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非妖》 第0章 楔子 种因 (仅0章第一人称,其余第三人称) 万事皆有因果,往复循环,无休无止。 人死后可入轮回,再生再世;妖死后内丹未湮,重生复世;半妖死后无声无息,化为乌有。 我原本是不害怕死亡的,可当我瞥见眼前人冷若冰霜的面庞时,我恐惧了。 我撇开脸,害怕再看那双眸子。 明明在牢狱中魂牵梦萦的人真真实实站在自己面前时,我还是不敢直面他。 他亦如以往,白衣如雪,青丝如墨,如记忆中一样,清冷的气质丝毫不像一只妖。 然而,他的周身红光四射,手中的噬骨铃醒目刺眼。 那是开启诛妖阵的法器。 我缓缓低头看,身下的青石地上刻印着一道道凹痕,是一个咒阵。我之前便听过,这是专门处刑的诛妖阵。 此阵一出,神魂俱灭。 虚弱的身子被人重力一推,我一下子跪倒在青石地上,身上的锁链随之“岑岑”作响。不愿狼狈不堪地跪倒在他面前,我想重新站起来却被人死死地按住肩,手腕脚踝处的镣铐与地上的铁锁相连上,我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杀了她!杀了她!……” “勾结妖女!罪无可赦!不配为妖!” “妖?她一只半妖也配?” …… 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嚷谩骂从行刑台边传来,四周变得嘈杂纷乱。他人的眼光,我不在乎,唯独在乎这个离我三尺远的的男子。 他的目光漠然失望,掺和更多的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九九……你可曾爱过我?” 他的声音极低,却清晰有力,一字一句落入我耳中。 我一怔,竟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纵有万千情愫终化为一声高过一声的嘲笑。 笑自己,笑他,为什么一定要纠结着繁杂的情爱不放?为什么至诚至信的人是他? 思绪回转,我想起那夜站在人妖两界交界处的悬崖边的孤影。一袭鲜艳如血的红衣,浓妆粉黛掩不住苍白如纸的脸。就那样,在无数妖兽蜂拥而上时一跃而起,纵身落下。 结界也因此彻底崩塌。 她自愿赴死,从一开始便欺骗了所有人。 那一刻,我竟没有被欺骗的愤怒,而是莫名的哀伤,似乎在一刹那明白了所有的真相,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无奈。 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这次,我终于敢正视他的眸子,只是泪花打湿晕了眼,已然看不清。我长长哀叹一声,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浅浅一笑,道:“动手吧。” 看客再一次引发骚动,纷纷催促行刑。 不再多言,我缓缓闭上眼睛。 死亡的过程极其痛苦,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咒阵放出喋血红光,犹如置身高温炼炉,伴随着万针穿肉,仿佛在遍遍凌迟。 紧咬的唇终是忍不住被嘶吼声扳开,我睁开双目见着了天空的最后一眼。 天很静,泛着紫,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雾。 紧接着,雨水倾盆而下,却在落地时穿过了我的身子。 因为我的身子……化为星光,已然散开,混进了雨幕中。 我的结局,便是一切的开始。 第1章 苗疆少女 舍居茶馆每至晌午都挤满来客,都是纷纷来此听先生说书的。先生说的,上有前朝皇家秘史,下有江湖八卦侠迹,三分真实,七分杜撰,倒也是让客人听地津津乐道。 今日,先生倒说起一件快被人忘记的传闻。 “据说呀,至今五百年前,一位神女降世,身附上神之力。可无人知晓她是从何而来,更无人知晓神力的由来。只知她的血可降万千妖魔,亦能救世间凡人,受再重的伤,只需她的救助也能起死回生哪!于是,凡人争相求助。当时专门降妖伏魔的无心阁收神女为贵客上宾,自此名声大震,各路英雄豪杰聚集。本来好好的,可万万没想到啊……”说罢,先生口渴抿着茶,故意放慢动作。 “唉!你倒是说下去呀!”有客人不乐意了,敲着桌子。 “就是,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人附和道。 抿完茶,先生才继续开口:“神女突然失踪,上神之力再也不曾露世,妖界结界崩塌,人妖混战,死伤无数。神明为平复此事,接连陨落,最终无心阁也未能幸免,真是人间浩劫啊。直至百年前,无心阁重建,集结各路英雄豪杰降妖除魔,再次发扬光大。” 众人一阵唏嘘,先生倒并不灰心话题直接转到无心阁的江湖八卦上来,再次挽回了大家的好奇心。 坐在二楼的一位青衣女子一声冷哼,心想着这老先生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女子青丝半束,一身青纱素衣,桌上放着一把长剑,一眼便知她是一名江湖侠客。 茶馆走进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道显眼的刀疤斜痕在脸上,眉宇间更是散发暴戾之气。旁人见他纷纷让开步,生怕招惹这位“罗刹”。 男子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二楼的青衣女子上,抬步直走而来。 青衣女子还在自己的脑回路里思忖什么,这一抬眼便见坐在自己桌前的男子,着实吓一跳。 “清风,你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吗?” 男子没有答话,一脸不苟言笑。他掏出一个锦囊袋子放在桌上,看起来沉甸甸的,青衣女子直接打开来看,“啧啧”直摇头感叹,这次的钱真不少啊。 “说吧,这次是什么事?”青衣女子丝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问道。 “千重谷,何家村,祭新娘。”他说话总是简单明儿,直戳重点。 听到最后三个字,青衣女子顿了顿,眉头紧锁。 “委托人便是那位新娘。她倾尽所有发放这委托令,希望我们救她。” 青衣女点点头,歪头问:“就我一人?” 刀疤男摇头,道:“这次还有一人与你同行。是个新人,年纪尚小,功夫却是了得,且精通巫蛊之术。阁主十分赏识她,说是让你多多关照。” 青衣女子干笑两声,果然还有其他猫腻子,敢情她是来带新人的。她不屑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得了阁主的青睐?该不会是长了张狐狸媚脸吧?” 他们二人正是无心阁门下,无心阁聚集江湖高手无非就是一点,此处无论降妖除恶,都是拿钱办事,替人消灾。 刀疤男想了会,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看来的确是位美人,连木头人清风都点头了。 青衣女子冷哼:“就知道。”但她还是将钱袋塞入怀中,“出了事我可不担责。” “晓风驿站,她在那等你,”说罢刀疤男抱拳,“青衣,一路小心。” 青衣回敬之礼,笑了笑,他这次总算多说了几个字。 目送男子离去,青衣抿了最后一口茶,随手丢了个碎银子在桌上,提剑离开茶馆。 晓风驿站。 二月霜叶,红枫似火。 青衣驾马而来,马蹄踏起一阵落叶。她用力拉起马疆停下,瞅了瞅这座落在红枫林中的驿站,一眼望过去,没见着所谓的大美人啊。 正忖着,耳后突然袭来一股利风,一柄银色链剑直攻而来。青衣暗叫不好,身一闪躲了开,然而银链并不罢休,直直又向她甩来。青衣抽萧挡开,一跃下马,与来人交锋起来。 十招下来,她竟占不到一丝便宜,不过对方回回点到为止。青衣一时有些恼怒,最后一招挑了来人的银链。 来人一个空翻,接回银链,一个踏步稳稳地落在正前方的红枫树上,这才就此罢休。 青衣站定脚,方才并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只知明晃晃的一坨,现在见着,立刻就懂了她的来意。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悠闲晃动的小腿,腿上系着银铃,发出“叮当”脆响。往上望去,是一位身着紫色苗疆短裙的娇俏少女,约莫十三四岁。齐刘海下是一张精致的娃娃脸,梳着两个大大的麻花辫,数个精巧的苗银头饰别在头上摇摇晃晃,显得格外娇俏可爱。她歪着头望向青衣,一双眸子甚是勾人心魂,却是从她的眉宇间透着一丝猜不透的邪魅之气。 少女轻跃而下,身上银饰一阵碎响,她的手不自觉捋着胸前的辫子,嘴角一直挂着笑意,看起来更显明媚动人。 “早前便听过青衣前辈的身手,果然传言非虚啊。” 青衣蹙眉打量了好几番,怪不得那阁主要照顾,好一个绝代佳人,再长两岁,怕是要祸国秧民迷倒众生了。 “哪里来的没教养的丫头片子,你就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青衣憋着怒气,这丫头话说的好听,倒是丝毫不把她这个前辈放在眼里,一上来竟要试探她的武功。 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甚为好听,欠了欠身,“方才是晚辈不好,灼儿向前辈陪个不是。” 眨巴着大眼睛的无辜模样更是让青衣厌恶,同样身为女子,她可不会这谄媚的一套。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罢了,你就是阁主派来与我同去的‘新人’?” “是啊,”少女答得干脆,“我叫南宫灼儿,自西楚南疆,来中原不过半年,还有很多是不懂的,前辈可要多多提点提点灼儿啊。” 初次见面便曝了来历,让青衣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她姓南宫? “你姓南宫?和南宫弈什么关系?” 