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你蹲人,我carry》 第1章 神的清算(改) 安熠令人诟病的职业生涯里,最不想迎来的便是今日的清算。 比赛已经正式开始十五分钟,会场却还是嘈杂无比,没有欢呼,没有响亮的口号,有的只有谩骂和嘲笑。 哗啦—— 桌上的水杯倒了,不偏不倚全部撒在他的键盘上,本就焦躁的心情在此刻到达顶峰。 他身形不稳,突然脱力往后倒了一下,突然被旁边的人扶住。 安熠的眼神空洞的望向桌面,脸色白的可怕。 真他妈烦。 比赛还有多长时间结束不知道,他懒得看懒得想,反正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看到了时间只会更觉得漫长。 人家都说上辈子的一千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 偏偏有的人就是阴魂不散。 人生是这样,充满各种不确定性。 “队长你没事吧,我叫工作人员过来。” 身旁的队友神色紧张,搀扶的手微微用力 “我没事,换套设备就好了,我带了备用的。”安熠语气镇定,手心却冒出冷汗来。 队友忙把他扶到电竞椅上,面露惊诧。 队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 语气柔和的都不像他了。 新的键盘鼠标被工作人员拿了过来,安熠换好设备,弯个腰安装最多三分钟就能装好,安熠硬是装了五分钟。 见安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队友试探的问。 “是因为宁狰吧?就你那个前队友。” 随后望向另一个战队的方向。 “要不行你俩还是找个机会说开,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不然以后战队解散了,你在圈子里也不好混。” 安熠交叉的十指猛地收缩紧握成拳,微湿的碎发挡住了桀骜的眼神。 “没必要,也没有和好的可能。” 导播的镜头不合时宜的给到台下的观众,在一个角落里,红色横幅显得格外扎眼。 【你蹲人,我carry,最好的中野永不be。】 因为这句话,观众掀起一阵躁动,安熠回头望的目光随着看清那几个字而怔了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再次往那个旁边看去,正巧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 他触电一样缩回脖子。 不可能和好了。 因为一年前,总决赛的前一天,他背叛了宁狰,从shg临时转会到了bkg战队。 那一次不止shg失去了到手的世界冠军,更让整个赛区连续三年被lc赛区踩在脚下。 他是罪人。 但宁狰似乎并没有找他麻烦的打算,除了走的当天,离开的这一年,人家硬是一次都没联系过他。 他认识的宁狰不是这样的。 宁狰的脾气大,心里有事忍不过第二天就要报仇雪恨,除非他真的不在乎那个人。 所以安熠也看开了,反正人家也不在乎。 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就一点。 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原因。 反正迟早有这一天,只要还在打比赛,总要遇上的。 比赛正式开始。 他选了侠影打中路,侠影是刺客型中单,自身带一段长位移,战术定位为运营角色,到中期能快速支援到上下路,后期主要用来带线抓人。 开局清完线,他直接走到对面野区草丛,朝草里扔了个技能,随后看见残血的对面辅助走出来,收下一血。 比赛最忌讳这种低级失误,特别是给对面输出位送人头,能直接导致对线的己方队友拿不到线上优势,送掉一血的辅助符哲尴尬的捧起水杯:“人家比我都了解我自己,眼都没来及买呢。” 宁狰面色平静,显然对这变故并不意外,在去对面反掉野区资源后,淡定的指挥着道:“没事,这波清完线回家,他肯定去上,镰刃手短不好对,你俩跟小白换线玩草丛阴他,注意着点。” “你不来?卧槽你不会要现在放水吧?”黄修明试探性的问道,按照宁狰的习惯,刷完野区会优先帮助队友建立优势,现在的行为明显不符合他莽夫打野的名号,难不成是舍不得了? “我没那么贱。” 听见这话黄修明露出个一眼看穿的眼神。 shg成立三周年,从没有哪一年像今年一样成绩这么差,只排到赛区第六。 你要说是因为一个安熠走了就能把排名第一的战队搞成这么惨,他打死也不信。 一个顶级中单走了,可战队核心的打野还在呢,说白了只要宁狰想认真打,怎么也能混个前三吧。 “那你就骂回去啊,就这么忍气吞声一整年?” “就这么一直不说话了?行我就算你想息事宁人,但是不能妨碍哥几个问个结果吧,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耗着,凭什么啊?”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宁愿欠下一大笔违约金,还放弃了到手的冠军都要走是为什么?” 安熠离开那时候并不是正常转会期,更何况他还跟shg签了两年的合同。 宁狰不知道他欠了多少,但只要是职业选手,没人不想夺冠。 他沉默半晌。 “他想让我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他想问。 但问不出口。 只觉得心里更堵了。 另一边。 安熠绕到上路草丛,战队的上单虽说平常没什么亮眼表现,可综合实力不弱,能跟shg战队的黄修明打个有来有回。 见安熠来,上单对线都显得特别有底气,清线时不由靠前了些,安熠见状忙交代道:“别那么靠前,感觉不太对。” “听到没有,往后走。” “别上头” 话还没说完,对面射手远程给了上单一箭控制,安熠赶忙露头帮忙,对面显然不给这个机会,宁狰一套无解的控制链收下上单人头,安熠没忍住叹了口气。 “卧槽这都有人。” 听到这话,安熠的眼神沉了下去。 “你长那个耳朵是摆设吗?” 另一个队友在耳机里听见气氛不对,赶忙看了过来。 “别生气队长,他这人就这样。” 安熠笑了一下,用力握了握鼠标,他能忍受出一点小问题,但不能忍受是在今天。 “打成这样退役算了。” 没想到在职业圈这么多年,最引以为傲的竟然还是在前东家,和自己死敌一起打出来的战绩。 如今这个魔咒还在延续 “你走到哪他蹲到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面的呢。” “你什么意思?”安熠声音有点抖。 “全场一共抓了三次,每次他都在,每次都能反蹲到。” “就算是前队友,彼此之间足够了解,也不至于精确到每一次吧?” 安熠的呼吸越来越重。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看,之前的比赛有哪次这样过?你俩这不是串通了是什么?还是说想赶紧让战队解散,再回shg?” “人家肯要你你就去?要不要脸?