是因为她的课堂还不够有趣,讲解的知识还不够吸引人。 她会每学期都准备这么一封信,直到这一届的学生毕业,直到她再也不用为这个辍学的学生负责。 景丹看完,默默的把信折起来,又好好的用墨水瓶压了回去。 她得承认,裴素素的字真好看。 她还得承认,裴素素真的很有水平,遣词造句精炼顺畅,而且标点,停顿,转折,没有一处生硬或者不合适的。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她估计裴素素去教大学语文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只是她以她一个半吊子诗歌爱好者的水平来判断的,不一定准确。 但也足够颠覆她对“中医”的固有印象。 她从小到大都没看过中医,只见过同学和朋友去找中医开方子调理身体。 印象中,中医跟骗子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这样的。 白渠也做过她的思想工作,据说那个黎昂的老婆宋佳,以前就是不信裴素素,结果得了绝症,发疯发癫,到头来还是人裴素素给治好的。 她也听秦双说过,苗丽华的乳腺结节是被裴素素诊断出来的,幸好是早期,问题不大,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就好。 她还听说,表叔师敬戎当年身陷长白山,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胸都肿起来一大块,也是裴素素治好的。 哪怕她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这一切就跟讲故事一样,可她还是慢慢的愿意相信这个女人了。 可能是因为在她差点被药农侵犯的时候,是这个女人的女儿救了她。 可能是因为在她被张隆毒打,死去又活来的时候,是这个女人带着她妈妈来到了她身边。 也可能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女人情绪相当稳定,哪怕卓彧顽皮,摔碎了一只瓷碗,这个女人也只会温柔的提醒孩子,注意安全。 这事要搁她妈妈身上,早就骂开了,根本不可能像裴素素那样,蹲在卓彧面前,拿出两个创可贴,一个亲自示范给卓彧看,怎么处理伤口,一个让卓彧自己动手,现学现用。 这是个喜欢把意外和挫折,当做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孩子的妈妈,而不是她那个只会宣泄情绪,只会一味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妈妈。 她真的……很羡慕。 现在,她看到裴素素对待这么一个主动放弃学业的学生,想到的不是羞辱和谩骂,而是反省自己的教学工作是不是不够吸引人,她悟了。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爷爷的良苦用心。 这个女人,并不完美,她也有情绪的,她会故意不理会那一声声的婶婶,故意晾着借住在家里的亲戚家小孩。 但她并没有发火发疯,摔碗砸锅。 她只是心平气和的无视,平心静气的漠然。 而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小孩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所以景丹笑了,她觉得这段时间的冷处理其实挺好的。 裴素素用漫长的无聊的时间,在磨炼她的意志。 也在用井水不犯河水的疏远,来让她知道,世界那么大,没有人会为了她景丹而停下不前。 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女生满脸含笑的站在那里问道:“咦,是景丹啊,知道裴老师去哪儿了吗?” “去寄成绩单了。”景丹礼貌的回了一句。 女生笑了笑:“好吧,看来错过了,过年之前见不到裴老师了。不过没关系,她在的话肯定不愿意收我们的礼物,给,你帮忙收了吧。我可是特地叫货运队的人捎我过来的,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没车了。” 景丹诧异的看了眼,好家伙,这女生提了大包小包好多东西。 景丹犹豫了一下,问道:“她要是不肯收怎么办?” “那你拿去用,你也勉强算我们的同学吧,她要是不收就给你,要不然浪费了。”女生说完赶紧走了。 人都消失在走廊里了,景丹才想起来忘记问名字了。 打开一个个包裹,里面不是吃的就是用的,都是些很朴实无华的东西。 比如圆润香甜的柿子饼,上面还结了一层糖霜。 再比颗颗饱满的葡萄干,光是闻闻味道都觉得好香。 还有芒果干,话梅,桂花糕,以及两件碎布头拼凑起来的衣服。 一件大一号,主要的色调是蓝黑绿,好像是给卓彧的,一件小一号,主要的色调是粉黄红,应该是给卓彦的。 她听说过这个东西,这是百家衣,寓意很好,是给孩子送祝福的。 这年头布料子这么珍贵,能凑到这么多鲜艳的颜色,这么质地统一的料子,相当难得了。 看来这些学生真的很喜欢裴素素。 再翻了翻,里面还有腊肉和火腿,还有一包奇怪的粉末,她闻了闻,味道有些苦涩,包裹的粉末的布料子上注明了,这是西南某地土生土长的百姓常用的驱蛇粉,既可以撒在家中角落里预防毒蛇出没,也可以和水外敷解毒。 上面还注明了,目前有效果的几种毒蛇和没有效果的几种毒蛇,最后还祝裴素素能够帮高明月早点研制出蝰蛇的血清。 景丹想起来了,她听人说过,裴素素有个朋友,丈夫被蝰蛇咬了,身子都虚了。 那蛇被大家称为肾虚蛇,听起来威力不小。 她把药粉仔细包好,心说这学生送的东西可真实惠,虽然谈不上什么大价钱,但都是真心实意可以帮到裴素素的。 越是这样,她越是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有多么的不识抬举。 她默默叹了口气,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最后还在包裹里发现了一封信。 原来这些礼物,是中医班三个年级的西南老乡会联合赠送的,大三这边有三个西南的,大二一个,大一两个,六个人全都署名了。 其实大一和大二那边,裴素素只是授课,并不是她们的班主任。 没想到这三个学生一样看重这份师生情,甚至要拜托刚刚那个女生特地跟着运输队的车来送上年节礼。 所谓礼轻情意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再说这些礼物,也不算轻,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谁家能舍得匀出这么多吃的用的,真是不容易。 景丹忽然有点羡慕裴素素,这个婶婶的天地很大,世界很辽阔。 并不是简单的丈夫、孩子、婆家、娘家就可以浓缩的。 她有自己的舞台,她在成为谁的妻子,谁的妈妈之前,她先是谁的学生,谁的老师,谁的偶像,谁的榜样。 她,是她自己。 而景丹,早已不是景丹。 景丹默默的低下了头,把这封联名信认真叠好,摆在了包裹最显眼的位置。 刚收拾好,又来了个男生。 也是来给裴素素送年节礼的,是他们那里的特产,土笋冻。 这是用一种海虫做的地方特色小吃,虫子叫海蚯蚓,看着怪倒胃口的。 男生看她一脸的嫌弃,笑着鼓励道:“你尝尝?很好吃的。” 景丹摇摇头,男生乐了:“尝尝吧,真的很好吃,我这是第三年给裴老师送土笋冻了,她回回都夸好吃。” “真的吗?”景丹有点瘆得慌,想想还是硬着头皮,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唔……还行。有醋吗?”景丹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顿时一亮。 男生笑着掏出帆布包里的老醋:“当然有,还有辣椒,要吗?” “要!我最喜欢吃油泼辣子了。”景丹瞬间来了精神,西北人就好这一口。 男生哭笑不得:“不是你们西北的油泼辣子,只是简单的油辣椒,你试试。” 景丹试了试,还可以,她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 男生乐了,打趣道:“没吃早饭?” “嗯,跟人吵架了,跑出来了。”景丹有点心虚,她也不记得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但是她眼熟他,知道他是裴素素班上的。 男生把醋罐子盖好,宽慰道:“吵架怕什么的,别怕,有什么委屈跟裴老师说,她肯定会帮你的。” “那我要是惹火了她,她不理我怎么办?”景丹认真求教,毕竟人家认识裴素素三年了。 男生笑了笑,道:“简单啊,裴老师吃软不吃硬,你去撒个娇卖个乖,不就得了。你长得又漂亮,撒起娇来肯定楚楚可怜的,还愁不能让她松口吗?实在不行,你就哭,她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等她受不了了,你就赢了。” 景丹乐了,问道:“你干过?” “我真干过!”男生哈哈大笑,“上学期有一门没及格,我缠着她哭了半天,最后她受不了我,给我加了一分。” “哇,我以为她不会给学生开后门的。”景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都行。 男生更乐了:“什么呀,她可坏了,糊弄我的,一扭头,还是给我爸妈寄了我不及格的成绩单。坏透了,可是这样的裴老师才更有魅力不是吗?” 是啊,景丹想了想这个画面,不禁笑了。 当一个学生自以为耍了小聪明拿捏了老师的时候,没想到老师计高一筹,直接寄了成绩单。 那学生的年夜饭肯定鸡飞狗跳。 就这,学生也不恨她,真好。 于是等裴素素回来的时候,景丹照着男生传授的经验,挽住了裴素素的胳膊,撒娇:“婶婶,你忙完了吗?可以理我了吗?我在这里吹了半天的冷风,我心里哇凉哇凉的,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裴素素下意识躲开点,你谁?中邪了? 景丹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最终裴素素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说道:“行了,我知道了,跟我来。我去找那卢萍算账,什么东西,整天闲得生蛆就喜欢搬弄是非,是得让她好好吃点苦头了!” 景丹乐了,嘿,真的有用哎。 她赶紧拿上字帖,关上门,跟着裴素素去兴师问罪。, 379满嘴谎话的女人(一更) 三号院, 卢萍正在抹眼泪。 她先是被景丹摔了热水壶,砸了锅碗瓢盆,她还没找到说理的地方, 又被贺祯找上门来骂了一顿, 还说要找团政委举报她造谣污蔑人家小姑娘。 她可委屈死了, 一个劲的否认,说这一切都是景丹在胡说八道。 至于她跟李宗旺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承认的, 还想抓住机会,彻底搅黄了景丹跟李宗旺的婚事。 于是她一边哭一边给自己叫屈:“我知道我是乡下来的, 你们都瞧不上我, 出事了都喜欢往我身上推。要是别的事我也就认了, 可是造谣污蔑这样重的罪名, 我可万万担当不起啊。” 贺祯蹙眉,这个恶心玩意儿, 还真是张嘴闭嘴就拿自己是乡下来的绑架别人。 她不高兴,直接打断了卢萍:“你少给我扯什么乡下来的城里来的,没用。全中国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乡下来的, 你搁着装什么呢装?赶紧的, 别废话了,这谣言总归是从你嘴里出来的,我就找你们团政委要个说法。” 卢萍有点意外,这个贺祯居然不吃她这一套。 不过没关系, 别人吃就行。 于是她掰开贺祯的手,主动迎上去握住了李宗旺的手臂,道:“李副政委, 你知道的,景丹的事大院都传遍了,压根不关我的事啊。我好心告诉你,也是想提醒你问问清楚,万一景丹跟那个什么诗人有孩子,最好是趁早接过来,这样你们两个也就扯平了,算是组合家庭。可千万不能藏着掖着,两人好端端过日子呢,那孩子找上门来了,那不就乱套了吗?不信你看,那秦副师长家里不就是这样闹着的吗?我是一片好心哪,你怎么能跑去别人跟前冤枉我呢?” 李宗旺被拿捏住了,虽然卢萍当时说的是,这种不检点的女孩最好别要,但跟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好像意思也是大差不差的。 所以他没觉得这两种说辞有多大的区别,毕竟这年头,敢跟人私奔的女孩子真的不多见,他要是个初婚的,对方却介绍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给他,他也会觉得受到了冒犯。 可他是个二婚的啊,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 况且景丹还是景柏泰的孙女儿,就算私奔了那又怎么样。 所以这事,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也没过脑子。 现在卢萍这么说,他还觉得卢萍是真的实心实意为他着想呢,便转身跟贺祯说道:“是我不好,没有跟丹丹说清楚,丹丹脾气大,没听我说完就过来吵架了,回头我说说她。” “李宗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女儿脾气大?她被人冤枉了还不能发火了?再说这卢萍脾气就好了?嗯?她脾气好为什么要背地里说我女儿的是非?她这是明摆着想挑拨离间,你这都看不懂?”贺祯气死了,一把搡开了李宗旺,把卢萍扯到了自己面前,拿眼刀子杀人。 卢萍可不想跟她吵,便继续装可怜,抹眼泪:“李副政委,你看,我就说吧,我不该多你的事,人家是城里人,学的是新时代的做派,不像我们这些乡下人保守,只敢介绍正经女人给你。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了。” 李宗旺赶紧拦在两个女人中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一定先找其他人核实。” “核实什么呀核实?我家丹丹压根没有跟人私奔过,更没有怀孕打胎!这都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你们今天不把源头给我供出来,我跟你们没完!”贺祯恼了,再次搡开了李宗旺,揪着卢萍的膀子,说什么也要去团政委那里掰扯个明白。 卢萍求之不得呢,团政委可是个老好人,比李宗旺还好骗呢。 他们这一类男人,在面对男人之间的事时,头脑是很清醒的,可一旦他们对上哭哭啼啼的女人,那对不住了,他们好像只会相信眼泪。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用在这种人身上,也很准确。 所以卢萍更加卖力的哭起来,张口闭口都是贺祯城里人,欺负她农村人,她有理也说不清。 几个人拉拉扯扯的,动静很大,吸引了好些人来围观,刚到门口路上,便看到裴素素领着景丹过来了。 贺祯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等了等。 裴素素来的路上已经找金闪闪了解过情况了,金闪闪最近都隐身跟着景丹,监督她的一言一行,晚上给裴素素汇报。 所以景丹在卢萍窗外听到的话,金闪闪全都知道,那自然,裴素素现在也都知道了。 她心里不禁发笑,这个卢萍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是要好好治治这个女人了,于是她先到门岗那里要了到访登记表。 因为白渠早就告诉过她,卢萍不爱让她的娘家人做登记,还凶过门岗的人,都是白渠亲眼看到的。 既然这样,那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拿这事做做文章。 果然,登记表上没写卢萍姐姐的信息,裴素素也没问原因,把表格收好,借用一下。 来到三号院门口,她瞄了眼卢萍身后的女人,跟金闪闪确认了一下那就是卢苇。 随后她走上前来,轻轻的掰开了贺祯的手,把她塞到了景丹怀里:“丹丹,你妈妈上火了,去找谷奶奶要菊花茶,泡一杯给你妈妈降降火。” 什么?吵架的事能轻描淡写说成上火?景丹愣怔了一下,对上她妈妈气急败坏的那张脸,好像明白了什么。 也对,她妈妈喜欢摔东西,她就是跟她妈妈学的。 要是婶婶来了还摔东西,多丢人啊。 她立马抓着她妈妈往一号院去了。 她心里很痒痒,很想看看婶婶是怎么教训卢萍的,可是她得先把她妈妈稳住。 她这个妈妈,只有在情敌打上门的时候才会冷静沉着,那都是装出来的,怕自己闹起来更加丢人而已,等情敌一走就炸毛了,其他时候也都是直来直去的暴脾气,容易坏事。 现在她把贺祯领回去,也是为了不惹婶婶生气。 她叮嘱了谷赛兰一声,随后又溜了出去。 贺祯气不过,想跟出去看看,却叫谷赛兰叫住了:“你坐下吧,别像个二愣子一样往前冲。” 贺祯对上谷赛兰嫌弃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等消息。 三号院门口路上,裴素素面带微笑,看着梨花带雨的卢萍:“怎么,又有城里人欺负你这个乡下人了?还真是有意思,我也是乡下人,怎么没人欺负我呢?” 这话说的,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卢萍在心里默默诋毁了一句,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是在那里抹泪。 裴素素冷笑一声,转身往三号院走去。 卢苇赶紧扶着卢萍跟了回去,小声道:“这女人谁啊,这么大架子。” “师长老婆。”卢萍小声提醒了一声,她姐姐今天才来的,不认得裴素素。 卢苇恍然:“难怪她瞧不起人,走,看看她怎么说。” 李宗旺也跟了过去,到了院子里,裴素素跟上次一样,抓了把椅子,不过这次她没磕瓜子,而是就那么坐在那里,等着听卢萍唱戏。 卢苇一脸茫然的看着她,问道:“这位同志,你是来处理问题的吧?” “我认识你吗?你是不是应该自报家门?哪儿来的?来做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咱们大院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尤其是这几年出过几次走狗的事,到访大院必须详细登记姓名籍贯和事由,你登记了吗?”裴素素没有直接拿出到访登记表,她要先看看这个卢苇是个实诚人还是撒谎精。 卢苇立马撒谎:“登记了啊,我写了,我是卢萍娘家姐姐,过来探亲的,籍贯就是老家的意思吧?那我们是大福的。” “是吗?探亲的?”裴素素说着,打开斜挎的帆布包,取出里面的到访登记表,递给了李宗旺,“李副政委找找,看看这位同志有没有撒谎。” 李宗旺挑眉,他文化程度不高,看看到访登记表倒是不难,他直接翻到今天的日期,没见着。 再往前翻,还是没见着。 而此时,卢苇脸上已经挂不住了,赶紧找补:“是这样的,我不会写字,所以我是说给门岗听的,可能他们忘了写了,真的,我登记过了。” 裴素素不理她,冲李宗旺抬了抬下巴,好叫他亲耳听听门岗怎么说。 李宗旺赶紧去核实了一下。 门岗说道:“没有登记啊,是卢萍嫂子直接把人从码头带回来的,我说让她带的人登记一下再进去吧,她很不高兴,直接冲我翻了个白眼,我想到她是副团长爱人,就没敢多问。” 李宗旺很是意外,确认道:“你说真的?她平白无故,为什么给你翻白眼?” “她平时都这样的,只有见到大院里头的领导和家属才比较客气。”门岗解释道,“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搞特殊了,前阵子她兄弟过来,也是不让我们登记,说我们小人之心,不信任她,这是对她的冒犯。最后是她兄弟离开的时候,我叫小浪追到码头问了补上的信息。今天我们也是想着,等她姐姐走了再补上,要不然她会生气,骂我们狗眼看人低,欺负她是乡下来的。” 李宗旺目瞪口呆,真没看出来啊,这个卢萍居然是这么一个势利眼。 他真的是被卢萍骗了。 他赶紧拍拍小战士的肩膀:“这事不怪你们,是她太嚣张了。以后她和她的家人再搞特殊,你们只管把人拦着,由着她闹,等她闹起来了,会有人收拾她的。” “是!”门岗松了口气,他们苦卢萍久已,回回带人过来都不登记,搞特殊还搞得理直气壮,希望早点有人治治她。 李宗旺又宽慰了几句,转身回了三号院。 而这段时间里,裴素素一直在听卢萍卢苇唱大戏。 很精彩。 于是李宗旺一回来,裴素素便问:“李副政委,男女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没有强迫过董心妍同志吧?” “没有啊,我本身也不是很愿意,都是两边家长强迫的,我到现在没碰她一根手指头!”李宗旺冤枉啊。 他压根不知道这话从哪儿传出来的。 裴素素不说话,而是看向了卢萍。 卢萍刚刚撒谎,说她之所以提醒李宗旺景丹的事情,是怕李宗旺觉得景丹跟人私奔过,不检点,所以他不需要做君子,可以早点把景丹睡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孩子不愿意也只能忍着恶心嫁了,她可是在为景丹着想,是好意呢。 她还说李宗旺血气方刚的,平时就对董心妍毛手毛脚的,一看就是憋狠了,肯定会忍不住对景丹下手的。 她们真的是实心实意的心疼景丹,怕景丹吃亏啊。 没想到这个裴素素,压根不吃这一套。 她直接把事情摊开了问,这让卢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失去了作用。 毕竟,这种挑拨的手段,主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要是事件双方找她当面对质,那自然就没用了。 还会直接打她的脸。 她是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对上李宗旺愤怒的眼神,她更是心虚得很,只得嘴硬道:“别看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可是好意啊,怕你和小董传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候影响你的前途。” 要是李宗旺没去门岗那边,还能信一信卢萍,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冒。 他决定学一学贺祯,直接要源头信息,于是他质问道:“谁说的,你给我把人交出来,要不然就是你捏造谎言,污蔑我清白!” 卢萍当然交不出人来,她总不能交她自己吧? 只得把脏水泼在了景丹身上,于是她指着屋里一地的狼藉,哭着说道:“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景丹,我好心帮你们周旋,不想让你们任何人吃亏,可是你却扭头找她告状,害她把我家里给砸了。她还说她看不上你这种人,你连自己小姨子都不放过,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以为你真的对小董做了什么,这才好心提醒小裴嫂子,让她劝劝你,前途要紧啊。我真的是好心哪,怎么在你们看来,都是我的错呢?怪我,乡下来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多事,白白惹了一身骚。” 话音未落,躲在院门口偷听的景丹冲了进来,骂道:“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说过李宗旺和董姐姐的事!更没有瞧不起他们!我知道他们是被长辈逼迫的,同情他们还来不及呢!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心,满嘴谎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卢萍就等景丹跳出来骂她呢,这样她才能成为被城里人欺负的受害者嘛。 于是她哭得更大声了,趴在卢苇肩上嚎道:“姐啊,你看看,我就说吧,这个景丹可吓人了,仗着她是景首长的孙女儿,来我家里又打又砸,还骂我是个乡下来的臭要饭的。现在她又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了,幸亏你就在场。姐啊,等会要是真的闹到团政委那里,你可要为你妹妹做主啊。” 卢萍这架势,摆明了是觉得所有人欺负她一个了。 景丹真的气死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颠倒是非,指鹿为马。 她气得当场就要砸东西,却叫裴素素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她缩了缩脖子,乖乖的站到了裴素素身后,等着婶婶给她做主。, 380狗急跳墙(二更) 裴素素看着卢萍, 神色平静的说道:“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平复情绪,你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坐下来说事儿,我还能给你三分面子, 你要是继续这么哭哭啼啼的摆出一副全天下人欺负你一个的架势来,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卢萍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但是看裴素素这个架势,好像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她忽然有点慌。 不能吧, 她为了应付娘家要钱,会找那些级别低一些的急需用钱的军官家属放债,这样她可以稍微收一点点利息, 弥补一下娘家搜刮她的损失。 难不成,这事被裴素素知道了? 不能吧, 借债的那几家都答应过她的, 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而这个裴素素不过才搬回来个把月的时间,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查出来这些事情。 再说了,这女人整天骑车来骑车去的, 忙得跟陀螺一样, 根本不可能过问她的闲事。 也就是景丹这事, 涉及到景首长了,这女人才勉为其难出面调停一下。 是的, 一定是这样的,她放债的事是不可能被裴素素知道的。 所以裴素素是在唬人? 卢萍仔细想了想, 自己除了放债,再没有其他原则性的错误了,顶多就是搬弄是非,张家长李家短的瞎议论,这算什么呢? 她们这些带孩子的女人需要打发时间, 经常扎堆闲聊,很正常的呀。 所以她稳住了心神,道:“小裴嫂子,不是我不想好好跟你说话,而是我冤枉啊。