南宫世家是江湖是赫赫有名的降妖世家,该不会因为这个? 灼儿却连忙摇头:“不过同姓,和他们没关系。” 青衣斜眼再次打量一番,不屑道:“你可真是不一般啊,年纪轻轻倒是很受阁主赏识,能接下这样的大悬赏。” 想起和自己的区别对待,青衣更是愤闷,不免心存嫉妒。 “都是托前辈的福,灼儿顶多打打下手。” 倒是这小丫头性子不错,让她不好多说什么,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驿站歇脚。 灼儿一路小跑跟随着,不断追问。 “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前辈,这次的任务危不危险?” “前辈……” “喂!”青衣被惹得恼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尽管跟着就是。” 灼儿被这一训斥立刻住了嘴,憋着嘴无辜地眨着那双明媚的大眼睛。 青衣刚觉得有些愧疚,不远处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声。 “哟,这不是青衣吗?”一位身材婀娜的蓝衣女子笑着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稍矮的黄衣女。 青衣一瞧见她们顿时来了火。阁中她们一直有矛盾,上次任务正是她们用了卑鄙的手段抢走,还狠狠羞辱了她一番。 “啧,我就说这空气里怎么多了狐骚味儿。”青衣白眼翻到天际。 “你!”为首的蓝衣刚想反怒,转而换了策略,回击,“我可听说你刚被退婚,也难怪又丑又老怎么会有男人要啊?” 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跟班配合着添油加醋嬉笑着。 “奶奶的。”青衣猛地一拍桌子,刚想抽剑直砍,不料灼儿却在此时挡在她面前。 “是巧儿姐姐啊!” 苏巧儿抬眼瞧着身前这个黄毛丫头,回头望了两位黄衣,黄衣均摇头表示不认识。 “你谁啊?” “果然没猜错,早前便听过巧儿姐姐芳华绝代。我叫灼儿,是新来的降妖师,以后还请多指教。” 听着奉承话果然令人心情舒畅,苏媚儿立刻换了满意的笑意。 “啊,对了,”灼儿想起什么,从腰间囊中掏出一个小盒递给她们,“这是灼儿送给姐姐的见面礼,是家乡特制的胭脂,很特别的。” 见有送礼,苏媚儿更是喜笑颜开,毫不客气地接过打开。开盖同时,一股紫红色烟雾从盒中散开,吸入烟雾的三人纷纷倒地。 青衣见状一时惊愕,前去查看,问:“她……她们这是怎么了?” “无碍,睡一觉便好了。”灼儿拍拍手,依旧挂着笑,不紧不慢地拾起小盒,“她们对青衣前辈出言不逊,教训一下是应该的。” 青衣一时愧疚,之前还对这小丫头有些埋怨,反而是她替自己解了围。 无意中,她竟瞧见盒中爬出一只紫红色的蜘蛛,大惊失色道:“这……这是什么?” “它?”灼儿让它爬于手中,凑到脸边给她看,笑靥如花,“它叫阿花,是不是很可爱?” 看着那狰狞骇人的蜘蛛,青衣实在夸不出来。 之前就听清风说过,灼儿是精通巫蛊之术,看来不假。 青衣喉咙滚动,干咳一声,勉强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 二人在驿站中饮过茶水,与南宫灼儿一同跃上马,二人向千重谷驾去。 第2章 祭品新娘 青衣不再对南宫灼儿持有芥蒂,只当做一回教人经验的前辈,一路上回答着南宫灼儿的各种好奇问题。 “听闻前辈世代均为降妖师,有一个降妖的家传法宝。灼儿很是好奇,很想瞧瞧。” 唉……其实就是一本破书。 “祖上以前是道士,自从新皇继位,查封道观后就只好转做游道,撰了本降妖的符咒册子。不是什么宝贝,就是可以照册子上画个符布个阵什么的,祖训不能外传就显得珍稀了些。” “前辈一直随身带着么?” “那是自然,虽然是本破册子,但也是家族里传下来的,上头有好些特定的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包括打开妖界的咒阵吗?” 青衣狐疑地望向她,问:“你想去妖界?” 灼儿倒是毫不掩饰地点头:“的确很好奇,听闻妖界妖君各个生得绝色,灼儿很想大饱眼福。” “啧……”青衣翻了个白眼,“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年纪这般小就想着这些?妖界是何等危险的地方?只怕你去了还没见着他们便成了冤下魂。” “前辈去过?” “去你个鬼啊。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样啊……”灼儿沉下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很快,她们便到达了目的地——何家村。 村庄座落偏僻,现在已过酉时。黑夜悄然将此包裹其中,整个村落都未点灯,一片晦暗,死寂逼人,气氛更是诡谲阴沉。 南宫灼儿望着天,一明圆月挂在夜空,面露严肃:“今晚是月圆。” 青衣同样望去,点头道:“月圆之夜妖力更甚,得更加小心。” 她们下马步行,南宫灼儿刚要走上前,青衣便将她护在身后。 “等等,这里被布下结界,看来此次妖物非等闲之辈。” 青衣专收的都是降妖任务,对付妖物倒是经验丰富。如此反常之地,必是被妖下了结界。 此时,一只蓝尾凤蝶掠过她们的视线,正巧碰上前方的结界,“呲”地一声物灭残骸。 灼儿讶然,以前确实没遇到这种情况。 只见青衣抽出一张画满朱砂图样的咒符,嘴里念念有词,娴熟地在手上画着圈,喝声一道:“破!”随即贴于前方肉眼看不见的屏障上。 几道黄光从符上跳弹而出,包裹住整个结界。结界从贴符处渐渐裂开,顷刻瓦解破碎。 灼儿愕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青衣手上的符,喃道:“这个法宝还是很有用的嘛。” 青衣轻咳两声假装正经,是时候在新人面前装装样子了。 “结界破裂,或许已经惊动那只妖,我们速战速决。”青衣拔出剑,蓄势待发。南宫灼儿点点头,亦是抽出腰间银链。 村中人人大门紧闭,甚至连灯都未点,倒是有一条挂着大红灯笼一路向上的石子路,应是祭新娘的。 妖喜食人,尤爱处子精元。因而妖孽每每作乱村落,为平息是非,均是献祭新娘,妖若满意便会离去。也有村落众筹银两求请无心阁解决此事,但委托令价格不菲,不是所有村落都愿意。 这次居然是新娘自己……青衣困惑,她有这钱也不至于被推选成祭品。 正想着,南宫灼儿突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青衣忙扶住她,方才心思都在别处,现在才发现南宫灼儿的脸色有异,额头竟渗着薄汗,似是强忍着痛苦。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灼儿慌忙摇头,勉强露出笑容,“没什么,旧疾发作,不打紧的。” 正要继续问下去,灼儿突然瞥见什么,正色唤了声“前辈”。青衣往前看去,前方一片殷红,隐约能看到一棵参天大树,红雾袅袅,诡异至极。 一声声瘆人刺耳的笑声从里传来,摄人心魂,诡谲不已。 月色下,一位身穿嫁衣的妙龄少女被绑缚在千年榕树上,她的脖颈鲜血四溢,四周堆满骨骸。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位翩翩公子,背影立挺修长,若不是他那森然的笑声和面目极尽的扭曲,还真看不出他是个祸害。 少女虚弱的求饶,无助地发生呢喃声。那只妖却是一脸享受地抚摸着她的身子,嘴里喃喃自语: “真是美味的处子之血……” 利齿刚要再次咬上少女的脖子,一条银链从身后横扫过来,妖魅敏捷地向一侧闪去,转头瞪着来人。南宫灼儿收回银链,青衣晚了一步,站其身后。 “你大爷!又是一变态!”青衣“呸”了声,忍不住骂出了脏话,站定在树前,手持长剑与之对峙。 妖族本生活在人界之外,有属于自己的妖界领地。妖界从上古时就存在,由天地灵气幻化成妖,最早的妖王妖后育了七子,由他们统领妖界,有着各自的领地。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奈何妖以精气为食,尤为人的精气最为美味。一些妖贪念人味,作乱人间。 青衣之前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妖,有直接烹食的,有先虐后杀,也有些好色妖魅专门迷惑美人,先奸后杀。总之,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卒。 二话不说,南宫灼儿撩起九节银链横空一甩,震耳欲聋“啪”地一声,率先冲了上去。青衣拦也拦不住,只好跟着加入混战。 这只妖魅功力极深,双目已成青绿色,指甲飞长挥舞利爪以此为武器。她们二人竟也占不到上风,妖的体力旺盛,仅凭武力她们只会吃亏,青衣见状觉得这样打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得使出杀手锏。可刚要掏出符咒,南宫灼儿不知扔了什么东西,募地被一脚踹开,一时竟倒地不起。 这……也太弱了吧?之前试探她时武功也没那么弱啊,一定是刚刚旧病发作导致。青衣这样想着,也顾不得其他,掏出符咒。然而,手中符咒还没捏热,不知从哪一团光束袭来,符咒立即点燃烧尽。青衣一时愣忡,这村子里还有其他人? 就在这愣忡之际,妖一爪横扫而来,青衣虽躲避但反应不及被狠狠抓了一爪。顿时鲜血四濺,她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继续抽符,可是连掏数十张都被莫名的火袭击点燃。青衣一时恼怒,提剑打算武力相搏,可是无奈负伤加上力气耗尽,一不留神竟让妖占了上风,利爪直掐她的脖子。 “降妖师也不过如此,嘿嘿嘿嘿……”妖嗤嗤地笑,将她整个人提至半空中。 青衣挣扎着,剑已被甩至一边,心底一阵暗骂:姑奶奶我今天遭人暗算,否则你早一命呜呼了!