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逃亡后,我成了开国女帝》 绗?绔?涔辫捣澶辨暎 前院书房。 林知晖知道林者云要弃城而逃后,冲入林者云所在的书房,大声质问道:“父亲为何要弃城?” 林知晖满面怒色:“您作为一县之长,将这城中百姓置于何地?” 林者云被林知晖质问的哑口无言:“为父也是没有办法。城外那些流民,我本只是一时心软,不忍见他们饿死荒野,所以才有施粥之举,没曾想流民听到这里施粥,一传十,十传百,皆向此地汇聚而来。时至今日,城外流民已经两万余众,城中守兵不过三千有余。城中粮仓里的粮食,不过还可支撑十日,一旦粮食消耗殆尽,流民再次食不果腹,必会暴乱。若我们继续留在城中,实在危险!” 林知晖没想到外面情况已经如此糟糕,愣住:“就没有解困之法了吗?” 林者云摇头:“为父都尝试过了,城中这些豪富乡绅只顾眼前利益,不仅不愿捐粮,反而联合起来,囤积粮食,借机哄抬粮价,致使城中已有内乱发生,如今是内忧外患,以别无他法。但若粮食还能筹集到些许,支撑二十日,等到鲁王领兵前来,驱散城外这些流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鲁王?鲁王不在他的封地库州,领兵来郐县做什么?”林知晖奇怪道。 林知晖凝眉,思索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爹!你你暗中勾连鲁王!” 林者云大方承认:“我欲投奔鲁王,成就一番霸业!” 林知晖激烈反对:“父亲!不可!鲁王非明主之相,城外那些流民,都是鲁王攻打衍州府城后,纵容手下将领为祸乡里所致,那就是个不忠不义之徒,您怎可投奔于他!” “鲁王现今兵强马壮,为父不过是顺势而为!” 林知晖不想听林者云再说下去,旋身冲了出去,急声道:“郐县将要大乱,我不能跟您这样就走,我要去通知于弘毅!” 于家乃郐县豪富乡绅。于弘毅,是林知晖从小到大的玩伴,两人一文一武,皆是郐县中人津津乐道的风采少年郎。 林者云看着林知晖跑走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强运几口气,才压下那股怒火。 “忽叟!” “在!”忽叟虎步生风进屋,叉手行礼。 “带二十部曲,速速将大公子带回来。若他不从,强行捆了带回来!” “诺!” 林知晖骑了自己的爱驹,单枪匹马急奔出府,马蹄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哒哒作响,分外突兀,忽叟点齐人马后紧随其后奔出,奈何身下马匹没有林知晖的神俊,始终只能远远坠在其后。 裴氏打点好一切事物,便去了林知皇所在的厢房找她,一进屋询问的话还未问出口,便被林知皇现今的一身装扮,给惊的打乱思绪:“环儿你这是什么打扮?哪像贵族世家的小姐,成何体统?” 原来林知皇藏匿好那批珠宝后,便让人把林知晖在她这个身高时所穿的衣服都给找了出来,换上了男装。 林知皇现在所有的衣服美则美矣,但是都太过华贵繁复,不管是蹦跳还是跑动,都十分不便。都要逃亡了,还讲什么美不美?所以林知皇果断放弃了这些女装,全带上了男装。 “不舒服,不方便,所以换了。”林知皇讲的很是直白坦然。 裴氏总算发现了自己女儿与寻常闺阁女子迥然不同之处——主意极大(有主见)。也不知钟氏那毒妇是怎么教导她的女儿的,女儿家的谦逊,柔美,她身上是一点都无。在家有爹娘宠着让着,自然无事。但以后若是嫁了人还是如此,必然得夫君不喜。若不受夫君所喜,作为一家主母,在后宅理事中必将举步维艰。到时在夫家因此受了磋磨,该如何是好? “胡说!快换回来!”裴氏板起脸,心想这回她可不能再依着女儿了,一定要硬下心肠,好好约束她的性子才行。 如今她年十三,离出阁还有几年,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趁这段时间,把她的性子给掰过来。 林知皇见到裴氏如此排斥她穿男装,立即岔开话题说:“娘,我把那些珠宝都藏匿好了!” 裴氏听言,果然被带偏了心神,问:“藏在何处?” 林知皇掩嘴在裴氏耳边小声说了藏匿地点,裴氏听后满脸呈猪肝之色,几次欲呕,最后忍下,一言难尽道:“这地方会不会太腌臜了些?” “腌臜好啊,才没有人去翻那个地方,就算翻到那个地方,那个石板也不是合一两人之力就能搬动的。”林知皇得意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忽红得天独厚的力量外挂的。 裴氏嗔怪地拍打林知皇的肩头一下:“快别说了,呕” 林知皇见裴氏如此情状,被她拍的忍不住嘻嘻地笑。 裴氏正反胃着,城西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之声。母女俩顿时一惊,收起笑闹,急奔至门口。往城西那个方向眺望,只见那处已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起。 林知皇立即反应过来,大叫道:“不好!流民暴乱,冲击进城了!” 裴氏吓得呆愣在原地。林知皇摇醒裴氏:“娘,赶快召集人手,我们要即刻出城!等流民冲到这里,我们就走不了了!” 裴氏回过神,惊惶尖叫:“晖儿!夫君!” 裴氏跌跌撞撞,往前院奔去。林知皇紧紧跟上裴氏,搀扶住她往前院跑。 裴氏边跑边急声下令道:“比列!” “在!” “通知所有人,即刻到前院集合!物资等一众马车也赶快运至那里!” “诺!” 忽红刚梳洗完毕就见城西方向浓烟滚滚,便知事变,急忙就往林知皇所在院落赶去,正好与急匆匆赶来找妻女的林者云迎面碰上。忽红见到家主,面不改色的行过礼后,就往林知皇身后站去,紧紧跟在林知皇身后,不错眼的盯着她。 林者云现在哪还有功夫关注一个貌若大豕(注:大豕,猪的意思)的丫鬟是否失礼,一见妻女,连林知皇的着装问题都没责问,急声道:“我们现在就出城,其余东西能带上多少是多少!快!” “晖儿呢?”裴氏抓住林者云的手急问。 “马上就会跟来,我们先快走!” 林者云一手拉一个疾步而行,周围的众部曲成拱形护卫着三人,前行开路,若遇胡乱奔逃的奴仆,直接强行撞开。 不一会林知皇和裴氏就被林者云塞进一架里面堆满了书籍和公文的马车里,他自己也紧随其后跃了上来,刚一坐稳,车把式胡四便挥起马鞭,马车立时行驶起来。 林知皇撩开马车车帘子,探头向外看去,就见马车前方有八名部曲手持长戟骑马开路,另有三十余名部曲腰别长刀,成圆圈之势急奔而行,护卫在马车周围,忽红也在其中,紧紧跟在她所乘坐的马车边上急奔。 一长串的马车和粮车皆跟在他们所乘的马车之后行驶,部曲成拉链式护卫在两旁,较之前面他们这架马车,后面护卫的部曲明显间隔较开。 部曲胡三见高大痴肥的忽红紧紧跟在马车边上疾跑跟随,拿刀将她隔开:“什么人?不许靠近此处。” 林知皇见状立即探身出马车阻止道:“无碍,她是我贴身丫鬟。” “诺!”胡三听到这比男人还高大的女人是贴身丫鬟,嘴角略微抽搐一下,收刀回鞘。 忽红在林府内宅是声名赫赫的‘怪物’,没想在外宅却无人识得她。果然,在这个时代,无论多‘有名’的女人,仿佛都只能被困于内宅。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林知皇看着街道两旁无助慌乱逃窜的人们,眼里燃起前所未有的野心。 乱世已现,这个时代的既有规则,已然被打破,既然她林知皇来这来这一朝,就让她来改变这个时代吧!让女人走出内宅,走到与男人平齐的位置! 让彼此都有机会,逐鹿中原! 甚至是,凌驾于他们之上! 部曲比列气喘吁吁驰马过来,并行在马车边,在车外禀报道:“家主,夫人!粮草辎重等物,已跟上车队,但但后院的庶公子和庶小姐,以及众庶夫人们的马车就跟上了三驾,其余皆未跟上,是否等候?” 林泽云听后,立即道:“不必等候,立即出城。” “诺!” 比列得到吩咐,又立即策马向后方行去,安排一切事宜。 “晖儿呢!我怎么到现在还未看见晖儿!”裴氏脸色煞白的问。 “乱起前,晖儿他骑马去于家了”林者云终于吐露实情。 裴氏被这消息打击的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林知皇赶忙接住裴氏。 裴氏晕了一瞬就醒了过来,当即嚎哭出声:“你怎么不看好他,他这个时候跑出去了,可怎么是好………呜呜呜呜………” “我已派忽叟带二十曲部前去将他带回,应当无虞!” “兵荒马乱的,晖儿如何找的到我们!晖儿呜呜” 林知皇意外,裴氏竟然很聪明,思维在混乱中也不受他人言语影响,很能看得清形势,平时不显,可能只是因为受困于后宅之故。因为多数事情无法由她意志主导而不显这个时代还有多少像裴氏这样的女人,被后宅这一方天地,困守成了愚笨的样子? 在林知皇看来,此刻他们走了,弟弟林知晖很难再与他们相汇合。林者云也知道这点,如今所言不过是在安慰裴氏。 庆幸的是,忽叟有带二十曲部前去追他,动乱起时,应该相聚不远,若能当机立断,立即护送他出城,应当可保性命无虞。就不知他们会从哪个城门出了,也不知两方人马能不能在城外幸运碰头。林知皇暗暗想着。 果然,林者云见瞒不过裴氏,仔细解释道:“忽叟为人机敏,动乱一起,一定会尽快带晖儿出城,于家方向离城南城门较近,若他们出城,一定会往城南方向去。但我们现今奔逃的方向是城东,已然无法顺利汇合,先保命要紧,其余日后再说!” “那我们也从城南出!”裴氏完全失了理智,哭叫着让车把式胡四调转车头。 林者云抱紧裴氏,阻止她发狂:“我们先出城,不然等城中百姓反应过来,全都向城外奔逃,人一多,我们都会被堵在城里,寸步难行!我身为这郐县的一县之长,是这些流民首要击杀对象,若被困在城中,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2 绗?绔?浜洪棿鐐肩嫳 忽然车厢壁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是石块砸向车厢所致,林知皇三人坐在车厢内,落石的声音更是巨大,似在头顶炸起,车内众人俱惊的一跳,正在争吵的夫妻二人同时噤声,外面喊杀声振起,是流民冲杀过来了! “兄弟们!冲啊!杀了这些贵人!这车队里好多粮车!抢了我们就有吃的了!” 随着这声喊话落地,车厢壁外又响起一阵更是密集的噼里啪啦落石之声,一鸡蛋大小的石块更是穿透车帘布,飞入车厢内,要不是林知皇眼疾手快拉过裴氏闪开,这个石块怕是要正好打在裴氏太阳穴上。 裴氏被吓不轻,情绪崩溃,当即惶惶不安,撕心裂肺的哭开声来。 林知皇机敏地避开车帘处石块所能投射的范围,贴在车厢窗框旁,小心地撩开一点车帘向外看去。 霞光初起,夜色尽退,人间却展现出地狱的模样,只见一群衣衫褴褛,血色脏污糊了满身,早已分不清男女的人潮,如泄洪一般势不可挡的向自己所在车队冲杀而来,他们手里有的拿着石块,有的拿着农耕用的锄头,有的拿着粗树枝,有的甚至是赤手空拳,皆面目狰狞的向车队冲击喊杀过来,护卫车队的部曲们皆已抽刀出鞘,严阵以待。 两伙人交汇的那一刻,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抛撒,部曲们刀刀不留情,将冲击过来的乱民无情斩杀于刀下,乱民如瓜菜一般纷纷倒下,她所乘的马车被部曲们护卫着浴血前行。 这些乱民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死伤一大片,哀嚎四起,依旧不畏生死的向前冲,因为车队里有吃的……… 他们已经饿的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们不畏生死,即使他们有的手无寸铁。 蚁多咬死象,部曲们虽身手不凡,武器精良,但双拳难敌四手,有的被投掷的石块砸中脑袋,不过愣神的功夫便被一近身的流民一锄头锄中脑袋,脑花四溅,直接倒地。他的大刀立即被周身的流民捡去,拿起攻击其他部曲,不一会的功夫,林知皇马车周围护卫的三十余名部曲,就倒下七八人。 部曲的护卫圈被撕开缺口,一名高壮的流民冲杀到马车上,狞笑着欲进入车厢砍杀,驾车的车把式胡四被冲上来的流民惊住,已来不及抽刀抵御,吓的全身僵硬心中直呼吾命休矣时,没想下刻落在身上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刀子,而是温热的鲜血。 原来是忽红提刀而至,她不知何时从流民手中抢回一柄部曲用的长刀,杀得全身欲血,有如杀神,横刀而过,凶徒上半截身子掉落下马车,下半截身体还留在车辕上,人还没死,掉落在车旁,声嘶力竭的惨嚎哀鸣。一瞬可生,一瞬可死!胡四稳住心神,抬脚踢下那半截身体,加紧挥起马鞭,要尽快带家主离开此地。 “大娘子,可有事?”忽红斩杀完冲杀过来的凶徒后,继续奔行在林知皇所在的马车周边,声音粗犷嘹亮的在车厢外询问道。 “无事……你自己也小心些…小心流石…”林知皇脸色煞白,血腥气阵阵充入她鼻腔,强自镇定后,轻声道。 林者云惊魂未定:“这是忽叟那个身有异端的女儿?” “好生骁勇!可惜不是个男儿”林者云也贴近车窗另一边,顺着车窗缝向外看,见忽红杀人有如砍瓜切菜,力大无穷且无疲态,不禁感叹道。 男儿女儿有何区别,性别分男女,能力却不分!有能力就行,何必拘于男女,是男儿能力又不多一分!林知皇嗤之以鼻。 林知皇在现代再是女强人,也生活在法制年代,何时见过此等血腥,竭力才能维持此刻的冷静,不像裴氏那样哭嚎出声。林知皇在用在心里吐槽林者云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此刻她脑子已经混沌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她在现代创办医药公司,固然有赚钱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为了开发药剂,拯救更多有病无药可医的人,甚至是有病有药,因为药钱太贵而不能医病的人。那时的她一往无前,商海厮杀,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是为了救人于水火。现在的她一往无前,奔逃厮杀却是为了自救,何其讽刺。 这些流民以前都是普通平民,是世道让他们面目全非,只为求活。而始作俑者就是如今的这些上位者,是上位者们的肆意妄为,造就了这让人活不下去的世道。这身体的父亲,林者云,也是其中一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满地伏尸,血光飞溅,林知皇闭上眼,不忍再看,眼角静静的淌下两行泪。她想救这些乱世求存的人,从根子上救。 她林知皇现在同样要制‘药’,所制之‘药’名为太平,此药需兵权为药材,权势做药引,两相结合下方能治疗这个病入膏肓的‘天下’。迫切的需要。 倾尽所有,这‘药’她制定了!这天下,她林知皇也要定了! 林知皇的眼神,在残酷的血色黎明里,褪去了穿越来这里后的所有青涩与惶惶不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又有了自己的目标! 确定了目标就去做,她就再也不会犹豫彷徨半分。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2 绗?0绔?鍒洰鐩哥湅 林者云被点醒,皱眉道:“对,是爹考虑不周,不能去庫县。” 林知皇见便宜爹反应过来,继续道:“我在舆图上看见我们现在所走的这个方向有座山,我们躲入山里去!我们还有近三成的粮草,短期没有粮草之危,就在山里静待鲁王率兵马过来郐县如何?这期间也可从山上派人下来,在去庫县的必经之路等候阿弟,阿弟应该能推测出我们是往城东这个方向逃了,若逃出城,应该会来找,若他无事,定能汇合。” “” 林者云失语,再次对女儿刮目相看,他这外貌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女儿,竟然有谋士之能?她在内宅之中如何学得这权谋之术? 难道是天生的谋士?她要是个男儿该多好。林者云一天之内两次发出此等感慨,一为忽红,二为林知皇。 “你要是个儿子该多好?”林者云定定的看着林知皇出神,扼腕叹息。 裴氏却当机立断拍板道:“就去山上,我要等晖儿!” 林者云也没阻止,表示他默认这一安排。 胡三清点完林府中成功逃出的人数,立即纵马回到林者云所在的马车旁叉手禀报道:“家主,人数清点妥当了。庶小姐和庶公子中,除了二娘子与三娘子还有七郎君,其余皆未逃出来,这几位逃出的小主人之母也有跟出。部曲重伤十八人,亡三十八人,轻伤二十六人,奴仆逃出七十六人,现逃出人数共有一百二九人。” 林府奴仆人数共有五百余众,竟只逃出五分之一的人来。林者云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伤感的回望车队后方的景象。众人情况大都不好,除了几位主人是乘坐马车,大多奴仆都是足行奔跑,还需推着笨重的粮车,此时早已累的卧倒在地,都没时间和精力顾得上去悲伤亲友和同伴的惨死,只一味的庆幸自己能逃出生天。 侧后方有三驾马车内传来女人和稚童惊慌的哭嚎声,是林者云逃出来的美姬和庶子庶女们。 林者云走过去看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勉强安慰了一番,马车内惶惶不安的哭嚎声顿时小了很多。 比列此时也清点好粮草辎重,策马回来对林者云禀报道:“刘郎中和耿郎中皆有逃出,奴已安排他们优先为重伤的部曲救治,粮草辎重等物损失近七成。” 林知皇听到车厢外比列的禀报声,也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胡三和比列见一个陌生俊秀的小郎君忽然从家主所乘马车上下来,具是一愣。心道这是何人? 林者云见林知皇下车,呵斥道:“谁让你下车的!快回车上去!” 胡三和比列这才认出来,原是府上的大娘子做了一副男儿打扮。知道是大娘子后,两人具是不敢再多看,怕失了礼数。 “忽红呢?”林知皇面对林者云的呵斥丝毫不惧,径直问比列道。 林者云被林知皇坦然无视的态度气的脸色铁青,但又不好当着奴仆的面呵斥林知皇,她不要女儿家的脸面抛头露面,他这个当爹的却是要维护她的脸面的。 比列见家主没有阻止,叉手行礼躬身答道:“回大娘子,婢女忽红身上不洁,怕惊了主人家,现在去空置的马车换洗去了。” 胡三和比列等一众部曲都被忽红的彪悍给震惊的不轻。此时他们提起忽红,不再是鄙夷之态,语气中多了不少他们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尊重。 林知皇脑海里浮现出忽红全身浴血,一刀将人斩为两半的场景。不洁,是指身上被喷溅的血浆吗?那是该好好换洗一番 林知皇点头,继续吩咐道:“吩咐下去,以后都别唤我大娘子,唤我大郎君。” 林者云听言嘴唇动了动,想呵斥,却不由想到林知皇方才在马车里感叹自己很美时一本正经的模样,终究是把快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没有阻止,对看过来的比列点点头。 比列见家主也点了头,再次躬身对林知皇叉手行礼道:“诺!” “胡三,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全员出发,我们去露山。”林者云拿女儿没办法,不再把视线放在女儿身上,转头对胡三吩咐道。 比列和胡三先后领命而去。 。2 绗?2绔?韬插叆闇插北 马车摇摇晃晃的又行了四个时辰,才到了露山东面的一处山脚下,因为马车上不了山,所以拉车的马匹被解了下来。马车车厢被胡三带着几名部曲,给藏匿到山脚下隐蔽的位置,做了遮掩。 一众物资里书籍,公文等物,肯定是不能带上山的,因为带上去,到时也得搬下来,露山只是暂时避难之所。最好办法是也一并藏匿起来,除了重要的舆图和文书随身携带。粮食每天都要吃的,只需留一小部分在山脚下,做应急之用,其余皆要搬上山才更为妥当。可队伍现在一百多人里,伤的伤,残的残,恐怕想一趟就都搬上去,应该不得行,需分几趟来回才是。 “胡三,你带十名部曲在山下守着余下的粮草辎重,其余众人皆先搬东西上山。”林者云安排道。 “诺!” 爬山,这是一件身体力行的事情。不同于现代那些已经修建好有山路台阶的山,这露山天然未经过任何开发,即使有部曲在前劈砍掉了一些树枝杂草,避免了划伤,让路好走了很多,但穿着软底鞋爬山真的每走一步都是痛苦。林知皇咬牙硬挺,鞋面里渐渐晕出血色。 林者云被比列背着上山,最是轻松,但她和裴氏是女眷,按时下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是不方便被部曲背的,女奴又没有功夫在身,这将近70度的陡坡,她们背又不能保证安全,所以只得自己爬。 裴氏在她身边自己爬着,每爬一步,就疼得大吸一口气。 裴氏养尊处优惯了,已有些受不住,但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儿子,又生生坚持住了。她必须上得山去,躲藏在山里,在这里等儿子的消息。 忽红爬在林知皇身后,时刻注意着林知皇的安全,见林知皇脚下出血,焦急道:“大娘…大郎君,奴婢背您吧?” 林知皇摇摇头,她想趁机锻炼锻炼自己这具身体的耐受程度,不过是爬山,不存在超负荷运动之说,所以这一点疼痛,林知皇还是能忍受的。 “你去背我阿娘。”林知皇擦擦额上因运动流出的热汗,对忽红吩咐道。 忽红不敢违逆林知皇的命令,虽然担心林知皇,还是依言过去背了裴氏。 裴氏不同意,要把忽红这人力车让回给林知皇。林知皇只得说她要不让背,就让忽红去背那两个庶出的妹妹们了,反正她要自己爬。裴氏早就见识过女儿的倔强,果然不再多言,让忽红背起了自己。 裴氏的想法是:她女儿都得自己爬,庶出的难道还能比她女儿金贵?女儿的一片孝心,她收下就是。 爬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爬到了露山一处地势较为缓平的地上,部曲们立即散开,有的去寻找水源,有的去寻找能栖身的地方。 众人四散忙碌起来。在这缓平地带,没了掉落山崖的安全隐患,几名美姬与庶女们也皆都被仆妇给背了起来。 有一仆妇被林者云吩咐过来背林知皇,林知皇摇头拒绝了,坚持要自己走。林者云无奈之余,也不得不佩服这女儿意志坚定,说要自己走就自己走,一点折扣都不打,天生犟种,也不知为何要自讨苦吃。这心性,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林者云太难受了,干脆眼不见为净,不再关注林知皇。 “家主,前面好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一部曲发现一条被人为劈砍出来的小道,且断口较新,明显是近期劈砍所致,立即回来向林者云汇报这一情况。 林者云脸色大变,难道这山上有贼匪? 林者云立即又在心中否定这想法,露山地势险峻,贼匪安家必不会选在此处,他做郐县县令这么多年,也没听过露山闹过匪患,应该是最近才上山的流民。但这也不是好情况,因为这可能是一批想落草为寇的流民,必然凶悍。 不知流民人数几何,他如今手下这些人是否能抵御这些流民?林者云心乱如麻。 “比列,通知下去,全员保持安静!先勿有所动作!” 比列小声的应诺。 “派遣几人前方查探,先搞清楚这伙流民人数,回来禀报再做定夺,切勿打草惊蛇!”林者云话音刚落,就见几名干瘦且衣裳单薄的青年从不远处的树后追着一只野兔跑了出来,两伙人撞个正着,同时大惊。 。2 绗?3绔?鐩涗含涔嬩贡 突然看见这荒山里出现一大伙外人,领头的流民模样的青年也吓了一跳,惊慌地呼喊一声立即掉头向反方向逃去。 林知皇见状急声吩咐道:“抓住他们,以防他们回去通风报信!” “对!听大郎君的!”林者云怕部曲不听林知皇调令,紧随其后命令道。 林知皇诧异的看林者云一眼,这便宜爹在她展示自己的能力后到是适应良好,不会叫错她身份,这么快就把她当真正的儿子待了? 比列带着几名部曲应声抽刀上前,不消片刻便制服这了三名因衣衫单薄,冻得浑身发抖的流民。 比列带着几名部曲将几人给压跪在林者云身前,林者云端详他们片刻后启声问道:“抬起头回话,你们几时上的露山?还有多少人在这山里?” 其中领头的流民抬头,看清林者云的脸后立即失声叫道:“林世伯!可是林世伯!我是王题啊,我是王家子王题啊!” 王题?郐县里唯一算的上世家的王家?王家的嫡子?他前两年不是去了盛京守山书院求学了吗? 当时王家还因此子考入盛京守山书院,炫耀非常的大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这王题此时不在盛京,怎么会一副流民模样出现在这里? “你父乃王吉?”林者云已经认出此人,他与王题之父王吉乃好友,因郐县中只有王家这一个世家,即使是世家末流,也是世家,所以历来讲究士庶之分的林者云,经常与王吉相约在一起煮酒清谈,王吉的嫡次子王题他见过多次,当然有印象,仔细辨认后,发现正是面前这青年。 