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王妃想和离》 1. 第 1 章 风乍起,荷叶飘黄,秋水漾起层层涟漪。水榭内几位贵女正玩投壶,外面接连传来两声“噗通”声,似有重物坠落湖中,紧接着传来了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呼救声。 贵女们一惊,忙跑了出去。 碧绿的水波翻着白浪,鱼儿也受了惊,飞快往一旁游着,两个不会水的姑娘正在水中胡乱扑腾着,其中一个鬓发松散,雪肤香腮,赫然是安国公府三小姐。 谢芷澜越挣扎,越是往下沉,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模样好不狼狈。 岸边的丫鬟不会水,急得眼泪直掉,她拼命呼救着,“来人啊,快来人啊!谁会水,快救救我们小姐。” 也难怪丫鬟急成这样,京城谁不知安国公府的老太太有多疼这个小孙女,说是拿眼珠子一般护着都不为过,她若出个什么意外,身边的丫鬟一个都跑不掉。 已然初秋,冷水刺骨,谢芷澜冻得嘴唇泛紫,早已支撑不住,身体犹如坠上石头的风筝,被扯着往水里沉去。 湖水漫过口鼻时,是撕心裂肺的痛,她呛得脸颊通红,耳朵、口鼻都灌入了水,死亡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挥动着重若千金的手臂,力气逐渐流失,呼吸越发稀薄,耳旁得嘈杂声变得不太真切,她彻底被湖水淹没,身体一点点朝下坠。 * 谢芷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醒来后她因落水坏了身子,只怕难有子嗣,这话不知怎地就传了出去,流言越演越烈,最后成了她子嗣艰难,活不过十八。 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身份尊贵,又生得仙姿玉貌,在此之前,提亲的人,几乎能踏破门槛,消息传出去后,昔日费尽心机想要求娶她的人家,仅剩韩王和探花郎。 韩王桀骜不驯,行事乖张,实非良配,谢芷澜选了探花郎秦挚,秦挚虽出身寒门,却仪表堂堂,温柔体贴,成婚后,他对她确实很好,因她身子骨虚弱,甚至没催她圆房。 谢芷澜很是感动,本以为等她养好身子,两人必会琴瑟和鸣。却不知背地里他早与自己的表妹苏娴勾搭在了一起。 提起苏娴,梦中的谢芷澜气得几乎要呕血。 苏娴的父亲因贪污白银十万两,去年已被问斩,宗族亲眷也被贬为庶人不得入仕,母亲也一病不起,如今在庄子上养病,苏娴整日以泪洗面,甚至流露了轻生之意,她的丫鬟还为此,求到了谢芷澜跟前。 两人自幼相识,谢芷澜怕苏娴想不开,便将她接到了府里,与自己同吃同住。谁料一切不过是苏娴的苦肉计。她一个罪臣之女,走到哪儿都人人鄙夷,有谢芷澜护着,才没人敢轻视她。 她非但不感恩,还包藏祸心,表面与谢芷澜姐妹情深,实际上从根子上就是歪的,谢芷澜落水的事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如今为了让谢芷澜给她腾位置,竟买通山匪,半路杀她。 护卫为了护她一个接一个倒在她跟前,不论谢芷澜怎么求情,收买都没用,他们根本不是为了钱。弯刀朝她砍来时,贴身丫鬟奋不顾身挡在了她跟前,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脖颈。 谢芷澜慌忙去擦,她手上满是血,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谢芷澜崩溃地哭了起来,喊着青黛的名字。平日爱说爱笑的青黛,再也没了回应,烈阳高照,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 苏娴莲步轻移,走到了谢芷澜跟前,目露嘲讽,“怪谁呢,本想让姐姐病死,你的丫鬟也不必死,谁料姐姐这般敏锐,竟是发现了药渣有问题,是你不肯乖乖去死,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自打落水后,谢芷澜便缠绵病榻,出嫁后一日比一日虚弱,谢芷澜确实发现了不对,正让丫鬟暗中调查着,她从未怀疑过苏娴。根本没料到,是她在药中动了手。 谢芷澜不懂,不懂一个人变化怎地如此大,前些天还整日跟在她身后甜甜喊姐姐的人,今日却成了刽子手,数十年的陪伴皆成了笑话。 她抱着青黛没撒手,眼神空洞,神情透着麻木,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狠心? 苏娴攥着衣袖,神情讥诮,“为什么?你占着我的位置受尽宠爱,我却如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艳羡地看着,你早该死了,唯有你死了,我才能成为安国公府的嫡小姐,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谢芷澜不明白,什么叫占着她的位置? 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娘走得早,她是爹娘仅有的女儿,也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苏娴究竟什么意思? 不等她弄懂,她的夫君秦挚抬脚走了过来,平日温情的眸子,没什么情绪,淡淡瞥了眼苏娴,“你话太多了。” “怎么?心软了?”苏娴唇边含笑,眼神却很冷,“我劝你最好收敛些,若让主子知晓,必不饶你。” 谢芷澜不知她口中的“主子”是谁,伴随着苏娴一声“动手”,弯刀再次朝她袭来。 谢芷澜没有躲,只冷冷盯着他们二人,猩红的眸含满恨意,恨苏娴的狼心狗肺,恨秦挚的虚情假意,更恨自己识人不清。 弯刀刺中了胸口,疼痛袭来时,她脸猛地一白,呼吸重了一分,禁不住□□出声,鲜血从胸口流出时,她仍死死盯着他们,想将他们丑陋的模样,刻在心间。 苏娴莫名露怯,不由后退了一步。 谢芷澜至死都没有闭眼,凤眸圆睁,狠狠盯着他们,悔恨、不甘充斥在心间。为了让祖母放心,她才选择的嫁人,如今却又让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走了,祖母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这一刻,她恨得几乎灵魂出窍。 实际上,她的魂魄确实飘了出来,并未立即消散。她瞧见了苏娴假惺惺的哭泣,她太会演,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满心满意都是谢芷澜,哭灵时,还一度哭死过去,不仅没人怀疑她,大家还反过来劝她节哀。 祖母更是悲痛欲绝,她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好,最疼的就是谢芷澜,没过多久,她便撒手人寰。得知祖母去世时,谢芷澜恨得流出了血泪。 她的魂魄困在灵位前,连秦府都走不出去,更遑论见祖母最后一面,苏娴再次出现在她跟前时,她已被父亲记在母亲名下,摇身一变,成了安国公府的嫡女。 谢芷澜不懂,不懂父亲为何要将苏娴记在母亲名下。 她被困在了灵位前,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问不了,只能听苏娴趾高气扬地炫耀如今的得意,她已记不清被困多少个日夜,祠堂的门,再次被打开时,两具血淋淋的尸首被丢到了她跟前。 她这才得知,竟是韩王帮她报了仇。 韩王手段一贯狠厉,剥皮抽筋的事也没少干,世人提起他都是惧怕,谢芷澜也怕他,却是这个令她惧怕的人,亲手为她报了仇。 他一袭红衣出现在祠堂内,竟是为了迎娶她的牌位。畏惧被另一种情绪压下,漫无天际的绝望一点点被取代,心中涨得满满的。 谢芷澜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男人红衣猎猎,墨发高挽,如玉的面庞隐在光影中,明明有着令人惧怕的恶名,却生了张昳丽风流的面孔,他大步朝她走来,指尖滴着的血弄脏了地面,直至走到牌位前,他才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透着淡淡的粉,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哪怕染了血,也透着股均称修长的美感,上面的血迹并不好擦,他也没什么耐心,仅擦了几下,就丢掉了帕子。 他带着她走出了祠堂,重现天日的这一刻,谢芷澜再次失去了意识。 * 窗外雨潺潺,天边乌云翻滚,风渐紧,雷声乍起,谢芷澜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耳旁是青黛惊喜的声音,“小姐醒了,快!快去喊府医。” 谢芷澜尚有些心悸,那个梦过于真实,真实到,她至今能回忆起青黛紧闭的眸以及男人带血的手,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也不知自己怎会梦到这些。 谢芷澜挣扎着坐了起来,眼前是活生生的青黛,生动的神情,悦耳的声音,无一不美好。 青黛双眸泛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谢芷澜紧紧攥住了青黛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圈,见她无碍,紧绷的精神才放松下来。 青黛心中欢喜,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扭头对青葙道:“你再让人往念心堂走一趟,就说小姐已经醒了,如今已无碍,给老太太报个平安,让她勿要挂念,等会儿只怕要下大,老太太身子骨受不住,让姐姐们拦着点,万不可让她过来。” 与梦中一模一样的话,令谢芷澜怔愣了片刻,尚未回神,一个少女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她一袭雪白色襦裙,水润的杏眸透着红,脸色也红得不正常,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正是谢芷澜的表妹苏娴。 她来得匆忙,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些,一靠近床头,眼泪便坠了下来,“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 苏娴的丫鬟,忙拿帕子为她擦拭了一下眼泪,在一旁劝道:“小姐快别哭了,这两日您不知哭了几场,就算担心三小姐的身体,您也得为自己想想啊,一听三小姐醒了,就匆匆跑来,伞都没撑,您自个还烧着呢,也不怕加重病情。” 与梦中如出一辙的话,令谢芷澜有种分裂感,她下意识看了苏娴一眼,她衣衫确实有些湿,梦中,她醒来时同样下了雨,雨尚小,她衣衫湿得不多。 谢芷澜只觉毛骨悚然,艰难地动了动唇,问出了与梦中一样的话,“表妹也起热了?” 青黛解释道:“小姐和那丫鬟落水后,青淼便急忙喊了人,表小姐原本在和贵女们投壶,听到呼声,也跑了过去,她实在担心小姐,连自己不会水的事都忘了,跟着嬷嬷们跳了水,亏嬷嬷救得及时。” 梦中,苏娴同样为救她跳了水,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谢芷澜才从未怀疑过她,一模一样的发展令谢芷澜心悸异常。 她看了看青黛,又看了看苏娴,一时只觉得混乱,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她掐了掐掌心,疼痛袭来时,她意识清醒了一分,望着苏娴的目光也添了丝审视。 青黛忙拿起帕子,帮苏娴擦了擦发上的水珠,“表小姐快换身干净衣物吧,头发也得擦擦,别又染了风寒。” “我无碍,姐姐没事就好。” 她亲昵地握住了谢芷澜的手,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谢芷澜一阵恶寒,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她。 苏娴一愣,面上露出一抹受伤,眼眶也红了几分,惶惶不安喊了她一声,“姐姐?” 她柳叶眉,樱桃唇,人比花娇,眼泪要掉不掉时,更添一抹楚楚动人。 她一贯如此,总是怯生生的,旁人一句重话,一个鄙夷的眼神,都令她哭上许久,放在平日,谢芷澜早安慰上了。 这会儿谢芷澜却没吭声,梦中的情绪太过强烈,对苏娴的厌恶和憎恨,并未消减,加上刚刚几人的对话,竟与梦中别无二致,她一时只觉汗毛倒立。 苏娴还一脸黯然神伤地望着她。 谢芷澜只觉恶心。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 2 章 雨声渐大,雷声轰隆,又一道闪电朝院中劈来,照亮了苏娴的脸,她面色苍白,杏眸睁得很大,瞧着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谢芷澜压下了心中的厌恶,道:“我在水里被水草缠住过,表妹的手实在凉,又绵软滑腻,令我想起了这东西,刚刚实在怕,表妹别放心上。” 若梦中的事,真会发生,她必须弄清苏娴为何害她,她背后的主子是谁,不管怎样,如今都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苏娴本以为她怀疑了什么,闻言方松口气。 这时,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轿撵。帘子刚被掀起,她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的乖孙,快让祖母瞧瞧。” 祖母身子骨不大好,近两年甚少出院子,梦中她一醒,祖母同样无视风雨,来了她的住处,谢芷澜又使劲捏了捏掌心,依然很疼,周围的一切再真实不过,她根本没有做梦。 一切都如梦中一般,在真实地上演。梦里的她早已流尽眼泪,如今望着近在咫尺的祖母,谢芷澜的眼睛忽地红了,她赤脚下了床,脚刚落地,腿却猛地一软,险些摔倒。 丫鬟惊呼一声,忙扶住了她,“小姐身子骨还虚弱着,先别下床。” 老太太心中焦急,挣脱了丫鬟的搀扶,颤巍巍来到了谢芷澜跟前,“快躺好,你还病着,仔细身子。” 谢芷澜没听,扑到了祖母怀里,温热的触感,令她鼻端发酸,她喃喃唤着她,“祖母,祖母。” 眼泪扑簌簌坠了下来,精致的小脸不一会儿便沾满了泪。 老太太被她哭得心都碎了,眼眶也不由红了,以为她是因溺水吓坏了,忙抚了抚她的背,温声安抚着,“别怕,已经没事了,有祖母在,祖母定会为澜澜撑腰,那丫鬟已被送入府里,祖母绝不饶她。” 她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下顺着她的背脊,如小时候哄她一般,满是慈爱。 谢芷澜这才止住泪,她红着双眸,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拽我入湖的丫鬟是香尘?” “对对对,是叫香尘。” 谢芷澜如坠入了冰窖中,梦中那个抓她入湖的丫鬟也叫香尘,现实中,她根本不知道这丫鬟的名字。 香尘是汝阳侯府四小姐赵夕瑶的丫鬟,谢芷澜是参加赵夕瑶的生辰宴时落的水,她正喂鱼时,被香尘扯下了水。梦中,香尘说是自己脚底打滑,惊慌之下,才将她拽入的湖中。实际上,她一早就被苏娴买通了。 若梦中的一切皆是真的,只怕,她这次落水跟苏娴脱不了干系,想到接下来一系列的事,谢芷澜只觉不寒而栗。 梦中,香尘同样昏迷了三日,赵夕瑶本想处死她,给谢芷澜一个交代,是老太太拦了下来。香尘苏醒后,是谢芷澜的父亲审问的她,丫鬟咬死不是有意的,因着她与谢芷澜素不相识,国公爷最终将之归为了意外,老太太也没怀疑。 谢芷澜压下心悸,道:“祖母,让人将香尘送到我院中吧。” 一旁苏娴有些惊讶。 谢芷澜不想打扫惊蛇,忍着恶心,对她露出个笑,冲祖母解释了一下,“她是汝阳侯府的人,与我无仇无怨,不可能特意害我,父亲公务繁忙,不必劳烦他了,左右无碍,等她醒了,我问上两句就行。” 这次,她要亲自审。 老太太自是应了下来,“你想问也成,必须得把身子养好才成。” 谢芷澜被抬回府时,唇都是紫的,已是初冬时节,湖水本就冰冷刺骨,她在水里又泡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导致寒邪入体,加之本就气虚阴盛,身子损伤极大。一想到前两日,李大夫诊脉后所说的话,老太太心中就有些难受,她的小孙女,才刚刚及笄,怎就宫寒了呢? 说话间,李大夫也到了,老太太忙让他给谢芷澜把了把脉。 李大夫诊断过后,便开了药方,麻黄二两半,白术、细辛等药材各一两,他道:“服下药后,需盖被至出汗,如果汗少,就再服药,先驱寒,接下来再仔细调养。” 谢芷澜让丫鬟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劝祖母去休息了一下,待雨停,再让她离开。 她又让李大夫给苏娴瞧了瞧身体,李大夫得了苏娴的好处,也乐意为她说话,道:“苏小姐也得仔细将养,接下来两个月务必好好服药,饮食上也需注意,切莫贪凉,以免落下病根。” 梦中,青黛曾瞧见过苏娴让丫鬟偷偷倒药,谢芷澜知道此事后,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嫌药太苦,实际上,她自己也嫌药苦,偷偷倒掉过,想到梦中的苏娴惯会用苦肉计,谢芷澜有些怀疑,她的身子根本没事。 谢芷澜拍了拍苏娴的手,脸上满是感动,自责道:“表妹都是为了救我才伤了身体,都怪我,你务必养好身体才行,青葙,接下来这两个月,你和桂心跟着表妹吧,定要仔细照顾着,务必让表妹按时喝药,等表妹养好身体,你们俩再回来。” 桂心实际上是苏娴的人,当初发现药渣有问题后,谢芷澜便让青葙仔细查了一下,刚查到桂心身上,苏娴就对她们下了杀手。 谢芷澜一直留意着苏娴的神情,果然,她提起桂心时,苏娴的神情不由一动,若非对她极为了解,还真发现不了这转瞬即逝的异样。 苏娴刚下水,就被捞了上来,身子骨根本没有大碍,她甚至没有起热,丫鬟那般说,无非是想让谢芷澜承她的情,为了让额头滚烫一些,过来前她还特意热敷了一下,哪敢将青葙留在身旁。桂心也是她好不容易笼络的,若离开谢芷澜,岂不是功亏一篑? 苏娴压下了心慌,笑得再乖巧不过,“姐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哪好意思要姐姐的人?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养病。” “那就只将青葙给你留下吧,桂心还留我身边,我也习惯了桂心给我梳头。表妹要快快好起来才行。” 她说完,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一抹倦意。 怕引起她怀疑,苏娴没敢再拒绝。 窗外雷声略小了些,屋顶上的水,顺着檐瓦砸下来,冷风凄紧,院中花姿优美的兰花,蔫蔫垂着脑袋,到处红衰翠减,添一抹凝愁。 青葙随着苏娴回了隔壁院子,她们回来时,丫鬟刚煎好药,这药一天要服两次,她还没喝。 青葙让丫鬟将药碗递给了自己,试了试温度,见温度适宜,便道:“表小姐,快喝吧。” 苏娴捏了捏帕子,笑得和蔼,“好姐姐,先放这儿吧,我早膳吃得有些撑,等会儿再喝。” “一会儿就该凉了,既如此,奴婢先端下去吧,两刻钟后,等热好,再给表小姐端来。” 苏娴冲春草使了个眼色,“不劳烦姐姐了,一会儿让春草热就行。” 春草上前了一步,想端走药碗。 青葙澄清的眸满是真诚,“小姐特意叮嘱了奴婢,让奴婢好生伺候着,这点小事若是都交给旁人,奴婢哪还有脸在这儿待着,奴婢来就成,春草姐姐陪表小姐说说话解解闷吧。” 她一向将谢芷澜的话奉为圭皋,既得了她的令,就断没有懈怠的道理,性子便是如此,这也是谢芷澜为何选她的原因。 青葙福了福身,端着药恭敬地退了下去。 苏娴心中暗恼,怕惹她怀疑,偏偏不能来硬的。 两刻钟后,她果然端着药过来了,一板一眼道:“饭后两刻钟服药效果最好,表小姐刚刚已推迟两刻钟,不好再等了,奴婢伺候您用药。” 苏娴不好再寻旁的借口,只好端起了药碗,味道直冲脑门,尚未喝,眉头率先蹙了起来,一旁青葙虎视眈眈盯着她,她只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闻着苦,喝着更苦,一碗药喝完,只觉舌根发麻,胃中一阵翻滚,她脸都白了一分。 她又灌了一碗温水,吃了个蜜饯,才好受一些。 青葙端着药离开后,春草才担忧地看了苏娴一眼,压低了声音,“她若一直这样,主子岂不是得喝两个月的药?万一喝坏身体,如何是好?” 苏娴神情难看,一时半会也不好将青葙打发走,她道:“再等等吧,到时寻个合适机会,再将她送回去。” 她闭上了眼,压下心烦,喃喃道:“她恐难有孕,命不久矣的消息,也该放出来了,你去街上打听一下。” 雷声减小,乌云散去,天逐渐放晴,院中青砖斑驳,满地黄叶堆积,谢芷澜也刚喝完药,她寻了个借口将桂心打发了出去,随即将青黛喊到了跟前,压低声音道:“你让青栀守在香尘身侧,务必守好她,不许旁人靠近一步,注意,别让她自尽,另外让你兄长悄悄调查一下香尘,让他务必小心,别被人发现。” 青黛本就觉得落水一事不像是意外,几个丫鬟就她会水,唯独那日她没跟着小姐,偏偏出了事,见主子要查,她忙应了下来,“小姐放心。” 谢芷澜刚醒,头疼乏力,药劲儿一上来,便有些昏昏欲睡,她强撑着精神叮嘱,“你们注意桂心,若我所料不差,她的主子另有其人。查到证据前,别打草惊蛇。” 梦境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谢芷澜没打算说出来。 青黛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怒意,她拉了拉被子,“主子安心养病,旁的交给奴婢即可。” 谢芷澜确实累极,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青黛刚将主子交代的事吩咐下去,就见青玥匆匆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一抹焦急。 谢芷澜身边共四个一等丫鬟,其他三个丫鬟是青黛一手培养的,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个也都有一技之长,早练就了遇事不慌的本领。 青玥一向心大,甚少这般慌乱,青黛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瞧见她后,青玥第一句话便是,“不好了,街上不知怎地就传开了主子落水的事,说她伤了身子,子嗣艰难,恐难活过十八。” 青黛心一沉。 谢芷澜这一睡,便是三个时辰,她仍在反复起热,醒来后,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饶是她病着,青黛也不敢瞒她,将府外的事据实说了说。她命不久矣的消息,果然已传遍大街小巷。 几个丫鬟神情皆有些难看。 梦境再次变成了现实,谢芷澜已有所预料,反倒显得有些平静,她忍着头痛,坐了起来。 青黛道:“也不知哪个挨千刀的竟这般坏良心,如此败坏主子的名声,也不怕遭天谴。” 梦中,谢芷澜也曾满腹悲愤过,她怀疑过不少贵女,唯独没怀疑过苏娴,还是苏娴帮她揪出的“罪魁祸首”,她信以为真,任苏娴将人绑到了顺天府。 如今一想,她当真眼瞎,竟被她演出的姐妹情深,糊住了眼睛,想到梦中一系列的悲剧,她胸口一阵疼,好在这些尚未发生,她尚有机会改变结局。 她道:“纸包不住火,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让人去查,究竟是谁放出的谣言。” 说话间,桂心进来通报,说国公爷来了。 想到梦中,她死后,父亲将苏娴记在了母亲名下,谢芷澜面容微冷,脚步声传来时,她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 谢颉抬脚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身苍青色窄袖直裰,脚踩雪青缎绣竹厚靴,身姿挺拔,眉眼深邃,周身透着一丝凌然不可侵犯的贵气。 他一进来,便是指责,“早与你说过,乱七八糟的宴会,不必参加,落个水,身子坏了,名声也坏了。如今你满意了?” 母亲走得早,父亲待她一向淡漠,谢芷澜早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指责,这些年,他管她管得一向严苛,也不爱她出去交际,寻常宴会,她能推都推了,赵夕瑶是她的手帕交,那日又是她的生辰,她岂能不去? 之前,她一直觉得,父亲管她,是为她好,从未忤逆过他,如今一想到梦中她死后,他却将苏娴记在了母亲名下,将害她之人认做嫡女,她就满腹委屈。 她眼眶发红,指尖止不住地轻颤,“我险些溺水而亡?父亲不安慰我,不担心我,开口只有指责,我真的是父亲的女儿吗?”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 3 章 她言辞间的埋怨与指责令谢颉一怔,随即便涌起一股怒意,“你在埋怨我这个做父亲的?” “女儿不敢。” 她嘴上说着不敢,神情却透着一丝倔强,眉眼与亡妻如出一辙,谢颉只觉心口堵得厉害,记忆中的人,似与面前之人重叠在一起,恍惚间,耳边又想起她母亲那句指责,“你不曾将我当过妻,我作甚将你看做夫?” 婚后,望着他的眼神始终淡漠,看到他与旁的女人亲密,眸中也毫无波澜,直到死,她都不曾将他当成夫君。谢颉下意识攥紧了拳,手面上青筋微微突起,眸色也有些发红。 他闭了闭眼,才压下满腔悲痛,冷声道:“我如何做父亲,轮不到你质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前你合该听我的,亲事未定下前,不许再出府一步。”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绕过屏风时,又停了下来,刀削般挺立的眉眼微动,居高临下朝她睨了过来,“听说你禀了老太太,想亲自审香尘?” 他眼神太过锐利,在他面前似无所遁形,谢芷澜手心不受控制地出了一层汗,她抬着下巴,双眸黑白分明,不躲不闪道:“赵夕瑶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香尘是她身边的人,不可能故意害我,我不希望父亲插手此事。” 就好似,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处死香尘一般。 实际上,梦中,他确实处死了香尘。 谢颉深邃的眸,瞧不出什么情绪,看了她两眼,最后丢下一句话,“随你。”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谢芷澜挺直的背,才微微一松,脸色也有些白。 青黛年长谢芷澜五岁,七岁那年就到了谢芷澜身侧,当时谢芷澜才不过两岁,她是亲眼看着自家小姐,一点点从一个踉踉跄跄的小豆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她最了解谢芷澜,自然瞧出了她平静面容之下的悲哀。 怕她难过,青黛忙将人拥入了怀中,“小姐莫要难受,国公爷说话一向如此,他心中其实是疼您的,你睡着时,萧太医还亲自来了府里,为您把了脉,喏,这个药方就是萧太医开的,若非国公爷特意向皇上请旨,萧太医也不会跑这一趟。” 谢芷澜伏在她肩上没说话,泛红的眼眶有些失神。他若真疼她,又岂会任谣言乱飞?他是国公爷,手握重权,人脉也广,京城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若非他有意纵容,谣言岂会传得那么快? 谢芷澜不懂,他为何如此,毁掉自己的名声,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谢芷澜猜不透,她眸色黯然,眉眼低垂,阳光透过窗牗洒了进来,她明艳的小脸愈发显得苍白了两分,模样倔强又寂寥。 青黛心疼不已,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有奴婢在呢,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 夫人去世那年,小姐刚十岁,那时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是噩梦连连,青黛时常这样抱着她安抚。 她的怀抱很温暖,谢芷澜身上逐渐多了点力气,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也不允许自己这般软弱,她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闷声道:“我无碍。”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说香尘醒了。 谢芷澜没有立即审问,只低声叮嘱青黛,“让青栀寸步不离地守着,入口的药和食物务必小心。” “奴婢晓得,主子前脚刚落水,就出了这等谣言,背后肯定有人指使,香尘是关键人物,绝不能出事,主子放心。” 她办事,谢芷澜自是放心的,她精神不济,尚起着热,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上白云连绵起伏,遥望似几条嬉闹的巨龙,花影摇曳,地上片片枯叶,谢颉带着临风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半晌才道:“让念心堂的丫鬟将嘴巴闭紧些,街上那些谣言,莫传入老太太耳中。” 月照屋檐,霜凄风寒,冷风顺着窗棂直往屋里钻,室内也透着一股冷意,青黛让丫鬟多添了一盆炭火。片刻后,她便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主子刚刚退热,喝完药,便早些歇息吧。” 谢芷澜病倒的这几日,一直是她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想到梦中她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了刀,谢芷澜心中只觉得窒息般地疼,喝完药后,她拍了拍床铺,轻声道:“青黛姐姐,今晚你陪我睡吧。” 上次陪她睡,还是夫人去世时,青黛心中软成了一团,她将盏灯熄灭,便顺从地上了床,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陪您可以,主子不可以再喊姐姐了,喊奴婢青黛即可。” 