青衣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南宫灼儿身上,然而望向一旁的灼儿时,竟发现她正一脸势在必得,自信满满,挂满笑意。 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彻入耳。 突然身前的妖面露惊恐,原本扭曲的脸更显狰狞。他不得已放下青衣,跪倒在地痛苦挣扎。青衣还在疑惑,却见南宫灼儿晃动着手上的银铃缓步走来。青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已下蛊,故意倒地不起,拿自己做饵,白白挨了那么一爪。 南宫灼儿从妖身后一个银链甩过来,缠住他的脖子,一拉一甩,硬生生将他头颅割掉。妖头身分家,倒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只剩下一只银色死亡的蛊虫。 那狠绝的神色倒是与之前的清纯可爱判若两人。 “这次你立了功,我会向阁主美言的。”青衣惊讶归惊讶,可她还倒在地上,想着不能在晚辈面前失了身份,连忙要爬起来。 谁知,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宫灼儿竟伸手给了她一掌,这次她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青衣狼狈地吐了口血,无比错愕地望向南宫灼儿。夜幕下她的脸上溢满了邪魅的笑意,青丝吹起更显诡谲。青衣的瞳孔不断放大,嘴巴跟着慢慢张大,她亲眼看着南宫灼儿那明媚的一只眸子慢慢转为碧绿色,如玉般通透,衬着月圆更显诡秘。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口里喃喃:“你,你……你是半妖?” 青衣以前也遇见过,有些妖会将人转化成半妖,做为自己的傀儡或是玩伴。半妖非人非妖,转换不了妖形,只是一只瞳孔会化为青色。半妖置于三界之外,三界亦是没有他们容身之所。 可她却不曾想,南宫灼儿身为半妖,竟会潜入无心阁,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直在暗处隐藏窥视的三个黑影纵身一跃,单膝跪在南宫灼儿面前,低头汇报:“无心阁的人没有跟过来,看来十分相信大人。另外,您要属下办的事均已办妥。” 大人?她究竟是什么人?青衣再次错愕。 南宫灼儿冲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会意,转向青衣。青衣立刻知道什么意思,死死地抓着胸前的东西却被黑衣人一把夺去,双手奉上献给南宫灼儿。 青衣咬牙暗骂,想不到她最后居然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 南宫灼儿接过那本祖传图册,同样是婉转动听的声音此刻却显得异常邪魅。她讪然一笑:“前辈的祖传之物就是这个啊?好像很有意思。” “奶奶的,还给我!你这小丫头片子!”青衣怒目而瞪,甚是后悔,居然被她的外表所骗而一时大意。 “前辈莫要怪我,这祖传秘宝我可是很想要。不如就这样送给灼儿吧?”南宫灼儿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送你大爷!”青衣想着眼下当务之急是脱身。眼珠一转,立刻抽出怀里仅剩的符咒,随手往空中一抛,大喝:“急急如律令!” 他们果然中计,伸手去挡,黑衣人更是护在她身前,青衣趁机撒腿便跑。 南宫灼儿眸子一眯,语气变冷,厉声命令:“追!”黑衣人立刻追寻而去。 被抛掷空中的符咒被一道光束击中,瞬间燃烧殆尽,火光映衬着犹如鬼魅一脸狠绝的南宫灼儿。 她缓缓转身,走向身后奄奄一息的新娘,简单看了看伤势,自喃:“没救了。” 刚要起身却被新娘猛地拽紧衣角,她哀求地望着南宫灼儿,眸子里攒满了求生欲。 “你想活?” 新娘艰难点头。 “为什么?” 新娘眼里迸发恨意,口齿此刻异常清晰:“那些人……不得好死,我……不会让他们得惩。” 想也知道,被全村选为祭品的人是有着怎样的遭遇,她想方设法的活,不知用什么办法筹钱向无心阁发去委托令,最终还是敌不过村中人的背叛。 看向她,灼儿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那无尽的炼狱,自己终究是爬过来了。 她竟心软同意了:“好。不过你精元尽失,不能为人而活,只能做一只半妖,多了三年寿命,你可愿意?” “三年,足矣。” “好。” 南宫灼儿向黑衣人点头示意,黑衣人将新娘轻轻一扛,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3章 南宫弈 万世长夜漫漫,抵不过一时执念。 妖喜黑夜,只因白日阳光刺眼,易灼伤眼眸。因此在妖界,是没有白天的,只有无尽黑夜。 三君寝殿不比七王奢华,也不比五君大气,殿内古朴雅致,倒是妖界里最像人界的地方。 和风吹拂,遍地桃花。花瓣多是落在庭院,还有些翩翩然落进全敞式居室内。 美人榻上,一位白衣男子半卧其上。如墨青丝披散而下,仅一根雕花玉簪挽起少捋发髻。半敞胸前衣襟, “君主,左相求见。”门外传来一声男音。 “为何事?”男子缓缓睁开美眸,眼底却像是幽静的下潭,深不见底。 门外人踌躇片刻,道:“昨日其次子命毙人界一事。” 屋内男子冷哼一声,语气中溢满不屑,道:“目无枉法,死不足惜。不治罪已是大恩,他倒有胆量来我这告状,这姚老头儿是不是越发空闲了?替我转旨,迁他去岭川腹地安守百年,如若不从,告老还乡。” “是。”门外人答道,却并未离开,而是继续说道:“臣亦有事禀告。” 男子慵懒地侧过身,道:“进来。” 内门拉开,一名身着盔甲、侍卫模样的男子走进,单膝跪地环拳,道:“‘神女’之事已有线索。” “很好,”白衣男子已然坐起身,显然对此更感兴趣,“接下来,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是!属下明白。” “记住,一定要以礼相待,不可伤其人。” 他起身,望着寂寥空荡的庭院,单身附后,嘴角流出一抹苦笑,语重心长:“不曾想,这五百年竟过得如此冗长,日日皆是煎熬。” 与房外热闹喧豗的气氛相反,无心阁阁主的内室显得格外肃静。阁主内室非常人能入,只有委以重任的侠士方能与阁主面对面相谈。 只是无人知晓阁主真实身份,更无人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容。 隔着纱缦,南宫灼儿单膝跪着,难受地捂着受伤的胸口,俏脸蛋儿苍白如纸。 “是灼儿无能,咳……连前辈的尸体也保护不了。” 南宫灼儿给阁主的答复大致是:何家村新娘虽然救了下来,但是妖物法力深厚,青衣前辈不幸命丧,自己也深受重伤。 除了青衣坠崖暂且找不到尸首外,其余都已安排妥当,为此她还自捅了一刀。 阁主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不过拿钱办事,无心阁为此丧命的人不计其数,无需愧疚。你下去吧。” 听到这样的答复,倒让南宫灼儿舒了口气。说也奇怪,入阁以来,自己的行动异常顺利,这无心阁阁主对自己更是关爱有加,让她不得不起疑阁主的真实身份。 无心阁日益壮大,不仅作为降妖门派,更是网罗各地消息,是首屈一指的情报地。女帝怀疑无心阁中有悖朝廷的势力,特地让她来此搜索情报。 她隶属女帝私立的隐秘暗卫——行影卫。虽是暗卫,却不是保护女皇的安危,而是直令于女帝,身手不凡的能人异士。但是自从南宫灼儿接管行影卫,行影卫已经被逐渐替换成一支半妖侍卫队,听命于一位神秘人。 关于那神秘人的身份,南宫灼儿并无兴趣知晓,只知道和自己的国师婆婆该吃吃该喝喝,做好份内之事,同时方便自己取某些东西。 见南宫灼儿依旧杵在那儿,阁主又问:“还有什么事?” “我听说……有神女的消息了?”南宫灼儿也是刚刚听说,有人领了这次任务。 “听谁说的?” “阁中上下都传此事,说是摘星楼有异样,察觉到了神女的踪迹。” 阁主眸子一沉,良久,不得不承认:“不错。” 南宫灼儿重新颔首:“神女失踪已有五百年,此次突然再现人世,各势必定纷纷争夺。灼儿望代罪立功,自愿请命。” “可我已经将此事交予南宫弈……” 南宫弈,南宫灼儿有所耳闻,南宫家本属武林世家,个个武功盖世,世世为无心阁卖力。而这位南宫弈便是南宫当家少主,一位少年才俊,武功极高,只是有些怪脾气,与人相处不甚融洽。 “神女身份尊贵,仅凭南宫弈一人企能胜任?灼儿实乃有负青衣前辈,希望阁主给了在下这次机会,必定将功折罪。” 阁主又沉默,冰冷的面具看不见他的神情。仿佛考虑了数个春秋,终是应了:“罢了,你与他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南宫灼儿谢过,暗自欣喜。 出了内室,南宫灼儿满脑子都是神女之事。昼国女帝令她潜伏于无心阁,一是利用其最广大的信息网追寻神女踪迹,二是摸清无心阁的底细。女帝如此忌惮无心阁,灼儿也觉莫名,可这是他们朝野纷争,她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她的目的……想到这,灼儿觉得心口一紧。 南宫灼儿本就生得白嫩可爱,一身苗疆装束衬得身材娇小可人。此刻她一只小手玩弄着胸前的青丝,歪头想着事儿,惹得过路男子纷纷回头侧目。 有些人何止多瞄上两眼这么简单。 几人靠着柱子处私语着什么,突然一人跳至南宫灼儿面前,着实吓了她一跳。 “灼儿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一个嬉皮笑脸,满面春风的浪荡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南宫灼儿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个月前见过此人一面,当时被阁内的前辈警告,远离此人,是个花心的浪荡子。不禁心底翻了好几个白眼,满满不屑。 