林者云十分不解,盛京繁华瑰丽,数一数二的世家名门皆在那定居,文人骚客多不胜数,这王家子都考去了盛京守山书院,好好的盛京不待,一副流民模样跑到这荒僻的露山之上是做什么? 林者云不由想到朝廷之前传向各方的告示。莫非那吴姓贼子当了丞相还不够,对天子林者云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想法骇的悚然而惊。 如若不然,是要经过何种大事,才能让一名考入守山书院风光霁月的世家少郎,沦落成如此模样,与流民无异! “林世伯!是我!”王题见林者云认出他来,扑上来抱住林者云的腿,嚎啕大哭出声。 林者云赶忙扶起王题,打探消息道:“世侄,你怎的这幅模样出现在这里?” 王题泣不成声地向林者云讲述了他的遭遇。原来自吴奎入主盛京官拜丞相后,便越发猖狂起来,时常在朝堂之上藐视天子,不尊其令,天子权柄已然被此人架空。 年轻的天子忍无可忍,联合朝臣策划了一起针对吴奎的刺杀。 一次酒宴,皇后之兄符起趁其不备,突然拔剑奋起,欲诛杀吴奎此獠,不想未能成功,反而被吴奎擒拿,当场反杀之。其后盛京一品世家符家被符起牵连,满门男丁皆被处以车裂之刑,女眷被充入娼籍,皇后符氏被赐鸩酒,符家只有那素有“神仙子”之称的符骁当时在守山书院求学,逃过一劫。 但吴奎为震慑天子,又惧于‘神仙子’的盛名,怕留下后患,不肯善罢甘休,围兵守山书院,勒令守山先生一日之内交出乱臣贼子符骁。 守山先生不从,反斥吴奎为乱臣贼子,带领守山书院一干德高望重的先生静坐于山门口,不让兵士入内抓人。守山书院内一干学子也紧随其后,在山门外静坐,以示不从! 吴奎围兵三日后耐心尽失,最后终是不惧得罪天下文人,强行抓了守山先生,踩踏着一干守山书院先生与学子的身体带兵冲入山门,放任手下骑兵对书院内的学子肆意砍杀,口称藏匿乱党,为其同党,一同诛之。 守山书院内清幽不复往昔,一片哀鸣惨嚎,等一切再归于平静,已是血色残阳。 吴奎如此不管不顾之下,仍未抓住‘神仙子’符骁。待得知符骁早于案发当日就离开守山书院,不知所踪,吴奎气的暴跳如雷,迁怒守山书院众人,之后更是代下天子令,只要是守山学子,皆为大济逆臣,见之立斩,赏锦帛千尺。 王题身为守山学子,被官拜大鸿胪的二爷藏匿了几日,便被悄悄送出盛京。 王题在盛京已然待不下去,欲回老家避祸,未成想盛京外面世道已经乱成这样,盗匪横行,一路天灾人祸不断,等抵达郐县,他与一干曲部和奴仆已是成了流民的模样,正逢郐县县令林者云下令不许流民进城,他们这群人被当成流民拦在了城外,想入城而不得进。 城外流民越聚越多,王题等人深觉不妥,怕有动乱发生,到时殃及池鱼,不敢再待在流民堆里,又进不了城,只得先上了露山暂避,再等待时机与王家取得联系。 王题讲述完一切,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是世家公子,从小锦衣玉食,成人便去了大济第一书院守山书院,可谓是天之骄子,何时遭过此等大罪,再想到盛京守山书院的师兄师弟们,不是已经身死就是颠沛流离的四散逃亡,更是恨极了吴贼,说起他的名字时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2 第6章 郐县将乱 县衙后宅 裴氏畏寒,因此她屋子里炭盆总是烧得旺旺的。正是年末,最是她不得闲的时候,各个房的管事娘子都交了对账的薄子来。她都要一一仔细核对了,免得被下面的人糊弄了去。 账簿刚对到一半,就见夫君林者云急匆匆走了进来。 “你们都下去。”林者云一进来就屏退了屋里的一干丫鬟。 “夫君,这个时辰怎么不在衙门当差?怎地回了后院?”裴氏放下手中的账簿,迎上前,亲自伺候家主林者云脱下了用金丝线绣着闲云野鹤图青色大氅。 待屋内的丫环全部屏退干净,林者云急声吩咐道:“速速收拾行李,明日天亮,我们就从侧门出城。” “夫君,发生何事?”裴氏惊道:“您是受天子任命的一方县令,如今无天子调令,擅离职守,朝廷不会追究你吗?” 林者云嗤笑:“天子?天子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他自己都已落入吴贼之手,自顾不暇。能奈我何?鲁王兵强马壮,手下能臣义士众多,我已决定投奔鲁王,鲁王欲攻打茁州,郐县就是他进攻茁州欲拿下的第一座城池。” “夫君,此事危险,你何必如此冒进?” “乱世将起,我想要那一份从龙之功,成就一番霸业!”林者云豪情万丈的说道。他已经被家族压制太久了,生生蹉跎了十五年,这乱世,未必不是他的机会。 裴氏作为林者云的妻子,怎会不知他的心结为何,他是想证明自己给林氏家族的人看看,他们究竟放弃了一个什么样的嫡长子。 “我本已与鲁王的探子接上线,本想等鲁王的大军一到,就以郐县相赠,做投名状,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为何不成,您是这郐县县令,城中大小事务都由您一手操持呀。”裴氏不想离开郐县,外面兵荒马乱的,出城后路上委实不安全。 “夫人不必多言,郐县不出十日必发生大乱!我们要尽快出城,再晚一步,恐怕就走不了!” 裴氏听闻此等消息,慌的六神无主:“我们所有的身家都在这里,一日如何能收拾妥当?” 裴氏虽然管家能力不错,但到底是一后宅妇人,遇到大事,便没了章法。 “无妨,舍了吧,轻装简行。”林者云叹一口气,安抚地拍拍裴氏的手:“收拾重要的东西便好,明早我们就走。行事小心些,切莫走漏风声。” 正在这时,屋外一片嘈杂声起,罗婆急慌慌的跑进来禀报道:“夫人不好了,大娘子从马上摔下来了!” 罗婆进屋才发现自家家主也在,连忙诚惶诚恐行礼。 “别行礼了,说清楚!”林者云怒喝:“伤势如何?她怎么会去骑马?” 裴氏和林者云匆匆赶到林知皇的院落,还没进屋就见院子外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马奴,马场的管事正被气红了眼的林知晖施以鞭刑。 马场管事被抽的浑身是血哭嚎不止:“大郎君,饶命啊!奴真的不知道那匹马为何会突然发狂啊!呜呜呜” “那就是你玩忽职守!没训练好的马匹就敢牵过来给我们这些主人骑?尔等贱奴安的什么心?”林知晖见他还敢的狡辩,更是怒气上涌,手下一扬又狠狠抽了几鞭子。 裴氏担心女儿的情况,看都没看这屋外一堆混乱事,径直冲进了厢房。 裴氏冲进来厢房内,见女儿正神志清醒的坐着,伸着手在给郎中诊脉,这才大松一口气。还能坐着就说明无甚大碍,裴氏拍拍胸口,半响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郎中正好把完了脉,立即恭敬的回禀道:“夫人,刚才小人已经让婢女忽红给大娘子摸过骨了,并未发现有骨折之处。方才诊脉,大娘子五脏六腑俱全,也无破损内伤之处。皮外应有些淤青之处,涂抹些跌打损伤膏便可。” “可检查仔细了?”裴氏还是不放心。 “娘,我没事,跑马场上皆是柔软沙地,我只是从马上摔下来,并未被马踩踏,无甚大事。” 这个女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裴氏如何不疼?因形势所逼,才出生就与她生离,是她这个母亲没有对她尽责,本就有愧于她,如今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这不是生生挖她的心肝吗?裴氏一把抱紧林知皇呜咽哭泣起来。 林者云在门外也听见了郎中的禀报,暗暗松了口气。他虽儿女众多,嫡女儿却只这一个,心里也是在意的。 林者云见林知皇没有大碍,没再进来,转身离开了此处。 明日就要出城,林者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屋外这一摊事,晖儿处理绰绰有余。 “阿娘,你去劝劝阿弟,我拦不住他,这都是意外,放了那些马奴和马场管事吧。” 林知皇现在很难受,并不是身体上的难受,而是心理上的难受。。 这种不适,必须得靠她自己去克服。 毕竟,她是在人权社会生活了三十一年的人,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她再次直面了‘命’和‘命’之间也是有贵贱之分的。‘命’贵者可随意掌控‘命’贱者的生杀大权。 听着外面的哭喊声,林知皇难受的闭上眼,靠入裴氏怀里。 现在她是‘命’贵的一方,如若有朝一日她成了‘命’贱的那一方呢? 事实难料,谁又说的准呢? 夜已渐深。县衙府后宅此刻却灯火通明,到处可见匆匆忙碌的下人。 林者云的几名美姬牵着孩子堵在裴氏的院落门口,七嘴八舌的讨要说法。 “夫人这是作何?为何如此急匆匆的让我们收拾行李?” “对呀,我们在这里过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走?” “是啊,孩子还这么小,外面兵荒马乱的!” “外面盗匪猖獗,我们为何要离开郐县?” 裴氏抬手止住这些美姬询问话语,冷声道:“卯时出发,都快去收拾行礼准备,过时不候。” 美姬们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失落地呐呐不敢再言语。一句过时不候,让她们乖乖牵着孩子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急忙忙收拾起行礼来,虽然她们不想离开郐县这个安乐窝,但更怕被家主抛下。 她们作为家主亲近的人,心里很是清楚,家主心里除了那一双嫡生的儿女,其他的孩子,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不过是卑贱之子,若碍了他的事,可随意舍弃,更遑论她们这些低贱的美姬?被抛弃不过是平常事。 “娘!”裴氏回头,就见林知皇带着忽红走了过来。 裴氏柔和了神色问:“怎么还不歇下?身上可还疼?” “外面搬东西的动静声太大了,吵的女儿睡不着,这是要做什么?”林知皇不解的问。 裴氏思索半响,想着明早就要出发了,也不再瞒着女儿:“明早卯时,我们就动身离开郐县。” “为何?”林知皇惊讶的睁大眼睛,被人命有贵贱这个想法冲击的死机的大脑运作起来,这么匆忙离开,这像是要逃命啊? 裴氏拉过女儿,小声附耳在她耳旁说道:“你爹说,城内将有大乱,我们得尽早离开。晚一点怕是要走不了了,所以才如此急。” 林知皇听言手脚具麻,她爹作为一县之长,竟然弃城而逃?那外面的情形得严峻成什么样了?她又想到了那日王大娘所说城内的粮价问题,由此可见,外面的粮食情况十分严峻。若弃城而逃,外面流民众多,粮食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林知皇想到这里,快行几步,打开最近一个收拾出来的木箱,结果被一箱的金银珠宝,刺痛了眼。 “娘?你不会收拾的全是这些吧?”林知皇转头震惊地问裴氏。 裴氏点头:“你爹说要轻装简行,我只得把最贵重的东西全都带上。” 幸亏她今天三观受到冲击,没有睡觉,恍恍惚惚的跑来了裴氏这里。 不然等到明天,稀里糊涂上了路,逃亡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她就只能盯着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金银珠宝,饥肠辘辘了。 林知皇深吸一口气诚恳的建议道:“娘,外面现在十分缺粮,我们是去逃命,这些金银珠宝戴在手上,无甚大用还重量不轻。反而是粮食不能短缺,金银珠宝留一箱备用就行,其余全部换成粮食带在路上吧。对了,现在天冷,御寒的冬衣也都多备一些。” 裴氏面露难色,小声附耳过来说:“环儿,你不知,我们家的积蓄都在这里。郐县要大乱了,若把这些留下,可就都便宜了乱民,什么都没了” “娘,你去多多筹备粮食,这些珠宝我们不能带上路,我来帮你想办法保全。”林知皇非常严肃的和裴氏保证,神色认真。 裴氏见女儿真没在开玩笑,思忖半响,最后放下了这些宝箱,带着罗婆去筹备粮食和冬衣去了。民以食为天,他们这么大一群人上路,粮食确实是最重要的物资。打定主意的裴氏手脚也很是麻利,时间紧迫,吩咐下人赶快行动起来。 林知皇虽然给裴氏打好了包票,但对于把这些珠宝藏在哪里,她其实是一筹莫展。流民一旦冲击进城,第一就会冲进城里的那些富户家里进行抢掠,首当其冲怕便是县衙后宅,如此多人光顾这宅子,那怕是连地皮都会刮下去三尺,把这些东西藏在哪,估计都会被翻出来。 要放在哪呢?林知皇敲一敲这些木箱,托腮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冥思苦想。 忽红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边,守着她家大娘子。 欲至天明,蹲了半宿的林知皇突然咻的一下站起身,开心地拍手笑道:“我想到了!” “忽红,传大夫人令,把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清出去,让比利带着曲部过来,把县衙后宅围守起来。没我命令,此刻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喏!”忽红领命而去。 林知皇见忽红走了,摇一摇僵痛的脖颈,活动活动酸麻四肢。 半柱香时间后,忽红回来复命:“大娘子,人已全部清离!” 林知皇抚掌大笑道:“好!” “忽红,搬上这些箱子跟我来。” 林知皇想到了那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茅房。 这里的茅房一进去就是一个大坑,上面架着两条粗粗的木板,木板下斜着一大块石板,是为了方便排泄物落下后顺利滑入坑中所设计。石板底下中空,不正是藏放东西的绝佳位置! 林知皇暗想,就算那些人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我会把这些金银珠宝藏在茅房的落屎石板下。 林知皇行至一处茅房前停下。 “忽红,茅房里那块斜放的大石板,你一人可抬起吗?” 忽红想了下自己的力气,又估算了一下那块石板的重量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林知皇同样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把石板搬起来,把这些宝箱塞进去,再把石板盖回去。” 忽红这才明白过来,大娘子的用意。眼中放光道:“大娘子急智!” 县衙后宅中共有五处茅房,一一都被忽红搬开了落屎的石板,在下面塞下了所有的珠宝箱子。忙完一切,忽红还细致的遮掩了痕迹,回来复命时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原始的芬芳。 林知皇全部查看了一遍,发现藏宝处毫无破绽可言,点点头嘉许地拍拍忽红的肩膀道:“辛苦了,你先下去梳洗一番吧。” “大娘子,奴婢不辛苦。您如此信任奴婢,奴婢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在忽红看来,藏宝这么重要机密的事情,大娘子都交给她办,大娘子就是十分信任她的,在拿她当心腹对待,她一定紧闭口舌,不愧对大娘子这份信任。 林知皇对于自己看人的水平,也是很自信的,她在现代能白手起家打拼,在短短六年时间,就把公司做到上市,看人这项基本素养早已具备,且经过了多方验证提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从不会看错人。 第7章 乱起失散 前院书房。 林知晖知道林者云要弃城而逃后,冲入林者云所在的书房,大声质问道:“父亲为何要弃城?” 林知晖满面怒色:“您作为一县之长,将这城中百姓置于何地?” 林者云被林知晖质问的哑口无言:“为父也是没有办法。城外那些流民,我本只是一时心软,不忍见他们饿死荒野,所以才有施粥之举,没曾想流民听到这里施粥,一传十,十传百,皆向此地汇聚而来。时至今日,城外流民已经两万余众,城中守兵不过三千有余。城中粮仓里的粮食,不过还可支撑十日,一旦粮食消耗殆尽,流民再次食不果腹,必会暴乱。若我们继续留在城中,实在危险!” 林知晖没想到外面情况已经如此糟糕,愣住:“就没有解困之法了吗?” 林者云摇头:“为父都尝试过了,城中这些豪富乡绅只顾眼前利益,不仅不愿捐粮,反而联合起来,囤积粮食,借机哄抬粮价,致使城中已有内乱发生,如今是内忧外患,以别无他法。但若粮食还能筹集到些许,支撑二十日,等到鲁王领兵前来,驱散城外这些流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鲁王?鲁王不在他的封地库州,领兵来郐县做什么?”林知晖奇怪道。 林知晖凝眉,思索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爹!你你暗中勾连鲁王!” 林者云大方承认:“我欲投奔鲁王,成就一番霸业!” 林知晖激烈反对:“父亲!不可!鲁王非明主之相,城外那些流民,都是鲁王攻打衍州府城后,纵容手下将领为祸乡里所致,那就是个不忠不义之徒,您怎可投奔于他!” “鲁王现今兵强马壮,为父不过是顺势而为!” 林知晖不想听林者云再说下去,旋身冲了出去,急声道:“郐县将要大乱,我不能跟您这样就走,我要去通知于弘毅!” 于家乃郐县豪富乡绅。于弘毅,是林知晖从小到大的玩伴,两人一文一武,皆是郐县中人津津乐道的风采少年郎。 林者云看着林知晖跑走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强运几口气,才压下那股怒火。 “忽叟!” “在!”忽叟虎步生风进屋,叉手行礼。 “带二十部曲,速速将大公子带回来。若他不从,强行捆了带回来!” “诺!” 林知晖骑了自己的爱驹,单枪匹马急奔出府,马蹄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哒哒作响,分外突兀,忽叟点齐人马后紧随其后奔出,奈何身下马匹没有林知晖的神俊,始终只能远远坠在其后。 裴氏打点好一切事物,便去了林知皇所在的厢房找她,一进屋询问的话还未问出口,便被林知皇现今的一身装扮,给惊的打乱思绪:“环儿你这是什么打扮?哪像贵族世家的小姐,成何体统?” 原来林知皇藏匿好那批珠宝后,便让人把林知晖在她这个身高时所穿的衣服都给找了出来,换上了男装。 林知皇现在所有的衣服美则美矣,但是都太过华贵繁复,不管是蹦跳还是跑动,都十分不便。都要逃亡了,还讲什么美不美?所以林知皇果断放弃了这些女装,全带上了男装。 “不舒服,不方便,所以换了。”林知皇讲的很是直白坦然。 裴氏总算发现了自己女儿与寻常闺阁女子迥然不同之处——主意极大(有主见)。也不知钟氏那毒妇是怎么教导她的女儿的,女儿家的谦逊,柔美,她身上是一点都无。在家有爹娘宠着让着,自然无事。但以后若是嫁了人还是如此,必然得夫君不喜。若不受夫君所喜,作为一家主母,在后宅理事中必将举步维艰。到时在夫家因此受了磋磨,该如何是好? “胡说!快换回来!”裴氏板起脸,心想这回她可不能再依着女儿了,一定要硬下心肠,好好约束她的性子才行。 如今她年十三,离出阁还有几年,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趁这段时间,把她的性子给掰过来。 林知皇见到裴氏如此排斥她穿男装,立即岔开话题说:“娘,我把那些珠宝都藏匿好了!” 裴氏听言,果然被带偏了心神,问:“藏在何处?” 林知皇掩嘴在裴氏耳边小声说了藏匿地点,裴氏听后满脸呈猪肝之色,几次欲呕,最后忍下,一言难尽道:“这地方会不会太腌臜了些?” “腌臜好啊,才没有人去翻那个地方,就算翻到那个地方,那个石板也不是合一两人之力就能搬动的。”林知皇得意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忽红得天独厚的力量外挂的。 裴氏嗔怪地拍打林知皇的肩头一下:“快别说了,呕” 林知皇见裴氏如此情状,被她拍的忍不住嘻嘻地笑。 裴氏正反胃着,城西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之声。母女俩顿时一惊,收起笑闹,急奔至门口。往城西那个方向眺望,只见那处已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起。 林知皇立即反应过来,大叫道:“不好!流民暴乱,冲击进城了!” 裴氏吓得呆愣在原地。林知皇摇醒裴氏:“娘,赶快召集人手,我们要即刻出城!等流民冲到这里,我们就走不了了!” 裴氏回过神,惊惶尖叫:“晖儿!夫君!” 裴氏跌跌撞撞,往前院奔去。林知皇紧紧跟上裴氏,搀扶住她往前院跑。 裴氏边跑边急声下令道:“比列!” “在!” “通知所有人,即刻到前院集合!物资等一众马车也赶快运至那里!” “诺!” 忽红刚梳洗完毕就见城西方向浓烟滚滚,便知事变,急忙就往林知皇所在院落赶去,正好与急匆匆赶来找妻女的林者云迎面碰上。忽红见到家主,面不改色的行过礼后,就往林知皇身后站去,紧紧跟在林知皇身后,不错眼的盯着她。 林者云现在哪还有功夫关注一个貌若大豕(注:大豕,猪的意思)的丫鬟是否失礼,一见妻女,连林知皇的着装问题都没责问,急声道:“我们现在就出城,其余东西能带上多少是多少!快!” “晖儿呢?”裴氏抓住林者云的手急问。 “马上就会跟来,我们先快走!” 林者云一手拉一个疾步而行,周围的众部曲成拱形护卫着三人,前行开路,若遇胡乱奔逃的奴仆,直接强行撞开。 不一会林知皇和裴氏就被林者云塞进一架里面堆满了书籍和公文的马车里,他自己也紧随其后跃了上来,刚一坐稳,车把式胡四便挥起马鞭,马车立时行驶起来。 林知皇撩开马车车帘子,探头向外看去,就见马车前方有八名部曲手持长戟骑马开路,另有三十余名部曲腰别长刀,成圆圈之势急奔而行,护卫在马车周围,忽红也在其中,紧紧跟在她所乘坐的马车边上急奔。 一长串的马车和粮车皆跟在他们所乘的马车之后行驶,部曲成拉链式护卫在两旁,较之前面他们这架马车,后面护卫的部曲明显间隔较开。 部曲胡三见高大痴肥的忽红紧紧跟在马车边上疾跑跟随,拿刀将她隔开:“什么人?不许靠近此处。” 林知皇见状立即探身出马车阻止道:“无碍,她是我贴身丫鬟。” “诺!”胡三听到这比男人还高大的女人是贴身丫鬟,嘴角略微抽搐一下,收刀回鞘。 忽红在林府内宅是声名赫赫的‘怪物’,没想在外宅却无人识得她。果然,在这个时代,无论多‘有名’的女人,仿佛都只能被困于内宅。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林知皇看着街道两旁无助慌乱逃窜的人们,眼里燃起前所未有的野心。 乱世已现,这个时代的既有规则,已然被打破,既然她林知皇来这来这一朝,就让她来改变这个时代吧!让女人走出内宅,走到与男人平齐的位置! 让彼此都有机会,逐鹿中原! 甚至是,凌驾于他们之上! 部曲比列气喘吁吁驰马过来,并行在马车边,在车外禀报道:“家主,夫人!粮草辎重等物,已跟上车队,但但后院的庶公子和庶小姐,以及众庶夫人们的马车就跟上了三驾,其余皆未跟上,是否等候?” 林泽云听后,立即道:“不必等候,立即出城。” “诺!” 比列得到吩咐,又立即策马向后方行去,安排一切事宜。 “晖儿呢!我怎么到现在还未看见晖儿!”裴氏脸色煞白的问。 “乱起前,晖儿他骑马去于家了”林者云终于吐露实情。 裴氏被这消息打击的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林知皇赶忙接住裴氏。 裴氏晕了一瞬就醒了过来,当即嚎哭出声:“你怎么不看好他,他这个时候跑出去了,可怎么是好………呜呜呜呜………” “我已派忽叟带二十曲部前去将他带回,应当无虞!” “兵荒马乱的,晖儿如何找的到我们!晖儿呜呜” 林知皇意外,裴氏竟然很聪明,思维在混乱中也不受他人言语影响,很能看得清形势,平时不显,可能只是因为受困于后宅之故。因为多数事情无法由她意志主导而不显这个时代还有多少像裴氏这样的女人,被后宅这一方天地,困守成了愚笨的样子? 在林知皇看来,此刻他们走了,弟弟林知晖很难再与他们相汇合。林者云也知道这点,如今所言不过是在安慰裴氏。 庆幸的是,忽叟有带二十曲部前去追他,动乱起时,应该相聚不远,若能当机立断,立即护送他出城,应当可保性命无虞。就不知他们会从哪个城门出了,也不知两方人马能不能在城外幸运碰头。林知皇暗暗想着。 果然,林者云见瞒不过裴氏,仔细解释道:“忽叟为人机敏,动乱一起,一定会尽快带晖儿出城,于家方向离城南城门较近,若他们出城,一定会往城南方向去。但我们现今奔逃的方向是城东,已然无法顺利汇合,先保命要紧,其余日后再说!” “那我们也从城南出!”裴氏完全失了理智,哭叫着让车把式胡四调转车头。 林者云抱紧裴氏,阻止她发狂:“我们先出城,不然等城中百姓反应过来,全都向城外奔逃,人一多,我们都会被堵在城里,寸步难行!