谢芷澜沉默着没吭声,细白的手指攥住了她的衣袖。 半夜,谢芷澜做了噩梦,满地的鲜血刺红了她的双眼,青黛、青葙,奶奶都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怎么喊都喊不醒,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淌,不一会儿就弄湿了枕头。 青黛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忙睁开了眸,月光暗淡,只能隐约瞧见她秀挺的轮廓,她紧闭着双眼,早已泪流满面,口中呢喃着什么,一会儿是青黛姐姐,一会儿是祖母。 青黛忙抚了抚她的背,“小姐不怕,奴婢在呢。”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谢芷澜才逐渐安静下来。 这几日,她一直在做噩梦,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青黛又心疼,又懊恼,恨自己那日没守在她身侧。几个丫鬟里,也就她跟着兄长学过拳脚功夫,她若在,哪里会任由一个丫鬟将主子拽下去。 谢芷澜睡熟后,青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那张秀丽的脸庞上,添了丝冷厉,她径直进了西厢房,房内,香尘睡得正沉,青栀则在一旁守着,听见脚步声,青栀睁开了眼,站了起来,“青黛姐姐。” 青黛上前一步,一巴掌扇醒了香尘,不等她叫出声,她便将一旁的抹布塞进了她嘴里。 香尘惊恐地睁大了眼。 青黛让青葙端了一盆水来,直接将香尘从床上拖了下来,一把将她按进了水里。 香尘瞳孔微缩,下意识闭了眼,窒息感袭来时,她拼命挣扎了起来,头上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落水时,她都不曾如此惧怕。 * 物转星移,转眼便是两日,青祤很快便查到一些消息,他回府后,没回灵昕堂,只私下见了青黛一面,怕隔墙有耳,他没提这事,递糕点时,将纸条悄悄塞给了青黛,“母亲这两日做了些糕点,这是她让我捎给你的。” 他和青黛是家生子,他们的娘是谢母的奶娘,她年事已高,谢母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身子骨大不如之前,谢芷澜便让她回去颐养天年了。 青黛回到灵昕堂后,便寻了个借口,支走了桂心,纸条上写的是青祤这两日查出的消息,香尘有个兄长是瓦工,前段时间,给人盖房时,从架子上摔了下来,不仅摔断了腿,脑袋也出了血,昏迷了好几日。 香尘母亲早逝,父亲常年酗酒,是兄长亲手将其抚养大的,为了给兄长治病,她卖掉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原本钱根本不够,五天前,香尘却突然有了银子,还将兄长送到了最好的医馆,青祤已查到这笔银子的来源,是一个名叫二狗的男人给她的。 他没敢轻举妄动,只查了一下二狗的身世和人际关系,二狗是前几年逃荒来的京城,曾与陈小姐身边的丫鬟红芯见过面,他还是红芯的远房表哥。 青黛也瞧见了纸条上的内容,“陈二小姐心悦三皇子,上次的菊花宴上,三皇子却对小姐赞赏有加,难道她是因为嫉妒小姐,才让人买通了香尘?好个陈二,胆子倒是挺大,在宴会上阴阳怪气也就罢了,竟还敢害您。” 谢芷澜烧掉了纸条,“人人都知道她瞧我不顺眼,由她来当替死鬼,自然合适。” 青黛惊讶道:“主子怀疑另有其人?” “陈大人儒雅老成,智谋双全,他的女儿也没那么蠢,让你兄长继续查,看看这些时日红芯与谁接触,重点查一下苏娴身边的人。” 青黛有些惊讶,“主子是怀疑……” 谢芷澜点头,“这事你心中有数就行,先不必声张,凡事要讲究证据,先让你兄长去查。” 若真是苏娴,她得多狼心狗肺,才能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这两日街上的谣言愈演愈烈,兄长也曾试图制止过,却有心无力,青黛心中还有些犯嘀咕,不知国公爷怎么想的,竟是放任不管的态度。难怪主子前两日这么伤心。 青黛心中沉甸甸的。 翌日,风卷残云,晴空万里,天依然很冷,值得高兴的是谢芷澜没再继续起热,退烧后,头也没那么疼了,只是嗓子还疼,咳嗽也厉害了些。 用完早膳没多久,丫鬟就送来一张拜帖,是赵夕瑶让人送来的,赵夕瑶的母亲与谢芷澜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她与赵夕瑶自幼相识,关系也极好,清楚她肯定担心坏了,谢芷澜让丫鬟回了信。 没过多久,赵夕瑶就带着一堆补品,跑了过来。 谢芷澜身子还是虚弱,并未下床,瞧见她泛红的眸,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我真无碍,你瞧,都已经不起热了,再养两天就好了。” 赵夕瑶在床边坐了下来,吸了吸鼻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骗我,我都知道了,到处都在传,说你坏了身子,日后肯定没人提亲,都怪我,要不是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你也不会落水。” 赵夕瑶是汝阳侯府的嫡次女,从小在蜜罐中长大,被养得有些天真,根本没想过香尘是被人买通了,全将错揽在了自个身上。 她越说,越难过,眼泪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仔细看,眼睛还有些肿,不定在家哭了几场。 谢芷澜拿帕子擦了擦她的泪,“谁说全没了?你不是总说我生得美,总得剩下一两个对我矢志不渝的,才对得你的夸赞吧。” 赵夕瑶眼睛泛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 谢芷澜笑了笑,“他们想传便传吧,若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执意求娶,也算因祸得福。” 谢芷澜这次落水,的确伤了身子,谣言也不算完全作假,她有宫寒,日后子嗣确实艰难,只不过是那句难以活过十八掺了水分。 之前,谢芷澜不懂苏娴为何会让人散步谣言,如今她倒是明白了,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秦挚却出自寒门,哪怕考上了状元,凭他一穷二白的家世,想娶她也不啻于异想天开。 因她坏了身子,他才有了机会。她若是知晓,他竟是这等为达目的,不惜算计人的卑鄙之徒。祖母让她二选一时,她绝不会选他。 谢芷澜压下了心中的厌恶,脑海里却又不由浮现起那抹红色身影,落水后,韩王仍坚持求娶,她死后,他不仅帮她报了仇,还抱走了她的灵位。 谢芷澜出府的次数不多,对韩王顾邵屿的认识仍停留在三年前,那年,她不过十二岁,而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当时的顾邵屿还是韩王世子。 他父亲是大魏唯一的异性王,他为大魏立下无数战功,先帝不仅将长公主嫁给了他,还封其为韩王,封地便是北疆。 三年前,北戎二王子率十万大军偷袭北疆,韩王与北戎打了近三个月,歼灭北戎近三万大军,北戎三王子又率五万大军偷袭了钴城,钴城那一战,韩王却战死沙场。 韩王戍守北疆二十年,他精通兵法,又骁勇善战,为大魏打了无数胜仗,在大魏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没人觉得他会死。 噩耗传回京城时,举国哀痛,十六七岁的顾邵屿在殿中跪了许久,主动请缨,愿代父出征。 他太过年轻,饶是骑术得了,也没人看好他。不料,他竟用兵如神,他先是让副将带人夜袭乌沼,烧了北戎的粮草,断其供应,又让亲自潜入北戎的老巢,杀了他们的王子,砍下其头颅还不算,竟是活剥了他的皮,后又趁敌人混乱无主时,一举大败北戎。 他少年成名,却手段狠厉,让敌人闻风丧胆。 谢芷澜只觉震撼,既佩服他的胆识,也敬佩他的大义,明明还是个少年郎,却至生死于不顾。 他带着数万将士扶灵回京那日,她悄悄溜出了府,也想见见这位年少成名的小将军。 韩王戍守北疆时,顾邵屿并未待在封地,反而和他的母亲静仪长公主一直留在京城,据说,他皎如玉树临风,生了张盛世美颜,像极了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 那是谢芷澜第一次好奇一个人的相貌,本以为会瞧见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谁料对上的却是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她被吓得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 4 章 后来,谢芷澜才知道,他扶灵归京那日,恰是他十七岁生辰。打完胜仗后,长公主便为他请封了韩王,望皇上准他回北疆管理封地事宜。 皇上以世子过于年轻,理应在京为父守孝三年,将折子压了下去,这三年,顾邵屿一直以韩王世子的身份留在京城,直到上个月他及冠,三年孝期已满,他才被封为韩王。 谢芷澜怕她再自责下去,索性转移了话题,“我这一病,什么宴会都不能参加了,少了多少热闹可瞧,听说长公主有意为韩王选妃,你应该也收了她的帖子吧?” “嗯,就在明日。”赵夕瑶正有些愁,“我还真怕长公主瞧中我,如今北疆的兵权在韩王二叔手中,等韩王回到封地,两人势必要斗个你死我活,若嫁给他,那不得落个守寡的下场。” 她的关注点永远与众不同,谢芷澜有些好笑,“那么多贵女,你怕什么,比起守寡,还是成为质子的可能性最很大。” 前些年,长公主和顾邵屿之所以被皇上扣在京城,说白了就在充当质子。 谢芷澜处在深闺,对韩王的了解并不多,只听说他一向放荡不羁,还有人说,他半点没继承其父的英明神武,之所以□□,不过是军师和副将的功劳。 她趁机向赵夕瑶打听了一下,“听说他行事乖张,也不知真假。” 赵夕瑶的兄长与韩王关系还算不错,倒是见过他两次,“他做事全凭心情,向来不按理出牌,说行事乖张,倒也不错。” 赵夕瑶吃了块果脯,继续道:“不过那张脸是真好看,也难怪会有不少女子对他有意,我表妹就一心想嫁他,我哥怕我犯糊涂,还特意叮嘱过我,说他太过危险,只适合当朋友,绝不适合当夫君,让我清醒些。” 赵夕瑶走后,谢芷澜尚有些出神。他若不适合当夫君,她又能嫁给谁?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一身红衣大步朝她走来的场景。 * 寒风寥寥,树影婆娑,暮色四合时,院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嘈杂声,似有丫鬟在哭着求饶。动静闹得大,谢芷澜都听到些,让丫鬟去看了一下怎么回事。 很快丫鬟便回来了,“小姐,是二少爷他们回来了,几个丫鬟不知怎么得罪了二少爷,他气得鞭子都抽了出来,大少爷正拦着。” 谢芷澜一惊,赶忙站了起来。 安国公府人丁不算多,共有两房,一共就三个姑娘,四个少爷。国公爷谢颉成婚比弟弟晚了两年,子嗣也不多,头三个少爷均出自二房,二少爷是二房唯一的庶子,也是脾气最像叔父的一个。 他们如今在国子监念书,明日恰好休沐,上完下午的课,便一同回了府,归家后,才听说谢芷澜落水的事,赶忙来了大房。 谁料刚走到后院,就听到碎嘴的丫鬟,在议论谢芷澜的病情,话里话外都在说,她的婚事只怕还不如二小姐的,白瞎了那副好相貌。 府里一共就三个姑娘,二小姐是庶出,比谢芷澜大一岁,最初,二爷给她相看的是个颇有才学的读书人,奈何她心比天高,瞧不上人家,反而瞧上了武安侯府的世子,还非君不嫁,被丫鬟挑唆几句,就昏了脑子,刻意在人家跟前扭伤了脚。 一来二去,对方还真瞧上了她,闹着要娶,武安侯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又哪里同意一个庶女成为自己的儿媳? 到最后,二小姐只能以贵妾的身份嫁给了武安侯世子,就算多了个贵字,也不过是个妾,二爷险些气死,若非二夫人拦着,险些与她断绝关系。 二少爷谢止鸣只比谢芷澜大一岁,他虽被养在二夫人膝下,实则是谭姨娘所出,姨娘走得早,谢芷澜的母亲在世时,对他多有照拂,他最疼的便是谢芷澜,如今丫鬟却说,谢芷澜嫁得只怕还不如个当妾的。他这个暴脾气,不炸才怪。 谢芷澜赶来时,丫鬟们正哭着求情。二哥谢止鸣手中仍握着鞭子,大哥谢止辛正拦着他。 丫鬟跪在地上,一直在求情,有个机灵的还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 谢止辛冷声道:“背后嚼舌根,打几巴掌,就完事了?管事呢,这等碎嘴的丫鬟,不留也罢。” 大哥一向温和有礼,甚少这般动怒。 瞥见他们发火的模样,谢芷澜有些恍惚,眼前又浮现出了梦中的场景,她死后,一向温和的大哥,狠狠打了秦挚一顿,拳上都见了血。 二哥为了给她报仇,单枪匹马闯进了匪窝,虽然杀了大当家,腹部却挨了一刀,幸亏父亲和叔叔去得及时,他才保住一条命。 梦里,出嫁那日,两个兄长曾说若是受了委屈,记得告诉他们,他们会给她撑腰,一个大她两岁,一个只大她一岁,谢芷澜根本没当真,谁料,他们竟真的为她撑腰了。 谢芷澜眼眶莫名有些发酸。 “三姐姐来了!”谢止枫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谢芷澜朝他们走了过去,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几个嘴碎的丫鬟,哪里值当你们动怒,交给管事处理即可。” 她出来得匆忙,穿得也不算厚,谢止鸣将鞭子缠在了腰间,蹙眉道:“妹妹不是落了水,这么冷,出来作甚?” 说完,他就拉住了谢芷澜的手腕,牵着人往她院中走。 他一贯这个脾气,性子倔,习武天赋也高,时常鞭不离手,在外经常行侠仗义。虽是庶子,却最得二爷的喜爱,老三谢止枫是他的小跟班,也慌忙追了上去。 谢止辛慢了一步,带着小四,也跟了上去。 谢芷澜已用过晚膳,他们进来时,丫鬟将刚煎好的药,端了上来,谢芷澜让丫鬟搬了凳子,随即才端起药,喝了下去。 谢止枫笑嘻嘻的,“知道三姐姐怕苦,这个给姐姐。” 老大沉稳儒雅、老二英姿飒爽,老三格外跳脱,嘴也甜,一口一个姐姐,有他在,气氛永远活跃,他从怀里将一包果脯掏了出来。 他最是护食,平日里想从他手中扣东西可不容易。 谢芷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枫儿。” 谢止枫一下蹦开了,“姐姐别总逮我一个人霍霍,再摸下去,我真不长个了,你倒是多祸害祸害小四,他都要追上我了。” 众人皆有些忍俊不禁。 谢芷澜也不由莞尔,她让丫鬟上了茶,又让人给两个弟弟拿了些吃食,小四打小文静秀气,在一旁默默吃糕点,就谢止枫话多,吃食都堵不住他的嘴。 他一边吃松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跟谢芷澜说着学堂的事,“我们夫子养了只八哥,整日就会念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当真是谁养的像谁,我若有只八哥,肯定整日夸赞三姐姐最美,逗得三姐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谢止辛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不淘气惹事,你三姐姐更高兴。” 谢止枫冲他吐舌,委屈地去扯谢芷澜衣袖,“三姐姐,你看大哥!” 谢芷澜掩唇笑,“好吧好吧,我更想要八哥,你赶紧攒钱,届时送我一只。” 谢止枫得意的拍胸,“姐姐且等着。” 谢芷澜忍俊不禁,“你们都还没用晚膳吧?我让丫鬟传膳,你们在这儿吃了再走。” 谢止辛含笑拒绝了,“妹妹还病着,我们瞧你一眼就走,改日等妹妹好了,咱们再一道用膳。” 他一发话,老二和老四都跟着站了起来,就老三嘟囔了一句,“才刚坐下,板凳还没捂热呢。” 话虽如此,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三姐姐身体不好,确实不好打扰。 几人出来时,恰好瞧见苏娴打月洞门走了进来,她有意与几人交好,才特意走了这一趟。为了显得憔悴些,她还特意换了身白衣,胭脂、唇脂都没涂。 她含笑问了安,谢止辛和谢止鸣礼貌回了一礼,小四将手中的桃花酥塞到了嘴里,才慢吞吞行了一礼。 谢止辛温和道:“苏姑娘也来探望妹妹?天色已晚,她有些累了,妹妹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娴拿帕子捂着唇,低咳了几声,道:“谢大哥喊我娴妹妹就成,我刚刚听到一些动静,怕出什么事,才想来瞧瞧姐姐,那我明日再来。” 她秀丽的脸上本就染着一丝病气,此刻咳得双眸泛红,又添两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谢止辛守礼没正眼看她,老二不懂怜香惜玉,看见了也没反应,谢止枫更是直率,撵小狗似得摆手,“娴姐姐身体不适,还出来作甚?赶紧回屋吧,咳得这么厉害,别把病气过给我三姐姐。” 苏娴:…… 苏娴只得悻悻回了屋。 翌日是个大晴天,风一散,天气都暖和了些,院中的菊花初初绽放,瞧着精神了些。 桂心笑盈盈走了进来,笑道:“小姐,有媒婆登门了,请的还是城东最有名的媒婆,这位探花郎真是有心了,如今街上都在传小姐身子坏了,怕是没人敢提亲,他一登门,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青玥道:“他的住宅还没小姐一个院子大,后面又一堆穷亲戚,凭他也敢肖想小姐?” “对啊,门不当户不对,家里还有个泼辣的老母,真嫁了,小姐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桂心有心为秦挚说好话,又怕引起谢芷澜的怀疑,讷讷闭了嘴。 谢芷澜的母亲已去世五年,如今府里是二太太卫氏掌管中馈,今日也是卫氏亲自接待的媒婆,她让丫鬟备了茶,含笑听她将谢芷澜夸了又夸。 谢芷澜参加的宴会虽然不多,每年谢老太太生辰时,却有不少贵妇登门贺喜,她一直伴在老太太身侧,不少夫人见过她,她才貌双全,行事得体,许多夫人都很喜欢她,这一年,上门提亲的几乎能踏破门槛。听说,连皇子都对她青睐有加,卫氏还以为谢芷澜有机会成为皇子妃。 可惜,国公爷有意让她多陪陪老太太,迟迟没有给她定亲的意思,老太太为此还与他置气了一番,唯恐他耽误了小孙女。她最疼的便是谢芷澜,最怕的,便是撒手人寰时,小孙女婚事没个着落。 他好说歹说,老太太才答应待她及笄再为她定亲,原本这段时间,就得定下了,谁料却出了落水一事。 街上的流言越演越烈时,二夫人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为此,她还特意找人澄清过,然而比起真相,大家更愿意相信谣言。当时她便觉得澜丫头的亲事恐会受到影响。果不其然,搁之前一个小小的探花郎又哪敢提亲? 在数代王朝更迭中,也唯有真正的豪阀世家始终屹立不倒,在大魏能称得上千年世家的只有三家,其中便有谢芷澜的外祖家。 她父亲又是国公爷,说句狂妄的,凭她的身份,就是当太子妃都够格,她如今却子嗣艰难。那些个高门贵妇,都重子嗣延绵,又哪敢结亲。 二夫人心中为她惋惜,送走媒婆后,便亲自过来瞧了瞧谢芷澜。她性子温软,不爱与人争斗,连庶子庶女都不曾苛待过,因怜惜谢芷澜没有母亲,这几年一直拿她当女儿来疼。 谢芷澜瞧见她,喊了声婶娘,忙要起身。 卫氏一身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你还病着,快躺着吧。” 青黛知晓她喜欢白茶,亲自给她沏了壶白毫银针。 这茶产于福建,是白茶中的极品,因采摘严格,并不好得,历来是皇家贡品,谢芷澜库房里的也不多,也就卫氏过来时,有这个待遇。 卫氏没提探花郎提亲的事,只询问了一下她身子如何,可有按时吃药,随即安慰道:“您不必怕,萧太医妙手回春,她开的方子,定能调好你的身子。” 谢芷澜心中暖暖的,笑道:“我不怕,婶娘不必担心。” 饶是在梦里,她也从未担忧过自己的身体,虽说女子出嫁从夫,若膝下无子,可被随意休弃。 她并不觉得她的价值,在于是否能生孩子。没有孩子,难道,她就不是她了吗?日后,若她的夫君因这个缘故休妻,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屋脊,小院门口,两颗松柏挺拔立着,像守门的护卫。 青黛回家了一趟,回府后,她便将兄长将查到的消息说了说,“近来,红芯只接触过表小姐身边一个丫鬟,她名叫春凤,前些日子,一直留在庄子上照顾表小姐的母亲,小姐落水前两日她便离开了京城,据说是惹了夫人不喜,被撵回了老家,她已离京几日,想将人寻回来,只怕需要时间。” 谢芷澜已然能下床,她拿了些花样,正比对着,打算给祖母绣个抹额,闻言,道:“不急,寻到后,将她悄悄绑回来,要活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青祤离京的第七日,谢芷澜才不再咳嗽,两位舅母担心她的身体,还亲自带着表姐表妹来谢府探望过两次。 表哥还想帮着调查是谁在背后造谣,他正在准备会试。谢芷澜怕他分心,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时间缓慢流逝着,谢芷澜的风寒彻底好利索时,已过去半个月,秦挚二次登门提亲时,引来不少丫鬟的议论,连青栀都跟着感慨了一句,“秦公子对小姐当真是情深义重。” 这日和梦中一样,刚用完药,青玥就快步走了进来,眼睛亮晶晶的,“小姐,韩王也来提亲了。”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4. 第 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 5 章 韩王虽是质子,却巍峨若玉山,那张脸更是得造物者的喜爱,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男。 人非完人,几个丫鬟或多或少都有小缺点,好比青葙,虽听话,行动力强,做事效率也高,吩咐她的事,皆办得漂漂亮亮的,却也是个死脑筋,不擅长举一反三。 青玥是几个人里心思最通透的,府里的丫鬟小厮都喜欢她,打听消息很有一手,她也有个致命缺点,最喜美人,各色美人都喜欢,还因为看美人太过忘我,跟丢过主子,罚也没用,下次照犯。 她一进屋,就眼巴巴蹲在了谢芷澜跟前,“小姐,这桩亲事,我看极好,整个京城,不对,整个大魏,都没哪个男人比韩王好看,您生得这么美,嫁给旁人多亏啊,也就他,能与您旗鼓相当,真的,奴婢发誓,绝不掺假,您若嫁给他,老夫人再也不用担心您挑食了,对着他那张脸,小姐肯定能多吃两碗饭。” 这等话,也就她说得出来,谢芷澜好笑地摇头,“我看你是想多吃两碗饭吧。” 青玥嘿嘿笑,“小姐就应了吧。” 梦中,青玥同样当了说客,谢芷澜不是那等看重相貌的,压根没将这话放心上。 这会儿,谢芷澜并未一口拒绝,而是瞥了眼廊下的桂心,红唇弯了一下,“他生得确实俊美,单冲这张脸嫁给他都不亏。” 青玥欢喜不已,“对啊对啊,就是这个理。” 桂心耳朵竖得老长,听到这话时,一颗心凉了半截,趁着领膳食时,悄悄将这话告诉给了春草。 春草一回屋,就寻了个借口支开了青葙,将这事告诉了苏娴,“小姐,青玥那贱蹄子竟是在为韩王说好话,谢三小姐若真嫁给韩王,您不是白折腾了?” 苏娴在房中转了几圈,让人给秦挚递了口信,自个也寻了个借口出了府,她并不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悄悄盯着她。 她刚坐上马车,谢芷澜就得了消息,她让青黛寻了一张最普通的宣纸,用左手写了几行字,又将青玥喊了过来。 京城最是繁华,街上有不少人,苏娴买完东西,才佯装累了,去茶馆坐了坐。她还算谨慎,四处瞧了眼,见茶馆内没有熟人,才提着裙摆上了二楼。 二楼环境幽静,一共有六间包厢,苏娴来的是“黄”字包厢,一推开包厢门,便瞥见一抹修长的身影。 男子一袭青色竹纹直裰,头上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端的是风光霁月,温文尔雅,他转过头时,脸上却没什么情绪,“这个关头更该谨慎才对,何故约我?” 苏娴也清楚时机重要,一是事情紧急,二是她已多日不见他,心中甚为想念,自打状元游街那日,惊鸿一瞥瞧见他时,她便被他的气度折服。 清楚他的脾性,她倒也没说废话,“如今韩王也提了亲,她言辞间更倾向韩王,我怕你提亲失败,主子万一怪罪,你务必想想法子才成。” 秦挚垂眸不语,自打入京,以亲事为诚向那人示好时,他便再也没了回头路。纵使如此,他也不想屡次对一个无辜女子使太多肮脏手段。 他淡淡道:“谢小姐出府的机会本就少,我已提亲两次,若再使别的手段,难免落人口舌,旁的还要劳烦苏小姐代为周旋,若事成,想必主子必会褒奖于你。” 最近苏娴的心情一直很复杂,既希望秦挚提亲成功,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又怕他对谢芷澜有意,如今见他态度冷淡,她心中又升起一股欢喜来。 两人聊完,苏娴正准备先离开包厢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一个妇人欲要闯进门,被春草拦了下来。 春草挑剔地看了眼面前的妇人。 她一身粗布衣,手上仅带了一个翡翠镯子,成色还不是多好,她面露鄙夷,“我们小姐正在和好友闲聊,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 秦母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见这小丫鬟如此猖狂,她心中不快,一巴掌就扇了上去,“一个贱婢让谁滚?识相点就别挡道。” 她常年做活,力气大,一掌下去,春草被她扇地后退了几步。 秦母直接推开了包厢门,原本收到匿名信时,她还不信儿子会与暗娼勾结,怕儿子万一误入歧途,耽误了大好前程,她才跑来瞧了瞧,谁料自家儿子竟真在这里。 秦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为了逼他上进,使了无数手段,他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可不是让他与小娼妇厮混的,她健步如飞,直接窜到了苏娴跟前,一爪子挠花了苏娴的脸,又一掌朝她扇了过去,“你这小娼妇,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勾引我儿。” 她动作实在太快,秦挚只拦下后面这一巴掌,“娘,不是您想的这样,您误会了。” 脸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苏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摸到血时,她浑身抖了抖,险些要气疯,偏偏面前的人,竟是秦挚的母亲。 她平日就惯会装可怜,这会儿挨了打,眼泪更是不要命地掉了下来,碍于对面的人是秦母,她无法发怒,只楚楚可怜地解释道:“伯母,您误会了。” 秦挚冲春草使了个眼色,让她关上了门。 可惜秦母那些话,已经引起了隔壁包厢的注意,这群年轻人最是唯恐天下不乱,见有好戏可瞧,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谢芷澜的二表哥夏玉奚,拿起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听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其中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少年,顿时来了精神,“走,咱们去瞧瞧。” 大家闻言,纷纷走出了包厢,欲要一探究竟。 一个春草又哪里拦得住。 大家推开包厢门时,秦母还在破口大骂,“我呸,正经人家的小姐,会在茶馆和男人私会?定是她个小贱蹄子,勾引的你是不是?可怜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你个没良心的,竟还敢维护她!谢府小姐不想要了是不是?你糊涂啊!” 她情绪激动,又背对着门,根本没发现门被推开了。 十几个年轻儿郎虎视眈眈站在包厢门口,脸上满是看好戏的姿态,苏娴脸一白,捂着脸便往秦挚身后躲。 秦挚身子也不由一僵。 大家着实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哎呦,这不是探花郎吗?前几日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屡次向谢小姐提亲。这会儿竟在茶馆与旁的女子厮混,啧啧。” 其中一个眼尖,瞧清了苏娴的脸,吊儿郎当笑道:“苏娴,你不是靠谢小姐同情才留在的国公府?你是多缺男人,竟和自个表姐的爱慕者纠缠不清。” 苏娴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都似凝住了,她不敢再躲藏,讪讪解释道:“不是,我没有。” 秦母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苏娴,整个人有些蒙。 她再糊涂也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因为春草关上了门,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动手,这会儿一有陌生人围观,顿时如打了败仗的母鸡,再不敢吭一声,唯恐因为自个坏了儿子的名声。 少年们眸中满是戏谑,“没有什么?没私会男人?还是没觊觎你表姐的爱慕者?” 秦挚不蠢,自然瞧出今日是落入了某人的圈套,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诸位真的误会了,我和苏小姐清清白白。我心悦的是谢小姐,因不知她的喜好,才托人联系了苏小姐,想找她打听一二,谁料闹了误会,让诸位看笑话了。” 他虽找了说辞,真正信的却没几人。 其中一个少年哄笑了一声,“谢小姐身边那么多丫鬟小厮,想打听消息找谁不成,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被你母亲堵个正着,啧啧啧,不定第几次见了吧?要不然你母亲会追着人家抓?” 