玩碟中谍是吧。” “要不就是你俩关系好到你干什么他都知道?那要是没一起待过十来年没这个默契吧。” 说着,队友尸体上原地亮了个含义为【菜逼】的表情。 只见shg战队的ad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搞心态?玩不起?】 完了。 赛场上公然挑衅对手,这不被对面针对,也得被网友喷死。 “你有毛病?有事不能场下说?” “我就是骂,我连着对面一起骂不行吗?”上单切了一声,骂骂咧咧道。 “宁狰什么人你不清楚?一会别哭爹喊娘就行。” “那也是因为你,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们都只是你俩之间撒气的工具而已。” 操。 这事不太妙。 他和宁狰确实没什么,不过默契是真的,但这事你让他怎么说? “我俩没私下联系过,一会我去跟教练解释。” “队长,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要不你跟宁狰说说,别让我们输的太难看。”另一个队友突然开口。 闻言,他叹了口气。 “知道了。” 第2章 送神退役(改) 要去摆脱宁狰别让自己战队输的太难看,比让他直接退役还难开口。 卫生间门口。 整场比赛,安熠都在强忍着情绪,从各方面看,bkg战队都在一步步印证着他们只配季后一轮游的实力。 眼见时间一天天浪费,安熠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屈辱感。 想着想着,安熠的眼眶有些红,忍不住低声暗骂,用力将卫生间门推开。 一般这个点选手都已经解决完个人问题,回到休息室了,等他抬头看清那个一脸疑惑看向自己的人时,不由怔住。 宁狰等了会不见对面开口,风轻云淡道,“呦,真巧。” “不巧,正好有事跟你说。” 安熠喉咙发干,努力咽下一口口水,但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他感到自己的准备迈开的脚步在颤抖,他提醒自己保持镇定,可心脏砰砰直跳。 安熠不明白自己现在这种纠结的心态从何而来,明明只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故人而已,他们会像任何一个无关的人一样,与彼此擦肩而过。 算了。 真的说不出口。 他撇开脸,快步往里走,努力表现得无懈可击,不去看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麻烦让让。” “你不是有话想说?” “说吧我等着呢。” 安熠愣在原地,任由面前的人路过,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直到那人持续整整一分钟阴阳怪气的叹息后,终于服了软,低声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们俩之间,就只值一句对不起?” 良久的沉默后,宁狰没有等到那句想听的话。 片刻后他站定,背脊僵直的抵在墙上,片刻后突然释怀一般的笑了笑,每个字都像在与自己和解,“开玩笑的,咱们又没什么关系,不用道歉。” bkg战队房间内。 战队几人正在商量下一把的战术,上单突然问:“对面那打野太难防了,真不愧是狰皇,咱们在开局设计上要不考虑下入侵野区?他发育起来了对咱们不是好事。话说这都快上场了,队长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真是内鬼吧?” 教练不屑的耸耸肩:“去年加冕之夜,咱们赛区一号种子shg眼看着要夺冠,结果这安熠不知道咋了连夜跑路转会,这才算进了咱们战队。” “啊!”这话一出,众人异口同声。 “安熠刚开始打职业那年大概十五六岁吧,当时学习不太好天天和宁狰混网吧,可人家宁狰学习成绩好啊,结果两人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呢,宁狰就提出让安熠先好好学习,等高考完可以一起去打职业试试。” “然后呢?” “安熠就同意了呗,后来人家宁狰就天天给他辅导,最终两人成绩都不错,在跟老师提出想打职业的想法后,老师一开始不同意,叫来两人家长一起劝,没想到人家宁狰的父母非常明事理,说给两人两年的时间,如果能打出成绩,就一直做,如果不能就回来接着读书。” “这爹妈也太好了吧!” “可不,但是安熠的父母却不同意,想着给他转学,安熠干脆离家出走,失踪好几天,宁狰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在两人常去的网吧找到了安熠,也不知道怎么劝的,两人一同回家,他父母这才同意。” “安熠那个倔驴脾气,真就这么听宁狰的话啊?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咱不知道,两人试训shg,两个月从青训脱颖而出,又两个月成为首发,第一次登场惊艳众人。在shg打了三年,好不容易打到世界赛,他却在关键时候转会了,接下来你们都知道喽。” 一个队友说道:“那我就理解台上打比赛那会,俩人那鬼鬼祟祟的对视是什么意思了,合着是恩怨局。” 反倒是上单替宁狰愤愤不平:“当初游戏刚出,路人打的好的秀的多的是,要是没有宁狰,他能混进职业圈子?现实版农夫与蛇是吧!妥妥害人精,在战队最需要他的时候主动转会,这种人咱们还签他干什么?” 教练起身打算去找找安熠,小声道:“消停点吧你,咱们战队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谁你心里没数是吧?有挤兑人家这空还不如多练几个英雄,省的每次一ban你英雄就不会玩,还有这事别再提了,这次好好打,输了你们也知道,现在老板公司周转困难,明年大概率解散了。” 另一个队友弱弱的试探道:“你们说,要是战队解散了,队长会不会回到shg战队啊?” 教练打开门,自信叉腰:“他现在和shg全员闹掰,肯定回不去,在行业内风评又差,估计明年回老家读书吧” “哎呀反正也打不过,要不随便打打算了。” 安熠正巧回到休息室,队员像受惊的麻雀一样一哄而散。 解说席上还在滔滔不绝的讨论着上把对局。 “可以看出上把狰皇对于野区的统治力还是很强的,这就不得不让人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安熠选手还在shg战队,两人完美配合可以说整个游戏圈再找不出第二对,可惜啊故事终究画上了句号,只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只能说,希望熠神能走的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要让天才就此落幕。” 另一人闻言笑呵呵的附和道:“是啊,或者回到shg也是好的呀是吧,看弹幕还是有许多支持两人的粉丝。” 