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青丘》 第1章 梦回清水镇 第一章 梦回清水镇 (接桐华长相思原著,璟被涂山猴暗杀后,小夭多番寻找无果,在璟定的成亲这日) 小夭身着嫁衣,满月的光辉倾洒在红衣上,烛光闪烁,那红色竟透出无限悲凉。 小夭双手握着青梅酒,双眸端详着酒瓶上的梅花图案,往事一幕幕涌入脑海。 璟替她在手帕上画梅花,她戏谑他又在变相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记15年之约,璟竟紧张得满脸通红,毒液不小心浸湿了他修长的手指,他无力地倒向小夭,将小夭完完全全按压在身体下面,嘴对嘴的。璟大概是感受到了小夭的软软糯糯,竟像大姑娘一样羞红了脸、脖子,小夭见他这副模样,也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而是有了跟心爱之人亲密接触的甜蜜…… 想到这里,小夭嘴角不禁扯出一丝笑意,他总是这样,明明拥有咫尺的机会,却总是为难自己,自己跟自己较劲。 不知不觉,小夭脚边的酒瓶越堆越多,就着回忆,她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璟,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回到清水镇,回到你我初识,不,不要初识,回到你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回到你还是名震大荒的青丘公子时,我希望你的母亲从未虐待过涂山篌,这样,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 小夭的酒量向来不差,但她此刻已经醉倒在石旁,嘴里喃喃喊到:“十七……” 不知道睡了多久,小夭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但是她昨晚梦见了清水镇,梦见了十七,梦见了麻子、串子、老木……她睁开眼,果然发现自己躺在回春堂那张床上,麻子和串子两张脸,一张胖乎乎,一张瘦叽叽挤在一堆,紧张地望向自己,老木在他们身后也是一脸担忧。但是却没有见到十七。 果然还在做梦!小夭心想,随即闭了眼,打算继续梦,只有梦里能见到十七,见到璟。 “六哥!六哥?”麻子、串子急切地呼唤,小夭不愿意睁眼,不愿意醒来。 “老木,咋回事?六哥咋又睡过去了?”小夭听到麻子询问老木。 这声音太清晰了,以至于,小夭没办法继续做梦。 她又睁开眼,喃喃说:“你们别吵,我要继续做梦,我还没有见到十七。” 麻子、串子面面相觑,从床沿边退出来,将老木拉到一边,麻子低声说:“老木,六哥不会昨天真喝坏了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串子说:“我看八成喝坏了,昨天六哥喝得可是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老木不耐烦地说:“别瞎说!这不,刚才还睁眼了嘛!” 说完,三人回头望向小六,三人被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玟小六已经坐了起来,双手虚弱地撑在身后,眼神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不知为何,见到小六这个眼神,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们生怕小六出事。 “十七呢?”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小六已经神志不清,老木心中懊恼,早知现在这样,我昨天该狠下心来拦着他喝酒。 “六哥,六哥,你别吓我们啊!”串子奔向小六,“我是串子啊!” “六哥,六哥,我是麻子!”麻子也急呼呼的冲过来! “我知道!麻子、串子、老木”小夭笑嘻嘻地盯着他们,挨个指着相认,昨夜酒喝太多,以至于现在她的舌头还捋不清的说话,“我都梦见你们了,为什么没有梦见十七?” “你们看到十七了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夭看着他们不说话,觉得没意思,一头倒下去,又睡死了过去。 看起来睡死了,实际上,她的思绪就没停过,脑子里总是在播放有关十七在清水真的点点滴滴。 小夭喜欢这样沉睡,只有沉睡才能再见她的爱人。 迷糊中,她感觉有人喂她喝粥,是十七吗?她睁开眼一看是麻子,又闭上了眼。算了,还是做梦吧,只有梦里可以和他相见。 待小六真正醒来,已是第二天晌午了。老木和麻子串子在她昏迷期间,将家里的存银拿去换了灵药,灌了小六几副药过后,小六逐渐恢复的神志。 小夭睁开眼,闭上眼,在睁开,再闭眼。 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麻子、串子、老木仿佛真的就在身边,她伸手去拽,拽住了麻子的衣角,那粗糙的麻布触感那么真实,甚至她还闻到了麻子串子身上多日不洗澡积攒的臭味! “麻子?”小夭试探的问。 “六哥,六哥,是我,是我。”麻子眼含热泪,赶紧答应着。 “串子?”串子听了六哥的呼喊,眼里也是亮晶晶的。“六哥,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们了!” “老木?”小夭听到了串子、麻子的回答,她的心里已经开始翻腾,她不可置信地想再次确认心中的念想。 老木对于前天小六往死里灌自己酒水这事,心有余悸,心中不快,只瞪了小六一眼,闭着嘴从胸口闷出一声:“嗯!” 小夭忽地闭眼,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滚落下来! 她大概已经意识到,怕是有上神听到了内心的呼唤,将她送回到了过去。 老木看着小六眼角的泪,也不忍再责怪他,自小六前日从石先生那里听了皓翎质子苍玹的事迹后,小六就闷闷不乐,一直灌自己的酒。 小六身世多半和皓翎或者西炎王族有关。罢了,他既然不说,也不多问,只要他别再糟蹋自己身体就行。 小六拉着麻子、串子打听过往事情,麻子、串子只当六哥喝醉了酒,喝坏了脑子,有点失忆,对六哥也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毕竟,如果六哥不在了,他们的主心骨就没了。 多半日,小夭,不,现在应该是玟小六了,基本上搞清楚了状况,她真的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这刚好是璟母亲去世,涂山篌开始折磨璟的那一年,不行,我要找璟,我要见他。 小六忽然心就揪起来,他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匆匆出了门!留下麻子、串子在风中凌乱。 小六一路急匆匆地赶往青丘,对于神族来说,坐上天马,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但对于灵力低微的低等神族小六来说,他得走上三四日。 出门太急,干粮未带,盘缠未带,所幸她早已不是曾经的玟小六,而是修撰过黄帝内经、外经的大荒医术高手,一路她靠着给他人治病倒是填饱了肚子,勉强有了住宿。 入夜,她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辗转难眠。她不禁笑自己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做王姬之前,她可是连石头地都可以就地而睡,如今却是连床板略硬一点都难以入眠。 其实,这不过是她掩盖自己焦虑的借口,明日就能到青丘,璟是否会见自己,她丝毫没有把握。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日的青丘山峦叠嶂,绿意盎然,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在林中交谈,小六站在青丘山前,眼望着这条走了无数次的台阶,有时候是她和潇潇,有时候是她和璟,有时候是她自己,还记得当初她被相柳抢婚,得知是璟让相柳抢亲,她马不停蹄地赶来青丘,就是在这个地方等候……明明两个人终于有机会可以在一起了,但是命运却又再次和他们开起了玩笑,她把璟弄丢了! 