苏娴被抓是事实,秦挚百口莫辩。 青玥隐在暗处,回府后,便将这个消息绘声绘色地讲给了谢芷澜,“小姐,您是没瞧见苏娴狼狈的模样。” 梦中,嫁到秦府后,谢芷澜也曾和秦母打过交道,自然清楚她有多强势,早在布下这个局时,谢芷澜就猜到了苏娴的下场。 只是狼狈可不够。 * 没过多久,苏娴就红着眼眶,回了安国公府,她顶着一脸的伤痕,来了谢芷澜的住处。 谢芷澜此时正在画室作画,宣纸上是几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丫鬟进来通报时,她并未放下画笔,只淡淡道:“让她回去。” 青玥出去打发的苏娴。 她娃娃脸,眉眼似月牙,天生一张笑颜,这会儿神情却有些冷,“表小姐先回吧,我们小姐在休息,不便见客。” 苏娴心中一紧,红着眼眶道:“姐姐是不是已经得知了街上的消息?容青玥姐姐帮我解释一二,秦挚对姐姐用情至深才二次登门提亲,他不知姐姐和姨夫喜欢什么,想要投其所好,才寻到了我,想打听一二,谁料这事被秦挚的政敌利用了,为了坏他名声,竟捅到了他母亲那里。今日的事,真的是误会。” 青玥翻了个白眼,压根不信。 苏娴心中紧了紧,冲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上前一步,塞给青玥一个荷包,青玥拎了拎,看重量应该有四、五两左右,倒挺舍得。 青玥将银子揣到了怀里,转身进了院子。 青玥进屋后,就将荷包掏了出来,本着见面分一半的原则,她留下二两一,剩下的交给了谢芷澜,喜滋滋道:“多晾她会儿吧,等会儿奴婢就将她撵走。” 谢芷澜将剩余的赏给了青黛。 苏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越等越心慌,虽说冬季天气不算太晒,站外面也不好受,为了让谢芷澜怜惜一二,她特意没给脸上药,这会儿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就在她望眼欲穿时,青玥才姗姗来迟,“小姐还没醒,表小姐先回吧。” 寻常这个时辰,她根本不会休息,分明是不想见她。 苏娴勉强一笑,压低声音道:“青玥姐姐再帮忙解释一下吧,事后,我必有重谢。” 青玥笑道:“好说好说,表小姐先回去吧。” 苏娴脸上疼得厉害,还想再找谢父解释一通,实在耗不起,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后,她一张脸冷了下来。 谢芷澜一幅画,临近尾声时,青玥进来禀告道:“小姐,表小姐果真没去自己的住处,去前院找老爷去了。” 谢芷澜眸色微冷。 翌日清晨,父亲身边的小厮,就来了灵昕堂,说国公爷让她过去一趟。谢芷澜又想起了梦中的事,同样是这一日父亲让她做的选择,她并不想嫁人,祖母今年总缠绵病榻,她想多留两年,为祖母侍疾。 她第一次朝父亲下跪,希望他晚两年再为她定亲,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让她尽快做出选择。她若不选,他便为她选,怕他选韩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秦挚。 谢芷澜由小厮领着进了他的书房,他一袭黑色锦袍,下摆绣岁寒三友纹,衣袖以金线锁边,眉眼冷淡,气势逼人,正端坐在红漆嵌八仙桌前。 谢芷澜屈膝行了一礼,“不知父亲唤女儿过来,是为何事?” 谢颉将公文合起,又抽了一本书,翻开来,边看边道:“你已然及笄,亲事也该定下了,因你落水一事,近来愿意结亲的不多,除了韩王,也就探花郎秦挚尚可,这两人皆一表人才,你从中择一个。” 谢芷澜抬起了眸,“父亲可知,秦挚与表妹曾在茶馆单独见过,这样一个男人,父亲真要让我选?” 秦挚家世虽低了点,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非池中物,家里人员也少,她若选秦挚,属于低嫁,秦挚但凡想靠他提携,必不敢欺辱她。 谢颉并不觉得这桩亲事有多不堪。见她紧紧盯着他,他方抬眸,“你表妹已解释过,他们二人并无私情。” “她解释过你就信?” 她若对秦挚有意,又岂会促成这桩亲事?谢颉只当谢芷澜是不愿意嫁给秦挚,“你究竟想说什么?” 谢芷澜静静望着他,不放过他一丝神情,“难不成她才是您的女儿?” 谢颉脸颊抽动了一下,闪过震惊、屈辱,似被人当众戳中了什么,从未有过的难堪。 他一贯冷淡,甚少有过于浓烈的神情。 这一刻,谢芷澜只觉得面前的人,无比陌生。 谢芷澜并未等来一个答案,她眼中难掩失望,转身离开了书房,走到门口时,才丢下一句,“我选韩王。”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5. 第 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 6 章 刚刚是青黛和青玥陪她一块来的,两人担心谢芷澜,并未去暖房歇息,一直候在院中,恰好听见她这话。一路上青黛都有些惊疑不定,“小姐真要嫁给韩王?” 谢芷澜清楚,他名声算不得好,在梦中,却是他帮她报了仇,也是他将她的灵位,带到了阳光下,让她再也不必困在秦府的祠堂内。 梦里的她也想晚两年定亲,一度恳求过父亲,他根本没答应。既然只能嫁,比起秦挚,还不若嫁给韩王。 青玥警铃大作,挡在了谢芷澜身前,“青黛姐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韩王多好,小姐选他,说明眼神没问题。” 青黛没好气地刮了她一眼。 谢芷澜刚回到灵昕堂,就瞥见苏娴急匆匆走了过来,她仍旧一袭雪白色襦裙,头上戴着帷帽,饶是如此,也能隐约瞧见那四道抓痕,瞧着挺渗人。 她急得鼻尖上都冒了汗,“姐姐竟是选了韩王吗?他脾气乖张,据说很不好相处,姐姐嫁给他,岂不是自寻苦吃?” 饶是听了她的话,谢芷澜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漫不经心道:“表妹消息倒是灵通,我刚回到后院,你就知晓此事了。” 苏娴心中无端有些打鼓,总觉得事情脱离了她的计划,她挤出一个笑,“刚刚春叶去厨房端药时,恰好碰见了姨夫房中的人,听丫鬟提了一句,我担心姐姐,就赶紧来了一趟。” “我不过随口打趣一句,表妹这么紧张作甚?总不能真在父亲房中安插了眼线吧?”最后一句话,尾音微微上挑,平日水光粼粼的凤眸也睨了过来,她生得美,随意一个神情都能令人骨头一麻。 一旁青玥险些看痴。 苏娴身子一僵,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几乎笑不出来,“姐姐说笑了,姨夫对我关照有嘉,我一直拿他当父亲来看,又岂敢在他房中安插人?春草知晓我关心姐姐的亲事,一得知此事,赶忙告诉了我。姐姐难道是因为昨日我和秦公子见面的事,才选了韩王吗?” 这时,青葙走了过来,对谢芷澜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办妥了,昨日青祤便将青凤带回了京城,谢芷澜怕惊动父亲,让他将人暂时安排在了平安里。 平安里是母亲的一处私宅,夏家家大业大,母亲是夏府唯一的嫡女,陪嫁有十几处庄子,宅子也有好几处,平安里距离顺天府很近,离安国公府也不算远,这一片治安一直很好。 谢芷澜与青黛交换了一个眼神,才不紧不慢对苏娴道:“昨日的事,青玥已经同我解释过了,我自是信表妹,表妹先随我出府一趟吧,旁的等会儿再谈不迟。” 丫鬟很快就备了马车,苏娴只好跟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十分宽敞,躺下睡觉都不成问题,一眼望去十分奢华,木板上铺的是纯白色貂毛毯子,瞧着一尘不染,金丝楠木案几上摆着一套羊脂白玉茶具并几盒精致糕点。 角落三足莲花香炉里燃着龙涎香,香烟盘旋而上,味道很是沁人心脾,诸香中龙涎最贵重也最难得,包括公主在内,整个京城能用得起龙涎香的贵女,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有钱也就罢了,竟还她生了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将京城所有贵女都压了下去,苏娴不懂,上天怎如此偏心,她不动声色垂下了眸,掩住了眼中的嫉妒,再抬眸时,便是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情,“姐姐的亲事,真的要这么随便定下吗?” 她若嫁给韩王,近来她岂不是白忙活了?若能劝动她,让她嫁给秦挚,待事成,她便能得到谢芷澜一成的嫁妆。 夏家是千年世家,底蕴深厚,谢芷澜的母亲又是老来女,最是受宠,身为夏家唯一的嫡女,她出嫁时,单压箱底的银票就有五十万两,名下产业更是多不胜数。如今这些嫁妆全由谢芷澜自己在打理,据她所知,单首饰铺子就日进斗金。 整个京城没哪个贵女比谢芷澜更富有。国公爷还给她攒了不少嫁妆,就算只分给她一成,少说也有十万两。 苏娴手上的银子全加起来,也才三百两,给人买礼物时,都得算计着买,人比人简直气死人,她实在过够了这种苦日子。 为了得到这十万两银子,她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将秦挚暂时拱手让人,都走到最后一步了,绝对不能失败。 “我和秦公子真的没什么,他都是为了姐姐,才见的我。若是因为昨日的事,让姐姐做出错误选择,妹妹万死不辞。” 谢芷澜乐得她着急,慢条斯理道:“依表妹看,我该选秦公子?” 苏娴以为还有转璇的余地,忙道:“秦公子一表人才,对姐姐又情根深种,选他自然更好些。听说状元游街时,他是所有进士中最年轻俊朗的一个,好多小姑娘冲他丢手帕,反观韩王,好多人都怕他,秦公子才貌双全,却对姐姐念念不忘,单提亲就提了两次,可见其深情。” 谢芷澜并未接话。 苏娴脸有些僵,又绞尽脑汁将秦挚夸了一遍。 梦中,苏娴也为秦挚说了许多好话,甚至讲了一件秦挚路见不平,险些受伤的事,将他捧得极高。谢芷澜也正是因此,对秦挚的印象才好了些,如今一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苏娴说得口干舌燥,脸也一阵阵地疼。 谢芷澜道:“表妹脸上的抓痕,不是秦挚的母亲挠的吗?这般彪悍的妇人,我前所未见,若跟这样的人成了婆媳,又哪里有我的活路?” “姐姐身份尊贵,她供着姐姐还来不及,又哪里敢在姐姐跟前摆谱。姐姐听我一句吧,韩王并非良人,不是我背后乱嚼舌根,他这人邪性得很。” 街上人来人往的,苏娴生性谨慎,放在平日根本不会在马车里说这话,今日实在情况特殊,她唯恐谢芷澜真嫁给韩王。 韩王骑马经过时恰好听到这话,他本没放在心上,京城里骂他的人多了去了,正要先一步离开,却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表妹既然清楚,背后乱嚼舌根不好,就不要乱说,莫要听风就是雨,依我看,他没什么不好。” 顾邵屿眉心一跳,恍惚间,忆起一事,昨日母亲好像找了媒婆,要帮他提亲,据说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宫宴上,他曾见过一次,颇有傲骨的一个小姑娘,对皇子都爱答不理。 他名声不好,本也没指望她愿意嫁。 他凌厉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马车上,上面确实带有安国公府的印记,应付一堆事,已够忙了,他可没那个闲心,再娶个女人折腾自个。 他出手极快,身边人甚至没瞧见他甩出匕首的动作,寒芒闪过时,车上的帷幔坠落而下,匕首即将落地时,他反手一抄,握在了手中。 谢芷澜惊恐万分,那一瞬间,甚至以为苏娴要提前出手了,这里是闹市,天子脚下,离应天府也不过两里地,她岂敢? 直到慵懒的嗓音传来。声音似附在耳旁,令人莫名战栗,谢芷澜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音,“来,说说哪里好?” 她睁大了眸,微微偏头,壮着胆子朝外看了眼。 男人一袭绛紫色衣袍,正骑在枣红色大马上,他身子略前倾,修长白皙的手把玩着匕首,狭长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正等着她的回答。 谢芷澜眼睛睁圆了些,根本没料到,会是他。 阳光倾洒而下,落在他挺直俊美的眉眼上,那一刻,她又恍惚回到了梦中,他也是这样从天而降。难怪青玥对他的相貌赞不绝口,他确实当得起那样的称赞。 她神情恍惚,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还从未有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对着他的脸发痴,顾邵屿神情不变,手中的匕首,往上抛了一下,声音清冷,悦耳中浸着一股沁人的凉意,“哑巴了?” 瞥来的眼神也有些冷,他拿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动作轻佻,语气却透着一股寒意,“若是敢骗人,这么漂亮的唇瓣,被缝住多可惜。” 谢芷澜这才猛然惊醒。 匕首上冰冷的触感,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她本该怕,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将两具尸体,抛到她前面的场景。 那般血腥,与这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护卫反应过来后,抽出了身上的剑,不等剑尖指着韩王,谢芷澜便出声制止了,“退下。” 这些护卫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退后了一步。 谢芷澜稳了稳心神,仰起头道:“王爷丰神俊朗,又文采斐然,能文能武,自是样样都好。” 车夫早吓坏了抖着手,停在了原地,苏娴也僵直着身子,惊恐地望着韩王。其他人并未听到苏娴和谢芷澜的对话,见韩王骤然发难,逼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夸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顾邵屿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女孩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眸,眼中并无明显的惧怕,她口中的夸奖,也难得真诚,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顾邵屿轻嗤了一声,手中的匕首像是长了眼睛,忽地朝里射去,苏娴吓得尖叫了一声,帷帽抖落下来时,匕首擦着她的脸,钉进了她身后的木板上,一缕头发也被锋利的刀刃割了下来。 她完好的右脸火辣辣的疼,上面分明渗出了血。 苏娴吓得身子止不住地颤,杏眸一下盈满了泪。平日里,她惯会装可怜,这还是谢芷澜头一次,瞧见她这么惊恐。 然而顾邵屿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身上的恶意有如实质,“来,说说本王哪里邪性?说错了,这条命就留下吧。” 他神情阴鸷,那张俊美的脸,莫名透着丝妖冶,不止苏娴吓到了,街上的人也被他吓到了,原本闹哄哄的街市,一下安静了下来,落根针都能听到。 苏娴抖着唇,说不出话。对上顾邵屿阴沉沉的眼神时,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模样十分狼狈,“求王爷饶小女子这次。” 顾邵屿薄唇微掀,笑得恶劣,“一、二……” 他行事一向凭心意,之前对付人,也曾数过数,若是数到五,还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说不准她真的会死。 苏娴鼻涕横流,“我说,我说,王爷、王爷此刻就很邪性。” 他神情慵懒,唇角上扬,笑容透着一丝恶劣,瞧着确实有些邪性。这个答案,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苏娴求助般看了谢芷澜一眼。 谢芷澜压根没看她,而是伸手去拔他的匕首,匕首钉在木板上,没入了一半,第一次竟是没拔出来,第二次她用尽了力气,匕首才动了动。 街道上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如今谢芷澜总算明白,他为何名声不好了,她将匕首往他的方向递去,道:“今日多有得罪,王爷大人有大量,饶我们这一次吧。” 她并不是想替苏娴求情,而是瞧出了他对苏娴并无多少杀意,再这么下去,人群里不定怎么议论他。 顾邵屿没接匕首,而是嫌弃地瞥了眼,“脏了。” 谢芷澜垂眸看了眼,匕首上不仅沾着一点木屑,还有一丝苏娴的血,她掏出丝帕仔细擦了擦,神情恬静,动作专注。 比寻常女子多了一丝临危不惧的风度。 也难怪母亲会选中她。 若嫁给他,只是这些可远远不够。 顾邵屿正欲开口,暗一从暗处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张纸条。顾邵屿垂眸扫了几眼,唇边的笑,不知何时敛了起来。 谢芷澜擦干净后,再次将匕首递了过来,顾邵屿没接,一勒缰绳,扬长而去,丢下一句,“女人碰过的东西,本王不会再要。” 谢芷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中的匕首,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刚行出几步,他又一拉缰绳,掉了头,居高临下睨着她,似笑非笑道:“哦,忘了提醒,匕首有毒,不想死,还是想法找出解药吧。” 见小姑娘从容不迫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顾邵屿满意了。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6. 第 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 7 章 街道上人多,青黛所乘坐的马车落后一步,她下车时,恰好听见韩王这话,她心中一惊,慌忙跑到了车窗前,自家小姐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匕首,她惊骇地睁大了眼。 身侧的男人一拉缰绳,纵马离开了,只留下一片尘土。 青黛怒火滔天,冷声吩咐护卫,“给我追!务必将人拦下。” 谢芷澜没再拦,其中四个护卫纵马追了出去,剩下的没敢离开,皆紧张地盯着匕首,唯恐她出事。 青黛慌忙去接匕首,“既有毒,小姐别再碰了。” 谢芷澜避开了她的手,“我已经接触了,你别再乱碰。” 谢芷澜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刀刃锋利,被她擦得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淬毒的模样,她小心掏出了帕子,将匕首包了起来,又将匕首放到了糕点盒子里。 最初的惊慌散去,她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最后一句话,是“不想死,还是想法找出解药吧。”说明这毒并非无药可救,既如此,就没什么可慌的。 “找个人将匕首送去国医堂,看看是什么毒。” 她说完,将盒子递给了其中一个护卫。 与她的冷静不同,苏娴早已吓傻了,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伤口周围已有些不适,痒痒的,她忍不住想抓,怕万一破相,硬是忍了下来,“可恶,竟敢投毒!” 谢芷澜没看她,只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青黛不敢再离开她,也上了马车,苏娴往外看了眼,心中有些忐忑,“不回府吗?” 青黛只觉得她没脑子,冷声道:“回府反倒远一些,国医堂有位老大夫擅解毒,他兴许能认出这是什么毒。” 苏娴没再阻拦,她心中惴惴的,眸中满是惶恐,唯独这毒无解。这会儿更加憎恨韩王了,她泪眼朦胧道:“姐姐真要嫁给这样可怕的人?” 谢芷澜还在想韩王今日为何这么做,真的只是随心所欲?她总觉得不太像。闻言,她才看了看苏娴,“表妹还是慎言的好。” 今日,说到底是苏娴背后论人,被正主逮了个正着,才惹出的祸端,苏娴被噎了一下,讪讪闭了嘴。 马车直接行入了平安里,从正门进了宅子,宅子三进大小,以青砖铺地,内有假山流水,古朴典雅,苏娴从未来过,她心中忐忑,跟着谢芷澜下了马车。 赵夕瑶竟也在。 帷帽已坏,苏娴什么都没戴,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恨不得捂着脸躲进地缝里。 谢芷澜与赵夕瑶说话时,苏娴讪讪站在她身侧,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最初她想带她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究竟来干什么?正发着呆,后面那辆马车紧跟着行了进来。 青黛朝马车走了过去,伸手直接将香尘从马车内拖了下来,几个丫鬟里,青黛姿容最盛,平日再稳妥不过,苏娴还是首次瞧见她动粗。 香尘踉跄着摔了下来,她像是怕极了青黛,身子软得不像话,瘫在地上,止不住地轻颤,青黛冷冷瞥了她一眼,她才慌忙忙站了起来。 赵夕瑶脸色也不好看,冷冷盯着香尘。 苏娴心中无端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几个丫鬟竟是簇拥着陈妙涵走了过来。 陈妙涵心悦三皇子,一直瞧谢芷澜不顺眼,这会儿语气也不太好,“谢芷澜,你究竟在搞什么?竟无故要审我的丫鬟?你若不给我个合理说法,咱们就顺天府见。” 是青玥将红芯带来的,她乖乖走到了谢芷澜跟前,“小姐,奴婢寻红芯时,陈小姐也跟了出来。” “无碍。”红芯是她的丫鬟,陈妙涵本就该走这一趟。 苏娴看了看红芯,又看了看谢芷澜,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她原本想的是,国公爷要追究此事,她就将红芯推出来,香尘被谢芷澜要走后,她就没过问此事,苏娴还以为,她与赵夕瑶交好,觉得这是意外,才没追究。 她既然没追究,苏娴便也没多管闲事。谁料今日她竟忽地将人揪了出来。 她勉强压下了心慌。 几人简单寒暄了两句,直到其中一个小丫鬟冲谢芷澜点了点头,谢芷澜这才带着她们去花厅。 花厅一共分了四个区域,每个区有隔扇挡着,上面刻的有景色优美的山水,有争奇斗艳的花朵。 谢芷澜带着他们进了第一个区域,里面种了许多花,有兰花、长春花,山茶等等,一眼望去姹紫嫣红。 谢芷澜招呼着她们坐了下来,让丫鬟上了吃食,随即道:“今日喊你们来,是有事求证,这事还要从我落水说起,当时是香尘拽我入的水,我第一次寻问她时,她便慌里慌张的,我当时便觉得其中有异,仔细调查过才发现我落水一事,并非意外。” 不等她说完,香尘就哭着求饶起来,“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实在没法子了,兄长又等着银子救命,奴婢这才昧着良心,收了那人的银子,奴婢发誓,只想让您落水,断没有谋害您的性命。” 二狗被小厮拖进来时,恰好听到香尘这话,他已被青祤逼问了一晚,精神早已恍惚,见丫鬟又将红芯压了进来,他面色不由一变。 红芯也有些慌。 二狗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没多久就指认了红芯,红芯脸色惨白,鼻尖上都出了汗。 陈妙涵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红芯,谁让你这么干的?” 陈妙涵脾气不好,平日没少罚她,见她脸色铁青,红芯抖了抖,脸白得厉害,却始终没招。 谢芷澜道:“就算你不招,你买通二狗也是事实,我知道,你不敢招,是因为有把柄捏在那人手中,你若主动坦白,旁的我不敢说,帮你护住你家人却没问题。” 红芯闻言,心中松了松,“小姐可敢起誓?旁的我不怕,就怕家人遭到报复。” 见谢芷澜应了下来,她才指认春凤。 谢芷澜已让人将春凤带上来。瞧见春凤时,苏娴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春凤在路上明明已招认,这会儿瞧见苏娴后,又开始直呼冤枉,“奴婢虽认识红芯,与她并不亲近,又岂会买通她害人?定是陈三小姐吩咐她这般做的,谁不知道陈小姐与谢小姐有仇!” 陈妙涵气得双颊通红,“胡说八道!你这贱婢,少血口喷人。我陈三一向敢作敢当,没做过的事,少往我身上扣。” 红芯道:“奴婢怕万一事发,春凤将罪名全推奴婢身上,特留了一手,这是她之前寻奴婢时,让人给奴婢的银钱,每一张奴婢都留着,上面有她的手印,她给奴婢传的纸条,奴婢也全留下了。” 春凤大惊,“你这贱人,之前烧掉的莫非是替代品?” 红芯没看她,又磕了个头,如实道:“奴婢被苏小姐拿捏了两年,只能为她办事,奴婢本无害人之心,求主子和谢小姐原谅奴婢这一次。” 苏娴早已坐不住,连忙为自己澄清,“姐姐莫要信她,我何曾拿捏过她?我压根不认识她。你这个丫鬟少胡说八道。” 谢芷澜厌恶地看了苏娴一眼,“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表妹还不肯认?” 苏娴心慌地厉害,早在瞧见春凤时,她就呆住了,谢芷澜落水前,她便将春凤送走了,她根本不清楚哪里出了纰漏。 苏娴矢口否认,道:“若真是我指使的,我又岂会跳下去救姐姐?定是这贱人被人买通了,欲要害我,姐姐明鉴。” 她望向春凤的目光一时阴冷不已。她自认待春凤仁至义尽,足足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卖身契也归还了,只望她聪明点,愿意替她顶罪。否则…… 春凤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奴婢、是奴婢鬼迷心窍,才、才做下这事,谢小姐饶奴婢这一次。” 谢芷澜道:“春凤,单凭你那点月银,连给自己赎身都做不到,又哪里有银子买通红芯?” 春凤冷汗直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奴婢、奴婢是是捡的。” 谢芷澜:“那你可知蓄意谋杀是何罪?大魏律法有明确规定,害人未遂,视情节可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青黛道:“小姐何必与她浪费口舌,她险些害死小姐,既是主谋,理应被处死,奴婢这就将她送去应天府。” 寻常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府,春凤同样怕,本以为最多被发卖,小姐念她恩情,事后定会帮她赎身,见谢芷澜要将她送官,她瞬间慌了,她无依无靠,若真进了监狱,这辈子彻底完了。 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只望谢芷澜能网开一面,“奴婢没想害您,求谢小姐发发慈悲,饶奴婢这一次。” 青黛等人将她往外拖时,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扒拉着门框不肯离开,“奴婢愿意招供,奴婢真的愿意招供,只要谢小姐答应放过奴婢,奴婢就招。” 苏娴心肝一颤,咬牙朝她瞪去。 春凤避开了她的目光。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7. 第 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 8 章 谢芷澜让青黛等人放开了她,“我可以答应放过你。” 春凤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坦诚道:“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都是我家小姐吩咐奴婢做的。” 苏娴几乎撕烂手中的帕子,“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污蔑我!” 春凤颤了一下,哭道:“小姐,奴婢哪里是污蔑您,奴婢也想帮您顶罪,可奴婢上有老下有小,之前奴婢就不敢做这些,是您和春草说不会有危险,奴婢为了您才甘愿冒险,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奴婢坐牢啊!” 苏娴险些被她气死,这个蠢货,她若肯顶罪,她事后总会想法子保下她,将她招出来,谁还能护她! 春凤哭道:“小姐还是如实招了吧,谢小姐最是疼您,您求求情,认个错就没事了,不像奴婢,贱命一条,唯有坦白,方能求得宽恕,说到底,您这般做不过是为了探花郎!他哪里值得您如此?他若对您有意,又岂会求娶谢小姐?小姐醒醒吧。何必为了他与谢小姐离心。” 这话一出,等于坐实了她与秦挚有私情。 陈妙涵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哼笑了一声,“难怪昨日会被秦母打骂,敢情早就与秦公子有私情,谢芷澜你不是一向聪慧?将人养在身侧护那么紧,结果却养个白眼狼。” 赵夕瑶也道:“早就觉得她假惺惺的,敢情平日都是装的,背地里竟如此恶毒,与男人幽会也就罢了,还敢害人,真是蛇蝎心肠!” 苏娴怒火攻心,险些昏厥过去。 她最看重名声,几乎能想象,事后赵夕瑶和陈妙涵会怎么败坏她的名声,她简直气死了,平日里的娇柔早已不付存在,神情癫狂,要去撕春凤的嘴,“你这贱婢!为何要毁我名声。” 春凤吓得哆嗦了一下。 青玥和青黛上前一步,拦住了苏娴。 苏娴还想挣扎,青黛将她按在了案几上,她跟着兄长习过武,力气很大,苏娴根本挣不开。 “亏得小姐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才没有报官,事已至此,竟还抵死不认。”青黛神情冷淡,妍丽的脸上似结了霜,她扭头对谢芷澜道,“既如此,奴婢亲自将她送入应天府吧,人证物证俱在,她谋害小姐,罪不可恕,就让官府为小姐伸冤,判她个几年。” 闻言,苏娴瞳孔不由一缩,她一个弱女子,若是真进了顺天府,只怕这辈子都完了,苏娴最爱惜的便是名声,她还这么年轻,若是被判刑,哪还有什么未来? 她彻底慌了,比春凤还要惧怕百倍。