我人微言轻,娘家也没什么本事,男人又只是个副团,我平日里都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污蔑景首长的宝贝孙女儿啊。” 又来了,以弱凌强这一套,可算是被卢萍玩溜了。 裴素素冷眼打量着她,懒得跟她废话,道:“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大院有规定,不经登记擅自进入大院的访客,门岗有权将他请出去,并将他列入大院到访禁止名单。请问李副政委,刚刚你在门岗那边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不光是她姐姐到访没有登记,她娘家兄弟来了几次,也都没有登记。”李宗旺赶紧翻开对应的页面,“门岗证实,这都是门岗等她弟弟走了之后问清楚了自己填上去的,属于先上车后补票,票还是门岗补的,不是卢萍自己按照规矩来的。” “那好,麻烦你找个人去通知门岗,即日起,卢萍的娘家亲戚被列入禁止到访名单。”裴素素直接站了起来,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卢苇,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还要我八抬大轿叫人把你抬出去?” “我……”卢苇张了张嘴,又不敢得罪这个女人,只好尝试着找个台阶下,“看我,乡下来的,闹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事都是我不好,我第一次过来,不懂规矩,我改就是了。” “既然知道自己会闹笑话,那以后就别来了。”裴素素都懒得反驳,干脆顺着这女人说好了。 她虽然生气,但并不意外,毕竟,卢萍和卢苇是亲姐妹,一样的家庭环境很难养出来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来。 所以卢苇也拿乡下人来绑架其他人,实在是预料之中的事。 既然这样,啰嗦什么呢,滚就是了。 卢苇没想到裴素素不吃这一套,只得深吸一口气,讪讪的回屋拿钥匙去了。 可卢萍丢不起这个人啊,她姐姐刚来一会儿就被人赶出去了,传出去不得笑掉大牙了吗? 只得赶紧拦着她姐姐:“姐你别走,是我不好,我没有跟你讲清楚大院的规矩。小裴嫂子说得没错,以前岛上闹过汉奸,门岗是要严格一点才好的。你可千万别走,你这一走,好像咱们心虚了,好像你就是内奸走狗似的。” 这要是换个脸皮薄的人听了这话,一定会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按规矩办事。 也算是卢萍变相的逼迫裴素素开口,承认她姐姐没有走狗的嫌疑,只是不懂规矩。 然而裴素素还是不吃这一套,道:“不走也行,那就麻烦李副政委销个假,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送去保卫部门调查审问吧。那边我过不去,只能辛苦你亲自走一趟了。” “好。”李宗旺虽然觉得卢苇罪不至此,可是如果真的按照擅闯大院的规矩来,确实是要走这个流程的。 于是他扯了扯卢苇的袖子:“请吧。” 卢苇和卢萍全都傻眼了,情急之下,卢萍只得借口卢苇东西忘拿了,把芦苇拽回屋里,嘀嘀咕咕出起了馊主意。 她叫卢苇撒泼,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把事情闹大了让所有人下不来台就行。 卢苇明白,要是这会儿不闹,等到真把她弄进什么禁止名单,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很想傍上李宗旺这样的男人,只能豁出去了。 于是她哭着跑出来,抱住了李宗旺的胳膊,泼他脏水:“李副政委,你也太无情了吧!明明是你让我来的,你怕咱俩的事东窗事发,到时候不好交代,所以你叫我不要登记,偷偷跟着我妹妹进来就行了。你还说只要我怀上孩子你就娶我,没想到你攀上了景丹这根高枝,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好狠的心啊,你抱着我喊我小宝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呜呜我好可怜啊,居然还傻乎乎的相信你,居然……居然没过门就跟你……跟你……我傻啊,我好后悔啊……” ???李宗旺人都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呢,什么时候跟她私定了终身,他怎么不知道呢? 他都要气死了,赶紧跟裴素素澄清:“小裴嫂子,我没有,我发誓,我是清白的!” 裴素素乐了,什么叫狗急跳墙,这就是了。 疯狗咬人她不怕,她只怕疯狗不够疯,罪名不够大。 于是她问卢苇:“你想清楚了,你要是造谣污蔑现役军人,可是要坐牢的。” “哪个女人家会拿自己的清白来造谣,你不能因为我离过婚就质疑我的人品吧?离婚的女人也是人,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污蔑的!”卢苇说着,直接搂住了李宗旺的脖子,不肯撒手。 李宗旺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急得想推她,又怕自己力气太大,把她推出个好歹来,只得求助的看着裴素素:“嫂子,我真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你急什么?你每天在部队都会有出入记录,回大院,门岗也会有记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别怕。”裴素素一点不慌,安慰了两句。 转身,她看着因为过于震惊而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的景丹,道:“愣着干什么?去找你妈妈,让她想办法把团政委请过来,记住了,不要咋咋呼呼的,要冷静,条理清晰的讲明白事情原委,懂吗?” “只请团政委吗?”景丹总觉得应该找个官儿更大的过来。 裴素素点点头:“对,只要团政委过来,师部的不要惊动,那属于越级,咱得一层一层来。” 景丹明白了,赶紧去摇人,她可太讨厌这个两个女人了,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卢苇没想到连这种法子都不好使,她愣住了。 正常情况,不应该息事宁人吗?毕竟一个军官,一旦作风出了问题,那可是会受处分的。 在事情没有明晰之前,先大事化小才能保住李宗旺的口碑才对啊,没想到这个裴素素,直接准备向李宗旺的上级汇报。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卢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得跟卢萍眉来眼去的,琢磨对策。 卢萍倒是巴不得把团政委请过来,那个老好人喜欢和稀泥,反倒是会给她发挥的余地。 然而她不知道是,因为要过年了,所以各个单位的政委、指导员等都在一起开会呢,在商量过年期间的活动安排。 所以来的不只是团政委,毛平安也跟了过来。 毛平安手里有封重要的举报信,准备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当众拿出来。 这信的杀伤力太大,真要是拿出来,只怕卢萍不光要离婚,还得去坐牢呢。 所以他路上叮嘱道:“小苏啊,等会儿你尽量不要表明立场,先让她们闹一闹,看看形势再说。我也不想刚来不久就看到你们的人出事啊,哪怕只是离个婚,也容易被人拿住了做文章的。所以,我还是想着,一定要小心查证,谨慎核实,除非情况实在失控,咱们再把这举报信拿出来。” “明白毛政委,我会小心说话的。”苏尚卿点点头,快步跟在毛政委身后向大院走来。 其实他俩都是老好人做派,但今天,也许是做不成老好人了。 毕竟冤枉现役军人是很严重的罪名,这卢萍也真是疯了,居然让她姐姐这么乱来。 部队门口,常卫华亲自出来问了问贺祯怎么回事,安慰道:“别急,这事很好办,那李宗旺为了跟他小姨子避嫌,最近都在他几个战友家里借住的。今天张家,明天李家,上哪儿跟人偷情?他有大把的人证可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把那几个可以作证的人找出来,尽快把这事解决了。” 贺祯松了口气,还叫常卫华记得跟师敬戎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毕竟他媳妇现在被架在高处处理这事呢,风口浪尖的,他会心疼的。 常卫华笑笑:“没事,他知道有些事就该是他媳妇去做的,他不会回避这些责任的,你安心回去等消息就行。” 果然,师敬戎收到消息后压根没有紧张,只是叮嘱道:“记得把那几个借钱的人也通知上,随时准备出面作证,直接让卢萍滚蛋!”, 381女性的赞歌(三更) 快到饭点了, 不少人进进出出的,要么买菜回来了,要么出去打酱油, 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冷家兄弟在外面等了半天,只看到裴素素带着一个姑娘进去了, 却再也没看到她们出来。 两人肚子都快饿扁了,只得先撤。 冷家栋盘算了一下, 还是先去找沈秀蹭一顿饭吃,这个贱人居然敢举报他们给他们加刑,他要不去收拾这个贱人一顿, 他就不姓冷! 于是兄弟俩目标一致,转身往沈秀住处走去。 到了老地方, 只见大门紧闭, 门上挂着一把铜锁,将兄弟俩拒之门外。 冷家栋不禁蹙眉,难道这个贱女人混不下去了, 改嫁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他只得去隔壁打听了一下, 一问才知道, 沈秀没有嫁人,而是去了个什么妇女互助会, 混得还挺不错。 “那她中午还回来吗?”冷家梁也饿了,比起报仇, 还是先疼爱一下肚子比较实际。 冷家栋摇摇头:“不回来,她在公社食堂吃。走,翻墙进去,看看她家里有没有藏什么好吃的。” 冷家梁没意见,兄弟俩现在身无分文, 除了作奸犯科没别的活路了。 两人翻进院子后,到处扒拉了一圈,找到了沈秀攒着的一百多块钱工资,还有两只鸡蛋,一把挂面。 兄弟俩正准备生火随便下碗鸡蛋面吃,忽然院子一角传来了咯咯咯的母鸡叫声。 得意洋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冷家栋循着声音,找到了角落里的鸡窝,这窝也就半人高,不知道用哪里捡来的碎砖垒的,还挺结实。 他猫腰钻了进去,把热乎的鸡蛋和母鸡一起逮了出来,准备吃顿好的。 冷家梁也来了精神,他俩坐了大半年的牢,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这只鸡就是天赐的礼物。 于是他撸起袖子,拿了把菜刀,准备过来杀鸡。 可惜他跟他哥都是饭桶,根本不会杀鸡,折腾半天,鸡没杀着,倒是把自己的手臂给剁了条十公分长的口子,那血哗哗的,比杀了鸡还吓人。 冷家栋没办法,只好用毛巾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送他去医院。 两人临走时还不忘找了个麻袋把鸡装了进去,连带着搜刮来的钱财和鸡蛋,一起跑了。 冷家梁缝了十几针,还得挂一瓶抗生素才能出院,冷家栋便扛着麻袋,晃悠回了知青点,看着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刘丽娜,摆起了款儿:“姓刘的,给爷爷把鸡做了,要不然爷爷把你孩子抢走卖了!” 刘丽娜懒得搭理他,只当没听见,转身进了屋子,直接插上了插销。 见她这么不给面子,冷家栋恼了,骂骂咧咧的走过来,一下一下的踹门:“臭表子,在爷爷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帮沈秀整过爷爷。爷爷现在来找你做饭是看得起你,你要是老老实实听话,爷爷就放你一马,你要是不听,爷爷今天烧了你孩子的尿戒子,砸了你的房子,掀了你的床板子,凿穿你的头盖骨,让你见阎王!” 刘丽娜很怕,但是再怕也只能强撑着,她知道这种人不能讲道理,只得扯出裴素素的大旗保护自己。 她威胁道:“你别得意,侯孝廉在师家做事,我要是出事了,裴老师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你要是不想再去坐牢,你就赶紧走,我只当你今天没来过,你要是不听,我一定会告诉裴老师的。” “笑死,你以为爷爷怕她?爷爷这次出来,不光要收拾你和沈秀那个表子,还有裴素素那个贱人,你们谁都别想逃得过爷爷的手掌心!”冷家栋见威胁没用,只得放出更狠更吓人的话来。 可他越是这样,刘丽娜越是不敢开门,还不忘赶紧把桌椅板凳挪到门口挡着,以防冷家栋强闯。 冷家栋见她软硬不吃,恼了,转身就去存放工具的仓库里找了把锤子过来,一下一下敲打着刘丽娜房间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门碎了。 刘丽娜只得绝望的喊起了救命。 偏偏马上要过年了,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出去买年货了,喊了半天,等来的只有被摧残在地上化为碎木片的大门和桌椅板凳。 刘丽娜惊恐不已,只得抱着孩子,不断的往窗口退去。 可惜了,这窗户有铁条挡着,她翻不出去。 原本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防止那些无所事事的老流氓打女知青的主意,现在却成了阻拦她逃出生天的最大障碍,她只得一边尖叫呐喊,一边往角落里退去。 而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冷家栋这一类残暴的男人,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罪恶的基因,他们越是看到弱小的一方绝望和崩溃,越是感到兴奋和刺激。 于是,在刘丽娜无助的呐喊声里,冷家栋动了歪心思。 他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很划算的买卖:“看你喊得这么楚楚可怜惹人疼,老子倒不舍得弄死你了。要不这样,你让老子睡一觉,老子就饶了你。你可以拒绝,反正今天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拒绝的后果是老子强要了你,还要挨老子一顿拳打脚踢。” 刘丽娜根本不想跟这种面目丑陋的恶魔发生关系,被逼到绝路的她,只得把孩子塞在了床底下的空隙里,随后孤注一掷的,尖叫一声,扑了上来。 她的勇气是值得赞美的,可惜她生而为女,体力和体能的弱势,是再多的勇气也扭转不了的。 拉扯推搡了几个来回,她就被冷家栋一锤子敲碎了掌心,在剧痛之下昏死过去。 冷家栋一招得手,便扔了锤子,准备趁着刘丽娜昏迷,把事儿办了。 就在这时,徐慧回来了。 她出去后一直右眼皮狂跳,她总觉得刘丽娜会出事,年货都没有买齐,便赶了回来。 果然看到刘丽娜浑身是血的倒在床上,而冷家栋这个畜生居然…… 徐慧气死了,赶紧喊了一声跟班:“何淼,快,救人!” 何淼是在半路遇上她的,帮她提了不少的东西,这会儿赶紧放下年货,进来帮忙。 冷家栋可打不过何淼,过不了两招便倒在了地上。 徐慧赶紧让何淼抱着刘丽娜去医院,自己则满屋子找起了孩子,好在孩子有灵性,弱弱的哭了一声。 她从床底下把孩子找出来,随后便捡起地上的锤子,拦在了门口,不让刚刚爬起来的冷家栋逃跑。 她对冲到门外的何淼喊道:“别忘了叫人报警,快,我拦着这个畜生!” 冷家栋还真不信徐慧拦得住他,可惜徐慧的身份他还是要招架一下的。 他只得跟徐慧商量:“你让我走,以后我看到你我管你叫姑奶奶。反正刘丽娜只是伤了手,清白还在,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清白?清白算个屁,清白只是你们这些恶臭男人用来满足自己占有欲的诡辩说辞!一个个整天要求女人清白,你们自己却肮脏得很!我给你把丑话说在前头,刘丽娜的这只手要是废了,我有的是办法废了你的手,不信咱们走着瞧!”徐慧的眼中有泪。 同为女性,物伤其类。 虽然她现在没有结婚生孩子的念头,可她也是女人,十有八九早晚逃不掉这个命运。 如果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保护她,拉她一把。 所以,她既是为了刘丽娜在抗争,也是为了未来的自己在行善积德。 她必须拦着这个凶手,必须等到警察过来把他绳之以法。 可是冷家栋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再去坐牢了,于是他冲上来,试图抢夺孩子,孩子是女人的软肋,女人天性就会怜悯孩子,只要他抢走孩子,徐慧就没办法张牙舞爪了。 两人很快扭打起来,徐慧虽然个头在女生里面算高的,但也打不过一个男人,她很快被压在了下面,情急之下,她只得一脚踹向了冷家栋的□□。 而同时,她看着落下的锤子,来不及思考,本能的侧过身去,用自己的手臂挡了一下。 剧痛袭来,两人齐齐昏倒在了现场。 警察赶过来的时候,冷家栋脸色惨白,直不起身来,而徐慧,则保持着侧倒的姿势,用她身为女性的弱小身躯,护住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孩子。 同行的警察都被震撼到了,他们不禁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出来,让医务人员过来把徐慧担走。 一向跟徐慧不太对付的庞乐正好回来了,她看着门口的警察,意外极了。 她赶紧打听了一下怎么回事,来不及把年货送进院子里,便赶紧把刘丽娜的孩子接了过来:“同志,孩子给我吧,你们快去处理凶手,赶紧救人。” 警察松了口气,他是个男同志,不会照顾婴儿。 他登记了庞乐的姓名,记录了孩子交给她的事情,这才放心的办事去了。 庞乐回到院子里,被现场的惨烈程度吓得面色铁青。 她犹豫了一下,赶紧抱着孩子,去大院找裴素素求救。 * 裴素素正在看笑话。 看卢萍和卢苇的笑话。 那卢萍倒也不是很蠢,一看连毛平安都来了,知道这事没办法糊弄过去了,只得原地滑跪。 她真的给跪下了,抱着毛平安的腿,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她说自己从农村过来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说自己拉扯几个孩子,是多么多么的尽心尽力,说自己为了男人的大后方鞠躬尽瘁,安分守己。 毛平安只觉得荒唐,这么会演,戏班子肯定抢着要啊,留在大院不是屈才了。 可是他一向给人的是厚道的形象,不好冷嘲热讽,只得公事公办,道:“那也不代表你可以搞特权,无视门岗到访登记的要求,而且你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规定,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明知故犯。既然这样,裴素素同志建议李副政委走流程调查你姐姐,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事你就是去基地那边哭也是没用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到访登记政策就是咱们大院的家规,任何人都必须遵守。” 卢萍赶紧认错:“是我不好,是我眼皮子浅,是我见识短,可是我没办法,我是乡下来的,我爹妈没教过我什么大道理,我琢磨着都是一个院里的,没必要那么没有人情味儿。当然,我也意识到,我错了,我会改的,就别带我姐姐去调查了吧?她就一个农村妇女,什么也不懂的。” “那不行,抛开这件事不谈,你姐姐污蔑李副政委,我可以找到五六个人证,证明他的无辜,你姐姐是逃不掉这一顿牢饭了。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松手,免得到时候治你一个包庇的罪名。你要是继续闹,那我只好连你一起带走调查了,正好有人举报你行为不端——”毛政委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毕竟,举报信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如果这边情况失控,卢萍撒泼发疯,他可以拿出来镇场子,而现在情况还可控,他没必要拿出来打草惊蛇。 卢萍果然心虚了,她立马直起身来,松开了毛平安。 抢着说道:“我没有不端啊,真的!不过是前阵子崔嫂子吵了一架,一个院子里的,磕磕碰碰多正常,这也能算个事儿吗?那景丹摔了我家的东西怎么算?你怎么不去调查她?” “卢萍同志,需要我提醒你吗?景丹她是未成年,再说了,你说她砸的就是她砸的?证据呢?”毛平安有些唏嘘,这个女人确实不能留,难怪师敬戎态度那么明确,说明了要她滚。 可是,他毛平安做事讲究一个十拿九稳,总得证据确凿了再说。 就在他斟酌着用词,准备敲打敲打卢萍让她老老实实承认错误的时候,屈正弘带了几个军官过来,包括他们的配偶,以及手里的欠条。, 382取消婚约(一更) 裴素素见来的是屈正弘, 心说这事十有八九是稳了。 屈正弘因为沙世窈的问题,险些断送了前程,好在他壮士断腕, 选择了离婚,连孩子都没要。 组织上自然会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现在, 由他带着这些证人过来,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不言而喻。 就是奇怪,卢萍的丈夫还没有出现。 裴素素问了问屈正弘,这才明白, 那男人今天正好执行任务,要等午饭时间才能回来。 这倒是给了卢萍垂死挣扎的机会, 那一张张欠条虽然是铁证, 可是她总有借口,说自己也是好意,只是为了帮男人的战友解决燃眉之急, 还说这么高的利息, 是对方自己提的, 她只是一个农村来的,不懂这些。 她抱着毛平安的腿, 如丧考妣:“都说不知者无罪,我真的只是想帮忙啊, 我是好意啊。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把收的利息还回去还不行吗?” 毛平安受不了她,冷着脸道:“不知者无罪,这句话的前提是,你犯的不是原则性的错误, 小打小闹的没人跟你计较。可你现在这么做,是犯法的。你借给别人二十块,却要别人还你三十块,你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胡作非为!这么大的事,你男人会不知道?他有没有包庇你?是不是你的共犯?或者他有没有可能是主犯?这些都是组织需要调查清楚的事情。好了,小屈啊,叫上几个同志,把卢萍和卢苇姐妹俩一起送保卫部门等待调查审讯!” 毛平安轻易是不会发火的,他可是老好人的典范,然而今天这事,他只能做个黑脸包公。 没办法,在大院内部放债,这问题可太严重了。 要是她只是收个五毛一块的利息也就算了,可她这一收就是百分之五十的利息啊。 这么贪婪,那就别怪组织动手,挖掉她这块脓疮了。 卢萍不死心,被人拽起来的时候还在哭喊:“毛政委,你好歹等我把午饭做了啊,要不然等会儿男人回来没饭吃啊。” 毛平安没想到她还不死心,还想等男人回来给她救场呢。 只得催促了一声:“小屈啊,动作快点,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屈正弘急于立功表现,赶紧招呼人手,把卢萍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卢苇一看,卢萍怕是不中用了,要是她跟卢萍共沉沦,只怕真的逃不掉一顿牢饭了。 她只得自保,抱着毛平安的腿哭道:“毛政委,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是我妹妹说进来不需要登记,我又不会写字,只能听她的。至于冤枉李副政委的事,也是她给我出的主意,我是个被婆家赶出来的可怜人,无依无靠的,只能看妹妹妹夫的眼色过活。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我是被迫的,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毛平安烦死了,这姐妹两个还真是一样恶心人。 他冷着脸,拒绝网开一面,再次催促把人弄走。 卢苇不想坐牢,眼看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只好搡开了屈正弘带着的人,试图往院墙撞去。 她当然不想死,她只是闹起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于是她嘴里嚷嚷着:“我命苦啊,婆家婆家欺负我,娘家娘家不要我,好不容易到妹子这里讨口饭吃,还要因为妹子的错误被连累去坐牢,我造的什么孽啊我死了算了。” 眼看着她真的要撞上去了,毛平安下意识迈开一步,想去拦着。 可是来不及了,这女人为了摆脱罪名,今天无论如何是要做做样子的。 然而奇怪的是,她在距离院墙一尺的时候,居然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滚出来好远,正好停在了毛平安脚下。 毛平安松了口气,但也万分好奇。 在场的没有任何人动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禁想起当初在基地的事情,他那个大哥就那么被一双无形的手推搡着,撵出了大院。 那一天,他从窗户里看到的裴素素,跟现在一样,气定神闲,面无表情。 直觉告诉他,又是裴素素做的。 但是他现在学聪明了,他不再像个好奇猫,只是默默的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撞墙求死没撞成,卢苇只得一骨碌爬起来,再次抱住了毛平安的腿:“看,连老天爷都不肯收我,他知道我是冤枉的,我真的只是个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可怜虫,毛政委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毛平安要烦死了,遇到这种狗皮膏药可怎么办呢。 只得向裴素素求助。 裴素素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女人,伸手将她拎了起来:“卢萍可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说那些话,你再闹也没用,反倒会罪加一等,让你多坐两年牢。