此时弹幕疯了一般,呈现鲜明的两极分化。 一边网友说:【期待再次合体,站在世界舞台上共浴金色的雨!】 另一边说:【禁止倒贴,想看狰皇亲手操办叛徒的退役仪式。】 第3章 你知不知道那是老子第一次 不管是看比赛的观众,还是圈子里的职业选手,谁都想偶遇宁狰瞻仰这位圈里人气最高的选手,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安熠。 靠在电竞椅上,安熠不由望着观众席神游,已经记不清两人多久没见过面,他想过两人会再次在赛场遇见,可再见面时,不得不承认,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跑,逃避眼前这一切。 有些事安熠这辈子也忘不了,宁狰是叛逆时将自己拉出黑暗的明灯,是迷茫时让自己坚定梦想的挚友,更是通往世界赛的荆棘路上最可靠的伙伴。 梦回时分,漫天都是那场注定错过的金色雨。 因此再见面,安熠真的不敢面对,被自己践踏了梦想的故人,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本来按照常规赛前几场的趋势,彼此遇见只会是擦肩而过,输赢安熠都不会放在心上,但以战队目前的情况,濒临解散的节骨眼对上了这种强队,注定不会善终。 去年安熠离开后,shg战队实力支线下滑,虽然又进行了补强,可惜效果始终不太理想,目前整个战队排名第六,bkg战队排名第十一,和ep战队同名次,但ep战队小分比bkg高,只有赢了这把才能稳到第十名,成功进入季后赛。 常规赛的赛制是bo3,赢两把就能晋级,安熠在心中祈祷千万别再这个节骨眼出什么乱子。 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开局只三分钟,下路双人组双双去世,shg在拿到优势后迅速拿下小龙。 安熠知道在这样让对方玩下去迟早完蛋,于是选择绕后找机会,成功开到对方ad拿下人头,自家ad选择的英雄非常吃发育,硬是被对面压线压到出不了塔,安熠只能集合上野跟对方互换资源,后期安熠输出拉满,队里ad却因为伤害不足无法收割。 比赛毫不意外的进行到守家环节,隔着高地塔,宁狰将除了安熠之外所有人都杀了,成功拿下四杀。 辅助一拥而上,想着帮自家打野拿下五杀,控到人宁狰却只顾着点水晶,在安熠死前将赢下了比赛。 这场,安熠输出占比高达70%,却还是输了比赛。 “这宁狰想赢想疯了?送到嘴边的五杀不要?”随着水晶的爆裂,bkg辅助顶着被暴打成铁青色的脸,惊叹的说着,职业赛场的五杀含金量有多高,选手肯定都知道。 弹幕此时又是一片沸腾。 【熠神只恨自己不能一打五。】 【不不不,这把实锤了,熠神一打九。】 【话说,这把狰皇都没抓过中唉。】 【那是不想抓吗?那是抓不到吧,毕竟莽子打野,杂耍罢了。】 【但是这把小熠神发挥的很好啊,队友实在太坑了,突然有种狰皇看到弹幕上喷熠神的黑子了,在给熠神正名的错觉。】 【卧槽,我逝去多年的cp又要复活了?】 场下,安熠对着手机屏幕上一个纯黑头像,备注为‘老变态’的名字发呆,过了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开对话框,打字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抓我?】 对面头像框边上亮出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又停了,过了很久,安熠几乎都要失去耐心,想着不回复也对,毕竟谁也没有义务回答仇家的问题,随后将那人的备注顺手改成宁狰,按灭屏幕回到休息室。 两人距离上次聊天时隔374天,安熠记得很清楚,聊天记录已经被他删了,可人舍不得删,也不敢删,说不上来为什么。 另一边,宁狰举着手机,将聊天记录往上拉。 一年前他曾问过一个问题,求过一个答案,可惜没结果。 bo3最后一把,bkg战队除了安熠外,显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冲击,整个常规赛他们是第一次面对shg,先前只知道这战队是去年的一号种子,今年因为安熠的离开而落到第六名,还以为也就一般般,没想到老队还是老队,果然还是有底蕴在的。 ad抓狂的拍打键盘,大声质问安熠:“队长,你们原先不是一个队的吗,脑子里有现成的shg手册,怎么不给兄弟几个透透底啊,就看着我们被暴打?” 安熠本来懒得说什么了,正式比赛队员心态很重要,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安抚,可不知怎么的,想起厕所的遭遇总让他心烦意乱,原本尽力克制的面部表情出现了一丝崩坏,随后扶额思考半晌,淡然的讲出句扎心的话:“我说的东西你有听吗?身为ad开局点错技能,让开小龙你清线,让清线你特么又去打团,还送个头,你让我说什么?” ad闻言心虚的转过头不再说话,眼神中透着浓烈的不悦,比赛在此时不合时宜的进入选人环节,安熠的思绪漂浮在会场上空,麻木的听着教练让他选什么就选什么,等回过神对比双方阵容,我方大后期阵容无前排,对方是稳扎稳打的运营阵容,这bp手法只能说高下立现。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似乎只有他过分紧张,像条溺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直到惊动了巡视的裁判,在关切的询问中,才重新被放归深海。 繁杂的思绪回暖,因紧握鼠标而泛白的指尖有了两分血色,他动了动麻痹的手腕,叮嘱着其余队员:“这场对面大概率前期逼团,扎实些,到优势期再发力,前期不要被抓到机会。” 尽管一再叮嘱,比赛时队友依旧频频犯错,安熠只能再次选择绕后找机会,这场他玩的角色有一段强力控制,功能性很强,等到比赛进行到四十分钟时,他的战绩也来到了豪华的17-3-0。 场上局势反转,安熠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刚想去上路gank,却被对面群起而攻之。 “能看下我位置吗?”安熠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每过两分钟,就会有人从各个角度来蹲他,而自家队友忙着发育,嘴上说着来帮忙,实际上就是动动嘴皮子,心里都盘算着让安熠抗压,就算输也要保住自己的kdi。 安熠心里清楚几人什么想法,他们的阵容没有前排,就算拖到后期,在对方巨大的经济优势下还是输。 当屏幕又一次陷入黑暗,耳机内传出深深叹息,其余几人哪见过队长这副样子,下意识觉得安熠是因为被杀麻了,心里难受。 “这次我相信宁狰跟队长没什么交情了,赛场上这样针对,绝对死敌。” “22-24-4,纯虐杀。” 宁狰站在安熠的尸体边上等了会儿,随后游戏全部对话里传来一行红色的字。 zheng:【一年了,我还是想不通。】 