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挣开了青黛的桎梏,不等她靠近谢芷澜,青黛就狠狠踹了她一脚。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瞧着好不可怜,“姐姐,我并非对秦挚有意,都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他想求娶姐姐,奈何家世清贫,怕国公爷瞧不上他,他才出此下策,流言也是他放出来的,我若不帮他,他就会对我不轨,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怕了,姐姐原谅我这一次。” 陈妙涵听得瞠目结舌。 苏娴还在哭,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好似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一般。她的脸更痒了几分,一时只觉得有数百只蚂蚁在啃咬她的脸,她忍了又忍,才没去挠。 谢芷澜早就猜到她会将主要责任推给秦挚。流言的事,她也试图让人查过,最初流言先从茶馆流传出来的,因议论的人太多,早已查不到源头,她至今一无所获。 谢芷澜垂眸审视着她,套了套话,“单凭秦挚,哪有那么多人手?他背后的主子没少帮他吧。” 苏娴心中一惊,一时还以为谢芷澜什么都查到了,她慌了一瞬,想起那人狠辣的手段,才矢口否认,“没有,哪有什么主子,全是他一人所为。他瞧着风光霁月,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真的是他一个人做的。” 谢芷澜冷笑道:“苏娴,枉我将你视作亲妹,你竟还想骗我?青葙早就同我说了,她跟在你身侧的这十几日,早听到了你和春草的对话,你分明是为了图谋我的嫁妆,才勾结的秦挚,等我嫁给秦挚,他便会想法掏空我的嫁妆,你还想瞒我到何时?” 苏娴脑袋懵了一瞬,她和春草私下说话时,每次都支开了青葙,她究竟何时听去的?又听了多少? 冷意从脚底板升起,一直蔓延到天灵盖。她牙关都在打颤,对上谢芷澜冰冷的目光时,脑袋一时卡壳了,“我、我没有,姐姐,她、她一定听错了,我真的没有,对,定是青葙听错了,肯定是她听错了。真的,你信我啊。” 她的脸愈发有些痒,实在没忍住抓了一下,一爪子下去,疼得她脸都白了一分,她却像是着魔了似的,越抓越痒,越痒越想抓,脸上好像藏了数万只蚂蚁,一只一只,都在疯狂地啃食她的肉,又疼又痒。 从小到大,她从未这般痛苦过。她动作癫狂,又使劲抓了几下,指甲上竟是抠掉一块肉,手指上也满是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 赵夕瑶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往靠椅里缩了缩。 陈妙涵也搓了搓手臂,“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疯了吧?” 青葙道:“事到如今,还敢撒谎,肯定是遭了天谴。” “活该,肉都掉了,抓痕又这么深,说不得会毁容,平日有我们小姐护着,才能用最好的一切,如今却一再寒我们小姐的心。”青玥也跟着哼,扭头对谢芷澜笑得甜美,“小姐,咱不给她医治,让她成为天下第一丑女。” 苏娴恐慌不已,哪怕抠掉了肉,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又拼命抓了几下,鲜血淌下来时,才觉得舒服一点。 她这是怎么了?她根本不信遭天谴一说。她这才想起,匕首上有毒。她中了韩王的毒。 她不想毁容,她不想毁容啊。都是韩王,她怎么那么倒霉。遇到谁不好,竟遇到了他。 她痒得入骨,浑身都抽动了起来,“解药,解药,求求你们给我解药。” 青玥瞪她,“满嘴谎言,还想让我们帮忙,你想得倒美。” “我招,我都招还不成。”她边抓边哭,“是,是我贪图你的嫁妆,才伙同秦挚算计你,我没想真去害你,因为事成后能得到一笔钱,我才有些鬼迷心窍,你这么有钱,分给我一些又能怎样?快,给我解药!我要解药。” 她丑态尽露。 赵夕瑶觉得心惊不已,“她这是怎么了?” 谢芷澜这才解释一句,“来的路上,她乱嚼舌根,背后非议韩王,被王爷听了个正着,他略施惩处,许是给她投了痒痒粉。” 谢芷澜心中其实有些纳闷,她同样碰了匕首,只是微微有些痒意,尚能控制,苏娴怎地如此事态? 谢芷澜没再管她。她起身站了起来,绕过隔断,道:“李大人,今日劳烦您走这一趟了。若非她实在狡猾,我也不会私下审她,她和秦挚为了图谋我的嫁妆,不惜害我落水,毁我名声,想让我被迫嫁给秦挚,这等小人行径,若人人效仿,只怕京城会大乱,望大人为我做主。” 山水隔断后,走出一个身影,竟是应天府府尹,也不知她何时将他请来的。 苏娴一惊,只觉毛骨悚然,脑子总算转过了弯。 她望着谢芷澜的目光满是怨怼。原来,她早算计好了。只怕将青葙派去她身侧时,她就开始布局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念着姐妹情。 苏娴好恨,脸上的痛,让她生不如死,见谢芷澜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她的痛苦。 苏娴目中满是怨怼,她飞扑到了谢芷澜跟前,伸手就去挠她的脸,想将毒过给她,不等她靠近,青黛一脚踹在了她身上,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苏娴倒飞了出去,疼得没能爬起来。她动了动唇,喃喃道:“谢芷澜,我不会放过你。” 李大人让人将苏娴和红芯等人全带走了,谢芷澜将他送到了门口,道:“我相信李大人定会秉公执法。” 陈妙涵也道:“她竟还想嫁祸于我,手段如此恶毒,务必严惩才行,李大人一定要盯紧了,别让徇私枉法之徒败坏我朝纲纪。” 陈妙涵了解谢芷澜,她心思缜密,若非害怕有人包庇苏娴,根本不会私下审她,还大费周折地将府尹寻来,如今苏娴已招供,等于钉死了她的罪,只望一切顺利。 待陈妙涵、赵夕瑶离开后,谢芷澜才仔细看了眼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指,瞧着没什么异常,不红也不肿,只是痒意又重了些。 国医堂那边迟迟没有消息。 谢芷澜一颗心沉了沉。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8. 第 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 9 章 这时,其中一位护卫蔫头耷脑地来了平安里,“小姐,属下不才,跟丢了韩王,我让其中一人去了韩王府,如今在门口守着,韩王回府时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另外两人还在寻找他,需要加派人手吗?” 谢芷澜道:“有几人不是一直盯着秦挚?李大人已让人逮捕他,待他落网,这些人便能撤回来,让他们帮着去寻,找人打听一下他平日都是去哪儿,别盲目地在街上乱找。” 护卫应了下来。 谢芷澜没敢在外逗留,直接回了安国公府,回到院中后,她便歪在了榻上,紧绷的精神略放松了些。不知不觉已临近午时,青黛道:“小姐先用点午膳吧,等会儿再歇息。” 谢芷澜点头,来了膳厅,厅内燃着两盆银丝炭,温暖如春,丫鬟们鱼贯而入,摆了四菜一汤,道道精美,瞧着色香味俱全,主食是她爱吃的水晶虾饺。 谢芷澜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听到了脚步声,竟是青祤走了进来。 “小姐,秦挚逃了。” 谢芷澜微微凝眉,“不是让人盯着?” 青祤道:“应天府的人到后,咱们的人便回来了,只留了一个人在那儿守着,秦挚态度很好,先是否认自己做过此事,又说会配合官府的调查,最后恳请官差等他一刻钟,说有话要同母亲交代。” “他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案子没结前,官差不敢对他不敬,便准了,谁料等了近一刻钟,他还没出来,他们这才带人去搜,他房内有个暗格,通向隔壁宅子,早不知跑去了哪儿。” 青黛道:“这秦挚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拘捕。” 他若不逃,顶多也就坐几年的牢。 谢芷澜也没料到他会逃之夭夭,“他这一逃,等于坐实了罪行,就算侥幸逃脱,日后也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 只便宜了苏娴。他一逃,若是苏娴修改口供,将一切都推到秦挚身上,再把自己塑造成受害人形象……谢芷澜眸色微冷,道:“将这个消息告诉陈小姐。” 陈妙涵的兄长也在应天府当值,他兄长若重视此事,肯定不会任由苏娴翻供。 丫鬟退下后,谢芷澜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没再继续用膳,怕帕子上染上毒,她将帕子丢到了废纸篓里,吩咐道:“青玥,你去一趟灵月阁,让丫鬟将苏娴的东西打包好,全部丢出安国公府。将之前我送她的衣服和首饰全部捡出来,捐给慈佑堂。” 青玥很兴奋,领命退了下去。不查不知道,仔细一查,这些年主子竟是足足送给她二十多件朱钗,翡翠玉镯也送了一对,还送了两套文房四宝等,加一起少说也有七八千两银子。 谢芷澜将她送给自己的东西,也全搬了出来,皆是些风筝、字帖、佛经、平安符等等,以往谢芷澜只觉得她送得用心,如今一看,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她让青黛装到了盒子里,一件都没留,一起扫地出门的还有桂心,苏娴的丫鬟。 桂心彻底慌了,拼命地磕头求饶,“小姐别赶奴婢走。” 青黛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就冲你屡次背主,都理应被打死,小姐看在你母亲为安国公府效劳多年的份上,才饶过你,再赖着不走,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点什么。” 她面容冷艳,训人时极有压迫感,桂心不过是个二等丫鬟,本就怕她,被她一警告,吓得再不敢多言一个字。 院外不少小丫鬟探头探脑的。桂心觉得丢人,带上自己的东西灰溜溜离开了。 灵昕堂动静闹得大,苏娴害谢芷澜落水,又算计她嫁妆的消息皆传了出去。丫鬟们得知此事后,皆有些义愤填膺,“亏得咱们小姐对她掏心掏肺,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夫人卫氏也得了消息,怕谢芷澜伤心过度,她还亲自走了一趟,道:“平日一口一个姐姐,背地里竟如此恶毒,这等两面三刀的人,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可不能心软。” 卫氏便是个心软的,当年二小姐的生母,秦姨娘还算计过她,致使她险些落胎,因保住了孩子,她便没喊打喊杀,又心疼二小姐小小年纪,不忍她没了生母,只将她关在了小祠堂内,永不得出来,却允许二小姐去探望她。 她一个毒妇又哪里教的好女儿,二小姐之所以算计武安侯世子,非闹着给人做妾,便是受了她的挑唆。 那段时日,不知多少人看国公府的笑话,怪就怪在她过于心软,治家不严。卫氏唯恐谢芷澜像她。 谢芷澜心中暖暖的,不禁露出个笑,“我晓得,这等小事哪里值得婶娘走这一趟。” 卫氏道:“也不单为了这个,上午国公爷让人给我递了消息,说韩王是个有担当的,等明日便让我替你应了这桩亲事。” 卫氏特意让人打听了一下韩王,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难以捉摸,若说他不好,也不尽然,他家世一流,才情一流,京城有不少姑娘惦记他,也不知嫁给他究竟是福是祸。她有些欲言又止的,“你可曾见过韩王?对他印象如何?” 谢芷澜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今日一见,韩王与她想象中的确实不太一样,她总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像是在刻意让她打消结亲的念头。 谢芷澜怕她担心,笑道:“早上父亲让我选时,是我主动选了韩王,听说他挺重情谊,早晚都要嫁,嫁给旁人,还不若嫁给他。” 长公主是个明事理的,她出嫁后起码不用担心婆婆会刁难她,单冲这一点,谢芷澜觉得都能嫁,更何况,梦中,在她最绝望时,他不仅帮她报了仇,还将她救出了囚笼。 她可以怀疑任何男人的真心,却不想质疑他。 卫氏脸上多了丝笑,“你满意就成,女子出嫁,求的就是一个心甘情愿,那我明日便给他们回个信。” 将卫氏送走后,谢芷澜脸上的笑,才散了个干净,她嫁妆丰厚,惦记的肯定不止秦挚和苏娴,至今,她都不清楚,他们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若不想落个梦中的下场,她必须要强大起来才行,唯有如此,方能护住自己和身边之人。 她身边的护卫实际上都是安国公府的人,出嫁时无法带走,她还需要有几个信得过的护卫,前些日子,她身子不适,一直忙着对付苏娴和秦挚,至今还没安排。 她将青祤喊到了跟前,让他去买十几个会拳脚功夫的人,随即又对青黛道:“青黛姐姐,从今日起,你教我习武吧,让青玥、青葙她们也一并学。” 青黛有些惊讶,“小姐真想学?有武艺傍身倒是好事,落水那日,您和青葙若是会武,定能躲过这一遭,习武并非易事,需吃苦耐劳,也并非朝夕间就能学成的。” 梦中再痛苦的事,她都承受过,只要能护好身边人 ,她不怕吃苦,“你尽管教。” 青葙和青栀都很激动,青玥一张小脸却垮了下来,“奴婢也要学吗?万一练得一身肌肉,多丑啊,小姐快饶了奴婢吧。” 青栀和青玥关系最好,劝道:“青黛姐姐曾练过几年,不照样很美?你多练练,说不准还能再长高些。” 青玥跟谢芷澜一般大,比她却矮了半头,今年十五了,仍像个没发育的小豆丁,她最介意的便是自个身高,闻言才道:“成吧。” 谢芷澜笑道:“若学得好,每个月都有赏。” 丫鬟们的劲头都被挑了起来,嚷着现在就要学,近来本来也没什么事,青黛便点了头,她担忧道:“小姐身子刚好些,要不还是晚段时间再学吧?” 护卫那边迟迟没动静,手越来越痒,习武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谢芷澜道:“无碍,只是落个水,又不是受伤了,我跟你们一起学。” 青黛跟着兄长练过几年,学得虽算不得精深,教她们入门倒也足够了,她让大家先练的扎马步。 刚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青玥就撑不住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见小姐双腿一直打颤,还在苦苦坚持,她脸有些红,又爬了起来,继续坚持。 青黛红唇微抿,拿脚尖点了点她的小腿又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姿势不对,膝盖不能超过脚尖,臀部勿突出。” 不知不觉,她们已练了好几组,每个人都腿软得不像话,青黛说今日到此为止时,谢芷澜都松口气,累得直接瘫进了藤椅里。 这时一个护卫回了府,他满脸愧疚道:“小姐,寻到韩王了,属下无能,进去索要解药时,被丢了出来,他说,他说……” 他身上尚有灰尘,可见,确实是被丢了出来。 谢芷澜:“直言便是。” 护卫进去时,韩王刚饮了一杯酒,面上染着一层薄红,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不正经,活似在调戏什么人,“求人当有求人的态度,想要解药,让你家主子自己来。” 护卫跪了下来,讪讪重复了一遍。 青黛不由拧眉,只觉得这未来姑爷当真是欺人太甚!她怒道:“奴婢让兄长和陈大哥一起去讨要!就算抢,也要将解药抢来。” 她口中的陈大哥,是青祤的好友,如今已是国公府的护卫副统领,也是府里武功最好的一个。 谢芷澜不想将事情闹大,摇摇头,“他如今在哪儿?” “在醉仙阁。” 谢芷澜一边让小厮去备马车,一边吩咐青玥去二房报备了一声,她平日甚少出府,也不是那等贪玩的性子,卫氏未阻拦,只让她多带了些护卫。 谢芷澜来到醉仙阁时,太阳恰好下山,大片的晚霞将半边天染得通红,韩王就在二楼用餐。 谢芷澜推开包厢门时,一股淡淡的饭香味扑鼻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他尚未用完晚膳,掀眸睨来时,眸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讶,似是没料到,她真会来。 今日的他身着黑色锦袍,腰间配白玉镂雕松鹿纹带饰,他将手中的银箸放在了餐碟上,懒洋洋往椅背上靠了靠。 他五官昳丽,不说话时,像极了天上的谪仙,眉眼只是微微一动,气质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会蛊惑人心的妖,莫名令人忌惮,“来得还挺快,平日也这么乖?”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9. 第 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 10 章 青黛眉头微拧,冷艳的脸上,多了一丝不快,欲要开口时,谢芷澜冲她摇了摇头,她上前一步,走进了包厢。 她礼数周道,落落大方行了一礼,方问:“小女子已亲自过来,不知王爷何时奉上解药?” 顾邵屿恶劣地挑唇,修长白皙的手拨弄着酒杯,“解药我这里也没有,谢小姐只怕是白跑这一趟了。” 少女眸如黑墨,肤如凝脂,生就一副美人面,满天晚霞都不及她半分光辉,面对他的戏耍,仍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倒是能沉得住气。 顾邵屿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药方本王这里倒是有一个,可惜需以死老鼠入药,谢小姐确定要尝试?” 谢芷澜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添了一丝浅笑,这一笑,她娇艳的面容忽地鲜亮活泼了起来,“王爷整日接触匕首,莫非吃了不少死老鼠?” 顾邵屿身边的护卫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只觉得这小姑娘胆子够大,难怪她尚未参加宴会,依然能被长公主选中,对上主子阴恻恻的目光后,他才连忙忍住笑。 青花陶瓷杯里的酒仅剩半杯,顾邵屿一饮而尽,将杯子扣在了八仙桌上,轻嗤了一声,“倒是牙尖嘴利,可惜这点毒对本王没什么效果,让谢小姐失望了。” 暮色逐渐四合,谢芷澜不好再耽搁下去,见他没有给解药的意思,谢芷澜咬了下唇,潋滟的凤眸微动,偏头吩咐道:“青黛,你往长公主府走一趟,去管长公主讨解药。” 不等青黛走出包厢,一个持刀的护卫拦住了她。青黛朝他拍去一掌,侍卫足尖一点,身形后退,逼了过去,青黛又来个侧翻踢,短短几息间,两人已缠斗数十招。 顾邵屿啧了一声,站了起来,兴致忽地散了大半,他偏头看了看谢芷澜,笑容轻慢,“本无解药,找她也没用,谢小姐若不信,自可走这一趟。” 他说完,率先迈出了包厢,他一走,他身旁的护卫也收了手,追着他下了楼,韩王走到一楼时,掌柜的正在拨弄算盘,瞧见他忙哈腰笑道:“王爷用完了?今日是记账,还是现银?” “哦,楼上那位小姐付。” 谢芷澜带着青黛下楼时,恰好听见这话,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眼中带了丝气恼,“王爷倒是毫不客气。” “谢小姐扰了我的雅兴,出个饭钱赔礼,不是理所当然吗?”他当真没有付钱的意思,说话间,已走出了酒楼,街上华灯初上,他如玉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青黛眸色微暗,恨恨瞪了他一眼。 谢芷澜鲜少出门,还从未在醉仙阁用过膳,掌柜并不认识她,一旁的青黛一瞧就不是个好惹的,怕她们跑掉,他笑盈盈挡在了出口处,“王爷既然发了话,两位结完账再走吧。” 谢芷澜无语得很,“青黛,付钱。” 一直回到安国公府,谢芷澜还有些恼,青玥小心翼翼觑了眼自家小姐的神情,小声劝道:“小姐别气坏身子,先用晚膳吧。” “时辰不早了,是该吃了,秦大夫擅用毒,定能研制出毒药,小姐且忍忍。”青黛跟着劝,终究没能压下这口气,声音带着火气,“如今尚未定亲,他就这般欺负小姐,成了亲还了得,这等阴险狡诈之徒,不嫁也罢。” 她越说越气,眼神如刀,杀气外泄。 青玥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饶是她喜爱美人,见他如此戏弄自家小姐,她都想朝他脸上打几拳,也难怪青黛姐姐如此生气。 谢芷澜一贯通透,自然瞧出了今日的事,韩王是在刻意戏耍她,两家正在结亲的当口,莫非,他是有意为之? 他若不想娶她,理应提亲前阻止才对,为何这会儿才出现? 若真不想娶,梦中为何会娶她的牌位? 谢芷澜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选韩王,不仅仅是因为韩王帮她报了仇,还有一个原因,事关祖母的身体。滋事体大,她必须要与长公主打好关系才行。 梦中祖母之所以会这么早撒手人寰,不仅是因为受了打击,还因为来年三月底时,她生了一场病,这场病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父亲寻遍名医,都无济于事,祖母也自此落了病根。 当今世上唯有一人有治好她的可能,可这人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的下落,直到六月份,她死前一个月,长公主病倒时,这人却主动现身为长公主诊治了一番。 若不嫁给他,只能另辟蹊径结交长公主了。 可父亲那里会准许吗?他从来不是个慈父,对待身边的人也一向严苛,在府里可谓说一不二,他若不同意,她又该如何? 谢芷澜有些头大,正头疼着,丫鬟传了膳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没再难为自个,刚用完晚膳,父亲身边的大丫鬟素言来了灵昕堂,“小姐,国公爷让您去一趟前院。” 谢芷澜心中紧了紧,起身站了起来,天早已黑透,这还是他头一次,大晚上喊她过去。是为了苏娴吗? 谢芷澜垂下了眸,心头说不上什么感受,饶是这个时候,她都显得冷静自持。青黛让青玥多提了一盏灯,国公府很大,从后院到前院,需要走一刻钟,也就长廊下亮着灯盏,有些道路黑灯瞎火的。 青玥和青栀提着灯走在前面开路,风很大,树影绰绰,灯心也飘忽不定,脚下的身影变幻着形状。 谢芷澜不由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有些心事重重的。青黛塞给素言一块碎银子,朝她打听了一下前院的消息。 素言不动声色收入了袖中,道:“国公爷回府后,听说了苏小姐的事,许是想问一下小姐事情的经过。” 谢芷澜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她品格端方、气质高雅,长成了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青黛瞧在眼中心口微微有些疼,不由想起了小姐小时候的模样。 小时候的她活泼又灵动,也曾一次次期盼过父亲的关怀,生辰时,会巴巴等着他的礼物,国公爷与夫人闹不愉快时,她会气得小脸泛红,为了逗夫人开心,会可劲儿往她怀里钻,长大后,生气少了,高兴也少了,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饶过长廊是后花园,不知不觉就到了国公爷的院子,他的住处最气派,院落门口永远站着两个侍卫,个个如院中的松柏,身姿笔挺。 侍卫通报过后,谢芷澜便走了进去,他就站在窗前,身材高大,一身朝服,明灭不定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谢芷澜屈膝行了一礼,给他请了安,才道:“不知父亲寻女儿来,是为何事?” 她声音平静,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谢颉这才转过身来,他今日一整日都在户部待着,直到回府后,才得知苏娴被她送去了应天府,他一时又想起了她的责问,“难不成她才是您的女儿?” 一时之间,他甚至怀疑她得知了什么。 时间好似一下又回到了两年前,刚得知此事时,他震惊又错愕,几乎不敢相信,这两年小夏氏不曾露过面,苏娴也不会蠢到到处乱说。他身边的心腹都不知道此事,她足不出户,更不可能知道什么。 他心中烦躁,胸腔中压着一股无名火,转过身时眼神也有些冷,“你做了什么,你不知?” “请父亲明示。” 谢颉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他揉了下眉心,才耐着性子解释,“她年龄尚小,就算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也是一时受了蒙蔽,你竟直接将她送入了顺天府,连给她改过的机会都无。明日你亲自往应天府走一趟,撤了此案。” 这是他头一次,与她说这么多话,不是因为关心她,有的只是指责和命令,谢芷澜本以为不会再因他难过,心中仍说不出的失望。 梦中的绝望、无助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甚至有些想笑,“她害我落水,毁我名声,父亲一句她受了蒙蔽,便能就此揭过吗?做错了事,本就该受到惩罚,我为何要撤案?” 谢颉自认已说清楚,见她胆敢忤逆他,他脸色铁青,“枉她喊你多年的姐姐,你竟半点不顾及你们的姐妹情?” 谢芷澜眼前是一瘫瘫鲜血,青葙、青黛相继倒在她跟前,连祖母也早早去了,她闭了闭眼,才压下满腔恨意,冷声道:“早在她害我时,那点姐妹情早就没了。该愤怒的是我才对吧?您是我的父亲,我名声被毁时您无动于衷,她一入狱,您却如此愤怒,是不是巴不得我名声坏掉?兴许不止,也许我死了,您更高兴。” 梦中不就是如此。她死后,她的亲生父亲,甚至没去灵堂看她一眼,才过去半年,就迫不及待认了苏娴。 谢芷澜甚至觉得那是她的上一世,根本就不是什么梦。 她刚说完,他一巴掌就甩了过来,谢芷澜被他打蒙了,她双目赤红,白嫩的脸庞也瞬间红了起来,“您打我?”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10. 第 1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 11 章 谢颉被她气得不轻,什么叫她死了,他更高兴?在她心中,他这个父亲竟如此不堪?他胸膛起伏,目眦欲裂,这一刻,只觉得,她和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说话,恨不得将人捅成筛子。 谢芷澜闭了闭眼,“好啊,您竟为她打我,既如此,日后让她给您当女儿吧,我权当没这个父亲。” 谢芷澜转身跑出了屋。 谢颉心中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想抓住她,想起她这混账话,又气得胸口泛疼,他踉跄一步坐在了椅子上,恼得一把挥掉了书桌上的砚台和笔冼。东西落地,发出“砰”的几声,动静之大,吓得院中的丫鬟大气不敢出。 青黛和青葙等人脸色一变,正要往书房跑去时,就见自家小姐捂着脸,跑了出来。 几个丫鬟忙提着灯笼追了上去,“小姐?” 夜风呼啸,树影婆娑,远处黑灯瞎火的,谢芷澜并未跑远,她体力一般,就这么一截儿,胸腔都撕裂似的痛,远离勤心堂后,她便停了下来。 青黛松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谢芷澜连忙往后缩,然而已经晚了,她有些急,“有毒,我真没事,你快放开。” 她没撒谎,跑出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跟他待在一个屋太过窒息,想离他远一些,许是伤心过太多次,失望一攒够也就麻木了,她甚至没多悲伤。 青黛微微松口气,“奴婢也没事,走吧,先回去。” 说完,牵着她便往回走。 谢芷澜使劲挣了挣,缩回了手,“你赶紧拿帕子擦擦,前面是水榭,先去洗洗手。” 见她坚持,青黛只得带着她往水榭走。 青玥和青栀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两人跑得急,加上有风,其中一盏灯不知何时已熄灭,另一道烛火左右摇曳着,也险些灭掉。 * 勤心堂一片沉寂。 夜风越发有些大,刮得窗扇微微作响,连姨娘缓步走了进来,她身着藏青色兰花纹褂子,挽着灵蛇髻,面容秀美,动作轻盈。 一声“滚出去”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抬眼瞥见是她,国公爷才没立刻赶人,“你怎么来了?” 连姨娘先关上了窗,又弯腰一一捡起了地上的端溪砚等物,放在了书桌上,“听说国公爷和小姐闹了不愉快,妾身担心您,过来瞧瞧。” 大房仅有她一个姨娘,四少爷便是她所出,她善解人意,平日不争不抢的,又弹得一手好琴,国公爷心烦时,时常会去她那儿听琴,这些年,她来前院的次数,少之又少。 国公爷面色仍难看,他剑眉星目,模样威严,板着脸时,眉心也皱了起来,明明刚四十出头,这一刻,竟有了老态。 他无意识揉着太阳穴。 连姨娘走到他身后,为他按压了一下,柔声道:“姑娘家心思细腻,需娇养,比不得男孩,小姐平日再懂事不过,国公爷有话好好说就是,您这一发脾气,自个难受,小姐也不好受。” “她难受?不过是让她饶苏娴一次,她就句句带刺,怨我没管流言的事,怪我偏颇苏娴。我之所以没管那些流言,归根到底还不是为她好?” 他承认平日待她是冷了些,她越长越像她娘,每每瞧见她,他心中都梗着一根刺,纵使如此,仍好吃好喝供着,又何尝亏待过她? 他语气又急又快,一番话尚未说完,先剧烈地咳了几声。 连姨娘忙顺了顺他的背。谢颉摆了摆手,他眉眼疲倦,因沉默寡言惯了,饶是在连姨娘身边觉得放松,也没解释什么。 大皇子、三皇子皆有意求娶她,两人私下还曾试探拉拢过他,被他暂时挡了回去,万一他们找皇上赐婚,届时她势必卷入朝堂争斗中,皇子妃岂是那么好当的?一不留神小命就折在了里面。 他不过是没有澄清罢了,流言一出,皇上和贵妃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娶她。