可她表面上依旧笑靥如花,应声点了下头,然后绕过此人继续走,却被那人大臂一挡,不让她离开。 “妹妹好甚生疏,不如今夜花前月下,与哥哥好好聊叙聊叙。”说着伸手便要去挑她的下巴。 南宫灼儿眸子一凛,手摸向腰间小包内的蛊盅。 她配合着笑脸盈盈地迎上去,眼睛勾魂似的对上来人的视线。 “灼儿入阁不久,涉事未深,不太懂规矩,是该请师兄好好提点……” 说着,娇小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条小黑蛇顺着手臂探出脑袋,便要滑入他的后领。 却在此时,小黑蛇被一只陌生的手一把捏住,生生掐毙,那只手又扼住灼儿的手腕,将她拽出。 南宫灼儿大惊,困惑不解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男子。此人身高八尺,挺拔英伟,在娇小的灼儿面前如同一个小巨人。他约摸二十五六,蓝衣束发,五官立挺俊朗,棱角分明,一双深眸如潭,死死地盯着她,充满敌意。 他开口问道,一脸肃穆冷然:“南宫灼儿?” “你是谁?”她在脑海飞快搜寻着讯息,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她的确不认识此人。 他并未作答,转头就要拽着她离开,好生霸道,她纤细的手都要被拽脱臼了。 那浪荡子不乐意了,追去:“唉唉唉~!南宫弈,你什么意思啊?懂不懂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话未说完,一柄未出梢的剑横在浪荡子颈前,男子一个冷眼瞪去,只答一个字: “滚!” 浪荡子吓得一寒颤,呆立在原地,剩下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南宫弈?原来他就是南宫弈。 全程冷脸不语,直到拽至一个僻静角落,他才停下步子,甩开手。只是他力道太大,灼儿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灼儿咬紧下唇,怒意涌上来,抽出腰间银链甩过去,对方反应极快抬剑便挡。他的剑十分独特,通体发出寒气,像是寒冰所造,却坚硬无比,在触及银链时硬生生将其弹了回去。 灼儿还在气头上,对方却发来一句讥讽:“武功也不过如此。” 虽然只过了一招,但灼儿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动起真格来不分伯仲。 “南宫弈,你什么意思?” 他不答,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良久,自顾自说:“终于不再装了吗?看起来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外表清纯可人,的确很容易迷惑他人。连青衣姐和阁主都被你迷惑了。” 南宫灼儿心头一紧,表面上却风平浪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青衣姐的事我听说了,仅凭你的一面之辞怎能信服?她的死如此蹊跷,疑点重重,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迫害了她。”南宫弈丝毫不避讳心中所想,盯着她的眼眸,仿佛凝着万剑向她刺过来。 南宫灼儿强行镇定,心绪却已紊乱,被人这样盯着,好像已被看透内心。此人洞悉能力极强,更是字字诛心。她亦冷笑,道:“你怀疑我?可有证据?” 南宫弈双手交叉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审视着她:“暂时还没有,但你最好别被我查出什么。此次你强行接下神女的密令,恐怕亦是居心叵测。你就不必跟我去了,我一人即可。” “这是阁主答应了的,你要违背命令?” “不过一道密令,执不执行由我说了算。”他态度强硬,丝毫不给面子。 南宫灼儿遭受史无前例的挫败感,回忆这几个月在无心阁的种种,除了此次青衣之事,并无破绽。 她收敛起天真无邪的模样,眼里透露狡黠,道:“好,不如咱们来比比,看谁有本事抢先一步?” 南宫弈冷哼一声:“奉陪到底。” 她沉下眸,似深不见底的黑潭。 怎料就在此时,心口一阵刺痛,那噬骨熟悉的疼席卷全身。南宫灼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南宫弈见状伸手要扶,却被她一手拨开,心一急,一口血吐了出来。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南宫灼儿浑身颤抖,脑子一阵晕眩。一旁的南宫弈倒是大惊失色,暗恼是不是说得太直把她逼急了,真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灼儿没有理会,用尽力气拔下头簪对着自己的几个穴道猛扎下去。顿时鲜血四溢,她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狠绝之色着实令一旁的南宫弈骇然。 他知道南宫灼儿是扎自己的穴道以至麻痹痛觉,方式直接野蛮,还从没见过有人对自己如此之狠。他望着她拧眉痛苦的表情,与这娇小可人的外表极不相衬,无论如何,她看起来不过一个盈盈少女。 他更觉,此人深不可测,身份成谜。 南宫灼儿这才觉痛感隐退,靠在红漆柱上顺着气息,小脸儿隐在披散的青丝下。才觉还有外人在,一个冷凛扫了过去,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你……没事吧。” 南宫灼儿声音孱弱,语气却恶劣:“不关你的事。” “你……”南宫弈一时语塞,眼神闪躲,“就事论事。你好歹是个小姑娘,看你的病像是顽疾,要不要……” “不用,”灼儿打断他的话,“只是不间断发作疼痛些罢了,我身体并无异样。” 医毒不分家,南宫灼儿自是懂得医术,从两年前便开始了,以往均是月圆之夜发作,痛得夜不能寐。怎会料,如今白日也会……而且还被外人看到了她的弱点。 南宫灼儿不再杵在这,招呼也不打便转身离开了。南宫弈想喊住她的话停在半空,一时尴尬,无奈叹了口气。 第4章 陶夭夭 桃源村。 夏日炎炎,某间破竹屋前,一个清瘦的女子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啃着西瓜扇着蒲扇,好不悠闲。 “夭夭!夭夭!……”一声声惊叫传来,方圆十里均可听见,只见一个黄衣小姑娘朝竹屋狂奔而来。 摇椅上的人依旧保持着姿势,不惊不躁。 黄衣小姑娘冲进来,一路上的狂奔让她上气不接下气。 摇椅上的女子稍微侧了侧身,继续啃了口西瓜,问:“怎么啦?王家阿三和李家阿四因为抢桂花又打起来了?” 阿三、阿四是两条凶恶的大狼狗,桂花便是一只风情万种的小母狗。 黄小丫头摆摆手摇摇头,扶着柱子还在喘气。 “那就是张家邱菊和丈夫因为猪仔取名的事要上官府打官司?” 黄小丫头再次摆手。 “那是什么?王妈家生小牛崽啦?还是隔壁村的公鸡又跑咱这碰瓷来啦?” 黄小丫头还是摆手,只是这次终于顺了口气,道:“是……是寮城,寮城首富来啦!” “哦,”女子重新侧回身子,丝毫不感兴趣,“来就来呗,难不成来寻找失散多年的亲戚,继承万贯家产?” 小丫头猛的一抬头,道:“没错啊,他们就是来找你认亲的,村长让我喊你过……去。” 她话音未落,摇椅上的人已经没了影,只见乡间小道上一阵飞沙走石。 此时的村长家已是围满了人,均在议论纷纷。陶夭夭在离近不远处时停住狂奔而来的脚步,扶着一棵树平缓气息。然后,若无其事地假装路过。 “唉,夭夭来了……”有村民发现了她,纷纷注视而来,愣是让出条道。 是真的?看大家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夭夭强憋着情绪,整理仪表,端端正正地往前走。 “村长!”夭夭恭敬地朝屋内一端坐的老者打招呼,气氛紧张地让夭夭有些尴尬。 屋内还坐着一人,一个端庄贵气的夫人,看这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她那寮城“亲戚”了。 村长点头让她坐下,她一个不留神险些坐空,惹得对面站在夫人身后站着的丫鬟一阵嗤笑。 她只好强扯出笑,坐下。 夫人见她,忙上下打量一番,无比热情地握住她的小手,“你就是夭夭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夭夭一时不知说什么,尴尬笑笑。 见夭夭没说话,夫人继续说道:“当年我嫁人后便一直没了二弟的消息,直至近日才知他沦落异地,过得不甚好。二弟和弟妹都去得早,留下你一人在这世上孤孤单单。” 夭夭怔了怔,这夫人竟认识她爹?还二弟?那么说就是他姑母了?早前听父亲提起过,原先陶家还算小富,有几个亲戚的。后来家道中落,他们移居至此,与之前的亲戚算是断了联系。 夭夭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您……您是我姑母?” 夫人立刻喜笑颜开,应了声。 村长这时发话了,冲着夭夭说:“夭夭啊,她是寮城金家金夫人,是来接你回府的。这些年你也受苦了,不如跟她回去。” 夭夭有些发懵,一切来得太突然。这是真的?曾经也幻想过自己突然天降横财,谁知真实发生时她竟不知所措。 “村长,我……” 谁知,别人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金夫人笑道:“那我们即可回府吧,家中还有事,可耽误不得。” 回头和身后一老爷子说了什么,老爷子连连点头出了屋。 不一会,那老爷子就回来了,恭敬地对夭夭道:“小姐,一切都安排妥当,你且跟我们上马车吧。” 夭夭连忙站起,道:“我……我稻子还没收呢!” 村长亦站起身,呵斥:“不得无礼!还收什么稻子!跟着金夫人还不够你吃穿?你的父母早逝,我代为你的长辈,已经替你答应了。” 