我身为这郐县的一县之长,是这些流民首要击杀对象,若被困在城中,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绗?8绔?鎷涙徑绗竴姝ワ紝鍏堝▉鍚庢仼 王题哪想这小郎君雷厉风行,不打口舌之仗,直接说杀就杀。 前刻还笑意盈盈的人,此刻却突然拔刀相向。这哪是什么厚脸皮不谙世事的小郎君,这分明是夺命阎罗啊。 “你是聪明人,我又发现你对我怀有敌意”林知皇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拿目光扫过温南方。 见温南方并无慌乱之意,继续道:“此时我强你弱,不解决了你,留下后患,等你东山再起时,我岂不是小命危矣?放过你,我就是再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这种蠢事,我向来不会干。”林知皇站在八名持刀的部曲身后轻笑。 林知皇话落挥手,身前八名部曲立时横刀移位,将王题与温南方两人团团围住。 情势转眼而变,温南方和王题的六名部曲正在不远处烤火,本来以为就是几个郎君说几句闲话,见此情形,才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拿起放在地上的大刀冲过来救援自家主人。 忽红在林知皇的示意下举刀迎上去,用没开刃的刀背一人一个,不一会就将六人给砍晕在地。 对王题和温南方这边的战况,林知皇倒是有些意外。 王题和温南方虽然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文人模样,腰间别着的文士剑竟然不是摆设。与八名部曲斗了好几个来回,依然不落于下风,等忽红那边事毕,都没有被拿下之势。 还是等后面忽红解决了他们那六名护卫的部曲,加入战局,他们才最终不敌,被反手扣押在泥地上。 王题以为死期将至,放开了声叫骂。 什么小矮子,不义之徒,不得好死什么的,文人能骂的最难听的话都骂上了,林知皇听了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为所动,心中直叹,在大济朝不止物资是匮乏的,原来连骂人的话都这么匮乏。 “你到底想要什么?”温南方被拿下后就不再挣扎,被压趴在地上也气势不减,冷声问林知皇。 “哦,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 “你如果真的想杀我们,刀子早落下了,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又留下活口,我们这边的消息,你从师兄那已经套的差不多了。” 林知皇扶掌大笑:“哈哈,你还真是个聪明人,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错,我确实还有别的目的。” 王题停下叫骂之声,看自己的师弟,原来之前林知皇如此和善是在套他话吗?难怪!他怎么这么蠢!又是他坑了师弟。 这一路上王题没少干蠢事,要不是有师弟与他同行逃命,他早不知死哪去了。他们的第一次财物被劫走,就是因为他好心收留了一伙逃荒的灾民,温南方说了收留他们不妥,他还是坚持己见,结果当夜他们车队睡觉时就被这伙流民给劫了,要不是部曲拼死护他们逃出,他们当晚就得死在那里,成无名之尸,曝尸荒野。 后面王题对温南方所说之言,无不言听计从,果然事事都如温南方所料,他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这次他们还能逢凶化吉么? “想死想活端看你们怎么选择了。选错了,还是得死。我喜欢自己人聪明,不喜欢我的敌人聪明。敌人太聪明,我只想让他死,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想让我们为你效命?”温南方想,应该是王题透露了他预测郐县会乱之事,这小郎君看中了他的才干,想招揽为己所用。 “不错,一点就透。” 王题再次被激怒,叫骂:“你可真敢开口!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你效命?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 林知皇打断他要说的话,冷声道:“你确定要让我知道吗?他若是身份高贵,你们更活不成,脸皮已经扯破的情况下,你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林知皇早就料到温南方出身不俗,但她不想知道,她要的是下属,只看才干,温南方能跟着王题逃到郐县,就说明他已经抛却了自己的身世背景,她要的是人,不是他这个人背后的势力,是什么身份不重要! 王题也反应过来,若说出身份,林知皇害怕师弟身后的势力报复,此刻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灭口,还有谁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还想说吗?”林知皇在王题身前蹲下,居高临下的看他。 王题咬牙闭嘴,场面一时静默。 “师兄,你别再说了。”温南方简直要被自己的师兄给蠢哭了,此话说的有气无力。 他师兄这突然住嘴,又变相在林知皇那里承认了他出生不俗。幸亏这小郎君不像惧怕的模样,看样子是不在意世家豪权的人,若不然如今等着他两人的只有一死。 。2 绗?9绔?鍚炬寰楁睗杈呬綈 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势比人强。温南方艰难的点了下头。 林知皇见了,展颜笑开:“很好,你日后会为自己此刻的决定而骄傲的。” 好不脸的话,悔不当初还笑看往昔,都还没定论就变相夸起自己了。王题心中腹诽,但不敢再公然叫骂,就怕这小子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林知皇又恢复了先前活泼开朗的模样,亲自扶起温南方与王题。 忽红紧紧盯着两人,以防这两人突然暴起,对林知皇不利。 王题又被林知皇的前倨后恭弄的不知所措,呆愣的看着林知皇,手脚僵硬,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了这明明是稚童模样,却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小郎君,他活了十九年,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一时急骤,一时暖风,仿若阎罗。 扶起温南方时,林知皇笑着问温南方:“你在做什么?” 话不着边际,但眼神却带上压迫之意,笑容满溢。 让人胆颤。王题在一边见了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腿肚子发软。 “屈从于你。”温南方顺着林知皇的力道坐起来,平淡与其对视。 屈辱感在麻痹温南方的心,他此刻觉得自己与那伙惧怕于吴贼淫威,而无所作为的朝臣并无不同,都是为了保命屈服在强权武力之下。事到临头,他也是如此,他又何有资格看不起别人。 “不是。我是问你‘目前’在做什么?” 是人生阶段的‘目前’在做什么。 温南方懂了,答道:“逃。 “你想逃到哪里?” “逃到远离纷争的地方去。” 王题听的莫名其妙,左看看,右看看,两人一问一答,十分迅速的打着机锋。他完全不懂聪明人的脑回路,接不上两人的频道,只能做旁听者。 “那你与我父又有何异?”林知皇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打破温南方最后一丝伪装,落字铿锵道:“若这天下像我父这般,身负官职的人,像你这般,胸有文墨的人,都选择了逃!普通人如何能不逃?谁来面对艰难?谁来,拯救这满目苍夷的天下?” 温南方收起心中屈辱和不服,怔忪。 “逃,就能远离纷争吗?”林知皇轻声继续回问。 温南方与王题还有跟在林知皇身后的忽红,均被林知皇此时的气势所摄。 “处于困境中的人往往只关注自己的问题。而解决问题的途径通常在于你如何解决别人的问题。逃?逃能让世道变得更好吗?不过是从一个炼狱逃出,又进入了另一个更烂的炼狱!为何就不能站起来用尽全身所能去抵御它,想尽办法解决它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会像刚才那样,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只有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才能掌握一切,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彻骨的寒风吹过,却驱不散温南方此刻心中翻涌的火热。 温南方冷死的心再次热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名身量单薄的少年。他清楚的认知到,寒风可以吹拂起她御寒的大氅,却不能吹倒她身体里蕴含的顶天立地之能! 这名少年他有——入主天下的野心! “我欲主宰天下,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林知皇赤裸裸的向温南方展示了她的野心。 是的,她林知皇既然立志要建一个天下大和的世道,人才便不可或缺。她真心想收服这名智计不凡的少年郎君!武力的强权镇压,只是收服人才前的敲门砖而已,能不能真的为己所用,还看上位者本身的人格魅力和能力。 忽红痴迷的注视着这样的林知皇,她的大娘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她竟以一女子之身,想要成就不世霸业!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忽红一定紧随大娘子其右,护她一世安危,不让任何宵小,近得她身! “你想让我辅佐你?”温南方静默良久,沙哑着声音问出声。 王题这是才明白过来林知皇的用意,心惊大叫:“你这小郎君,这天下英豪辈出,你一小人” “是!吾欲求汝辅佐!”林知皇没理会大叫的王题,坚定的向温南方伸出玉白般手掌。 温南方坐在地上,仰望眼前这玉白无瑕的手,思忖良久,终是将自己满是泥垢脏污的大掌附在其上,沉声道:“主公,若您让我失望,我便终其所能,杀了您。” “一言为定!”林知皇握紧温南方附上来的冰冷大掌,傲然而笑。 。2 绗?0绔?鍐插ぉ灏嗗啗 翌日,天光大亮,林者云与温南方各派了一名部曲,下山去往郐县,打探郐县最新的消息。 日落时分,两名部曲面色仓皇而回,皆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林者云派出的部曲抖着声音叉手,抢先急声禀报道:“家主,郐县城门此刻已经紧闭,城头上吊着数颗头颅!黄县丞和魏县尉的头颅就在其上,另有数名小孩的头颅也在其中,是您的庶子庶女们奴还看见了您之友人,王家王吉的头颅,皆都被吊首城门示众!” 林者云刹时脸色骤白,身体剧烈摇晃一下,直挺挺向后倒去,被部曲胡三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接住,昏迷不醒。 王题听到亲生父亲的死讯,亦是悲怆一声清啸,哭天抢地,伏倒痛哭。 裴氏则惊惧异常,抢行两步,失态的拉住该名部曲的衣袖,凄厉尖叫道:“晖儿呢!可有在城墙上看到我晖儿的首级?” 见部曲果断摇头,裴氏又大喜过望,喜笑两声,一惧一喜之下,裴氏身体受不住冲击,也紧随其后,晕倒在地。 温南方对自己派下山的部曲青云细问道:“是何人在吊首示威?流民已经有领头人了?” “回郎君,郐县已经被一名叫楚大郎的流民给占领了,此次流民攻城,就是他所主导策划。”青云叉手回禀。 “还有什么关于这楚大郎的消息?继续说。”温南方凝神细思。 “听郐县城中逃出来的百姓说,这楚大郎目前已自封为冲天将军!已将城中的富豪乡绅,屠戮殆尽,其妻妾皆送入军妓营或是赏赐给攻城有功的下属了。” 青云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汇报:“城中百姓,愿意归顺,便可活,若不从,便杀之。所以但凡有点家底的百姓,现在都在往城外逃。没逃走的城中百姓,凡为青壮,此刻皆被楚大郎强征为兵。听说这乱贼准备休整五日,欲再去攻打庫县!” “不妙,不能让这楚大郎继续壮大下去!”林知皇在一边也听的分明,立即道:“温南方,速速代写一封书信。我们要将此事提早告知庫县县令,让他早做防守!这楚大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组织起这伙流民散勇,能力不俗,需小心提防,切莫等闲视之!” 林知皇反应极快,听闻此等消息,一刻都不耽误,冷静理智的将此事安排下去。 温南方昨日既然认了林知皇为主公,不论是如何认主的,到也不矫情。自然对林知皇所下命令,莫有不从。 温南方在几名仆妇伺候笔墨下,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就将郐县此刻的情形,以及叛贼冲天将军的计划,用最简洁的遣词语言,详尽的写在这封书信之上。 林知皇吩咐比列道:“比列,将爹的官印拿来。” 林者云和裴氏现在都已晕倒,林家主人中目前就林知皇身份最高,她的吩咐比列不敢不从,应一声诺,便从昏迷不醒的林者云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官印就在其中。 官印拿到手上后,温南方也已停笔,林知皇将这封写好的书信拿过来,扫了一眼,将字全部记下后,装做看懂了其上内容,似模似样的嘉许的点点头,印上了代表郐县县令身份的官印。 这番姿态下来,若谁说林知皇这上面一个字都不认识,谁敢信?林知皇自己都不敢信。 真的要尽快摆脱文盲了,不然到时被发现了,刚拐到的下属就要被吓跑了!试问,谁敢信一个目不识丁的主公能待他征服天下?谁敢?林知皇内心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林知皇亲眼看着比列用印泥将书信封存好,放入竹筒。 而后林知皇郑重其事将此封书信交给三名部曲,让他们去牵了山下藏匿的马,务必尽快将这封书信快马加鞭送至庫县县令手上。 三名部曲接过竹筒,齐声应诺,领命下山而去。 。2 绗?2绔?浣嶇疆鏆撮湶 “糟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 林知皇凝眉细思片刻后,突然睁开眼,站起身吩咐左右:“比列,立即收拾东西。通知下去,明早我们即刻下山。” 王题自从那日得知亲爹王吉以及王家众人的惨状后,便对林家人有了迁怒。奈何林知皇这个小郎君太邪性,他心底有些悚他,不敢明面上扯开脸叫骂。但这几天只要见到是林家人,他就没有给好脸色。 王题是性情中人,怕死是真的,但也有其该有的傲骨和坚持,林家人在他心里就是奸佞小人,就算他迫于淫威,不能做什么,任何事依旧都摆在明面上。 王题直接唱反调:“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等外面兵荒马乱过去,流民潮散了,我再走。不然出去也是死,还不如你杀我给个痛快的。” 温南方拉过王题,阻止他继续挑衅,神色凝重的对他说:“他说的没错,我们得立即走。” 王题气的跳脚:“聪深!你是不是被这小子给下了蛊?你的傲气呢?你真的打算奉他为主?这小子看着有十三岁没?能有什么能耐?他说什么你都听!” 温南方对王题的跳脚视若无睹,语气冷冷地为他分析目下情势:“当日报信的三名曲部去往庫县后,再未折返,恐怕是早就被那准备投诚的庫县县令给关押了。庫县县令靠什么敢给那恶名昭彰冲天将军投诚?逃走的郐县县令怎么样?这应该是库县县令原本的打算。” 温南方见林知皇去了帷幔内,看林者云和裴氏的情况去了,继续对王题分析当下的情况:“庫县县令他算的到是不错,又是送城又是出卖消息想送郐县县令的人头。只是没想到,这个冲天将军收下重礼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依旧斩杀了他。我们的位置,应该被这庫县县令暴露了,所以得尽快离开。” 王题不服:“真的吗?那个冲天将军收下庫县有三天了,露山现在毫无动静啊!” 温南方眼神凉凉的扫过自己面前,依旧强装镇定的师兄:“那是因为这冲天将军发展太过迅速,收下这么多流民游勇皆需要编制和封赏。等这冲天将军将这些流民游勇消化成兵,便要腾出手来围剿林者云一干人等了,我们焉能不被殃及池鱼?确实不能继续躲藏在这露山了,不然就等着被瓮中捉鳖吧。” 王题安静了。这俩人脑子怎么长的,闻一而知十,反应这么快。这就知道了庫县县令必然暴露了他们的位子,冲天将军要派人来围剿他们了? 但经过温南方的一番分析,王题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师弟分析的很是在理。 温南方这一路来又有什么时候出错过,除了低估了那小子的危险值,被他给生擒了。 输给温南方,王题认,毕竟他是守山七聪之一,这林家小子凭什么?有没有十三岁?输给这小子真是不甘心。 这小子还敢大言不惭让聪深奉他为主!目前看来竟然还真做到了。 王题内心实在愤懑。 “师兄你也别再挑衅他了,就如今所见,他虽年纪尚幼,却并不简单。”温南方提醒王题。 温南方看着林知皇远走的身影,继续郑重的对王题说道:“倾吾之力相助,且看他能行到何处。” 。2 绗?3绔?濂冲効涓嶆瘮鐢峰効閫婅壊 林知皇疾步行入林者云和裴氏养病的帷幔之中。 仆妇罗婆正在帷幔之中悉心照顾二人,见林知皇来了,起身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 “爹,娘,我们藏匿的位置可能在叛贼那里暴露了。明早天一亮,我们就下山。” 林者云闻言急的强撑身体坐起身,剧烈咳嗽后问道:“怎么回事?” 林知皇赶忙上前,为剧烈咳嗽的林者云抚背,并将郐县和庫县如今的情况简单的告知了林者云。 林者云皱眉听完后,心中不由庆幸,幸亏当时听了林知皇的建议,躲藏在了这露山之山,虽然条件艰苦了点,但总好过按他原来的计划躲去庫县。 当初他们一行人若真躲去了庫县,不说会不会被庫县县令直接交出去献媚这个可能,单说这叛匪真的掌握的庫县后,在对庫县城内豪富乡绅肆意屠杀时,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逃匿此处的前郐县县令?那真是百死无生还的可能啊。 林者云不由一阵后怕,对女儿的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对她提的意见更是重视起来。 林者云咳嗽的愈加剧烈,半响才平复下来,虚弱问道:“环儿,下了露山后,此后你打算去往何处?” 这几日在露山之中,林者云与裴氏病倒了,跟随他来露山的这一大帮人,一大摊子事,林者云完全没有精力再管。 缠绵病榻这几日,林者云一直在想,嫡子失踪,若他嫡女也如寻常的闺阁女子恪守女则,无法如男子一般治下,只怕他们此刻已经是尸骨无存。 主弱奴强,在这荒郊野外,奴仆,有时也不是天生的奴仆,百姓都可反之,奴仆为何不可?他带上山的这一百多号人如今还能井井有条的各司其职,就说明他女儿治下能力不俗。 林者云如今已完全不将林知皇当寻常闺阁女子看待,病倒后,也想通很多,不再约束女儿言行。在这吃人的世道,柔弱就是死。女儿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就当她是儿子看待,一切违和感都不会有。 活着,才比什么都重要。 连林者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如今下意识在依靠林知皇,并以她的意见为主,他这个家主已经名存实亡。 林知皇说出早已想好的计划:“去投奔鲁王,向他借兵。收复郐、库二县,剿灭这伙叛匪,解救两县百姓于水火,叛乱因您之故而起,您不能袖手旁观。” “鲁鲁王如何肯借?”林者云惊讶地睁大眼。 “给鲁王一个师出有名!如今天下,天子政权虽已旁落,但仍旧是大济朝当今天子!鲁王无天子诏,擅自出兵茁州治下离仙郡郐县,必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林知皇说到这里停下,抿唇咬牙道:“如今郐、库二县被叛乱的流民军占了,虽是坏事,但坏事在别处有时能变好事,端看你如何去说,如何去引导!面见鲁王后,就说您为了投奔于他,故意使计引起流民暴乱,一心为新主着想,这‘师出有名’就是您的投名状。反贼作乱,如何置之不理,为天子肃清乱党,鲁王生为大济之王责无旁贷。” “至此,鲁王师出有名!” “一时名声算不得什么,端看您如何经营了!投奔鲁王吧,事到如今,若不投奔于他,唯死尔。” 在自己力量没有积蓄时,林知皇只能想办法借势。 林泽云听后激动的嘴唇都抖了起来,他对投奔鲁王一点抵触也无,他原先就是打算投奔鲁王的。 此时有这么好份大礼做投名状,他一定会在鲁王帐下得到重视,待日后鲁王上位,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林知皇当然知道林者云在想什么,不过是在想着攀附之事。真是没出息,鲁王这种心中毫无百姓的人,如何能登得大位?就算一时能靠强权拿下天下,也终会坐不长久。 眼光与能力真是一点都没有,就一张脸能看,还总想着建功立业,林知皇对这便宜爹无语至极, 林者云内心激荡,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身男子装扮,虽还年幼,但气度风仪皆是无双的林知皇,喃喃道:“你怎么不真是个儿子呢?” 林知皇终于没忍住,大翻了一个白眼。这便宜爹,连日来每日一叹,他说的不累,她听的都累了。她林知皇总有一天让这愚人知道,儿子与女儿并无不同,再也不提此言! 。2 绗?6绔?閬垮厤鍐茬獊 林知皇得到预料中的回答,继续往下说,朗声承诺道:“那这些粮食我们不要了,都留给留在山上的人,也算全了以往一番主仆之情。” 最先喊话鼓动奴仆们叛主的部曲,见不少奴仆听到此言后,皆面有所动,扬刀喊道:“别信他们!杀了这些贵族才最保险!” 顿时,叛奴眼中的希冀之色褪去,握紧手中的武器,杀意又重燃起来。 林者云拨开挡在身前护卫的部曲,眼神陡然锐利,直直射向那名喊话的部曲:“你确定要血战吗?” “血战就血战!”该部曲狠声回道。 “对!” “我们人多!” “家主现在也不过是丧家之犬!我们有何不敢!” “吾等悍不畏死!” 叛奴们七嘴八舌的叫嚣。人一旦跨过身份那到鸿沟,就无所畏惧。 胡三气的双眼通红,跨前一步,就欲上前砍杀这些胆大包天之徒,却被林者云抬手按下。 林者云对叛奴的叫嚣之声充耳不闻,面上毫无怒色的哼笑一声:“明明可以兵不血刃的拿到粮食。你们确定要为了弑主而血战吗?一旦血战,你确定你是那个最后胜了,且能吃到粮食的人吗?” 是啊!一旦冲突,就算不死,谁敢保证自己不受伤? 受伤又怎么办?如今缺医少药,受伤就是死!那些逃出城后,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的部曲,死时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无药可医下,活活痛死,还不若当初在郐县就一刀就死个痛快,凭白受罪,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林者云眼神锐利的扫过那些叫嚣叛奴,被眼神扫过的每一个人皆都不自觉放下了武器。 “血战必有死伤,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死的那一个呢?”最后一句话,林者云说的杀气森森。 叛主的奴仆们心里皆明白,就算他们这边倚靠人多得胜,一旦血战也不会没有伤亡,死的伤的那个有可能就是自己。 林者云此话一出,连最先喊话的部曲,也被吓退,打了退堂鼓,放下了手中的刀。 “你们要说到做到!要走可以,不准带走一粒粮食!” “粮食留下!你们即刻就走,我们就放过你们!” 既然主人家都承诺粮食皆留下,实在没必要为了杀人而血战。他们毕竟还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刻在骨子的奴性,让他们不敢再有他念。 叛奴们杀意退去,放下手中武器,如今喊话不过是声色内荏, 林者云见危机终于过去,暗暗松一口气,继续道:“愿意跟着吾等走的部曲和奴仆站到胡三身后来,即刻出发!不愿意走的,想留在露山的,就留在这,吾保证以后绝不追究。” 一阵熙熙攘攘的忙乱过后,最终站在胡三身后的只有十二名部曲,九名奴仆。 看到只这么点人愿意跟随于他,林者云的脸,黑成了酱色。 