依他看,与其嫁入皇室,倒不如让她嫁个真心求娶的。韩王虽有封地,若愿意留在京城,当个闲王,一辈子倒也能锦衣玉食。 他没有严惩苏娴,不止是对她心怀愧疚,而是觉得她年龄尚小,经此一遭,定能改过自新,她却直接将人送到了牢里,竟要彻底毁掉苏娴。 她小小年龄,便如此心狠手辣,他出言教训有错吗? 连姨娘窥了窥他的神情,劝道:“苏小姐的事妾身今日也有所耳闻,小姐待她一心一意,骤然遭了背叛,任谁都会齿寒,再怎样,都不能动手,万一伤了父女情……” 谢颉早就后悔对她动了手,只是拉不下脸认错,闻言,冷声道:“她既权当没我这个父亲,就随她去。我倒要看看,没了国公府,她出嫁后,能依仗谁!” 连姨娘摇摇头,“父子哪有隔夜仇,打断骨头尚连着筋。小姐本就倔,这会儿心中不定怎么委屈,姑娘家还是得哄,妾身记得您这有瓶上好的伤药,妾身让人给小姐送去吧。” 国公爷闭上了眼,没好气道:“惯得她。” 话虽如此,连姨娘将伤药寻出来时,他却没阻止。 * 天上乌云遮月,繁星稀少,灵昕堂却灯火通明,谢芷澜刚进屋,屏风旁燃了两盆银丝炭,一掀开帘子,暖意铺面而来。 陈嬷嬷已让人烧好热水,见她们总算回来了,笑道:“主子今日忙了一整日,也该累了,泡泡澡便歇了吧。” 谢芷澜点头,勉强扯出个笑,“还是嬷嬷周道。” 她左脸有些红,一瞧就是巴掌印,陈嬷嬷心中一惊,忙上前查看了一下,“这是怎地了?” 问完,心中便有了数,阖府上下,除了国公爷,又有哪个敢对她动手,她亲自给谢芷澜上的药,忍不住埋怨了国公爷一句,“什么事不能耐心说,竟动起了手,夫人若在世,他又岂敢如此!” 挨打时谢芷澜没哭,想起娘亲,眼眶却有些湿润,陈嬷嬷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去泡泡澡吧,也能解解乏。” 谢芷澜点头,得知他让人送了膏药过来,谢芷澜冷笑了声,“打个巴掌,给个枣,当我是三岁孩子不成?说不准还是连姨娘提议的,让丫鬟拿回去,我不缺这瓶药。” 国公爷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摔了药膏,“这个不孝女。” 连姨娘不动声色捡起了药膏。 * 谢芷澜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她六岁那年,娘亲生辰礼时,她一早就盼着爹爹回来,从太阳下山,盼到暮色四合,又盼到夜色已深。 桌上的饭菜早凉了,爹爹还没回来,娘亲没再等,喊她吃饭,那晚小谢芷澜心情一直很低落,第二日,才知道爹爹一晚未归。 “国公爷对夫人还真是冷淡,夫人生辰也不见他回府。” “何止对夫人冷,对小姐不同样如此?明明是亲生的却漠不关心,国公爷子嗣稀少,又不肯多纳妾,肯定是因为不想让旁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吧?我敢打赌,若是那位生的,他定不会如此。” “嘘,不想活了,竟敢提起那人。谁不知,她是老爷的禁忌。” “不提就不提,话说回来,夫人生得再美又如何,不会放低身段,又不会温柔小意,也难怪国公爷不喜她和小姐。” 闲聊的丫鬟根本没留意到花丛旁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谢芷白嫩的小脸紧绷着,捏着小石头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丢掉石头跑开时,倔强的小脸上已满是泪。 刚跑出花园,就瞧见父亲回了府,那是她头一次没冲他请安,经过他身边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谢颉被她撞得后退了一步,板起了脸,“横冲直撞,成何体统!” 谢芷澜仰着小脸,愤愤道:“你不喜母亲,母亲也不喜你,日后你都别去母亲房中了。” 谢颉神情一变,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沉了两分,她说完,便跑开了,心中的郁气并未消散。 谢芷澜是气醒的,睁开眼睛时,还能感受到小谢芷澜的心酸,梦中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早忘记了,如今想来,一切都有些不对。难道,他真的另有心上人? 那个人就是苏娴的母亲? 手很痒,再难入睡,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夜凉如水,窗外乌云已退,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今晚是青黛守夜,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饶是她动静很轻,她也睁开了眼。她下了床,拿起一件披风,朝窗边走去,披在了谢芷澜身上,“夜里凉,小姐若睡不着,就多穿些。” 谢芷澜拉着披风回头,“吵醒你了?手痒吗?” “奴婢没事,并未觉得痒,小姐怎么样?痒得睡不着?” 见她无碍,谢芷澜松口气,“我还好,尚能忍。” 话虽如此,痒意却比白日要明显,她极力忍着才没抓,怕青黛担心,她笑了笑,“你快睡吧,我也要睡了,睡醒后,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府里年长一些的丫鬟小厮应该知情,你打听一下在娶母亲之前,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那个人是不是苏娴的母亲。” 青黛眸色微动,她其实也曾怀疑过,一直以来,国公爷和夫人的相处都有些怪,一个比一个冷淡,中间像始终隔着一层什么。她不知小姐为何要突然查这个,只点头应了下来。 谢芷澜熬了半宿,撑不住时才去睡,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手竟奇迹地不痒了,她有些惊讶,“秦大夫研制出解药了?” 青玥摇头,开心道:“小姐不痒了?” 谢芷澜点头,她看了下天色,距离昨日中毒,已一天一夜,难怪他不给解药,原来这毒会自动解。 青玥偷瞄了一下她的脸色,道:“小姐,刚刚二夫人已让人回了媒婆,说这桩亲事,国公爷应下了,您只怕没时间反悔了。” “那就嫁。” 媒婆那边得了消息后,忙去了长公主府,丫鬟进来通报时,长公主正靠在暖榻上假寐,她一身绯色衣裙,眼尾有颗泪痣,身姿妩媚妖娆,明明已三十多岁,从她身上完全瞧不出年龄。 “长公主,国公府那边回了消息,说国公爷应下了这桩亲事。” 长公主狭长的眸微微一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快,让人将礼单拿来,本宫再检查一遍,明儿个我亲自登门提亲。” 她最记挂的便是他的亲事,自打十月份出孝后,便让人着手备起了聘礼,如今聘礼早已备好,只等着提亲了。 顾邵屿下朝过来时,恰好听到这话,他眼皮一跳,脚步不由一顿,“她同意了?”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11. 第 1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2 章 花房中,一袭锦衣的男子正在修剪花枝,他动作专注,剪刀在他手中似活了过来,刚修剪好一支。 他的心腹便走了进来,他单膝下跪,禀告道:“主子,属下已将秦挚安排在大悲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男子微微点头,走到了另一个花盆旁,慢条斯理睨了他一眼,“直言便是。” 心腹欲言又止道:“主子,秦挚这等小事都办不好,竟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如今还成了逃犯,帮他遮掩需要费不少功夫,何不……左右他不知晓您的身份。” 男子这才放下剪刀,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留他还有大用,旁的你不必管,后面自有人同他对接,你密切关注着谢芷澜,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是,安国公已应下亲事,可要属下破坏亲事?” 他们需要大笔的银子,谢芷澜的身价在整个京城都数一数二,他其实很纳闷,主子为何不愿求娶,若是他亲自求娶,未必没有机会,旁的路,终究是曲折一些。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花枝,摘下一片泛黄的叶子,“韩王既敢当街对她下毒,便说明他不想娶,这桩亲事未必能成,且等等看,以免打草惊蛇。” “是,苏小姐勾结秦公子害谢小姐一事,今日已经传开了,属下怀疑是谢小姐在推波助澜,她只怕不想让苏小姐出来。” “这事你不必管,苏娴那里,自有人捞她。” 安国公府。 阳光和煦,北风略小了些,院中的花轻微摇曳着,倒映出杂乱黑影,下午,青黛先让众人扎了会儿马步,随即教了她们几招能制敌的招式。 青黛:“你们没有内力,手腕上没什么劲儿,这套招式只能多练,每日记得绑上玄铁环,可锻炼臂力和腿力。” 见谢芷澜带头将玄铁环带到了手腕、脚腕上,青玥也苦着一张脸带了上去,解散后,丫鬟们各忙各的去了,青黛则随着谢芷澜进了她的寝室。 她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姐,您真要嫁给韩王?青玥那丫头的话听不得,看男人又哪里只能看脸,依奴婢之见,韩王嫁不得。” 他并非善茬,一瞧就不好相与,青黛心思重,想得也多,唯恐自家小姐,嫁去后受委屈。 谢芷澜有自己的考量,怕她担心,她笑着安抚道:“他也没那么不好,我心中有数,你也下去歇歇吧。” 小姐自小便有主见,青黛清楚,她已拿了主意,也不好再劝,谢芷澜走到了书架旁,抽出一本书来,一册崭新的书籍也露了出来,赫然是《女诫》,旁边还有一本《谢氏家训》。 青黛心头一咯噔。 谢芷澜将书丢到了书案上,没由来烦躁,“他让人送来的?这次罚多少?还是一百遍?” 青黛忍不住又暗骂了青玥一句,“是,一百遍,奴婢让青玥暂时收了起来,谁料她放在了这里。” 谢芷澜瞧着乖巧,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小时候她都不肯乖乖罚抄,何况现在。 她笑得讽刺,“这是怕我出嫁后,不敬公婆?不尊夫君?从小就给我灌输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观念,女子就不是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怕不是还想让我宽恕苏娴,可惜我谢芷澜偏偏有仇必报!” 她直接将书丢到了火盆里,火星子“噼里啪啦”响了一阵,纸张逐渐燃烧起来。 “你们也不许替我抄,他若找事,让他放马过来。” 青黛留意到,自从昨晚,她便再也没称过父亲,她有些心疼,自打长大后,小姐已能极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甚少这般生气,青黛心中也憋着一口气,见她烧了书,心中只觉痛快。 她笑道:“是,奴婢晓得了。” 她顺从地退了下去。 谢芷澜抽出了想看的书,这书是她在藏书阁寻来的,这两日已看了一半,讲的是武器锻造。 大魏建国一百余年,谢芷澜的太祖是开国功勋,亦是先帝身侧最勇猛的将帅之一,她祖父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到了父亲这一辈,才弃武从文。 府里好兵器不少,适合女子的兵器却少之又少,好在国公府重传承,收藏了不少兵器类书籍,谢芷澜想让人打造一些适合她们的暗器,这两日除了习武,便是在翻阅锻造类书籍。 她刚看完几页,身体就忽地一僵。 她味觉灵敏,小时候跟着夫子学调香时,是最有天赋的一个,身边人用的是何熏香,她一闻便知,她僵着身子没动,心中骇然,这一刻,呼吸都停滞了。 国公府防卫森严,究竟何时混入的陌生人? 她的手悄悄握住了袖中的匕首。自打做了那样一个梦后,她就时刻带着这把匕首,不等她朝他刺去,一只手臂从身后探了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他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匀称,十分惹眼,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猛地转身朝他刺去,他不躲不避,手中的书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手腕。 谢芷澜腕部瞬间没了力气,匕首从手中滑落。 他直接用两根手指接住了匕首,锋利的刀刃泛着寒芒,手上竟是半点伤口也无。 谢芷澜抬起了眸,面前的男子果然是他。 顾邵屿一身黑色锻绣麒麟对襟长袍,腰配玉带,袖口以金线绣流云纹,他肤色冷白,五官立体,这张脸有种过于浓稠的妍丽,明明擅闯闺房,却跟逛自家后花园一般透着股散漫。 谢芷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神情里带了点戒备,“不知发生了何种大事,竟劳烦王爷光临鄙舍?” “鄙舍”两字她咬音很重,就差直接说他眼瞎不成,女子的闺房也敢闯。 他转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瞥了眼书上弓箭、匕首的各类图案,不答反道:“谢小姐好雅兴,研究这种书,莫不是就为了此刻捅人一刀?可惜,不够锋利,动作也不够快,腕部也没什么力气。” 谢芷澜抿唇,“王爷应该庆幸小女子技艺不精,若无事还请王爷速速离开,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书籍上沾没沾无解之毒。” 她凤眸清冷,面若芙蓉,仔细看眉宇间尚存着一丝稚嫩。 顾邵屿这才想起,她满打满算,不过十五。还是个小姑娘,然而她身上却有种超越年龄的从容,这副沉着冷静,让人莫名升起一股破坏欲,想看她求饶,看她惊惧。 顾邵屿盯着她瞧了一眼,他狭长的眸微微眯起,身体略微前倾,手中的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本王前来,确有事求证,听闻这桩亲事,也得了谢小姐的首肯,嫁给我就不怕不得善终?” 他靠得近,压迫感扑面而来,“当真愿意嫁我?嗯?” 他眼神阴恻恻的,眸中的恶意几乎藏不住,似乎只要她点头,下一刻,他就会化身野兽,将她撕成碎片。 谢芷澜只觉毛骨悚然,心中也升起一丝不安来,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认识到,面前的人并非梦中那个在一年后,救了自己的人。 眼前这个人无疑是危险的,话中也似暗藏杀机。 嗓子像被人捏住了,谢芷澜一时猜不透他究竟是不愿娶,还是在测试她,她甚至不敢动弹,唯恐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便划破她的咽喉。 她迟疑了片刻,颤声道:“王爷再待下去,就未必愿意了。” 她像在害怕,又好像没那么怕,像个懵懂的幼兽。 他唇边挑起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哦,那看来,我需要多待会儿。” 青黛隐约听到了说话声,从自己房中走了出来,“小姐?” 谢芷澜心中一跳,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猛地一推,将他推到了屏风后,她稳了稳心神,“无碍,我在看武器,觉得有几点写的不错,便念出了声。” 谢芷澜走出了寝室,将手中的锻造书,递给了她,“你瞧瞧,这个袖箭是否能按照书上的几点加以改造,若能连发,再提高些射程,攻击力能大大增强。” 夕阳西下,不知不觉晚霞染红了小院。 青黛接住书,瞧了瞧,看完道:“兴许还真能,奴婢这就找工匠试试。” 她办事向来利索,半点不耽误,将书还给谢芷澜后,便离开了灵昕堂。 谢芷澜微微松口气,她转身回了室内,压低声音道:“男女有别,女子的闺房男子闯不得,望王爷日后自重。” 她说完,绕过屏风,朝他走去。 屏风后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唯有窗户大开着,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若非桌上还丢着自己的匕首,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心中暗恼,甚至有几分挫败,在此之前,一直以为府里很安全,如此一看,安国府的防卫当真如同筛子。 她让青玥大喊了几声,“来人,救命!” 青玥装得惟妙惟肖,脸颊泛白,满眼惊慌。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暮色逐渐四合时,才有护卫赶来,谢芷澜气不打一处来,小脸紧紧绷着。 她谎称院门口有蒙面人掠过,冷声道:“国公府的防卫竟如此松懈吗?贼人在府里逛了一圈,你们一个个竟毫无所觉。” 护卫羞愧地垂下了头,单膝跪了下来,“请主子责罚。” “念你们是初次,责罚暂免,从今日起你们拨出十人,每五人一组,轮番在墙下巡逻,不可再让贼人闯入府里,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她年龄虽小,板着脸的模样,颇有威严,护卫忙应了下来。 护卫们退下后,谢芷澜又吩咐道:“将二等丫鬟喊来,日后不忙时,在院中守着,以免有闲杂人等闯入。” 一切都安排妥当,她心中才踏实些,晚上,她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忍不住想了想他闯进来的意图。 难道他真不想娶她? 谢芷澜又不是非他不可,京城那么多好儿郎,总有合适的,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不若明日便跟婶娘说一下。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3 章 明月高悬,星空浩瀚,风渐紧,京城的夜市却正是热闹之际。韩王忙完应酬,从明月坊出来时,才记起提亲一事。 他瞥了眼夜色,对身边的护卫道:“你往长公主府走一趟,让母妃不必再张罗聘礼,人家姑娘如今未必肯嫁,这件婚事就此作罢,让她不必操心,人选我自会筹备。” 这些年,皇上一直将他扣在京城无非是怕他回到北疆掌了兵权后,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他能拖便拖,先是以父亲孝期为由,如今又拿他的亲事说事,这也是母妃为何着急为他定亲的原因。 他已在安排此事,不成想终究是她快了一步。 “是。”凌寒应了一声,正要离开,顾邵屿又喊住了他,“回来,还是明日一早去吧,免得她又辗转难眠。” 凌寒一早来的公主府,此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长公主睡眠不太好,辰时方起,太阳已从东边升起,天边像染了层胭脂,整个宫殿也被早霞笼罩了起来。 待长公主洗漱过后,宫女才将凌寒带进去。 寝宫内帷幔低垂,博古架上摆着各种奇珍异宝,香炉里燃着安神香,屏风后隐约露出一道绰约的身影,长公主坐在书案前,让丫鬟又呈上了礼单,正认真检查着。 凌寒目不斜视,恭敬行了一礼,如实道:“公主,王爷让您不必下聘了,说人家姑娘如今未必肯嫁,这桩亲事就此作罢……” 不等他说完,长公主将手中的册子搁在了书桌上,“他做了什么?私下见谢小姐了?是不是故意找茬了?” 凌寒讷讷道:“属下也不知。” 长公主站了起来,绕过屏风,居高临下望着他,“你不知?身为贴身护卫连主子做了什么都不知?那要你何用?既如此,你也别回他跟前了,本宫马厩里缺个喂马的马奴,日后留本宫跟前赎罪吧。” 凌寒心中一咯噔,掀开衣袍,麻溜地跪了下来,“公主息怒,属下知晓的确实不多,前日得知您让人提亲后,他本想去拜访国公爷,谁料路上恰好遇见了谢小姐。” 他将街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干巴巴道:“当时谢小姐便中了毒,她讨要解药时王爷没给。” 见公主眼神越来越冷,凌寒声音逐渐变低,“昨日的事属下真的不清楚,王爷一个人去见的谢小姐。” 长公主不怒自威,“他胡闹,你身为护卫不会拦着些?” 凌寒不敢吭声。 炉子上温着菊花茶,炭火发出细微的响声,待茶壶发出“咕噜”声时,李嬷嬷忙将茶壶拎了起来,给长公主倒了一杯。 天气冷,开水流进杯中,温度恰好能喝,她端起杯子递给了长公主,“公主消消气。” 长公主端起茶,一饮而尽,心中还是堵得慌。 凌寒深深行了一礼,“是属下没用,请公主责罚。” 清楚顾邵屿什么脾气,长公主也没再为难他,只冷声道:“起来吧,告诉你家主子,这桩亲事本宫十分满意,他若再折腾,也甭认我这个母妃了。” 凌寒想说点什么,对上长公主冷若寒霜的侧脸时,又顺从地退了下去,每次有事,别看自家爷嚣张,哪次不是顺着长公主,既如此,他又何必浪费口舌。 凌寒退下后,长公主才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你瞧他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又是投毒,又是吓唬的!若真将人给我吓跑了,本宫定不饶他。” 李嬷嬷温声道:“王爷看似轻狂,何尝不是为了谢小姐?无非是怕连累人家罢了。” 长公主神情微黯,半晌才幽幽一叹,“本宫知道,可本宫也有私心,谢家这小姑娘,本宫曾见过一面,聪慧漂亮,性子又通透豁达,就没什么事能打倒她。” 整个京城的贵女,她全仔细瞧了,就没哪个比得上谢芷澜,更讨她喜爱,她的儿子既要成亲就该娶最好的。 他理应值得最好的。 她喃喃道:“旁的本宫不奢求,只盼着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让他多一分牵挂,说不准心中多个人,他日后行事便不会那般决绝,嬷嬷我怕,怕他也不得善终。” 她面容悲痛,说到最后眸中已含了泪。 清楚她又想起了驸马,嬷嬷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公主莫怕,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长公主眼眶发酸,胸口也一阵烦闷,半晌才道:“但愿如此,可他走的这条道太难了,心中总要个牵挂才成。本宫这身子,又能陪他多久?” “那老奴这就让人摆膳,用完早膳,咱们就带着聘礼提亲去,早些给王爷定下,以免夜长梦多。” * 这日谢芷澜也起了个大早,她先将青黛教的那套刀法练习了几遍,随即便去了念心堂,老太太畏寒,一到冬季,总头疼脑热的,时常昏昏欲睡,谢芷澜过来时,她刚醒。 谢芷澜亲自帮她梳的头发,笑道:“祖母的头发又多又顺,挽高髻最好看了,我的头发便是随了祖母。” 老太太总是被她哄得合不拢嘴,早膳都多吃了些,吃完餐后水果,谢芷澜才试探着开口,“日后若能一直陪着祖母就好了。” 老太太闻弦音知雅意,戳了戳她的额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能一直陪着祖母?听你父亲说韩王不错,你婶娘已让媒婆回了话,也不知他何时来下聘,等你成亲,祖母就彻底安心了。” 谢芷澜往她肩上蹭了蹭,“哼,祖母不疼我了,竟巴不得我赶紧嫁人,澜澜生气了,一气之下再不嫁人,一辈子赖着祖母。” 老太太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又淘气是不是?真能赖我一辈子就好喽,可惜,女子大了,终究要嫁人的,祖母如今就盼着我的澜澜能嫁个如意郎君,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到时亲自送澜澜上花轿,亲眼看着你成为最风光的新嫁娘。” 谢芷澜鼻头发酸,忍着泪,揽住了她的肩,笑容明媚又娇俏,“岂止风光,肯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祖母倍有面儿。不过咱先说好,他得对我好才成,不然,我可不嫁。” 老太太道:“他若待你不好,祖母也不依,咱要嫁就嫁个合心意的,韩王那孩子,我曾见过一面,是个好的,你可还记得五岁那年随着母亲入宫的事?” 谢芷澜只隐约记得,当时皇后娘娘要为四公主选伴读,让她也入了宫,都说她成为伴读的可能性最大,奈何她和四公主不投缘,最后,四公主并未选她。 老太太笑道:“你小时候生得冰雕玉琢似的,一入宫,几位皇子公主都围着你转,在御花园玩时,大皇子和二皇子还因你打了一架,四公主当时有些不高兴,刺了你几句,你小时候可不像现在沉稳,受不了一点委屈,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嬷嬷愣是没追上你。” “皇宫那么大,你也不知钻到了哪儿,最后还是韩王将你送到的坤宁宫,他也不过十岁大,愣是背了你一路。” 谢芷澜不信,他会背人?不将她扔湖里就不错了。 “莫非是我扭伤了脚?” 老太太笑了声,“你确实是这么哄他的,说‘哥哥我脚疼,扭了脚,你可以把我送坤宁宫吗?我怕一个人待久了遇见坏人。’祖母还不了解你,定是嫌皇宫太大,累了不想走,你呀,小时候娇气得不行。胆子也大得出奇,若真害怕,也不会一个人跑开。” 谢芷澜有些脸红,“都多少年了,祖母肯定记错了,我才不会那么耍赖,我小时候多乖。” 老太太哼哼,“祖母记性好着呢,你娘亲虽然在皇宫给你留了面子,回家后就让人请了大夫,将你的脚用木板绑了起来,说扭伤的脚只能打上木板,三个月不能下床,不能吃肉,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表示再也不撒谎了,你娘亲不肯原谅你,你拜托青黛,让她求到了我跟前,还是祖母替你做了担保,她才饶过你。” 谢芷澜脸皮有些挂不住,“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也值得祖母念念不忘,不听您说了,孙女还有事,走啦。” 她说完便灰溜溜跑开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老太太笑得开怀,“这小丫头一不痛快就走人,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还不肯认。” 丫鬟皆有些忍俊不禁,“小姐也就在您跟前,像个孩子,都是老太太宠的。” “那是,我的宝贝孙女,我不宠谁宠。”老太太眸中有些黯然,“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宠她多久。” 离开念心堂后,谢芷澜一张脸还有些烫,她踢开了脚边的石头,才不承认那么丢人的事,是她干出来的。 她瞪了眼偷笑的青玥,“赶紧给我忘了!” 青玥嘿嘿笑。 谢芷澜带着青玥直接来了二房,卫氏喜欢鱼,她的住处挨着水榭,院中还挖了一个小池塘,养了不少五彩斑斓的鱼儿。 瞧见她,卫氏让丫鬟给她端了些她爱吃的果仁酥,完全拿她当孩子,谢芷澜打算单刀直入,他既对她无意,她又何必嫁他,正要开口,就听丫鬟进来通报说:“太太,长公主带着聘礼,亲自来下聘了。” 谢芷澜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怎地如此快! 卫氏十分惊喜,“长公主亲自来了?” 她贵为公主,自打老韩王去世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肯亲自下聘,便也说明了她对这桩亲事很满意,这对澜丫头来说自然是好事。 不等她迎出去,就听谢芷澜低声道:“婶娘,我在街上见了韩王一面,他并不想娶我,我也不太想嫁,不若咱好好说,拒了这门亲事?” 卫氏心头一乱。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4 章 媒婆已提过亲,卫氏也让人回了话,生辰八字都给了出去,接下来便是纳吉环节,长公主许是想早些定下,直接二合一,跑来下聘了,这个关口,若是反悔…… 卫氏有些迟疑。 谢芷澜也清楚有些不妥,长公主若没来,还好说,今日她都亲自过来了,一路上肯定不少人瞧见,再让婶娘出面,势必会得罪长公主。 她神情认真,“婶娘,等会儿见了长公主我来同她说。” 见她打定了主意,卫氏叹口气,“婚姻大事,本该长辈出面,哪能让你应对?你既不肯嫁,咱们说清楚便是,长公主通情达理,想是会谅解。” 话虽如此,但凡长公主心眼小一些,两府必定会结仇,婶娘却不惜顺着自己,谢芷澜心中感激,又忍不住暗骂了韩王几句。 若非他喜怒无常,一次次刁难,又岂会走到这一步。 她猫儿似的蹭了蹭卫氏的肩,将责任全推到了韩王身上,“并非我想反悔,实际上是韩王逼我的,是他给我投毒在先,婶娘直言便是,想必长公主不会怪罪。” 卫氏心中一慌,“你中毒了?何时的事?” “婶娘别担心,毒已经解了。” 她们不好让长公主久等,简单说了几句,便迎了出去,谢芷澜低声交代了青黛一句什么。 天色大好,院子旁便是一片湖泊,水波潋滟,松柏叠翠,一座水榭屹立在湖泊上,低下有鱼儿游来游去。 长公主身披红色貂毛大氅,已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她身姿高挑,保养得宜,端的是雍容华贵。 谢芷澜只在宴会上见过她一次,对她不是很熟悉,她随着卫氏给她行了一礼。 长公主亲手扶起了两人,目光不由落在了谢芷澜身上。 小姑娘上身是浅紫色纹牡丹夹袄,下身是雪白色长裙,乌发高挽,因未上妆,更显香肌玉肤、妍姿艳质,单论相貌,都足以和之岩般配。 长公主心情愉悦,脸上一直挂着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在本宫面前,无需行礼。” 卫氏有些不自在,心中也直打鼓,见谢芷澜面容沉静,她才稳住了心神,笑道:“外面风大,长公主快随我们进屋吧。” 几人在室内坐了下来,片刻后,丫鬟鱼贯而入,捧了热茶、糕点过来,长公主端起茶饮了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竟是祁门红茶,味道浓厚,甘甜醇和,夫人费心了。” 长公主最喜欢的便是红茶,祁红是红茶中的精品,以“香高”、“味醇”“形美”“色艳”四绝闻名于世。 卫氏也有些惊讶,随即回过神来,笑道:“长公主谬赞了,这茶必是澜丫头吩咐的,我院中可没红茶,她呀,处处周道,绝对当得起秀外慧中一词。” 谢芷澜本想替婶娘投其所好,让长公主对婶娘留个好印象,谁料,她竟直接抖落了出来,她无奈一笑,“婶娘,哪有如此夸自家人的。” 