小六巍站在山前,一动不动去,内心却焦急、期盼……她还能见到璟吗?璟见到她会有异样吗?只要他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其他的都已经不再重要! 第2章 故人重逢不相识 第二章 故人重逢不相识 小六不知在山前等候了多久,只觉得这时光真是漫长,漫长到似乎足以让她将和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过完一遍。 青丘山内,涂山府中,静夜轻声走进大夫人房内向公子汇报:“公子,山外有一人说可以医治大夫人。”静夜稍作停顿,等候公子回话,略等一会儿不见公子发话,便再轻声询问:“要让他来试一试吗?” 母亲病了快三年年了,这三年,凭着涂山氏在大荒的权势,几乎所有的有名医师都已寻遍,却不见母亲病情好转。 静夜仔细地辨听着屏风内的动静,生怕错过主子的吩咐。 少倾,一个轻柔有力又略带无奈的声音回复她:“带他来吧!” “是!” “来者不易,你亲自去接一趟吧!” “是!” 小六在山前感觉自己仿佛站了六十年。可不,为了今日站在这山前,可不是花了整整六十年。小六见山颠似有人朝她走来,她不禁心跳加速了起来。只见那人身形高挑,身着藕色衣裙,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璟身边的那个丫鬟,静夜。 小六一时没有按耐住,“静夜”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她太想璟了,哪怕即将见到他,她也忍不住想向静夜打听有关他的一切。但仅是一瞬,她便将自己拉回现实,向静夜作揖,静夜亦向她作揖。 “我家公子邀请医师前往府上为大夫人诊治。” “甚好!甚好!”小六赶紧赔笑道。 爬上长长的台阶,穿过载满各式珍花异草的花园,小六随静夜站在了涂山府的门口。 璟,我来了! 小夭随静夜穿过府邸外堂、内堂、外花园、内花园、议事厅、书房,那些再熟悉不过的路程,再熟悉不过的房屋,再熟悉不过的花香丝毫没有让她觉得这一路走得轻快,她觉得这路怎么那么远,涂山府怎么这么大,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静夜将小夭领到了涂山府的会客厅,她一眼望去,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身影,一身青衣,身子歆长,腰背总是如傲竹般挺立。 他背向她而立,墨染的发丝似乎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顺滑,她伸出手想去拨弄青丝…… 静夜不知在耳畔说些什么,小六全然没有听到,只怔怔地望向他,一只手停留在半空。 璟听到静夜的禀报,轻盈转身,与小六四目相对,他本嘴角含笑正准备作揖问安,但触到小六目光时,他感受到她眼里似有穿越百年的故事,心里不禁泛起微澜。 小六定定呆在原地,谁道世间无谪仙,背身挽手更出尘。青衣胜黛,丹心欺日,坦荡可赴生死,消魂只为别恨。身非王侯,自飘逸赛鹤临风,花无其魄,玉无其魅。姿声神何以仿,俊朗不可夺。 谁言世间再无青丘公子,只道出世不见其出尘风姿!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脸庞就在眼前,这么近那么远。 那双曾为她百转千回的双眸依然晶亮闪烁,那曾与她刮蹭的鼻尖依然挺拔,那颗鼻头痣还是那么撩人心弦,微翘的上唇曾那么轻那么柔地与她唇齿相接,温润湿热的感觉袭遍全身。 小夭的泪水噙在眼底,像是快决堤的洪水,只差一点就会倾覆。 璟平日里宠辱不惊,谦和持重,但此刻,他竟感觉自己如同中邪般被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目光牵引,似乎那眼底有故事要讲给他听,而那故事似与他有关。 静夜怔怔地望着小六,她又望望同样有些呆住的公子,一时竟不知自己该插话还是不插话。 “公子……公子……”静夜轻声的呼唤将璟拉回了现实。 璟紧了紧身,立马嘴角含笑,眼含敬意向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作揖:“在下涂山璟,谢医师前来救母。” 璟见对方没有回答,便接着说:“医师舟车劳顿,我已安排好厢房,医师稍做休息,这会儿家母正在小憩,待家母醒来后再请医师前来为母诊治。” 小六与璟目光交缠时,那一瞬间她以为眼前的青丘公子就是她的璟,当那熟悉的声音穿过他们眼前的距离来到她的耳边,声音是那么熟悉,但是语气却那么陌生,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硬生生把眼泪吞了回去,立马嬉皮笑脸回礼作揖到:“那就谢谢青丘公子了!” 静夜在前领着小六,小六扭过身,强忍着眼泪,不让其掉落下来,“璟,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就够了!” 第3章 我要留在他身边 梦回青丘 第三章 我要留在他身边 静夜将小六领向隔壁的厢房,待小六坐定,静夜吩咐一个丫鬟给小六上茶,便向医师行礼道:“医师一路辛苦,还请您在此稍作休息,稍后若大夫人醒来,我再来通知您!”说罢,行礼退出房间。 小六初见璟,内心起了巨大波澜,此时眼中还有泪水,她未作声,只与静夜回了揖手礼。 待静夜离去,丫鬟上完茶,她起身掩了房门。 关门瞬间,她背向房门,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她的璟,她的璟,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够了!已经够了!即使再见,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十七,虽然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依然难掩难过,但是她依然欣慰。 璟!从前都是你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背后,等着我,望着我,守着我,这一次,换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静夜连续敲了好几声房门,又唤了好几声,房门才打开。 只见医师一脸疲惫,哈欠连天。静夜心想,敢情这人是来睡觉的吧! 小六嬉皮笑脸道:“静夜姑娘,长着一张美人脸,咋性子这么急呢!” 静夜微怔,“医师怎知我叫静夜?” 这回换小六怔住,旋即她又戏谑,“有美人儿如是,自然要多加留意。” “你!”静夜瘦削而美丽的脸庞被气得通红,胀鼓鼓的。她心里暗自懊恼,“公子居然请这种登徒子给大夫人看病!” 静夜很想发作,但是碍于青丘礼数,她不得不强压心中怒火,将小六引向大夫人房内。 小六边走边思量,来时清晨,那会儿太阳还未出,此刻却也接近正午,这大夫人小憩竟然花了这些时候! 到了大夫人门口,小六停止了脚步,又要见到璟了!小六心跳又加速了!她抓紧调整了心情,瞬间她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璟快步从屏风内走出来向小六行礼,小六主动上前行礼并轻声说道:“早些时候是我失礼了,看着公子像我一位故人,一时间有点失神,竟忘了做自我介绍,在下玟小六,家住清水镇,是一名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医师……”话一出口,小六暗自懊恼,这自我介绍还真是顺溜,不经大脑就一溜烟自己冒出来了,这不孕不育居然治到涂山氏大夫人头上来了,这传出去,她怕是要名震大荒了。 璟却不在意地体贴一笑,上前一步,右手请礼,“玟医师不必客气,请!” 小六随着璟引的方向,向前走去,大夫人房内还有一名男子,一名女子,看样子不像是丫鬟小厮,倒像是大荒高手。也是,对于璟来说,她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自然要谨慎一些。 