陶夭夭瞪大眼瞅着他,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上了马车,要离家,她那穷竹屋还真没什么好带走的,除了…… 夭夭望着手上的小木剑出了神,思绪回到过去,虽是清贫,但也开心。 想到这,不由恳求对面而坐的金夫人。 “姑母,我的妹妹你们可有下落?” “妹妹?”金夫人挑眉,似乎并不关心这个。 夭夭眼沉了下来,姑母应该也不知道的,解释道:“多年前失散了,比我小三岁,现在也该有十八了。”刚要说到名字,才想起,对方应该随那家人更名换姓,现在这个年纪也已经嫁了吧。 倒是她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姑娘,虽然相貌清秀,也算个美人坯子,但是家境贫寒,无父无母,至今未有婚配。 “妹妹我自会差人去找,你不用费心。” 夭夭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她很希望找到妹妹,却又有些害怕再次相遇会是何模样。 直至黄昏酉时,一行人才抵达金府。 说也奇怪,寮城首富宅邸却座落偏僻,城郊附近,方圆十里鲜有人烟。 下了马车,陶夭夭张大着嘴看着眼前的府邸,知道为什么座落在城郊了,实在太大了。 府邸占地广阔,四周皆是竹林,大小院落不尽其数,还有一个偌大的后花园,小亭四处可见。最显眼的,要数府邸后方的一处五层楼阁,飞檐斗拱,碧瓦朱檐,好不气派。 “这便是你的住所。”金夫人将她带到这,说道。 陶夭夭再次张大嘴,指着后方的楼阁,不敢置信的问:“这……这整个?” “是啊,里面都已经布置好了,丫鬟小厮尽情差遣,”金夫人点点头,慷慨大方地笑着,回头又对一老妈子吩咐,“伺候小姐沐浴更衣,随后带去里堂见过金府家眷。” “是,老奴明白。”老妈子应着,转而迷笑着眼,向陶夭夭鞠躬请示,“表小姐,这边请。” 陶夭夭痴痴地笑着,跟随其后,不时环顾四周。楼阁内每一层均是一宽敞的房间,每间房对应着不同的用处,共是五层。四层是浴室,五层是卧房。 全程夭夭都处在精神游离的状态,平时活得实在粗糙,也不习惯被人伺侯,泡在香奶花瓣浴里都不舍离开。折腾了好些时辰,才算穿戴整齐。 里堂内,已经坐满了一大家子,好不热闹。还没走进去,便听见了些酸意的埋怨。 “母亲,干嘛将雀阁给那乡野丫头,我们都不曾住过。”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就有人附和:“就是,一乡野贱坯子,呵~!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 “野鸡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真是可笑。” ……尽是些瞧不起人的市侩之词。 夭夭有些无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里堂。 “夫人,表小姐来了。”带路的老妈子通报,打断了里头的喧哗。说罢移步开来,夭夭往前迈了一步,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行礼,声音甜美娇柔:“夭夭见过各位长辈、小姐、公子。” 说完,自己先被恶心地抖了三抖。 室内顿时安静,金夫人打量着她,陶夭夭本就生得清秀可人,一张小巧瓜子脸略施粉黛便已娇媚动人。水蓝色睡莲印花襦裙,荷叶边广袖,手上搭着浅色轻纱。墨发轻挽飞云小髻,其余尽数披散而下,雅致的雕花玉簪与几小个精巧的青玉头饰。清新秀美,娇美可人。看地几个公子哥春心荡漾。 金夫人喜笑颜开,指指靠近自己的一个空位,道:“坐过来吧。” 夭夭点头,向那走了过去。谁知半路上被一只故意伸出的脚绊得一个踉跄,所幸最近的一个公子哥伸手扶住。 “呀,姐姐可要当心,好好学学正经小姐的仪态。”那位伸脚绊她的黄衣小姐说着,一副假惺惺。 陶夭夭想起以前偷看的市井小说,虽不入流,但也看得津津乐道。小说中不免有什么深宅斗智,小姐后娘们互相设计陷害,尔虞我诈,十分精彩。现在感觉这种不靠谱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女主角反将一军,将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个个扳倒,最后与得意郎君喜结连理。 然而,陶夭夭是没那个心眼子宅斗宫斗,她觉得能动手解决就不会哔哔。自己两个断掌扇起人来那是出名的疼,连邻村泼妇都忌惮她。 扶住她的公子哥倒是关切,夭夭勉强回了句“没事”,继续走向空位,一屁股坐了上去。 金夫人先是问了下关照的话,然后一一向她介绍这满大屋子的七大婆八大舅的,夭夭一时头疼,打小就记不住人长相,现在好了,转一眼,就忘了名字。 倒是有几个还记得其身份,一个是刚才绊她的黄衣少女,一副欠她钱的模样,说话尖酸刻薄,是金家二小姐。还有一个就是方才扶了她,从头至尾眼神不离的金家大少爷。 “听闻姐姐已经二十有一,却未婚嫁,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习性?得好好改改,否则再过上几年,当真就嫁不出去了。” 那黄衣少女句句都是嘲讽,那大少爷倒是笑开了花,陶夭夭心里一阵冷笑:我爱嫁不嫁,管得着吗你? 转念一想又有些悲哀,这些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就喜欢挖人墙根子,真是闲得慌。 陶夭夭回应着假惺惺地笑,道:“哦,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特别喜欢和那些乱咬人的狗打架,还没输过。” 大少爷立刻听明白,笑出了声。那二小姐脑子不太行,没听出来骂她的话,反而嘲笑起来:“和狗打架?姐姐怎么这么粗俗?” “是啊,可厉害呢,有机会表演给你看。” 夭夭说的云淡风轻,随手往嘴里送了瓣橘子。 实在装不下去了,这大家闺秀谁爱装谁装,陶夭夭就差架着腿撸袖子。 “林儿!“金夫人终于忍不住喝斥住那二小姐,转而对着夭夭笑脸盈盈,”今天就到这吧,夭夭也累了,早些休息。“ “好咧。” 陶夭夭立刻起身行礼,就差飞出这个是非之地。 第5章 夜惊金府 若是回头,她就能发现身后那一排排利剑般的冷凝寒光。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金家二小姐翻了个白眼,话说里满是鄙夷:“娘亲,杨知府那是不是弄错了?就她?神女?一个粗鄙的乡下丫头” 金夫人皱眉沉思片刻,同样疑虑:“明日我会再求证一遍。“ “我倒觉得小丫头挺水灵,不如借我玩上几天。“大公子合上扇子,一脸淫笑。 二小姐又是一个白眼,冷哼:“大哥,你可得小心些,别又玩死了。“ 金夫人倒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叮嘱身后的刘管家:“盯紧了,别出什么差池。“ 管家点头答允,退了下去。金夫人半眯起眼,眺望那醒目的阁楼,嘴角一抹诡谲的笑。 青衣放下拄拐的粗棍,艰难地坐下,靠树休憩,时不时添着面前的火篝。抬头望向几近被参天大树遮挡的夜空,有些绝望。 那晚,她被追至悬崖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上天怜悯,让她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断了条腿,身负内外伤,还有那邪魅丫头下的蛊毒。 说也惭愧,她当时竟毫无戒心在驿站饮茶,那丫头心思缜密歹毒,早在茶水里下了蛊毒。还好随身带药,会些简单处理,用血画符喝了符水,杀了体内蛊虫。想必那南宫灼儿千算万算,算不到她命格太硬。 一定要走出这片树林!青衣咬牙暗自鼓气,她一定要揭开那小丫头片子的真面目! 浓稠的黑暗从甬道中袭来,仿佛一股透过五指触不着息的气旋。月光如流水倾泻,洒在甬道的石子路上,泛着柔白。 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女子站在寮城知府府邸前,面容埋在黑暗之下,只是这披风也藏不住这娇小的身材。 此时的杨知府正在书房忙碌,忽然一股不知名的厉风从窗户灌入,吹落了桌案上的一张信纸。知府叹了口气,起身去拾。 拾好信纸一回头,一个黑影已悄然坐在桌子上,吓得知府大人连退几步,指着黑影战战兢兢:“你……你是谁……” 黑影浑身笼罩于斗篷下,来人却是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转弄着一支毛笔,手上的银铃轻轻晃动。 “来,来人……” “知府大人,”少女打断了他的呼喊,声音中夹着阴冷之气,“没用的,我已经让他们睡下了。” 杨知府吞了口唾沫,手负身后,强行镇定:“你究竟是谁?可知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未料他的话换来的是少女的一阵嗤笑:“啧啧……和妖物勾结却还左一个朝廷命官右一个朝廷命官的,你说……若是女帝陛下得知此事,你会如何?” “你……”他立刻变了脸色,惶恐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帮我向那些妖带一个消息。有关……”少女凑近却压低了声音,“神女之事。” 听到“神女”二字,知府变了脸色,赶忙退步直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后脚撞上柱子,他突然心口一紧,身体仿佛千万只蚂蚁啃食,忙扶着周边的东西勉强站直身,颤抖地手指向少女:“你!……” 少女回头瞥了眼桌上已经喝尽的茶水,嘴角轻扬。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银铃,随意摇了摇,嵌在银铃中的蛊虫随即响应同伴,知府的脸扭曲地更厉害了。 她歪着头盈盈一笑:“这子母噬心蛊最爱食人脏腑,不过别害怕,暂时要不了你性命。如何?可要考虑清楚哦。” 杨知府瞪大眸子,艰难低下了头。 