长公主笑盈盈道:“素闻二夫人诚心敬意、胸怀坦荡,你若不好,她又岂会这么夸赞?说明你值得这声赞,本宫能唤你澜丫头吗?” 她谈笑自如,一番话发自肺腑,既夸了二夫人,又肯定了谢芷澜,很难让人印象不好。 也不知怎么就生了韩王这么个狂傲无礼的家伙。谢芷澜心中嘀咕,面上露出个得体的笑,略显惭愧道:“小女子哪里当得起长公主的厚爱。” 卫氏与她交换了个眼神,趁机引入了正题,“公主喜爱澜丫头是她的福气,我们也很欣赏韩王的光明磊落,虽说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们若不喜欢,也很难凑到一起……” 不等她说完,长公主就将杯盏放在了紫檀木八仙桌上,抱歉道:“本宫今日来,不仅是为了两个孩子的亲事,还想替我那不孝子说声抱歉,若非他上早朝去了,不在府里,本宫定将他一起绑来,让他亲自道歉。” 此言一出,卫氏和谢芷澜都惊住了,卫氏连忙道:“公主不必如此,亲事本就是结两家之好,韩王既无意,是我们澜丫头没福气,相信公主定能寻到更好的亲事。” 长公主叹口气道:“本宫本没脸替他解释,奈何实在喜爱澜丫头,希望二夫人和澜丫头给本宫一个替他陈情的机会。” 卫氏道:“何至于此,公主直言便是。” 长公主道:“他虽无礼了些,实则没有坏心,也并非对澜丫头有意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虽贵为韩王,实则不过担了个虚名,何时能回北疆还不好说,回去后他二叔也未必能容下他,他是怕连累无辜,才不敢结亲。” “他看似轻狂,实则最护短,旁的本宫不敢说,有一点却敢保证,若澜丫头愿意嫁来王府,他必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本宫也不是那等恶婆婆,一直希望有个女儿,若澜丫头肯点头,日后本宫必待你视如己出。” 她神情诚恳,一番话真正做到了敞开心扉,谢芷澜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娘亲,一时有些动容。 这时院中传来了丫鬟的请安声,老太太竟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来了二房,她头戴抹额,衣着得体,“老身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长公主忙站了起来,亲自扶起她,“老夫人不必多礼,本宫是晚辈,正打算一会儿去探望您,竟劳烦您亲自过来了。” “长公主登门乃大事,老身本该拜见。” 长公主没半分架子,反客为主地搀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坐在了上首,她笑道:“老夫人不必客气。晚辈此次来,是为我那不孝子下聘来了,若婚事能成,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也不知老夫人可舍得将澜丫头嫁给我那不孝子。” “韩王是个好孩子,老身一直盼着这一日呢。”老太太略显浑浊的眼睛,都明亮了些许,笑着冲谢芷澜招了招手,眉飞色舞地说,“这桩亲事虽说是我们高攀,也得我这小丫头肯点头才成,澜澜你自己说,可愿嫁?” 谢芷澜许久没见祖母这么高兴了,拒绝的话一时卡在了嗓子眼,愣是没说出口,她抬眸时,恰对上长公主温和包容的目光,谢芷澜又想起了母亲,她提了一上午的心忽地就安定了下来,偏过了脸,“澜澜听祖母的。” 她老人家识人无数,既说他好,他理应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长公主离开后,谢芷澜先将祖母送回了念心堂,老太太身子骨远不如之前,眉宇间已满是疲倦,往榻上一歪,便睡了过去。 谢芷澜伸手帮她退去了鞋袜,丫鬟抱来了锦被,她亲自给祖母盖了盖被子,随即才回灵昕堂。 青黛紧跟着走了进来,“小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已有了消息。听说,苏娴的母亲对国公爷有救命之恩,国公爷当初想娶的便是她,谁料阴差阳错娶了夫人。婚后,国公爷方晓得出了差错。” 谢芷澜怔了片刻,没料到小时候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竟全是真的,母亲大婚后,姨母也嫁了人。他待苏娴好,究竟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说,苏娴真是他的女儿? 谢芷澜:“怎会出了差错?” “这个奴婢没能问出来,好像和一枚玉佩有关。” 谢芷澜思忖了片刻,道:“你再仔细查一下,看看父亲婚后和这位姨母有没有纠缠不清。” 她总觉得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以母亲的性子,不至于与苏娴的母亲断了来往。 * 清风徐徐,日头逐渐爬到了头顶,琉璃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今日早朝拖得有些晚,要事论完,又有朝臣提了立储一事,自打前两年太子被废后,朝臣时不时就会提起立储之事,美其名曰:“国无储君,易生动乱。”实则皆有私心。 每次提起此事,便会争论不休,龙椅上皇上早已习惯各位大臣的针锋相对,他听得昏昏欲睡,忽地底下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掀掀眼皮,有些纳闷怎地不吵了? 大太监谭林出声提醒道:“皇上,恭亲王问您迟迟不立储君是何意?” 前太子之所以被废,是因有谋逆之心,皇上自认年轻,这才不想过早地立太子,何况他属意的太子必会得到群臣的反对。 他道:“前太子文武双全,都犯了大错,余下几位皇子也各有不足之处,若鲁莽定下,朕唯恐生变,待冬猎时再瞧瞧他们的表现吧。” 大臣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了下来,皇上起身站了起来,“众爱卿既无事便退朝吧。” 他走了两步,想起了中途休息时得到的消息,对韩王和安国公道:“朕还要恭喜韩王和安国公,听闻静仪已亲自登门下聘,这桩亲事想必是板上钉钉了,韩王是朕最疼爱的外甥,日后还望安国公好生照拂。”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扫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冷,何尝没有试探之意。 谢颉后背不由冒起一层冷汗,长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韩王虽是老韩王之子,与他也算血脉相连,这些年,他对韩王也确实疼爱有嘉,任谁都知道,这份疼爱是有前提的。 今日看来,皇上对韩王的提防竟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谢颉不觉得韩王有谋逆之心,才应了这桩亲事,这一刻,不知为何,一颗心却猛地悬了起来。 顾邵屿一身绯色亲王服,腰间配玉带,身姿挺拔,侧脸俊逸,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过是生得貌美些,又端庄守礼,方入了母妃的眼,依我看相貌最无用,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女,蛐蛐都不会玩,本王要她何用?” 一些大臣忍不住笑出了声。 国公爷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猛地转身朝韩王看去,电闪雷鸣间,对上了韩王深不见底的眸,他心头一跳,出口斥责道:“王爷!臣敬你是老韩王之子,才喊声王爷,众目睽睽之下,你竟如此轻视小女,依臣看,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5 章 皇上笑道:“安国公息怒,之岩尚年轻,不懂怜香惜玉,情有可原,安国公何必与一个小辈计较。之岩快向安国公赔礼道歉,婚事若被你搅黄了,朕和你母妃都不饶你。” 他从太医那儿了解过谢芷澜的身体情况,她子嗣确实艰难,与其让韩王娶旁的贵女,还不若娶谢芷澜,他甚至觉得,长公主之所以为韩王选谢芷澜,是有意向他投诚。 毕竟,他这个皇妹再聪慧不过,打小就识趣得紧。 他一直有意削藩,却苦于寻不到理由,只能暂时搁置。他将韩王扣在京城,也是害怕他回到封地后,会一呼百应迅速掌了兵权。如今兵权在韩王二叔手中,只盼着他争气些,能将大半将士收为己用。这人啊,一旦尝了掌权的滋味,很难再放下。等韩王回到封地,两人斗的你死我活之际,他再想法收回封地,只会事半功倍。 这也是为何,长公主找媒婆提亲时,皇上没阻拦的原因,因亲事进展得太顺,他心中才有些不踏实,唯恐安国公与韩王背地里早已勾结在一起,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他又催促了一声,“耳朵聋了?赶紧向安国公赔个不是。” 顾邵屿没什么诚意地拱了拱手。 谢颉冷哼一声,“王爷既非自愿,不必勉强。” 顾邵屿微微扬唇,模样欠打得很,“既如此,本王就先告退了,皇上,臣同人约了要打马球,不好迟到,先告退一步。” 他说完,便抛下一众大臣,率先出了太和殿。 谢颉气了个倒仰。恭亲王摇头:“胡闹!都已及冠,还如此顽劣,半点不顾皇室脸面,当真是越发不成体统!” 皇上笑得纵容,“皇叔莫恼,之岩尚小呢。” 他说完又看向安国公,语重心长道:“安国公,之岩虽性情顽劣,心却不坏,朕之前一直担心他的亲事,如今亲事一定,不仅朕高兴,老韩王若有在天之灵,想必也觉得慰藉。” 顾邵屿一步步走出了午门,他如玉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直到瞧见凌寒,神情才冷了些,斥责道:“不是让你传了话?王妃的人选我心中有数,她没必要揪着谢芷澜不放,你就是这么传话的?” 凌寒麻溜地跪了下来,“是属下无能。” 顾邵屿冷笑道:“既清楚自己无能,日后甭跟着我了,不是什么都愿意给她说?公主府肯定缺个念话本的,去她跟前讲个够。” 凌寒心中叫苦不迭。 风声骤急,寒光忽地闪现,凌寒翻身一跃,挡在了韩王身后,警惕地望着一排排房屋。 韩王手中赫然抓着一根羽箭,他内力之深厚,令人瞠目,一击不成,对方便飞快撤退,暗卫飞身追了上去。 韩王随手丢了羽箭,轻嗤了一声,“胆子倒是见长,皇宫附近也敢暗杀。” 凌寒不像自家主子百毒不侵,他戴上防毒手套,捡起查看了一番,青铜箭头,带有倒勾,箭上果然淬了毒,他道:“许是觉得主子刚出宫门,会放松警惕,和上次的箭如出一辙,看来是同一批杀手。主子须多加小心才成,务必时刻提高警惕。” “如今也就他盼着我死在京城。”顾邵屿利索地翻身上了马,随即睨了凌寒一眼,“少攀交情,现在你的主子不是我。” 他一拉缰绳,身下的“惊雷”撒开蹄子,奔了出去。 凌寒也赶忙上了马,“主子饶属下这一次。” 顾邵屿轻嗤一声,“滚远点,除了讨饶还会作甚?” 凌寒不敢再吭声,默默追了上去,街上人来人往,主子纵马疾驰,身影快如闪电,亏得他骑术一流,才始终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 其他官员从午门出来时,街道上十分冷清,顾邵屿早不知去了哪儿,仍有官员在冲安国公道喜。 安国公笑不出来,只微微颔首,直到坐上马车,他一颗心仍不踏实,他自诩聪慧,怕她卷入皇子的争斗中才没管流言的事,加上对老韩王和长公主敬佩有加,才看好韩王。 老韩王为国捐躯,死的忠烈,是举国敬佩的英雄,韩王又是他唯一的子嗣,皇上但凡顾忌点自己的名声,都不会动韩王。他一直觉得,只要韩王不傻到去谋逆,这辈子必定锦衣玉食。 今日却忽地发现,皇上对韩王的忌惮,比他想象中深得多,将她许给韩王,兴许会为她,为安国公府惹来一桩大麻烦。 他思忖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吩咐车夫直接去户部。 马车走到一半,忽地停了下来,车夫道:“国公爷,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谢颉掀开了帘子,对面马车里的人也撩起一角帘子,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庞,她掀眸看了过来,泪眼涟涟、红唇娇艳,赫然是苏娴的母亲,夏芸菲。 谢颉眸色微暗,下颌线紧紧绷了起来,对面的丫鬟走了过来,边行礼,边压低声音道:“国公爷,我们主子请您去听雨阁一叙。” * 顾邵屿并未去打马球,他压根就没约人,不过寻个借口,离开皇宫罢了,他一路纵马前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安国公府附近。 他心中窝着一团火,既恼母妃打乱了他的计划,又恼谢芷澜不够识趣。嫁给他,有何好?只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的警告已足够清楚,她不是一向机灵? 他纵身一跃,跳上了安国公府的墙头,不等下去,就瞧见一行护卫在墙下巡逻,其中一人瞧见他的身影后,朝这边跑了过来,“何等宵小?!” “竟真有贼人擅闯国公府,快!通知护卫首领!小姐的住处也务必戒严!别让他惊扰了小姐。” 顾邵屿足尖一点,飞到了屋檐上,有护卫追了上来,他自幼习武,轻功卓绝,不过片刻功夫就甩掉了身后的人,国公府防卫变严不少,五步一岗,她院落门口、院中都守了人。 竟是无处落脚。 她倒聪慧,竟第一时间让护卫换了防守。防他跟防贼似的,估计真来刺客,也没那么容易被杀。 顾邵屿虽白走了一遭,糟糕的心情却稍稍好了一分,来到街上后,他吹了声口哨,惊雷哒哒哒跑了过来。 顾邵屿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凌寒,他黑着脸上了马。 府里动静闹得有些大,谢芷澜也被惊动了,忙让青黛询问了一下,青黛很快便回了话,“小姐,有贼人闯入王府,好像是一身绯色衣袍的陌生男子,因离得远,护卫没瞧清脸,人也跟丢了。” 绯色衣袍? 谢芷澜心中一跳,今日恰好早朝,韩王贵为亲王,朝服便是绯色,莫非是他?他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难道一气之下又来吓唬她来了? 谢芷澜唇角弯了弯。 让他轻敌,这下没闯进来吧?真当国公府的防卫是摆设不成。 谢芷澜心情大好,直到青祤报告给她一个消息,“小姐,苏娴的母亲从京郊赶来了,刚刚拦住了国公爷的马车,她的马车停在了听雨阁附近,国公爷没去户部,也朝这个方向行去的。” 谢芷澜抿了抿唇,“让人备马车。” 直到坐上出府的马车,谢芷澜一颗心仍不能平静。 马车停在了首饰铺子前,这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街上十分热闹,谢芷澜进了铺子后,从后门出来的,谨慎地绕到了听雨阁的后门,她并未发现,对面楼里有人瞥见了她的身影。 门外有人接应,“小姐,国公爷刚刚上了三楼,在地字包厢。” 听雨阁是京城最有名气的茶馆之一,背靠沂河,不仅风景雅致,私密性也极好,不少人喜欢在这儿听曲、谈事。 连安国公都不知道,听雨阁是夏府的产业,谢芷澜的母亲成亲时,单陪嫁的铺子就有三十六间,从首饰铺子到糕点铺子,再到茶馆、酒楼,涉猎之广,令人咋舌。 安国公一身傲骨,也不屑惦记妻子的嫁妆,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少店铺,夏氏去世后,这些产业,一直由老夫人帮着打理,自打谢芷澜十二岁学了管账,老夫人便陆续将这些铺子交给了谢芷澜。 谢芷澜从后门,悄悄上了三楼。 她十二岁那年和二表哥来过听雨阁不少次,对这里的一砖一瓦再熟悉不过,说起来与大表姐有关。 当时大表姐已出嫁,她整日郁郁寡欢,头一个孩子甚至没能保住,当时谢芷澜怀疑表姐夫肯定是背地里做了什么,辜负了表姐,便跟二表哥一同跟踪了他几日,想揪出他的把柄。 发现他时常约友人来听雨阁后,谢芷澜便命工匠在墙上凿了几个小洞,做成了机关形式,以便监督姐夫,几乎每一个包厢都被他们动了手脚,最后还真抓到了表姐夫的把柄。 这会儿恰好方便她行事,她进了地字包厢。 包厢隔音效果极好,在里面根本听不到隔壁包厢的动静。 谢芷澜走到机关前,悄悄按动了机关,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小孔露了出来,趴在小孔上不仅能瞧见对面的人,连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对面却做了处理,瞧不见她这边,但是她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对面同样可以听到动静。 怕室内人多,容易发出声音,她特意让人守在包厢外,青黛、青祤则留在首饰铺子,此刻包厢内仅有她。 对面,夏芸菲正在抹眼泪,“若非丫鬟跑来报信,我都不知娴儿进了地牢,妾身信任国公爷和小姐,才将娴儿留在了国公府,谁料竟出了这等事。”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瞧着好不可怜,谢芷澜总算明白,苏娴为何惯爱装可怜了,敢情学的她母亲。 谢颉站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神情冷淡,眸色复杂,半晌才道:“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 夏芸菲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掉,偏偏哭态优美,口齿清晰,“娴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不着急?国公爷好狠的心,说娶我的是您,不愿与我来往的还是您,如今又对娴儿弃之如敝履,她也是您的女儿啊。” 谢芷澜一张俏脸霎时失了血色。 哪怕早就怀疑他对苏娴的态度非同寻常,谢芷澜也没料到,他竟真是苏娴的父亲。他既娶错了人,大可成婚当日就与母亲说清楚,以母亲的性子,不可能缠着他不放。 他们完全可以和离。 他既不肯和离,为何还同苏娴的母亲纠缠不清?苏娴仅比她小了一个月,母亲刚怀上她,他便跟有妇之夫有染,置母亲于何地? 谢芷澜手脚冰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僵在了原地。这时,她忽地听到一声轻嗤,谢芷澜瞳孔微缩,转身时,恰对上一张俊美浓稠的脸。 对面包厢传来一声,“谁?” 安国公也听到了这声轻叹,他警惕地抬抬起了头。 谢芷澜心中一慌,忙上前一步,捂住了韩王的唇。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6 章 顾邵屿已换下朝服,此刻一身绛紫色衣袍,腰带玉带,他漆黑深邃的眸正睨着她,平日唇边总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这会儿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只这么静静望着她。 尽管如此,谢芷澜也没好受半分,她难堪又愤怒,根本没料到,这个时候他会跳窗进来,怕他说话,捂着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眼神也有些凶,似是在警告他不许发出声音。 对面夏芸菲已停了哭泣,安国公仍警惕地在分辨声音,他甚至在墙壁上敲了又敲,墙壁皆是实心,机关做得独具匠心,他并未发现异常。 街上人来人往的,时不时有说话声传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再放在心上,对夏芸菲道:“苏娴那里,我会想法子,以后不要再寻我,晚会儿你再离开,莫让人瞧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身影一如既往地决绝。 夏芸菲又红了眼眶,她肤色白皙,明明已三十出头,眼角却没什么皱纹,连嗔怒都比寻常女子多了分惹人怜惜的娇媚,“你当真好狠的心,姐姐早死了!你竟还要为她守着吗?” 这话恍若一把利刃,刺痛了他,安国公猛地停下了步伐,直直望着她,“别提她。” 夏芸菲嘲讽地勾了勾唇,“我偏要提!她有何好?竟让你念念不忘,你别忘了,她的心压根不在你身上,说不准澜丫头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谢芷澜不敢置信地瞪向夏芸菲,一时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母亲的为人,她自是清楚,就算不爱爹爹,她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这个女人自己不知廉耻,还以己度人,胆敢污蔑母亲! 她的话也刺激到了安国公,他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乱跳,冷冷呵斥了一句,“闭嘴!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进去陪苏娴。” 夏芸菲被他可怖的神情吓住了,一下禁了声。 他转身往外走时,她突然发疯似的,往前跑了几步,踉跄着抱住了他的腿,“国公爷,妾身只是一时失言,妾身知道错了,如今妾身什么都不求,也没想与您再续前缘,只求您救救娴儿,看在妾身救过您的份上,求您帮帮忙。” 她眼泪又掉了下来,一下失去了攻击性,柔弱又可怜。 安国公眸色晦涩不明,掰开了她的手,走到包厢门口时,才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好自为之。” 他走后,夏芸菲方从地上爬起来,她没再哭,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神情怨怼,哪还有之前楚楚动人的模样。 谢芷澜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莫名觉得瘆人。 顾邵屿偏头看她,女孩精致的小脸上,表情十分丰富,惊惧、厌恶,还有些愤愤然,总算有了几分小女孩遇事时应有的情绪。 她生气的模样,却无端让他觉得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脑海中忽地闪现出一个冰雕玉琢似的小女孩。 时光好似一下倒回到十年前,顾邵屿那日是被长公主带进的皇宫。长公主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时,他嫌无聊,牵着他的小白,出去溜达了一圈,恰好撞见了她。 五岁大的小谢芷澜一身雪白色衣裙,小脸粉嫩嫩的,像个冰雪团子。小白也瞧见了她,它最喜欢漂亮女孩,挣开绳子,朝她跑了去。 小谢芷澜是从御花园跑出来的,她本想回坤宁宫找娘亲,奈何皇宫太大,走着走着竟迷了路,她百无聊赖地踢着一颗小石子,忽地听到一声“汪汪”。 她之前险些被表哥养的小狗咬到过,最怕小狗,一听到狗叫就白着小脸,猛地后退了两步,求助般望向了顾邵屿。 顾邵屿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看好戏还来不及,又岂会帮她? 她白着小脸退了几步,小白还在朝她靠近,她退无可退,忽地也龇牙,两手作爪状,抓了抓,学着狼“嗷呜”叫了两声,企图以血脉上的凶猛压制它。 顾邵屿没忍住,笑出了声,女孩愤愤瞪了他一眼,小脸红扑扑的,还怪可爱,惹得他又忍不住勾唇。 小白可不是被吓大的,听到“嗷呜”声,下一刻叫得更欢了,像打了鸡血似得,猛地朝她蹿去,小谢芷澜怕极了,撒腿就跑,小白自以为找到了玩伴,追得很欢。 她边跑,边喊救命,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一连骂了顾邵屿好几句,“坏人,坏人。” 长公主从慈宁宫出来时,恰瞧见这一幕,她没好气地戳了戳顾邵屿的脑袋,随即喊了声,“小白。” 小白听到命令,恋恋不舍来到了她脚边,围着她呜唧唧转了两圈。她尚有事,将小白抱起来后,瞪了他一眼,道:“你弄哭的自己哄,在皇宫的这两日,乖一些,母妃过两日来接你,小白母妃先抱走了。” 她说完便匆匆上了步撵。 小谢芷澜早已累瘫,控诉地瞪了顾邵屿一眼,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花坛前。 顾邵屿知道,女孩一般都讲究体面,本以为她会立刻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谁料她坐着竟没动,小腿一盘,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地上的石子,与公主们的假模假样截然不同。 他觉得有趣,朝她走了过去,“刚刚不是还精神抖擞地骂着坏人,现在怎么蔫了?” 闻言,她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小石子也被她丢了过来,砸在了他脚边,小眼神格外生动,“坏人。” 顾邵屿弯了弯唇,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道:“你应该骂坏狗,是它在追你,又不是我在追,我顶多没有救苦救难。” 小谢芷澜哼了一声,“见死不救罪加一等。” 顾邵屿身体后仰,随手揪了一朵花瓣,放在嘴里嚼了嚼,“观音菩萨才会见死不救,小爷我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不知不觉,两人坐了近一刻钟,小谢芷澜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她想娘亲了,想回坤宁宫找她,可她好累,不想走路,也不认识路。 过了一会儿,她才可怜兮兮看向他,“哥哥你可以把我送回坤宁宫吗?” 顾邵屿嗤之以鼻,“我看着像是会做好事的人?” “等你一走,就剩我自己了,我怕一个人待久了遇见坏人。”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眸,见装可怜不成,又开始威胁,“要不是哥哥的坏小狗,害我不能走路,我早离开了,哥哥要负责!” 小丫头双眸明亮,鬼灵精怪的模样,怪讨喜的,顾邵屿与皇宫的皇子公主一向玩不到一起,一时无聊,也没再拒绝,“送你也不是不行,这个归我了。” 说完,小手一伸揪走了她头上的小麒麟发簪,旁的女孩都戴蝴蝶呀,朱钗呀,他还是头一次瞧见以上古麒麟做发簪的,一时觉得有趣。 小谢芷澜撅嘴,她有很多好看的簪子,倒也没觉得不舍,只仰着下巴吩咐,“我脚疼,你要背我才行!” 在她跟前蹲下时,他还啧了两声,“小鬼,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被小爷背了,长大可是要嫁给小爷的。” 她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爬到了他背上。 顾邵屿回神时,不由挑眉,所以他这是小时候一时嘴贱,长大了才不得已要娶她? 谢芷澜已经松开了捂着他的手,按上了机关,转身时,脸上的神情已尽数收敛起来,像是带了一层面具,“王爷不是乱闯女子的闺房,就是乱翻人窗户,夫子平日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他无端觉得碍眼,忽地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脸,“小孩子家家的,作甚板着一张死人脸?小时候不还好好的?” 谢芷澜没留意他说了什么,见他胆敢捏她,心中一怒,使劲拍开了他的手,“王爷请自重。” “啪”得一声,竟是结结实实打到了他的手。 他也不在意,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略微站直了身体,“这才对,生气本就该表现出来。” 这话一出,谢芷澜呼吸不由一窒,原本压下去的愤怒又冒了头,“前面的……你都听见了对不对?” 她说得艰难,虽讨厌父亲的所作所为,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不堪。更没料到,会让旁人瞧见这一幕,不等他开口,她便抬起了头,清冷的目光朝他扫了过去,“你若胆敢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 她一语双关,还暗指了机关,若让客人知晓,包厢里另有玄机,只怕没人敢来听雨阁。 顾邵屿唇角微扬,随即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来,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手段?剥皮抽筋?还是剁了喂狗?” 谢芷澜:…… 她怕不是遇见了什么疯子吧!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7 章 她心情糟糕透了,实在没心情与他多扯,转身便离开了包厢,走到门口时,方停下,“王爷今日寻来,莫非又想吓唬我?长公主说,你不愿意是怕连累我,我不连累你都够好了,王爷若是有这个顾虑,大可不必,若是不愿娶,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声音冰冷,眼眸深处却有一闪而过的自嘲。 无端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是可笑,亲生父亲对她冷淡疏离,说不准还曾怀疑过她的身世,本以为他在梦中之所以为她报仇,是可托付之人,到头来也是她想多了。 果然,人呐,就不能想着依靠旁人,唯有自己变强方是正道。 顾邵屿微微一怔。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理应千娇百宠的长大,这抹自嘲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顾邵屿至今还能想起,小时候她肆无忌惮使唤他的模样,就连三年前的宴会上她依然骄傲矜贵。 谢芷澜没等到回答,也没耐心再等,转身便下了楼,她心情糟糕透了,一想到苏娴竟真是她的妹妹,就腻味的不行。