病榻上,大夫人满脸倦容与病态,嘴唇发白,虽是病弱之相,但看得出来其年轻时候的风姿卓越,璟跟他的母亲还是很像,尤其是眉眼之间,眉毛下方都有一颗痣,一看到那颗痣,小六心中又是一阵咯噔。 把脉、看舌相,检查头部、手心、脚心…… 璟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小六的动作,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隐敬(隐敬,涂山氏暗网头目)传来的信笺:禀公子,今日登府之人,名玟小六,常居清水镇二十余年,现居清水镇回春堂,与一名低等神族之人及两名人族孤儿同居,日常治疗妇人之疾。此人医术平乏,但擅长使毒。望公子钧荐。 医术平乏,擅长使毒?他为何要来青丘?方才他的眼神似有故事。璟思忖片刻,决定做好万全之备让他替母亲看病,他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意欲何为。 一番查验后,小六凭借曾经修订黄帝内经的经验向璟判定:“大夫人应该是患了乳石痈。” “乳石痈?”璟略有急切,问道:“敢问玟医师可有医治之法?” “乳石痈是在胸乳中长了症瘕,需先找灵力高深之人用火钻之术将其灼毁,后期则需辅以药草保之,短则三年,长则数年。” 璟看向眼前这身材矮小、略显放荡不羁,此刻谈起医学却又从容自如的男子,不禁眼中有了些许敬佩。“短则三年,长则数年”几个字回荡在他脑海,意思是母亲有救了? 要知道,之前的医师的判定,母亲最长活不过今年冬日。 虽现在无法判定眼前之人是否可信,但只要有能让母亲好起来的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容错过。 “还请玟医师出手相助,为家母医治病患。”璟再次向小六行礼。 小六不自然地笑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明明自己只需在此医治数月足矣,但为了与他一起,她谎称至少需三年。三年,璟,我伴你三年,保你无虞,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 第4章 冰晶风铃 第四章 冰晶风铃 静夜端上一盘子金元宝,一、二、三……足足有十二块。 璟微笑着对小六说:“这是医治家母的定金,还望玟医师笑纳。” 小六吞咽了一下,笑道:“富可敌国的涂山氏,果然出手阔绰啊!” “涂山氏略有薄财不假,但千金万金也不抵今日医师救治之恩。往后玟医师,但有所求,璟必应之。”璟真诚地说道。 小六一下子又晃了神,想起当年璟在俞府对她说的那句:“但凡我有,你皆可拿去,若我没有,我帮你去寻。” “那好!这黄金我就不要了,听说这归墟水晶世间难寻,涂山府却将这至宝炼制成风铃,变成那没用的玩意儿,那就给我一串水晶风铃吧,我也奢侈奢侈!” 静夜瞪大了双眼,这医师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归墟水晶多珍贵,怕是这二十盘黄金也换不来!这风铃也就大夫人和老夫人在每年夏日才在房内各挂一串。他一来就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往后还不知道要多少好东西呢。 “静夜!”璟吩咐到,“马上去取水晶来,吩咐工匠们抓紧赶制,尽早制好风铃送至玟医师处。” “是!”静夜期期艾艾地退了出去。 小六努出一个笑脸,向璟揖礼后也退出了房间。 璟目送玟小六离开后,陷入沉思。 他一身清贫,却无视黄金;身为医师,得疗伤瑰宝,却不做医用;他在当地医术乏乏,如今却可解家母三年病痛之忧。 璟在大荒经营生意上百年,只需一眼、一言便知眼前人的心思。 今日却是生平第一次犯了困惑,看来此人不简单。 小六自醒来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为了赶来见璟,她又在路途上奔波了数日,现在见璟安然无恙,躺在床上,她感受到璟就在咫尺的距离,便无比安心地睡下,连中午饭都没吃。 丫鬟凡霜前来送饭,叫了好几次,房内无丝毫动静,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恰逢璟侍奉大夫人归来,他示意凡霜莫慌,然,矗立在小六门前,催动灵力探寻,随后便吩咐道:“你先退下吧,玟医师睡下了,待他醒来,再备饭菜。” “是。” 璟正准备离开,思忖一下,他便再次催动灵力朝屋内探寻,竟然发现玟医师乃是幻形,不是真容。他的灵力明明低微,而自己却无法探知其真容,这幻形术好生厉害,竟然面容不辨,男女不分。 他的心咯噔一下,他究竟是谁?他有什么目的?方才放下的心,再次紧悬了起来。 直到傍晚,太阳落山,小六听到一阵武剑声才渐渐苏醒了过来,肚子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出门的时候太着急,没带盘缠,这一路饱一顿饥一顿的。 她打开房门,看见璟和一名蓝衣男子正在交谈什么,蓝衣男子背对着她,看不见脸。璟在那人身旁显得格外风姿卓尘,他不时开怀一笑,那笑容她也甚少见到过,他原是这般倜傥潇洒。 “青丘公子好兴致啊!”小六自来熟地上前跟璟打招呼,竟也不行礼。 璟微笑着侧过身来向她作揖,此时那蓝衣男子亦转过身来向她行礼。 涂-山-篌! 小六周身恨意袭来,右手颤动,只那一瞬,差点没控制住就向涂山篌下了剧毒。 “玟医师,这是我大哥涂山篌!”璟接着对涂山篌说:“这位就是能医治母亲病疾的医师,玟小六。” “感谢玟医师救治之恩,涂山篌感激不尽,若玟医师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定当效犬马之劳。”篌说。 小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眼前之人明明就是涂山篌,但是她却觉得他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衣着,或许是因为眼神,或许是因为面容,他此刻看起来温文尔雅,跟璟站在一起,虽不似璟那般冠玉堂堂,却文质彬彬。 如果不是她知晓他有狠毒阴辣的一面,她也会被此刻的假象所迷惑。小六还没有想好如何调查他,防范他,暂时不想和他有接触,于是,急急地说: “有吃得没?饿死了!” “稍等。”璟说完随即唤来静夜为玟医师安排晚餐,他们已经吃过了。 “玟医师,我稍后还有事,就让璟陪你一块用膳。”篌不由分说地转向璟:“你好好照顾玟医师。”说罢,篌揖礼后快步走出了花园。 璟引着小六向前走,经过一棵紫藤花树。 “今日不如就在此用膳吧!”小六指着紫藤树下。 “好!”璟转头低声吩咐静夜,随后静夜就招呼几个家丁开始张罗。 第5章 把酒诉相思 紫藤花树下那个回眸一笑的翩翩少年郎曾惊艳了小六的眉眼,让她那颗坚硬外壳包裹的心,裂开了一道缝。 如今,她再次和这个温柔了岁月的人儿在紫藤花树下同桌而食。 “你这紫藤花开得倒是不错!”小六叉个腿,一手撑腿,一手指着紫藤花树。 其实她做了这好几十年的女子,如今动作如此粗俗,她是不太习惯的。但是一方面她担心自己出现端倪,惹人猜忌,穿越这事,一般人也没人信,解释也解释不清;另一方面,她这穿越回来的身体依然是个男人身体,有些本能他无法控制。她只能再次粗鲁地扮演玟小六,只是在璟面前,她内心始终还是有些扭捏。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恩人。”璟端起酒杯向小六敬酒,两人碰杯,小六仰头一倒,酒未经唇舌便径直下了喉管,璟倒是不紧不慢。 “好文采!青丘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玟医师不必客气,唤我做璟即可。” 小六喂到嘴边的酒杯,顿了顿,“璟……璟字好!青丘公子,当是白玉无瑕,光彩熠熠,如皎皎明月,悬明当空,清辉常在,暗夜不染!”说罢,小六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一仰而下。 璟作陪一杯。 “这青梅酒,味道不错,就是味道不对!” 璟不忍一笑,“玟医师这是左右要挑这酒的不是啊。” “哎……”小六拖长着尾音,“来而不往非君子,你既要求我唤你做璟,那从今以后,你就叫我小六,这样----亲切!”说罢,小六傻憨一笑,又饮了一杯。 “倒不是这酒的不是。”小六接着说,“那是酿酒的人不对!” “哦?那看来小六喝的不是酒,是情啊!”