躺着丝绒软榻,盖着丝绸薄被,陶夭夭却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她倒想念以前的那个小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她叹口气,起身下床。打算在窗口那吹吹风,说不定吹着吹着就能犯困。 窗户很高,半丈之多,一打开,便刮进丝丝凉风。楼阁紧挨竹林,这么望过去,尽是青竹随风摆动的身影。 “咻!咻!咻!”突然,竹林中闪现一个来回穿梭的黑影,速度极快。 夭夭不敢置信地擦亮眼,重新看去,黑影已然不见。她敲敲脑袋,兴许是自己眼花了。 刚这样想,楼阁下传来异样的声响,倒是人倒地的声音她分辨了出来。正疑惑不解,从窗户下方突然窜上一个身影,夭夭吓得后退一步,刚要惊声尖叫,嘴便被来人捂住。 来人身材高挑,正好逆着月光看不清长相。她整个人是栽进他怀里的,她死命挣扎,无奈力气太小,在来人面前犹如待宰的小鸡,嘴还被捂着发不出声。 “你是陶夭夭?”黑暗中只听见一个极具磁性的男子声音,语气桀骜、狂妄放肆。 陶夭夭本能地点点头,可转念一想,万一这人是来杀她的怎么办?她又连忙摇头。 来人疑惑了,有些恼怒,问:“到底是或不是?” 夭夭忙指指捂她嘴的手,至少让她说话呀,再捂下去她可要活生生憋死了。 来人犹豫刹那,还是放开了手。 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夭夭撒腿便逃,边跑边喊:“采花贼!来人啊!采花贼……” 这一大噪门果然起了作用,楼下悉悉索索传来脚步声,伴着大嚷:“抓刺客!” 那人暗叫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扛起陶夭夭冲破窗子,借着轻功向竹林逃去。 陶夭夭被倒挂在半空,一低头瞧见自己离地这么高吓得半死。双手胡乱挥舞着扇了那人好几个大逼兜,以至于一支利箭飞来时,那人躲闪不及后背中箭,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失了力二人从空中掉落下来,好在临近地面时,那人抽出腰间寒剑挥去,寒气成飓风将二人安稳抬起放下。 陶夭夭刚要破口大骂,抬眸瞧见此人的模样时立刻住了嘴。 月色浓如绸,刚好洒在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上。男子高束马尾,头饰一支墨玉细簪,厉风飘起他额前的两捋青丝。剑眉星目,鼻挺薄唇,英气凛然。 夭夭“唰”地一下竟脸红了,小手不安手地在他坚实地胸膛上轻轻拍了拍。心里暗道:这身材也很不错呀。 感觉到异样,那人一个杀人般的冷眸射过来,吓得夭夭一个寒颤。 他粗鲁地将她推开,兀自咬牙拔下背后的箭,从怀里掏了药直接整瓶往后背洒去,洒完了一瓶又掏了一瓶…… 傻站在一旁的陶夭夭颤了颤嘴角。这家伙开药铺的吧?这么奢侈。 “壮、壮士……要不要帮忙?”夭夭实在看不下去,问道。 谁知对方又杀过来一个眼神,一副生人勿近。夭夭无语,好像自己可是在被绑架吧? 四周竹林攒动,男子忽地将她护在身后。金家家丁已经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男一女从家丁人群中走出,借着火把的光陶夭夭看清来者。女的她记得,带她领路、伺候的王妈妈,男的愣是想不起来,只觉眼熟,不过看装扮,应是个管事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金府掳走小姐!金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男管事上前,对着男子出言呵斥。 男子一声不羁的冷笑,扬起下巴道:“金府?现在的妖物也会学人自立门户了?” “你!”男管事一时语塞,“你是何人?竟狂妄至此,胡言乱语!” “无心阁门下,南宫弈!”南宫弈抽出腰间一柄短剑,一甩手,短剑变长剑,反射着寒光,“想活命趁早滚,此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听到他的名字,“家丁”们皆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南宫弈,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大公子,他们都听过这个名号。武功盖世的英年才俊,无心阁的捕猎令从未失手。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陶夭夭云里雾里,她自小待在桃源村,不知这江湖之事,更没听过无心阁。倒是他方才说妖?…… 她想起几日前,村中突然来了妖邪作乱,杀了好些人。自己拽着黄小丫头四处逃蹿,险些遭了毒手。至于怎么获救的,她完全丧失了记忆,只记得醒来时村中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惊恐复杂,也无人告知事情原委。 皎月隐入云层,原本举着的火把纷纷熄灭,一双双冷然碧青色眸子犹如鬼火,在黑暗中游曳。杀戮前的寂静最是恐怖。 妖?真的是……妖?陶夭夭骇然地盯着眼前的东西。南宫弈一手拽紧陶夭夭,低语:“保护好自己。” 男管事一声令下,转变为妖形的“家丁”们纷纷扑上来,长爪挥舞。陶夭夭在黑夜里只看见数道绿光闪过,耳边尽是利器碰撞之声。自己被南宫弈一手拽着来回闪躲,一时耳晕目眩,转得她快吐了。 南宫弈剑法精湛,招式干净利落,直刺要害。虽然内力中等,但是佩其铸剑大师望风所铸名剑——寒玉,长短形态任意切换,剑身寒冰之境而铸,所挥之处均带凛冽剑气。虽是手上还护着个人,面对几十只妖,南宫弈依旧绰绰有余。 王老妈子与男管事见南宫弈始终占着上风,暗骂一句:“废物!“冲上去加入混战。 “家丁“妖物尽数化为灰烬,加入的二人却是功力深厚,实在难缠。 王老妈子突然将矛头直指夭夭,前后紧逼,迫得南宫弈松开了手。一个利爪向夭夭飞扫而去,南宫弈转而横剑挡住那长爪。只是一瞬的分神,背后一个利爪猛地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加上之前受的箭伤,南宫弈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哼。所幸及时转身一道横劈,身后那男管事妖魅倾刻首身分离,化为灰烬。 王老妈子怒目大嚎,脸上青筋暴凸,整张脸痉挛扭曲,头发披散而下向下疯长。她向后跳去躲避南宫弈的攻击,犹如藤蔓的头发四处游动,直缠住陶夭夭的脖子拖至身前,利爪抵住夭夭的喉咙。 南宫弈勉强站直身,不顾身后如注喷涌的血,喘着粗气:“她是神女,你杀不了她!“ 王老妈子大笑,手下力度更重,道:“什么狗屁神女?我可不信,这神女十有八九是个冒牌货,我们不过都是被假消息给骗了!不如杀了她,各自交差。” 陶夭夭脑子乱如浆糊,要说不怕死那是骗人的,谁知道她撞上了什么事,王妈妈竟要自己的命。她突觉到身体深处涌出一股不适,随即伴着一阵晕眩,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王老妈子刚要下手,身前的人儿却直接晕厥了过去。王老妈子愣忡之际,南宫弈趁机甩出飞剑,直刺她的头颅,一击毙命。 在夭夭倒地之前,南宫弈冲上去扶住了她。 第6章 真假神女 金府书房。 “真是可恶!”金家二小姐猛拍桌子,烛火因此摇摇曳曳,“无心阁的动作果真快。娘亲,为什么还不派人去支援?” 金夫人看起来淡定自若,并不像二小姐那般狂躁不安,“那个人已经受了伤,血腥味四处扩散,你以为他逃得出这个结界吗?而那所谓的神女……” 突然门外传来家奴的通报声,金夫人唤他进来。来人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闻言,金夫人脸色大变,嘴上扬起欣喜的笑。 “娘亲,怎么了?”二小姐疑惑。 金夫人看起来心情大好,连忙起身准备:“杨知府那传来一个消息,先前的消息有误,那神女果然是假的。林儿,快去换上衣服,我们再去一趟桃源村……去接真正的神女。” 阴冷的风吹入,烛火熄灭,唯有窈然邪气的青色妖瞳黑夜涌动。 找了个近水的地方,南宫弈将晕厥的陶夭夭放倒在地,终是忍不住一口热血喷吐出来。他暗自懊恼,一时大意竟受了如此重伤。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鲜血会招来这片结界中的诸多妖物。 他简单生起堆火,脱下衣服,露出狰狞的伤口,还好最深的箭伤及时上了药。无奈自己身上都是贴身锦缎,只好打起了陶夭夭的主意。于是一声声衣服撕裂,陶夭夭本就轻薄的里裙更是小了好大圈,露出了她细嫩的小腿。 南宫弈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洗净了兀自包扎起来。 陶夭夭眉梢皱了皱,花瓣般娇艳的唇翕动,似乎要醒来。南宫弈刚要去扶她,手伸在半空却被她牢牢抓住。 羽扇般的睫毛慢慢抬起,露出一双盈盈秋水的含情眸子,瞳孔好像被晨曦的薄雾晕染了一番。 陶夭夭看见他先是万分欣喜,歪着头叫着两个字:“子宗?”随即,脸色又渐渐沉了下来,兀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你不是他。” “你……”南宫弈见她一反常态,皱紧眉。难道是方才受了刺激失心疯了?而且此刻她还牢抓着他手不放。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很轻,语速很缓,如同一只小羊羔在呢喃。 南宫弈点头,此时他半裸着上身,仅包扎一半,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伤得不轻。 “喂!你!……”南宫弈眼睁睁看着她抽出他的剑,一划自己的手心,顿时鲜血直流。他更加肯定心里的推断,暗恼女孩子家怎就这么受不了刺激。 