活似吞了一只苍蝇,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他不是想将苏娴捞出去?那就看他能不能承受起这个代价! 如今苏娴被关在应天府,他想将她弄出来,不外乎两个法子,一是让她将罪行推到秦挚身上,二是纳赎,交财务抵罪。 谢颉自持身份,并未亲自过问苏娴的事,只私下派人打探了一下牢内的消息,想让人给苏娴传递口信,让她修改证词。 亏得谢芷澜提前向陈妙涵打过招呼,陈妙涵的兄长特意下过命令闲杂人等不得探监,看守她的牢狱也是他身边的人,他几乎是以雷霆手段审了苏娴,如今苏娴已画押,想更改罪行,可能性已为零。 大魏律法有明确的规定:罪囚赎罪方式主要有两种,罚役和纳赎。谢颉如今还在试图往牢里送消息。发现失败后,他肯定会走纳赎这条路。 国库本就亏空,前几年北戎又屡次进犯,因打仗,支出不少银子,大魏如今正是最缺钱的时候,想赎罪要交的银钱也越来越多。去年,便有将死刑降罪一等改为流放,上交赎银一百万两的案例。 苏娴谋害谢芷澜的嫁妆,致使她落水,又对其身体、名声造成了损害,数罪并罚,怎么也需要三到五年的牢狱之灾,按大魏律法,想将她赎出来,起码需白银两万两。 这笔银子算不得少。 安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却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如今大房、二房没有分家,以谢颉的性子想赎苏娴,只会从自己的私库掏钱。 谢芷澜学习理账时看过府上的账本,管家连同父亲的账册一并给了她,她基本能估出来他私产几何,他虽是国公爷应酬却极大,手头上顶多有两万两的流动白银。 谢芷澜心中已有主意。 她从后门绕到了首饰铺子内。青玥已代她选了两套首饰,她让青黛付了款,带着她们回了府。 谢芷澜直接去了卫氏的住处,卫氏笑道:“喏,这是聘礼单子,除了有大雁、长命缕等物,还额外备了许多钱财,可见长公主极重视你,对姑娘家来说,夫君再好,都不若有个好婆婆,若是嫁了刁钻事多的婆婆,一辈子可有的熬,你二姐不就是如此。” 二姐如今武安侯世子的侍妾,因不得武安侯夫人喜欢,三天两头被立规矩,吃了不少苦头,头一回给夫君抱怨时,还能得到一丝怜惜,次数多了,得来的自然全是不耐烦。她出嫁没几日人就憔悴了一圈,再也没了以往的神采。 谢芷澜也很喜欢长公主,在她身上,她总能瞧见母亲的影子,要不然以韩王的态度,她断不会点头的。 “聘礼一下,估计用不了多久,长公主就会来请期,只怕婚期很快便定下了。”卫氏冲丫鬟招了招手,示意丫鬟将几个锦盒呈上了上来,“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你安心收着,女子出嫁,虽说你有钱,还是多点嫁妆傍身的好。” 一般人家姑娘出嫁时,婶娘也就成亲时添添妆,攒嫁妆都是母亲做的事,她膝下没有女儿,一直拿谢芷澜当亲闺女来疼,嫁妆也一并给她攒了,首饰盒里底下还藏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谢芷澜眼窝发酸,饶是梦中经历了一回,还是没能控制住自个的情绪,她努力憋住了眼泪。 有这样一个婶娘,她何其有幸。 卫氏心中软成了一团,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笑地打趣,“小时候都不见你掉眼泪,怎地现在红了眼眶?” 谢芷澜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我才不哭,婶娘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不跟婶娘客气,您给我我就要,我知道婶娘一贯低调,也不爱出风头,不过我需要婶娘帮帮我。” 回到灵昕堂后,谢芷澜没再东想西东,继续扎马步,练刀法,才不过练了两三日,她便觉得浑身酸痛,尝试着与青黛对战时,不过对了两招,手中的弯刀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们手中的弯刀是青祤亲自选的,刀身不长,也不算重,饶是这她都觉得吃力。 她一时受挫,精神也有些萎靡,干脆坐在秋千上荡了荡,秋千还是母亲在世时,为她修建的,一直保留至今,每次心情烦闷时,她都会坐上荡几圈。 青黛走了过来,道:“小姐莫急,习武本就是长年累月的事,这套刀法,奴婢都学了两年才勉强能看。你们觉得吃力也正常,这套刀法本就更是为男子量身打造的,招式也比较凶猛,很适合战场上杀敌,奴婢当初不服输,见兄长学了,才跟着学的。” 刀法是青黛的父亲传授给他们的,他曾是夏府的护卫首领,一套刀法使得虎虎生威,据说是祖传下来的,他当年很得老爷子看重,可惜一次出海时遇到了海寇,为了护主,人已经没了。 谢芷澜道:“你既然学会了,便说明女子也是可以的,是我力气太小了,我继续负重练习,争取将力气提上来,习武本就不该急于求成” 青黛点头。她忽然想起了陈大哥不仅用剑,还曾用匕首跟人对战过,小姐只是想防身,匕首若练好了,怎么也比弯刀方便些,待空闲时,不若找他讨教一二。 整个安国公府数他武功高强,他若肯帮忙,小姐肯定能事半功倍,也不晓得他何时休沐,改天可以问问兄长。 国子监每十日休沐一日,当晚几位少爷便从国子监回来了,按惯例,翌日清晨一家人会一起在老太太这儿用早膳。 谢芷澜一早便到了,她过来时,卫氏已在小厅候着了,大哥来得也很早,他冲卫氏请完安,便看向了谢芷澜,笑道:“还未向妹妹说恭喜,祖母肯定这两日肯定高兴坏了吧?” 谢芷澜皱了皱鼻子,“那你得问祖母去。” 说话间,连姨娘带着四少爷也来了。 二少爷和三少爷姗姗来迟,卫氏训了两人几句,“一回家睡懒觉,还弟弟没起的早,成何体统?” 谢止鸣摸了摸鼻尖没辩解,谢止枫嘟囔了一句,“在国子监起的比鸡早,好不容易回家,娘亲就让我和二哥多睡会儿吧,不耽误给祖母请安就成。” 谢芷澜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多大了,还跟婶娘讨价还价?” 谢止枫冲他扮鬼脸,躲到了老太太身后,“祖母,您看姐姐,一段时间不见,都不疼我了,就知道站在我娘的立场上说话。” 谢芷澜笑道:“那当然,我当然跟婶娘亲,知晓我定亲后,昨个婶娘便将给攒的嫁妆拿了出来,你给我什么了?祖母,您是没瞧见,婶娘给我打的首饰特别漂亮,有一套是赤金打造的,上面的凤凰耀眼极了。” 老太太有些惊讶,“你婶娘还给你攒嫁妆了?” 谢芷澜笑得眉眼弯弯的,小模样得意极了,显摆道:“青黛,你将嫁妆呈上来,让祖母瞧瞧,单头面就有八套。” 国公爷和二爷进来时,大家正在看这些首饰,二太太舍得银子,请如意阁的秦老亲手打造的,每一套都光彩夺目,几位少爷都看得咋舌不已,谢止枫还酸溜溜表示,当女孩也太幸福了,他若是个姑娘多好。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二爷含笑问了一句,“看什么呢,如此热闹?” 卫氏为谢芷澜攒嫁妆的事,自然得了二爷的支持,他走近后,便认出了这是自家夫人给澜丫头攒的。 老太太笑道:“你媳妇有心了,给澜澜攒了这么多嫁妆,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 谢芷澜抱住了老太太的手臂,感动道:“我还以为我成亲时只有母亲的嫁妆呢,谁料婶娘竟将我视若己出,这些加一起足有几千两银子,她还额外给了我五千两傍身,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有人疼我我当然高兴。” 她说到最后,似是想起了早逝的母亲,神色略有些黯然。 安国公还从未瞧过她这般模样,一颗心似被扎了扎,忍不住道:“你婶娘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岂可乱收?你若喜欢首饰,父亲给你多添点便是。”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8 章 谢芷澜偏开了头,没有吭声,只留给他一张白皙的侧脸,他听丫鬟提起过,说他打完,她半张脸立马红了,上了药又过一晚方好。 这个样子,分明还在同他生气。 谢颉无意识握拳。 老太太嫌他说话难听,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对谢颉道:“你凶她作甚?老二和老二媳妇愿意给她攒嫁妆,是拿她当女儿,澜澜是个孝顺的,日后好好尽孝就成,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就算老二媳妇给她攒了,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应该给她多添些,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给她添,还能给谁?” 老太太并不喜欢连姨娘,嫌她心眼多,连带的也怕安国公偏心,唯恐他重男轻女,只将财产留给谢止琰。 谢颉一向孝顺,对老太太的话莫不听从,“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省得,您放心,儿子不会委屈她。” 谢芷澜垂着眉眼,没吭声,那神情似是根本不信他的话。 谢颉心中愈发有些自责。也难怪她和二房更亲近,卫氏一个婶娘都记得给她攒嫁妆,他这个当父亲的,却没想到这一点。 他不经意抬眸,恰好瞥见连姨娘,她低眉敛目地杵那儿,跟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他心中有些不悦。 清楚老太太容易疲倦,用完膳,大家没再逗留,纷纷起了身,国公爷和二爷直接回了前院,四少爷则被老三神神秘秘喊了去。 天一日比一日冷,许多树都已光秃秃的,院中唯有松柏翠绿欲滴。老太太心疼小孙女刚落了水,还让丫鬟给她备了小巧精致的莲花纹手炉。 谢芷澜披着貂毛大氅,手抱暖炉,随着连姨娘回了大房,廊下风大,微微吹拂着发丝,一行人走得不算快,到岔路口时,谢芷澜含笑与连姨娘道别,“姨娘慢走。” 她生得漂亮,脸上时常带着一抹笑,任谁瞧了都得赞一声优雅得体。 连姨娘有些欲言又止的,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微微颔首。 青黛扶着谢芷澜转了弯,余光瞄了一眼连姨娘,道:“也不知国公爷会给您多少嫁妆。” 谢芷澜漫不经心道:“他不过那点私产,一年顶多两万多两的进项,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她轻飘飘一句话,让连姨娘不由攥紧了帕子。她瞧不上的两万两,却是她费尽心机都求不来的东西。 她白皙的脸逆着光,显出几分晦涩来。 谢颉直接回了书房,小厮伺候的周道,他一进屋,便伸手解了他的披风,挂在了竹报平安纹衣架上。 他让管家将自己的私人账册和银票取了过来,账上共有两万三千两银子,他将大额银票抽了出来,对一侧的随从道:“将这两万两银子给小姐送去,让她自己打些喜欢的首饰。” 他每个月能从公账上支银子,私账剩三千两足够了,就算遇到紧急情况,他名下还有十一间铺子、四个庄子,这些私产加一起,每个月都有两千多两的进项,怎么也够花了。 石墨拿着银票准备退下时,他又喊住了他,“等一下。” 本来觉得两万两不少了,想到卫氏与她没有血缘关系,还出了一万两,他身为父亲只两万似乎有些不够看。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铺子和庄子,这些东西,等他走了终究要分给自己的孩子,早晚都要给她,不若一并给了。 他选了五间最赚钱的铺子,又挑了两个距离京城更近的庄子,将契据、账本等物一并拿了出来,对石墨道:“这些也一并交给她。” 石墨刚退下,丫鬟便通报说,“国公爷,连姨娘来了。” 谢颉蹙了蹙眉,终究还是见了她。 连姨娘一袭白色衣衫,头上仅插了一根银钗,进来后,她眼眶便红了,屈膝跪了下来,羞愧道:“夫人走的早,妾身身为长辈,本该给小姐多攒些嫁妆,奈何妾身每个月仅有十两的月银,您送的那些首饰,妾身也不好卖掉,人情往来少不得,时不时还要给琰儿添些纸墨笔砚,实在囊中羞涩。” 她抹了抹眼泪,惭愧道:“是妾身没用,这些年省吃俭用,总共才攒了二百多两银子,今日本想交给小姐,又怕就这点银子,让底下的丫鬟笑话……” 她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哽咽不成声,“是妾身没用,帮不上什么忙,还给国公爷丢脸。” 安国公原本确实有些恼她,听完她的解释,心中的气又散了些,道:“你起来吧,原也不是你的错。” 她一个姨娘,出身低,也没有母族帮衬,吃穿用度全靠府里,也确实攒不了太多银子。 许是过于难堪,她依然在掉眼泪,怕扰了他,哭声被她尽数压了去,平日那样坚韧的性子,如今一哭倒是添了几分可怜。 这些年,她一直本本分分的,还为他养育了一个孩子,跟他多年,也没得到过什么,他思忖了片刻,道:“我名下有些私产,其中一部分是给琰儿的,你便替他打理吧,平日不必省着,等他成年,再交给他不迟。” 这些私产每年都有个几千两的进项,谢止琰今年才十二,提前交给她后,她也多了份保障。 他说着选了三间铺子一个庄子,将房契等物给了连姨娘,这几间铺子虽比不上谢芷澜的好,倒也不算差。 连姨娘连忙跪下谢恩,“谢国公爷体恤。” 石墨捧着紫檀木盒过来时,谢芷澜刚练完两遍刀法,她手臂酸软,额前都沁出了汗,平日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此刻正用帕子擦脸。 石墨离开后,青黛呈上了锦盒,谢芷澜让她打开瞧了瞧。 青玥也凑过来瞄了眼,看完不无惊叹,“竟是跟小姐估的差不多。” 谢芷澜:“连姨娘呢?她一向精明,肯定要趁机为自己谋划一番,她都得到了什么?” 又等了片刻,青栀才打听到消息,“小姐,国公爷将四少爷那份先给了连姨娘。比小姐少一个庄子两间铺子。” 待谢芷澜成亲时,嫁妆会从公账上出,姑娘家也只能得一份嫁妆,日后等大房二房分家时那些家产便与她无关了,她又是嫡女,他多给她一些也正常,跟国公府多年的基业比起来,他这点私产实在算不得什么。 如此一来,他手上还剩一个庄子三间铺子,不用想也是给苏娴留的。谢芷澜忍不住冷笑,她一个子,都别想得到。 谢芷澜让丫鬟将银票和地契收了起来,歇息了一会儿后,又开始负重跑,一上午都在练习,正准备用午膳时,丫鬟急匆匆进来通报,说:“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和韩王在醉仙楼打起来了。” 谢芷澜心中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9 章 谢芷澜忙让人备了马,贵女们打小学骑射,谢芷澜骑术尚可,翻身上马后,她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青黛、青祤也赶忙跟了上去。 来到醉仙楼时,里面乱成了一团,两道身影仍缠斗在一起,掌柜的都快哭了,谢止鸣那条鞭子甩得虎虎生威,鞭子所到之处,餐盘乱飞,桌子板凳倒了一片。 客人早跑光了,唯有一人坐在窗前,正悠闲地品茗,正是韩王,和二哥缠斗的那人,谢芷澜曾见过,是韩王的护卫,怕二哥受伤,谢芷澜心急如焚喊了一句,“都别打了!” 顾邵屿将水杯放在了餐桌上,闻言,方掀开眼皮瞥了谢止鸣一眼,似是没料到这人竟与她有关,“所以,他是因为你才跑来找茬?” 他唇边带笑,有些意味深长,那眼神,就仿佛她是什么祸水。 谢芷澜一时气恼,“我二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定是你做了什么,惹他不快,不想闹大,就让你的人停手!” 谢止鸣也听到她的声音,他不退反进,右手抓向凌寒的咽喉,凌寒闪身避了一下,他又欺身向前,一掌拍了过去,凌寒躲避不及,与他对击一掌,谢止鸣后退了一步,身体晃了晃,一缕血从嘴角溢出,忽地朝地上倒去。 谢芷澜大惊,飞快跑了过去。 青祤身影更快,在谢止鸣摔到地上前,抱住了他。谢止鸣伸手欲要触碰谢芷澜,“别、别担心。”他声音虚弱,手指轻颤,尚未碰到,便晕厥了过去。 凌寒有些惊,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又看,他刚刚分明没用内力,顾邵屿微微挑眉,深邃的眸添了抹若有所思。 谢芷澜忙掏出了帕子,边为他擦唇边的血,边吩咐青黛,“快,将国医堂的大夫喊来。” 凌寒垂着眉眼,冲韩王解释了一句,“属下根本没用力。” 谢芷澜也听到了这话,她掀眸扫了过去,冷声道:“没用力都将人打得晕迷吐血,若用力呢?” 凌寒百口莫辩,神情有些讪讪的。 顾邵屿靠在了椅背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还不忘幽幽补刀,“这等下手不知轻重的人就该抓回去好生收拾,人送你了,谢小姐可随意处置,若不小心弄死了,就丢到乱葬岗,不必往我府上送。” 他说完,将酒杯倒扣在八仙桌上,站了起来。 谢芷澜没理他,拿帕子擦了擦谢止鸣唇边的血,她动作很是小心翼翼,手都有些抖,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有些怕血,怕到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又想起了梦中,二哥为她闯入匪窝的事,她不知道他怎么如此傻,眼眶都不禁有些红。 顾邵屿似是没料到她会哭,深邃的眸微微眯了一下,他朝她走近了几步,似笑非笑地勾唇,“本王有法子唤醒他,保管瞬间让他活蹦乱跳的。” 他说着,舒展了一下筋骨。 怕他不管不顾地踢过来,谢芷澜挡在了谢止鸣跟前,“不必,王爷若肯速速离去,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她神情警惕,身体也紧绷了起来,下意识攥住了衣袖。 顾邵屿还记得,她衣袖里藏着一把匕首,仿佛他只要上前一步,她就会朝他动手。他盯着她泛红的眸多看了眼,轻嗤一声,无趣地离开了。 凌寒想追上去,看了看谢止鸣,又留了下来,只冲暗一比了个手势,让他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主子。 谢芷澜松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她继续擦了擦他下巴上的血,直到血痕被她彻底擦干净,她的手才不再轻颤。 她对凌寒道:“你不必杵这儿,若我二哥有什么闪失,我自会去韩王府讨要说法,青玥,将人送走。” 青玥正伸长脖子望着韩王消失的地方,被点名后,才恍然回神,“哦,奴婢这就去送。” 她小跑着追了出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欢快。 谢芷澜:……就不该带她出来! 凌寒略有些局促,冲谢芷澜行了一礼,方道:“是属下有眼无珠,没认出二少爷。如今他受伤不醒,便是属下的责任,主子既说了任凭谢小姐处置,谢小姐尽管发,若嫌属下碍眼,等谢二少爷无碍后,再将我撵走不迟。” 长公主若知晓此事,怕也不会饶他,他个头很高,神情也木木的,打定了主意要留下,谢芷澜有些头疼,看向了护卫,“将他带回府。” 凌寒随着护卫离开后。谢芷澜丢给了掌柜的一袋银子,待掌柜的离去后,她才深吸一口气,将帕子丢在了他身上,“人都走光了,还装?” 谢止鸣悄悄掀开一条缝,正对上自家妹妹不善的神情,这话果然是对他说的,他挠了挠脸,从青祤怀中坐直了身体。 谢芷澜无端有些糟心,没看他,直接问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小厮偷看了自家爷一眼,没敢吭声。 就算他不说,谢芷澜也猜了出来,他平日在外面跟人打架,可从未让小厮往府里通报过,今日却特意让人通知了她,只怕刚刚的昏迷,也是特意演给她看的。冷静下来后,谢芷澜便理清了缘由,“你觉得,我不该嫁给他?” 谢止鸣有些别扭。 他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恼韩王言辞间对妹妹不尊重,才怒气冲冲找他算账来了,尚未成亲,他便如此待妹妹,若真成亲,哪还得了? 依他看,想毁掉这门婚约,只能靠苦肉计。妹妹最重情,若得知韩王将他打伤,肯定不会罢休。谁料韩王根本不屑出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跟凌寒打了起来。 如今被她一审问,他才有些心虚。婚事大事,本该长辈做主,他哪里有资格插手。 小厮瞥了自家爷一眼,硬着头皮为他解释了一句,“王爷在朝堂上对小姐多有不敬,少爷一时恼怒,才动的手,小姐勿恼。” 小厮没再隐瞒,不顾谢止鸣的威胁,直接将朝堂上的事说了说,包括那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女,蛐蛐都不会玩,本王要她何用?” 谢芷澜几乎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桀骜不驯的模样,她倒是没料到,他对妻子的要求,如此另类。 见她并未生气,谢止鸣才松口气,他抬脚踢了小厮一下,没好气道:“滚吧,我的话都不听,还留这儿作甚?” 小厮捂着屁股,没敢躲。 谢芷澜叹息,二哥做事全凭一腔热血。梦中,为了替她报仇,还单枪匹马闯到了匪窝里,她低声劝了一句,“就算觉得我不该嫁,二哥也不该如此行事,更不该咬破自己的舌头,多疼啊。” 谢止鸣确实疼,这天,连午饭都没吃下去。谢芷澜让丫鬟给他煮了红豆薏仁粥,又亲自给他上了药,不忘叮嘱,“二哥日后不许如此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 她板着一张小脸,神情严肃,反倒比他还像年长者。 谢止鸣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该喊你姐姐,落个水,怎么瞧着又年长两岁?” 谢芷澜瞪他一眼。他走后,青黛才问道:“小姐,凌寒怎么处置?” 二哥本就是装晕,说到底,凌寒不过是受了韩王的连累,谢芷澜原也没想惩罚他,“就说二哥的伤不要紧,让他离开吧。” 这时,青玥鬼鬼祟祟溜了回来,小模样垂头丧气的,“小姐,奴婢没能完成任务,不知韩王跑去了哪儿,没能送他一程。” 谢芷澜揉了揉脑袋,“没让你送他。” 青玥:???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1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0 章 谢芷澜有些糟心,她就不该让她一道出府,对上她无辜的小眼神后,她方有些心软,梦里,她是头一个被人杀死的,倒在血泊中时,还嚷着:“小姐,快走。” “无事,你退下吧。” 青玥“哦”了一声,乖乖往外走,她总觉得小姐有些糟心,她眨了眨眼,又返了回来,分享道:“小姐,街上贴了好多秦挚的画像,提供线索还有悬赏,对了昨日下早朝时,王爷还遇到了刺客,暗卫追拿贼人时,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惜刺客服毒自尽了。” 听他提起刺客,谢芷澜忽地想起一件大事,冬猎时,韩王也遇到了刺客,听说受了很重的伤。 她正想着此事,青黛又走了进来,无奈道:“小姐,不领罚,他不肯走。” 青黛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认死理的人。 谢芷澜也拧了拧眉。 青黛提议道:“听说王爷身边的人武功都很好,他与二少爷打斗时,步法轻盈,招式利索,估计比陈大哥还厉害,他既非要赎罪,不若让他指导咱们习武吧。” * 狱中。苏娴正蜷缩在角落里,被一只老鼠吓得瑟瑟发抖,她长这么大,还是头次瞧见老鼠,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她的叫喊引来的是狱卒的骂声。 她神情麻木,短短几日眼泪早已哭干。 刚进来第二天,脸上不痒后,她便恢复了理智,曾试图将罪行推到丫鬟身上,想要翻供。 陈妙涵的兄长可不是吃素的,好一番恐吓,清楚女子爱美,还特意拿了面镜子给她,笑道:“再拖下去,这张脸,能不能保住可就说不好了。” 苏娴的脸早已被她抓烂,待在狱中自然没人给她上药,她没有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如今已在溃烂流脓。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可怖,苏娴尖叫一声捂住了脸,险些崩溃。后来,得知认罪后可以通过缴纳金银尽快出狱,她便第一时间画了押。 老鼠跑开后,她又抖着身体叫了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声音沙哑,喊了几日,如今只剩沙哑的气音。 陈妙涵的兄长有心让她多吃点苦头,才压下了她的证词,还有三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冬猎,他也要离开京城,怕他不在时,案子生变,他今日方将供词呈给府尹大人。府尹大人在平安里时,就听苏娴招过供,见她画了押,也没再拖,又公开审了一下她,便定了罪。 得知这个消息后,谢颉派去的人赶忙回了府,他一脸羞愧地跪了下来,请罪道:“秦挚尚未缉拿归案,属下本以为,苏小姐不会这么快被定罪,便疏通了一下关系,从几个狱卒入的手,本想让他们想法传递消息,他们还没找着机会见苏小姐,谁料她竟已经被定罪。” 谢颉也没料到此番定罪如此快。 他微微拧眉,案子已定,想翻案并不容易,谢颉虽贵为国公爷,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将人从狱中捞出来,如今便只能通过纳赎,将人赎出来。 谢颉手中仅剩三千两银票,赎金足足需要两万五千两,放在前两日,他还能第一时间将人赎出来,如今就算将铺子、庄子都卖掉,也未必能凑够,他还得额外想法子。 谢颉思忖时,小厮又来通报,“国公爷,苏夫人让人递了消息,约您在听雨阁相见。” 谢颉有些头疼,几乎能想象见面后夏芸菲哭哭啼啼的模样,他没去,只让小厮传了口信,说三日后,会将赎人的银钱交给她。 夏芸菲没料到他竟连见她不肯,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气得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好,很好,亏我信了他,以为他当真会将娴儿捞出来,谁料等来的竟是她被判的消息!” 夏芸菲仅有这么一个女儿,一直盼着她能嫁入高门,一步登天,如今她却背了案底,一个在牢里待过的女子,还如何嫁入高门?京城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让自家孩子娶她。 夏芸菲一直对苏娴寄予厚望,当初期望多高,如今就有多恨,她双眸通红,胸膛起伏,恨不得冲到安国公府,让谢颉和谢芷澜身败名裂,要不是因为他们,苏娴也不会被关入大牢! 她甚至觉得夏家人就是她们母子的克星。 夏芸晞克她,如今她的女儿,又来克她的娴儿。 李嬷嬷心中狐疑,压低声音道:“国公爷出身勋贵世家,若肯使力气,将小姐捞出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今小姐却被定了罪,莫非他怀疑起了小姐的身世?” 旁人不知道,李嬷嬷却是知晓的。当年,为了让安国公以为主子怀的是安国公的骨肉,她们好一番谋划,怕走漏风声,主子给安国公灌酒时,还挥退了所有奴婢,仅她一人在场,助兴的熏香也是李嬷嬷一手点燃的。 那时主子其实已有身孕。 夏芸菲心中也咯噔了一下,半晌,她摇摇头,“他这人一向爱恨分明,如果真怀疑娴儿的身世,这些年不可能一次次拿银子补偿我。定是他心中更看重谢芷澜,加上爱惜名声,不肯以权谋私,才任由我的娴儿被判了罪。” 这些年,他也确实给了夫人不少银子,前后加一起,足足有三、四万两,只可惜,老爷因贪污受贿,被抄了家,夫人的银子因解释不清来源,被当成赃款一并抄了! 夏芸菲每每想起这事,都肉疼不已。 李嬷嬷还是有些费解,“国公爷若真愿意出银子,能将小姐捞出来也行,大不了日后让小姐改头换面,再寻良人,他贵为安国公,两万五千两银子,竟要等三日才能筹够,莫不是不想给吧?” 夏芸菲冷笑,“定是心疼银子,不想痛痛快地给,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一心想要嫁给他。” 他们足足等了三日,那边总算送了银子过来,夏芸菲和李嬷嬷揣着银子去了应天府,怀中的银子还没捂热,路上就遇见了劫匪。 两人直接被敲晕了。 劫匪掏出银票后,嘿嘿笑了一声,“竟真是今日赎人,咱们还真是幸运,听到了这个消息,走这一趟就两万多两,可比以往赚得多。” 另外一人也很高兴,夏芸菲生得貌美,他还动了旁的心思,想将她绑走快活一番。 高个男子压低声音警告道:“大当家说过不许咱们在城内惹事,如今白得这么多银票,你想要什么姑娘不行,万一惊动官府,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咂摸了一下嘴巴,只好不舍地离开了。 这三人出城后,还在酒肆买了几坛子好酒,准备回去后,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谁料刚行二十里路,竟是遇见了埋伏,他们被迷晕时,脑海中方闪过一个念头,“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青祤等人没敢耽误,拿上银票后,就悄悄回了安国公府。谢芷澜刚在凌寒的指导下练了几招,她擦了擦汗,歇息时,见了青祤一面。 青祤将两万五千两银票交给了她,“小姐,钱到手了。” 谢芷澜很满意,“你收着吧,过几日以富商的身份分别捐给那几家慈佑堂就成,记得让人给应天府提供一些线索,务必将匪徒捉拿归案。” 梦中,苏娴和秦挚就是勾结了山寨里的匪徒,才害她惨死。若非梦中被害,谢芷澜都不知道,京郊竟藏着一窝土匪。 她其实怀疑这些土匪,跟苏娴背后的主子有关,只望官府的人争气些,能揪出他们背后之人。 夏芸菲这时刚幽幽转醒,她和李嬷嬷被好心人送来了应天府。 醒来后,她便摸了摸自己的银票,一张都不剩,荷包里的碎银子也没了。她慌忙又检查了几遍,还是没有,后脑勺隐隐作痛,她这才想起遇见了歹人。 两人录完口供,说了被抢劫的事,才离开应天府。 李嬷嬷本就怀疑安国公不是诚心救人,这会儿又冒出一丝疑虑来,压低声音道:“除了安国公,没人知晓咱们有钱赎人,难道是小姐暴漏了什么?让他对小姐的身世产生了怀疑?若真这样,只怕将小姐送入狱中,也是他的主意!” 夏芸菲本不信,可除了他,根本没人知道她们身上有银票,劫匪来得实在太巧了。