我要是你,我就学乖点,赶紧想想卢萍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违法行为,积极主动向组织检举,说不定可以将功赎罪,你就不用坐牢了。到时候她的几个孩子没人照顾,你还可以借着照顾孩子的名义,享受大院的生活,不好吗?” 什么?这样真的可以吗? 卢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裴素素,咬紧了嘴唇。 她确实知道一些,比如卢萍会把布票托她拿去黑市倒卖,赚取差价。 糖票、米票等,也都会这样。 毕竟她男人好赖是个副团,她和孩子过得节俭,每个月都能剩点什么。 要是全都被娘家搜刮去,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便想了个馊主意,让卢苇帮忙倒卖那些多出来的物资票。 这里头最贵的还属工业票,毕竟这年头结婚讲究个三转一响,有的人家节衣缩食,攒够了买这些大件的钱,却苦于没有工业票,依旧没有购买资格。 这时候卢萍就会狮子大开口,要价比黑市流通价高出百分之五十到两倍不等。 倒也不愁没买家,毕竟这东西就是紧俏和稀有的,别人只能任她宰割。 想到这里,卢苇站了起来,把她知道的一五一十都抖了出来。 包括卢萍给人保媒,还会收取远高于媒婆行情价的回报。 毛政委不理解:“她赚了这么多钱,可为什么自己还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呢?她把钱藏哪儿去了?” “都……都被娘家弟弟要去了。”卢苇说到这里,不免同情起了自己,她又比卢萍好哪儿去呢,为了帮娘家,连婚姻都保不住。 然而她离婚之后,娘家却不肯要她。 她这才意识到整件事情的荒唐之处,可是深陷洪流的她,没办法挣脱这样的命运,只得一边喊自己命苦,一边想办法捞钱,只求娘家给她一个睡觉的地方。 毛平安听罢,转身把李宗旺叫去了院子角落里,做了做思想工作。 “一来,她积极举报卢萍,算是立功;二来,卢萍的三个孩子也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了。不过还是要走流程,让保卫部门的人好好给她上上课,免得她再犯。”毛平安希望李宗旺不要紧抓不放。 这么一来,这姐妹两个一打一拉,正好树立一个大义灭亲的典型,也不至于让卢萍男人家宅不宁,最起码孩子还是有人照看的,这就行了。 李宗旺叹了口气:“好吧,组织能为我恢复名誉就好,我听政委的。” “他家孩子呢?去乡下爷爷奶奶家了?”毛政委这才想起来,闹到现在居然都没看到孩子。 李宗旺点点头:“嗯,过年了,大人走不了,孩子总归可以走的。丁团长家的孩子也去姥姥姥爷家了,这几天三号院只有我家孩子没走。” “行,那这事就这么处理了,你赶紧去给人景丹赔个不是。”毛政委松了口气,他知道李宗旺是个耳根子软的,果然好劝。 都不用摆什么大道理。 他还要回部队忙,便跟裴素素道别,和苏尚卿一起离开了三号院。 李宗旺来到景丹跟前,挠了挠后脑勺:“对不起啊丹丹,我被人骗了,惹你不高兴了。” “谁稀罕你的道歉,我只想跟你退婚。”景丹气鼓鼓的,拽着她妈妈的胳膊,“妈,我不要嫁给他,他根本不动脑子,以后真有什么事,也不会保护我的。” 贺祯也有这个打算,她打量着这个准女婿,道:“你真的很让我很失望,三十一岁的人了,说话做事也不动动脑子。我看丹丹和你的事还是算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物色个跟你年纪相当的。” 李宗旺一听,立马哭丧着脸,他不想算了啊。 这根高枝都递给他了,要是攀不上多可惜啊。 只得说好话求情,还要写保证书。 景丹不吃这一套,干脆跑到裴素素身边,晃了晃她的胳膊:“婶婶,你帮帮我啊,好人做到底咯,求求你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原本就没有裴素素什么事了,不过她也知道,景丹的婚事迟早要暴雷,到时候还是要来烦她。 索性现在就解决了。 不过在帮忙之前,她还是要看看这孩子值不值得她帮。 于是她把景丹跟贺祯叫到面前,让景丹说实话:“卢萍家里的东西是不是你砸的?” 景丹低着头,因为怨恨卢萍辱骂她,所以她内心是极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的。 可是她也知道,她要是不承认,婶婶肯定不会帮,估计还会赶她走呢。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座海岛,但她更不想回去听她爸爸妈妈吵架。 思来想去,她还是咬咬牙,承认了这件事。 贺祯果然是个没什么耐心教育孩子的,立马责骂起来,说孩子太冲动了,做事不过脑子,这么多锅碗瓢盆,得赔多少钱哪,爸妈挣钱不容易,不能这么胡作非为糟践爸妈的劳动成果。 叨叨叨的还挺烦的。 景丹明显不高兴了,噘着嘴,皱着眉,随时可能发作。 裴素素瞧着,可别刚把卢萍解决了,这母女俩又吵起来,所以她还是劝了劝:“好了,孩子被人羞辱,有脾气是正常的,你把钱赔给人家,别的就不要再啰嗦了,大过年的,母女俩又弄得跟仇人似的,像什么。” 贺祯不说话了,斜了景丹一眼,怨怪她败家。 景丹也不说话了,翻了个白眼,嫌弃自己的妈妈整天只会吵吵,烦死了。 母女俩就这么互相看不顺眼,你指责我一句,我挖苦你两句,好不热闹。 这样的家庭氛围,难怪会养出一个缺爱的孩子。 裴素素忽然松了口气,师敬戎说得没错,是她杞人忧天了,她和师敬戎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对孩子还是挺有耐心,挺温柔大度的。 所以,她把视线从这母女俩身上移开,看向了旁边的李宗旺,冲他点了点头。 李宗旺识趣的跟着她去自家屋里单独聊聊。 进门的时候,董心妍抱着孩子喊了声嫂子好,随后赶紧躲出去跟姐夫避嫌。 裴素素瞧着这个董心妍真是可惜了,心里再度燃起了帮衬一把的心思。 所以她想了想,跟李宗旺摊牌道:“你扪心自问,你跟景丹登对吗?” 李宗旺叹了口气,是啊,不登对,可那是景首长的孙女儿,他真的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裴素素当然明白,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景丹自己不愿意,说什么也是白搭。 于是她继续劝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是反对这门婚事的,我之所以默许贺祯嫂子这么做,只是想急一急景丹。这孩子之前很没有教养,也很缺爱,毫无疑问,她父母的教育有问题。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只会让你的日子乱成一锅粥。” 李宗旺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便只是杵在那里不说话。 裴素素只得跟他分析利害关系:“你不要只考虑他是景首长的孙女儿,还得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一直供着这位小祖宗。我说句难听的,你也看到了,她脾气一上来就砸东西摔东西,你只是个副政委,你的工资够她折腾吗?” 李宗旺还是用沉默进行反抗。 裴素素气笑了:“你孩子不要了?不养了?跟你喝西北风?就算你不在乎孩子,那你爹妈你也不管了?你愿意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孝吗?你如果是这种人,就不会答应他们让小董过来了吧?” 李宗旺被说到了痛处,只得叹了口气:“你该不会是想劝我跟小姨子凑合过吧?” “当然不是。我给你介绍个人吧,你先处处看,要是觉得合适再说,要是不合适,你就当我找了个保姆帮你照顾孩子。至于小董,我现在正式问你要人,等过完年,让她来找我做事吧。”裴素素不是在跟李宗旺商量,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这小董太可怜了,她不能袖手旁观。 李宗旺还能怎么办,只好灰心丧气的点点头:“行,听你的。那我去销假吧,不回去了。” “嗯,晚上吃饭的时候到我院子里来,我把对方带你看看。”裴素素心里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沈秀,一个是柯佳媛的二姐。 考虑到沈秀更阳光开朗一些,柯家二姐整个人压抑沉闷,所以她还是准备先让沈秀试试。 也免得冷家兄弟出来后找沈秀报复。 两人约好时间,便出来了。 院子里,贺祯跟景丹还在吵架,裴素素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小声跟李宗旺说道:“你看,你要是跟她在一起,以后就是这样的日子。” 李宗旺笑笑,不好再说什么。 心里还是失落的,他可是差一点就成景柏泰的孙女婿了。 哎。 裴素素知道他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不过牛不喝水强按头是行不通的,这门婚事一开始就是个玩笑。 裴素素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景丹,喊了一声:“丹丹,过来,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跟李副政委说的?” “哦。”景丹丢下她妈妈跑了过来,从裴素素的目光里读懂了责备。 她不知道是不是李宗旺出卖了她,不过,她还是默默低头,把裤兜里的一百块钱掏出来,递给了李宗旺。 “给你,谢谢你,我不需要了。”景丹更关心婚事的事,赶紧问了问裴素素,“婶婶,我不用嫁给他了吧,这不算彩礼吧?” “不算。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准乱拿别人的钱。你别以为我不在大院就可以跟我玩把戏。”裴素素转身,直接离开了。 景丹噘着嘴,羞愧的跟了上去,没再多看李宗旺一眼。 李宗旺失落的看着手里的一百块,心说他倒宁愿这是彩礼钱了。 哎,可惜。 也不知道小裴嫂子介绍的那个好不好看,要不要彩礼钱,可别狮子大开口,他给不了太多。 算了,先去买年货。 * 裴素素回到家里,才喝了一口水,就听门岗来喊,说是有个知青找她救人。 “救人?”裴素素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茶缸子,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庞乐看到她出来,可算是松了口气,赶紧迎了上来:“小裴老师,不好了,刘丽娜和徐慧出事了!” 裴素素赶紧回来推自行车,刚到医院,便看到冷家梁捂着膀子,面无血色的出来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裴素素叫住了他:“站住!”, 383贪吃龙,帮大忙(二更)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挂个水都能碰到这个女人。 冷家梁暗道糟糕, 他可不想在受伤的时候跟裴素素纠缠,干脆想也不想,把腿便跑。 裴素素暂时没空搭理他, 只得先让金闪闪暗中跟了上去。 来到手术室门外,裴素素了解了一下两个知青的伤势, 徐慧伤得轻一些,只是右臂骨折, 打上石膏,吊一个月膀子就差不多行了。 问题严重的是刘丽娜,她的左手手掌粉碎性骨折, 这会儿外科和骨科的专家都在帮忙想办法。 最乐观的情况就是保持手掌的外观完整,恢复手掌的供血, 至于损伤的神经…… 以目前的技术, 基本上不可能进行修复。 换言之,这只手基本上是废了。 连裴素素都觉得这个结果无法接受,更不用说刘丽娜自己了。 裴素素很是自责, 光顾着忙期末成绩的事, 光顾着让金闪闪盯着景丹了, 她怎么能把冷家兄弟出狱的事给忽略了呢? 这下好了,这么一个无辜的年轻人, 就这么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她真的过意不去。 只得赶紧让庞乐去通知侯孝廉, 医药费什么的她来支付,其他的等刘丽娜出院了再说。 * 一号院,卓彦正在望穿秋水,等着金闪闪回来投喂今天的金子。 可惜她等来等去,也等不到金闪闪回来, 妈妈也不见了,中午饭都好了。 她只能跑去厨房抱住了景丹的裤管:“我妈不让我大院里面飞,你带我去找她,我饿了。” 景丹有点怕她,赶紧俯身把她抱起来,放在了旁边的高脚凳上:“婶婶帮知青处理事情去了,你要是饿了我先喂你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去找她。” “我不吃饭。”卓彦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吃那个我不管饱。” “你不喜欢吃米饭?”景丹茫然了,这可怎么办,她今天只做了米饭和两道菜,她只得试试别的,于是她转身,解开了面粉袋子,“给你做西北的刀削面好不好?臊子面也行,还有biangbiang面,很好吃的。” “不要,我不吃你们人类的食物。”卓彦真是无奈,妈妈不准她跟景丹透露龙身的事,她只得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别磨蹭了,快带我去找我妈。” “那你等等,我给奶奶和卓彧把饭盛好。”景丹在围裙上擦擦手,把面粉袋子重新扎起来,赶紧张罗起来。 收拾完,她解开围裙,抱着卓彦出去。 谷赛兰喊了一声:“丹丹啊,你不吃饭了?” “我不饿,等会回来再吃。”景丹赶紧抱着怀里的姑奶奶开溜,她可怵这个小家伙,上次在山脚下救她,那说话的口吻像个成年女性,威严又不容质疑。 景丹到现在都觉得有点后怕。 她赶紧往医院赶去,正好遇到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的侯孝廉。 景丹喊了他一声,让他载自己一程。 侯孝廉担心刘丽娜,根本没心思停下来,头也没回直接唰的一下蹿了出去。 景丹无奈,只好抱着卓彦,腿过去。 医院里,刘丽娜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残疾的噩耗,整个人都蔫了。 但是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振作起来,问了问孩子有没有事。 裴素素抱着孩子来看她:“没事,好着呢,徐慧把孩子找了出来,为了保护孩子,她也受了伤。” “她伤得很重吗?真是不好意思,我连累她了。”刘丽娜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去看看她。” “不用不用,她跟你一个病房,都安排好了,你别乱动。”裴素素赶紧劝了劝她,等回到病房再说。 刘丽娜又倒了下去,把心中的悲伤强压下去,免得别人担心她。 到了病房,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帮忙把她抬到了病床上,徐慧住她隔壁床,这会儿也在输液,她还有点皮肉伤,要消炎。 外科医生叮嘱了几句,骨科医生也唠叨了两句,随后齐齐出去了。 裴素素坐在床边,把孩子塞到刘丽娜怀里:“医药费我已经付了,你安心养伤,等你出院了,我亲自给你做复健,你别太灰心,还是有希望进行简单的动作的。” “我没事裴老师,真的,这都是意外,不怪别人。”刘丽娜挤出一个微笑,心里再难过,也不想表现出来,让裴老师自责。 裴素素知道她体贴,忍不住鼻子一酸,别过脸去:“嗯,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和徐慧弄点吃的。” “裴老师——”刘丽娜用右手抓住了裴素素的衣角,安慰道,“我真的没事,你别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样我会难过的。” “嗯,好,我去打饭。”裴素素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她怎么可能不自责呢,忙不是借口,不过是她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不够而已。 她站在走廊尽头,默默的叹了口气,她果然不是全能的,顾此失彼,贻笑大方。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往前看吧,以此为鉴。 她赶走心中糟糕的情绪,赶紧去弄吃的。 刚走,侯孝廉便过来了。 风风火火的,很是着急。 刘丽娜见他这个样子,没敢说实话,只说自己只是麻药没过,等过几天就好了。 侯孝廉狐疑的打量着她:“真的?” “真的。”刘丽娜笑着安慰道,“怎么,你希望我有事啊?” “这说的什么傻话。”侯孝廉松了口气,坐在床边,怜惜的抚摸着她凌乱的刘海,帮她整理发型,很是体贴。 徐慧含笑看着,心里也很不落忍。 可惜了,这刘丽娜真是很传统的那种温婉小女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运的玩笑。 说好的好人一生平安呢? 说好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呢? 为什么好人总是受伤,坏人却可以嚣张跋扈? 徐慧不理解。 但她知道,古往今来,这样的事太多了,也不算稀奇。 她也尽力了,能力有限,改变不了什么。 就在她情绪低落,开始担心刘丽娜今后的生活状况时,一个陌生的少女抱着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娃娃过来了。 少女穿着藕粉色的连衣裙,头发扎了双马尾,清清爽爽的,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娃娃则穿着黄色的连衣裙,脑袋上顶着两个小丸子,一晃一晃的相当可爱。 小娃娃徐慧认得,这是裴老师的孩子。 可是这个少女有点面生。 她好奇的打量着景丹,景丹也看了她一眼,客气的笑了笑。 “你们好,我婶婶呢?”景丹原本都进来了,想起婶婶的叮嘱,要她做个有教养的人,只得又退回去,敲了敲门。 徐慧好奇道:“你婶婶是哪位?” “裴素素。”景丹没见到裴素素,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还特地再退两步,确认了一下病房号。 徐慧赶紧喊道:“你没走错,就是这里,裴老师打饭去了。” “哦,那我等会儿。”景丹干脆在走廊等着,不进去了,里面都是陌生人,她不想再寒暄了,不喜欢。 卓彦却扭动着小身子,要从她怀里下来。 景丹不理解,问道:“彦彦你要去哪儿?” “看看那个姐姐。”卓彦已经落地了,扭头就往病房跑去。 她跑到徐慧面前,伸出小手,扒拉着徐慧的病床,爬了上去,随后摸了摸徐慧的膀子:“呼呼,痛痛飞走了。” 徐慧没太当回事,以为是小孩自己受伤时跟她爸爸妈妈学来的哄人的法子,被卓彦逗得咯咯笑。 卓彦也没说什么,吹完徐慧的伤口,又翻身下床,跑到刘丽娜床上,摸了摸刘丽娜缠着纱布的手掌:“呼呼,痛痛飞走了,全都飞走了。” 刘丽娜也笑:“裴老师把小妹妹教得真好,还会疼人呢。” 卓彦抬头,笑嘻嘻的看着刘丽娜:“不客气!” 刘丽娜也没太当回事,毕竟麻药还没过去,她什么感觉也没有。 很快,裴素素回来了,她一看到卓彦幽怨的小眼神,就知道这小妮子饿了。 她赶紧把饭菜摆在床头柜上,看看时间,准备先回去投喂了闺女再处理冷家兄弟的事情。 路上景丹打起了卓彦的小报告:“婶婶,彦彦可好玩了,她还跑到那两个知青姐姐的床上,给人家吹伤口呢。” “是吗?”裴素素意外极了,她怔怔的看着怀里的闺女,小声问道,“你做什么了彦彦?” “帮了点小忙。”卓彦笑嘻嘻的,趁机撒娇卖乖,“妈妈可不可以多给我吃点‘饭饭’,我好饿。” “好好好,多给你吃点。”裴素素松了口气,小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呢,也不早点告诉她。 回到家里,她关上房间门,跟卓彦独处了一会儿。 景丹好奇得不行,抓耳挠腮的想偷偷看一眼,却叫卓彧抓住了她的手,拽着她陪他看书去了。 屋里,裴素素把金闪闪叫了回来,买了两日份的金子,投喂她的宝贝卓彦。 卓彦高兴坏了,化作小龙,盘踞在了金子上。 裴素素看着这小家伙,恍惚间觉得她好像大了一圈,赶紧问道:“闪闪,你看彦彦是不是长大了?” “嗯,胖了,也长了,以前也就十几公分吧,现在快三十公分了。”金闪闪也注意到了,看来这成斤成斤的金子没有白喂。 它赶紧问了问:“彦彦你如果完全长大的话有多长啊?” “成年体的最低标准是见首不见尾,见尾不见首,起码十里地那么长,没有上限。”卓彦懒洋洋的回道,顺便用小小的龙爪子,抓了一块金锭扔进了嘴里。 吧嗒一口,吃得可香。 原本看到了希望的金闪闪,瞬间又蔫吧儿了。 它哀嚎道:“不能吧?那你要吃多少才能长到成年体啊?全世界的金子都给你吃够吗?” “不知道啊,这个问题我就不考虑了,小金鱼,你要努力给我买金子哦。”卓彦嗷呜一口,开始狂吃狂吃。 金闪闪自闭了:“宿主,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个家要被吃穷啦,呜呜呜……” 裴素素哭笑不得,怎么办呢,等着吧,等到改革开放,大不了她多赚点钱,去国外包个金矿。 总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投喂完闺女,她又出去了,要处理冷家兄弟的事。 * 向阳村,裴长庆折腾了一路,终于到家了。 同行的小连长亲自把他送到了向阳村村口才回去。 他扛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家里走去。 刚到村口,就听人议论,快去看好戏,老裴家大儿媳又跟二儿媳打架了,老二家的还把老大媳妇推了个大跟头,出了好多的血。, 384闹出人命(三更) 朱亚男这几个月总跟姚红梅拌嘴。 以前老三老四在家, 她们还能有个共同的目标,现在家里就只剩他们两房,除了窝里斗, 没别的事儿做了。 尤其是姚红梅爱显摆,每次下班回来, 都会故意炫耀自己今天又得了什么什么好处。 比如有人为了抢走最后一块五花肉,会特地给她塞个两三毛的好处费。 比如有人为了提前挑选新到的一批料子, 也会送点三瓜两枣的给她花花。 还有的商品名额有限,给了你就不能给她,姚红梅也会趁机要点好处。 这不, 马上过年了,供销社上新了一批年货, 朱亚男为了过个好年, 特地把要买的东西列了张单子,交给了姚红梅,拜托她帮忙从供销社带回来, 毕竟这两天生产队杀年猪呢, 她走不开。 姚红梅答应得好好的, 可惜到了供销社,架不住这个给她塞好处, 那个给她送孝敬。 她一时得意,把朱亚男要的东西全都卖给了别人。 等到她中午下班回来, 朱亚男一问,她才一拍脑门,说她给忘了。 朱亚男原本还捎了她的午饭,算是感谢一下姚红梅辛苦把东西从公社带回来。 可惜,她万万没想到, 姚红梅已经完完全全的飘了,连自己嫂子的年货都不放在心上。 那她又何必给姚红梅带饭? 便气鼓鼓地摔上门,自己吃自己的。 这事本就是姚红梅理亏,她要是赔个不是也就算了,可她自打去供销社上班,早就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哪里受得了朱亚男这个闲气。 于是她从自家屋里追了出来,指着朱亚男鼻子骂。 朱亚男原本就气得不行,不过是瞧着快过年了,不想跟姚红梅计较,要不然鸡飞狗跳的又要闹笑话。 现在姚红梅自己做错事还跑出来骂她这个做嫂子的,她怎么受得了? 便跟姚红梅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呛了起来。 偏偏裴大志要忙生产队的事不在家,裴二祥又是个只听老婆话的耙耳朵。 他不劝着点姚红梅,还跑出来帮腔道:“大嫂你别得寸进尺,红梅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把我家大壮弄丢的事我们都没跟你计较呢,不过是一点年货,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也真好意思。” 这话妥妥的是在拱火。 气得朱亚男浑身发抖,骂道:“不帮那就别答应,我拿刀架她脖子上了?” 裴二祥见她不依不饶的,只得继续跟她掰扯,说着说着提到了当初赶走老四一家的事。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朱亚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间跟裴二祥推搡起来,还嚷嚷着要扇裴二祥的嘴巴子。 裴二祥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还手,一不小心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这下不得了,一旁的姚红梅彻底爆发了。 她把裴二祥一把拽回来护在身后,随后冲上前来,啪啪扇了朱亚男两个嘴巴子,顺手一推,让朱亚男滚蛋。 朱亚男猝不及防被身后的门槛一绊,在尖叫声中倒在了血泊里。 裴长庆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血腥的一幕。 他甚至来不及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抬手就给了裴二祥一个脑崩儿,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人来,赶紧送你嫂子去卫生所!” 一番折腾,朱亚男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孩子没了。 听引产的医生说,是个成型的男胎。 朱亚男刚刚清醒过来,一听这个噩耗,又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裴大志已经收到消息赶来了,他看着面无血色的朱亚男,杵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孩子们都拜托裴二叔照看着,生产队的事他也撂下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只是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泥淖,他不知道这个家到底还能不能太太平平的过下去。 裴长庆劝了几句,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裴二祥也心虚的送了三十块钱过来,叫他一把抓起来,全给扔了。 