林知皇见状再次感叹,林者云这上司,做的可真失败。 看到林者云就这么点奴仆愿忠心追随,被部曲保护在一边看戏的王题嗤笑一声,心里顿时畅快不少。丢下一城百姓逃跑的不忠不义之人,无人追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弃人者,人弃之。 上山容易,下山难。 林者云强撑着身体处理完奴仆叛逃之事,又再度倒下,一干事务全部压在了林知皇肩头。 当时逃出的人中,还有林者云的三名美姬和两名庶女以及一名稚童幼子,女眷们这段时间在露山之上,因外男太多,皆避嫌躲在帷幔当中不肯出来,此时也需抛头露面与众人一道下山。 这一干女眷,身娇体弱下山麻烦,又吃不得苦,正哭哭啼啼地好不可怜。 林知皇被她们哭的头大如斗,此时已是逃难之际,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强行将她们安排给了力壮的部曲,皆由部曲背行下山。 裴氏病重起不来身,更不谈行走,也只能由两人抬行下山。 温南方与王题等人也紧随林知皇他们一行人下山。不然与一干叛奴在山上住一晚再走,他们还没那么不要命。 “师弟!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人少了!已经无法威胁我们!此时逃走,我们也有一拼之力!趁机走吧!”王题趁人不注意时,凑到温南方身边,小声兴奋道。 。2 绗?7绔?閫冨線搴撳窞 “逃了这里师兄要去哪里?”温南方反问。 “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在一稚童手底下臣服!”王题想到那日情形,恨声道。 “那师兄走吧,我决定跟着他。”话落温南方也不多言,抬步跟上前方一行人。 王题气的在原地跺脚,小跑几步跟上温南方急道:“师弟,你这是作何?你真的臣服于他了?” “错了,不是臣服,而是苟且。”温南方淡声道。 “所以我们才要趁此绝佳时机逃啊!不然还要继续在他手下苟且偷生?”王题急的快跑两步,挡身在温南方面前,强行不让他再跟前面的一行人走。 温南方被他挡住去路,被迫停下脚步,无奈的看着王题叹口气:“师兄?你莫不是忘了在他们上山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我们有多少日,没有吃过饱饭了?林者云能这么大方将粮给了那群叛奴,就说明他们在山下还有退路。我们跟着他们走才有活路。” “我们逃去别的县!”王题提议道。 “我们这八人只身上路?现在山下处处都是逃荒的灾民,存粮有吗?此时逃走,退路在哪?我们还有别处可去吗?还要继续颠沛流离吗?还是我们继续再折返盛京?你我身上还有银钱吗?” 王题被温南方几个尖锐的问题,问的一瞬间无话可说。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上的露山,此时王家覆灭,他还有何处可去?林者云一行人那时带着粮躲上山,其实也是变相救了他们。不然他们早在露山之上待不下去,下山加入了逃荒大军,真的要成为流民了。 王题沉默,温南方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跟着前方人前行。 忽红见到王题于温南方似在激烈的争执着什么,小声对林知皇提醒道:“大郎君,那两人不知再密谋什么,需不需要派两人看着他们,以防他们逃走?” “不用。”林知皇轻笑:“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要有处可逃,此前也不会躲到露山之上了。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也无存粮。只能跟着我们,何必浪费人手?他们会自己跟上的。” “就怕他们犯傻”忽红小声嘟哝:“您如此好,臣服于您是他们的福气,一副受辱的模样,着实可恨!” 林知皇被忽红的发言可爱到了,笑着摇摇头道:“王题傻,他师弟可不傻。况且,现在他们真的要走,以我们如今的人手也拦不住,端看他们怎么选择吧。” 忽红点头,不再关注温南方一行人,开始小心注意起周围安全,以防蛇虫袭击林知皇。 林知皇拨开挡在身前枯树枝,回望温南方一眼,正好与温南方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对他一个挑眉,便轻描淡写移开视线,继续前行。 这是吃定他们了?温南方抿唇,一言不发继续跟上。 因为叛逃奴仆过多,留下的部曲和奴仆只剩零星几人,足足分了三趟功夫,才将一应人于物什全部运下山。 当时上露山时只用了半天功夫,此时下山,运人加上运东西,林知皇一行人,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全部下得山来。 至露山山下,天色已黑,众人皆饥肠辘辘。 万幸,当日上露山之时,林知皇有秘密安排比列,在山下洞穴之中藏了一成的粮食,以作应急之用。知道藏匿地点的人皆是心腹,那伙叛奴不知藏匿之处,此时取出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林知皇舍弃粮食后,如此淡定,温南方早就料到她应有后手,果然,她下山后就带领众人找出一处藏粮之地。 如今乱世,金银珠宝等物都如石头,只有粮食乃重中之重。兵荒马乱之下,还能行一步,看十步的人,当为人杰。 林知皇让奴仆埋锅做饭,先让众人歇息片刻,得以饱腹后,又命胡三带领除比列外的一行部曲,去取回之前分开藏匿的马匹和车厢。逃亡路上,带着一干女眷,车厢必不可少。 山下众人在林知皇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开始各司其职,进行逃命筹备。 温南方看着那安排众人该行何事的瘦弱身影,眼底眸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两个时辰后,胡三带着八名部曲以及六辆马车,回来汇合,其余众人也已吃饱喝足。 “怎么就六匹马了?”林知皇见马匹数量少了一半,大皱其眉。回来的这批马匹也瘦了很多,完全不复当时在林府看见时的健硕。 胡三自责的低头回禀道:“因为怕这些马匹逃跑,奴将他们分散栓与一片树林中,因久不下山照料,有些马匹将附近的草植吃完了就饿死了” 林知皇懂了,不再纠结,吩咐道:“无事,你做的很好。多准备点草料,逃亡路上,还用的上这批马!” “诺!” 众人收拾片刻,即刻离开了露山山脚下,往鲁王的封地,库州方向逃亡而去。 。2 第15章 揭下遮羞布 王题边与林知皇交谈,边带着林者云一行人,往水源地而去。他们八人原本也在那休憩,正好汇合。 “哪里,哪里,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扶持才是应当。”林知皇摆手笑道,示意王题前方带路。 “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贤弟大才!”王题双眼放光,看向林知皇的眼神立时不同。 完,不小心说了白居易的诗中句子,本只想引用,一时没想到,这里没这首诗。剽窃党不能当啊,这有违林知皇做人做事的准则,立即解释:“这是我之前看的书,诗句里的,并不是我所做,王兄别误会,此时应景,便拿来引用了,当不得王兄这声夸。” 王题点头:“原来如此,若能有幸一观此书,三生有幸。” 每个世家都有他们独有的藏书,轻易不会外借,王题自己家也有祖上传下来的书,家中子弟皆护为珍宝,轻易不会给外人看了去,林家作为二品世家,家中有外人不知的藏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此时他也是随口一说,没指望林知皇真能让他看到此书。 林者云却奇怪的看了林知皇好几眼,林家没有这本藏书啊? 这一路上,林知皇迅速与王题成为知交好友,并从他那里掏出不少信息。 原来察觉城外流民有异状,选择暂时避祸于露山的这个决定,是他那个一同逃奔出盛京的师弟所出的谋划。 王题虽对这个师弟的身份三缄其口,但从其言谈间可看出他对这个师弟非常的尊重与推崇。 明明比他小的人,王题还用此种态度谈论,原因无非两种,一是身份贵重于他,二是这师弟能力远远高过于他。不知是其中哪一种导致了王题现今这种恭敬态度,亦或是两种原因都包括了?无论如何,明显王题那个师弟,不是简单人物。 两伙人汇合后,双方简单的见了礼,就开始埋锅造饭。 没办法,因为都没有时间寒暄,都饿着,手脚没了力气,实在再难讲话。还是先填饱了肚子才是要事,其余事后面一切都好说, 王题所说的师弟很是寡言,身量颀长,也蓬头垢面的与流民无异,随王题一同叫了林者云林世伯,也不介绍自己,完全没有存在感只是静默进食,并不与众人攀谈。 若不是可从说话气度可看出他的不凡来,这就是一货真价实的流民,他身上的泥土都快把他包成泥雕了 若不是不熟林知皇很想调侃他两句,你身上带着这么重的泥,重是不重? 林知皇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王题口中的这个师弟。 林者云解决了饥饿,终于抽了个王题没注意的空档,走到林知皇身边,小声训斥她道:“我允许你穿男装,是为了让你更安全!你别真把自己当成了男子,和外男称兄道弟,成何体统!” “” 林知皇收回放在王题师弟身上的眼神,心平气和的回道:“爹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关心了吗?你去安慰安慰娘吧,阿弟不知所踪,她饭都没吃几口。” “我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林者云再次被女儿的态度,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现在也是,和你再说娘的事!”林知皇回望林者云,认真道:“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您别干涉。” 父女俩的目光噼里啪啦在空气中交汇,林者云最后败下阵来,首先撇开目光。 林者云发现他的威严在妻子那里管用,在儿子那里管用,在姬妾那里管用,在下人那里管用,但在女儿这里,一点都不管用!而女儿又不是奴仆,不听他的,又不能随意打骂,能也舍不得。于是他没辙了。 林者云这个当爹的决定对离经叛道的女儿视而不见,起身哄妻子去了。 绗?9绔?鎬滄偗涔嬪績 林知皇这逃亡一路上碰见不少流民,皆都饿的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木然行走于路上,小的团伙人一行,大的团伙有的十几人一行,相伴着往茁州方向逃荒,皆都未形成规模。 一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挤在奴仆专用的马车之上,看着马车外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脸上满是不忍之色。 “干娘,他们好生可怜。我能不能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分他们一些?”这个小丫鬟名叫月桥,因聪慧伶俐,生的娇俏可人,被府里大夫人身边一生未嫁的得力婆子罗婆收了认做养女。 至月桥认了府里罗婆为干娘,长到如今,生活水准堪比小门小户里的嫡女,因此生了一副慈悲心。 正在马车里歇息的奴仆除了她和罗婆外,还有三人,此时听月桥如此说皆是撇嘴,装作没听到。 罗婆回头凉凉地看了这小丫头一眼:“你要是敢给,以后就莫再叫我干娘。” 月桥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这还是罗婆首次拿重话说她。 “干娘,我爹娘就是逃荒的时候饿死的,我也是实在是不忍”月桥挽着罗婆的手落泪解释。 罗婆叹口气,摸摸她的脑袋道:“你现在还能坐在马车上对这些流民升起怜悯之心,要时刻在心中感激林府对你庇护,知道吗?” “府上大娘子如此厉害,怎么就不能也救救这些人?”月桥见罗婆对她软和的颜色,继续对她哭道。 罗婆见她还怪上了大娘子脸色猛地一变,另几个同在车上歇息的奴仆也对月桥怒目而视。 罗婆一把掀开趴在她怀里哭诉的月桥:“府上没有大娘子,只有大郎君,你给我记住。” “那大郎君怎么也不可怜这些人!”月桥见罗婆推开她,立即认识到自己犯错,却没完全明白错在哪,只连忙改口了称呼。 罗婆怒不可遏,见月桥还在那乱说,拧起月桥的耳朵,耳提面命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足了!大郎君也可怜那些人,把你扔下去,换他们上来可好?” 月桥吓得立即摇头,她小时候跟着父母逃过荒,太知道逃荒是什么苦日子了。 “那就闭嘴!大郎君不是不救这些人,而是她现在没有能力救。她能救下我们这一行人,已是天神下凡,你别再不知好歹!” 小丫头月桥耳朵被罗婆揪的痛的嘴里不住发出嘶嘶声,吓得哭都不知道了,不住点头。 另三个奴仆见罗婆已经教训了月桥,也就没再计较她出言冒犯‘大郎君’的事。在他们看来这月桥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也不想想自己一贱奴出生,在逃亡时为什么能坐在这马车之上感伤悲秋。 “快收起你的烂好心!你若真的拿了林府给你的粮食省下来不吃,去成全你的好心。你再因为没吃饱饭,而饿的没有力气赶路行走,拖累我们一行人逃亡的行进速度,到时就算主人家不丢了你,我这老婆子也要先把你丢了。” 月桥被罗婆狠厉的话吓的不敢在胡乱说话,连连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表示自己不敢了,罗婆这才松开揪她耳朵的手。 小时候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越长越拎不清了?罗婆想着自己以后还打算让月桥给自己养老的事,心里泛起嘀咕,这丫头真的能为自己养老吗?感情都处出来了,现在也不能再换了,这丫头善心是有,但蠢啊,真的不会把她一起带沟里去吗?罗婆不由为自己选养女时的眼拙而懊恼。 还是大娘子厉害,不以貌取人。只因忽红一句‘会武’便在那么多品貌出众的丫鬟里选了貌若大豕的忽红,当时她还看不过去,想提醒指导大娘子怎么选人呢,现在再想想忽红逃亡一路上表现出来的骁勇和忠心耿耿,罗婆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月桥吓坏了,不明白干娘这是怎么了,还突然打起来自个来,连忙拉住干娘的手,哭道:“干娘,别打自己了,是不是月桥哪做的不好,说我打我都行,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呀!” 罗婆目光软和了些,转头看这丫头,蠢是蠢了点,有善心有孝心也是真的,唉,罢了,养了这么久了,也有感情了,以后她多提点些便是。 。2 绗?0绔?椹ゴ绐﹀浘 林知皇这一行人有车有马反方向赶路于流民潮中,甚为扎眼,引起不少流民的注意,但因有不少带刀的部曲在马车旁奔行,即使饿极的流民,因为没有形成规模,只十几人的团伙也不敢上前滋扰。 只是马车行过之处,不时有流民远远哭喊跪拜,望这些坐马车的富贵人能好心施舍给他们一口吃的,救他们一命。 林知皇透过马车车帘看见这一路惨状,虽于心不忍,但也不敢停,也不能施舍。 林知皇自顾不暇,谈何怜悯之心。她的一时怜悯,损害的会是他们这一行人利益。不说流民会不会在他们停下车舍粮时包围他们,一拥而上抢杀,就说粮食又减,他们这车队里的人怎么办,若还未碰上鲁王大军,他们便弹尽粮绝,等着他们的也是死。 现在的粮食就代表人命,把命施舍出去?这种圣母心她林知皇不会有,也不可能有,她还要对跟着她的人负责。 放下马车车帘,林知皇决心要尽快摆脱文盲,拿出一本书册,对一脸病容的林者云道:“爹,反正赶路在马车上也无事,您要不要找点事做?” 寒冬腊月之际,最冷的不是气候,而是这无情的世道。 露山此时一片腥风血雨,冲天将军楚大郎果然派了一千反军,前来露山围剿前郐县县令林者云。 领兵之人是的冲天将军新封的一名千户,姓卢,以前曾是郐县县令家的一名小小马奴。因其在郐县兵荒马乱之时,当机立断率众马奴加入反军,屠杀城内豪富乡绅有功,且一路斩杀反抗的郐县守兵无数,协助了冲天将军更快的拿下了郐县,得以一跃封赏为千户。 此次过来露山围剿郐县前县令的任务,乃是卢千户自告奋勇在冲天将军处领的。 此次出兵露山,卢千户在冲天将军那申请了最好的装备,装备了跟着他出来的两曲人(注:一曲为500人,两曲为1000人)。因他得力,冲天将军也大方,行军的帐篷和粮草也给他拨的足足的,就等他凯旋而归。 卢千户实在太想看到旧主匍匐在他脚下的画面了,一路疾驰行军,不过两日便从庫县率军而至露山。 “饶命啊!林者云他早几日就逃下露山了!不在这里了!你放过我们吧!”一叛逃林者云的部曲被众兵乱矛相戳,边用手中的刀格挡,边向卢千户求饶道,体力逐渐有不支之像。 卢千户充耳不闻,狞笑:“你这人我记得,乃林者云身边的得力人,以前没少仗着他的势,心气不顺就来马场鞭打我们这些马奴撒气,你该死!” 卢千户话音刚落,这部曲就因体力不支,被乱矛狠戳而死。 卢千户见他身死,嗤笑一声,走过去一刀削下此人脑袋,提至一名中等个子,体格壮硕的青年面前道:“窦图,你还记不记得,他每次来打你打的最厉害,盖因嫉妒你身手比他好?” “嗯。”窦图面无表情点一下头,很是沉默寡言。 “你啊你,怎能毫无一丝报复之心?”卢千户将这颗头颅如皮球一般摔在窦图怀里。 窦图抬手接住头颅,又不发一言一脚将头颅给踢到山坡之下,头颅滚下坡地,发出咚咚的撞击滚动声。 窦图如此沉闷无趣,卢千户为什么还要走到哪都带着他?盖因窦图身手了得,人狠话少不邀功,之前窦图立下的很多功劳都是被这卢千户给领了,所以窦图就算武艺高强,到如今也只是个百户,屈居于他之下。 卢千户此人狡猾阴险,既要用窦图,又要防窦图甩下自己冲到楚大郎面前,因此走哪都带着他,此次过来围剿前主人,自然也是如法炮制。 一场屠杀殆尽,露山之上,前刻还呼喊在山林间的凄厉哭叫惨嚎,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归于宁静,安静的让人胆战心惊。 。2 绗?2绔?鍑ゅ嚢浠庢娴磋璧烽 又行到一处水源地,逃亡的车队停下歇息,埋锅造饭,以补充体力。 部曲围在一起歇息,看着马车之上吊首的头颅,即使他们杀人无数,也有些悚怕。 胡三却打心里佩服林知皇这一决策,吃饭时与比列小声讨论道:“挂上这个,一路平安无事,此计大好!大娘子可惜不是个真男儿,真乃这个!” 胡三说完对比列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比列拿刀柄敲敲胡三的手,警告道:“是大郎君,车队里还有外人,你说话注意点。” 比列说着拿眼看不远处的温南方一行人,胡三也跟着看过去,用手打自己的嘴两下。 “我就是嘴上没把门!” “知道就少说点话!不许再讨论主人家!”比列和忽叟配合惯了,一人主内,一人主外,胡三身手与忠心虽然都不错,但到底年轻跳脱,与忽叟的老成精明不能比。 比列叹口气,看看如今这寥寥几人的部曲队伍,出城时百人的护卫队,如今还能行动的不过八人,这逃亡路上,安全完全不能保障,大娘子也是迫于无奈,才行此法的吧? “这小子这小子”王题面色惨白,连饭都吃不下,身体不住颤抖。 “狠与仁都有,此子非凡你说话以后注意点,少看他年幼,总挑衅于他。”温南方也脸色微白,小声再次警告王题。 在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中,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的身体不全。再转世时,便会身体不全出生,死时缺了脑袋,便会转世为傻子。若死的缺手缺脚,就会再生的缺手缺脚,这也是为什么庫县县令见冲天将军吊首城门,会直接吓的开城投降的根本原因。 “车前挂着头,他晚上睡车里面不怕吗?”王题出马车时都不敢往车前看,是闭着眼下车的。 “他敢做,又何谈怕?” “可是” “没有可是!如此甚好,我们一路上不用再提心吊胆!确实安全很多。”温南方说着冷静下来,死人他这一路上见了不少,早已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公子,在逃亡路上,用些非常之法,也无甚不妥。 林知皇来到水边静坐,忽红紧紧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安全。 林知皇此刻的心境并不平静,她也怕,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多活生生的头颅。但她现在是众人的主心骨,不能表现出软弱,只能找一僻静处,好好自己消化。 现在队伍里老弱病残都有,真正能起保护作用的力量,不过八名部曲,林知皇实在忧心非常,压力巨增。 原先以为流民较散不敢袭击车队,昨晚发生之事彻底打破了她的妄想。她还是低估了这世道里,粮食的重要性,那些饿急了的人,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普通的刀剑,根本止不住他们的歹心。 所以,林知皇只得让他们吊首马车,用于震慑。 “你担心你阿爷吗?” 林知皇突然和她说话,忽红一愣,随即粗声道:“不担心,他本事大着呢,又精明,不会有事的。” 忽红说完想了想继续道:“您也不用担心大郎君,有我阿爷跟着,也不会有事的。” 忽红提到林知晖,林知皇呆了呆,想起那满脸傲气的弟弟,如今也是生死未卜,神色坚定些许。 “吊首马车你怕吗?” “不怕!可怕的是世道。”忽红急声道。 林知皇深吸一口气,更坚定了眼神:“你不怕,但我要的是他们怕,怕了,才能让他们知难而退,逃亡路上才能没有冲突,冲突少了就不会有杀戮和死亡。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了。” “宵小需震慑,不过借首一用。如此甚好。”忽红崇敬的望着林知皇。 “血肉之躯,没有灵魂,不过躯壳。”林知皇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在红旗下长大,有些观念,在这个世道,需好好改改了。 林知皇放于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 再次睁眼,目光逐渐坚毅,不错,我林知皇要彻底改变自己,更要改变这世道! 凤凰从此浴血起飞。 。2 绗?3绔?椴佺帇涓轰綍鍑哄叺鑼佸窞 鲁王暴政,穷兵黩武。 去岁,先是大旱,后又是洪水决堤,田间收成,十不存三。因鲁王与渝川王大战,这两王的封地库州与衍州皆因要筹措军粮,不仅没有减免赋税,反而为了筹措军粮,赋税与之往年相比,反而加了三成。 衍州的百姓交完赋税难以饱腹,拼命硬挨得以熬至冬季,本以为熬过今年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了冬季鲁王又开始征兵,只要是青壮皆会被强行抓走为兵。 地里刨食的百姓们活不下去,纷纷弃村而逃,逃荒来了以治下怀柔而闻名,粮草充裕的茁州。 而正因茁州粮草充裕,乃产粮之地。更是被目下正粮食短缺的鲁王给瞄上了。 鲁王贸然出兵于茁州离仙郡,就是为了此郡粮草丰足。茁州粮库众多,离仙郡临近鲁王封地库州,鲁王欲来此摘桃子,以缓粮危。 茁州有四郡,分别为陵山郡、青湖郡、兰亭郡、离仙郡,其中离仙郡与鲁王的封地接壤,鲁王此次出兵便是欲来此郡。 离仙郡下辖五县,为庫县、郐县、昌县、广山县、碧县。 “离仙郡郡守乃方驰,是一品世家方家嫡支的人,为人安分守己诸事不管。多数事情,都是由郡丞管福庆代掌管。” 这几日行车无聊,林者云在林知皇的央求下,拖着病体开始对林知皇科普这些政事。 “管福庆是个什么样的人?”林知皇细问。 “寒门出身!”林者云嗤之以鼻。 林知皇对便宜爹绝望,闭眼深吸一口气,再耐心问道:“您能别只要说一个人就先介绍出身行吗?我想了解对方年岁、能力、性情还有嗜好,缺点什么的,都说说。” 林者云一愣,想了好一会才道:“郡守方驰,男,四十有三。郡丞管福庆,男,三十有五。” “还有呢?”林知皇半天等不来林者云继续往下说,出声再问。 “”林者云静默了好一会了,脸红道:“不知道了。” “他们是你的上司!你除了出身,年岁,其他都不知道!”林知皇瞪大眼,首次气急,尊称都没带上。 林者云呐呐不言。 林知皇不可思议再次确认道:“他们都是您的上司,您对他们的了解就这些?” 林知皇无语仰头望苍天,简直服了这便宜爹,难怪能在县令的位置上待了十五年毫无寸进。 林知皇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循循善诱道:“您前面说的郡守方驰为人安分守己,诸事不管,这不是总结的挺好嘛?