她来到南宫弈的身后,滴血的手紧贴他受伤的背部,鲜血顿时化作袅袅红雾,环绕他的伤口四周。 所有伤口渐渐愈合,长出新肉,白皙得看不到任何疤痕,仿佛被赋予了皮肉的重生。南宫弈愕然,原先的痛觉也不复存在。 关于神女的传说,他也听说过些许,没有来历,没有身世,只有身上附有的上神之血,可救苍生。 虽是救了他,她自己倒觉不适。南宫弈察觉到身后人儿的异样,连忙扶住她。 她很想强撑起眼,身子却是越来越沉,听不清南宫弈嘴里说的什么,轻喃着: “好累……” 眼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金府大门。 马车缓缓停下,金夫人拍拍车内女孩的话,殷勤笑待:“到家了,灼儿。” 从马车上缓步走下一个妙龄少女,眨巴着一双明眸大眼,“哇”了一声,尽是惊异之色。 “灼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宅子。” 金夫人笑得和蔼可亲:“一路上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 “嗯,谢谢姑母。” 声音宛如一股清澈的泉,却是从黑暗最深处涌出。 当陶夭夭醒来的时候,她正扒在南宫弈的背上,身旁的景物因他的速度而变得模糊。 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背上跳下,“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 此时虽已近黎明寅时,但对于被施于结界的竹林而言,天空只是微泛嫩白,见不到阳光的样子。 “醒了?”对方只冷冷问了一句。 “是,是啊……”话音未落,南宫弈毫不客气地扔下陶夭夭。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刚想骂出口的脏话在看到他的俊颜时陶夭夭硬生生憋了回去。三次,她再忍三次,否则一定把这张脸扇成猪头。 “这里依然很危险,不想死的话跟紧我。”说罢,他便径自往前走。 “喂……喂!”连叫好几声对方都没回头,陶夭夭气地一跺脚飞奔过去堵住他前路,“南宫弈是吧?你多解释两句要你命吗?我莫名其妙被你绑架身心遭受非常大的创伤,总该给个解释吧?还是说……你……你是贪图我美貌,抢我回去做媳妇。你好好说,我也不是不考虑……” 说到后面,陶夭夭自己都有些心虚地降低了声,但依旧是两手叉腰的自信架势。 南宫弈仿若看智障般盯着她,好几次想怒斥出声又强行憋了回去,只剩下尴尬的安静。 好半天,他才解释道:“昨天那个金府是妖穴,我是来救你的。” “妖穴?”夭夭不解,“从那么大老远把我捞过来,为了吃我?” “吃不了,他们的目的我还不得而知,反正没安好心。” 他想起昨晚为自己疗伤的陶夭夭,跟眼前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判若两人,似乎她自己还未察觉身体的异样。关于“神女”的事他还是暂且不说。 “那你呢?你看起来那么凶,也不像好人,我干嘛要信你的?” “你若不信,大可以从这里原路回去。我背了你一宿才到这,这荒郊野岭野兽横行,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回去?” 夭夭一时语塞,眼下她也没有选择,只好妥协:“那行吧,姑且信你。”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竹林之中。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南宫弈突然停住脚步,夭夭冷不丁撞上他的背,揉着脑门问:“怎么啦?” 眼前就是竹林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个村镇。然而,竹林外围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屏障上似乎有无数扭动的生物在慢慢苏醒…… 一张张兽口般的血盆大嘴从屏障中钻出,黏稠的唾液从恶心的长舌与腔中流出,并且发出尖锐的笑声,就像琉璃瓦片摩擦一样刺耳。 陶夭夭更是被眼间的景象吓得魂不守舍,赶紧蹿去南宫弈身后躲着。南宫弈懊恼,还是没赶在天亮之前逃出这里,白日的防护结界打开了。 “这是什么啊?”陶夭夭感到了胸口一阵闷痛。 “捂住耳朵,不要听它们的声音。”南宫弈背起夭夭迅速跳起。而就在这一霎间,那些兽口纷纷向靠近屏障的他们伸出莲红色长舌,企图卷住他们并吞噬掉。南宫弈敏捷地如一只猎豹,在青竹间来回跳跃,灵活地躲过长舌攻击。突然,他从高处纵身一跃,冲向屏障上中一个兽口,长剑横劈,在那张兽口爆裂之前,从划开的口子中跳了出来,稳稳地落在屏障后的平地上。 他们身后的屏障“呯”的一声,爆出了一个大洞,血浆四溅。 陶夭夭吓呆了,但很快敏感地从他背上跳下来,躲得远远的。她胡乱地指指他,又指指方才那东西,一时说不出话。 这两日遇到的惊悚事可真把她吓得够呛。 南宫弈走至她身边,大手向她伸来。她正以为对方要拍头安慰时,身子一勒,这厮竟然直接提起后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像只无助地小鸡,在空中徒劳地“扑腾”两下,好不容易勉强够着地,踮着小碎步被他强行带着走。 第7章 客栈埋伏 前方不远处是一村镇,人烟稀少,陶夭夭一路跟着南宫弈,进了一家客栈。 “老板,一间房。”南宫弈一本正经放了锭银子在柜台上。 这句话犹如一股飓风,将正在环顾四周看新鲜的陶夭夭刮醒。老板一句“好咧”,一脸“我懂”的表情便吩咐小二带路。 她惊愕地看着脸上波澜不惊的南宫弈,慌忙拢紧衣。 “还说不谈图我美色,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我……我可没那么随便,至少得三书六聘吧?” 南宫弈斜睨着她,满眼嫌弃,解释道:“我好歹出身名门望族,不屑做这等龌蹉之事。再言……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地步,只是你在我视野之内,我才可放心。” “可男女有别,我还没嫁人呢,这有损我的清誉!” “你的清誉?”南宫弈挑眉,“你我昨夜在竹林待了一宿,你的清誉早没了。你是要清誉还是要性命?” 陶夭夭再次语塞。 一进客房,陶夭夭第一件事就是跳上床占领高地,拿被子将自己包成个粽子,然后警惕地盯着坐那悠闲喝茶的南宫弈。 “这床是我的,你睡地!” “谁说要睡觉了?”南宫弈漫不经心地吃着茶点,“开这个房是来等人接应。” 他话是这么说,可接下来何止等人这么简单? 陶夭夭好奇地看着小二来回穿梭房间,忙里忙外的,最后放了个包袱放在桌上。南宫弈轻咳两声,道:“要不然你还是先睡一觉吧?” “为什么?” “接下来还有长路要赶,我可不想再背你。” 夭夭“哦”了一声,乖乖地蒙上被子便要睡去。 可辗转反侧半晌始终睡不着,和一个大男人待同一个屋子总感觉怪怪的。 她只好坐起身,却见南宫弈失了踪迹。刚想唤他,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只见外间角落挡着一排屏风,上面挂着南宫弈的衣物,里面传来的是水声? 桃夭夭呆愣在原地,仿佛有无数响雷一遍遍劈在自己头上。这厮居然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洗澡? 这人到底有没有边界感啊?他可是和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同处一室啊!陶夭夭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刚想气愤地扭头就走,好巧不巧瞧见前方屏风的一条缝隙人影晃动。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恨不得把那条缝隙撕裂,隐约能瞧见白雾下古铜色的肌肤…… 夭夭一下子羞红脸,虽然在桃源村男人下地干活光膀子是常有的事,她早见怪不怪。但光明正大和现在这样……完全是两个性质。 自己好歹是正经家小娘子,绝不会做这种偷窥的龌蹉事。尽管这样想,但身体诚实地已经走近,闭着一只眼使劲瞄着。 古铜色的肌肤,肌肉更是结实健壮,线条完美性感,看得夭夭热血喷张。 刚心底啧啧称赞,那屏风突然被猛地拉开,对上了南宫弈杀人般的眼神。 她立刻转过身,伸出两手空中摸索着,嘴里念叨着胡话,假装在梦游向床的位置挪动。 “陶夭夭!”光听他的怒吼,她就颤得抖了三抖。听得出来,对方气的快把这房子点了。 她加快脚步,一溜烟蹿回了床上,直接被子蒙了头。 她真希望自己真是梦游,丢人丢大发了。 本是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密密麻麻的乌云载满,渐渐吞噬了日,笼上了黑暗。 利索穿好衣物的南宫弈刚想拿她问事,忽觉身体一阵酸麻,勉强撑着柱子支起身,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影,模糊。他猛地点住自己的穴道,吐出一口血来,脑子才清醒过来。 就说为何接应的人迟迟不来,原来这里早被人下了圈套。一时大意未验毒就喝了这的茶水,中了迷药。 二话不说,便捞起还蒙在被子里陶夭夭扛在肩上,察觉门外有人影流动,他只好破窗而出。 陶夭夭整个人又被倒挂的姿态,就这么被他扛着飞檐走壁,只觉得晕天昏地,昨晚的烧鹅白吃了。 “喂,你能不能……呕……我真的要吐了……” “别说话!有杀手!” 夭夭愕然,勉强抬起头向前望去,虽然倒挂着,但能隐约看到他们后方有几条黑影窜动,正在追击他们。 整个村镇此刻空无一人,南宫弈索性跳下屋檐,在大街上狂奔。陶夭夭抓紧他的腰,直祈祷着赶紧结束。 然而,前方已有好几名黑衣人在候着他,南宫弈止步转身,身后黑衣人已然追上,而四周屋檐均围着十几号黑影。 