安熠被这话说懵了,呆愣的看向屏幕,神色有些紧张,下意识觉得这货绝对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于是赶紧敲下几个字。 熠:【你知不知道这是比赛?】 安熠还想再说点什么,奈何对方手速太快。 zheng:【我就那么可怕?给你表个白你就离队?明明是你先亲的我。】 zheng:【操你知不知道那是老子第一次。】 第4章 我的猫 疯了。 安熠心想。 会场大屏幕上,二人的对话内容一览无余,所有人不约而同爆发出惊叹的声音。 “这这这什么情况?我没看错吧,狰皇这是在干嘛?表白吗?” “宁狰被安熠甩了?” “难道更震惊的不是他俩有一腿这件事???” 比赛在众人的触目惊叹声中结束,shg不出意料的以2-1拿下比赛,但大家此时根本不关心成绩,比赛结束后按规定胜方会拍一个选手出来接受采访。 宁狰接过话筒,在众人期颐的目光中神情自若地开口:“相信所有人都很好奇我和安熠选手的关系,很简单就是字面上说的,我表白,他拒绝,把这事拿出来说也是一时兴起,对给各位和个别选手造成的影响我很抱歉,占用大家时间了,本人自愿接受协会处罚。” 安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会场,整个人好像被关进真空盒子里,耳边喧嚣都与他无关,只剩死寂的冷。 直到坐上保姆车,打开手机,一个消息弹出。 宁狰:【身后没队友就不要打的那么激进】 发送时间是第三把上场前,关闭手机后没多久,所以安熠没看见。 从第一把结束,甚至再早些,听说要和shg战队对上前,安熠整个人就像是受了惊的猫,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亮出爪子。 事关宁狰,更是脾气臭的要死,要知道这人天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甚至在战队内还有个冰块的称号,队员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不稳重的样子。 特别是比赛前,二人的那个对视,ad看的清清楚楚。 队员鼠头鼠脑的躲在最后一排讨论着,教练见气氛尴尬,开口安慰道:“那个安熠,别当回事,这几场我都看在眼里,回去之后我跟老刘再说说,看看能不能再搞点投资,咱们支持你再打一年,至于那个宁狰,协会肯定会对他做处罚的。” “没法不当回事。”安熠看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的回应着,下意识松开手,手机随着路途的颠簸掉在地上。 心中因为那句姗姗来迟的话蓦然一紧,莫名的焦虑感悄然浸透身躯,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脑子中乱撞,飞驰的树影掠过窗口,叶海荡起波澜。 时间仿若静止在此时,他伸手揽风,紧紧握住。 “那会我就是个差生典型,天天不好好学习到处混,他是我们班第一名,有一天去网吧,遇见了,他看我一个人打就陪着我一起,一开始我不愿意,他就缠着我,后来游戏出了职业联赛,当时我也不喜欢学习就想着辍学来打游戏。” 教练打趣道:“嗨呀,谁都有这么段黑历史哈哈哈,这咱们都一样。” 安熠轻轻摇摇头:“你不懂,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听见我这种脑残想法一定笑话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因为当初还职业比赛还不成熟,没人知道这东西能不能赚钱,他却很耐心的听我讲完,第二天我回学校,发现他没来,当时我没当回事,结果第三天,他捧着一塌子纸,把想要走职业这条路有多难,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和以后行业趋势全部分析了一遍,我当时就觉得这真是个大傻逼,然后第一次在学校哭了。” 大家没想到一向不愿意多说话的队长,此刻像是开了闸,一股脑将隐私全倒了出来,更没想到这样的队长竟然还有哭的时候。 “后来他可能疯了,非拉着我要给我补习,当时我玩心重,可他的话竟然听进去了,没想到最后还真的考上了,那时候家里天天夸我有出息,我也开始犹豫要不要跟他们说,妈的宁狰这人特装,拿着当初他做的那套破纸就冲到我家,试图说服我那老顽固爸妈同意我休学打职业。” 有人感叹:“这狰皇人也太好了吧。” 安熠耸耸肩,“结果你们都能想到,他们肯定不同意,还大闹了一整天,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我妈硬灌了两瓶速效救心丸,当时我就觉得,完了没戏了,实现不了梦想得到人生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也就那样了,死球算了,真就中二的不行。” 躲在角落的辅助像是共情到了什么,怯生生的说:“我家里也这样,只不过我离家出走直接到战队了,现在都没敢跟他们联系。” “我想着死前跟梦想告个别,就去网吧打了个通宵,结果这宁狰阴魂不散,又给我抓回去了,不知道他跟我爸妈说了啥,反正这次他们就同意了,他们给我一万块钱,外带两张机票,当时我还以为他们不放心我,等到了机场我才知道,宁狰也这傻逼也跟过来了,我说怎么家里那么容易就同意了,原来是他答应跟我做个伴。” 所有人惊诧的看向安熠:“所以宁狰一开始没想打职业,是为了陪你才入行的有脑残粉扒过宁狰,他好像当初是保送吧,而且家里又有钱,没退学的话没准现在已经出国了。” 安熠摇头:“不是。” 教练疑惑道:“什么意思?” “他从知道我有这个想法开始,规划的就是我们两个的未来,可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抛弃了他。”安熠低下头,心脏像是密集的针尖戳的千疮百孔,他仰起头,溺死在纷乱的思绪里。 此时他似乎能理解宁狰为什么要那么做,也可能是早就知道,却不敢说出口。 从相识开始,宁狰就是他可望不可即的高峰,家境优渥,父母开明,学习又好,长得也帅,安熠仰望其时刻被所有人簇拥着,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不用考虑未来,只活在当下。 在安熠遥望那人背影的时光里,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尘埃,没人在乎自己,于是更加自惭形秽。 没人知道宁狰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因此安熠害怕了,一方面怕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另一方面,自卑的他不敢承受丰盈的雨露为他贫瘠的土地降下。 