至于姚红梅,为了躲避裴大志的怒火,又搁那装起病来,哭哭啼啼,哎呦哎呦的,好不可怜。 裴大志觉得一切特别的荒唐,特别的可笑。 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总是要无止境的消耗,无止境的内斗。 他没办法理解。 到底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没有以身作则,还是说他们家的人就是天生坏种,非要大过年的闹点人命才肯罢休。 他好累,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劝朱亚男。 只是沉默的,厌倦的守在了床前。 半夜时分,朱亚男醒了,醒来想起孩子没了,便闹着要跳河自杀。 裴大志没拦,因为他知道拦不住,到时候吵吵闹闹的,反倒是叫人笑话。 所以他直接陪她一起跳了进去。 等她因为呛水产生了恐惧,进而扑腾着喊救命的时候,裴大志才把她捞了上来。 大冬天的,刚小产就要跳河自杀,这个女人疯了。 裴大志觉得自己也疯了。 把人救上来之后,两口子全都发起了高烧,一度烧到了四十度。 可怜裴长庆,回来是想过年,享受儿孙绕膝的幸福生活,结果他痛失一个孙子不说,还得家里医院两头跑,又要照顾无人问津的孙女儿们,又要照顾高烧不退的儿子儿媳。 他实在是心里憋屈,又不敢告诉谷赛兰,让她那边的两个儿媳妇看笑话,只得自己憋着。 夜里回来,裴二叔问他:“大哥,不是说我,你这几个儿媳妇,也就只有素素能治得了了。要不我去给素素那边拍个电报,让她抽空回来收拾收拾红梅?” “别丢人现眼了。”裴长庆叹了口气,“老三连姓都改了,以后认不认我这个爸都难说。要是素素知道了,他们也就知道了。我不想让他们看笑话,算了。” “这说的什么话,老三那孩子心不坏,肯定是之前红梅他们说的话太难听了,你也不好,对这两个大的太缺乏管教了,回回由着他们骑在老三老四头上拉屎。”裴二叔说了句公道话,要是老大老二两家真的好的话,老三老四至于跑到南边去从头开始吗? 真以为海岛就是天堂了? 连房子都要一砖一瓦的从头盖起,还欠了公社一千多块钱的债,这事要让四哥兄弟两两对调,老大老二才不肯吃这个亏呢。 裴长庆心里有数,可他还是觉得丢脸。 拦着裴二叔,死活不肯通知裴素素。 * 裴素素很快把冷家兄弟的事搞定了。 冷家梁这次只参与了入室盗窃,没有参与伤人,因为金额不大,所以拘留半个月作为警告。 冷家栋则需要再次吃牢饭,因为警察来取验伤报告的时候,用的直接是手术小结做参照的,所以没有人知道刘丽娜和徐慧其实已经好了。 按照验伤报告上的伤情等级,冷家栋这次最低也得三年起步。 合并入室抢劫,初步估计三年半左右。 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只能暂时把冷家栋送去了看守所,等过完年再走流程提起公诉。 至于沈秀被偷走的钱,也只追回来八十多块,剩下的被冷家梁用完了。 总之,比一穷二白的好。 沈秀赶到派出所,拿回自己损失的钱款,很是松了口气。 她问了下警察,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到大院找裴素素道谢。 裴素素已经寄完了成绩单,下午不用再去学校了。 不过景丹还想去学校借点书看看,裴素素便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再带她过去。 此时沈秀找了过来,登记后拦住了一个军官,问道:‘同志,请问裴素素住的地方怎么走?” 屈正弘对她有点印象,知道她是裴素素的朋友,便客气的转身,给她带路。 两人一路上没说话,到了一号院门口,沈秀才问了问怎么称呼,以后有机会答谢他。 屈正弘笑笑,做好事不留名,直接走了。 沈秀无奈,只好等会儿问问裴素素。 进了院子,却见里面静悄悄的,刚走几步,她便被秦双拦住了,小声问道:“你找谁啊?” “找小裴嫂子。”沈秀也压低了声音。 秦双拉着她直接去院子外头:“午睡啦,刚刚我妈跟我小妹吵架,被小裴婶婶的儿子跑出来凶了一顿,不许我们打扰他妈妈睡觉。” “哦!”原来是这样。 沈秀忍不住笑了:“应该的,小裴嫂子太辛苦了,那你有纸笔吗?借我写个纸条给她呗。” “好。”秦双赶紧去屋里拿来纸笔。 沈秀写完感谢信,拜托秦双帮忙转交。 秦双点点头:“你回去吧,我会跟小裴婶婶说的。” 沈秀笑着转身,正好撞上一个男人,吓得她赶紧后退两步,说了声对不起。 李宗旺正因为退婚的事郁闷呢,心情本来就很糟糕,又被人撞了一下肋骨,这下更加憋屈了。 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那么严重,但也是实打实的疼。 所以他一脸不耐烦的瞪了沈秀一眼,吓得沈秀赶紧低头退到了路边,让他先过。 等他走了,沈秀才松了口气,心道这个男人好凶啊,谁做他老婆谁倒霉。 她回去了,收拾一下乱糟糟的院子,准备自己清清静静过个年。 天快黑的时候,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你好,请问你是沈秀吗?我婶婶叫裴素素,她让我来喊你去吃晚饭。”景丹拿着裴素素画的地图,一路找了过来。 沈秀点点头,问了问景丹来意,这才知道裴素素要给她保媒。 她还挺期待的,锁上门,跟着景丹去了大院。 刚进院子,便看到了下午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沈秀暗道一声糟糕,只当不认识他,快步走到了裴素素跟前。 裴素素刚陪景丹借书回来,怀里正抱着卓彦,在给孩子梳头。 见沈秀过来,便笑着说道:“你来了?看到院子里那个军人了吗?他叫李宗旺,丧偶,有个奶娃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他处处看,是个副政委,副团级的,要求不高,温柔顾家就行,我瞧着你正合适。” 沈秀顺着裴素素的视线看去,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 385尴尬的相亲(一更) 李宗旺也很意外。 他没想到裴素素给他介绍的这个女人, 今天下午他就见过。 他还给人家甩脸子,翻白眼,这第一印象就坏了, 估计后面的事情只能免谈了。 他的心情真是雪上加霜,尤其是看到景丹一蹦一跳的去厨房张罗晚饭, 那心情就好像到手的一箱子珠宝被人拐跑了一样,贼难受。 只得杵在院子里, 一动不动的。 裴素素给卓彦扎完小丸子头,抬眼一看,沈秀和李宗旺不但没有主动去认识一下对方, 相反,一个跑去厨房帮忙了, 一个假装在院子里看星星。 裴素素乐了, 问道:“怎么了这是,不喜欢?” “……”李宗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硬着头皮, 道, “那倒也没有, 就是不习惯,尴尬。” “相亲不都是这样, 我和你们师长相亲的时候,也是大眼瞪小眼, 现在不是挺好的。”裴素素并没有说瞎话,她和师敬戎相亲的时候,两人都动心了,也都害羞了,所以一个不好意思看, 一个偷偷摸摸的看。 后来一不小心视线对上了,两人都是一愣,随即难为情的笑笑,赶紧移开。 勉强也算得上是大眼瞪小眼吧。 做媒的都这么说了,李宗旺也只好笑笑:“嗯,我等她过来。” 裴素素把卓彦放下,让她去跟哥哥玩,随后好奇的打量着李宗旺,问道:“我一直没问白渠,你和景丹的事情,到底是你自己动的心思,还是白渠自作主张给你们两个牵的线?” “是我找她打听的,算是我有意引导的吧。”李宗旺倒也实诚,没有撒谎。 裴素素又问:“你是单纯看上她这个人了,还是看上她家的条件了?” “都有。”李宗旺还是开诚布公,道,“我家里条件一般,人往高处走,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只是想找个好的结婚而已,不偷不抢的,不寒碜。嫂子觉得呢?” “那你是嫌弃沈秀家庭条件不好了。”裴素素叹了口气,“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想走捷径,不想只靠自己的努力。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只是介绍了看看,并不会强迫你什么。” “嫂子,我……”李宗旺想说自己是真的喜欢景丹,但他想了想,感觉跟狡辩没什么区别,还是算了。 裴素素看得出来他贼心不死,便干脆把话说得直白些:“你走不走捷径我也管不着,你只要别再打景丹的主意就行了。过完年她才十七,她要是听我的话,说不定还能努努力念个大学,不比围着那一方灶台打转强吗?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只把她当个小妹妹爱护,我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李宗旺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勉强自己道:“那我跟沈秀处处看吧。” “不用了,沈秀是个好的,你也是个有能力的,但是你们不合适,是我糊涂了。吃饭吧,去把你小姨子也叫过来,大家以后就当朋友处着。”裴素素看了看时间,师敬戎快回来了,今天不会再熬到半夜,便起身张罗去了。 董心妍抱着孩子过来,跟沈秀坐在了一块儿。 沈秀自己之前流掉一个孩子,很是稀罕董心妍怀里这个小乖乖,吃饭的时候主动把孩子抱了过来:“小董你先吃,我抱着孩子去院子外面溜溜,你好了再换我。” 董心妍怪难为情的,扯了扯沈秀的袖子,让沈秀先吃。 沈秀却已经起来了,劝道:“哎呀,我难得过来我嫂子这边,我自己没有孩子,你就当我馋你家的小宝贝好了。你快吃,看你瘦的。” 董心妍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尴尬的冲裴素素笑笑,低头吃饭。 裴素素拿起公筷,给她夹了点肉,问道:“听说你是辍学过来的,上的什么学校?工农兵大学吗?” “嗯,我读的外语系,俄语。”董心妍羞涩的笑笑,“我一直有个梦想,想给伟人当翻译,陪他们天南地北的到处见见世面,没想到事与愿违……” 后面的话,董心妍说不下去了,话音里带着哭腔。 裴素素挺同情她的,问道:“你要是下学期回去,你那学校还要你吗?” “不会再要我了,我一开始不情愿,老师也不肯放人,我妈和……总之,长辈去学校闹得很难看,学校已经把我开除了。”董心妍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吧嗒吧嗒砸在碗里,很是伤心。 裴素素拿起手帕给她擦擦:“哭吧,哭够了好好振作起来,明年夏天海岛大学正常招生,你可以考了试试。还有半年时间,你好好准备准备。” “可是……孩子怎么办?”董心妍很是激动,难道她的命运,真的可以重新回到正轨吗? 如果真的这样,她一定会努力抓住的! 裴素素决定好人帮到底,道:“知道岛上的妇女互助会吗?” “听说过。”董心妍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具体做什么的我不是很了解。” “你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妇女互助嘛,带孩子也是其中一项。只不过今年刚开办,经费有限,所以目前那些因为上工或者工作没办法带孩子的女性,都是把孩子送到互助会的活动室里,拜托那边的工作人员帮忙照看。等开过年来,我会找楚主任申请一块地,建成专门的婴幼儿托管所,这个托管所会有互助会的女同志负责,她们照看孩子,算正经的上班,你们呢,也可以腾出手来,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工的上工。”裴素素话到一半,董心妍就不哭了。 眼里的灰心丧气,被兴奋和期待所覆盖,连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泪都亮晶晶的,像是天边的启明星,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裴素素还是挺欣慰的,果然,想上进的人根本不用别人劝,自己就会抓住一切机会的。 于是她继续说道:“费用也不贵,一个月交十块钱就行。到时候你姐夫自己可以交费给孩子办理入托,你不用操心这个事儿。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也不用担心没有学费,岛上有专门的定向人才培养计划,只要你跟岛上签合同,毕业后留校任教十年,就会减免你大学期间的所有学费、杂费和伙食费。只有衣服需要你自己解决,不过到时候你随便去妇女互助会做点零工应该就有了,不是什么难事。” 董心妍激动得差点笑出鼻涕花花,她赶紧拿手帕擦擦,确认道:“真的吗?我……我被学校开除过,很不光彩的,这边的学校真的会要我读书吗?” “你被开除又不是你犯了校纪校规,怕什么?你别担心,回头我找孙主任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以前的学校,给你把记录消了,这本来就是迁怒,是他们不按规矩办事,你别怕。”裴素素宽慰了几句,又给她夹了点菜,“不过前提是你要靠自己考进去,最好是拿个第一,孙主任给你出头的时候,也有底气对不对?” “好,谢谢嫂子!”董心妍终于笑了,自打姐姐去世,自打她离开了学校,她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她真的特别感动,吃饭都变得格外有精神。 吃完,她赶紧去换沈秀过来,沈秀见她来的时候蔫蔫巴巴的,吃完却像是换了个人,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小裴嫂子帮忙了。 于是她笑着把孩子还给董心妍,夸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董心妍羞涩的点点头:“姐姐你也好看。” 两人互吹了一番,沈秀终于回来了,她坐在董心妍旁边的位置上,发现面前摆了几只碗,碗里都是特地留给她的菜。 景丹解释道:“我婶婶说了,不好让客人吃剩菜剩饭,所以我们没动筷子的时候就给你夹出来了,不是剩下的。” “谢谢嫂子,谢谢丹丹。”沈秀笑笑,埋头吃饭。 师敬戎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景丹一口一个婶婶叫得亲热,忍不住打趣道:“呦,什么时候跟你婶婶感情这么好了?” “趁叔叔不注意的时候。”景丹笑了笑,吃完擦擦嘴,转身拿笤帚去了,把卓彧吃掉地上的米粒扫起来,等会儿喂小狗。 李宗旺瞧着景丹来了大院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变得相当懂事了,还是挺感慨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便是她气鼓鼓的来找裴素素吵架。 那个架势,大有孙猴子大闹天宫的劲头。 再看现在,她就像个温顺的小绵羊,还会说好听话逗人开心。 可见一个人的性格,是真的会被环境影响到的。 反正他来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裴素素跟人急赤白脸吵架的时候,大概这种稳定的情绪,也慢慢干扰到了周围的人吧。 他放下筷子,再次看了眼沈秀。 心情复杂。 要试试吗?能被小裴嫂子选上的人,应该不会太差的。 不,应该说,能被她选上的人,肯定是有长处的。 他也确实不好一直孤寡下去,孩子慢慢大了,总归需要个妈妈的。 于是他吃完了也不走,想着要不送送沈秀好了。 结果人沈秀不要他送,一抹嘴就跑了。 李宗旺尴尬的冲裴素素笑笑,也没去追,而是跟师敬戎告辞一声,打算回去了。 刚到门口路上,便看到沈秀跟一个男人在路边聊天,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是熟络。 李宗旺走近些,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那人是给师长办事的屈正弘,是挖泥船的小队长,官儿不大,不过好像师长挺器重他的。 再看沈秀那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舒服。 只得默默的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对岸吴家来了个人,火急火燎的找到裴素素,道:“有个自称是你二叔的人打电话过来,说你大哥大嫂高烧不退,快不行了,你爸为了照顾他们,把自己也累病了,正在卫生所挂水呢。嫂子你快想想办法,我回去了,还要做年夜饭呢。”, 386组合家庭难念的经(1)(二更) 裴素素吓了一跳, 来不及问具体情况,赶紧收拾,准备回去。 这会儿刚吃完早饭, 师敬戎在部队,她没时间亲自去通知他, 只得让卓彦乖乖想办法。 她叮嘱道:“你先看清楚爸爸周围有没有人,有人的话你就等等, 等到没人的时候你再去跟爸爸说话。爸爸要是问哥哥怎么办,你就说妈妈把哥哥送三舅妈那里了,不带回去。” 卓彦赶紧去帮妈妈做信鸽。 景丹看着原地消失的小妹妹, 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要把卓彧送走,道:“婶婶, 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卓彧, 我不会欺负他的。” “不是婶婶不信你,而是你自己也是孩子,平时谷奶奶在家, 别人看家里有大人, 不会欺负你, 可现在谷奶奶要跟我回去的,你自己在这里不太安全。再说了, 我总不能把两个孩子都带走让你叔叔一个人过年吧?今天可是年三十。”裴素素耐心解释了一下。 现如今的景丹变得懂事了,她也就不甩脸子了, 能好好说的都尽量剖析给她听。 景丹点点头:“那我去三舅妈那边帮忙做年夜饭吧。” “你不想去跟你妈妈一起守岁吗?”裴素素不理解,这孩子到底有多讨厌她妈妈,大过年的都不想去团圆一下。 景丹摇摇头:“不想去,每次过年她都跟我爸吵架,我嫌烦。” “那随你吧。”裴素素没空打听她的事情, 既然她愿意帮忙,那就去好了。 收拾收拾,她亲自领着卓彧和景丹去找柯佳媛。 柯佳媛听说老爷子也病了,还是挺着急的,赶紧让谷行之跟着一起回去。 至于老四,就先不去了,毕竟两家孩子多,家里没个男人的话,不太放心。 裴素素没意见,安顿好孩子后,再三叮嘱卓彧要听小舅舅和两个舅妈的话,这才领着三哥回去了。 走到半路,想起公婆那边还没打声招呼,想想还是算了,回头让师敬戎去说一声好了,她赶时间。 * 公社卫生所,裴二叔正在训话。 裴二祥杵在那里,眼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二叔的话他听不进去,对二叔的反感还越来越强烈了,忍不住就想怼一句。 他反问道:“二叔你这么关心我爸,那你干脆来帮我们两家带孩子吧,正好我爸年纪大了,不会当家了,这个家给你来当好了。” 裴二叔气死了,骂道:“你这个兔崽子,故意找茬是不是?” “我可不敢,你可是长辈。我只知道,你隔三差五就帮我大哥大嫂带带孩子,可从来没有帮过我和红梅带孩子。你这一碗水都端不平,还当什么公道人?再说了,我可从来没有怨怪过你什么,毕竟大哥家孩子多,我也理解,可是你老人家倒好,红梅一点点小错误,你就无限放大,训了我们两口子大半天了。二叔你扪心自问,我们真的是故意的吗?不帮大嫂带东西就是该死的吗?红梅都说了,会想办法给她再弄点回来,是她自己不依不饶啊。”裴二祥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一番话怼得裴二叔吹胡子瞪眼的。 裴二叔更生气了,骂道:“你少在这里添油加醋,我都问过孩子了,是你家红梅先追着亚男骂的,自己做错事还骂人,骂人了还推人,你们两口子这是在造孽,会丧天良的!” “二叔,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儿子还说是大嫂先动手的呢?我倒要问问你,你到底听哪个孩子说的,你把他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裴二祥恼了,一句不饶的顶了回去。 气得裴二叔坐那儿抽起烟来:“行,你长本事了,马上老会计一退就该由你顶上去了,你瞧不起你这个没用的二叔了,说一句顶十句,很好。既然这样,那就等着吧,我已经通知素素了,我倒要看看,你妹子回来之后你还能这么猖狂不!” “叔,你少来了,素素知道又怎么了,海岛那么远,她可来不及赶回来了。万一我大哥他们挺不过去,你自己儿子又待在城里不回来,以后你老了,还得指望我这个不孝的侄子来给你老人家端茶倒水呢。我劝你还是别一味的袒护大哥他们了,多想想以后吧。”裴二祥并不害怕,人不是他推的,姚红梅也没看到朱亚男身后有个门槛,再说了,是朱亚男先动手打他的,要怪也是各打五十大板。 他还送了三十块钱过来,是大哥自己不要的,不关他的事。 至于朱亚男跳河,那更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真是冤枉得很。 所以就算小妹回来,他也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裴二叔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是个人都知道要让着点孕妇,何况姚红梅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 这两口子真是太狠心了,太缺德了,裴二叔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正郁闷呢,裴素素领着谷赛兰和谷行之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娃娃。 裴二叔愣了一下,心说不能吧,怎么这么快? 难不成素素刚好要回来过年,碰巧赶上了? 他赶紧掐了烟,迎了上去:“嫂啊,你怎么回来了。” “长恭啊,你大哥什么情况?”谷赛兰赶紧拉着裴二叔去了走廊,比起裴大志和朱亚男,她肯定更关心她老伴儿。 裴二叔赶紧领着谷赛兰去了隔壁病房:“大哥是累的,熬了一宿没睡,今儿早上也发起了高烧,挂了水也扎了针,就是不退烧啊。大志和亚男就不提了,自找的,大冬天的两口子跳河去了。我说何必呢,孩子没了再怀就是了,年轻人真是经不起一点挫折,气死我了。这不是给大哥添乱吗这。” “老二啊,辛苦你了,几个孩子呢?”谷赛兰也是没想到,她这大半年不在家,裴大志和裴二祥已经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裴二叔赶紧安慰道:“巧了,我家德成重新谈了个对象,还没领证呢,特地带回来给我瞧瞧,正好大哥这边出事了,我就把孩子们留在家里让他和他对象照看了。等大哥退烧了,大嫂抽空回去帮我相看相看。德成也离婚好些年了,是该找个人了,正好把孩子接过去上学,免得在农村给耽误了。” “行,等你大哥退烧了我就回去看看。长恭啊,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叫老三送你。”谷赛兰赶紧把谷行之叫过来。 路上裴二叔问了问谷行之改姓的事是不是真的。 谷行之骑着车,实话实说:“叔,我不骗你,真的,我和孩子都改了,跟我妈姓。” “不是叔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有没有跟你爸说一声啊?”裴二叔虽然帮着老三老四说了公道话,但是改姓这事,老三没有跟这边招呼一声就给改了,他也是觉得不妥当的。 谷行之笑笑,没说什么。 裴二叔叹了口气:“哎,以前你妈还在家,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好像就该是那样。现在你妈才离开了大半年,这个家就四分五裂的,实在是叫人伤心哪。现在村里人也不嚼舌根了,也肯承认你妈这些年的不容易了。叔也知道,你心里也委屈,村里人平时也没少嚼舌根,觉得你和老四不该姓裴。可是老三啊,别人嚼舌根那是别人的事,哪怕你大嫂二嫂指着你骂,你也可以找你爸妈评理。可你现在一声不响把姓改了,你爸心里难受啊。他不是不让你改,他是觉得你不认他这个老子了,你懂吗?要不然,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让我通知素素回来,我还是趁他倒下了才敢偷偷打了个电话过去。” “叔,这事是我欠考虑了,你说得对,我应该跟我爸说一声的。再怎么说,养育之恩不能辜负,是我不好。等他老人家醒了,我给他磕头赔罪。”谷行之还是讲道理的,当时改姓,更多的是赌气,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合情合理的身份。 现在二叔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无形中伤了老头子的心。 他决定等老头子醒了好好认个错。 裴二叔松了口气,感慨道:“我一早就跟人说了,你家兄弟四个,就属你和老四忠厚。你二哥不提了,彻底没救了,你大哥虽然人不坏,但是他总有些牛脾气,爱犯倔,不听人劝。就拿你大嫂跳河这事来说,怎么就不能好好劝劝,非要跟你大嫂一起发疯跳进去。回头你大哥要是醒了,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明白,叔你受累了。”谷行之卖力的蹬着自行车,把二叔送了回去,正好看到裴德成也回来了,便寒暄了几句。 随后还是赶紧赶回了医院。 医院里,原本还在跟裴二叔强词夺理的裴二祥,见到小妹回来,顿时哑火了。 他像个瘪三一样,耷拉着脑袋,半天没敢吭一声。 裴素素甚至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剜了他一眼,他便怂了。 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裴素素发话。 裴素素没空搭理他,先去看了看老爹,确定他只是劳累过度感染了风寒,问题不大,这才来给大哥大嫂看诊。 大哥问题不大,只是猛地跳进冬天的冰水里,受寒了。 朱亚男就比较惨了。 小产当天跳河,本就病病歪歪的身体瞬间雪上加霜,裴素素针灸了都没有效果,眼看着朱亚男陷入了休克昏迷。 裴素素当机立断,要送朱亚男去省里的大医院,她手里没有设备,就算现买,也找不到帮忙的。 等谷行之赶回来的时候,妹子已经不见了。 他在病房里转了两圈,才在隔壁病房看到了自己老妈,赶紧问了一声。 谷赛兰正在给裴大志敷毛巾,闻言叹了口气:“你妹妹和彦彦带你大嫂抢救去了,还不知道大过年的有没有值班医生。” 