璟笑道,边给小六酒杯里斟满了酒,“敢问那对的味道出自谁手,如果你确实喜欢,我即刻派人去寻。” 小六望着璟,怔在原地,心被瞬间抽空,鼻头一酸,泪涌入睑。 璟见对方神色不对,猜测酿酒之人或生变故,“我倒是学过一点酿酒的技艺,如若不嫌,我帮你酿一些,如果味道不对,我再调配……” 璟话未说话,小六起身躲到紫藤花树下,树干挡住了小六的大半个身子,璟只见他肩膀不断地抽搐,怕是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 第一眼见玟小六,璟便被他满是故事的眼睛吸引。这一天的接触下来,他对他越发困惑,亦越发好奇。 他的直觉告诉他玟小六不像是个有坏心思的人,但是多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依然保持戒心。 他本打算借着今晚的酒意,与玟小六多交流一番,多一些交流,他便能寻觅更多的真相。只是竟没想到他如此容易动情,过往自己可没遇到过这般男子。 小六在树后用袖子抹了摸眼泪和鼻涕,满脸堆笑地转身走过来说, “嗨!你看我!见笑了啊!”小六端起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我一想起我们家十七啊!我这眼泪就止不住!哈哈哈哈,见笑了!见笑了!” “无妨。”璟稳坐台前,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说一说吧!” 小六沉思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讲到:“十七啊,是我在河边捡的一个乞丐,那会儿他都快死了,手里还握着木槿花,我想这人都这样了,还向往着美好呢!心一软,就给他抱回家了。”小六举起酒杯碰向璟,“我这人啊,就是嘴硬心软,吃了这个毛病不少亏。” 璟略点头,嘴角抿笑。 “我把他治好后呢,他也不走,成天跟在我屁股后边,又是洗碗、又是扫地、又是铺床,嘿,我这次心软可没吃亏啊,可是捡到宝了啊!他还会酿青梅酒,特好喝;他还会做卤鸭脖、卤鸡爪……”小六说得激动,站起来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双手击掌说:“嘿!十七卤的鸭脖、鸡爪那可是一绝!” “……”刚才还说得激动的小六,此刻眼神幽幽地望向原处。 璟也不打扰他,只待他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初听这个故事,他内心颇为触动,几百年来,他身在大氏族内,受各种礼仪规矩束缚,生意百年,虽他不喜商人唯利,尽量以情待人,但他亦做不到像玟小六这般倾力相待,更做不到他这般遨游天地任逍遥的状态,他对他生出了莫名的好感。 “嗨!你瞧我,又走神了!”小六赶紧倒酒,“来来来,咱喝一个,喝一个。” “嗳,璟,你吃鸭脖吗?”小六冷不丁冒了一句。 璟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联想到鸭脖上面交缠的血管,如鲠在喉。 “不吃。”璟笑着摇摇头。 “不吃,也行,但你得学着做!”小六乘着酒劲说:“下次我的诊金就收你做的鸭脖、鸡爪。”说罢,小六又倒了一杯酒喝掉后。 “这有何难,你只管教,我必学有所成。”璟朝小六举杯,言语间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对了!还得要你亲自酿的青梅酒!”小六补充道。 “可不能拿别人酿的酒来糊弄我了,不是你酿的青梅酒,我再也不喝!”小六幽幽地说。 璟听着最后一句,甚是怪异,他怕是把我认作他说的十七了! “后来呢?” “后来啊!他被人暗杀,消失不见了……”说罢小六又起了一杯酒。 璟赶紧端起酒杯陪了一杯。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小六的脸真是阴晴圆缺随意切换,刚还一脸悲伤,现下又换作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 “早就听闻青丘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技更是冠绝大荒,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听得一曲?” “这有何难?”璟摆手转身,青衣飘洒。“静夜!拿琴来!” 这一声呼喊,让小六一震。他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男性的力量,这一点与喉咙受伤的璟不同,那时候的声音低沉磁性。 璟端坐于紫藤花树下,仅是那一坐,如谪仙下凡,气质出尘。他的手指如纤纤白玉削春葱,不是风流物不拈啊!歆长的手指轻拨琴弦,琴音如流水般悠扬动人,音符如白云般飘逸自在;一曲清音,如柳絮随风轻飞;一段情怀,似花瓣在指尖轻展。他神情投入,烛光在他白皙俊朗脸上的来回闪烁,他那长长的睫毛似在追逐烛光,不停跳动;那颗鼻尖痣像个调皮的精灵在光照下若隐若现;微翘的嘴唇随着琴音微微启合…… 小六想起和璟在木樨园的日常,他弹琴,她啃鸭脖;他作画,她喝酒;他教她弹琴,她却愣是没学出一首好曲子……她想起她与他的合奏唱,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开了歌喉: 你若是风中莲 我愿做水上风 相见相思 你若是云中月 我愿做天上云 相恋相惜 你若是树上藤 我愿做山中树 相伴相依 纵然世间有悲欢 众然人生有聚散 但我心若磐石无转移 只愿与你 长相守 不分离 …… 璟抚琴为小六伴奏。 曲意未消人不见,情深耕种无处落。 璟亦为小六和十七的爱情动容。 他的歌虽是男子向心爱女子的表白,他却唱得如女子般细腻、婉转。 曲罢,小六早已泪流满面,只见他背着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困了,困了!”边说边走。 小六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璟施灵力才让他站直,随后他快步走到小六身侧,搀扶着他。 走到门口,小六转过身,手指着璟的鼻尖,醉醺醺地说道:“璟,你和十七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你就是十七!”说罢,她捶了璟的胸膛一下,然后歪歪倒倒地进屋了,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璟呆立原地。 “十七是男子?”璟思忖着,“他们莫不是断袖?”在大荒行走百年,他也算见过不少男子相互有意。 “莫不是他真容其实是女子?”璟想着小六今日的一些异常。 “十七竟和我生得一模一样?”世间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本想解惑,谁知酒后更添疑惑……有意思! 不过他先前的疑惑也算是解了一半,小六之所以有那些奇怪的举动,想必就如他说,自己像十七。 第6章 赤岩平匪 清晨,小六站在门口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凡霜前来送饭,小六拦住她,“你家二公子呢?” “禀医师,二公子他一大早下山处理事务去了,他特意吩咐奴婢,见您起床便将这些给您送来。” 小六斜眼一看,有鸭脖! “今日不是要给大夫人治疗吗?” “公子叮嘱过,让医师先行用膳,他尽快赶回。” 也罢,等等也无妨,先尝尝他做的鸭脖吧! 去往皓翎的山路上,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这是涂山氏的骠局正在押骠,途径赤岩山。 这赤岩山山匪横行,若不是前往皓翎非此道不可,没人会愿意从这儿经过。 镖局这几月来已经多次受到山匪袭击,虽然涂山氏已派多名高手护送,人货均无损失,但每经此处,必也心惊胆战,上得山多终遇虎。 负责此趟押镖的杜蘅很是紧张,这批货物可是皓翎王宫要的货物,不容闪失。 杜蘅额前斗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月前就向二公子递信反应了情况,也不知道他收到信否,什么时候能来解决这些个大麻烦,只要二公子出面,此事总归能够解决。 