一想到她竟被他耍得团团转,她就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卑鄙!无耻!”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2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1 章 夏芸菲气得浑身都在抖,“枉我费尽心机想嫁给他,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百般筹谋?” 她身份低,为了嫁给安国公,用尽一切手段,到头来,安国公还是娶了姐姐。为了“怀上”他的骨血,她也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才让姐姐以为他们藕断丝连。 姐姐死后,他仍没有娶她的心思。 为了苏娴的婚事,她才退了一步,依他所言,去了庄子上,结果,到头来,苏娴入了监狱,她好不容易抠来的银子也进了国库! 竟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他既如此狠心,也休想好过! 夏云菲并不知道,他们离开应天府没多久,就有人去了应天府,提供了歹徒的线索,她给谢芷澜写拜帖时,李大人已让官差,绘制了画像,搜人去了。 * 韩王府坐落在南虞巷,整个巷子独一家,占地面积甚广,跨过影壁,是一条波光潋滟的湖水,桥上是青石台阶,有一座重檐方亭,顾邵屿刚下了台阶,一只信鸽便落在了他肩头,是凌寒传来的,说,王妃给他的惩罚是让他指导武功,他许是要在谢府待在几日。 顾邵屿盯着“王妃”两字,多瞧了眼,还没成亲呢,他倒先喊上了,谢芷澜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一个扫地的小厮左瞧瞧,右瞧瞧,见左右无人,才朝他小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王爷,长公主在府里等候您多时了。” 顾邵屿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还没走?” 长公主昨日就来了,顾邵屿为了躲她,昨晚压根没回王府,谁料她竟还没走,清楚她耐心十足,他没再溜走,摆摆手,挥退了小厮,破罐子破摔地朝正殿走了去。 “早知母妃在这儿等着,孩儿便早些回来了,小厮们也真是,竟干让母妃等着,也没派个人通知孩儿一声。” “若提前通知了,只怕今日也不肯回府吧?”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一双狭长的眸压着火,“礼物本宫已让人备好,一份是给澜丫头的,一份是给她二哥的,你若识趣就自个登门道歉,若不识趣,本宫亲自将你绑去。” 顾邵屿啧了一声,“还没进门,母妃就维护上了?日后若真进了门,还得了?在您心中,儿子是不是更没地位了?” “少嘴贫。”长公主略微放缓了声音,“女孩儿都要面子,就算你是怕那人忌惮,拿她开刀,也不该当着众位大臣的面那般说。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什么忌惮不忌惮的,母妃想多了。”顾邵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捞了一把松子,嗑了一颗,“如今尚未请期,不若给他们捎个口信,等他们主动退亲。” “你以为让他们主动退亲,对她的名声就没影响?”长公主挑眉,“你终究要娶妻,娶旁人还不若娶她,起码看着舒心不是?” 顾邵屿轻嗤了声,“不知母妃从哪儿看出了我舒心。” 见她打定了主意,他也没再废话,将松子又丢回了餐盘里,他起身离开后,长公主也拿起一枚松子,剥了剥,“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他长这么大,何时让女孩近过身,十岁那年跟人家玩了一下午,还将人背回了坤宁宫,那枚麒麟簪子也被他把玩了许久吧?” 他打小叛逆乖张,最厌烦娇滴滴的小女孩,几位小公主缠着他时,他都没有好脸色,这么多年,也就那小丫头讨过他的欢心。 当年被喊入皇宫的女孩共有十位,长公主事后听说时,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举行宴会那日,见他对所有贵女都爱答不理的,长公主才忽地想起他年幼时的事,派人一查才发现那小姑娘竟是谢芷澜。 她对谢芷澜印象一直不错,奈何她落了水没出席宴会,随即又有了谣言一事,她若真子嗣艰难,嫁来王府,等于还多了个护身符。 小时候他都不讨厌,若成了亲,说不准真能缔结良缘,这也是长公主执意让他娶谢芷澜的原因,他失去过太多东西,这条道又要踽踽前行,形单影只,但凡有一丝可能,长公主都想为他争取。 顾邵屿出府时,小厮们已经将一件件盒子抱了出来,左边的基本全是补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水磨竹节钢鞭,钢鞭重三十五斤,鞭柄上刻着“赤心报国”4个字,正是老韩王年轻时曾使用过的鞭子。 右边那十几个盒子,全是首饰一类,顾邵屿翻开瞧了瞧,轻哂了一身,“谢二的喜好打听得倒清楚,自己儿媳倒是没半分了解。” 小厮也听见了这话,有些疑惑,“王爷?可是礼物备得不妥?” 顾邵屿翻身上了马,丢下一句,“去将库房那件‘龙鳞’拿出来,给谢芷澜添上。” 小厮一怔,龙鳞削铁如泥,再锋利不过,是王爷最喜欢的一把匕首,送谢小姐,他没听错吗?哪家贵女会喜欢这么锋利的凶器。 不等他多问,自家爷已经骑马离开了,根本没有多交代的意思,小厮忙让人回去取了匕首,自己驾车跟了上去,刚跟了几步,就见他不耐烦地转了身,“跟着我作甚?还真指望本王亲自登门?自己去送!” 他一向说一不二,小厮不敢再跟,苦着脸停了下来。 礼物由小厮送到了安国公府,谢芷澜刚连完扎马步,礼单被呈上来时,她有些惊讶,送给二哥的补药里不仅有数百年的老参,竟还有罕见的天山雪莲,这条鞭子还曾是老韩王的喜爱之物,每一样都非金钱能衡量的,送给她的首饰也样样精美,有她最喜欢的样式,这把匕首更是举世罕见。 单从礼物都能瞧出主人的用心,不想都知道,定是长公主让人准备的,谢芷澜道:“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让长公主不必如此。” 小厮死活不肯带回去,他苦着脸跪下求情,“若小的办事不利,主子必然怪罪,求谢小姐体谅一下小的。” 谢芷澜叹口气,“罢了,你起来吧。” 等退亲时,再让人连同聘礼一并退回去吧,小厮离开后,她将凌寒喊到了跟前,道:“给你主子传个信,就说我想同他做个交易,让他赶在离京前,过来一趟。” 先帝重文轻武,也不擅骑射,对狩猎也热衷,每三年方狩猎一次,当今圣上则喜好狩猎,从他登基至今已有二十载,每年都要带大臣前去冬猎。 今年冬猎的时间便定在明日,按往年惯例,巳时会准时出发。 凌寒有些惊讶,不知道她能和王爷做什么交易。 想到韩王的桀骜不驯,她又轻飘飘补了一句,“他若想早点投胎,也可以不来。” 凌寒退下后,丫鬟进来通报说:“小姐,苏娴的母亲,苏夫人递了拜帖,想今日见您一面。” 莫不是钱被抢了,没法子了,想跑来求她? 谢芷澜对这个姨母记忆并不深,听说,她是三岁那年,被外祖父抱回的夏府,有人说她是祖父捡来的,也有人说她是祖父一个友人的孩子,因惹了官司,才将人托付给祖父。 外祖母膝下三子一女,根本看顾不过来,恰好柳姨娘膝下无子,外祖父便将她交给了柳姨娘抚养。据说她年幼时经常黏着娘亲,时间久了,两人倒也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后来才渐行渐远。 陈嬷嬷也在房中伺候,她原本在给盆中的花修剪枝叶,闻言,手一抖,竟是剪掉一朵花瓣,“她竟还有脸来?” 陈嬷嬷是娘亲的陪房,对娘亲再忠心不过,谢芷澜还是头一次瞧见她如此失态。 谢芷澜拿走了剪刀,让丫鬟收走了掉落的花瓣,说:“嬷嬷小心。” 陈嬷嬷:“奴婢无碍,夏芸菲心思歹毒,最是忘恩负义,本以为她女儿是个好的,见小姐喜欢,老奴才没过多干涉,谁料她竟和她娘一样歹毒,她此番来肯定为了向您求情,小姐千万不能心软,若开了这个头,日后定会被她骗得团团转。” 她提起夏芸菲时,脸上是少见的愠怒。谢芷澜也很厌恶她,比起厌恶,她更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拉着嬷嬷坐在了暖榻上,低声道:“还请嬷嬷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之前已经询问过嬷嬷一次,她却缄口不言。 陈嬷嬷叹息一声,半晌道:“这等腌臜事,原不想污了您的耳朵,罢了,小姐既想知晓,老奴告诉您便是。”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2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2 章 陈嬷嬷声音苍老,缓缓诉说着当年的事,“夏家家大业大,在京郊还有自己的狩猎之地,那年夫人带着夏芸菲去狩猎时,遇见一位浑身是血的公子,夏芸菲吓得尖叫了一声,扯着夫人就想离开,夫人最是心善,做不到见死不救,她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救,便伙同丫鬟将他抬了起来,用马儿将他驼回了庄子里。” 她眼神悠远,时光好似一下倒回到十七年前。 将谢颉救下后,夏芸晞将他安排在了另一个院子里,还请了大夫为他诊治,他身上的是刀伤,像是遭了埋伏。 安国公府其实本有三房,这一年,谢颉还只是世子,三少爷谢震是姨娘所出,他觊觎爵位,才对谢颉痛下杀手,谢颉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下,才逃出包围。 他受伤很重,身上、脸上全是血,腹部、背部都有刀伤,刚开始大夫瞧见他时,都说未必能挺过来,为了救回他的命,夏芸晞还让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拿来了千年灵芝和最上等的金疮药。 涂上金疮药,他的血才止住。大夫亲自为他包扎了伤口,神情仍旧严肃,他让人煎了退热的药,说除非他能退热,否则很难挺过来,接下来一晚很关键。 夏芸晞特意寻了个小厮照顾他,还说若他侥幸捡回一条命,可以先留下好好养伤,等能走动了,再让他离开。 当时,小厮打了盆清水,为他擦了擦脸颊,脸上的血,被擦掉后,夏芸菲才认出他的身份。 谢颉年轻英俊,家世又一流,京城不少小娘子都惦记他。对夏芸菲来说,他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认出他后,她便生了龌龊的心思,竟买通了小厮,瞒着夏芸晞,偷偷溜去了他的住处。 谢颉曾在祖母的寿宴上见过她们姐妹俩,一个楚楚动人,一个倾国倾城,一出现便引起了众人的瞩目。他还听到祖母赞了一句,“你们这对姐妹花,真真是让人瞧花了眼,夏夫人好福气。” 他隐约记得她是夏府的姑娘,醒来后,他便道了声谢,“多谢夏小姐的救命之恩,恩重如山,没齿难忘,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夏小姐尽管开口。” 夏芸菲没料到他竟记得自己,被欣喜冲昏了头脑,接下来又是亲自煎药,又是帮他上药的,就这么照顾起了他的起居,一个女子甘愿做这些,意图可想而知。 他自然瞧出了她的情谊,他这一生向来顺风顺水,还是头一次遭此打击,夏芸菲不仅救他一命,还对他关怀备至,当时,他只觉得能遇见她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夏芸菲一去便是四日。 这四日,两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第五日,夏芸晞收到一则消息,她二爷爷竟是病逝了。 夏府的根基其实在金陵,前朝的首都便在金陵,大魏建国后,方迁到京城,夏芸晞在金陵待到八岁,直到父亲在京城任职,他们才搬来京城。 老爷子需在金陵安葬,她便带着夏芸菲赶往金陵奔丧。两人在金陵一待就是一年。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怕谢颉知道,真正救他的是姐姐,夏芸菲慌称自己一个人来的庄子,谢颉离开那日竟是在房内捡到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晞字,那枚玉佩是夏芸晞之前不慎掉落的,谢颉便以为照顾他的是夏府大小姐,提亲时也是向夏芸晞提的。 京城距离金陵,足有一千公里,传递消息并非易事,等夏芸晞得知自己的亲事定下时,已过去两个多月,六礼都走完了。夏芸菲的亲事,很快也定了下来。 她们回到京城后,夏芸菲想法见了谢颉一面,他这才知晓弄错了人。当时距离婚期仅剩三日。国公府和夏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退亲并非易事,老太太也断不会同意他退掉姐姐,转而求娶妹妹,权衡之后,他并未坚持退亲。 虽然没退亲,他却信了夏芸菲的话,以为夏芸晞听小厮提起了他,她特意买通小厮让他悄悄留的玉佩,无非是想抢走妹妹的婚事。 大婚当日他对夏芸晞很冷淡,为了给她个教训,洞房花烛时,他特意宿在了书房。 陈嬷嬷叹口气,“也不知夏芸菲那小贱人,是怎么跟安国公说的,他一直以为是夫人使了手段,才让他认错人,提错亲。实际上,夫人根本不记得他是谁。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直到回门那日,夏芸菲才告诉她安国公真正想娶的是她,如今错误已铸成,她哭着说,自己什么都不求,只望夫人让她进门,她竟想二女共侍一夫。” 夏芸晞本就聪慧,当即便审问了庄子上的小厮,这才知道,夏芸菲早就对谢颉生了心思,还瞒着她,与谢颉私相授受。 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该不顾礼义廉耻地伺候一个陌生男子。直到那日,夏芸晞才发现这个妹妹,与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陈嬷嬷至今还记得夫人失望的模样。当时,她盯着夏芸菲看了许久,说:“你若在婚前告诉我,你对他有意,我不会出嫁,你为何偏偏等到今日?是因为谢颉不肯退亲?让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夏芸菲不知怎么答,只哭着摇头。 夏芸晞失望道:“也是,一个庶女,他怎么可能娶你,与其在旁人手底下讨生活,还不若让我嫁对吧?清楚我不会苛待你,才想与我共侍一夫?夏芸菲,为了一个男人,你枉顾你我的姐妹情,又不惜利用我的婚姻,当真值得吗?” 夏芸菲没料到,一向包容的她会骤然翻脸。她哭着求她原谅,“姐姐,我没想利用你,我是心悦他不假,我更不想和姐姐分开,待我入门,咱们仍像之前一样,每日一起赏花,一起品茗,可以永远做姐妹,姐姐难道不想日日见到我吗?” 直到被拆穿,她仍满嘴谎言。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2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3 章 陈嬷嬷叹口气,继续道:“姐妹俩同侍一夫,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夫人一向骄傲,又哪里肯同意,回府后,她便冲国公爷提了和离,国公爷当时只觉得夫人在无理取闹。” 陈嬷嬷又陷入了回忆中,想起那日的事,脸上带了点愤怒,为自家夫人觉得不值。 那一日也是冬季,风很大,冻得人骨头都透着凉意。 谢颉与夏芸晞大吵了一架。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张脸更是冷得渗人,句句都是质问,“你闹够了没?婚事已经被你抢了过来,昨日我们也已圆房,如今已成定局,你说和离就和离,究竟至国公府于何地?至我于何地?” 与他的愤怒不同,夏芸晞从始至终都很冷静,闻言也只冷笑了一声,“我抢来的?你哪里值得我伸手去抢?若非你提亲时,我不在京城,你以为我会应下这桩亲事?谢颉,不是人人都稀罕你。” 她甚至没告诉他真正救他的是她,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望着一个跳梁小丑。成亲三日,洞房花烛时他去了书房,夏芸晞本以为他是太过忙碌,谁料竟是他的下马威。 他们不过才做了一晚的夫妻,夏芸晞尚未对他生出多少情谊,经此一事只觉得他可恨又可悲,有喜欢之人不去争取,还来祸害她。 老国公一世英名,儿子竟如此自私。 那次吵完,谢颉才知道玉佩的事是误会。夏芸晞之所以嫁他,不过是媒妁之言,玉佩也是之前不慎掉落的,他备受打击,唇颤了又颤,说不出半个字。 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夏芸菲为何要骗他?他一直以为她善良又真诚,到头来,竟满口谎言,也是从那日起,谢颉才知道,夏芸菲不像他以为的那般良善。 陈嬷嬷道:“国公爷要面子,也重孝道,清楚老太太对夫人很满意,没同意和离。他说过去的便过去了,还说他对夏芸菲,本就是报恩之心更多些,只要夫人日后能担得起妻子的责任,他便不会辜负她。” 夏芸晞理智又通透,也清楚和离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见他真诚地道了歉,便也觉得他没那么无可救药。 怕长辈为难,她终究还是歇了和离的心思,他虽自负了些,倒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之后的一年,他们也算举案齐眉。谁料后来,他竟又和与夏芸菲纠缠不清。 “说起来也是孽缘,夫人当时将和离书都写好了,他仍不肯和离,甚至否认对夏芸菲有情,老奴亲眼瞧见他从夏芸菲的私宅里出来的,他却说是自己是喝醉后被她扶走的,平日根本没见过她。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几岁的孩子。” “见他不肯和离,夫人也懒得再应付他,从那日起便不准他宿在后院,怕老夫人多想,她还主动为他纳了两房妾室,国公爷很生气,两人的矛盾也越来越深,他还倒打一耙,怀疑夫人心中藏了旁人,每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谢芷澜没料到事情的经过竟是这样,难怪母亲会郁结于心,整日面对这些糟心事,她能开怀才怪,可恨她竟什么都不知道,母亲走后,她还傻乎乎和苏娴处成了姐妹。 谢芷澜悔恨交加,见嬷嬷心中难受,低声道:“今日辛苦嬷嬷了,您下去休息会儿吧。” 清楚她也想一个人静静,陈嬷嬷点头,恭敬地退了下去,她走后,谢芷澜对青玥道:“你们都退下吧,派人给她回个消息,告诉她不是什么脏的臭的,我都会见。” 丫鬟退下后,院中安静了下来,谢芷澜坐到了秋千上,心情低落,这时,院中忽地传来一声散漫的轻笑,“看来,在谢小姐眼中,本王是香的。” 谢芷澜一惊,因为约了他,她特意调走了护卫,没料到,他竟来得如此快,也不知嬷嬷的话,他偷听了多少,谢芷澜心中气恼,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然而身后并没有人。 她不由仰头。 顾邵屿足尖一点,从屋顶上飞了下来,他一身黑色镶金边锦袍,花纹繁复,气质出众,从天而降时,端的是矜贵无双。 谢芷澜没好气地瞪他,“你来多久了?” 顾邵屿撩起眼皮瞥她一眼,眼神透出一丝危险来,“怪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谢芷澜心情糟糕,完全没掩饰自己的情绪,巴掌大的小脸紧绷着,没有一丝笑意。 是不是时候,他自己心中没数吗? 比起她端庄淑女的模样,还是如今这个生动的神情跟小时候更像一些,顾邵屿手有些痒,他向前了一步。她下意识后退,直接跌坐在秋千上,秋千惯性荡起,她吓得闭了一下眼,本以为会撞他身上,他竟是抬脚抵在了木板上,荡起的秋千,乖乖回了原地。 她悄悄掀起了眼皮,下一刻,便见他收回了脚,他身体前倾,一张俊脸,忽地在眼前放大。 近到,她几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谢芷澜紧张地攥住了绳索,慌乱之下,又荡了一下秋千,明目张胆地朝他撞去。 顾邵屿眼再次伸脚抵住了木板,“见了本王不行礼便罢了,还如此无礼,谢芷澜,这么多年的礼仪白学了?” 这口吻,分明还记得她上次损他的话。 下一刻,他骨节分明的手一弯,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谢芷澜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见只是不轻不重的一下,她懵了一瞬,不自在地别过了脑袋。 他脚尖用了点力气,谢芷澜猛地朝后荡去。 秋千飞得很高,风从耳旁刮过,高到她心脏都飞了起来,长大后,她也就心情不好时,偶尔坐坐,从未荡过这么高,绳索飞到最高处时,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咯吱”声。 谢芷澜小脸泛白,一颗心悬了起来。下一刻,绳索从树上脱落,谢芷澜从空中摔了下来,她尖叫一声,在空中乱抓了一下,气急败坏喊他,“顾邵屿!” 顾邵屿一怔,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就在谢芷澜以为会摔得很惨时,他身形一动,伸手接住了她,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 谢芷澜吓得心脏险些停止跳动,又狼狈又恐惧,伸手便捶了他一下,“你干嘛啊?” 她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顾邵屿没料到她竟吓成这样,“谁知道你的秋千连你的重量都承受不住,你倒是胆大,这都敢坐。” 青黛听到动静,赶忙从西厢房走了出来,瞧见王爷抱着自家小姐,身体一僵。 青玥也跑了出来,见自家美若天仙的小姐,被俊美无俦的王爷抱在怀中,她眼睛蹭地亮了起来,看得津津有味的,青黛欲要上前,她死死拽住了青黛,不准她去打扰。 青玥想扯走青黛,愣是没扯动,她挤眉弄眼的,还不忘小声嘀咕,“哎,别扰了小姐的雅兴。” 她自以为声音小,殊不知院中的人都听了个正着,谢芷澜脸颊一热,赶忙从韩王身上跳了下来。 她没好气地瞪了青玥一眼,指了指断裂的绳索以及落在地上的木板,木板坠落时发出的动静那么大,耳聋也就算了,眼睛还这么瞎。 她哪只眼睛瞧见她有雅兴?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2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24 章 青玥缩了缩脖颈,青黛挥开了她的手,上前几步,拉着谢芷澜仔细检查了一下,见她无碍,方松口气,随即冲韩王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王爷。” 青玥也跟着行礼,一双乌溜溜的眸,时不时偷瞄两人一眼,遗憾两人怎么不多抱会儿。 她那小眼神实在露骨,谢芷澜瞪了她一眼,寻了个借口将她打发走了,“我寻王爷来,是有要事说,你们去院外守着,莫让旁的丫鬟进来。” 青黛仅迟疑了一瞬,下一刻愣是被青玥扯走了,这丫头几乎用了吃奶的劲儿,她抽了抽嘴角。 没眼看。 谢芷澜也忍不住捂脸,只觉得今日,丢脸丢到家了。被青玥这么一打岔,心中的气恼竟散了大半。 她扬了扬下巴,“王爷自个寻个地儿坐下吧,屋顶上您都待得住,应该也不介意石凳脏不脏。” “这便是国公府的待客之道?”话虽如此,他并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酒囊,小酌了一口,瞧着有几分惬意,“说吧,找我何事?” 谢芷澜喊他来,一是为了两人的婚事,二是想还他恩情。梦中他狩猎时,被人追杀,伤到了肺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可谓九死一生。 她没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我知道王爷不想娶我,我正好也没嫁人的心思,不若我们做个交易?我帮王爷一次,王爷也……” 不等她说完,顾邵屿便打断了她的话,“你怎知我不想娶?” 她一袭淡紫色襦裙,橙黄色的暖阳照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她卷翘的眼睫又长又密,挺直的鼻梁精致可爱,每一处都美得毫无瑕疵。 谢芷澜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身侧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王爷这是何意?” 顾邵屿唇角微扬,慢悠悠饮了一口酒,“整个大魏,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怕是再难寻出第二个,我既然得娶,自然要娶个最漂亮的回去。” 谢芷澜蒙了一瞬。 这人,怎地一天一个态度?难道真如长公主所言,他之前之所以恐吓她不过是怕连累她?在朝堂上那般说,也是怕皇上忌惮? 见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半晌说不出话,顾邵屿眼中漾起一丝浅淡的笑,“说吧,做什么交易?” 她的交易是建立在他不想成亲的基础上,她正好也不愿意嫁人,两人倒是可以合作一把。他若肯答应,她便顺势将他遇险的事告诉他,如今他既是真心求娶,倒也不必折腾了。 她左右都要嫁人,长公主又平易近人,待她再好不过,在她身上谢芷澜总能感受到母亲的存在。她正思忖着,换个什么样的交易时,就听到他意味深长道:“该不会交易是假,想见本王是真吧?” 他笑得妖孽,深不见底的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谢芷澜反应慢了一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她心中一跳,“你胡说什么?” 女孩脸皮薄,他不过随口打趣一句,她脸上便染了一层薄红,耳尖也红通通的,一双潋滟的眸都添了羞恼,活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儿,“我是在听雨阁听到有人要在狩猎时对付你,好心提醒你罢了!” 顾邵屿又饮了最后一口酒,慢条斯理地将酒囊收了起来,“想对付我的人多了去了,就这也值得拿来交易?” 他尚有旁的事要忙,将酒囊挂在腰间后,便站了起来。 谢芷澜抿唇,口气倒是大,有本事别受伤! 他走后,青玥和青黛才进来收拾木板和绳索,谢芷澜也走了过去,这秋千还是母亲在世时,为她做的,她不舍地摸了摸。 青黛道:“木板还能使用,是绳索时间太久,需要更换新的。奴婢为小姐做个新的。” 谢芷澜仍心有余悸,“一定要找个结实点的绳索。” “小姐放心。”青黛道,“对了,小姐刚刚前院来了人,说明日狩猎时让小姐也一道去。” 一般女子定亲后,理应安心备嫁,梦中前去狩猎时,父亲并没有带她。见她有些疑惑,青黛笑道:“是长公主派人来了府里,说小姐整日闷在府里,估计也会无聊,趁着狩猎的机会,可以多和手帕交好好玩玩。” 谢芷澜一怔。 青玥捧脸道:“长公主对小姐真好。” 谢芷澜心中暖暖的,她还从未和好友一起狩猎过,说不高兴是假的,心中却又升起一股危机感,秦挚尚未缉拿归案,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也还不知道,她在这个当口出门,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们的目的是图谋她的嫁妆,以他们的谨慎,不到最后应该不会动手,为了以防万一,谢芷澜将长公主送她的那把匕首拿了出来。 这把匕首能够切金断玉,相当锋利,拿来防身正好。 谢芷澜把玩了片刻,让丫鬟收拾了一下行礼,往年狩猎时,皇上都会在行宫待上半个多月,青黛替她收拾了好几套衣衫,骑装也收拾了十几套。 这时,青栀进来通报说,“小姐,李嬷嬷刚刚来了府里,奴婢听见李嬷嬷拿夫人的事胁迫国公爷,让国公爷务必去听雨阁一趟。” 事关娘亲,谢芷澜方重视起来,“什么事?” “因距离太远,奴婢没听清。” 怕夏芸菲背地里使坏,谢芷澜让人备了马车,打算再去听雨阁一趟,谢芷澜换了身衣服,戴上帷帽后,才到听雨阁。 她路过二楼时,恰好一个人推开包厢的门,她竟是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韩王竟也在听雨阁,他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一手把玩着酒杯,正漫不经心地与人说着话,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了头。 谢芷澜心中一跳,匆匆移开了目光,她戴着帷帽,他应该认不出来,她心中稍定,快步上了三楼,摘掉帷帽后,她悄悄打开了机关。 对面包厢内,夏芸菲已经到了,她一直在走来走去,谢颉根本没来,反到是李嬷嬷自己一个人到的。 夏芸菲:“他人呢?” 李嬷嬷为难道:“国公爷说,上次是最后一次见你,欠你的恩情,他已经还完了,以后,您不用找他,他不会再过来。” 夏芸菲气得摔了手中的杯子,“他连夏芸晞的名声都不管了?” 李嬷嬷垂下了脑袋,“国公爷说,说,您若敢败坏她的名声,他会让您不得好死。” 夏芸菲神情狰狞,气得心肝肺无一不疼,脸上也满是怨怼,哪还有平日里的楚楚动人,她又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她究竟哪里好?都已经被毒死五年了,竟还让他念念不忘!” 她目光阴狠,说得咬牙切齿的,有那么一瞬间谢芷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脑袋嗡地一声,炸裂开来。 什么意思? 娘亲竟是被毒死的? 她猛地伸出了手,愤怒地攥起了拳,拳头即将触碰到墙壁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墨子哲 的《据说王妃想和离》最快更新 第 2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