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信息没说?” “不不是,是听其他县令都这么说就顺口说了” “您就没点自己的看法么?”林知皇简直要吐血了。 就算要制定计策,也要知道最基本信息才行啊!这便宜爹,居然只知道这么点事,他平时都在干嘛? 林知皇不由想到刚来时见到的那一大桌子的弟弟妹妹,这是平时脑子都用来想如何开枝散叶了么? 林知皇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最近自己有点浮躁了,要静心,静心。林知皇在心底默念静心儿子,将有限了解到的那些信息牢牢记在脑中,好后面思考应对之策。 林知皇不想再和蠢人对话,怕自己心静大法破功。让林者云教自己识字,不管怎么说,林者云的学问还是不错的,总算有点用处。 林知皇学了将近一小时的闻氏字,林者云教着教着奇道:“只有当官的人才会去学闻氏字,环儿你会林氏字就好了,费劲学闻氏字做什么?” “不当官就不能学了吗?”林知皇无语,学东西就没有嫌弃多的。 原来在这大济朝,文字居然还没有实行统一。 赶路的这几日,在马车里因林者云的教导,林知皇终于搞懂了当时她看的公文上的字为何与舆图上的字不同了,因为它们根本就是两套字。 朝廷的所有正式文件,一般用的都是闻氏字,是的,这里的字都用姓氏命名,是因为除了闻氏字,还有王氏字、谢氏字、符氏字,这里的世家都以有一套自己家族的字为荣,所以他们致力于创造新的字。 哪个世家若没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字,都不能称之为上流世家。 因闻家乃皇族,所以朝廷公文用字都是闻氏字。现在她林知皇身在大济朝,欲谋大事,不会闻氏字,以后被识破,闹笑话是小,就怕有人利用这点坑她,被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坑的。 那天林知皇在舆图上看见的字就是林氏字。因舆图为林者云所绘,所以他用的是林氏字。 据林者云称,他是坚决不想用他族之字的,即使是皇族闻氏,也不能使其折腰。所以除了与朝廷的公文来往,其余等私下用字,他皆用的是自己本家的林氏字。这是他作为一个世家子弟的基本坚持。 有些不想做官的世家子弟,一辈子都不会去学闻氏字,用的是自己家族的字。 林知皇了解之后的感想是,大济朝的世家真是闲的发慌。 创造这么多套字,真正想做学问的人,想学习,光学字就得学多久?字不就是方便人记录才发明的吗?何必人人互相为难? 文字不统一,知识真的太难传播了。 。2 绗?4绔?璋佹帉鎻$煡璇嗭紝璋佸氨鏈夎瘽璇潈 难怪世家当道,因为知识皆掌握在他们手中。寒门子弟连‘字’都不识,如何能通过学习来提高自身?如何能有机会打破壁垒,跨越身份阶级! 谁掌握知识,谁就有话语权。 如今大济朝世家当道,天子之权旁落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来林知皇还在想,该如何合理的要求林者云教自己识字。毕竟自己作为一个世家贵女到现在还不识字,实在是太离谱了,如何自圆其说?林知皇还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办法,了解这里文字的‘故事’后,她发现自己不过是多虑了。 她作为不出内宅的闺阁女子,不识得闻氏字实在是太正常了。因为林氏一族,只要是不会为官的人,他们都用的林氏字,也只识得林氏字。 林者云也以为她只识林氏字不识得闻氏字,所以如今才会向他虚心求学,若他得知林知皇连林氏字也不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日,车队一行人赶路疲乏,找到一处水源附近休息,奴仆们埋锅造饭,喂马草料。 饭毕,林知皇正在马车内与林者云学习闻氏字,比列急匆匆奔至马车前,在外禀报道:“家主,大郎君,不好了!温朗君刚才告诉小人,离仙郡方向,地面有震动之感,这是急行军才有的动静,怕是有大批追兵向此处追赶而来,已经离我们不足一里地远了!” 糟糕,是那冲天将军楚大郎派人追上来了!林知皇心中大惊。 林者云吓的站起身:“那我们快逃!” 林知皇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环儿”裴氏一直躺着起不来身,此时也慌的六神无主,见林知皇下车,怕她有事,急声喊她。 林知皇直接趴伏于地,听了一阵动静后道:“爹,太近了,逃不掉的!” 林者云吓的剧烈咳嗽起来,嘶声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吾要命绝于此?” 裴氏躺在马车里,哭声道:“环儿,别管娘,你快逃!” 林知皇充耳不闻,听完动静站起身,立即左右环顾四周,看有无藏身之处。 水源附近树木低矮,枝叶寥寥,别说别说藏匿马车,就连人都藏不住。 温南方此时也疾步跑了过来:“主公,您可有对策?” 周围众人皆都面含希冀之色看向林知皇。 林知皇闭上眼,再睁开,沉声道:“束手就擒吧。” “大郎君!”忽红着急,想立即甩下这里众人,她有信心,只护林知皇一人逃走,必能成行! 林知皇抬手制止忽红后面之言,急声继续说:“先示敌以弱,不要反抗,对方掉以轻心以为胜券在握时,趁机杀了这队追兵的带队将领。该将领一定是冲天将军的忠实走狗,不然冲天将军不会放他出来办这么重要的任务,但他带的兵却不一定是,此前他们不过是流民罢了,没经过训练,有口吃的活命就行,哪管最上面是何人,有策反的可能。” “如何策反?”林者云急问。 “开出让人难以抵御且又可信度较高的诱惑条件,群龙无首之下,再借助鲁王兵马将至一事恐吓,可行性较高。”林知皇说完此话,已经远远看到追兵的前半部分身影了,正烟尘滚滚向这边驰马而来。 温南方却并不这么看好,直接指出要害:“若该将领并不给你我说话之机,上来便行砍杀之事…” 林知皇转头认真的看着温南方的眼睛说:“若这带兵的将领素质如此之高,那我们合该命绝于此!” 林者云吓的摊到在马车里,裴氏亦是悲声而哭。 这次杀机,远比逃出郐县那次更甚,此前流民袭击不过是为粮,如今这些人却是直奔他们的命而来。若该将领直接下令兵士动手砍杀,百死无生还的可能。 。2 绗?6绔?绛栧弽 卢千户志得意满,没急着上前斩杀这伙人,而是满脸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之态,好好的观察了一把原来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人,此时面对自己害怕惶恐的模样,扭曲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嘛,没吃什么苦头。这有车有马的,这是还有余粮呢?”卢千户身上穿着千户的官袍,也不像官,说话是流里流气,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林知皇记忆卓绝,这带兵之人叫林者云‘家主’,想来之前必是林府中人。 林知皇细细在脑海中搜索,最后在记忆里一干跪伏在地的马奴中,找到这张脸。他身旁那名穿百户服的健壮青年,林知皇也搜索到了脸,是之前她不忍心当他以马凳踩踏的马奴。 窦图木着一张脸,抽出刀,陈述事实般的木声道:“如果你们真的像流民一样落魄了,还不好找你们,毕竟这一路上流民这么多,你们混在其中想找到你们可就难了。” 卢千户啐出一口痰,愉悦道:“说的不错,你们这些贵族,逃命还不忘讲究,活该死到临头!” 其实林知皇也想做流民打扮混在流民之中逃亡,但他们这一行人有弱不禁风的女眷还有幼子,特别是林者云和裴氏两人,都有病缠身,她怕如此折腾,在这医疗条件不好的时代,两人真的因此一命呜呼,所以才没有行此一计。 “你们是要束手就擒呢,还是要被乱刀砍死?”卢千户癫狂大笑,举手示意,包围着林知皇一行人的千余匪兵,齐刷刷举起手中长矛,摆出冲杀姿态,女眷们顿时吓得嚎哭的更是大声。 林知皇突然朗声喊道:“鲁王将出兵郐县,绞杀乱臣贼子冲天将军,不日便到,尔等死到临头了!” 成包围之势的千余匪兵顿时哗然,皆都慌乱起来,闹哄哄的互相议论起来,这群青壮本是平民百姓,都未受过正规的兵士训练,什么军令如山,都是狗屁。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什么都得靠后站。 这群青壮皆是从鲁王封地逃荒来的,鲁王的残暴都略有耳闻,对他的惧怕更甚对冲天将军,听到鲁王将要亲自领兵平乱,皆都慌了手脚。 林知皇见有效,继续煽动道:“若汝等愿弃暗投明,吾就竭力在鲁王面前保下汝等,让你们成为朝廷的正规军,而不是随时会被剿灭的匪兵!” 卢千户见这些下属皆有了退意,顿时没了猫捉老鼠之心,拔刀怒喊命令道:“休要听他胡言!给我冲啊!杀了他!” 千余匪兵无人再听他号令,皆都踌躇犹豫不前。 “尔等以前皆是良民!你们真的要做叛军吗?当谁的兵不是当,汝等为何要执迷不悟当叛匪的兵?为他卖命又有什么好处?” 林知皇的喊话极具有煽动性,先是以鲁王的凶残威名恐吓于匪兵,扰乱他们的心神。然后又放出‘正规军’这个活命名分诱惑匪兵。最后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告这些匪兵弃暗投明。这一套话术下来,这些原本只知地里刨食的前良民们,顿时心神大乱,倒戈之意明显。 卢千户见状大怒,直接抽刀就近杀死一名已经丢下手中武器的士兵,大喊道:“快冲,乱刀砍死这小子,若退,这就是下场!” 迫于卢千户的威胁,一干匪兵又纷纷拿起武器,再度做出冲杀姿态。 被包围的女眷和奴仆见如此多的兵戈长矛相向,马上乱矛要戳于自身,有的直接吓的尿了裤子,纷纷惊声抱头尖叫。 林知皇面上却丝毫没有惧色,字正腔圆的继续大声煽动道:“你们看啊,这些匪军将领,想杀你们就杀,为何还要替他们卖命!在正规军,绝不会有上级对下级滥杀无辜的事情发生,要杀也是军法处置,在叛匪那里就是凭一时好恶,想杀就杀,你们还要跟着他们干吗?你们不怕自己是下个被无故坑杀的人吗!” “你是”窦图此时认出了喊话的林知皇。 卢千户随即也认出了她,当即淫笑道:“原来你在这里,你可知道这几日晚上我那胯下兄弟想你想的疼的紧,爷这就抓你来好好伺候它,嘿嘿” 。2 绗?7绔?闄嶆湇 “贱奴!胆敢侮辱主人!给吾死来!”忽红突然暴起,直接蛮力撞开挡在卢千户身前的两名匪兵,横刀杀向卢千户,卢千户看见刀来,狞笑一声,丝毫不惧,也横刀与忽红拼刀杀来。 卢千户正想震慑这群不听话的兵士,这冲上来的臭女人就做那只儆猴的鸡,在合适不过。 窦图大叫:“别接刀!” 卢千户充耳不闻,两刀相接,铿锵之声炸起,火光四溅,卢千户脸色骤白,虎口被砍来的大力震裂,血染袖口,刀直接被忽红斩为两段。忽红的刀也因此豁开一个大口,显然不能再用。 忽红直接丢下刀,在卢千户被她的巨力砍的还处于震惊中未反应过来时,赤手空拳再上,一跃至他身前,快速打出一记重拳,锤爆了他脑袋,卢千户的脑花如爆球一般炸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卢千户身死。 与此同时,之前被忽红大力撞开的两名匪兵也摔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千余匪兵见状顿时哗然,皆被忽红的威猛震慑。 忽红双目赤红,狠厉的环顾四周匪兵,周围的匪兵们被她看的胆战心惊,抖如糠筛,手中的长矛都险些握不住。 窦图急速后退,与忽红拉开十步有余的距离,谨慎握刀看着她。 成了!林知皇暗暗攥紧拳头,紧绷的弦放下。 王题则被忽红的凶残惊的目瞪口呆。之前他还奇怪林知皇的贴身婢女为什么要选这样的,毕竟世家公子的贴身婢女不说要长得要多好看,但至少不能如此五大三粗,丑绝人寰吧?每天看着也不嫌辣眼睛。现在他知道缘由了,这婢女竟然如此神勇,非常人也。 温南方眯眼,在众人目光都投注在忽红身上时,他确在观察林知皇。 她在害怕。温南方很确定的这点,神情和话语能骗人,唯有肢体语言不会。 虽然她也面无表情的在观察周围匪兵的反应,但从她紧握的双手便可看出,林知皇此刻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镇定。 毕竟还小吗?碰上喜好男童的变态,也会害怕吗? 是的,卢千户刚才那明显的言语,温南方完全没有将林知皇往‘是女子’这个选项上想,他只以为卢千户性好男童,毕竟林知皇确实长得面若好女,这种性好男童的事在世家贵族中屡见不鲜,温南方也略有耳闻,没觉得有不妥之处。 其实林知皇确实是被惊到了,但不是被卢千户。她一个现代人,哪会被别人的几句荤言荤语就给吓到。 她是被忽红一拳砸开卢千户脑袋的血腥场面给惊到的。 即使她以前看过的电影,都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她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和平人士,当然需要一番时间整理心态。她已经尽量不让人察觉她的异样了,没想到还是被温南方看出来了。 适应这样的环境,调整心态,迫在眉睫。如今是乱世,若想成就一番伟业,是不容许有这样不可见血的脆弱的。 林知皇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再接再厉,以强硬的姿态劝服并命令周遭已经失去战意的匪兵道:“若吾等立即放下兵器,接受招安。吾承诺,必将汝等编为正规军。” 众匪兵的心理防线被忽红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彻底击垮,一阵稀里哗啦的兵戈落地声响起,大多匪兵抛下了手中的长矛,以示投诚。 等第一个匪兵率先跪下表示臣服,接二连三,此起彼伏,其余投诚的匪兵皆都跪下了。最后匪兵之中还站立着的,拿着武器的,只有那名叫窦图的百户,前林府的马奴。 一切已成定局,他们活下来了。 林知皇松开紧攥成拳的手,全身力气都被这场心理战的胜利给掏空了。 。2 绗?8绔?澹负鐭ュ繁鑰呮 忽红见窦图不降,立起眉毛杀气腾腾上前欲除之,被林知皇伸手拦下。 此人机敏,林知皇见他此前反应,看似卢千户为这只军队的主导者,但其实这只军队里的人,可能更服这名为窦图的马奴,林知皇好几次都见军队里的一些匪兵有偷偷向他打量的,明显是以他为风向标,在确定卢千户的命令是否执行。 忽红上前突然袭击,这窦图反应也很快,有出声提醒卢千户别接刀,是一个警觉有内秀的人,各方面素质都不错,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林知皇也看出来了,此支匪军中,与卢千户不同,这窦图,是有真心信服于他的士兵的。收服此支匪兵虽目前已成定局,硬要杀他,也恐有变。 林知皇最后向他确认:“窦图,你不放下武器吗?” 窦图如死水般的眼眸里,泛起略微亮光:“您记得奴的名字?” “记得。”林知皇肯定的答道。 窦图木讷的点点头,也不做别的攻击动作,继续自顾自的的说道:“其实追到这,奴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反正奴要死了,您可否为奴解惑?” 窦图眼里闪着执着的光。林知皇有些诧异,自己与这窦图无甚交集,他有什么问题非要自己解惑? “什么问题?” “当初您不踩奴上马,可是觉得奴身份卑贱,连做您的马凳都不配?”寡言的窦图问出这句话时,眼含泪光,显然内心十分不平静。 卢千户说的是真的吗?他们这些主人家,真的是这样看他窦图的?他的努力真的是笑话吗? 窦图以前也是武将世家子弟,后因家族贩卖私铁而获罪,全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处斩,十二岁以下男童以及女子皆沦为官奴婢,当时他刚满十岁,所以逃过一劫,辗转流落于林府,自此,在林府里当了十三年的马奴。 由贵到贱,使他格外努力,也格外在意别人的评价。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力变强,从而受到主人家赏识,渴望再次改变出身。 林知皇为这问题动容,这是一个努力在寻求自我价值的人。 “不是!”林知皇认真的看着他道:“你从马奴中走出时,吾在你眼中看到了不甘平凡的光,你是顶天立地的人,吾不忍将你用作马凳,故未踩之。” “不甘平凡吗?原来我的眼神是这样的,哈哈!”窦图哭笑两声:“顶天立地的人?原来您是这么看我的,奴满足了,谢谢您的不踩之恩。” 窦图笑,笑的满足而质朴,闭上眼睛丢下手中刀刃,引颈就戳。 林知皇看窦图准备赴死,动容之余,也越发欣赏起他的气节,身处卑微,品性性情却高洁,将信念高于生死之人,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知皇眸中闪过欣赏之意,朗声问道:“汝可愿效忠于吾?” 窦图没有等到预期中的死亡降临,而是等来一声郑重的询问。 一句汝可愿效忠于吾?不是对下人的命令,而是尊重的询问,这是对待士人才会有态度。 窦图迷茫的睁开眼,看着眼前女扮男装,风采却丝毫不逊于男子的大娘子,死水般的眼眸里放出重获新生的光。 “愿意!”窦图郑重地单膝跪地,左手攥拳放于胸口,向林知皇行了一个武将才配有的军士礼。 窦图感动的热泪盈眶。 林知皇这是将他当成士!士为知己者死! 此刻,他不再是奴,而是士。主人家认可的,士! 女人又如何?谁以士之礼待他,他窦图就终其一生,奉他为主。 一行马车队被千余兵士拱卫在其间,缓缓在路上行驶。 刚才的险境,王题现在还心有余悸,没缓过神,恍恍惚惚又再度坐上了马车,向库州方向行去。 一个时辰前还要乱刀砍死他们的匪兵,此刻竟然成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护卫兵?王题瞪大眼,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一定是早上还没睡醒!这么想着,王题一巴掌就狠狠拍上自己的脸。 感觉到了脸上传来的疼痛,王题直接目瞪口呆。坐在一旁的温南方对王题发神经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淡声问道:“怎么了?” “几句话功夫,就死里逃生了!还收服了一千青壮兵士!他的嘴太厉害了!”王题胆战心惊的咽下一口口水。 温南方眼中透出欣赏之色:“所以说,我并未看错人。” 那可不仅仅是几句话的事情。 那几句极具煽动性话里,蕴含了无上的智谋与心计,以及常人所不能及的胆气。缺一都不可能收服这一千兵士。 这林小郎君年纪虽幼,气度,胸襟,手腕皆是不缺,如今乱世当有他一席之地。 “师弟,你说我现在讨好他还来得及吗?”王题抓着温南方的手,眼中惶惶,泪花四溅。 林知皇那小子如此年幼,就能力卓绝,实在是太邪门了。 。2 绗?9绔?鏃棩涓滃崌 冬雾皑皑,北风怒号。 比列与胡三骑马并行在林知皇所乘坐的马车周围护卫。 “大娘大郎君,实在威武!”胡三回头,看着如今他们车队后面那群浩浩荡荡新多出来千余青壮士兵,兴奋不已。 有了这些士兵,逃亡路上,他们再不用提心吊胆,担心流民悍匪的袭击了。 比列拉紧手中马绳,让马速慢下来,转头撇了他一眼,寒声道:“注意言辞,再嘴瓢唤错,吾必杀之。” 胡三算是比列和忽叟带出来的接班人,功夫是不错,性子却还没磨砺好,稍显跳脱。没想郐县城乱,胡三提早接替了忽叟的位子,一朝上位,还是如此不沉稳,比列这段时间不得不好好多教导他一些。 胡三一身武艺都是比列和忽叟所教,比列也算是他半个师傅。胡三被比列训斥的当即缩了下脖子,一点不复在别人面前的暴躁模样,又乖乖给了自己嘴巴一个大嘴巴子,拍的噼啪作响,一点都不参水。 “我就是太激动了,大郎君实在是太厉害了,此次不仅能化险为夷,还兵不血刃就收了一千兵士!谁在她这个年纪,有她这等本事?”胡三现在可谓是对林知皇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郎君,不是凡人(注:古人的凡人是指平凡的人)。凡人当然不能与他相提并论!”比列眼中闪过追忆的光彩。 比列是跟着裴氏,从一品世家裴氏陪嫁过来的部曲。说实话以他的身手,作为陪嫁部曲,实在是委屈了他。 到林家前,比列在一品世家裴家中,就是众部曲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比列小时根骨奇佳,适合习武,被裴氏之父裴庭从小收养,并悉心教导长大。后裴庭在裴氏十四岁时,遭奸人陷害,意外身故,留下一家孤儿寡母,裴家五房就此败落,日子越发艰难。比列为报裴庭悉心养育及栽培之恩,对裴家其他几房投来的橄榄枝视若无睹。 后裴氏为了改善五房拮据的经济条件,为了一双幼弟能得到好的培养,以婚姻为筹码,委屈下嫁了二品世家将会被放逐的嫡子,比列深感无力,见裴氏为五房众人牺牲太多,老家主在世时裴氏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比列怕裴家主泉下有知会不得安息,也怕裴氏在林家会受委屈,于是便自请成为陪嫁部曲,跟随来了林家。 如今他在‘大郎君’身上看到了裴家主当年的风采。若裴家主当年没有英年早逝,如今该是何等成就?想到昔日文武双全,意气风发的家主裴庭,比列伤怀。 ‘大郎君’不愧是裴家主的血脉,他比列一定要护好‘大郎君’,必不让她重蹈裴家主的覆辙。 马车摇晃,林者云此刻心乱如麻,既激动又惶恐。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在他女儿身上,看到了权欲之心。 林者云内心做了颇多挣扎,细细观察坐在一旁的林知皇最后竟发起呆来,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女儿:“环儿,你是何打算?” 林知皇也不打算瞒着林者云,直接道:“我欲取天下。” 同在马车内的裴氏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林者云得到确定答案,剧烈咳嗽起来:“你疯了!你真把自己当做男子了吗?即使你一辈子不嫁人,要女扮男装,这队伍中,这些部曲,这些奴仆,还有那马奴窦图可都知道你是女儿身!” 林知皇霸气回道:“知道我是女子又如何?我本就未准备一辈子都女扮男装!如今男装行事不过是为了方便。女子便要不得这天下了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千言万语,道不出林者云此刻内心中的震撼。 如此神人,怎会是他林者云的女儿? 林者云呆呆的转头问同样被林知皇的大志向,震惊的呆掉的裴氏:“夫人,你当初怀环儿时,做的胎梦是什么来着?” 裴氏呆呆地回道:“好像是,旭日东升!” 。2 绗?0绔?鐝簳鍒濇垚 天色渐黑,已不能视物,不宜再赶路。林知皇命令众人停下原地休整,埋锅造饭。 这收服的千余兵士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看他们之前来围剿他们这一行人时所展现出的素质,用外强中干形容他们再贴切不过了。 这群兵吓唬吓唬外人还行,若真打起仗来,立即就能成为一帮溃逃之兵。 收服这些兵士之后继续放任不管,他们立即就能成为危险源,威胁己身安全。现在这千余青壮需要立即打散成伍进行训练,以防之后再发生哗变。 林知皇唤来温南方,窦图,胡三,比列等一干人,开启了在这个时代第一个小会。打天下,其实跟开公司是一样的道理,首先都需聚拢一批骨干型人才。 林知皇欣慰的扫视坐在火堆旁的这几人,这些都是她打天下开创盛世的第一批骨干人才,需得好好培养赋能才是,就先拿这一千兵士练手。 “我见这支兵皆为青壮,身上皆穿铠甲,也皆配有武器,马匹也配备了近四十匹,冲天将军这是派了最精锐的一队士兵出来追吾等吗?”林知皇看向窦图问道。 “回郎君,是!冲天将军命卢千户务必带回郎君之父的头颅。”窦图恭敬答道。 胡三得意大笑:“那狗屁冲天将军一定想不到,郎君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一千兵士收服了。这些兵还都配有兵器和甲胄,如今郐县的兵甲可不多,那反贼该肉疼了!哈哈哈!” 比列哼笑:“装备倒是精良了,人心不齐又有何用?” 温南方没有得意忘形,适时提醒道:“主公,找个合适的位置驻扎下来吧,在那等待鲁王领兵前来如何?之前往库州方向逃是因为恐那冲天将军前来追杀,如今危机已过,可以不必再赶路。正好也可借此机会,训练那批新招安的民兵。” 林知皇点点头,问:“现在粮草几何?” 温南方早已清点过粮草,游刃有余的回道:“这批匪兵前来追击时,自身有带补给,粮草可供千名兵士消耗三十日,按鲁王的行军速度,应十五日内便可到此处。粮草如今不是问题。” 林知皇心里有数了,暗暗点头。温南方处理政务的能力真是不错。 “窦图,汝与这一千兵士待的时间最长,对于这一千兵士你有何看法?”林知皇再次看向窦图问道。 “散兵游勇不成气候。”窦图是真看不上这群兵士。 林知皇此前已经向林者云了解到窦图的身世,知道他有为将的潜质,故有此问。 林知皇深觉捡到宝了,这可是世代家传的将军苗子,比后面慢慢摸索上来的将军就高很多。林者云确说罪臣之后马奴出身不堪重用,林知皇对林者云观念中固有的身份有别论调不想再听,什么血统出身的,都是世家贵族弄出来洗脑别人,标榜自身的东西,有无能力才是根本。世家子弟们要是也是没有学习的资源看看?是何模样。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学习改变自身,什么血统?可笑的很。 林知皇问完窦图,又转头问温南方:“你呢?有何看法?” “需先进行打散,伍伍成列,然后再行操练,可防止哗变。”温南方淡声说道。 温南方说的话虽短,但精简干练,句句直指要害。 对于做过公司老板的林知皇来说,她太喜欢这种下属了。废话少,句句重点,可以为她省下多少时间?她最怕的就是那种废话一箩筐,半天说不到重点的下属! 由此看来,温南方至少逻辑能力非常强,这综合素质真不错。林知皇越来越满意他了。 林知皇骤然站起身,威严有力的吩咐道:“窦图听令,即刻将这一千民兵打散编队!一什(注释:一什为十人)里不可出现同村同乡两人,防止其勾结串联,更有力于训练他们的服从上令,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 “诺!”窦图立即单膝跪下捶胸行礼应诺。 林知皇满意的点头,随后正色道:“窦图听封!因汝招安有功,即日起脱离奴籍,特封汝为郐县县尉,掌郐县守城军兵马!” 窦图激动得满面通红,单膝跪下听封。 林知皇继续封赏:“胡三、比列听封,因汝等守卫有功,即日起特脱离奴籍,特封汝等为百户。” 胡三、比列同样激动的单膝跪下听封。 “誓死为郎君效命!” “温南方,即刻草拟好窦图、胡三、比列三人的任命文书,到吾这加盖官印!”林知皇现在算是彻底将林者云这个县令给架空了,代他行使职权。 “诺!”温南方也略显激动叉手行礼道。 林者云眼睁睁的看着林知皇的草台班子成立,堂而皇之的将他的官印拿走,在新鲜出炉的三份任命文书上盖上他的官印。 多么荒诞,林者云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自己的女儿夺权。划重点,是女儿,非儿子。这世道真的变得如此快吗?奴为士,女为主!林者云表示他腿脚慢有些跟不上世道的变化速度。 林者云决定放弃抵抗,接受现实,躺平安心养病,诸事不管。对延年益寿或许有奇效。 。2 绗?1绔?娆茶澶ф祹鏂囧瓧缁熶竴 翌日,一行人行军到傍晚,终于找到一处较大河流,此处有水源地,适合长期驻扎。林知皇决定就此驻扎,静候鲁王领兵而至。 这批匪军从庫县追击而来,带了不少辎重补给,其中就有大量可供安营扎寨的帐篷,解决了林知皇等人的燃眉之急。他们再也不用住那用帷幔搭成的小矮棚了,终于住上了,宽阔保暖的大帐篷。 驻守营地期间林知皇教了窦图一套现代化的训练兵士的方法,是从‘现代’的记忆里翻找出来的资料。 当时是因为她看了一部军旅题材的电视剧,对军人的训练体系方法感兴趣了,就搜来了相关资料看了看,想着能否运用到她公司的管理体系中。若按她原来的记忆力,当然是记不得那么清楚的,可如今她有电脑储存器般的记忆力,只需翻找出当时的记忆,就可再将那些看过内容再默写下来。 考虑到术业有专攻,林知皇没有细细再研究这份训练之法,只是进行了誊抄与转交。专业事交给专业的人,窦图作为武将世家的后代,本身就具备先天基础,这份训练之法,不管是运用还是改进都该比她做的更好,也更合适。 开公司,最忌讳老板一个人把什么都给做了,那员工做什么?员工没有成就感,对这个公司就不会有所属感,更不会有情感上依恋寄托。千万不要抢下属的工作,这样既累了自己,也是对下属不信任的表现。等别的公司来挖人时,他随时都能跳槽别投。 一个真正的掌舵人,只需做好规划,定好目标,把握大的方向,进行资源整合,保证大家这艘载满共同理想和利益的大船能一直杨帆启航,去往更大的海域航行就是成功。这打天下,是一样的道理。 窦图从林知皇这拿到这份训练之法,细看过后,如获至宝。对林知皇如此不藏私的倾囊相授,感激涕零。在这个时代‘知识’是一种重要资源。世家为何搞出那么多套字?归根结底为的就是不向外人流通本族的知识,对外进行知识垄断。 寒门为何难以晋升?因为他们很难掌握前人的知识,一切都需靠自己摸索。世家则不同,他们能躺在前人的知识上学习,再进行深挖研究,一代又一代的培养出更优秀的子弟。 林知皇能如此不藏私的教他这些,让窦图怎能不感动?为了报答林知皇知遇之恩,也为了向她展示自己的能力,窦图卯足劲日夜不歇地分批训练这些民兵。 窦图本身就是武将世家出生,只是缺乏自信而显得有些泯然于众人,内秀无人得知,如今找到自信,又掌管了一千兵马,周身气势大盛,很有些为将者才有的气度和风范了。 林知皇想打破大济朝世家垄断知识的这一不健康的社会形态,培养出更多的知识型人才,让人人都能有学习的机会才是解决之法。因此她想在她的势力所属范围内推行简体字,让文字能得以统一,以后她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哪里,简体字就推广到哪里! 士族大家,世代经学,不仅把持了文化领域的话语权,在朝廷也瓜分了高官要职,并且形成了世袭制度,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无穷尽,都享受特权。从而导致了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频频而出,那向匪军投降的庫县县令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人物。 尽快的让这里文字形成统一,打破知识垄断。更有利于削弱世家的影响力与实力,在她看来,如今乱世,表面上看来是诸王之乱导致的,但天子政权不稳,大权旁落,与世家各自专权专制脱不了关系。 。2 第27章 逃往库州 “逃了这里师兄要去哪里?”温南方反问。 “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在一稚童手底下臣服!”王题想到那日情形,恨声道。 “那师兄走吧,我决定跟着他。”话落温南方也不多言,抬步跟上前方一行人。 王题气的在原地跺脚,小跑几步跟上温南方急道:“师弟,你这是作何?你真的臣服于他了?” “错了,不是臣服,而是苟且。”温南方淡声道。 “所以我们才要趁此绝佳时机逃啊!不然还要继续在他手下苟且偷生?”王题急的快跑两步,挡身在温南方面前,强行不让他再跟前面的一行人走。 温南方被他挡住去路,被迫停下脚步,无奈的看着王题叹口气:“师兄?你莫不是忘了在他们上山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我们有多少日,没有吃过饱饭了?林者云能这么大方将粮给了那群叛奴,就说明他们在山下还有退路。我们跟着他们走才有活路。” “我们逃去别的县!”王题提议道。 “我们这八人只身上路?现在山下处处都是逃荒的灾民,存粮有吗?此时逃走,退路在哪?我们还有别处可去吗?还要继续颠沛流离吗?还是我们继续再折返盛京?你我身上还有银钱吗?” 王题被温南方几个尖锐的问题,问的一瞬间无话可说。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上的露山,此时王家覆灭,他还有何处可去?林者云一行人那时带着粮躲上山,其实也是变相救了他们。不然他们早在露山之上待不下去,下山加入了逃荒大军,真的要成为流民了。 王题沉默,温南方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跟着前方人前行。 忽红见到王题于温南方似在激烈的争执着什么,小声对林知皇提醒道:“大郎君,那两人不知再密谋什么,需不需要派两人看着他们,以防他们逃走?” “不用。”林知皇轻笑:“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要有处可逃,此前也不会躲到露山之上了。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也无存粮。只能跟着我们,何必浪费人手?他们会自己跟上的。” “就怕他们犯傻”忽红小声嘟哝:“您如此好,臣服于您是他们的福气,一副受辱的模样,着实可恨!” 林知皇被忽红的发言可爱到了,笑着摇摇头道:“王题傻,他师弟可不傻。况且,现在他们真的要走,以我们如今的人手也拦不住,端看他们怎么选择吧。” 忽红点头,不再关注温南方一行人,开始小心注意起周围安全,以防蛇虫袭击林知皇。 林知皇拨开挡在身前枯树枝,回望温南方一眼,正好与温南方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对他一个挑眉,便轻描淡写移开视线,继续前行。 这是吃定他们了?温南方抿唇,一言不发继续跟上。 因为叛逃奴仆过多,留下的部曲和奴仆只剩零星几人,足足分了三趟功夫,才将一应人于物什全部运下山。 当时上露山时只用了半天功夫,此时下山,运人加上运东西,林知皇一行人,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全部下得山来。 至露山山下,天色已黑,众人皆饥肠辘辘。 万幸,当日上露山之时,林知皇有秘密安排比列,在山下洞穴之中藏了一成的粮食,以作应急之用。知道藏匿地点的人皆是心腹,那伙叛奴不知藏匿之处,此时取出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林知皇舍弃粮食后,如此淡定,温南方早就料到她应有后手,果然,她下山后就带领众人找出一处藏粮之地。 如今乱世,金银珠宝等物都如石头,只有粮食乃重中之重。兵荒马乱之下,还能行一步,看十步的人,当为人杰。 林知皇让奴仆埋锅做饭,先让众人歇息片刻,得以饱腹后,又命胡三带领除比列外的一行部曲,去取回之前分开藏匿的马匹和车厢。逃亡路上,带着一干女眷,车厢必不可少。 山下众人在林知皇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开始各司其职,进行逃命筹备。 温南方看着那安排众人该行何事的瘦弱身影,眼底眸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两个时辰后,胡三带着八名部曲以及六辆马车,回来汇合,其余众人也已吃饱喝足。 “怎么就六匹马了?”林知皇见马匹数量少了一半,大皱其眉。回来的这批马匹也瘦了很多,完全不复当时在林府看见时的健硕。 胡三自责的低头回禀道:“因为怕这些马匹逃跑,奴将他们分散栓与一片树林中,因久不下山照料,有些马匹将附近的草植吃完了就饿死了” 林知皇懂了,不再纠结,吩咐道:“无事,你做的很好。多准备点草料,逃亡路上,还用的上这批马!” “诺!” 众人收拾片刻,即刻离开了露山山脚下,往鲁王的封地,库州方向逃亡而去。 绗?3绔?鍏充簬鍘曠 林婉娘眼泪立时吧嗒吧嗒落下,雨带梨花般的抽泣道:“凝小娘,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担心阿姊” 翠霞一巴掌扇在自己女儿脸上,双手攥紧她细弱的双肩一把将她提拉起来,摇晃着她厉声道:“说了你没有阿姊,只有阿兄,除非你想让我们这一帐子的人都陪你死无葬身之地!” 林珍娘在一旁见姐姐被打,吓的大哭出声。 清云见帐篷里的动静闹得太大,怕被外面守帐的兵士听了去,同样焦急的捂住自己女儿林珍娘嚎哭大张的嘴,狠厉的用眼神示意林珍娘不许再哭。林珍娘立时被自己小娘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大声嚎哭。 翠霞小声且严厉的对着捂着脸,哭的雨带梨花的女儿再次强调道:“那是你阿兄,那是你兵不血刃就能收服一千兵士的阿兄!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当世俊杰何须用你担心?你也担心不上她!” 凝露嗤笑:“奉劝你快收起你的这些小心思!想让那位难堪?自以为拿捏住了那位的把柄?旗鼓相当的有对方把柄,那才能叫拿捏。差距巨大的两人,你有对方把柄,还蹦跳着不知收敛,那叫找死!!” 清云见外面的士兵并无察觉到帐内异样,总算放下心。 清云放开林珍娘,扶起林婉娘,温柔地用手帕为她擦干眼泪,轻声道:“乖,别找事,你如今还嫩了点,你现在玩的都是我们这些老手玩腻了的。那位不是你能攀比的人儿,天上的皎月与这地上的杂草有着天壤之别,就算她落魄了你也只有更落魄的份!别耍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林婉娘被自己的小娘和另两位庶母吓得不轻,顿时什么小心思都没了。这回是哭都不敢哭了,煞白着一张脸,瑟瑟发抖。 在几十名姬妾中,就她们三人能带着自己的儿女,平安跟着林者云从郐县中逃出来并且活到如今,哪个能说她们不聪明呢?那些能跟着林者云活到现在的旧仆又有哪个不聪明呢?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而那些不聪明的,不是留在了郐县里,就是死在了露山之上。 在此驻扎八天后,这天气越发冷了,河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因天气寒冷,每当解决生理需求时,都能让人欲仙欲死。 林知皇让两名丫鬟在栖息的冰河边搭了一处帷幔遮挡,在其内解决大事。 从帷幔中出来,林知皇已经被冻得手脚麻木,脸色青紫,可见气温有多低。 太冷了,林知皇搓搓手,呼一口热气在手上,看着河面上的凝结冰层,她不由想,这么冷的天,不知在路上又要冻死多少逃荒的灾民了。 “大大郎君”月桥和另一小丫鬟,收拾完林知皇的米田共,哆哆嗦嗦的开口唤道。 啊,她们刚看完她的米田共,她现在不太想和她们说话。 每当这刻,林知皇深深的怀念现代的马桶,轻松一冲,后患无忧。而现在嘛是社死现场没错了,看过她的米田共,她们还会觉得她这个主人睿智无双吗?不会看到她的脸就想到刚刚收拾完的米田共吗?哦,不,但愿她们脑子里没有吐槽弹幕。 米田共每个人都会有,神,也是会拉米田共的。淡定,要淡定,一定淡定,一定要淡定住。林知皇给自己不断催眠。 林知皇终于加厚了自己的脸皮层,收回了放在河面上的目光,转头回看这叫月桥的小丫鬟。因为她身边的忽红虽说是贴身丫鬟,更多的职能却是护卫,不会精细的伺候活。注意到这点的裴氏怕林知皇不方便,所以这月桥,便被裴氏调到自己身边来伺候。 这小丫头来了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她表现的怕得紧,说个话都哆哆嗦嗦不利索。 。2 绗?4绔?楗胯檸 林知皇想到她在现代不过还是初一的年纪,柔和了神色安抚道:“别怕,有什么说就是。” 月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立即快速说:“您的厕筹,只剩最后一根了,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用一根丢一根了。” 月桥边上还跟着个次一等的小丫鬟,听到月桥终于说出了口,忙不迭的点头,表示此言不虚。她们真怕大郎君下次再用时,把最后一根厕筹也给丢了。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这种东西?后面大郎君用什么来解决这腌臜物?难不成还要用别人用过的?想也知道,大郎君不可能用。 那最后这一根厕筹就不能丢了,要循环利用上。是真的等不得了,要出言提醒大郎君了。 不然下次大郎君解决完大事,还是把用过的厕筹丢掉,最后一根也没有了,再说可就晚了。 “重复利用?所以用完洗洗在用?”林知皇脸色的淡定表情龟裂。 月桥身边的小丫鬟点点头:“大郎君不必忧心,用完后您插上面就好了,奴婢会给您洗的很干净的,保证下次用还跟新的一样!” 厕筹?那挖屎的木竹片子?循环利用?用完插插上面?林知皇脑海里立马有了画面感了,这是要插米田共上香的节奏吗? 林知皇心里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正待说话,忽然鼻尖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嗯?脑海里想想现场还能闻到味道? 不对,这味林知皇抬眸远眺,眼前不远处出现一片黑影。 是熊!好大一头黑熊!出现在两名丫鬟背后十米处,正小心谨慎的在往这边走来。两名丫鬟正对着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情形。而林知皇却是面对着这头悄然走进的黑熊,看清它的身形后,脑海中纷纷乱乱的米田共顿时被一秒清空,林知皇表情立时严肃下来,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周围环境,寻找可紧急避难的地方。 忽红刚才被她打发去大帐里休息了,士兵们又都在另一面操练,因为是林知皇是出来解决生理需求的,林知皇也没和人说自己要去哪。情况十分糟糕,能救援的人可能发现不了这边的情况,后面发现也是晚了,黑熊离她们实在太近了。 这头黑熊十分高大,但却瘦的狠,明显是在山中没食物吃了,饿狠了,下山来捕食的。悄然走近她们三人一点动静都没发出,说明它已经把她们三人当做捕食对象了,怕惊扰她们,所以动作放的很轻的接近此处,就怕她们发现逃跑,想一击致命,故有此行为,如今离她们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嘘!”林知皇出声阻止两个丫鬟继续说话,小心谨慎的往冰河边退了两步。 月桥和那个丫鬟不明所以互相对看,不过是说厕筹之事,大郎君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胡三正好有事来找林知皇禀报,见林知皇站在河边似在和两个丫鬟说话,从林知皇侧面行来,还没进前,就注意到林知皇的异样,朗声问:“大郎君” 林知皇不动声色的抬手,制止胡三接下来的问话,修长白皙的手指转动方向,指向两名丫鬟后方十米远的位置,示意他看。 胡三转头看去,随即脸色大变,手立时没有丝毫声响发出的抓上腰间的刀柄,全身弓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怎么了?”小丫鬟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看看大郎君,又看看额上布满汗珠严阵以待部曲胡三。 黑熊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正在小心谨慎的接近中,目光紧盯着林知皇三人,不去看又出现的胡三,胡三个子高大,在猛兽捕猎时,优先会选择相对弱小的猎物,来确保自己捕猎能一击即中。 月桥怂怂鼻子,也闻到了黑熊身上的腥臭味,奇怪道:“好臭,什么味道?” 说着月桥就要转身回头。 “别动!”林知皇立即制止月桥,月桥果然不敢再动,也紧张起来,不过是被林知皇严肃的表情吓的。 “听我说,别回头。等会我喊一二三后,一起都往冰面上跑!”林知皇小声嘱咐她们两人,边说边谨慎的往后退。 “大郎君,这是怎么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要做什么。跟在月桥身边的那个次一等的小丫鬟性子活泼,边问边转头。待看清身后悄然走过来的黑熊后,顿时脸色大变,抱头蹲下惊声尖叫。 。2 绗?6绔?闄╁喌 若不是冰面有潜在危险,刚才黑熊不可能放弃扑咬林知皇。 温南方凝眉,他们现在驱赶饿兽显然不现实,只能过去杀熊,不然等这黑熊吃完那小丫鬟,谁能保证它的下个猎物不是趴在河面的主公?因为林知皇和熊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月桥,别动!”见小丫鬟身死,黑熊在专心致志的进食了,林知皇懊恼地趴在冰面上,出声提醒还活着月桥,能救一个是一个。 看着那被熊吃掉内脏的尸体,林知皇面露不忍。有些人就是这样,遇到事情,一点也不理智,放任自己失智,害了自己,还连累了他人。 月桥不敢动,只是眼神转动,满眼泪花的看向冰面上趴着的林知皇,话也不敢说,满眼的祈求之色。 “别怕!别动!别出声,千万别动,我会救你的。”林知皇镇定轻声安抚她。 月桥无声流着眼泪,微微一点头。 月桥此时的状况不妙,离黑熊极近,只要她一动,正在进食的黑熊,必然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岂有不袭击之理? 林知皇刚安抚完月桥,冰面上便传来微微的嘎吱声响,不好,河中央的冰太过薄了,随时都有可能会裂开,这个天气若掉入冰河的话 林知皇躺倒在冰面上,冰水从裂缝中渗透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裳,林知皇立时被冻得浑身颤抖,嘴唇发紫。 林知皇也不敢再动弹了,尽量放松躺平,让自己受力面积变得更大,防止冰面再继续破裂下去。 这黑熊身高五尺,又是饿极,攻击力极强,谁能控制住它一击杀它?!温南方不住在心里思考对策。 “忽红,若那头黑熊不正面反抗,你能否一击杀死它?”温南方制止住正准备单枪匹马冲上去的忽红,冷声问她。 “黑熊是猛兽,即使体大反应也敏捷,它怎么可能不反抗?”忽红被温南方拦下,面色越发焦急,就怕晚一步,让主公深陷危险。 窦图也拦住忽红:“你不能这样冒然过去,畜生不能以常理推断,若激怒这头黑熊,它抛下近在咫尺的月桥,直接冲上去撕咬主公怎么办?主公离它太近了!忽红,你冷静点,听温南方的,他可能有计!” 忽红不得不停下脚步。 “忽红,你回答我便可。”温南方坚持问道。 “若它不反抗,以我之力。攻其不备,定能直插它要害。”忽红被窦图提醒,想到林知皇平时对温南方评价颇高,也耐住了性子,回答了他,想着他聪明,也许有办法。 温南方得到忽红的回答,转头继续问窦图道:“窦县尉,你是否有挡住这黑熊的两击之力?” 窦图立即答道:“使出全力,挡住这头黑熊两击,应该没有问题!” 温南方听言后立即安排道:“窦县尉,趁那头黑熊还在进食,你去吸引挑衅那头黑熊,争取让那头黑熊主动对你发出攻击。在黑熊对窦县尉发出攻击之时,忽红你从后方偷袭它,它那时后门大开,务必一击杀之。” 窦图和忽红听言眼前一亮,按温南方所说,确实胜算极大。两人当即点头应允,各自握紧手中武器。 两人依计小心靠近正在进食的黑熊,窦图行到黑熊正面八九步处,举起大戟扬声对黑熊呼喝挑衅,黑熊立即停止进食,抬头对窦图威胁咆哮,窦图丝毫不惧,依旧举着大戟对它呼喝,黑熊被激怒,放下嘴边的食物,张开血盆大口,向窦图扑去,窦图当即横起大戟抵挡。 忽红趁此机会从黑熊后方奔出,一跃而上,举起手中长矛,按先前商量好的计策,从背后偷袭黑熊。 黑熊咬到窦图的大戟上,见一击没有得逞,再举起熊掌袭向窦图,窦图双手握紧大戟,阻止黑熊咬上自己,又迅速侧身躲过黑熊猛抓来的一爪。 黑熊见两击不成,还待再攻击,一长矛从后方迅速袭来,直插入黑熊后心,然后用力一转矛头,将黑熊的心脏搅得稀碎。黑熊仰头痛嚎,身体抽搐两下,笨重的身体应声而倒,地面都颤抖了两下。 正面抵挡黑熊两次攻击的窦图有些脱力的半跪于地,刚刚和黑熊角力的双手因方才用力过猛,此时还在不停颤抖。 见黑熊身死,月桥终于支撑不住,两眼向上一插,不再坚持,全身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林知皇趴在冰面上见此情形,大声呼:“杀的好!” 胡三见黑熊死透,顺着树干迅速滑下。 忽红刚杀了黑熊,立即就往河冰面上奔去,欲将林知皇拉回来。胡三见状背后又被忽红贸然之举惊出一层白毛汗,眼疾手快冲撞过去,用身体挡住忽红的去路。 胡三被忽红的冲力撞得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痛声道:“不能去,冰面危险!” 林知皇见状,大声喝止:“忽红不要过来,冰面要碎了!” 忽红吓的果然止了脚步,不敢再鲁莽行事,在河边急得跳脚:“这该如何是好?” 。2 绗?7绔?姝讳骸鏃犲涓嶅湪 胡三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来,捂着胸口,心中直道这忽红的力道怎么比那头黑熊的力道还猛,他刚才和黑熊对了一击都没忽红此时一撞给他带来的伤势重。 林者云和裴氏此时也被奴仆搀扶过来,见林知皇趴伏在河中央的冰面上不得动弹,冰面上已经隐隐见到细碎的裂纹,不由大急。 “快想办法救人!”