谷行之也很担心,但他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便转身去隔壁照顾老爷子去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裴长庆恍恍惚惚醒来,要喝水,他才动了动,趴在床前的谷行之便跳了起来,握着他的手问道:“爸,你醒了?你等等,我叫我妈过来。”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裴长庆愣住了,他还以为这个儿子心里没他了。, 387组合家庭难念的经(2)(三更) 谷行之摸了摸老裴的额头, 还烫着。 他得赶紧喊医生或者护士,问问到底怎么处理。 他顾不得解释自己为啥回来了,还是要起身, 出去先喊人进来。 裴长庆下意识想拽他一把,没拽到, 只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果然老三跟他不亲了, 哎,辛苦养了二十来年,可别到头来养成一个仇人啊。 裴长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加上他口渴得厉害,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刚踩着老棉鞋, 就看到谷赛兰顶着黑眼圈跑了过来, 一把扶着他,怨怪道:“哎呦你这个老头子,要喝水是不是啊?你不会喊我呀?你给我老老实实去床上躺着。” 谷赛兰跟他几十年夫妻了, 还能不知道他想什么吗, 赶紧把人往床上撵。 裴长庆却还是想出去, 沙哑着嗓子道:“我尿尿行不行?你去倒水,你别拦着我, 我快憋死了。” “尿什么尿?走廊风大,冻死个人!给我赶紧躺着去, 我给你找个尿壶进来!”谷赛兰恼了,这老东西,居然不听劝,真是欠骂。 一看老伴儿发火了,裴长庆只得麻溜的回床上去了。 谷赛兰赶紧出去, 找尿壶,这玩意儿她已经让谷行之买好了,只不过为了省钱,只买了一个。 谷行之不确定兄弟和老子谁先醒来,就把尿壶先放裴大志那边了,毕竟大哥年轻,身体总归比老头子好点,应该会比老爷子醒得快。 没想到,到头来是老爷子先用上了尿壶。 谷赛兰拿着尿壶,刚到走廊,便看到谷行之领着哈欠连天的医生和护士来了。 那急匆匆的样子,显然还是挺关心这个老子的,毕竟二十几年的感情了。 谷赛兰略略欣慰,她生的孩子果然有良心。 她赶紧跟了进去,因为医生要检查,只得先出去倒水,等会儿再让老头子排尿。 等她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走了,说是没有一开始烧得厉害了,等明天早上再考虑要不要继续挂水。 谷行之把水接过去,试了一口,滚烫的,立马端着茶缸子又出去了:“妈,我去兑点凉的。” 谷赛兰瞧这孩子风风火火的,还挺高兴,男人嘛,办事利索一点好。 她拿起尿壶,让裴长庆就在病房里解决。 裴长庆还拧巴起来了,一个劲的让她松手,他自己来。 谷赛兰拍了他一巴掌,骂道:“站都站不稳了,还跟我矫情呢!赶紧的,你就在床边坐着,尿地上算我的!” 裴长庆只好照做,老头子脸皮薄,尿完别过脸去,说了声对不住。 谷赛兰笑了:“老货,老夫老妻了,还道歉呢,等我哪天倒了不能动了,我还指望你给我端屎把尿呢,怎么,到时候也要我跟你道谢?” “那不用,那是我应该的。”裴长庆偷着笑,还是老伴儿在跟前好。 他一个人回来,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想让谷赛兰一起回来吧,又怕那边两个儿子儿媳有想法。 哎,子女多,又是组合家庭,很多事情要掂量着来,不容易哦。 得亏他眼光好,选的是谷赛兰,一直撑了二十几年,这个家才有了乱的迹象,要换个度量小的不会做事的女人,指定一早就鸡飞狗跳起来了。 所以他看着勾心斗角的老大老二两家,越发意识到老妻的珍贵。 于是等谷赛兰倒了尿壶洗了手回来后,他一把抓住了谷赛兰的袖子,开始撒娇:“阿兰,你别走了吧,在家陪我。你要不陪我,我就一直发烧,我不好了我。” “滚滚滚,谁要陪你这个老货,尿个尿还要说谢谢,这么讲究,我可伺候不起。”谷赛兰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裴长庆心里却美滋滋的,干脆搂着谷赛兰的胳膊,耍无赖:“那我不是不小心弄你手上了吗?怪难为情的。” “那怎么了?我生素素的时候,你没给我擦血啊,我弄你一身我说对不起了?”谷赛兰嫌弃的拍了他一巴掌,把他不老实的爪子给拍开了。 裴长庆傻笑着说道:“你那是为我遭了大罪,我当然要尽心照顾好你。还好咱闺女出息,本事也大,当年的血汗没白流。” “你知道就好。”谷赛兰叹了口气,言归正传,“我也不是不想留下来陪你,而是你想啊,素素那么忙,女婿更是脚不沾地的到处需要他,家里又有两个孩子,我放心不下啊。你要是真的舍不得我,过完年你跟我走,让大志跟二祥闹去吧,这么大的人了,总是窝里斗叫外人看笑话,也太不像话了。” 裴长庆笑笑,不说话了。 去海岛好是好,但那边的两个儿子总归不是他亲生的,日子久了,家里的两个肯定要有想法,他没办法完全不考虑亲生儿子的感受。 所以这话,他没法接。 谷赛兰知道他在想什么,骂道:“你就护着他们吧,但凡他们是个好的,是个省心的,素素能不叫他们过去?你看看他们两家像话吗?那会儿以为女婿没了,素素刚回来的时候,只有老三媳妇向着素素。素素可是你亲闺女,你摸摸良心,你难道不觉得老三媳妇好?” “是是,老三媳妇最疼素素,这我也知道,可是我已经去了那边小半年了,要是刚回来又走,外人要议论大志和二祥不孝顺,留不住爹妈,你也得为大志和二祥考虑考虑嘛。再说了,咱俩的户口都在这里呢,你也不忍心一直给女婿添麻烦吧?你在那一天,他就要多一张嘴吃饭,咱给他省省不好吗?”裴长庆还是想让谷赛兰留下来。 哪怕一边半年也是好的。 谷赛兰生气了,冷哼一声,骂道:“你可真行啊裴长庆!咱女婿差我那口饭吗?你说这样的话,又把自己闺女放在什么地位了?你以为他们那个家,是靠女婿养着的?不好意思,我闺女赚的钱比他多多了,那个家,我闺女才是主心骨,你说这话,就是瞧不起闺女,也让我瞧你不起!” “你别生气啊,闺女再有本事,也不好一直把娘家爸妈留在那里的嘛!回头人家要说家里的儿子没本事,连爹妈都养活不起,还会说咱们老两口势利眼,只喜欢有权有势的孩子,不喜欢老实巴交的农民儿子。到时候唾沫星子要淹死人的!”裴长庆不死心,说什么这次也不想让谷赛兰走了。 谷赛兰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她不想再跟他为了留下还是离开的问题啰嗦,骂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只知道我闺女忙不过来,我不放心我外孙外孙女,我就是要去亲自看着他们。你能接受咱就过,接受不了咱就离!二十几年了,我自问对得起你的两个儿子了,我自己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是穿他们穿剩下来的,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没做过一条新裤子。他们倒好,结了婚了翅膀硬了,就纵着他们的媳妇欺负我的儿子儿媳妇?骂走了老三媳妇还不够,还要搞得那么难看,逼得老四一家住到了老丈人家。这时候你不觉得丢脸了?裴长庆,做人要讲良心的!你的两个儿子儿媳为什么不像话,你还是多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谷赛兰骂完,直接推开了裴长庆,气鼓鼓的出去了。 她跑到开水房,见谷行之还在那里用两个茶缸子来回的倒水,好叫开水凉得快一点。 气得她骂道:“磨蹭什么?赶紧给他喝,喝完了咱们走。什么东西,也不想想他那个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跟我道歉,我凭什么回来?凭他儿子把我儿子儿媳和孙子赶出去流落街头吗?太不像话了!” 谷赛兰骂得很大声,裴长庆在病房里听得一清二楚,只得默默的叹了口气。 糟了,老夫老妻二十几年,到底是红了一回脸。 哎。 他也知道之前那事大房二房做得不好,可是大志是无辜的呀,他知道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去解决了吗? 总不能把大志也一棒子打死吧? 他只得从病床上下来,跑去开水房跟谷赛兰讲道理。 谷赛兰没什么好说的,把茶缸子往他手里一塞,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裴长庆面子上挂不住,又因为谷行之改姓没跟他商量,心里不舒服,所以他就这么端着茶缸子回病房去了,也没跟谷行之说什么话。 谷行之是做儿子的,总不能跟老子计较什么。 于是他跟了上去,还把自己的大衣解下来,披在了老头子身上。 裴长庆愣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有了隔阂,说不出口。 回到病房,他没看到谷赛兰,心里一沉,谷行之赶紧安慰道:“我妈在大哥那边,没走。” 裴长庆松了口气,想想还是看了眼谷行之手里的空茶缸,道,“去给你妈也倒点水吧,她上火了。” “爸,我妈没上火,是你太护短了。你要我妈留下来,也得想想之前老四一家被赶出去的事处理好了没有。这事没处理好,我妈要是回来,她面子往哪儿搁?我妈又不是好吃懒做的人,这些年她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到头来她自己的儿子却被赶了出去,这事怎么说都很过分吧?这么久了,除了大哥给妈寄过信道过歉,二哥二嫂做什么了?他们就像压根没发生这件事一样的,心安理得的很呢。爸你可得做个公道人,不能再护着他们了,要不然,我妈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谷行之一直没进来,就是觉得爸妈吵起来了,不方便。 所以他们怎么吵的,他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自己老妈不止一次念叨过对二哥一家的不满,现在要她老人家留下来,总得给个说法才行。 裴长庆叹了口气:“你也说了,你大哥道过歉了,这不就结了,少一个都不行?” “爸,你说这话就是偏心到没边了,事儿不是大哥做的,本来也不该大哥道歉!应该二哥亲自道歉!要是当初是我和老四把二哥赶走了,我估计你能把我和老四骂得狗血淋头。到底怎么做你慢慢想吧,想好了我再帮你劝劝我妈。”谷行之原本是把二叔的话听进去了的,可是现在,他不想道这个歉了。 偏心都偏成这样了,道个屁的歉,他一开始就该跟自己妈姓,还能少挨这二十几年的白眼和嘲讽呢。 他把裴长庆扶到屋里便出去了,心情不好,免得留下来跟老头子吵起来,越发不可收拾。 昶阳城,朱亚男抢救过来了。 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没看到裴大志,也没看到孩子,看到的却是哈欠连天的裴素素,以及她怀里的小女娃娃。 她愣住了,她怀疑裴素素是回来训她的,赶紧闭上眼准备装死。 这时耳边便传来了小女娃娃的声音:“妈妈妈妈,大舅妈醒了。”, 388组合家庭难念的经(3)(一更) 裴素素打着哈欠, 起身看了眼。 朱亚男明显有些无所适从,她没想到小姑子会回来,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最近的事情。 更不知道小姑子到底是来兴师问罪的, 还是干嘛的。 毕竟她也打了裴二祥。 做妹妹的当然会护着亲哥哥,嫂子不过是个外人, 她感觉自己还不如装睡呢,免得挨训。 然而裴素素并没有打算训她, 只是抓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道:“给你刺穴放血了,还行, 烧退了,怎么样, 饿了吗?饿了等着,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朱亚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觉得小姑子的到来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了头上, 早晚要掉下来的。 于是她干脆拒绝了裴素素:“不用了,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说什么?”裴素素一头雾水, “我又不是你妈,你作践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关我屁事。我只想提醒你,你要想死找个别的时间, 大过年的别在这里寻晦气。” 裴素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一句话堵得朱亚男心里好不是滋味,只得闭上眼睛,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很快,裴素素躲进茶水间在系统商店里弄了点面包饼干出来, 又倒了一杯热水,凑合凑合,让朱亚男垫垫肚子。 朱亚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 啃着肉松面包,抱着茶缸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裴素素瞧着她这憋憋屈屈的样子,心里还是挺感慨的,提醒道:“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命是保住了,以后能不能生就不好说了。刚小产就敢跳河,你可真行,就是大罗金仙都未必能给你调理好,何况这药还不能断,你算算要花多少钱?到时候我哥支付不起,不给你治,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哥没良心,对不住你?” 朱亚男没有反驳,大口吞咽着面包,眼泪哗哗的流。 等她把一大块面包全吃完了,才抽泣道:“那可是个成型的男胎,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胎没了就没指望了。就算以后能怀,也不一定能怀儿子,我心里难受啊。” “儿子儿子儿子!女儿就不是人了?女儿就不能给你养老了?我看我爸妈生了四个儿子还不如我这个女儿呢!你能不能先想想你和你女儿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还想什么儿子不儿子的?”裴素素真是嫌弃得不行,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蠢得不可理喻。 朱亚男委屈死了反驳道:“可是农村人就是要生儿子的,我要是不生,别人也会议论的。” “别人议论怎么了?你跟别人过的吗?是爹妈逼着你要孙子了,还是我哥嫌弃你没生儿子给你脸色看了?再说了,这子女的缘分是你说了算的吗?好好把几个女儿养大不行吗?”裴素素真是气得不想搭理她了,这么大人了,比三岁小孩都不如。 朱亚男更委屈了:“可是你三个哥哥都有儿子了,只有你大哥没有,人家会笑话他的。” “……”裴素素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想想还是算了,她起身道,“行,你慢慢拼儿子,我管不着,我只提醒你一点,以后要死要活想作想闹,你给我挑个时间,别整得逢年过节的把一大家子吓个半死。你作践自己不打紧,你别作践我爹妈。” “素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还不是你二嫂她——”朱亚男伤心坏了,小姑子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一点也不心疼她刚刚没了个儿子。 裴素素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打断了她,道:“二哥二嫂那里,我自然会处理的,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行了,你赶紧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啊,这大半夜的可以出院吗?”朱亚男还不知道自己来的是省城的医院,以为在县里呢。 裴素素没理她,直接叫卓彦带她们回去了。 至于出院手续,明天再来补办就是。 大晚上的,裴素素直接把朱亚男送家里去了,免得她跟去卫生所烦人。 随后又赶去卫生所,给自己老爹和大哥也做了刺穴放血,天亮的时候,父子俩也都退了烧,收拾收拾,跟着裴素素回家。 院子里,姚红梅正卖力的压着井水,井台上摆着好几样食材,有半扇排骨,还有一条肥美的花鲢,一条圆溜溜的黑鱼,以及一盆猪下水,除此之外,还有些青菜,萝卜等蔬菜。 这些都是她打算留着自家过年期间吃的,没想到裴素素回来了。 她知道小姑子肯定会来兴师问罪的,只能尝试用好吃的堵嘴。 这不,她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压完水,她便忙活了起来。 大冬天的,嘴里哈着热气,身上也冒着热汗,那叫一个殷勤。 裴素素领着父母兄弟回来,刚进门,便看到姚红梅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展开双臂想抱抱小姑子怀里的小妮妮:“呦,这是咱家卓彦吧,长得真俊,跟素素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裴素素却没有给她好脸色,直接侧身避开了她,连声嫂子也没喊,就这么进院子去了。 她把卓彦放下来:“彦彦,去看看大舅妈有没有再烧起来。” 卓彦撒丫子便跑,也不问房间在哪里,显然她门儿清。 姚红梅虽然目瞪口呆,但也没敢开口问什么,只是讪笑着,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谷赛兰,陪着小心,道:“妈也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看我,就只准备了这点鱼和肉,要不我等会儿去别人家问问,能不能给我匀点儿。” 谷赛兰也没有好脸色给她,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挽着裴大志往里走。 姚红梅连着两次吃瘪,只得腆着脸来哄裴长庆:“爸,你怎么出院了,烧退了吗?今儿早起我还跟二祥说呢,他不该半夜回来的,就该守在你床前,等你醒了再回来。可是他说老三回来了,他不好跟老三争表现,只好先回来补个觉。爸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尽管说,二祥睡了一整晚,浑身都是劲儿,随时可以送你去医院的。” 裴长庆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就这么背着手进了院子。 姚红梅再三被打击,脸皮都要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只好对着最后进来的谷行之说道:“老三啊,你也回来啦,你帮我劝劝爸妈,我和你二哥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 谷行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用沉默当做回答。 这下姚红梅彻底傻眼了。 这一大家子是商量好了,全都不理她了? 这要她怎么办? 她急得不行,只得赶紧去屋里喊裴二祥起来。 裴二祥在医院守到半夜才回来,这会儿还没醒呢,他一向起床气大,差点儿把姚红梅搡地上去。 等姚红梅开了窗户,冷风一吹,他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问道:“怎么了这是?小鬼子杀来了?觉都不让人睡!” “哎呀,你快别贫了,爸妈和大哥他们都回来了,素素也在,全都不理我,你快出来帮我圆个场。”姚红梅未必就害怕公婆,她只是害怕小姑子以后有好处落不到她身上了。 裴二祥心里门儿清,她是在向金钱低头,而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但他并不想责怪自己老婆,谁叫他稀罕她呢。 于是他爬起来,穿上衣服,道:“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喊我呢?赶紧让大壮去老头子跟前装装乖卖卖好。他是没了个孙子,可是这里不是有个活生生的大孙子吗?怎么,活人不比私死的重要?笨死了你。” “哎呦,天这么冷,又是大年初一的,我哪里舍得把孩子弄起来啊。你可真是他亲爹,一点都不心疼他的。”姚红梅气死了,大人的事儿,把孩子牵连进来做什么,瞎胡闹嘛不是。 裴二祥却提上老棉裤,直接往西房里跑,一把薅起被窝里的儿子,翻个面儿,在孩子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巴掌,嘴里催促道:“狗东西,赶紧起来给你爷爷磕头拜年去。” 大壮委屈死啦,一边穿衣服一边哭,到了爷爷跟前了,还在哭。 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看着着实可怜。 裴长庆叹了口气,看在大孙子的份上,多少有点动摇了。 等姚红梅再进来的时候,他斜了姚红梅一眼,骂道:“这么冷的天,就给孩子穿这么一点?你怎么当的妈?” 姚红梅松了口气,老头子愿意跟她说话就好,二祥还是懂他老子的。 她赶紧赔不是:“怪我,忙着做饭,没顾上他,是这小子听说小姑姑回来了,自己爬起来穿的衣服,你看他急的,一头的汗。” 说着,姚红梅献媚似的冲裴素素笑笑。 裴素素却坐在那里,视而不见。 一旁的谷赛兰也是一张冰川脸,扔把锤子估计都凿不动。 姚红梅的心又沉了下来,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壮,给小姑姑拜年了没有?这傻孩子,也不抓点糖果给妹妹,等着,妈给你拿去。” 裴素素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起身拽着裴大志,去了后面院子里单独聊天。 她想知道大哥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着朱亚男一起跳河。 是真的连爸妈都不在乎了,还是说只是做做样子,给朱亚男和二哥二嫂们看看。 裴大志面如死灰,一句话也不说。 裴素素叹了口气,道:“哥,我没时间陪你耗下去,大过年的,我把敬戎和卓彧扔岛上赶回来,你好歹可怜可怜我的处境,赶紧跟我说说你的心里话行不行?你可别让我回去了还牵肠挂肚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妹子,哥不知道。当时就是脑子一热,跟着她跳下去了,可能我早就不想跟她过了吧,又不想被她说嘴,所以当时就……。”裴大志心里是愧疚的,大过年的让妹子来回折腾,他确实过意不去。 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跟朱亚男离婚的事,不厚道。 裴素素大概明白了,问道:“要不这样,等她先把小月子坐了,到时候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是过还是离,都别再含糊不清了,行吗?” “行。”裴大志很是无奈,只得先按妹子说的来。 裴素素叹了口气,拿了两百块钱给他:“别告诉大嫂,也别让二哥他们知道。今后老家这边我只认你一个哥,你好好的,想离就离,别把自己憋出病来。至于到时候孩子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有妹子,跟自己妹子开口不丢人。” “孩子我自己养,你也不容易,其他的我不跟你客气就是了。”裴大志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爸爸,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孩子他会自己养着,不会给妹子添乱的。 裴素素只得叹了口气:“要不这样,你也别在老家待着了,这院子就让给二哥二嫂可劲折腾去吧,我倒要看看家里只剩他们自己了还怎么作。” “我不在老家我能去哪儿?”裴大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妹子什么意思。 裴素素笑笑:“你等我消息,我去找颜敬军给你安排个工作,他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了,一句话的事儿。你就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二哥二嫂是没救了,我也不想跟他们再啰嗦什么了。”, 389不许分家(二更) 这年头要是想离开一个地方, 必定是要带着组织关系一起转走的。 裴大志不是很想离开,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对这里是有感情的。 所以他有些犹豫, 只说自己考虑看看,反正朱亚男还得坐小月子, 就算他真的想走也得等下个月。 裴素素不勉强他,叹了口气, 道:“你要是不想走远,那我抽空看看公社那边有没有什么工作,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 公社就算有缺,也不会是太好的工作。” “没事, 不强求。”裴大志勉强挤出一脸微笑, “你也不用总为我操心,我在这里也可以凑合过下去。” “要不这样,你跟二哥彻底把家分了吧, 院子里也把院墙拉起来, 关上门来各过个的。到时候你想走的话再联系我, 不想走也不用再跟二哥二嫂唱大戏了,怎么都比现在这样好。你考虑一下, 想好了我去跟爸说。至于爸妈的养老问题,咱五家轮流来吧, 一家一年,省得一年到头光顾着赶路了,你看行吗?”裴素素不好强迫大哥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意图来想办法。 裴大志觉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他也确实受够了二祥一家,如今两家隔着一个孩子的性命, 已经没有什么兄弟情分可言了。 于是他点点头:“那就分了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只当没有他这个兄弟了。” “行。”裴素素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屋去了。 