南宫弈拧眉,这些黑衣人步伐轻盈,轻功上乘,方才追逐中他们亦是身手矫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夭夭终于被放下,直接瘫软地跌坐在地上。此刻四周已围满黑衣人,慌忙起身躲在南宫弈身后。 “这么多人,怎么办?” 南宫弈望着这些步步逼近的黑衣人,晕眩余感还在,只怕真是九死一生。心里筛选出对策,侧过脸小声答道:“等会我杀出一条路来,你只管往前跑,以你的身份他们不敢伤你。西南方山间有一座荒庙,是备选的接应点,应该暂时安全。你在那等我。” “啊?那你呢?” “你若是不想拖累我就按我说的做。”说罢,他率先抽剑冲了上去。 和那晚一样,南宫弈紧拽着她的手腕,只是此次白天,夭夭见着了那些残不忍睹的画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好些次地南宫弈都险些中剑,惊得夭夭忙提醒。好在他们的目标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全是冲着南宫弈,几乎招招要夺他性命。 不过南宫弈也不是吃素的,连连击退黑衣人,杀了近半。只是身上已中几道划伤,渐渐处了下风。 反手一剑割喉踢开,一连撞飞好几人,鲜血喷了夭夭一身。南宫弈趁机甩开手,将她往人群缺口一推,大喝:“趁现在,跑!” 陶夭夭撒腿便跑,没跑几步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身后正追来两个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朝着西南方向跑去,双脚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只顾麻木地狂奔。 荒庙……荒庙在哪啊?一时心急如焚,陶夭夭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回过头,那两个黑衣人已提剑逼近,不是说不伤她的吗? 陶夭夭抓起地上的石头,心一横,打算殊死一搏。 却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传来,紧接着一股厉风从夭夭头顶扫过。没有本该袭来的疼痛。夭夭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伫立在她身前的曼妙背影,乌墨的长发随风吹起,散发着幽幽兰香。陶夭夭瞠目结舌地看着倒地而亡的黑衣人,身前那位少女手持银制长链,鲜血顺着银链缓缓滴下。 那个少女慢慢转过身,彼此见到对方都为之一怔。然而少女很快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伸出系着银铃的手,甜美的声音和着微风尤为好听: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陶夭夭还未从惊愕中缓过神,她呆愣着盯着来人。那张脸仿佛刚从水中崭露头角的青莲儿,娇嫩欲滴,完美无暇。 良久,她才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搭在少女冰冷的手心上。在感觉到她指尖冰凉的同时,心里却是涌起一股澎湃热流。 南宫弈大喘着粗气,拖着劳累的身躯寻觅着陶夭夭的身影。浓稠的绛紫色血染村镇,闷重的血腥味充盈着空气,无息的风穿透着这些死亡空虚的灵魂们。 然而,将那荒庙翻了底朝天,他依旧没见着陶夭夭的影子。直到在附近看见树干上两道深破树皮的利器痕迹,他知晓了一切原委。 他擦去唇边的血渍,暗恨咬牙挤出一个人名: “南宫灼儿!” 第8章 折回金府 杨城郊外树林。 “路边的小花儿呀~枕边的小人儿啊~啦啦啦啦……”赵姓兄弟手搭着肩,握着酒囊,跌跌撞撞地哼着小曲,调子越唱越高,在最后一声“啦”时破了音。 “清风大哥,不要走这么快嘛。”他们赶上走在前面的清风,两个人同时搭上了他的肩,嘻皮笑脸的边打着嗝边说,“风哥,别成天板着个脸。来~跟着我们一起唱,啦啦啦……” 清风依旧一副冰冷的木头脸,脸上的刀疤增添了几分暴戾。他内心里倒是极不情愿与这二人出任务,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这倒让他回想起经常一起任务的青衣,虽总是被调侃,但他并不厌烦。只是没想到…… “啊!”赵姓弟弟忽地指着前方的地惊叫一声,“有个铜板!我捡到钱了!” 于是乎,屁颠屁颠着去捡钱,那人又发现什么,回头对着赵姓哥哥大叫:“哥!快看!我还捡到一个花姑娘!” “什么?让我看看!”赵姓哥哥步都走不稳,东倒西歪地跟上去。只见草丛里果真躺着一坨东西,看身形应是个女子,于是跟着弟弟一起瞎嚷,“呀!真是个花姑娘!” 说着,二人便要抬起那名女子。 清风叹了口气,当看到那名女子的模样时立刻愣住。女子身着青衣,面色苍白,已然晕厥,且是狼狈不堪。可是依稀能辨别出那张清秀的面庞——青衣。 赵姓兄弟刚扶起她,便被冲上来的清风一把抢走,横抱入怀,向天心阁的方向奔去。 陶夭夭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回了这里。她望着面前那熟悉的金色匾额——“金府”。 “唉呀……灼儿,你去哪儿?”金夫人出来拉着南宫灼儿的手,目光在她沾了血迹的衣服上徘徊,蹙着眉,完全忽视了其身后的陶夭夭。 “对不起姑母,是灼儿顽皮,在竹林里迷了路,险些遭遇不测。”南宫灼儿将陶夭夭拖出挡在身前,“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陶夭夭一头雾水,不应该是这个女孩救了她吗?干嘛要说在竹林?更令她捉摸不定的是:她也叫金夫人姑母,而且为什么……金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冷漠鄙夷。 最让她心底一沉的,便是眼前这个少女的名字:灼儿。 金夫人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拉起陶夭夭的手往府内走:“以后记住不要乱跑,更不要带陌生人来家里知道吗?” 陌生人?陶夭夭更是不懂了,一个晚上的功夫,金夫人没有这么健忘吧? “姑母,我是夭夭啊,您不记得我了?” 她冲上来想解释,却被金夫人无情推开,得到的回应却是: “哪来的野丫头?想攀亲戚也别上我这。” 呵,夭夭心底一阵冷笑。果然啊,自己真是做梦,怎么会有什么寮城首富来认亲?真如南宫弈所言,这里就是个妖穴。现在是怎样?把她当猴耍吗? 南宫灼儿却拉上陶夭夭,道:“姑母,这位姑娘好歹救了我,我见她甚是投缘,不如让她与我同住几日?” “可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灼儿挽住金夫人胳膊撒起娇来:“好不好嘛姑母……灼儿想有人陪,绝对听话。” 金夫人熬不过灼儿的软磨硬泡,几经折腾,终是勉强妥协。 “后日我们便要去去赏花宴,到时候这乡下丫头是不能带的。”金夫人继续拉着灼儿往府内走,陶夭夭就这样默默跟着他们。 金夫人一直絮絮叨叨,说要带南宫灼儿试宴会的衣服。陶夭夭想起这些话,昨天晚上金夫人才同她说过。 南宫灼儿找着身体不适的借口行先带着陶夭夭回房。二人拐进后花园,正好与大公子、二小姐打了个照面。 “哟~灼儿妹妹。”那满嘴酸溜的语气也没谁了,陶夭夭苦笑,看着款款走来的二小姐。 “大表哥,二表姐。”南宫灼儿却是笑脸相迎,毕恭毕敬。 陶夭夭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儿钻进去。 二小姐冷哼一声,那讥讽的语气又来了,“这里不比乡下那穷地方,妹妹可要多加注意形象,不要不懂规矩瞎自乱跑了。”说着,瞥向身后的陶夭夭,“呀!从哪捡了个野丫头?真是脏死了!” 陶夭夭瞪大眼,怎么这些人都不认识她似的。灼儿却是挪了两步,完全挡住二小姐的视线,夭夭有些感动地望着身前的小身板。 “呀!二表姐怎么憔悴成这样,”灼儿指指二小姐的脸,“是不是近日没休息好?姑母今早送了我好些上等的胭脂水粉,反正我年纪小还用不上,不如差人送给表姐吧?” 可笑,我堂堂金家二小姐,会缺胭脂水粉? 我听说是花镜堂所出…… 什么?金二小姐一副不敢置信,花镜堂的胭脂水粉一年只出寥寥,一盒难求,娘亲都不曾送我的。 原来这么珍贵啊,不过表姐比灼儿漂亮百倍,这样稀有的东西当然让美人享用了。 讨好的话说得金二小姐心底舒畅,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抚了抚自己的小脸蛋儿,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夭夭轻呼口气,她这是在为自己解围吗? 大公子却是一直注意着陶夭夭,此时终是按捺不住,撑开扇面,“小表妹,这丫头是?” 陶夭夭倒吸一口气,盯着南宫灼儿暗自摇头。 南宫灼儿依旧笑着道:“这位姑娘是救我的恩客。” “恩客?怎能怠慢,不如上我那坐坐。哦,我那还有几间空置的上房,若是姑娘……” “不啦,”灼儿拽紧夭夭的手,“灼儿怕黑,想和恩人姑娘住一起。这样吧,我让小童让出房间,那空置的房间借小童可好?” 小童是安排给灼儿的侍女,模样普通,倒是一直很想爬上少爷的床飞上枝头。 “可小童只是个丫鬟,住上房……” 灼儿凑近低语:“大表哥不要心急,待灼儿习惯黑了,就让恩人姑娘住你那?” 闻言,大公子立刻喜笑颜开,直夸灼儿懂事,哼着小曲离开,目光倒是一直锁定着夭夭。 夭夭被看得直发毛,刚想和灼儿说明自己要离开。却见她不紧不慢地搭着一颗树,一只白色小虫竟从她袖中爬出。 夭夭不敢置信,忙眨巴几下眼睛,小虫已经没了形踪,是自己看错了? 灼儿敛了笑容,眼底下尽是冷厉,话里行间透着深意:“放心,明日起这两个烦人的东西不会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