林者云急声道。 裴氏又六神无主的哭了起来,搀扶着她的罗婆不住轻声安慰裴氏。 林知皇趴在冰面上见状也立即安慰裴氏:“娘,你别急!黑熊都死了,危机已经过去。找根绳子丢给我,把我拉回来就可。” 林知皇自己身处险境还如此冷静的态度,顿时安抚了不少人的情绪。 王题在此时正合时宜的抱着一捆粗绳跑了过来,比列立即接过那捆粗绳,手上打几个旋儿,扬手一抛,正好将绳头这一端落在林知皇手边。 林知皇对这种准头叹为观止,不敢耽搁,双手抓上绳头,不一会儿便被忽红与比列合力拉回岸上。 她刚一离开河中央,那里的冰面便完全裂开了,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时节掉入冰河中,恐难再捞起,岸上人因冰面层不稳固而不好施救,落水的人又有可能,不能再在冰层破洞处冒头,其他可冒头处又被冰面阻挡着,就很难再露头呼吸了,即使会游泳,也是非常危险的。 林知皇终于重新站在地面上,周围不少人都大松一口气。 裴氏更是跑过来一把搂住她,哭的泣不成声,林知皇安抚的拍拍裴氏的后背,转头看看河边倒地身死的黑熊,再看看破了一个大洞的冰面,也心有余悸的暗呼出一口气。 从到了这里,危险可真是无处不在呀,林知皇心道。 胡三此时终于缓过点气,揉着可能已经被忽红撞得青紫的胸口站了起来。比列给了胡三一个赞许的眼神,刚才要不是他替林知皇阻了那黑熊一下,林知皇哪有时间逃到冰面上,此刻又焉能还有命在。 林知皇见胡三站起来,便知他已无大碍,吩咐道:“胡三,那丫鬟带几个人收拾一下,好好安葬了吧。” “她活该!收什么尸?坏事的丫头!要不是她胡乱尖叫,怎会陷主公于险地!”胡三对这身死的丫鬟很有意见,当时主公都吩咐她别回头了,还浑然不在意往后看,看了又尖叫惊扰到黑熊,要不是大郎君反应快转身就跑,差点让他胡三来都不及对大郎君施救。 当时险况真的是千钧一发,惊的他现在背后还凉嗖嗖的。 刚表扬过他的比列立即就瞪了胡三一眼,胡三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不甘不愿道:“诺!” 林知皇点头,继续吩咐道:“罗婆,去安排一下,另一个昏倒的丫鬟也抬下去,让郎中给好好看看,休息几日再过来我这里伺候!” “诺!”罗婆也是很担心她的养女月桥的,感激的跪下给林知皇行礼磕头。 “环儿,这些事都交给下人去处理吧!你衣衫都被冰水打湿了,这可怎么受的了,快和阿娘回帐篷里换了去!”裴氏担忧林知皇,拖着病体拉拽林知皇被冻得冰冷的手,硬是将她拉进了帐篷里。 林知皇无奈的任由裴氏将她拉扯进帐篷里。 不过是出来解决一下‘人生大事’,自然法则就搞出这么多危险等着她。老天爷这是不玩死她不罢休啊! 此次就算教训,以后行事要更要小心些,走哪都必须带齐人手才行。 “师弟,今日可多亏了你我,我们也算救了这小子一命,是吧?”王题对自己当机立断拿绳子来一事自得不已。 温南方撇了他一眼,转身也回了帐篷。 “唉~师弟,我在和你说话呢!”王题追上温南方,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窦图因为正面对敌黑熊,黑熊虽然没有咬到他,但那两次攻击冲势力道极大,也受了些内伤,快步回了自己的帐篷疗伤去了。 忽红再不敢离开林知皇半步,紧紧跟在林知皇身后看着她入了帐篷,便守在帐子门口,半步不挪。 比列又教训胡三去了,哪有主人说话,下人还话多的道理。 林知皇一走,一时之间,各人有各人所忙之事,唯有林者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空虚的很。 林者云此刻心里活动,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这难道就是,被无视的感觉? 。2 绗?9绔?鍖箯 林知皇高兴的哈哈大笑,人才啊人才,乖乖的都跳到她的碗里来吧! 这种技术人才,她林知皇怎能放过。以前是她忽视王题了,这才对嘛,作为温南方的师兄,温南方都如此优秀,他不该只是一个低情商的棒槌嘛!没有一点闪光点的话,两人怎么可能成为知己好友。朋友圈这东西,向来是物以类聚的嘛!失算!失算!还好现在发现的不晚! 林知皇兴奋异常,王题却感觉一点都不好,觉得林知皇在讽刺他。 在这个时代,工匠乃贱籍,他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好摆弄这些木头时常为人所耻笑。第一次有人因为这个夸他,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在说反话。 这比那些直接嘲笑他的人更可恶!枉费他一番心意,枉他之前还觉得他这小子不错,与他父亲不同。 “看来你不想要,算了,拿来。”王题恼羞成怒,欲夺回林知皇手中的战车。 林知皇连忙躲开,跑到忽红身后躲藏,有忽红在前,王题果然不敢再上前抢夺:“如今送了给我,就是我的,怎么还能拿回?” 王题拿躲在忽红身后的林知皇没得法,恨的眼眶通红,像是要哭了,抖唇道:“你这小子,嘲笑于我!” “哪里有嘲笑之意!我说真的!你很厉害,我很佩服!你是不是喜欢做这些?战车小的会制作,等比放大再制作应该也不成问题吧!你喜欢哪些材质的木头?你还会做哪些东西?需要哪些工具?你说出来,我都满足你,你要和你师弟一样,投效于我吗?”林知皇一连抛出许多问题后,急切的上前握住王题的双手,正视此人,两人双目视线对上,招揽他的态度认真且诚恳。 王题看懂了她眼底的认真,心底被狠狠触动的一下,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这小子还真是在欣赏他呀,不是反讽。 王题瞳孔地震,在自己心动防线动摇之际,最后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林知皇的手,讽刺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休想要我认你为主!” 忽红柳眉一竖,上前就要教训这敢对主人无礼的小子。 王题见忽红此架势,明明怕的身体微微向后瑟缩一下,还是强自镇定的硬顶道:“怎么,又想杀我?” 林知皇笑笑,收回自己被王题甩开的手,毫不在意的转手拦下忽红,轻笑道:“怎么舍得杀你,无事,我可以等,你慢慢想。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话落,林知皇带着王题送给她的木质战车,心情颇好的离开。忽红等了王题一眼,转身也跟着在林知皇身后跑出帐篷。 温南方追了出来,解释道:“主公,师兄他” “无事,我不急,你师兄性子单纯,些许小事,我不会与他计较的。”林知皇抬手制止温南方接下来的话。 温南方松了一口气,拱手道:“主公大度!” 林知皇笑,人才嘛,想收服,当然要多花些功夫的。 民兵进行打散训练后,军队面貌明显有所提升,窦图统管全军,比列和胡三各管一屯兵力,经过几天时间的系统操练后,不谈军阵,这伙民兵军行令止已经可以做到了。 林知皇见了这一千兵士终于有了点军队的样子,心里压力总算小了些,一放松心神,这羸弱的身体就支撑不住,小病了一场,咳嗽起来。 林知皇想想刚穿来时锦衣玉食的生活,对比现在这缺衣少药日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天气太冷,在这荒郊野外,林知皇虽然有衣服换洗,但身体已经超过二十日没有洗澡了,太难耐了。如今一咳嗽,林知皇更想泡个热水澡了。 但想洗澡这件事明显也不现实,想在这荒郊野岭的寒冬腊月天洗澡?是嫌弃自己活的太长,在这缺医少药的时代,真的受冻导致邪风入体,很可能会为这爱干净的毛病而丢了性命。 无法,泡热水澡终究是奢望,这段时间林知皇都只用热水洗了手和脸。 。2 绗?0绔?鐪熷績璁や富 能洗手和脸,这都已经很奢侈了。 驻扎地旁,那处河面早已冰封,越是河边,冰层越厚,平时取水,皆是由兵士们费九牛二虎之力,凿破冰面从冰洞里打水出来用的,还因此意外收获了不少挤到洞口吸氧的鱼,可用作饱腹。那日杀死的熊因为吃过人,林知皇就没有将它当做食物,勒令其他馋野味的士兵也不许碰。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就收不住,在缺吃的,有些底线还是不能破的。 乱世时期,因缺衣少食,杀人烹肉之事屡见不鲜,她手下的兵一定不能如此做,这是铁律,违之力斩不待。 说到水,不要以为在河边,有水就可以随意用水,在这寒冬腊月打出来的水,冰的很,需用柴烧热才能使用。 何为逃荒?逃荒顾名思义就是什么都没有,一个荒字代表了所有,柴?哪来的干柴木枝给你烧?能砍得一些木柴,够他们这伙人能埋锅造饭就偷着乐吧。 洗澡?看看温南方和王题这两个世家公子,现在还蓬头垢面一副流民模样呢。 林知皇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他们俩到底长啥样,因为他们都不洗脸的,她严重怀疑他们是故意的,毕竟现在这落魄模样,缺衣少穿的,衣服也没有合适他们换的,身上还是那个埋汰样,只能把脸洗干净给别人看,以后别人认出他们来,简直就是黑历史。 支撑这一理论的依据就是,这两人的手都洗的干干净净了,当真是世家公子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漂亮的紧,与他们满是泥垢的脸,严重不匹配。 林知皇无语至极,也不知是说这两人不在意形象好,还是太在意形象好。脏着一张脸,难道就不是他们了么? “这不是林氏字,这是何字?”温南方一句话将正盯着他手发呆吐槽的林知皇给拉回思绪。 林知皇心道,学了这么久,他终于发现了啊,总听他叫简体字为林氏字,她怪别扭的。 温南方认识40多个世家的字,没一个字体,是如今学的字这个模样。 起先他学时还以为这是林氏字,毕竟林家不是一品世家门阀,他确实没有见过林氏字。林知皇提出要教学他此字时,他还以为林知皇是用林氏字用惯了,想培养下属也会此字,好方便以后君臣交流。 没想在今日,无意间看到了林者云的手写批注,细问后,才发现以往所学,根本就不是林氏字。 若此字不是林氏字,主公为何教他此字? 这是哪来的一种字?莫非是这小主公亲自创的?温南方立即又在心里否认这一猜想。 这不可能,林知皇再如何天资聪慧,造字是一项大的学问工程。他如今如此年幼,怎能造出一套体系如此完备的新字? 没错,温南方太过聪慧,如今已学会两千左右简体字了,这套字如何精妙,作为识字高手温南方如何不知?他可是会四十几套字的人。在守山书院那种天才云集的地方,都显有能比他识字多的。 “是‘知字’。”林知皇郑重的回道。 “知字?”作为大济朝土著,从没听到过未以姓氏冠名的字,温南方一怔。 “对!‘知字’,是要让天下人都知的字!让平民百姓也可以学习的字!”林知皇的眼底有着异常的执着:“你不会不懂世家大族为何会造这么多套字吧?” 温南方当然知道,因为世家大族都想将自己的知识当成举族立世的资本,如何容许他人窥探,他们刻意的在搞文化垄断。 温南方眸色闪动。 林知皇轻笑:“你果然知道。” “主公与我说这,想作何?” 林知皇扬首看向温南方:“以后推广这‘知字’的重任,吾就交于汝,汝可敢领命?” 会教化天下百姓之君,才为仁君!昔日师父守山先生的话,在温南方脑中炸响。 温南方定定的看着这眼前身量还未到达他肩膀的小郎君,露出遇见他后的首个笑容,对比脏污的脸,牙齿白如浩雪。 温南方听到自己激动着声音说道:“吾领命,万死不辞!” 此前温南方只是欣赏林知皇之才,现今他才真正懂得林知皇之志。 她欲得天下,不为个人,只为百姓。 此刻,温南方心中不再彷徨,真心认林知皇为主。她,就是他找寻的明主! 。2 绗?1绔?鎶曡瘹 十六个日夜交替,军队的训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窦图是个不错将才,军队交给他,林知皇就看了两三天,看他做的很不错,就大胆放手不再管了,空出时间做其他的事。 向下属赋能了,她这个‘老板’也必须吸收知识才是,毕竟现在是在大济朝,看朝廷公文,以及正式文件往来,皆用闻氏字,所以识的闻氏字大有必要。 这日,林知皇正在林者云帐内与他苦学着闻氏字,忽听外面斥候来报,前方五里处发现有插着鲁王帅旗的大批军队正在向此进发。 “终于来了!”林知皇有些激动的合上书,对林者云道:“爹,我给您想好的说辞,您背熟了吗?能泰然自若的应对鲁王吗?” “事关性命,我怎敢马虎!”林者云踌躇满志,等这天也等很久了。 “那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林知皇眼中燃出熊熊烈焰。 她的争霸之路,能不能拿到入场券,就看今日了。 托时下人很是信鬼神的福,如今林知皇所展现出的种种不凡,让林者云已经坚定的认为她就是天上的天神下凡来历劫的。能托生在他林家,盖因他家祖坟位置埋的太好。 天神就应当在人间完成大业,然后回归天上去。因此林知皇现在做什么出阁之举,只要目的是好的,林者云都很佛系,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呵骂反对,拿时下约束女子的条条框框来约束于她,并且对她的行动无一不支持。 林者云的心声是:天神下凡,注定成就一番大业。我这等凡夫俗子理解不了,也一定不能成为其阻力。什么?你说我女儿不是神人历劫而生?那你解释解释,为何一女子竟身怀大才,亦有与群雄逐鹿天下之心? 至此,在林者云有意放纵下,大权彻底旁落。如今就连家臣胡三与比列都优先听从林知皇的命令,他算是彻底成了摆设。 林知皇点头,将一份竹筒递给该斥候,吩咐道:“汝速去将这封书信送到鲁王手上。” “诺!”斥候接过竹筒,领命而去。 此封投诚鲁王的书信发出,林知皇与林者云正式步入历史的舞台。 烟尘滚滚,大批兵马行军,踩踏在荒芜土路上,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鲁王已经是天下人心照不宣的乱臣贼子,心中即没有天子,也没有大济,有的只是沽名钓誉的勃勃野心,如今更是连这遮羞布都不要了,公然在无天子诏令之下,率军自行出封地,去往茁州离仙郡地,欲行劫掠之事,缓解库州粮荒。 “这郐县县令林者云说要送本王一份大礼。”鲁王一目十行看完手中的信件,轻蔑地将之甩在身前书案上,对帐下左右文武洪声道。 鲁王帐下谋士尤无机抚须深思,率先开口道:“据前方探子来报,离仙郡下辖的郐县和库县已经被一名自封冲天将军的乱党给占领了,这郐县县令连城都没了,还有何可送与大王的?” “管他送什么,将那厮提来一问便知,若送的不合心意,一刀砍了便是!”一身形高大精瘦,面目俊朗的银袍小将踏步而出,粗声粗气的说道。 此人正是鲁王手下第一猛将薛倾。去岁两王之战,鲁王能一举击溃渝川王,这薛倾功不可没。 薛倾勇武过人,鲁王与渝川王之战,薛倾便为主帅,杀的渝川王一派溃不成军,作战至今,未有败绩。衍州之战已经让他闻名于大济,一举成为大济第一猛将,人称飞将威虎。 薛倾字仲礼,如今年二十有七,封号威虎将军,寒门出身,因其勇武过人,被鲁王破格提拔,且将女儿下嫁于他。如今与鲁王既是君臣又是半子,所以与鲁王说话很是随意。 “嗯,就看看他耍什么花样,宣吧!”鲁王颔首,对帐下传讯的小兵威严吩咐道。 。2 绗?2绔?澶xぜ 得到鲁王宣召,林知皇与林者云整装待发,带着忽红及胡三一行四人驾着马车,只身来到鲁王营地。 窦图带着千余兵士驻守原地,温南方与比列监军,静候他们回返。 进入鲁王营地,林知皇原本以为会进行一番搜检,还担心自己的女儿身会有暴露的风险。没想这大济朝目前还没有晋见高位者需收身一说。 林知皇大松口气,若在鲁王帐前还没照面就被认出身份做假,一定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你,直接乱刀砍杀了事。 他们四人被守帐的士兵上下仔细打量半晌,该守帐士兵强制要求忽红和胡三卸下佩刀后,四人才被士兵引入鲁王营帐之中。 林知皇随林者云向鲁王行礼后抬头。 只见最上首端坐的鲁王长得很是矮小且肥硕,眼神阴戾,向人看来时,仿佛欲蜇人而食。 林者云直面鲁王,清楚的感觉到,鲁王对他有杀意。 寒冷的冬天,林者云紧张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连忙收敛心神,在心里默默又复盘了好几遍林知皇教给他的那套说辞,才削减了不少惧意。 鲁王开门见山道:“汝说要送本王礼?” “是!臣欲送大王一份‘师出有名’。”林者云不卑不亢的双手挥礼下拜,朗声恭敬回道。 “如何‘师出有名’?”鲁王双眼阴鸷地盯着趴跪在下首的林者云。 林者云直起身,高声激昂回道:“郐县被叛匪占领,叛匪在郐县城中烧杀抢掠,郐县县令侥幸得以逃生,逃亡途中被心怀大义的大王偶然所救,大王听闻郐县有叛匪作乱,深感郐县百姓之艰难,义薄云天,因身为大济王侯,既接郐县县令求援信,剿灭叛匪当义不容辞,故在无天子诏令下,领兵出征郐县,剿灭叛匪!” 林者云这段话说的铿锵有力,若不是知道内情的人皆在场,怕是都要信以为真! 鲁王帐下谋士尤无机皱眉,终于正视堂中仪态不俗,沉稳老练回禀鲁王话的林者云,抚须细思,这到真是份大礼,好一份‘师出有名’! 尤无机立时起了妒忌之意。光看此人刚才的表现,有谋又善言,若是投到鲁王帐下,怕是要分薄吾等在鲁王心中的地位啊。 鲁王擅自出兵离仙郡,可谓撕掉了野心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但若能再穿上这层布,还是很有好处的,毕竟,连吴奎那等入主了盛京的乱臣贼子都未真杀了当今天子取而代之,只是做了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还披着忠君的皮呢。 鲁王自个就是大济王侯,若不承认大济,他又算哪门子的王?哪能轻易撕开此皮?若不是库州实在粮荒,兵士们都要吃土了,鲁王也不会出此下策,在毫无出兵由头的情况下,出兵茁州治下离仙郡劫粮。 大济朝的天子还未真正倒下,政权旁落是一回事,公然不尊法度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此行事极容易落人口实,被打入乱党之流,让天下人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 鲁王这几日正为此事头疼,与帐下众谋士商讨了几轮对策,均是无果,不想这就被林者云的一份投诚‘大礼’给解决了。 “哈哈哈,好!好!好一份大礼!”鲁王拍桌开怀大笑,一扫刚才的阴鸷之态。 林者云趁机双手捧出盖有郐县县令官印的求救公文,递给一边伺候的内侍,做戏要做全套,求救文书此时给出,效果最妙,最容易讨好未来的上位者。 内侍捧过公文,快步走至上首案几前,双手奉于上座的鲁王。 “大王能满意此礼,是下官的荣幸。”林者云又是躬身一礼。 林者云递出求救文书的时机非常妙,成功讨得鲁王欢心。 “先生大才!”鲁王连日来正为出兵由头而烦心,林者云送的这份大礼果然甚和他心意。 林者云见鲁王对自己杀心已无,终于放下心开始侃侃而谈,将自己暗中与鲁王来往后,如何蓄意积蓄流民于郐县城外,如何使流民发展成为规模,如何刻意引导流民变成乱民,最后冲击郐县的种种布置与计策讲的头头是道,把一个为了诚心投靠鲁王想得其赏识的人物形象,表演的是惟妙惟肖。 要不是林知皇知道真相,林者云是蠢好心给流民施粥,才导致郐县大乱这个恶果的,都要信以为真了。 。2 绗?3绔?妯$硦鎬y埆 林知皇抬首悄悄打量鲁王神态,果然,鲁王眼底满是激赏之色。 蠢爹还是有些长处在身的,这份表演功力,让她那个位面多少小鲜肉都望尘莫及啊。 这铁心要投奔鲁王的人设就这样给林者云狠狠立主了,诚心的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自己置于险地设此一计,一个操作不当,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要知道流民叛匪那可是不可控的。 这真是铁心投靠,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的绝命勇者啊。 鲁王听后自然更是喜不自胜,只觉自己天下无双,有才之人能如此积极投奔与他,以搏前程,就是佐证。 有才之士都如此表态了,鲁王作为上位者,若不礼贤下士一把,以收臣心,那就是傻子。林知皇跟在林者云身后当背景板,静观鲁王下步如何反应。 果然,鲁王从上座走下,快行几步,扶起还跪着回话的林者云,满面慈和之笑对于他,很有几分礼贤下士的味道。 “先生如此大才,只做这区区一小县县令实在屈才,可要来本王帐下效命?”鲁王发出招揽邀请。 “荣幸之至!”林者云感激涕零的再次叩首下拜。 鲁王又是连忙扶起:“先生可有字?” “回主公,臣字圣哲。”林者云这次终于顺着鲁王扶起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不再跪下。 鲁王立即亲昵的以字称呼林者云:“圣哲,你身旁这小儿,可是令公子?” “大王,吾名唤林知环!”林知皇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代林者云抢答道。 林知皇满脸跃跃欲试之色,像一个争抢着在长者面前表现晚辈,尽显天真稚童之态。 “无礼!还不快快退下,此处没有你说话的地!”林者云呵斥完林知皇,又满脸歉疚转头对鲁王拱手赔罪:“大王,都怪臣自小太过娇惯于他,稚童失礼,还望大王勿见怪!” 林者云是真的被林知皇的抢答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林知皇竟然说了她自己的真名,没用晖儿的名字。 林知皇没想着这女儿之身能瞒多久,毕竟她处处都是破绽,知道她身份的旧仆就有不少,此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后续破绽会越发多。所以林者云一定不能当着鲁王以及他帐下一干文武的面撒谎,不撒谎就能掩盖事实的方法很多种,没必要用最傻的,直白的撒谎承认她是儿子,这以后就是把柄。 原身真名就叫林知环,最后一字与她不同,但音相似。 林知皇深思熟虑后决定用原身真名,此时才强行插话,含糊带过,岔开话题。 绝对不能从林者云嘴里承认她是公子,不然等以后她身份被揭穿,林者云就是赤裸裸的欺上,就算鲁王到时想放过他,出与被欺骗后的挽尊,为了不失威于众臣,就会给林者云一个痛快。 所以林知皇抢先回答了,既没说自己是儿子,也没有具体说自己的性别,只说了自己真名,便于以后揭穿时好模糊概念。可以推脱说并未直言自己是男儿,只是为了方便逃亡,所以换了男装而已,只是大家先入为主认为了她是男子。 至于别人误会,为什么没有解释清楚?因为她只是喜好穿男装而已,她就是女儿,也没刻意隐瞒,觉得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所以没有多此一举解释! 只要林者云和林知皇两人在此模糊概念期间,没有正面直言过她是男儿,就不算欺瞒,顶多算是没有多做解释。 至于大家后面信不信这些理由,真的不重要,只要能给鲁王一个台阶下,有能力的谋士可是稀缺资源,鲁王也不会小心眼为了和一个女子计较,杀了一得用的谋士。 鲁王自小身居高位,大多数人待他都是又敬又怕,即使是他的晚辈以及儿女们待他,也是敬畏居多,亲近居少。因此,他从未见过在他面前如此活泼,且身怀满满朝气的少年郎,不由颇为新奇,也对眼前这小小少年郎君,产生了些许好感,难得脸上露出些许慈爱之色,问道:“汝年岁几何?” 。2 绗?4绔?椹眮 “吾十之有三!今日能见到大王,能面见大王您!晚辈实在是太开心了。”林知皇元气满满的笑着大声答道,一副迷弟见到偶像语无伦次的激动模样。 林知皇的笑太有感染力,加之她长得又好,鲁王看了心情好极。 “哦?汝为何想见本王?为何开心?”鲁王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与此前惺惺作态礼贤下士的假笑不同,是真的开怀而出发的笑。 “因为在晚辈心中,大王您实乃当世第一的英豪,普天之下谁能与您争锋?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的那渝川王抱头鼠窜,落荒而逃!如此战绩,千言万语道不尽晚辈对大王您的那滔滔不绝,有如洪水泛滥的敬仰之情啊!” 林知皇的声音清脆,蕴含着满满的少年人才有的朝气,再加上那双盛满孺慕之情的眼睛,谁都不会觉得眼前这小郎君是在拍马屁。 胡三却深知林知皇为人,有点绷不住,差点喷笑出声。 大娘子真是,太会拍马屁了,这赤裸裸的奉承话,她说的不羞涩,他这个下人却听得脚趾羞涩抠地。这皮厚之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智计无双,少年老成大娘子吗? 胡三赶忙将自己的头低的更低些,暗暗掐自己大腿一把,谨防自己大笑出声。 