她把这事跟裴长庆说了说,没想到老头子反应挺激烈,说什么也不同意分家,说是会让外人笑话。 裴素素冷下脸来,问道:“现在这样别人就不会笑话了?难不成非要把大哥一家也气跑了才算完?这个家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离了我妈谁也聚不拢了。何必凑在一起鸡飞狗跳的窝里斗呢?”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兄弟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这点小事就闹着要分家,闹着要拉院墙,你叫你二哥以后还怎么做人?人又不是他推的,你要怪怪你二嫂去。”裴长庆不想跟闺女吵吵,这事他不会点头的,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裴素素叹了口气:“随你吧,现在我在家里还能帮着劝劝,等我走了,要是两个哥哥因为这事打起来,我看你怎么办。”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分!我是你们老子,我说了算!”裴长庆也来气了,一个两个的,总喜欢小题大做,何必呢。 这点磕磕碰碰都受不了,还怎么过日子。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喜欢上纲上线了。 得亏这是他亲闺女,要换了旁的人,他早就发火了。 裴素素见他不听劝,只得看向了谷赛兰。 谷赛兰直接起身,挽着裴素素叫上谷行之便走:“闺女,咱不管这些,让他们自己吵吵去吧,咱们走。” “妈……”裴素素有点犹豫,这事儿还没解决呢,就这么走能行吗? 谷赛兰却铁了心了,她一早明白,姚红梅当初敢装病不干活儿,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裴长庆稀罕这个大孙子。 姚红梅这是妥妥的挟孙子以令公婆。 虽然谷赛兰不吃这一套,可裴长庆骨子里还是有着根深蒂固的□□思想,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严重的问题上偏袒老二一家。 所以,老二一家赶走老四一家,裴长庆会觉得老大道了歉就行了;而现在老二两口子弄没了老大的孩子,他也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小题大做。 看,裴长庆的心是偏的,他不是偏心自己的儿子,而是只偏心老二一家,谁叫他家有儿子。 至于裴大志,那就像是捡来的便宜货,多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看清楚这一点,谷赛兰心里自然是冷风嗖嗖,不是个滋味。 她毫不怀疑,她肯定是等不到老二两口子的道歉了,所以,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 自讨没趣。 她不走她就不是谷赛兰。 裴素素见她真的生气了,只得先顺着她,离开这里再说。 她把卓彦喊来,三大一小就这么走了。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他们进了家门连口热水都没喝,弄得两边心里都很不好受。 裴大志更是觉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不称职,连累谷赛兰跟着受气。 于是他一句话没跟裴长庆啰嗦,立马去公社找砖头。 先把院子隔开吧,清清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朱亚男的小月子,大不了他就请个人来照看一下,有钱,什么都好办。 还是妹子疼他,他捏紧了那两百块,心中无限唏嘘。 * 裴素素担心大哥跟二哥还是处不好,思来想去,特地在昶阳城停留了半天。 她买了点年节礼物,大包小包的提上,去找颜敬军拜年。 颜敬军没想到她会过来,真是激动得不行,一把抢过卓彦,抱着不肯撒手。 正好颜美玲和颜如一也在这边拜年,一群人便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午饭。 饭后,裴素素单独跟颜敬军去书房说话,这才说明了来意。 颜敬军并不意外,他给裴素素倒了杯茶,劝道:“这不奇怪,你二哥跟钱打交道的,日子久了,也就染上铜臭味儿了,铜臭味儿一重,骨肉亲情就没那么值钱了。” 裴素素笑笑,果然这人读了书就是不一样,颜敬军现在说话比以前有水平多了。 她叹了口气:“是啊,偏偏我大哥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子,跟我二哥是好不了了。” “这事儿好办,但也不好办。”颜敬军跟裴素素坦白道,“工作是有的,但限制也是少不了的。比如你大哥,如果是我的直系亲戚,可以直接按照亲戚投靠来转入组织关系。又或者你大哥离婚了,我可以介绍个本地人,以婚姻关系投靠为由,转入他的组织关系。只要他的组织关系一转过来,工作的事儿分分钟我可以给他安排上。可要是转不进来,我就是再大的本事,也不好跟规章制度对着来。所以,你不妨先劝劝他,想清楚了要不要跟你大嫂过下去了,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 “行,我有数了。”裴素素知道,颜敬军能这么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善意了,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裴大志自己身上,看他怎么选吧。 颜敬军宽慰道:“你别担心,大志还是挺有韧性的,他这次跳河应该是赌气的比重比较大,他还没有真的想死,要不然他哪有力气把你大嫂拽上来。对了,你来都来了,不去师家拜个年吗?” “不太想去。”裴素素实话实说,“我跟师霖关系一般,跟师霈也就那样,关键我还带着我妈和我哥,这么去拜年也不太合适。” “也对,你公公是家里的老大,要拜年也该他们先去你公公那边,或者他们的子女先去你公公那边。那你就别去了,要不然显得你太上赶着了。”颜敬军琢磨了一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提醒道:“那个郭晴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能纵着她男人把黄昱的孩子抱走,可见也是个黑心肝的。这样的亲戚,不来往反倒是好事。” “敬军哥也知道这事?”裴素素有点意外,她没有跟颜敬军提过这些。 颜敬军笑着拉开他面前的抽屉,里面是厚厚大一沓书信:“我有耳报神。” 裴素素凑过去一看,笑了,师敬戎这家伙,果然还是割舍不下这个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却比面对师翱师翔的时候更容易交心。 颜敬军找到说郭晴的那一封,抖开念给她听。 大致意思是,这个郭晴不是善茬,要大哥千万小心,尽量少跟他们打交道。 信里还说,郭晴虽然不好,但一切都是师霖自己种下的恶因,结出的恶果,所以他叮嘱颜敬军,也不用跟师霖来往,敬而远之就好,免得惹自己一身骚。 至于师霈,师敬戎也没什么好的印象,话里话外,嫌弃师霈把梁颂雅养成了一个白眼狼,整天只知道惦记老爷子的财产,不像话。 总之,师家留在城里的这些没有一个好鸟,让颜敬军多多爱护自己的羽翼,少去沾染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 裴素素听着听着笑了起来:“这些话他都没跟我说过,可见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你的,怕你被人利用,吃力不讨好。” “那是,我跟他虽然没有血缘,却远比那些有血缘的亲多了。所以你放心,你大哥的事我一定会帮你的,但一定要他自己想清楚了再说,再者就是组织关系的转入,你要自己多费费心。”颜敬军把信件收起来。 准备出去再陪谷赛兰说说话。 两家人聊了会儿,裴素素便告辞了,她不忍心把师敬戎丢在海岛,想赶回去陪陪他和孩子。 等她走后,颜美玲问了问颜敬军:“小裴是有事求你吧?” “嗯,为她娘家大哥的事儿,那裴大志是个实诚人,被自家兄弟欺负,日子不好过啊。”颜敬军叹了口气,随即想起了什么,问道,“姐,你……我是说,如果她大哥跟他大嫂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想留在老家跟她二哥勾心斗角,到时候你能不能帮个忙,跟她大哥领证结婚,等他组织关系转过来了你们再离。反正你也不打算结婚,你考虑考虑?” “行啊,我没意见,我有如一就够了,我才不找男人过呢。”颜美玲笑笑,很愿意帮忙。, 390母子间的隔阂(三更) 海岛。 昨晚景元夏特地做了点好吃的, 叫汤雪儿送大院来了,还问师敬戎他们去不去后头山包那里一起守岁。 师敬戎借口战友有事找他,走不开, 婉拒了。 汤雪儿回去转述后,景元夏只能表示理解, 毕竟小儿子要维护自己的人脉圈子,除夕夜陪着那些战友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今天大年初一, 总归有时间门了吧? 可是等了一上午,她也没有见到师敬戎他们过去。 算了,儿子是大忙人, 没有时间门,她这个当妈的亲自登门看看孙子孙女儿总可以吧? 于是她又收拾了点瓜果点心, 叫上了这边的孩子们,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来大院这边,要一起过个年。 到了地方,景元夏看到紧闭的房门, 这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她问了问隔壁的白渠, 知不知道这一家四口去哪儿了。 白渠昨天有事出去了, 并不知道裴素素家里出了事,摇摇头, 道:“昨晚就没看见他们,后来半夜院门响了, 应该是他们从外面回来了,今天一早又没见人。” 景元夏想不明不白到底出什么事了,只得去找柯佳媛他们问问。 到那一看,才发现师敬戎和卓彧都在呢。 景元夏顿时有点不高兴,心说这儿子儿媳有空给娘家哥嫂拜年, 却没空去看看老子娘和自家哥哥嫂子?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她就知道,当初柯佳媛他们要搬出来,就是跟师家这边生分了。 还特地挑了个这么近的地方,从大院过来就几分钟,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景元夏犹豫了一下,想走,没想到卓彧注意到了她,赶紧拽了拽爸爸的手,喊道:“爸爸,奶奶来了。” 师敬戎正在解一个九连环,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领着孩子杵在门口的景元夏,喊了声妈。 景元夏应了一声,毕竟这是在儿子的三舅哥和四舅哥家门口,母子之间门要是闹不和,会被人笑话的。 她忍着心里的不满,进来说了会儿话,好奇道:“小裴和卓彦呢?” 一旁的景丹不明就里,立马回道:“婶婶娘家出事了,她回去了。” 景元夏愣住了,回去了?难怪昨晚喊不到人,今天也不见去后面拜年。 她更加不高兴了,但还是客气的问了问:“出什么事了,不要紧吧?” “我老丈人高烧不退,大过年的怪吓人的,我叫她回去看看。”师敬戎习惯了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免得景元夏借题发挥。 可他越是这样,景元夏越是生气。 她总觉得小儿子把她往坏了想,这么重要的事,她当然也是支持儿媳妇回去看看的,哪怕是儿媳妇自己的主意,她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现在儿子这么说,就等于在堵她的嘴,让她别再追究这事了。 不就是儿媳妇没去给公婆拜年吗,多大点事儿。 景元夏本来也没想追究,但被师敬戎弄得心里很憋屈,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脸色也很不好看。 柯佳媛劝了劝:“其实你没必要什么都给素素挡着,你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这样她会觉得你跟她不亲的。” “嗯。”师敬戎不想提这个,大过年的,扫兴。 于是他继续坐下,研究九连环去了。 至于景元夏心里什么想法,他懒得过问,也不想费心思去周全,毕竟景丹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失望透顶了。 没个一年半载的,这份抵触的情绪是消解不掉的。 柯佳媛见他这么抗拒,也就不提了。 毕竟是半路母子,容易有隔阂。 看看快中午了,柯佳媛叮嘱令怡帮忙看着点弟弟妹妹,转身去厨房张罗午饭。 景丹跟了进来,问道:“三舅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姑奶奶好像不太高兴。” “没事,大人之间门的一点点小情绪,不吵不闹的,这不挺好的吗,谁没个不高兴的时候呢,你说是吧。”柯佳媛笑笑,尽量岔开了这个话题。 景丹没有追着问,只是心里隐约觉得,这事应该跟她有关系。 可能真的是她说错话了。 她叹了口气,坐下烧锅。 期间门她缠着柯佳媛,要听裴素素以前的事情,柯佳媛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张口闭口都管她叫坏女人,现在一口一个你婶婶,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嘿嘿,因为我发现她其实挺好的。卢萍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坏女人。”景丹的世界还是挺简单的,好与坏,就在她的一念之间门。 柯佳媛便成全她,说了一些裴素素以前的糗事。 景丹越听越是来劲,好奇问道:“那她上大学,是怎么打败别人获得推荐的?” “因为她脑子灵光呗,正好帮了生产队的大忙,当时的公社主任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就把她推荐上去了。那一年竞争挺激烈的,整个公社只推荐了三个人上去。家里一听说她被选上了,真是得脸得很呢,尤其是你谷奶奶,走在路上,腰杆子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从那以后,谁再嚼舌头说你婶婶不好,你谷奶奶就呛人家——‘我家素素懒点怎么了?那也是大学生哩。大学生懂吗?是给国家培养的人才,可不是给你们家那不争气的废物儿子做老妈子的!’” “谷奶奶对婶婶真好啊,我妈要是像谷奶奶一样就好了,我也愿意上学。”景丹羡慕的往灶膛里添了把柴。 柯佳媛笑笑:“是啊,你谷奶奶是好啊,这些年,家里四个兄弟一个小姑子,都没有闹过大的矛盾。有她在,那个家才能拧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哪怕绳子内部磕磕巴巴拧拧巴巴的,那也是一致对外的,心也没有散。现在不行了,你谷奶奶这才离开一年,就闹得天翻地覆的。所以以前别人跟我说,佳媛啊,你要孝顺你公公啊,你男人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他养大你男人不容易啊。每次听到这话,我都怼回去,我说那你也得说说我两个哥哥嫂子,我婆婆也不是他们亲妈,但对他们可是一点不比两个亲生的差,还要张罗这么一个大家庭,还要生养小姑子,更不容易。怎么没人记得她的功劳啊。那些人说不过我,就说我强词夺理。” “这个社会好像就是这样的,喜欢抹掉女人的功劳。裴爷爷在的时候也跟谷奶奶闹过不开心,因为裴爷爷总说女婿家,谷奶奶不爱听,回回都纠正他,要说闺女家。”景丹还记得呢,那阵子在山包那里她跟着她妈妈学习厨艺,时不时就听到谷奶奶苦口婆心的纠正这个称呼。 谷奶奶虽然很有耐心,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很不高兴的。 毕竟,说成女婿家,就好像自己闺女低人一等了。 谷奶奶自尊心很强,也很在意自己女儿的家庭地位,自然不想在这些称呼上含糊。 柯佳媛也知道这些,不过有什么办法呢? 老一辈的都这样,像她婆婆这样清醒的没几个。 谁叫这是男权社会呢。 男人嘛,下意识都会维护自己这个性别的利益,即便是裴长庆也不能免俗。 这话题实在是打击人的积极性,景丹忽然觉得挺没劲的,结婚没劲。 女人一旦陷入这样的关系里,连主体地位都没有,好像成了一个附属品。 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想的,非要飞蛾扑火的去山沟里自寻死路。 得亏她被婶婶拽回来了,现在想想都忍不住打寒颤,后怕不已。 她一时想得出神,柴火掉下来,燎着了她的衣袖和裤管,吓得柯佳媛赶紧舀了一水瓢的水,直接豁了上去。 景丹回过神来,赶紧说了声对不起。 她以为柯佳媛会骂她,结果柯佳媛丢了水舀子,只是问了问她有没有被烫着,确定她没事之后,便继续烧菜去了。 半分骂人的念头都没有。 景丹再次陷入了沉思。 是她小人之心了,以为谁都跟她妈妈一样,孩子稍微有点什么错误就咋咋呼呼的。 结果这些事情在别人眼里,压根不算事儿。 跟这样的人家相处,真的挺轻松的,她心里那股子拧巴的劲儿,也不知不觉,彻底消散了。 * 山包里,景元夏叹了口气,带着孩子们上楼,午饭都没胃口吃了。 汤雪儿见她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赶紧追上去问了问怎么了。 景元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让她留在楼上照顾孩子,自己则下去找师翱师翔诉苦去了。 师翱师翔正在旁边楼上赶稿,景元夏进来,带着一身的低气压。 师翱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好奇问了一声:“呦,谁惹咱家老夏同志不高兴了。” “没人惹我,是我自己不好。”景元夏叹了口气,“大过年的,你弟弟不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为什么想不开,自己巴巴儿的跑上门去呢?” “敬戎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上次那事确实是你不对,你得端正态度,别总想着给他们添乱。”师翱还是挺公道的,没有一味的护着自己老妈。 景元夏坐下,肩膀垮塌,精神萎靡:“不是为了那个。” “那是为了什么?”师翱放下手里的笔,好久没见到自己妈这个状态了,他还是挺重视景元夏的情绪问题的。 好不容易这几年没有发病,可别受点什么刺激,老太太自己想不开,再把以前的老毛病给撩拨起来。 景元夏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我总觉得他跟我隔了一层,有意无意的防着我一样。很多事明明是小裴做的,他非要说是他做的,或者他让做的。那感觉就好像我会对小裴不好似的,所以他要挡在前头。可是他也不想想,当初小裴发动咱全家去救他的时候,谁防着小裴了吗?说句难听的,咱们跟小裴的交情远在他之前,他怎么总觉得我会对小裴有意见有想法呢?” “妈,你听我说。”师翱大概理解自己兄弟,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便解释道,“妈,你要考虑他的特殊情况。咱是一起去救他的不假,可要不是小裴,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的等待他的死讯。所以咱们去不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裴这个中间门人,她才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同样,敬戎在外养了二十九年才回来,他跟咱们其实是没有感情可言的。他愿意跟咱们交好的前提,就是小裴跟咱们处得好,咱们也对小裴好,而不是因为什么血缘关系。你只要弄清楚这一点,就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像个炸毛的大老虎一样护着小裴了。” 景元夏狐疑的咂摸着这番话,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她还是难受,她对小裴不坏啊。外人对小裴不客气的时候,她也是冲在前头的呀。 怎么自己儿子就觉得她对小裴不好呢?只是带孩子的事的话,至于吗?她也有愧,也想办法弥补了呀,要不然她叫景丹来做什么。 可是这么做好像还不够。 她想不通。 师翱知道她会这么想,便提醒道:“景丹跟你能一样吗?你扪心自问,你对汤雪儿做了多少,对小裴做了多少。没有人是瞎子,连外头的人都时不时嚼舌头,说你重男轻女,喜欢孙子生得多的儿媳妇。” “天地良心,你妈我就不是这样的人。”景元夏真是冤枉死了,汤雪儿的三个孩子她都带着呢,可没有给子娴任何委屈受啊。 师翱也知道啊,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啊。 连外人都知道她一直在给汤雪儿在带孩子,而不去给裴素素带孩子。 还能怪师敬戎不高兴吗? 不能。 所以师翱劝道:“敬戎明面上不争不抢,其实心里记着账呢。只是碍于自己是半路回来的,懒得争,懒得抢。可他心疼他媳妇。他的不争不抢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媳妇受累,他对不起他媳妇,又不想低下头跟师翔来争,可不就只能生你的气了吗?” “那我……”景元夏真是头疼,是她不想带吗?还不是精力有限?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去把卓彧卓彦都接过来一起带?” “有用吗?这么多孩子你也带不好啊。我看还是算了,你让让他吧,气顺了就好了。”师翱没好意思把话说太直白。 以前兄弟是不想争,现在兄弟是不愿意要这个妈去带孩子。 区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他不能说后面这句话。 毕竟他的老母亲也是要面子的。 而且兄弟虽然不要老太太去,但不妨碍兄弟生气,毕竟老太太自己没有要去的意思,这才是关键。 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让景丹来帮汤雪儿,她住大院去帮小裴。 师翱不好说得太直白,这事得景元夏自己悟。 景元夏叹了口气:“好吧,听你的,我下去吃饭。” “妈,你要是真心想缓解关系,有事没事做点什么小玩意儿拿去给两个孩子,敬戎会看到的。就咱家这个特殊情况,他能跟咱们处成这样,挺不错了。你要往好了想。”师翱再次宽慰了两句,这才扶着老母亲下楼去了。 景元夏吃着饭,还不时跟师震嘀咕两句。 师震觉得大儿子说得没错,也劝景元夏难得糊涂:“孩子发发脾气不是正常的吗?在老家的时候,翱儿和翔儿不想出去上班,难道发脾气就发得少了?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个当妈的说他们的不是。” 是啊,也许真的是她偏心而不自知了。 景元夏不说话了,吃完饭便拿出她的针线盒,架上一副老花镜,试着给卓彧卓彦做点什么。, 391小姑子打嫂子(一更) 景元夏正忙着, 裴素素来了。 她刚回来,惦记着没给公婆哥嫂拜年,赶紧领着两个孩子, 叫上师敬戎一起过来了。 景元夏放下手里的活儿,下楼给孩子拿压岁钱, 问道:“你爸没事吧?” “没事,年纪大了, 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不打紧。”裴素素含糊着应对过去,没提娘家哥嫂的闹剧。 景元夏也没有追着问, 她看了眼院子里的师敬戎,再看看围着他玩闹的孩子, 不禁叹了口气, 领着裴素素去楼上说话。 裴素素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坐在那里耐心等着。 景元夏犹豫了半天,有些话真是说不出口, 只好打开衣柜, 拿了三百块钱出来。 “给, 我这一年到头的,也没空去你那边, 你拿着,给两个孩子多买点好吃的好玩的。”景元夏平时没什么花销, 钱都花在孙子孙女身上了。 加上师震也有退休工资,师翱师翔去年又有了漫画创作的收入,所以她后半年的退休工资基本上都省下来了。 至于开给谷赛兰带娃的工钱,那也是用的师震的积蓄,没动她的。 不过这钱裴素素没要, 她把钱推给了景元夏:“刚不是给过压岁钱了吗,给这么多做什么,他们也用不完。再说了,我想买什么真不一定要花钱,小金鱼这里什么都有。” 景元夏明白,但她还是抓着裴素素的手,把钱塞了过去:“那是你的事,总之给你你就拿着,别推来推去的,不爽快。” 裴素素无奈,还想再说点什么,景元夏直接出去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把钱拿给了师敬戎,收不收的他自己决定吧,她不掺和。 师敬戎没要这钱,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便去厨房把钱塞给了景元夏:“我要你钱做什么?我有钱,你自己收好了留着养老吧。”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哪有把长辈的钱再送回来的道理,你给我拿着!”景元夏恼了,真是的,让她花钱买个心安不行吗? 师敬戎还是没要:“行,我拿着,现在我再送给你。你就当是我孝敬你和爸的吧。” 师敬戎瞧着景元夏还要推搡,便干脆把钱塞给了子娴,转身离开了。 景元夏默默叹了口气,切到一半的芒果也不想再弄了。 汤雪儿出来看了眼,劝道:“妈,他不要算了,马上大嫂这边还要生孩子,花销也不少,你还是留着吧。” “他还是跟我生分了,是不是他还怨我把景丹弄过来的事?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景丹是顽劣了一些,可她吃了苦头之后也学乖了呀。”景元夏唉声叹气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挽回这一切。 汤雪儿心里虽然清楚,但她并不想把婆婆推出去,要不然,她一个人弄三个孩子不得累死。 所以她自私了一把,劝道:“嗨,哪个做子女的不跟爹妈耍耍小性子,这说明老三没跟你见外,你可千万别多心了。” “是吗?他是在耍小性子?”这么一想,景元夏心里好受多了。 那她回头再去哄哄吧,想想也是,孩子长这么大,她都没抱过他一天,也没有奶过他一口,耍耍小性子也很正常。 