果真怕什么来什么,前方突然从树丛里钻出一群山匪,有的从树上跳下来,横堵在马队前方,不由分说地向马队挥刀。马队的人也赶紧拔出刀剑与对方厮杀。 正厮杀激烈,只听一声鹤鸣,众人寻声望去,一名身着烟青色衣衫的男子从天而降,身轻姿立,眉眼间尽是不容冒犯的威严。待他落地,几名一看就身手不凡的黑衣男子在他身旁一字排开,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那些山匪愣了神。 “叫你们寨主雷宗来见!”璟身旁的一黑衣男子桓上前朝众人一喊,这气势又把山匪震慑了一番。 “我来也!”只见一团黑影从远处窜出来,直到离璟五米处才幻成人形,黑衣雷宗,一个低等神族,竟到山间引一群凡人妖族作乱。 “早就听闻青丘二公子才貌出众,风姿卓越,想必这位就是涂山二公子吧?” “正是在下。”璟说得谦卑,眉眼间却是一派凛然。“寨主这边说话?” 六名暗卫想要跟上璟的步伐,璟抬手表示不必,暗卫止住步伐,眼神却一直紧随。 “雷寨主三番五次搅我骠队,却不行劫货之实,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公子果然足智过人!” “我允你月银百两,你可饶此路清净?” “如此,在下便替寨内50余名兄弟谢过二公子。” “如若寨内有人愿自食其力,可与涂山镖局总领杜蘅联系。” 那雷宗也算是堂堂七尺男儿,一寨之主,此刻竟也哽咽说不出话,只用力地向璟作了揖,便转身招呼山匪撤回。 桓着急向前,“公子何必与这种人谈交易,让我等出手,必将其斩杀殆尽,不留后患。” 璟望向山匪撤退的方向,说“辰荣灭国,流民四散,走投无路者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若这天下一统,何来匪患,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可怜人。” 言罢,璟唤来杜蘅,将一钱袋交与他,让他找个机灵小厮送到清水镇回春堂。杜蘅连连点头,作揖恭送公子后,他颠颠钱袋,青丘公子这又是在救济哪家可怜人呢! 第7章 病终究会好,你不必用自己的血 小六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天空。虽然知道璟只是离开小半日,但是,穿越前失去璟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还在。 直到听到鹤鸣,她才慢下步子,放下心来,这才看见眼前的紫藤花树,情不自禁地上前摆弄那些花儿。有花堪折直须折,如果是璟,他估计就要摘下一朵给她別头上了。 “小六!”璟唤道。 小六回过身,“璟”字正要脱口而出,临了却改口:“二少主此行可还顺利?” 璟内心微震,却面不改色。 “天下就没有难得到二少主的事儿!”桓胸脯顶得老高,一脸得意。 璟只笑笑,“小六,走这边。” 璟和小六并排前行,桓跟在后面。 “一会儿需进行火钻之术,可是身后这位大哥施法?” “哦!他是我的暗卫,名唤做桓。”璟接着说:“今日,施法之人不是他,是我!”璟日常可从未缺过礼数,奈何今日见到等待自己的小六竟一时忘记了做介绍。 “我要的可是灵力高深之人。”小六说完,随即想起,此璟非彼璟。 “我先试一试,如若医师觉得实在不行,再换桓也不迟。” 桓在背后快嘴道:“二公子的灵力又不在我之下,玟医师还真是多虑了。” 小六听罢,一边摇头,一边笑自己,现在的璟可不是那个自己路边捡来的叶十七。 来到大夫人房内,太夫人也在。涂山篌正在跟前伺候,旁边还有静夜和其他几个丫鬟。大夫人扭着头,压根不用正眼瞧篌。她就只无奈自己浑身没有力气,否则她简直想要用棍棒将此人撵出。 几人向大夫人、太夫人行礼。 小六见大夫人态度恶劣,心中难掩不平,若不是今日孽,哪有他日罪。 大夫人见到璟后,两眼放光,伸出手来拍拍床榻,示意璟坐过去,涂山篌赶紧起身腾地儿,生怕挡了璟的道儿。那场景,小六见了也不免为涂山篌感到一丝悲哀。 璟面露难色,他不想让哥哥难堪,也不想忤逆母亲的意思。 他只走过去俯身对大夫人说:“娘,今日医师来为你诊治,一会儿你可得好好配合。” 太夫人走到小六跟前,小六顿时有种窒息感,当初就是太夫人故意让她知晓防风意映怀孕的。 太夫人态度温和:“涂山大夫人就拜托给你了!”言辞中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小六向太夫人点头行礼。 小六上前坐在塌前的凳上说,“大夫人,我现在先为您把脉,一会儿呢,需要检查您身体里症葭的具体位置,随后再由璟给您施火钻之术。” 大夫人没有力气说话,只略微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 小六一番检查后,向璟比划了位置,并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只见璟入定凝气,右手起势,顿时白雾弥漫,将大夫人整个身体笼住。小六知道,这是九尾狐的惑人五感之术,可以缓解疼痛。每次自己受伤,他都会用此术来帮她缓解疼痛…… 随后璟双手同时起势,一股蓝色的灵力直往大夫人胸前。 火钻之术非一般人能使,不说一定要找相柳这种一顶一的高手,但至少也得是跟禹疆、赤水献一个级别的人才能行驶,原来璟之前灵力这么强。 少倾,只见大夫人面露难色,脸上皮肤逐渐发紫,旁边的丫鬟有点站不住想凑前去,小六胸有成竹地对璟说:“继续。” 璟看了一眼,信任地朝她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更加凝气聚神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向大夫人。 璟白皙俊秀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开始往下滴落,一旁站着的篌想上前帮忙,但是又怕大夫人抗拒。 大夫人脸越来越紫,忽然她双目圆睁,猛一扭头,一大口黑血喷涌而出,小六一个闪身,衣角还是被溅上了血,那群一直焦急的丫鬟赶紧冲上前去服侍大夫人。 小六上前检查一番后,一拍手,“成了!” 璟的母亲不死,涂山篌是不是也就不会心思扭曲了? 小六转身举起一个巴掌准备跟璟来个击掌,璟虚弱地站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六赶紧识趣地放下,这是她和十七的习惯。 众人皆围在大夫人榻前。 小六小声和静夜嘀咕了几句,静夜向璟请示得到允许后,便领着小六出了门。 到了药房,小六吩咐静夜先出去,静夜犹豫一下又不好反对,只得退了出去。 小六寻找一番,找到一把小刀子,她捞起衣袖,便用刀子往手腕上一抹,顿时鲜血咕噜噜地冒出来。 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你干什么?” “别紧张,我不是放毒,我的血可以治病。” “非血不可吗?” “这不是用我的血好得快吗?” “既然症葭已除,这病早晚都能好,没必要用你的血。”璟由于身子还虚弱,声音压得很低,显得很低沉、很磁性、很温柔,竟然和那个被囚在马车里的璟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他醒来便紧张地看向小六流血的手指,也是像今日这般紧张担忧,他说:“伤早晚都会好,没必要用你的血。” 小六缩回手臂,“还真是傻子!什么时候都不占便宜。” 服侍大夫人用完药,一行人退出了大夫人房间,让她好有时间恢复。 涂山篌向小六鞠躬作揖,“感谢玟医师出手相助!” 小六经过今日亲眼目睹涂山篌被冷落的事情,竟对他没有先前那么厌恶,虽然恨意还在,但竟也能勉强挤出一个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待大家散开后,只留下璟和小六。 璟转身对小六说:“你随我来!” 小六跟着璟,来到了璟住的院子,璟让小六坐在院子里等他。 随后,他从屋子里拿出一个药包,细心地为小六包扎刚才的伤口。 微风轻拂,花草随动,璟低头专注地包扎,小六注视着璟的一举一动,一时间分不清是委屈,是感动,还是欣慰,她的泪又一次浸湿了眼眶。 有匪君子,善兮宽兮,璟,你当真是皎皎明月,愿暗夜永不染。 “好了!”璟满意地望向自己包扎的手臂,随后他看了一眼小六,便抓起他的另外一只手,与他击掌。 