车内寂静无言,半晌,安熠自嘲的笑了笑,表情从淡然转化出一种极其隐忍克制的模样,哽咽道:“从没有人为我放弃过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的理想是个笑话,只有他小心翼翼维护我不堪一击的梦想。” “我把自己藏得很好,没人能发现我骨子里深藏的狼狈和自卑。后来,我又遇见了很多人,但再也没遇见一个能坦诚所有,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世上所有的情感似乎都是明码标价,只有他总是无条件偏向我,心里又清楚,他没有义务这样对我。” “所以我怕了,怕到那天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而我却要将枪递到他的手上,赌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安城机场。 因为输掉比赛,大家情绪都不高,有些粉丝从会场一路跟到这,老远就开始破口大骂:“粉你们这个队真的是浪费时间,退票!赶紧解散吧!” 原本的计划是在安城逛逛再走,此时队员也都没那个心情,几人在贵宾室休息了一会,一同改签了立刻登机的机票启程。 shg战队几乎前后脚抵达机场,战队教练提前给选手安排了贵宾休息室,避免选手被极端粉丝打扰。 宁狰跟在队伍最后走的慢悠悠的,时不时往各个角落扫视一眼。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勤人员微笑看向宁狰。 确定队员都离自己远远的后,宁狰低声问:“那个有没有一个微分刘海,长得挺可爱,但是总垮着个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穿着跟我这个款式差不多但是是黑色衣服的男孩在这?” “不好意思,我可以帮您查一下。” 宁狰移开目光,故作无所谓的拨弄手机,不紧不慢的说道:“没事就是只离家出走的小猫,我很喜欢,所以想在这等等他。” 女生有点没听懂,但还是关切道:“您的猫丢了吗?别我联系人员帮您找一下吧。”说完掏出对讲机,思量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话说前两天我家猫也丢了,后来发现他跟小区里的野猫混熟了,见到我也不亲了,像个活仇家,天天铲屎的那点感情像个笑话,所以说猫是养不熟的,跑丢就很难找了,等他自己回家是等不到的。” “美女,别搭理他,有些人就是贱,他乐意找让他自个找去,”队伍里有个胖胖的男生朝这边招呼着,边说边垫着脚尖往这边走,活像个街溜子。 宁狰摇摇头,抬手示意女生不用叫人,用拳头怼了一下胖子:“不用了,猫的天性就这样,养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失去了也只能埋怨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让他觉得和自由相比,待在你的身边还不如下地狱。” 女生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放下对讲机:“原来是这样吗,可我从那么多猫里挑中了他,好吃好喝供着,我也付出了我能给的一切啊。” “呦呵,在你身边还下地狱啊,就差把家底白送给人家了。”胖子扯皮。 “死老黄,走两根?” 不可否认,理智上安熠该是他最厌恶的人,但他就是恨不起来。 他顿了顿,从兜里掏出包烟走向吸烟区:“如果有一天还能在遇见,我的猫饿着肚子却还是不愿意回家,我会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好猫粮。” 第5章 解散前夕 等安熠回到战队基地,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凌晨,车上大家接到通知,战队临时放三天假,回来之后有重要通知。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没有问战队将要面临什么,默默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安熠没有收拾东西,而是打开社交软件。 平常除了正常训练,其他时候他会刷刷短视频,昨天的比赛不出意外的连上三个热搜。 【宁狰安熠到底发生了什么】 【shg3:1战胜bkg】 【宁狰被甩】 随便点开一个相关视频,会场大屏幕上将两人的对话写的清清楚楚。 常年吃别人瓜的安熠,终于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自从离开shg后,自己的名字很少登上热搜,就算上了热搜,通常也是很纯粹的电竞相关内容。 相比因为个人问题上热搜,安熠更希望,能因为夺冠上热搜。 浏览量高的视频下除了吐槽最后这把死亡二十多次的拉胯战绩,更多的是议论洛熠宁狰的关系。 【我宣布他俩的cp名叫熠心狰先,粉头子集合守护最好的中野!】 【我说别乱磕啊,这俩明显有矛盾看不出来吗?谁家好人追媳妇摁着杀二十多次的?】 【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知情的给我科普一下?真的是熠神甩了狰皇?弱弱的问下只有我站熠狰吗?美人攻x糙汉受是我的xp】 下边紧跟数条口诛笔伐:【绝对邪教,磕熠狰的神志不清】 【同上,脑子瓦特了】 安熠手指快速滑动,下边都是关于这种话题的争论,还有些吐槽他正式比赛被杀二十多次,实力不济的常规发言。 安熠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仰头凝视天花板,过了一会,他将账号切换成小号。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电子竞技菜是原罪,粉丝不用洗,顺便熠狰+1】 没过两秒评论就有了回复:【熠神就差一打九了,黑子眼瞎装看不见是吧,在宁狰视频底下看见你好几次了,宁狰粉丝绕道隔壁谢谢】 【楼上冷静点,这是大神粉丝,经常看见他发视频复盘shg各个队员失误,貌似都挺对的,再说了要是宁狰粉丝怎么磕熠狰?】 安熠看着回复发呆,回忆起什么后,眉头一皱,攥着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抖,随后低头快速敲下几个字。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不是宁狰粉丝,单纯点评bkg输的丢人,五个人的游戏,输了都有责任,一个人实力再强赢不了就是菜】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是他的小号,当初还在shg的时候,大家经常看回放复盘,安熠觉得看整局太麻烦,干脆整理成视频,将引发后边失误操作的伏笔和结果完整记录,这样能更直观的发现问题,节约时间又方便。 