她赶紧上楼去了,准备把刚刚没做完的小玩具赶出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拿给卓彧和卓彦。 汤雪儿默默的看了眼正在数钱的子娴,把钱拿过来,送去了楼上。 * 走在路上,裴素素问了问师敬戎:“你和妈怎么了,好像有点别扭。” “说不清,最近看到她就有点烦。”师敬戎叹了口气,“不提她了,今晚还要回去吗?” “嗯,回去敲打一下二哥二嫂,很快就回来。上午那会儿爸妈吵起来了,我没顾上。”裴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劝师敬戎什么。 半路母子肯定会出问题的,除非双方全身心的投入,去弥合这些年的错过,不掺杂其他人进来。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她不是师敬戎,不能代替他承担命运的荒唐和不公,所以她也没资格要求他宽容大度。 她能做的,就是跟他立场一致,剩下的,交给时间来治愈吧。 晚上裴素素又回了趟娘家。 裴大志已经弄来了砖头,摸黑在那砌院墙。 裴长庆不同意这么做,所以裴大志砌一段儿,他就让裴二祥拆一段儿。 父子三个很快吵了起来,裴大志骂老头子偏心,老头子骂裴大志小气,裴二祥骂裴大志不孝,裴大志骂裴二祥没人性。 二对一,裴大志稳输的局面,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丢了工具想揍裴二祥。 裴素素走进来,冷着脸看向裴二祥,问道:“二哥是不是觉得你这会计的位置已经稳了?” 裴二祥没想到妹子又回来了,原本还挺嚣张的他,瞬间怂了。 他赔着笑脸,问道:“素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愿意看你二哥一辈子做个计分员。” “计分员?你配吗?”裴素素冷笑一声,问道,“二嫂早就不上工了吧,你有没有给她记工分?你敢回答我吗?” “我……”裴二祥卡壳了,他不清楚裴素素怎么知道的,他有点慌了,只得闭上了嘴巴,下意识瞪了裴大志一眼。 裴素素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是大哥说的吧?大哥才不像你,只盼着兄弟都不如你才好。大哥为了包庇你,可一句没提你弄虚作假的事儿。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别的不说,就二嫂准备的那半扇猪排和两条大鱼,那就不是一个成年劳力该得的份儿。你也别想骗我那是供销社分的,供销社什么情况我还是清楚的。” 裴二祥说不出话来,只得叹了口气,别过脸去装孙子。 说实在的,老会计也捞,每年都给他那个傻子儿子谎报工分,儿媳妇生娃三个月不下地,工分也是一分不少。 还有他那个病病歪歪的老伴儿,以及他那个瘫痪在床的八十老母,哪个不是满工分? 跟老会计一比,他这才哪到哪儿。 所以他压根没当回事儿。 裴素素却准备好好敲打敲打他。 于是她质问道:“你和二嫂平时没在外面扯我和敬戎的大旗吧?” “没有,绝对没有!”裴二祥不敢认,反正妹子常年不在家,也不可能知道。 裴素素却心知肚明。 她上前一步,把裴二祥从那仅存的半截院墙前推开,骂道:“你还撒谎?敢做不敢认?你们要是不扯我和敬戎的幌子,二嫂敢明目张胆的收别人的钱?她可真行啊,帮别人抢一块料子起步价三毛,帮别人拿包糖也要搜刮两毛。别人为什么不敢声张?还不是看在你妹夫是个大人物了不敢吭声?你们自己作死不要紧,别害了我和敬戎!” 裴素素说着,直接让金闪闪把姚红梅从屋里撵了出来。 她居然躲在门后面偷听,又坏又没担当,真叫人恶心! 看着踉踉跄跄的姚红梅,裴素素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质问道:“我有没有冤枉你?嗯?你不是挺横的吗?不是敢推怀孕的大嫂吗?怎么?害怕了?不敢说话了?” 姚红梅还是头一回挨小姑子的打,她捂着脸,又急又气,却又不敢还手,只得哭着喊道:“二祥,你说句话啊!我还不是为了多弄点钱养孩子吗?那钱我也没花我自己身上啊。” 裴二祥没帮她,他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护短啊。 只得断尾求生,道:“是我考虑不周,明天我就让你二嫂把钱还给人家,一分便宜也不占。至于你说生产队分的猪肉和鱼,那我也只留一半儿,剩下的交还给队里。” 裴素素见他还算机灵,知道弥补,这才给了他两分薄面,催促道:“不用明天了,现在就去把多出来的猪肉和鱼还回去。至于二嫂的事,你带着她,跟我走。我要亲自处理。” 裴二祥不敢说不,赶紧麻溜的去把东西还了,回来后推着自行车,陪着妹子去公社。 裴素素领着他们两口子走后,朱亚男披着衣服下床,怔怔的看着院子里的裴大志。 白天裴素素走后,她跟裴大志吵了一架,她觉得小姑子说话不算数,明明说了会处理老二一家的,结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当时裴大志就劝过她,让她耐心等着,小妹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她不信,念叨了一下午,把裴大志气得不行。 现在好了,小姑子不但回来解决事情了,还打了姚红梅,搞不好姚红梅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朱亚男心里一阵愧疚。 是她太着急了,这点耐心都没有,真是活该被姚红梅当猴耍。 她想了想,对着砌墙的裴大志说了声对不住。 裴大志没有回头,只冷着脸道:“外头风大,赶紧进去。” 朱亚男知道他还在生气,只得顺着他点,躲被子里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裴素素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两口子,脸黑比锅底还黑。 这下损失大了,不但把坑蒙拐骗的钱还回去了,工作还没了。 姚红梅咽不下这口气,一回来便嚎啕大哭。 哭她可怜的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了这笔收入可怎么好啊。 裴素素无动于衷,她看着面色铁青的裴长庆,把供销社的钥匙交给了裴大志。, 392这个家分定了(二更) 裴大志有点意外, 他可没想要供销社的工作。 再说了,这工作是从姚红梅手里拿回来的,以后姚红梅肯定会闹的。 所以, 这钥匙烫手。 他犹豫了一下,叫上裴素素去屋里说话。 “妹子,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行了。工作还是给她吧, 回头她天天来闹,你总不能天天回来给我撑腰吧?”裴大志是真的不想贪这点好处,隐患无穷。 裴素素却坚持要他收着:“这工作本来就是我的, 我现在把它给你了。你凭什么给她?凭她弄死你的孩子?还是凭她会闹?会闹你就给?你别总是让着他们行不行?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不比你高贵。拿着。” 裴大志无奈, 只好收下了。 裴素素还要去敲打姚红梅, 便出去了。 朱亚男赶紧爬起来,把钥匙拿了过来,骂道:“你傻呀, 素素给你你就拿着啊, 你不要我要, 等我养几天,我去上班。” “上什么上?不许去!”裴大志不好拂了妹妹的面子, 但也不想要这个工作,所以他有了别的打算。 于是他叮嘱道:“你要是想跟我过, 就别贪这点小便宜,等会儿我叫你把钥匙拿出来的时候你就拿出来。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了,那你随意。你好好考虑,我去看着一祥别跟小妹动手。” 裴一祥哪里敢啊。 跟个瘪三一样的,杵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由着裴素素训他。 裴素素见他态度还算配合,便不说他了,转而训起了姚红梅:“你瞪什么?不服?不服你自己去找一个工作,没人拦你。占着我的好处来欺负我大哥,你怎么好意思的你?真当我不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姚红梅不敢还嘴,只得一个劲的掉眼泪,时不时看一眼黑着脸不说话的裴长庆,委屈又可怜。 裴长庆这次确实不好护短,毕竟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搞不好要连累闺女和女婿的。 但是现在,钱都退回去了,又是大过年的,差不多得了。 于是他在姚红梅期待的眼神中,还是开口劝了劝:“算了,这事就到这里吧。你嫂子也知道错了,没必要揪着不放。至于工作的事,反正两边都是你的哥哥嫂子,随你吧。” “行啊爸,看在你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就不说了。不过我这两个哥哥,还是赶紧把家分了吧,这院子里的院墙也得赶紧拉起来,今后两边各过各的,谁也别惦记着别人家的三瓜两枣。”裴素素虽然给了亲爹三分面子,但该说的事还是要说。 那就是分家。 只有分家,两家才能相对清静的过过日子,要不然,你在这边骂我,我听见了不得跟你吵?我在那边说你坏话,你听见了不也得掰扯两句? 没完没了,永无宁日,不如分家。 裴长庆还是不肯,要不是看在女儿女婿有本事的份上,他也许已经翻脸了。 现在强忍着怒火,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然而裴素素并不怕他,她既然敢提分家,自然是觉得分家才是目前的最优解。 至于老一辈的面子,那算个屁,难不成比朱亚男肚子里的孩子还珍贵? 她今天无论如何是要帮大哥把这口气出了的。 裴长庆很不配合,甚至威胁道:“要分家可以,等我死了,要不然谁也别想做我的主。” 裴素素气死了,老头子怎么这么顽固,非要大哥一哥彻底闹得不可收拾才好吗? 远香近臭,两家隔开,保持一定的距离,对谁都好。 这个道理不懂吗? 她真是服了,不禁更加佩服自己老妈,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有,老太太就是有本事把这个各自算计的家拢在一起。 现在老太太去了海岛,这个家才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狰狞又吓人。 一个听不进人话的封建大家长,一个自私到打着妹妹妹夫幌子骗钱的嫂子,一个假公济私还当做寻常事的哥哥,真是让人窒息。 越是这样,裴素素越是要帮大哥把家分了,哪怕老头子留在一哥这边过,也好过整天鸡飞狗跳的强。 于是她放了狠话:“看来爸是不考虑一哥一嫂以后的日子了。我说句难听的,最迟今年年底,国家政策就要大变样。到时候如果一哥一嫂眼馋别人赚大钱,想找我和敬戎帮忙,可别怪我不认这个哥哥嫂子!” “你这个孩子,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嗯?我以为你是回来劝架的,没想到你是回来帮着闹分家的。哪个好人家会分家?嗯?不都是窝里斗的,过不下去的才分家?你一哥一嫂这次是不对,我也批评过他们了,哪怕你把工作拿回来,我也没说半个不字吧。可是你这孩子,为啥非要你两个哥哥分家呢?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裴长庆真的气死了,孩子翅膀硬了,没有一个听他的话了,这日子怎么过呦。 裴素素气笑了,反问道:“就你有面子?我大哥没有面子?一哥一嫂弄没了他的孩子,你还要他强颜欢笑,假装和和睦睦的一家人?你不觉得你偏心偏到外国去了吗?就因为他们家给你生了大孙子是吗?行啊,大哥大嫂也可以生啊。问题是现在他们把大哥的孩子弄没了,你让他们把孩子还给大哥,只要他们能还个孩子回来,我就不让他们分家。” “你——”裴长庆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气鼓鼓的拿起茶缸子,又不敢真摔,最后只是重重的把茶缸子放在了桌子上,唉声叹气,“不都说了吗,你一嫂不是故意的,你这孩子,就会火上浇油。” “总比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偏心眼子好。”裴素素也生气,非要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何必呢。 正僵持着,裴大志来了。 他提了个缓和的办法:“爸,只要你同意分家,供销社的工作立马还给姚红梅,我和亚男不要。我们只要求分家,院子隔开,各过各的。至于你的养老问题,素素之前就跟我说过了,五个子女轮流来,一家一年。正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头一天。你考虑一下,是按照顺序从我这里开始,还是倒过来先从素素这边开始。想好了你说一声,我好单独给你安排一张床。” “大志啊,这个家就非分不可吗?”裴长庆真的很失望,他还以为裴大志是来圆场的,没想到这小子也是吃了秤砣了。 真是不像话,居然还好意思拿工作来威胁。 这工作就算给他们两口子,他们那么多孩子要带,有空去上这个班吗? 到头来还不是要让给别人,何必呢。 他长吁短叹的不肯松口。 裴素素发现这老头真是油盐不进,也就不劝了,她看向了一旁的姚红梅。 姚红梅已经不哭了,她比谁都渴望这个工作,又清闲又体面,还可以偷摸弄点好的回来给孩子,这可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肥肉。 于是她赶紧出来帮腔:“爸,分家就分家吧,大嫂这边孩子多,分了也就不用总指着我和一祥帮他们带孩子了。说起来还是他们吃亏,我们沾光。再说了,我弄没了大嫂的孩子,也是该让他们出出气的。分了也好,她要是说我两句,我可以当做听不见。” 这说的什么话,裴素素立马飞了一个眼刀子过去。 姚红梅只得端正态度,继续求情:“爸,分了好,你看这大冬天的,院子里风呼呼的,要是拉上院墙,也就没那么冷了。再说了,大哥家的是闺女,我家的是小子,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了,还搁一个院子里洗澡拉尿,不合适。分开了各家洗各家的,也免得大壮老是去看妹妹有没有小鸡。这对两边的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裴长庆不说话,他还是不情愿,村里人问起来丢脸啊。 姚红梅只得递了个眼神给裴一祥,让他一起帮忙劝着。 最后甚至把大壮抱过来抱着爷爷的腿撒娇。 裴长庆拗不过他们,最后只得点头了,但是为了找回面子,他既没从裴大志那边开始养老,也不打算去小女儿和两个继子那边。 他决定了,他就留在老一家这边了。 裴大志无所谓,只要能分家就好。 至于老头子帮谁家多点,已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了。 最终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他拿到了分家协议,这才去找朱亚男,把钥匙还给了姚红梅。 朱亚男心里不痛快,唉声叹气的,总觉得裴大志在做傻事。 裴素素一话不说进来,在系统商店里买了两块电热毯,一块给朱亚男铺上,一块给几个孩子。 “插上电,一会儿就暖了。也别心疼电费,以后挣钱的机会多得是,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裴素素把褥子铺上,转身叮嘱了两句。 朱亚男赶紧躺上去试了试,过了一小会儿,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她很确定这么好的东西隔壁没有,这大概就是分家带来的好处,于是她赶紧催着裴大志去把院墙拉起来。 裴素素出去,叫金闪闪帮忙,连夜弄好,以后就别烦了。 天快亮的时候,裴素素走了,她再三叮嘱朱亚男:“药我给你抓好了,一个月的量,一顿都别落。” 朱亚男感动坏了,一个劲的点头:“我听你的,一顿都不少。” “你要是起不来,就让大哥辛苦一点,每天把饭做了再走,几个孩子都在家里,你记得把院门关好了,水井也要盖严实点,别让她们贪玩出事。”裴素素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要找个人过来帮忙照顾几天才好。 于是她回去后,问了问柯佳媛的一姐,对方很乐意帮忙,她便把人送了过来,免得朱亚男这破破烂烂的身体雪上加霜。 很快,村里的会计退了,裴一祥稳稳当当顶了上去。 姚红梅又回去供销社了,春风得意,不知道多快活。 只是,村里人很快意识到,老裴家两个儿子,在村道上见了面都不说话了,真是奇怪得很。 又过了一阵子,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两家中间拉起来的院墙,这才知道老裴家两个儿子分家了。 于是这天,楚杰爹妈趁着他跑货回来休息,撺掇道:“你看,老裴家家宅不宁啊,都分家了,那个裴素素估计没空盯着朵朵了。你要不想想办法,去哄哄她,让她把孩子带回来过几天。实在不行,你们再生一个好了,她带一个,给你一个,这不就齐活了吗?”, 393她想改嫁妹夫(三更) 楚杰不想去找袁朵朵。 在他看来, 袁朵朵木讷又不解风情,远不如冷娇妮让他动心。 加上孩子还小,屎尿屁的都要大人亲力亲为的操办, 凑过去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再说了,袁朵朵说不定已经跟别人好上了, 他可不想没事闲的给自己找一顶绿帽子带带。 不如就这么拖到孩子两岁,到时候争一争抚养权。 所以他拒绝了这个提议。 再次出车之前, 他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想孙子了,就算他们真的不过了, 起码把孩子弄回来呀。 楚杰没理,就这么走了。 到了运输队, 他把这次县里援助的物资装上, 准备出发之前,运输队的好兄弟找到了他。 两人认识二十几年了,交情非同寻常。 对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看起来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跟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 指了指旁边的厕所。 两人猫进去, 一人对着一个便池撒水。 男人叫章飞,个子不高, 猴瘦猴瘦的,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 怀里不知道揣了个什么东西,只能腾出一只手扣腰带。 楚杰耐心的等着,等他扣完才问道:“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我这里有一包好东西,你帮我顺路捎去首都,找到地址上这个四合院, 交给这个人。事成之后他会给你一个箱子,你千万别打开,直接给我带回来就行。一来一去,我给你五十块辛苦费,怎么样,划算吧?”章飞贼眉鼠眼的,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盯着点门口,生怕有人看见。 楚杰蹙眉,接过他怀里的东西掂了掂,不是很沉,三五斤的样子。 摸了摸那质地,像是面粉还是什么,怪怪的。 楚杰没见过这东西,也不想探究。 反正五十块钱的辛苦费还算不错,顶得上他一个多月工资了。 再说了,都是一个队里的,他有时候也拜托对方帮忙捎点东西,所以这活儿他不好不接。 他把东西夹在腋下,准备就这么出去。 章飞吓得不行,赶紧把他拽回来,小声道:“别这么大摇大摆的啊,你藏起来点,藏起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藏金子了?”楚杰好奇得很。 章飞直接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叫他闭嘴别问了。 楚杰只好挑了挑眉:“行吧,我不问,我藏衣服里头。” 章飞这才松了口气。 等楚杰走了,章飞赶紧去供销社打了个电话:“找到一个兄弟帮忙捎货过去了,你等着收货。说好了,这批货三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放心吧,亏不了你。”对方似乎精神不太对劲,说话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章飞挂断电话,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消息。 三天后,首都那边回了电话:“成色不错,哪儿弄的,可以啊你小子。” “还能哪儿弄的,渔民那边弄来的,去年刮台风那会儿,有两艘小鬼子的渔船给掀到了咱们领海,最后船翻了,人也死光了。附近的渔民打捞上来一些尸首,还有一些这玩意儿。大多数都被海水溶了,最后剩下的这些是船长山本留着自己磕的,装在了一个酒坛子里面,逃过了一劫。那些渔民屁都不懂,还以为是面粉呢,就被我买了下来。那楚杰也没见过世面,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敢帮我带过去。”章飞笑嘻嘻的,为自己的聪明和机智竖起大拇指。 对方笑笑:“你小子,无本的买卖啊,居然狮子大开口,问我要三万。得亏这边的顽主财大气粗,二十来个人勉强凑够了数,要不然,下次我可不敢找你做生意了。” “你可得了吧,我就不信你不赚钱?”章飞笑笑,对他这位发小的说法嗤之以鼻。 对方没有反驳,摁灭了手里的大前门,道:“行了,总之,以后要是还有,记得跟我说,好货不嫌多。反正快要变天了,国门早晚要打开的,也是时候让这群公子哥提前适应一下新时代的享受了。” 章飞乐得不行,要是行情好,等以后打开了国门他就专门倒卖这个,肯定能赚大钱。 正乐着,对方提醒道:“阿飞啊,你还是拿到钱再高兴吧,这么一大笔数目,你也真有胆子让别人来取。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钱我一分没少你的,回头他要是跑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不能,他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他不会这么对我的。再说了,你不是把箱子上锁了吗?他又不知道里面是钱,怎么可能不带回来给我。”章飞很有信心。 这可是楚杰啊,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挂断电话,他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三万块钱逍遥快活。 却不知,楚杰拿到皮箱之后,好奇心作祟,到底是没能忍住,偷偷用工具撬开了箱子上的铜锁。 数清楚里面足足有三万块钱后,他都吓傻了。 三万块,这可是三万块! 这年头的三万块,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会把人砸晕的。 楚杰也不例外。 他可耻的萌生了携款潜逃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一个城镇职工,不吃不喝,要一千个月才能赚三万块。 一千个月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八十三年。 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就算这辈子能长命百岁,也挣不到三万块啊。 所以,楚杰的贪念,一路上都在嚣张的冲他呐喊——拿上钱跑路吧!拿上钱跑路吧!不跑他就不姓楚! 他真的跑了。 在他把运输队的货交付给山塘之后,他便人间蒸发了。 他不想跟怀孕的冷娇妮苟合,也不想去南边找袁朵朵,他又嫌弃西北太干太冷,于是他往西南跑去。 反正他有货车,只要伪造一封介绍信,哪儿不能跑。 于是他伪造了身份,伪造了一切,抛弃了老爹老母,忘却了老婆孩子,携带巨款,在西南找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城,定居了下来。 还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做老婆,日子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慢慢的,章飞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只得给首都的发小打电话确认,楚杰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钱,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 对方帮他调查了一下,回道:“天地良心,我是那种会坑兄弟钱的人吗?三万块我可是码得整整齐齐,还拍了照片做证据的。山塘那边确认他半个月前还去交过一批货,之后就不知去向了。我说,搞不好他拿着你的钱隐姓埋名,躲起来了。你快去问问他的家里人吧。” 章飞傻眼了。 天降横财三万块,到头来却不属于他。 真是可惜了,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出手?不就是这个月去不了北边吗?急什么呢?等下个月亲自跑一趟不行吗? 真是蠢死了!他懊悔不已! 万般无奈之下,章飞只好找到了老楚和他老伴儿,把他们打了一顿,并放出狠话,限楚杰一个月之内回来,要不然就弄死这老两口。 可惜楚杰根本不知道,正忙着跟小娇妻游手好闲的在国营商场买买买。 没有布票?没关系,去黑市。 没有糖票米票?没关系,也可以去黑市。 他有的是钱,怕什么。 * 裴素素回到海岛,日子照常的过,并没有因为两个哥哥分家而产生什么变化。 不过,她也看得出来,谷赛兰心里不是滋味。 毕竟,老太太到现在都没有等到裴二祥的一声道歉,裴长庆又明显的偏袒裴二祥,多年夫妻,到头来还是不如前头女人生的儿子重要。 谷赛兰没什么好说的,只想清清静静的,帮着闺女把卓彧卓彦带大,还能跟这边的两个亲儿子相亲相爱的,那就够了。 这期间,卢萍的事情有了结论,她在大院放债的行为被定性为经济犯罪,判了三年。 他男人为了自保,不得不选择了离婚。 同时,卢苇因为揭发有功,组织上宽大处理,不追究她污蔑李宗旺的罪行。 卢苇住进了三号院,住着她妹子的房子,花着她妹夫的钱,养着她妹妹妹夫的孩子。 她和她妹夫的相处模式,像极了曾经的董心妍和李宗旺。 只不过,董心妍对李宗旺是没有想法的,而卢苇,对她妹夫有想法。 