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对了!”璟起身说道,“还有个东西给你!” 小六望着他进屋从屋里拿出一串水晶风铃,屋里很昏暗,外面很明亮,他好像站在光里,皎皎如玉树临于风。 那风铃随着清风摆动,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好听极了。 一时间她似看到那站在回春堂门口举着水晶风铃的叶十七,她恨不得能跑过去抱着他,好好哭一场,他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又是一个人。 璟翩翩走来,望着泪眼婆娑的小六,向她递上一块叠好的手帕。 小六赶紧擦掉眼泪,“不好意思,我……我……我那个!” “因为十七?” 小六听不得十七的名字,一听,竟又忍不住撇嘴泪流。 “既然你觉得我和他有几分相似,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他,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璟说。 小六忽地一下抬起头,眼泪更是一涌而出。 她抬起头不停地眨眼,努力想把眼泪倒回去。 璟看她这模样,莫名想替她擦掉眼泪,但是又觉得不合适,说:“思念自酸楚,你想哭便哭吧,不用憋着。” 小六摆摆手,扭头往回走。 小六走后,璟久久矗立,思索这两日的事情,仅仅两日,为何却有种与他相识甚久的感觉? 第8章 讲一段故事,解一世仇恨 大夫人的病情日渐好转,却也每日不能断药,这药还需得每日根据大夫人病情更换药方,这府上自然离不开玟小六。 其实何来换药方之说,这不过是每日调换一下补药,她就是略施小计,想长久留在璟的身边。 一晃,月余过去,小六在府中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这涂山氏族庞大,规矩繁多,大家平日里不苟言笑,也就善谑的二少主能时不时地跟大家开个玩笑。这下来了个无拘无束的玟小六,刚开始大家虽不太待见,但是随着她在大夫人、太夫人心中地位越来越高,仆随主意,他们自然而然地也越发跟他亲近,关键是他这人着实有趣。 璟这一月很忙,甚少在府上,即使不在,小六也每日能吃上鸭脖鸡爪,喝上青梅酒。 这天小六正在紫藤花树下惬意地啃零嘴,忽然听到从大夫人房内传出一声碎响,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她是璟的母亲还是她的病人,于是赶忙冲了进去。 只听涂山篌幽怨地说:“娘,为什么都是你的孩子,你要这么对我?” 大夫人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就是不如你弟弟,你阴险狡诈贪婪,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那语言之恶毒,小六听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怪不得璟会选择一再原谅涂山篌,明明都是白玉,他的母亲却将其残忍击碎,令他成为恶魔! 小六胸中气愤,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大夫人,可别动气,可别动气。” “玟医师。” “您这病呀,就是气多了生的,您想要常伴少主身侧,辅其成才,需得少动气呀。” “玟医师见笑了!” “嗨,这说哪儿的话,你可是我的病人,我必须得为我的病人负责。” “难得玟医师心地纯善,医术还如此之高。我这难缠的病竟也被你治好。” “大夫人,您这不算难!”小六说道,“我治过最难的一个病人,可比你这难缠多了!” “哦?” “我治过最难的一个病人,我见到他时都惊呆了!全身上下无一寸完整的皮肤,浑身上下有刺伤、鞭伤、烫伤,这些伤口上下交错,胸前全是烙铁印,皮都焦糊了,还一块一块地悬吊着。” 小六一边帮大夫人松解手臂肌肉一边说道,“他的手指甲、脚趾甲全部被拔掉了,泡了水,都肿着。”小六瞄了瞄大夫人的神情,继续说道:“小腿骨呢,被打断了!脚底板还有几个血洞。!” “这听起来,实在可怜!”大夫人不禁动容道。 “是可怜!不过这不是最可怜的!你知道最可怜的是什么吗?”小六接着说。 “这些伤都是他的亲哥哥对他做的!” 大夫人一听大为震惊,这怎么可能?至亲之人怎能下此毒手? “他哥哥因为自己母亲总偏爱自己的弟弟,心生嫉妒;后来他母亲去世,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像母亲证明自己的机会了,逐渐迷失心性;再后来,他得知自己不是娘亲生的孩子,心性彻底扭曲。 他折磨他、蹂躏他,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后,丢到街头,任其自生自灭 ” 大夫人面色有难。 但小六不打算停下来。 “你说,大夫人,这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样折磨自己的弟弟,是不是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再后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治好了,他居然以德报怨,不仅不报仇,还要帮助哥哥。他哥哥气急败坏,他一辈子都想向他的母亲证明自己比弟弟优秀,结果他却被弟弟这一高尚行为激怒,他又暗杀了弟弟,到现在弟弟都还下落不明。” 大夫人气得脸色发紫,“这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种。” 小六忍不住冷笑,但又尽量克制住自己,“那个弟弟曾跟我说,如果他的母亲能对哥哥好一点,或许他们可以做一辈子好兄弟,他之所以不想报仇,是因为他想替他母亲赎罪。” 说到这儿,小六眼眶又湿了! “大夫人,我说的那个弟弟叫叶十七,他可乖了,只是这么好的人,就这样莫名消失了。”小六神情落寞,似有泪水滚落。 大夫人本来在听的过程当中,胸口已经蹿了一大堆火,她脑海里面已经开始在思考这个玟医师是谁?是不是谁泄露了秘密给他,让他故意来替涂山篌游说。 直到看见玟小六流泪,她心里才少了一点疑惑,以九尾狐族灵敏的察觉能力,她对玟小六的话,信了一大半。 世间上的母亲无一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世间上的女子无一不痛恨夫君身边蛇蝎心肠的谄媚子,世间的悲哀大多是相通的。 大夫人闭了眼,她明白玟小六的用意,但她此刻明显不想再听下去。 说罢,小六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夫人,不说了,说起这事我就难过,您好生歇着,我今日也是一时伤感了,说起这悲伤的事儿来,您别见怪啊!” “无妨。”大夫人阴沉着脸勉强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行完礼,小六退出房间,走出房门。 看来最近几天不适合在大夫人面前出现。 正想着,一个欣长的身影逆光而来。 第9章 轵邑相逢 “小六!”璟唤道。 小六笑嘻嘻地向璟招手。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说不定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悬壶济世有神农,扭转乾坤靠小六。”璟笑道,“看来是我青丘得了瑰宝!” 小六满意地笑着,没有受过伤害的璟,自信又潇洒。 “大夫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了,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最近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可能娘已经……为了表示我的谢意,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小六心里乐开了花,扭过头偷着笑了笑,然后又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青丘公子不忙了?” “事有轻重缓急。