林者云也都惊呆了,原来自己女儿是会说好话的呀,还说的如此顺溜,如此合乎心意,看看,这会功夫,把鲁王哄的都快把她当亲儿子待了。为什么他这个亲爹从见面起就没听过女儿一句好话?难道是他站的还不够高吗? 若林知皇此刻能听见林者云的心声,一定会回答:是,是您站的太低了,致使我一来,一点助力都借不到不说,还要费心使力给你填坑收拾烂摊子,以免被你这蠢爹带进早已埋下的坑里给坑死。 林者云继从女儿那里体验到被夺权的失落感后,又从女儿这里体验到了挫败感。林者云猛然发现女儿来到他身边后,带给他的新奇体验还真多,三观一再被重塑,打碎再重塑。 林者云想,现在把这‘神人’女儿再退回盛京,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鲁王听言后,果然喜不自胜,仰头哈哈大笑。 鲁王笑了半晌,方才停下,满脸慈爱的看着林知皇抚掌道:“本王未想到这天下,竟无一人,比你这稚童,更了解老夫,本王甚是欣慰!” 鲁王是不是当世英豪第一人她林知皇不知道,但厚脸皮第一人她是可以现在就确定的。林知皇表面上一副天真敬佩孺慕的模样,内心深处却在疯狂吐槽。 自己怎么样?心里没点逼数吗?与别州开战打赢了,占领了也就占领了,好好治理嘛也不是不行,却又碍于占领的衍州封地朝廷不划分在自己名下,就视作他地,纵容兵士在衍州四处劫掠,搞得衍州民生艰难,哀鸿遍野。 自己治下的州郡,也因其穷兵黩武,搞得民不聊生无粮过冬,流民潮络绎不绝的从库州往外涌,就这样自私自利的统治者,垃圾中的战斗机,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当世英豪?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屎?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吗? 周围文武见自家大王高兴的展颜大笑,也纷纷附和拍起鲁王的马屁,一时帐内宾主尽欢。 一片马屁声中,飞将威虎薛倾的声音突兀响起,凝声怀疑道:“你这小童,莫不是再拍吾家大王马屁?” 林知皇转头,就见一身穿重甲的高瘦帅哥正虎目圆瞪的看着她,满脸的鄙夷之色。 “您是?” 这是哪里来的棒槌?心里知道就行。为何还要问出声来?你以为你是在得罪我吗?你是在得罪你家大王啊!林知皇故作懵懂之色看向说话之人,其实内心深处已经十万分的吐槽了。 薛倾满脸自傲回道:“吾乃飞将威虎!” “”这臭屁的模样好欠打怎么办? 我在夸你主公呢,你直白的就说我在拍马屁,这不是变相在说,鲁王并非当世英豪嘛?这飞将威虎,脑子里也练满了肌肉吗? 他的技能点全点在了武力上,智力点上真的不考虑给匀一点嘛? 这么耿直的家伙,鲁王明显并非明主,会喜欢这种下属吗?林知皇抬头小心地观察上首鲁王的脸色。 果然,鲁王已经黑了脸。 。2 第38章 士为知己者死 忽红见窦图不降,立起眉毛杀气腾腾上前欲除之,被林知皇伸手拦下。 此人机敏,林知皇见他此前反应,看似卢千户为这只军队的主导者,但其实这只军队里的人,可能更服这名为窦图的马奴,林知皇好几次都见军队里的一些匪兵有偷偷向他打量的,明显是以他为风向标,在确定卢千户的命令是否执行。 忽红上前突然袭击,这窦图反应也很快,有出声提醒卢千户别接刀,是一个警觉有内秀的人,各方面素质都不错,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林知皇也看出来了,此支匪军中,与卢千户不同,这窦图,是有真心信服于他的士兵的。收服此支匪兵虽目前已成定局,硬要杀他,也恐有变。 林知皇最后向他确认:“窦图,你不放下武器吗?” 窦图如死水般的眼眸里,泛起略微亮光:“您记得奴的名字?” “记得。”林知皇肯定的答道。 窦图木讷的点点头,也不做别的攻击动作,继续自顾自的的说道:“其实追到这,奴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反正奴要死了,您可否为奴解惑?” 窦图眼里闪着执着的光。林知皇有些诧异,自己与这窦图无甚交集,他有什么问题非要自己解惑? “什么问题?” “当初您不踩奴上马,可是觉得奴身份卑贱,连做您的马凳都不配?”寡言的窦图问出这句话时,眼含泪光,显然内心十分不平静。 卢千户说的是真的吗?他们这些主人家,真的是这样看他窦图的?他的努力真的是笑话吗? 窦图以前也是武将世家子弟,后因家族贩卖私铁而获罪,全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处斩,十二岁以下男童以及女子皆沦为官奴婢,当时他刚满十岁,所以逃过一劫,辗转流落于林府,自此,在林府里当了十三年的马奴。 由贵到贱,使他格外努力,也格外在意别人的评价。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力变强,从而受到主人家赏识,渴望再次改变出身。 林知皇为这问题动容,这是一个努力在寻求自我价值的人。 “不是!”林知皇认真的看着他道:“你从马奴中走出时,吾在你眼中看到了不甘平凡的光,你是顶天立地的人,吾不忍将你用作马凳,故未踩之。” “不甘平凡吗?原来我的眼神是这样的,哈哈!”窦图哭笑两声:“顶天立地的人?原来您是这么看我的,奴满足了,谢谢您的不踩之恩。” 窦图笑,笑的满足而质朴,闭上眼睛丢下手中刀刃,引颈就戳。 林知皇看窦图准备赴死,动容之余,也越发欣赏起他的气节,身处卑微,品性性情却高洁,将信念高于生死之人,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知皇眸中闪过欣赏之意,朗声问道:“汝可愿效忠于吾?” 窦图没有等到预期中的死亡降临,而是等来一声郑重的询问。 一句汝可愿效忠于吾?不是对下人的命令,而是尊重的询问,这是对待士人才会有态度。 窦图迷茫的睁开眼,看着眼前女扮男装,风采却丝毫不逊于男子的大娘子,死水般的眼眸里放出重获新生的光。 “愿意!”窦图郑重地单膝跪地,左手攥拳放于胸口,向林知皇行了一个武将才配有的军士礼。 窦图感动的热泪盈眶。 林知皇这是将他当成士!士为知己者死! 此刻,他不再是奴,而是士。主人家认可的,士! 女人又如何?谁以士之礼待他,他窦图就终其一生,奉他为主。 一行马车队被千余兵士拱卫在其间,缓缓在路上行驶。 刚才的险境,王题现在还心有余悸,没缓过神,恍恍惚惚又再度坐上了马车,向库州方向行去。 一个时辰前还要乱刀砍死他们的匪兵,此刻竟然成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护卫兵?王题瞪大眼,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一定是早上还没睡醒!这么想着,王题一巴掌就狠狠拍上自己的脸。 感觉到了脸上传来的疼痛,王题直接目瞪口呆。坐在一旁的温南方对王题发神经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淡声问道:“怎么了?” “几句话功夫,就死里逃生了!还收服了一千青壮兵士!他的嘴太厉害了!”王题胆战心惊的咽下一口口水。 温南方眼中透出欣赏之色:“所以说,我并未看错人。” 那可不仅仅是几句话的事情。 那几句极具煽动性话里,蕴含了无上的智谋与心计,以及常人所不能及的胆气。缺一都不可能收服这一千兵士。 这林小郎君年纪虽幼,气度,胸襟,手腕皆是不缺,如今乱世当有他一席之地。 “师弟,你说我现在讨好他还来得及吗?”王题抓着温南方的手,眼中惶惶,泪花四溅。 林知皇那小子如此年幼,就能力卓绝,实在是太邪门了。 绗?7绔?鎶佃冻鑰岀湢 薛倾话还没说完,林者云就先阻止了薛倾接下来的话,笑容和煦摆手道:“无妨,无妨!将军,莫要多做解释,折煞下官也。” 薛倾这回是真觉得林者云不错了,没逮住机会对他落井下石,也没有文人那酸腐的清高小人做派,瞬间觉得这人顺眼不少。 鲁王接下来与林者云相谈甚欢,与其商定好明日卯时拔营出兵郐县。 当晚,林者云便被鲁王盛情相邀,留在了鲁王营地休憩。 鲁王当夜便与新投奔他的谋士林者云抵足而眠,以示重视。 林者云一个新来投奔的,初来就有这等殊荣,让鲁王帐下一干文武甚是妒忌! 都说战国时主公与臣下的关系,似在恋爱,林知皇以前不懂,现在懂了。这黏糊恶心劲,不正是男女热恋期的状态吗?至于其他那一干文武旧臣,则是旧爱了。旧爱如何与新欢比?新欢能与主公抵足而眠,旧爱,就只能独守空房,咬牙切齿的嫉妒了。 据说,当晚鲁王帐下谋士尤无机的帐子里,换了好几套名贵的茶具。 裴氏脸色惨白躺在榻上,被罗婆伺候着用药后,还是心神不宁睡不了觉,在榻上翻来覆去,咳嗽不止。 “大夫人,可要奴再端一碗药来?” 裴氏摇摇头。 “大夫人,可要奴唤了月桥那丫头来,给您表演表演打花样子,您看了开心,也许就能睡下了?”罗婆耐心的哄道。 “”裴氏眼神木愣愣的看向一处发呆。 罗婆见状眼中忧色更重,继续相问:“大夫人,可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奴赶紧唤了刘郎中进来看看?” 裴氏见罗婆真的有些急了,终于有动静,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并无事,又示意罗婆拿来靠枕,让她伺候着自己从榻上坐起身。 裴氏轻声问:“他们父女俩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罗婆是裴氏从小就跟在身边伺候的婆子,裴氏有什么贴己话,向来是跟她说的,此时忍不住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裴氏至林知晖失踪后,就一直忧思过重,再加上染了风寒,初逃下露山时,一度病的起不来床。他们逃亡的队伍里,虽还有郎中跟随,但苦于能医却没有草药,裴氏的病情就一直恶化。 若不是林知皇后面机缘巧合收服了那一千兵士,那一千兵士所带的辎重补给里,有带相关草药,裴氏的风寒再拖几日,在这缺衣少食的逃亡路上,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罗婆规劝道:“家主和大娘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您现在这身体才是不好,还是勿再操心其他,先好好养病吧。” “”裴氏不言。 罗婆继续规劝道:“大娘子作为女子,如今这样锋芒毕露,一旦身份被揭穿,世道岂能容她?大朗君如今也不知所踪,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家主又还年轻,如何能不续弦,若再是续弦,生下一嫡子,家主还能像如今这样包容大娘子吗?能站在大娘子身边护她周全的亲人都没了,大娘子日后处境可就难了啊,您忍心吗” 忍心吗?当然不忍心!裴氏眼眸抬了抬。 见往日精明强干的大夫人成了如此模样,罗婆再也看不下去,摸着裴氏的脉门,决定给她来计狠的,不然,裴氏再沉浸在失去嫡子的痛苦里,迟早被耗得油尽灯枯。 果然,裴氏听得罗婆此言,空茫的眼神一厉,暮霭沉沉的身体里,当即焕发出无限生机。是啊,她的大娘子,现在还不满十四岁,若她也一命呜呼,林知皇既无亲兄弟做后盾,又无母亲照应相护,哪里还能像如现今这般肆意?谁能保证林者云再续弦后,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看重于林知皇? 她的大娘子性格强势,未来出嫁若不得夫家所喜,再无娘家相护。后面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作为一个歉疚于女儿的母亲,裴氏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脱离出来,开始正视起林知晖可能已经身亡的事实。这个没有保住,但她的另外一个孩子绝对不能再有事。 罗婆见裴氏从浑浑噩噩中脱离出来,眼神变得坚毅,面容上再次浮现往日精明强干的神色,就知她此番劝解之言,裴氏是真的听进去了。 。2 绗?8绔?鍏讳簬鑶濅笅 罗婆一生没有生育子女,裴氏是她看着长大的,说句逾越的话,她是真的把裴氏当做自己的亲女看待的。裴氏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此前一番劝解的话可谓是拿到了裴氏的七寸,让裴氏想死也不敢死了。 罗婆见终于激起裴氏的求生斗志,心底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裴氏这病多半在于心,此时心病去了大半,那个昔日精明强干的大夫人也就又回来了。 罗婆见了心底暗暗高兴,裴氏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老婆子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八郎君听说也逃出来了?现在多大了?”裴氏一旦不再浑浑噩噩,脑子也清醒归位了,立即开始筹谋未来。 晖儿,要做最坏的打算裴氏眼中泛起泪光。她女儿林知皇在要强,不过一介女流,没有亲兄弟相帮衬,到时出了门子,到底还是矮了一节,裴氏哪忍林知皇受这个委屈,想着自己年纪大了,恐不能再生,赶紧抱养个孩子养在膝下才是正经,等喂熟了,在她百年去后也能照应林知皇一二。 罗婆一愣,裴氏突然问起毫不相干的人,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但还是回道:“是,现今应该快三岁了。” 裴氏点点头:“三岁也不小了,等下罗婆你去下露凝那里,将八郎君抱过来。” 罗婆顿时懂了裴氏的用意,其实她刚刚说的话真的只是激一激裴氏的求生心而已。在她看来,后宅女人那一套已经不适用于在大娘子身上了,她也不认为大娘子没有娘家人相护,会受谁的欺负,大娘子那般人物,谁能?谁敢? 现在大娘子手下的这些人,都是听命于她的,可不是听命于家主的,那势力就属于大娘子,如今看架势,家主都要听大娘子的安排,这样的人物,压根就不是倚靠他人之人,所以永远不可能落入她此前说的那般境地。 但裴氏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罗婆也不会兜头浇裴氏一盆冷水,总是慈母心肠,也坏不了什么事,便依言退下,去了露凝那里。 美姬们的帐子在营地最里侧,此时欢声笑语正隐隐从其中飘出,无他,概因她们都知道家主今日这是投奔的鲁王去了,鲁王的势力在诸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头一号人物,林者云能投奔了他,可不比做一小小县令更有前途? 她们这些美姬一路跟着家主,现在也是共患难的情分了,可不是后来那些小妖精们可以比的了,以后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不就是说的现在? 罗婆掀帘入内,大帐内露凝等人的笑声顿止。 “露小娘,八郎君呢?”罗婆行礼后,直接对露凝相询道。 “八郎君刚睡下了,罗管事今夜前来,所谓何事?”露凝有些忐忑的问。 露凝虽性格泼辣,但却十分怕罗婆。 露凝乃小丫鬟出身,因长得出色,所以不甘嫁于凡夫俗子,裴氏问过凝露自己的意思后,把她给了林者云做妾,用以打压其他美姬。 露凝做小丫鬟时,就是在罗婆的手底下做事,如今过了这些年,依旧悚怕罗婆的手段。 罗婆听言,示意身后的婆子去帐子里,把熟睡的八郎君抱走,再转头对露凝道:“恭喜露小娘,八郎君奴抱走了,以后就养于大夫人膝下,前途大好,您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什么?”露凝大惊失色,眼看着跟在罗婆身后的那个婆子抱了熟睡的八郎君出去,就欲追上去抢夺。 。2 绗?9绔?浜夐湼涔嬭矾 “可别,露小娘,奴奉劝你,可别做出这幅模样,吓醒了八郎君,八郎君哭天抢地的要跟着小娘你,大夫人见了恐不喜,可就改变主意了。”罗婆闪身挡在露凝和抱孩子的婆子之间,小声提醒她道。 露凝泪流不止,不敢大声哭嚎,就怕吵醒了正熟睡的八郎君。 “您仔细想想这孩子是跟着您长大好,还是跟着大夫人长大好?家主还年富力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八郎君身为庶子,到时可就不算什么了。”罗婆继续给露凝剖析利害关系。 露凝听言当即流泪点头道:“罗管事,妾就再看八郎君一眼” 罗婆见露凝识趣,让开了身体。 露凝抢走几步上前,泪眼朦胧轻轻伸出手,摸摸八郎君熟睡的小脸,又亲亲他的额头,才不舍地抬头对那抱孩子的婆子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了。 婆子见露凝看好了,立即裹好棉被,抱着孩子出去了。 罗婆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好母亲怎么会拦着儿子有更好的日子过呢?大夫人的性子你也知道,虽强势了些,但不是那恶毒的,八郎君去了那边,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劳烦罗管事跑这一趟了。”露凝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罗婆行了个半礼,恭送罗婆出帐子。 罗婆在即将出帐子那刻又回身对露凝道:“你是个聪明的,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露凝强颜欢笑的欣然受下,恭送罗婆离开,等罗婆身影走的看不见,她才瘫倒在地,捂着胸口无声大哭开来。 美姬清云和翠霞见状赶紧上来安慰露凝,将瘫倒伏地痛哭的凝露从地上扶起来。 “低贱之人,就是低贱之人,即使跟了贵人,还是低贱之人,想妄图改变命运?痴心妄想!”露凝惨笑一声。 “”美姬清云和翠霞也是贱籍,同样妄想通过攀附上贵人,过上富贵生活,不叫人看轻了去,她们这样争,又能争来什么? “可怜我当时年纪太小,夫人问我可愿伺候家主时,我就看见了富贵,鬼迷了心窍非要与人为妾,生的孩子因为有我这个娘,也低人一等!如今能换个好娘,我该高兴才是!”露凝凄苦的说完此话,抱头痛哭。 清云和翠霞也物伤其类,跟着抱头痛哭一场。 哭了半炷香的功夫,露凝止了哭声,笑着道:“这也算八郎君的运道,我这个娘身份低贱,他有机会换个娘,我自然是为他高兴的。这也算我这个娘,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清云也抹干眼泪,附和道:“就是这个理,这是喜事!” 大夫人此时抱走八郎君,不就是担心自己儿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让大娘子以后出嫁了,好在娘家也有个靠么?就一定不会亏待八郎君的! “你好日子一定在后头!”翠霞也附和安慰凝露,她生的是女儿,保不齐以后还得指靠露凝生的儿子呢。 天色已黑,林知皇还不知道的她出去一场的功夫,裴氏都瞎操心为她的以后,布置安排了些什么,独自带着忽红与胡三回到河边营地。 林知皇远远便见营地门口,有火把亮着,马车行进了才看清是窦图与温南方正等候在营地门口。 “天冷,你们怎么不在帐内等?”林知皇上前关切的扶起欲行礼下拜的两人。 “主公,你终于回来了,吾等甚是担心!”窦图顺势站起身,没有让林知皇真的扶到自己,温南方不知道林知皇的真实性别,他窦图可是真的一清二楚,岂敢冒犯。 “主公,何以回来如此之晚?”温南方相询道。 “进去再说。” 窦图与温南方将林知皇迎入大帐内。 “主公今日与鲁王会谈如何?”林知皇一入大帐,温南方再次淡声开口询问道。 “今日吾父才是主角,吾不过是一天真稚童,当属配角。” “天真稚童?”温南方跟随的步子一止,嘴角略微抽搐。 林知皇轻笑一声,往上首位子走去,继续道:“吾父已成功投入鲁王帐下,且颇受重视,鲁王今日留他抵足而眠,所以未归。” 林知皇在上首坐下,将今日在鲁王营帐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温南方与窦图听后齐声拱手下拜恭贺道:“恭贺主公,完成第一步计划。” 林知皇颔首欣然笑道:“若操作得当,这离仙郡郡守之位,吾父当可名正言顺的拿下。” “主公高智!”窦图的激动的赞道。 温南方不知林知皇底细,窦图作为林府旧奴如何不知林知皇真实性别,主公不止年幼,还是女子,女子能有如此之智,实乃天上神人也。 窦图是继林者云之后的第二个有神论者。幸亏林知皇不知这二人心中所想,若知道了定要吐血三升。 “主公,是否现在就安排帐下这千余兵士,做好准备,明日卯时,准时拔营?”温南方淡声提醒道。 “嗯,不错!后勤物资等事,交由你负责。窦图,你负责卯时带军队整装出发。能顺利在其后,跟上鲁王军队脚程!”林知皇将事情吩咐下去。 “诺!”两人领命而去。 林知皇看着两人匆忙行去的背影,眼中再次燃起无人可见的熊熊野心之火。 她的争霸之路,就先从拿下一郡之地开始。 。2 绗?0绔?鍐嶄复閮愬幙 郐县城墙上,挂着几十颗干透了的头颅。因天气寒冷所以并未腐烂,而是被这干燥的寒风,吹的脱去了水分,保留了完整的轮廓。 这些头颅面目狰狞,看不出生前荣华富贵的模样,只能从依稀还有几分熟悉的样子里去辨认头颅原本的主人究竟是谁。 薛倾铁甲银盔一马当先,行与军阵之前,威风凛凛,不愧为大济第一猛将。 鲁王战车行驶于军队七寸处,林者云骑马跟在鲁王战车身侧。 林知皇则率领她的一千兵士紧紧坠于鲁王军队后方行进,将安置了家眷妇孺的马车拱卫在队伍最中间。 鲁王军队还未行至郐县城下,郐县城里便吹起了警示应战的号角之声,城墙上的匪兵,穿着郐县守兵的衣服,俨然一副守兵的模样,快步在城墙上奔走,最后在城墙射箭口处停步,弯弓搭箭,对准已行至城墙底下的鲁王一众军队人马。 林者云见状,高举郐县县令的官印,悍然催马上前。他身后有鲁王的三万精兵做盾,丝毫不惧,行至城门之下,迎面仰望高筑的郐县城门。 还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者云再次站在这郐县城门之下,心中感慨万千。 城门上吊首的头颅,他全都认识,不过一月功夫,就已是物是人非。 黄县丞和魏县尉在他手下当差十五年,没成想逃出郐县一月后在再聚首,竟是以此种方式。 还有那些孩童的头颅,林者云赤红了眼,到底是有他血脉的孩子,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心中不由悲愤伤痛不已。 他林者云弃城而逃是有对不起郐县百姓的地方,不是个合格的县令。但要说对那些流民他可是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啊,别县驱赶他们,只有他不忍心看他们就这样被冻死饿死,才会在城外安排粥棚,施粥给他们的! 他林者云也算给了他们活命之恩,这些流民呢?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林者云将手中高举的官印攥的更紧,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匪首冲天将军楚大郎以命相偿,不将此人挫骨扬灰誓不罢休! 鲁王伫立在战车上,远远看见郐县城墙上吊首的头颅,询问身旁的斥候:“那城墙上吊首的头颅都是何人的?本王怎么看到还有很多孩童的头颅?” 该斥候拱手回道:“回大王,据属下此前探知,城上悬挂的头颅中有郐县县丞和县尉的头颅,还有郐县豪富乡绅们的头颅,至于那些小孩们的头颅,则是林县令庶子庶女们的” 鲁王听到斥候回禀后,大皱其眉,他这人是这样的,对自己品性没什么太大要求,却对下属的品性要求颇高,这林者云若为了投奔于他,是连子女都可以丢弃,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首异处的人,这品性就得大大个问号了。 要真是如此狠心绝情之人,对他这个大王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他鲁王要的下臣,小心思可以有,野心一定不能有!按林者云此前投奔他之时所说,他是为了投奔于他,设计送上‘大礼’,而故意致使流民动乱冲城的那这城墙上的人命,都和林者云这个始作俑者脱不了干系啊 这些人,可都是林者云认识或亲近之人,那些孩子更是他的骨血。 鲁王此人疑心较重,不禁深思,林者云如此的狠心绝情,以全城百姓以及自身子女做饵,真的只是为了获得一份能投奔于他的投名状吗? 拥有如此才智又狠心之人,离生出野心还会远吗? 鲁王心中对林者云浅浅升起一丝忌惮之心。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