虽然对于整理视频的人来说有些麻烦,不过安熠却对此乐此不疲,不管是谁犯的错,其他人都会对其反复鞭尸,对队友来说也是枯燥训练生活的调味剂,后来安熠觉得自己人点评不够犀利,干脆发到网上保存下来给大家看看。 对于职业选手,一次操作失误可能带领队伍葬送大好的局势,因此就算犯错的是自己,安熠也会毫不留情的点评自己的辣眼操作,对于关注小号的粉丝来说,自己不偏不倚的正义裁判。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有人觉得自己是宁狰的粉丝。 怕是眼瞎了,明明是宁狰基本没什么失误,所以自己对他的评价高了一些。 仅此而已。 回复的人越来越多,安熠觉得有些吵,干脆关了账号出去。 现在已经夜深人静,凌晨的燕都大厦林立,街道车水马龙,拼命生活的人忙碌地穿梭其中,才要迎接今天的第一次休息。这世界看起来花天锦地,可此时bkg基地里人去楼空,只剩安熠自己,沉浸在孤独的繁华之中。 他们的训练室在三楼,这里曾经是整栋楼最乱的地方。然而现在,训练室旁小吧台后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玻璃酒杯中的液体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随着灯光忽明忽暗,这让安熠心头有些不安。 那缕微弱的灯光不甘的照亮一隅,最后在滋滋声中崩坏,他打开大灯,放眼望去整个训练室里到处弥漫大势已去的气氛,桌子歪斜,椅子翻倒,人们走时有多匆忙,就显得此刻的他有多狼狈。 墙壁上的表盘还在悠悠地摆动,现下所有热闹尽数褪去,掌声鲜花都埋葬在过去的岁月里,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正走在独自下山的路上。 性子再冷的人,也有些中二的热血的梦想,这也是打职业的初衷,开始的bkg是有这个机会的,只不过选手太年轻,战队又没什么钱,没有能力支付他们试错成本。 就像现在,战队大概率面临解散,但大家不会去埋怨战队,所有人都知道没办法,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好在,他对这只战队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初加入也是因为不可抗力。他没有跟别人讲过关于前东家的事,只有战队经理大概了解了一下当初的内情,经理知道安熠不喜欢别人讨论自己的事,因此面对大家的追问总显得含糊其辞。 起码在安熠面前,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讨论过自己。 所以在车上说起自己时,他很忐忑,也从没跟外人说过私事,只是突然觉得需要解释一下,需要澄清。 他和宁狰,在当初那种情况下没有结果,以后也不会。 从他在关键时候离开shg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他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城市灯光交叠闪烁,他和这座城市暂住的旅人一样,离开熟悉的窝,奔赴远方的梦,带着满身伤痕从习惯性依靠身边人,到习惯一个人吃饭训练生活,日复一日中,在孤独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 “怎么还没走,来战队一整年没见过你回家,你妈都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还不回家看看?” 安熠转过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战队经理。 “这就回了,我家人怎么找到你的?” 经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知道,反正这次比赛你别有太多想法,咱们都知道打不过shg的,你已经尽力了,回来以后战队自然对你们每个人有最公正的安排,还有今天你被恶意击杀的事,哎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先不论你们两个现在是对手,就说当初你离开突然离开shg,带来的影响确实太大了。” 安熠有些心烦意乱,闷声道:“我知道,因为那次咱们赛区三年没有拿过冠军,天天被别的赛区骂电竞荒漠,谁都能骑在咱们身上骂一句还没资格回嘴,现在咱们战队天天被黑粉口诛笔伐也是拜我所赐,我是整个赛区的罪人,走到今天这步纯特么活该。” 经理眼神闪烁,借故离开:“哎行了不说了赶紧收拾吧,我这收个尾也回家了,媳妇在家催我呢,你今天回去还是明天?我给你订票。” “明天。” 第6章 我要 身体被人撞了一下,这么一会已经有好几个人从他身边经过,家离基地所在城市不算太远,安熠打算坐高铁回家,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在玻璃上留下细密的水痕,昨夜和经理谈完话后,他本想直接买票回去,不过想了想还是订了早上的车票。 安熠在座位上等了十几分钟,随着加速带来的缓慢推背感,终于迈上了回家的旅程。 身边没有人,安熠自然的摊在椅子上,车加速时微弱的噪音差点让他睡着,昨天他一夜没合眼,其实昨天战队经理说的不对,他不是一年没回去,而是决定打职业开始就没回去过。 刚想眯眼休息会,安熠心中却莫名涌上股焦虑,下意识的他打开手机,随便找了个长视频打算催个眠,上线却正好推送了一条关于转会期的视频。 这次转会期许多家战队挂牌了不少好选手,看了一会,安熠睡意全无。 bkg全员挂牌,除了自己。 不出所料,评论区一片沦陷,全都是喷bkg护犊子,和自己是个关系户这种言论,总而言之许多人,特别是shg对这次转会期没有自己这件事十分不爽。 安熠给经理发了条消息,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回复,不知不觉靠着窗户睡着了。 车厢空调开的凉,乘务员贴心的给每个人发了条毯子,看见熟睡的安熠有些不知所措,身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却突然挡住了视线。 “给我吧。” 乘务员点点头离开,带起一阵冷风,安熠下意识的捂住胳膊,随即感受到被柔软包裹。 “谢谢,我自己来。”安熠将毯子往上拉了拉,朝说话的男人看去,心里觉得这人怪没有边界感的,随便给人盖被子好奇怪,待看清人后,因为睡眠不足而泛白的面色逐渐散发红润光泽,他下意识松开手,声音发紧,满是惊诧和困惑。 “你怎么在这。” 宁狰刚刚柔和的神色因为这动作变得冷漠,接着又调笑道:“你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你变态?” 宁狰的目光淡然的扫视着安熠的面庞,挤出句冷冰冰的话:“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常规赛结束你们放假我们也放假,你回家我就不能回家?