小六,你现在是我们整个涂山氏的恩人,陪好恩人是现目前最重要的事。” 小六认同地点点头,“那就是我现在提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了?” “你既言,我必诺!” “我这个人呢,喜欢热闹,所以,我想去个热闹的地方;住的地方呢,最好有木樨花,我喜欢它的味道。” 璟认真听完小六说的话,笑了笑,这个实在算不上什么要求。 “大荒境内,繁华之地不少,要敢提那最字,莫过于神农轵邑城。我在这城中倒是有不少的园子,不过,却并未栽种木樨花。 我一友人府上倒是有一座木樨园,每年我都会去小住时日,这次我们一同过去,顺便拜访一下。” 小夭窃喜,一切尽在掌握。 小夭爽朗一笑,“我听你安排。” “大夫人这几日的药,我悉数写下来,到时候你交代给下人,让他们一定好生服侍,不得马虎。!” “谨遵乾坤大师之命!”璟打趣地向小六行礼。 “嗯!这小厮甚懂礼数嘛!”小六也摆出一副乾坤老者之态。 随即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去了,准备今日就动身前往轵邑。 轵邑城内,华灯初上,人头攒动,一派欣欣向荣。 二楼临窗酒阁中,涂山篌醉熏着脸,一脸落寞,眼神空洞地望着楼下小河。在娘的眼中,他无论怎么做怎么努力都不如弟弟。 “既生璟,何生篌啊!”涂山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此时楼下涂山氏马车驶来,动静太大,惊到了不少路人。 涂山篌无奈地摇摇头,却听得噗通一声,他寻声望去,有人落水。 他心绪正闷,无意搭救。只听有人唤救命,却无人下水。 他放下酒杯,从二楼纵身一跃,那身姿飘逸,如鱼跃龙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径直落入水中。少倾,他托起沉水的姑娘,向岸边走去。 那姑娘脸色铁青,似污水灌胸,如若抢救不及时,恐怕性命危矣! 篌无奈地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无奈他只好双手叠掌置于姑娘胸前按压,旁边的丫鬟赶紧上前阻止,“恩人,切莫污了小姐声誉!” 涂山篌无奈起身,请求两人帮他把那濒死的姑娘倒立过来,他背身抓住姑娘脚踝,向下抖动,抖动不成,他又背着那姑娘开始跑起来,紧接着又是一番抖动,终于听到“哇”一声,那姑娘喷出一大口污水,篌赶紧把那姑娘放到地上,让她侧躺着,帮她拍背,直至污水全部拍出。 众人皆称赞篌。 篌未做理睬,吩咐丫鬟让她照看好自家小姐后,便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涂山氏的马车。” “那是涂山少主。” “也不知是大少主还是二少主。” “听说二少主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心地善良,肯定是二少主。” 众人望着远去的马车议论纷纷,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一个落水的姑娘。 防风意映望着远去的马车,身子虚弱地半坐着,但脸上却很从容,她浅浅的拉扯了一下嘴角,看来今晚的水,没有白落。 第10章 再见木樨园 到达小祝融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丰隆还是那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到璟,他的眼睛变得晶晶亮亮,一直缠着璟不停地叽叽喳喳。 小六见到馨悦,心里还有点膈应。毕竟那是曾经恨她入骨,多次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 四人先后入府。 进到木樨园,一股木樨香扑鼻而来,小六贪婪地呼吸着那股香气,那香气里有璟的味道,好像他就在旁边…… “璟,”小六身边传来丰隆的声音:”原本是给你和玟医师安排了两个园子,你还是住你的木樨园,玟医师住檀园。但这最近父亲接待了他的几位重要客人,园子都被安排满了,我死活让父亲给我留了这木樨园下来,只是这下得委屈二位挤在一个园子了。” “给你添麻烦了!”璟说完侧头看着小六,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我,我无所谓啊!人多热闹嘛,我最怕一个人,这下有人做伴,甚好甚好!” 小六说完,璟低头一笑。 “如此我便领小六去他的房间,璟,你还是住之前那屋啊!”言罢,丰隆便快人快语地拉着小六往东走去。 馨悦杏花梅眼地喊道:“璟哥哥,你这许久不来府上了,我……哥哥一直吵嚷着没人跟他过棋招没意思呢!” 璟笑道,“他哪是没人陪他下棋没意思,他那是没人陪他喝酒没意思!”璟又言道:“馨悦,今日感谢你和丰隆!我先回屋整理更衣,咱们一会儿宴席见。” 馨悦欲言又止,看璟哥哥态度坚决,只好应道:“好。” 翩翩君子一洗尘,谁人不爱捻入怀。旁的女子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如今她却在家可与他日日相见,也罢,来日方长。 这一日,又到入夜,防风意映来到醉轩楼下,抬头望去,“青丘二公子”果然又在那里。 她和丫鬟在醉轩楼下来回踱了几趟。 终于,街灯熄灭了大半,涂山篌才醉醺醺地从醉轩楼出来,晃晃悠悠地上了马车。 防风意映和丫鬟在路上找着什么,一个没注意,防风意映便被马车撞倒一侧。 涂山篌先是醉醺醺地感觉马车急停了,后又听见有女人哭声,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他娘一哭,他就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他晃悠着下车,看着马车小厮正不断跟地上一姑娘道歉。 “姑娘这是崴了脚。”涂山篌上前查看了一番说。 “是你?”防风意映泪眼婆娑,却又一脸惊讶。 篌望着她汪汪泪眼,怔住不动。 “是我,昨日我落水,是恩人救了我!”防风意映一脸的真诚与委屈,只睁着大眼深深地望着篌,眼神波光流转,任是谁也得被勾了魂儿。 “竟是你?”篌的酒也忽然醒了一半,竟然如此有缘。昨日救她一命,今日又撞她一回。 “你的脚能走吗?”篌问。 防风氏轻咬着嘴唇摇摇头,那模样甚是柔弱可怜。 涂山篌上前抱起她往马车上走,“我送你回府。” “公子,今日小姐其实是专程出来寻救命恩人!本来就被大夫人训斥,如今再伤了腿瘸着回去,恐不好交代。况且防风府离这里路程遥远……”防风身后的丫鬟心直口快地说道。 篌想了想道:“如此……我在城东有座园子,防风小姐不介意的话,就到我那园子暂住一晚。” “不敢与公子添麻烦。”防风意映轻柔地回着话。 “今日是我不小心撞了小姐,是我给小姐添了麻烦。所以,就当是我弥补过错吧!” “今日怪不得公子,是我着急寻我昨日丢的玉佩,那是我祖母留给我的。” “玉佩?”篌心里嘀咕一下,他想起来今日有一个人拉着他问是不是昨日救落水姑娘的人,他承认以后,那人便把自己捡的玉佩交给他,说是落水姑娘的。 篌正纳闷呢,那人便跑走了。此刻他心想,还真是有缘啊,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坐在对面的小姐 。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妙不可言的缘分,不过都是处心积虑的靠近。 第11章 烟花再起,你到底是谁 小六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却听到门外一阵喧哗。 她快步出门,循着人声方向走去,还是那个亭内。 正准备向人群打趣,却发现有几位衣着贵气的老者。 只听其中一位对璟说:“我家犬子早两年也是让我替他寻一副公子的墨宝,然市面上却一字难求。” “璟哥哥的字,又不卖,市面上当然没有了!”馨悦快嘴说道。 辰荣熠瞪了一眼馨悦,没大没小。 “难得今日缘分,青丘公子涂山璟做客弊府,与各位结下善缘,还望公子成人之美,遂其为人父母之心。”辰荣大人如是说道。 “承蒙各位喜爱,各位既是辰荣大人贵客,我自当倾力。只是在下书道浅薄,还望各位不要嫌弃才是。”言罢,璟命静夜去取纸墨。 