她琢磨着,反正她妹子坐牢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复婚了,而这几个孩子不能没人照顾,她继续这么住下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如改嫁妹夫得了。 于是她找到了白渠,希望白渠做个媒人,想办法帮她跟妹夫说一声。 白渠沉思片刻,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只说自己让常卫华问问小龚再说。 小龚全名龚怀民,是三栖团的副团长,勤奋,低调,是个妥妥的实干派,每天走得比谁都早,回来得比谁都晚。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卢萍放债的事情。 至于卢萍偷偷补贴娘家,他也没有心思过问。 他只想努力往上升,做个业务能力过硬的好军官。 所以,白渠压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好不好说话,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以及他对卢萍还有没有旧情,都不清楚。 思来想去,她找到裴素素,说了说这事。 裴素素乐了:“这事儿甭管成不成的,卢萍要是知道她姐姐有这个打算,气都能气死了吧?” “那可不吗?所以卢苇不敢自己提,想要我来做挡箭牌。回头就说是我保的媒,她是看孩子可怜,迫不得已的。你说说,她是不是这样想的?”白渠也笑,她可太想看到卢萍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裴素素也相信卢苇一定会装可怜,说是别人介绍的,不是她自愿的。 与其这样,不如帮这对姐妹再拱一把火。 于是裴素素出了个馊主意:“哎,你先别问老常,你先去女子监狱看看卢萍,让她知道这个事儿,看看她什么反应。” 白渠笑死了,拉着裴素素的手,骂道:“你学坏了,蔫坏蔫坏的!” 裴素素乐得看笑话,理直气壮道:“我可没说我是好人啊。” 白渠还能说什么,这不正合她心意吗? 于是她赶紧拱火去了。, 394举报娘家人(一更) 女子监狱, 张楠正在看书。 最近她每天都会去找易行舟答疑,准备冲刺一下夏季招生考试。 所以她认真得不得了,同事进来找她, 说有人要探监,她头也没抬, 把手里的登记簿拿出来,交给了同事:“拜托了枝枝, 帮我处理一下,我把这章看完。” 胡梅枝笑笑,把登记簿接过来, 鼓励道:“明白,你好好看, 我去处理。” “你最好啦, 谢谢。”张楠低头,继续啃书。 胡梅枝拿上钥匙和登记簿,出来找白渠, 好奇道:“嫂子跟这个卢萍关系很好吗?她从进来到现在, 还没人来看过她。” “她姐姐和孩子也都没来吗?”白渠有些意外, 这一家子也太绝情了,最起码她娘家人总该来看看吧, 卢萍可是为了帮衬娘家才不择手段给大院的家属放债的啊。 胡梅枝摇摇头:“没有,她天天在里面哭, 看着怪可怜的。” “哎,这种拎不清的,咱们可怜她也没办法。”白渠叹了口气,登记完便去探视室等着。 探视室分里外两半,里侧是服刑人员待着的地方, 外面是亲友待着的,中间隔着一道玻璃窗,窗户不是全封闭的,会留一个小窗口,免得听不见彼此的声音,还能捎点什么生活物品递过去。 白渠是来拱火的,自然没有带什么东西。 但是两手空空的好像也有点不太合适,所以她掏了掏衣兜,发现里面还有一把糖果和炒花生,便准备着随便应付应付。 卢萍被提了过来,穿着橘黄色的囚衣,头发也剪短了,肿着两个大眼泡,估计再这么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白渠把糖果和花生递过去,问道:“卢萍,我来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听了别激动,好好说。” 卢萍怨恨的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她恨所有人,所有在她出事后不肯帮忙求情的人。 也恨到现在都没有来看望她的娘家人。 她能有今天,不都是为了帮衬娘家吗?可是他们居然这么无情,好像她这个人不存在了一样。 她伤心死了。 她更恨那个景丹和裴素素,要不是为了景丹的事情,裴素素就不会找她的麻烦,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弄到监狱里来,不见天日。 她怨天怨地,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怨妇的气场,加上她哭个不停,想必时间长了狱警都要被她影响到心情。 这很不好。 白渠想了想,换了个能鼓励她斗志的说法,问道:“你愿意你的孩子管别人叫妈吗?” 什么?这么快?卢萍立马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白渠:“是哪个贱人去勾引我男人了?是谁!” 白渠挑了挑眉:“你冷静一点,要不然我就走了。” “你不许走!”卢萍站起来,伸手从窗口拽住了白渠,“你告诉我,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敢惦记我男人?是哪个臭表子,你快说啊!” 白渠转身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卢萍非常烦躁,又骂又哭的,一时半会儿根本安静不下来。 但白渠很有把握,她淡淡的说道:“你要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就别像个疯狗一样大呼小叫的,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卢萍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白渠,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她痛苦的抱着脑袋:“你说吧,我不发疯了,我尽量忍着。” “你姐不是找不到男人了吗?你想把她介绍给李宗旺对不对?不好意思,李宗旺看不上她。不过你姐也挺聪明的,知道别人再好,远不如自己妹夫好拿捏,毕竟,家里还有自己妹子的三个孩子呢。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对不对?”白渠神色平静的说着最诛心的话。 她观察着卢萍的神色,见卢萍又要发疯,便敲打道:“你在这里就算闹破天也是没用的,你出不去。我要是你,我就争取积极表现,早点减刑出去,趁着你姐跟小龚还没发展出来什么,快刀斩乱麻。要不然,等她真的勾搭上你男人,两人又有了孩子,一切就晚了。你放心,我是不会帮她保媒的,就算她哭着求我,我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不是?谁叫咱们曾经是邻居呢。” 白渠说完,面带微笑离开了探视室。 卢萍整个人都垮了。 她挣扎着想要从窗口爬出去,叫胡梅枝拽了回来,重新铐上手铐,带回了牢房。 她像个破布娃娃,跌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我姐不会这样对我的,这绝对不可能!” 胡梅枝瞧她着实可怜,便好心安慰道:“白渠嫂子不是说了吗,她不会帮你姐姐保媒的。你还是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去吧。你放心,你今天失控的事我不会记录下来的,你也不容易。” 卢萍的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小胡,你能帮帮我吗?你让那个裴素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她说。” 胡梅枝怪同情她的,便答应了。 中午裴素素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面生的女狱警穿着制服在门口等着。 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没说话。 胡梅枝赶紧自我介绍道:“嫂子好,我是张楠同事,你叫我小胡就好了,那个卢萍说有事找你。” “你这会儿不是下班了吗?探视室现在也能去?”裴素素有点意外,她想不到自己跟卢萍有什么好说的。 胡梅枝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忙,跟领导申请了特殊的探视安排,你可以吃了午饭再去,不着急。” “算了,现在就去吧,我不喜欢拖着。”裴素素把课本交给了师钧山,“小山你帮我把书送办公室去,顺便跟你师翱师翔哥哥说一声,我晚点过去。” “好。”师钧山单手插兜,接过裴素素手里的书,客气的冲胡梅枝点点头。 胡梅枝脸上一红,羞涩的笑了笑,随即转身跟着裴素素走了。 到了探视室,裴素素发现卢萍整个人由内而外透露着一种绝望的气息,再也不见当初算计别人时的嚣张和轻狂了。 所以,人啊,得意的时候永远别把事情做得太过。 造谣中伤一个未成年,实在是缺了大德了,今天的一切都是卢萍应得的。 裴素素一点也不同情她,神色平静的坐下,等着卢萍开口。 卢萍怨恨的看着她,却不敢发作。 她知道,胡梅枝跟张楠关系好,张楠张嘴闭嘴都说裴素素好,所以她现在不能得罪裴素素,要不然胡梅枝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写好的材料递给了裴素素:“这是我娘家公社主任和书记做过的事情,他们谎报工分,欺男霸女,瞒报口粮田的亩数,私吞了不少的公粮,每一件我都可以找到证据和证人。希望你帮帮我,让组织看在我努力揭发罪行的份上,宽大处理。另外,我还知道几个跟小鬼子有关的事情,请你让保卫部门的人过来,我可以作证,把那几个内奸揪出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事说出来?”裴素素不明白,都判刑了才争取宽大处理,这不是有病吗? 卢萍苦笑道:“你先看吧,看完你就知道了。” 裴素素低头,大致浏览了一遍,好家伙,原来公社那边的是她姐姐的前任婆家,也就说,她藏着这些事没说,是在保她姐姐的孩子? 她不理解:“你跟你姐姐关系有这么好吗?” “我是算计过她,但我没想过害她。可是她现在惦记我男人,想做我孩子的后妈,这我不能忍。既然她不仁,那我也不也不义。至于跟鬼子有关的……那是我兄弟老丈人家的。我坐牢这么久他都不来看我,我也看清楚他对我有几分真心了。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再护着他们。你快去叫人来吧,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撒谎,我的孩子一辈子跟着后妈吃苦受罪!”卢萍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裴素素有一瞬间的同情她,虽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这个卢萍好像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她起身,拿着材料出去了,开门前回头叮嘱了胡梅枝一句:“小胡,嘴巴紧一点,别把她跟我说的透露出去。最近也要注意她的安全,小心有人灭口。” “明白。”胡梅枝也不敢大意,她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卢萍还认识内奸呢。 真是傻的,也不早点说出来,非要等到娘家人彻底抛弃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娘家的分量。 哎,蠢到家了。 * 裴素素把卢萍提供的有关内奸的事情单独写了下来,连带着卢萍的供词一起,交给了金闪闪:“也不知道大院那边吃完了没有,你赶紧拿去给卓彦爸爸。” 金闪闪把东西接过来,嗖的一下飞走了。 裴素素叹了口气,去找师翱师翔讨论下一期的剧情。 师翱师翔和许培源等人都在集思广益,看到她过来,赶紧把写好的剧情拿出来分析。 裴素素否定了他们的想法,提议道:“第一阶段的坏人,身份揭露得太快了,再拖两期吧,先让第二阶段的反派跟他产生交集,引入下一段的剧情之后,再让他暴露。这么一来,既能满足读者对于恶有恶报的期待,又可以吊足了胃口,让他们情不自禁的期待后面的情节。要不然,这一段直接告一段落的话,虽然读者获得了大大的满足感,但下一期的未知会让他们失去购买欲。” “也对,那怎么把这两个人物串起来呢?”许培源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裴素素能当整个漫画的编剧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他虚心求教。 裴素素笑笑:“简单,两个人能聚在一起,无非是因为这几个原因:第一,也是最普遍的,那就是利益,共同的利益。当然,这个利益不见得是贯彻始终的,可以只是阶段性的。这样利聚而来,利尽而散,水到渠成不说,还很有张力。因为读者会很期待两个反派打起来,这样站在主角的立场,会感觉特别的爽,特别的解恨。” 许培源若有所思:“那第二呢?” “第二,那就是血缘关系,这个也很好制造冲突,就拿大哥二哥举例吧,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所以大部分人不会好奇他们什么时候翻脸,只有少部分看戏的乐子人会期待这一天。但如果他们两个关系很差,甚至说水火不容呢?那读者就会期待,要么想看他们争得你死我活,要么想看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无论哪一种,都会有市场。”裴素素想了想,她属于前者,不希望看到师翱师翔反目。 许培源同样,谁不希望好兄弟和和睦睦的呢。 所以他继续问其他的情况。 裴素素笑道:“第三,那就是人为安排的巧合。比如两陌生人执行两个不同的任务,因为地点有交集,所以在某一段剧情里面一起制造了某一段故事。这种情况是比较适合拿来缓和气氛的。比如一段复仇的剧情,压抑而紧张,这时候可以安排两个耍宝的过来充当喜剧人的身份,缓和一下读者的情绪。你们还有什么看法可以补充,目前我推荐按照第一个方式串联一号反派和二号反派。” 裴素素话音刚落,活动室的门被人敲响。 顾达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找了过来,喊道:“小裴嫂子,老家运输队的人找你有事,说是跟楚杰和袁朵朵有关。”, 395主线崩坏,种猪般的男人(二更) 裴素素出去看了眼, 她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她确实记得原来的剧情里头,楚杰运输队的同事对他事业的发展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很清楚, 毕竟她上辈子死得太早了,后面的剧情也只是看系统提了个大概。 于是她客气的带着章飞去隔壁一间没人的活动室聊了聊。 聊完, 裴素素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首先,这个章飞是个蠢货, 应该是原著作者设置了来帮楚杰建功立业的。 毕竟,这个章飞提到的货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个年头什么货物能那么值钱, 居然要三万块才买得起? 一个小型柴油发电机也不过才这个价钱。 所以裴素素合理怀疑,这个章飞让楚杰带的是du品一类的违禁物品。 鉴于她没有证据, 也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她只当做不知道,还故意麻痹章飞,问道:“是金子吗?” “是, 朋友家老宅子里挖出来的, 我托他带给人家, 人家为了表示感谢,给了三万块谢礼。”章飞顺着裴素素的话茬扯了个谎, 把自己的罪行掩盖。 裴素素继续演戏:“哎呀,那楚杰也太不像话了吧, 居然私吞了这么多钱。枉你拿他当好兄弟呢,真是过分。”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招呼也不打就躲起来了,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到这边找找看。”章飞为了过来,找运输队请了一个月假,还走关系搭上了省城一个朋友的货车,这才折腾到了目的地。 要不然,他没个真当理由,连介绍信都开不到。 他真是气死了,楚杰这个黑心肝的,一点兄弟情分都不顾了。 裴素素宽慰道:“你别急,你先去招待所等着,我去问问袁朵朵,楚杰毕竟是她孩子的爸爸,两个人说不定还有联系呢。” 章飞也是为了从袁朵朵口中打听情况,之所以先来拜访裴素素,当然是码头那边的人只认裴素素不认袁朵朵。 毕竟袁朵朵整天就在学校里上课,基本上是不出来的。 而裴素素就不一样了,甭管是谁,只要说来找她的,码头那边都会找人过来传话。 章飞满怀期待的起身,再三表示了感谢,转身去了招待所。 裴素素脸上的笑却消失了。 她赶紧催促了金闪闪一声,让它帮忙查一查这段剧情。 金闪闪应道:“要消耗十万福运值,你点一下确认。” “这点破剧情要十万福运值?真是可惜了,能买不少金子给卓彦吃呢。”裴素素肉疼了,但是为了搞清楚具体情况,只好忍痛买下剧情卷轴。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原定的剧情,章飞拜托楚杰把东西带去四合院后,楚杰同样发现了那三万块,并且动了贪念。 但是在原来的剧情里头,袁朵朵是没有来海岛闹离婚的,相反,她因为生了个女儿,被公婆冷嘲热讽,心情非常抑郁,一度想过自杀。 然而,就在她准备翻看楚杰的衣兜找钱买农药的时候,她发现了楚杰跟其他女人的情书。 她为了挽回婚姻,便在这次楚杰跑货的时候,偷偷爬进了后车厢,跟着楚杰去了外地。 而她的存在,及时把楚杰从坠落边缘拉了回来。 她阻止了楚杰私吞那三万块,并偷偷跑出去报了警,还把那三万块上交了。 最终,章飞和四合院那位一起,锒铛入狱,楚杰和袁朵朵成了英雄,受到了官媒的表彰和报道。 楚杰回到运输队后,直接被提拔成了运输队的二把手,后来改开之后,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运输局的局长。 也就说,袁朵朵就是那根让楚杰悬崖勒马的缰绳。 而现在,缰绳跑了,楚杰这匹烈马,自然顺从本心,做了个贪财的恶鬼。 换言之,因为裴素素的干扰,原著剧情已经彻底崩坏了。 裴素素合上卷轴,陷入了沉思。 她看着头顶的天空,喃喃道:“这天杀的天道,山塘地震的时候知道出来给我设卡,现在怎么不吭声了?” “不知道。”金闪闪不清楚,可能天道已经放弃楚杰这个原来的男主了吧。 毕竟,作为一部公开发布的文学作品,是要弘扬正能量的,所以主角一定不可以作奸犯科,而现在,楚杰已经不配再做男主了。 裴素素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既然章飞找来了,说明剧情的惯性还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剧情虽然崩坏了,但是并不会彻底失控,而是会朝着现在的轨道,以一个合乎逻辑的方式继续发展下去。 所以,章飞来找袁朵朵,就是惯性使然。 而裴素素,将再次成为崩坏剧情的外来力量。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去了派出所,跟那边的所长交流了一下掌握的信息。 所长答应她,会想办法跟首都那边的公安局取得联系,一起联手,把这个涉du的案子处理掉。 但,这么一来,找到楚杰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裴素素临走时叮嘱道:“楚杰我来想办法,邢所长记得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这个章飞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邢浩点点头:“放心,我有数,我会安排一个便衣去盯着他,以防他逃跑。” “辛苦了,有消息再联系。”裴素素起身离开,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了金闪闪。 金闪闪是可以循着味道一路追踪的,所以裴素素还得去找袁朵朵,问问她那里还有没有楚杰的东西。 袁朵朵在妇女互助会,正在奶孩子。 自打柯佳媛他们搬出山包之后,袁朵朵便把孩子送来了妇女互助会帮忙照看,每次课间或者下班,她会赶过来喂一顿奶。 帮她照顾孩子的都是自愿来互助会帮忙的,有时候是沈秀,有时候是魏鸣凤等等。 裴素素找过来的时候,袁朵朵刚好拽下衣服,准备去上班。 魏鸣凤则抱着她的孩子在怀里哄睡觉,还哼着童谣,很是认真。 裴素素叫上袁朵朵去外面详谈,袁朵朵立马摇了摇头:“没有了,我一件他的衣服都没带。” “其他的物件也没有吗?比如结婚证?或者他睡过的枕巾,你有没有带过来?”裴素素提醒了一下。 袁朵朵还是摇头:“什么都没有,我看到他就恶心。” 裴素素无奈,只好让金闪闪回了一趟向阳村,去楚杰家里找点东西出来帮忙追踪气味。 等她走后,袁朵朵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还藏着两人相亲之后交换的定情信物。 她怕裴素素知道了生气,没敢说。 算了,反正那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手帕,是她给楚杰的,闹离婚后被她要回来了,至于楚杰送她的女式手表…… 她差点忘了,还在她手上戴着。 她摸了摸手表,神色复杂。 这手表她都带了多少年了,楚杰也没怎么碰过,应该没什么用处的。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离开了互助会。 * 金闪闪飞回了向阳村,再沿着运输队的路线,找到了四合院,把那几个涉du的顽主们先给提供了出来。 它问了问裴素素,这个情报该怎么提供给首都的公安局。 裴素素想了想,道:“你写个匿名信吧,只要警察去突击检查一下,应该会抓个现行的。” 然而,举报信没有人理会。 毕竟这年头能弄到du品简直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金闪闪从山塘循着楚杰的气息一路折回,再次路过首都的时候,去看了眼,发现那些个吸du的居然还飘飘欲仙的做大梦呢。 金闪闪犹豫了一下,把它没用完的变形道具用上,化作了裴素素的模样,准备去派出所实名举报。 快到门口的时候,它又担心自己这么做可能会给裴素素树敌,想想还是问了一声。 裴素素气笑了:“你用我的身份去举报?你疯啦!万一这里头有总部高官的子女,那可就得罪人了。你这样,你随便在大街上找个长相普通的老大爷,变成他的样子进去举报,千万别提我和师敬戎的名字。” 金闪闪哦了一声,等了一会儿,随后化作一个驮着背的老头,进去了。 负责接待的是个年轻的小警察,见来了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压根没太在意。 一问,对方要实名举报大院子弟聚众吸du,吓得那小警察原地跳了起来。 “中午的举报信就是你送的吧?你开什么玩笑,这年头国内根本不可能有du品!你要是诬告别人,小心我抓你坐牢!”小警察急了,这不是胡闹吗? 金闪闪冷哼一声:“这么重要的事,谁敢诬告?你们快点去抓人吧,那群顽主这会儿正在四合院里飘飘欲仙呢。” 可是小警察还是不敢去,那些都是有来头的,不是官二代就是红二代,谁敢啊。 于是他捏了把冷汗,问道:“要不我带你去见我们所长吧,这事太重要了,我不敢自作主张啊。” 金闪闪更生气了,起身道:“那走吧。” 它跟着小警察上楼,到了楼上说明来意,那所长果然也是面露难色。 “同志,你可不能开玩笑啊,要是你冤枉了好人,那些当官的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啊。”所长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要是得罪了那些达官显贵,他这退休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金闪闪见他油盐不进,便直接走了:“那好吧,我直接去找景首长,到时候我会如实告诉他,你这个辖区内的所长是怎么推卸责任的。” 所长不信,凭他是谁,也能见到景首长? 开玩笑吧。 等金闪闪走了,那所长还优哉游哉的拿了根烟出来,吞云吐雾。 然而一个小时后,首都公安局的局长打来电话,把他痛骂了一顿。 骂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景首长亲自问责了这件事,不但把那几个吸du的抓了个正着,还要罢免这个所长,追究他不出警不作为的责任。 所长愣住了,挂断电话后,他立马跑下楼来,想找找那个驼背老头,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一个邋里邋遢的驼背老头,上哪儿去找。 * 金闪闪在晚上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西南小城里的楚杰。 它都惊呆了,立马给裴素素发去了消息:“宿主宿主,楚杰是种猪吗?他怎么又找了个老婆?哎呀,我真是替袁朵朵不值啊,这种脏男人,怎么总是能找到涉世不深的小女孩接盘啊,气死人了。” 裴素素也很意外,立马找来袁朵朵,叫上卓彦,再喊上师钧山以备不时之需,随后一起赶去了金闪闪那边。 到了地方,袁朵朵跟着裴素素等人站在窗外看着。 他们是隐身状态,不担心暴露。 但见楚杰搂着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信誓旦旦:“我发誓,我跟隔壁小寡妇清清白白的,我只是去帮她提了桶水,我真的只有你一个女人。要是撒谎,我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卓彦不客气的在他屋顶上劈了一道雷,轰隆隆的,怪吓人的。 那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推开了楚杰,泪光盈盈的哭道:“好哇,你骗我!你肯定跟小寡妇睡了,难怪她今天总是对我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