还是说为了避免和您老人家接触,我还得改道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随后眼神带着玩味的探究,扯扯嘴角道:“又一年没回家?你爸妈老跟我问你,我就把你们战队经理的电话给他们了。” 安熠语气里没有半分客气:“我说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果然是你。” “这话你可冤枉我了,你不肯接电话,他们找不到你只能找我了呗,他们又不懂咱们这个圈子,也不懂你这脑子里想的什么,真不知道你又在那较什么劲。”宁狰的神色没有任何动容,仰头俯视对面,眼眸慵懒的眯起,语气不善。 安熠突然感觉呼吸不畅,转头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看样子没有停下来的征兆,他只能认命的等待着令人烦闷的雨赶紧下完,随即语气也带着两分不耐烦:“我现在烦得很,别没事找事。” “是因为转会期的事?”宁狰极其自然的坐在安熠身边,两条长腿在这小空间内显得有限局促,于是又朝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下座椅位置,“我看到了,全员挂牌,只有你被留下了,非要说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安熠往里靠了靠,姿势僵硬,硬压着嗓子语气不爽的说:“所有人都知道bkg要解散了,你别说不知道?一个要解散的队伍,留我一个做什么?” 宁狰看着身边这个突然露爪子的家伙有些无奈,摇摇头说:“怎么说着说着又急眼了,咱先不说你们战队有没有钱,就说是你扛着整个bkg往前走不过分吧,现在全职业只有中单位置断层,所有战队都没良将可用,那又面对你这样一个老功臣,战队很难处理,弄不好就要被说没有人情味,以后玩意想卷土重来就没人买账了,可直接挂牌就是着了黑粉的道,不挂又养不起你,所以先放出别人转会的消息虚晃一枪,等舆论淹的你喘不上气,到时候如果能拉到赞助,你这个顶梁柱当然就不用走了,如果拉不到卖掉你也有个正当借口。” 安熠的眼神因为这些话变得凝重,窗外雨势在这场沉默里逐渐变大,直至形成一道雨帘。 见安熠不说话,宁狰继续说:“我问你,你们经理是不是一直跟你说不会卖掉你,还要给你重组战队,一边又给所有人说战队要解散了,那不就是为了稳住你。” 安熠仔细回忆着这些日子战队教练和经理的反常举动,眉头微皱道:“那些我都没当回事。” 宁狰无力的依靠在椅背上:“人家是说者有意,想着你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谁知道对上个榆木疙瘩。” 安熠咬咬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半晌后又垂下头不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怒意:“放屁。” 宁狰强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笑着说:“放什么屁,你不是榆木疙瘩谁是?要我说你还不如是块木头,木头好歹一点就着,你这三昧真火都练不化。” 安熠猛吸一口气,带着火药味说道:“我没有。” “你看看,你这情绪比这天变得都快,一会说说又板着脸,你们战队也不容易,供着你这尊大佛,我估计你们战队一时半会也拉不着赞助,不知道以后又是哪个战队倒大霉喽。” 随雨而来风像个声嘶力竭的疯子,狂乱的撞在玻璃上,水帘变成了湍急的瀑布,吞没着一旁落寞的身影。 “没人要我。” “那肯定是嫌你太贵。” 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这是今天第一次,安熠感觉时间无比冗长,他有些无奈:“背信弃义的小人谁敢要,白给都不要。”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宁狰心跳有点快,他的神色依旧淡泊,眼底却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兴奋,心中也跟着畅快起来。 接下来的旅途两人都没有说话。 困意席卷眼皮,安熠阖上眼闭目养神,良久,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感觉有人试探似的替自己敛了敛毯子,见自己没反应,随即在耳边嘀咕了一句:“我要。” 安熠的胸口自然起伏着,身体却暗暗的绷直,手悄悄握住毯子边缘,害怕自己醒着这件事被他看透。 宁狰侧身依靠在椅背上,安熠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没有戳破。 第7章 枷锁还是家 “唉别挤啊。” 安熠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的。 在那之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并且睡的很死,如果不是周围声音太大,他应该还能再睡一会。 几个人拖着行李箱往车下走,轱辘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发出刺耳的噪音,湿冷的空气随着车门打开冲进车厢,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箱子,感受到冷风身子又压低了些,试图给怀中熟睡的孩子遮蔽风雨。 “小伙子,抬个脚。”看起来四十多岁的阿姨吆喝着。 “阿姨,刚刚我旁边的人呢?”过于安稳的睡眠导致他的脑袋还有点迷糊,起身时毯子掉在了地上。 “早走喽,你和那小伙子一起的?” “不是,我们不熟。”安熠回答。 高铁上午十一点到站,安熠跟着人群出站,站在站台上,抬头望向昏暗的城市。 刚下完雨的上午不是很热,扑面而来一股湿冷的风,宁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了站也不见人,这样也好,省的一路上尴尬。 坐上出租车,师傅打开半扇窗户,趁着红灯的功夫猛吸一口烟,长长的吐了出来,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大学生?周末回家住?” 隔着塑料帘子,安熠看向后视镜里百无聊赖的司机,靠着车窗平淡的说:“嗯。” “现在的孩子离不开家,独生子女谁家都是惯着,毕竟家里就这一个,哪像俺们那时候,俺娘一口气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家里哪有地住啊,长大点都是上外头挤挤,哎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喽。” 