众人皆讨论璟的才情。 小六凑上去,只见璟端坐于台前,神情专注,夕阳余晖打在他的脸上,他俊朗的面部轮廓多了一丝柔和,看上去有令人为其沉醉的魔力。 他信手一抹,若鸿鹄高飞;引笔奋力,似龙蛇有神;其字有骨格,肉裹其筋,筋内藏肉,乃帖秀润生。 少顷,五福字帖应运而生,待其墨干,众人把玩于手中。 “妙!妙啊!” “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 “体象卓然,殊今异古。落落珠玉,飘飘缨组。” “此乃上品,犬子岂能独享,我定裱于正堂,供来人瞻膜。”听到此句,众人皆笑。 “今日诸位前辈得了青丘公子墨宝,可是把这一年的半数机会都给用了去。”丰隆接着说,“诸位不知青丘公子每年只出十幅字帖吧?” 璟忙解释道,“非我孤傲清高,奇货可居,实乃族内事务缠身,不能做一一满足,暂且定下这十副之约。但诸位若是有所需求,我断不会以此约为缚,驳了各位的兴致。” “青丘公子若是志在书道,怕是可媲美大禹仙人。” “不敢!不敢!” 此时一丫鬟上前向辰荣禀告夫人已备好晚膳。 辰荣熠这才携众宾客与青丘公子等人告辞往前厅走去。 “璟,你这一出手就是五幅,那你应我那一幅幅还作数不作数?”丰隆一脸紧张,生怕鸡飞蛋打! “自然……不作数。”璟打趣,小六和馨悦自然都看得出来璟的用意。 只丰隆认了真,“璟,你何时成了寡诺之人?我可是日盼夜盼这机会,断不敢每年向你取一副,这才两年张一次嘴,你竟然,竟然……” 璟笑道,“应你一副不作数,应你两副三副可好?” 丰隆反应一瞬,随即一脸惊喜,“当真?你不是定了十副之约?” “那大荒内诸人皆寻,我岂能人人皆应?只好定下这规。”璟继续说道,“你我乃至亲之人,何须守此矩。” “那我也要一幅璟哥哥的墨宝!”馨悦兴奋地望向璟。 “好!”璟诺道。 “我也要!”小六赶紧接话! “好!”璟笑着诺道。 “快快坐下吧,我早已经饥肠辘辘了。”丰隆赶紧招呼三人坐下。 小六自然往璟身边走去,却不想半路竟被馨悦拦了去,“玟医师,我哥哥正好有疾症需向你请教,你便与他坐吧。” 丰隆一怔,想着:我何时有疾要问? 小六望向璟,璟赶紧说,“玟医师初来乍到,还是坐于我旁,他也自在些。” 馨悦却不管不顾地引着小六坐到丰隆旁边,朝璟嗔笑道,“璟哥哥,有我哥在,你怕谁会不自在呢?” 说罢,便笑嘻嘻地身姿摇曳地坐到璟旁侧。 小六见此情形,心中一紧。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馨悦对璟有意!可是,怎么会?他不是喜欢苍玹吗?不对,现在她还没有见到苍玹,况且璟现在还是那个未受过伤的璟,涂山氏未来族长群,仪表堂堂,风华绝代,天下女子又有谁人不爱? “来!这杯欢迎璟和玟医师!”丰隆举杯道。 众人皆一饮而尽。 馨悦帮璟满酒,璟点头致谢。抬头,璟与小六目光相遇,小六幽怨的眼神不禁让他心头一紧。 “来!第二杯祝我们四人今日欢聚!”丰隆再次举杯。 馨悦准备再帮璟倒酒,璟赶紧伸手取走酒瓶,自行满上,没给馨悦倒酒的机会。 “来!第三杯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六见到璟第二次倒酒的情形,脸上浮现出刻意掩饰的笑意,仰头饮酒。 随后四人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天侃地。 期间,馨悦娇滴滴地向璟敬了很多次酒,每一次小六都假装若无其事地瞟过去,每见一次,她心里就酸一次,每酸一次,她就猛灌自己一次。 最后,小六竟与丰隆丢了酒杯,换了大碗拼起酒来,耍兴开来,两人旁若无人地划起酒拳,你一言我一拳,划得好不开心,喝得好不痛快! 见此情形,璟心中也生出一丝闷气。他上前去拉起小六的手臂,说,“玟医师,今日喝多了,该回去休息了!” 丰隆耍兴正浓,酒意正酣,哪里顾得璟脸色已变,说道,“哪有喝多,我和六哥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好哥哥,来,你也来跟我们一起划两拳。” 小六笑嘻嘻地推着璟,“人家哪有空跟我们划拳,去,快去跟你的馨悦妹妹好好地把酒聊天。” 璟听得这话,甚不是滋味,这玟小六说话可真不像个男子,像个吃味的女子。 女子?璟被自己的想法又惊了一下。 “璟哥哥,园内的木樨花开得正好,你陪我去摘一些可好?” “我看他们划拳甚是有趣。”随后璟唤道,“静夜,你陪辰荣小姐去摘一下木樨花。” “不必了!我自己有丫鬟!”馨悦气哼哼地扭头就走。 璟看出馨悦的不满,但他并未打算过问,既无意,则不该纠缠。 璟拉不走小六,于是就将坐垫拿了过来与两人同坐。 璟不喜划拳,不过他看得甚是有趣。纵使大荒人人慕他,他却慕眼前这两人的爽朗不羁,那是他一辈子也没有的自由广阔。 他不时与小六和丰隆斟酒。小六此刻正畅怀舒饮,拼起酒来也是豪迈奔放,嘴角挂起了酒滴子。璟向她递上手帕,她看了一眼璟,接过手帕,擦干净了嘴。 酒至酣处,小六道,“丰隆,我想看你耍火球。” 璟诧异。 丰隆也惊讶,“你怎知我会耍火球?”不过丰隆向来大大咧咧,还未等小六回答,便跑到宽敞处,“我跟你说,耍火球是我的一大绝技,我还可以变烟花,你们看好了。” 说罢,丰隆开始了他的杂技表演,几个火球在他的手脚之间灵活地转动,馨悦看到火球也兴奋地跑过来,看样子已经把刚刚的不快抛之脑后。 小六忍不住笑,丰隆还是那么活泼那么滑稽。 “六哥,你看!” 历史就是那么惊人的相似,丰隆将几个火球凝聚成一颗,朝小六抛过来。 璟怕火球炸伤小六,迅速端起一杯茶水朝火球泼去。 刹那间,电光火石,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 小六脑海中从前的景象与现在重叠,璟的从前的模样此刻的模样在她眼里不断交替。 她望向璟,璟也望着他。小六多想像上次一样扑上去亲他一下。 两人却只静静地望着彼此,似天地间只余一双人。 丰隆和馨悦望着灿烂的烟花出神,另外两人完全被烟花笼罩,看不见人。 烟花渐渐散去,馨悦欢快地上前,“璟哥哥,如此美景良辰,你不抚琴一曲吗?” “好!” 琴声悠扬,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似随着那声音穿越千山,跋涉万水;似鲲鹏翱翔,似鱼游万里…… 馨悦随着琴声开始翩翩起舞,舞姿轻盈曼妙,任是一个男子,怕是难以不动心。小六偷瞄璟,却恰与璟四目相对,她做贼心虚,赶紧又低了眉眼。 馨悦跳罢,朝小六说道,“玟医师,该你了?” 小六以前不知道,现在重来一回自然知道馨悦是让她出个节目。 她也不推辞,站起来说,“我啥也不会,就唱个歌吧!” 小六又唱起了上次和璟在一起的那首歌: 你若是风中莲 我愿做水上风 相见相思 你若是云中月 我愿做天上云 相恋相惜 你若是树上藤 我愿做山中树 相伴相依 纵然世间有悲欢 众然人生有聚散 但我心若磐石无转移 只愿与你 长相守 不分离 …… 璟为其抚琴,心中竟有一丝异样情绪,小六这又是想十七了吧…… 曲罢,馨悦和丰隆鼓起掌来,这个玟医师貌不惊人,但歌确实唱得不错。 “玟医师,你这歌是唱给心上人的吧?唱得这么深情动听……”馨悦上前打趣小六。 小六心里默默想着璟,竟羞涩地低头一笑,露出了一副女儿态。 璟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搀扶小六回屋的路上,璟忍耐不住,他把住小六的双肩,问“你是谁?” 小六喃喃道,“我是谁?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她挣脱开璟的双手,撒起酒疯“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别人知道,信任我到底是谁?” “我也想让你知道我是谁,但是我说了,你信吗?” “我说我就是个清水镇的小医师,你信吗?” “我说我是高辛的王姬,你信吗?” “我说我是赤辰的女儿,你信吗?” “我说我是西陵的小姐,你信吗?” 璟愣神地望着她,这么多跨度如此之大的身份自然让人无法信服。 但是,这些身份中,他说的有三个都是女儿身,难道她真的是女子? 他再次稳住歪歪倒倒的小六,特别认真地问道:“你的真身是女子吗?” 小六醉醺醺地望着眼前人,眼神恳切,那一汪黑潭似要让自己陷进去,她嘿嘿一笑,“十七,是你呀!” 随即正正地倒到璟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