说完又抽了口烟,左手搭在外边,朝停靠在旁边的出租车招招手:“哎来了,今天跑几趟了?” “生意不好,块八毛的小单。”对面大声招呼着。 “都一样,一样!这单好点,二十多!”司机大声回复。 “难呦,活不好干,现在年轻人都网上叫车了,时髦嘞,要不就不出门,天天在家打游戏,跟我家那小子似的,不务正业!” “谁家不是!气死个人,昨个又叫家长了!” 绿灯了,二人对话戛然而止,司机转头看向后视镜,朝安熠笑笑,从宽大的齿缝里冒出丝丝白烟。 安熠避过司机和善的眼神,低头划拉手机,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快速闪动的秒表,不停变化着时间。 刚到小区,安熠老远就看见小区花园那边挂着道长长的红色条幅,上边写着‘社区送爱心免费领鸡蛋’ 广播里浑厚的播音腔大声朗诵着某医疗康养服务中心的宣传口号。 而站在条幅下哄抢鸡蛋的正是自己亲妈,王艳艳女士。 王艳艳看着四十来岁,羊毛卷短发,一身花裙子和周围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们形成鲜明对比,旁边一老太领完鸡蛋又回来排在王艳艳女士前边,打算领个双份的,王艳艳嘴里嘟囔着什么将人推到一边,往前挤了挤,死活不让老太太插队。 “做什么,你这个年纪跟我抢什么?”老太太指着王艳艳鼻子。 “什么年纪也不能插队啊,再说了你这不是领过了,每个人只能领一次你知不知道?”王艳艳义愤填膺,周围人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这老太太不是个好惹的主,气急了就得蹲地上装病讹人。 果然,老太太捂着胸口就倒地上了,“哎呦我的心脏。” 王艳艳哎呦一声也顺势躺在地上,安熠穿过人群,正好看见这一幕。 “哎呀你家老大回来了。”一旁长相和蔼的老太太伸手指了指安熠,“你妈又在这跟恶势力斗智斗勇呢!” 老太太口中的恶势力就是这地上躺着的刘老太太,小区女霸王,杀手锏就是躺下装病,小区大部分人都拿他没辙。 安熠看着眼前这个涂着大红嘴唇,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躺在地上装疯卖惨的亲妈,叹了口气:“妈,我回来了。” 吵嚷声骤然消失,王艳艳像是看不见安熠,撑起身子拍拍土,挎着菜篮子往家的方向走。 安熠本想再说些什么,张开的嘴变成咬唇自闭,千言万语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只得乖乖跟在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身后的老太太趁着王艳艳离开往前挪了一步,嚷嚷道:“这哪像一家子,分明是仇人嘛。” 装病的刘老太太扶着地,使了个巧劲颇为灵敏的站起身:“他家这大儿子考上好高中不去读,跑去打游戏了,就是有网瘾,说不听打不听,还为了打游戏退学喽,家里管得再严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学好!” 声音不大不小传进王艳艳的耳朵里,她哼了一声,将单元门狠狠摔上。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人家小娃在外边赚钱了,孝顺着嘞。” 关上房门,安熠看着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家里叹了口气,将箱子拖回屋里,打开门却看见自己的东西被堆在角落的书桌上,床上摆着一大堆小孩用的玩具。 安熠只好将箱子放在门旁边,把玩具拨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回来就知道歇着,你这个箱子就堆在这不管了?天天照顾完老的照顾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安熠无奈的仰头闭眼,隐忍道:“不用你管,我先歇会行吗?” 王艳艳举着扫把单手拎起箱子,“不用我管?从小到大你什么不是我管?我不管你能长这么大?” 安熠被这话怼的头大,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种抱怨,想着起身接过行李箱放进柜子,接过扫把开始扫地。 “不是让你请个阿姨?”安熠问。 “请阿姨不要钱?”王艳艳声音尖利,对着安熠怒目而视。 “每个月给你的钱呢?”安熠扫到客厅,王艳艳跟到客厅,又开始收拾菜。 安熠自从当上首发后,每个月上交工资的四分之三,差不多十五万左右,这事持续了三年雷打不动。 “你娶媳妇不要钱?买房子不要钱?你弟弟上学不要钱?那能那么瞎花!”王艳艳探着头嚷道。 “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给你钱你就放心花。”扫把是老式的塑料材质,扫地时头发会缠在上边甩不掉,只能伸手摘,“这玩意用十几年了吧。” “没坏换什么!” 安熠没吭声,沉默一直持续到晚上吃饭。 安建国五点下班,顺便买了只烧鸡,回来后在小区外头转悠了一圈,看着楼下邻居下了把棋,等到对面二儿子安然下了幼儿园,俩人才结伴回家。 王艳艳指着烧鸡嚷嚷,“又乱花钱!家里不能做吗?” 一老一小站在门口被训成孙子,这场单方面骂战持续了十五分钟,直到王艳艳转过身,安建国抬起手里的烧鸡对着安熠炫耀似的笑了笑,“儿子,爸爸回来了。” 安熠将头扭到一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对王艳艳,他埋怨不起来。 只是觉得整个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8章 他来我就走 在安熠十几年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他们家似乎总是这样吵吵闹闹,斤斤计较,其实说起来,安建国工资也不低,赚的钱足够家用,还能剩一些做做理财,不过,这些都是安熠长大些才知道的,小的时候他一直感觉家里很穷,就像今天一样,明明赚的的足够过更好的生活,王艳艳却对现在的苦日子甘之如饴。 家里常年如同盘丝洞一样的生活令人压抑,家里每月有一张固定的开支表,安建国不被允许买超出清单上的任何东西,安熠的印象中,安建国没有抽过十块钱以上的烟,酒就更别提了。 “吃饭吧。”安熠说。 “先洗手,脏兮兮的。”王艳艳说。 安建国没说话,点点头,牵着安然去洗手。 “小的大的不省心,你,赶紧吃饭。”王艳艳用筷子敲着碗筷,夹了块鱼放在安熠碗里。 “你也吃。”安熠伸筷子要给王艳艳夹菜。 “我可不爱吃,你这天天打游戏,有饭吃吗?看你瘦的都快脱相了,成天不干正经事,好好上学现在早就上大学了,你看看隔壁老李他家,天天到处吹哦,你呢?”王艳艳满脸嫌弃,夹了口青菜。 “你又这样,明明最爱吃鱼。”安熠有点生气。 “你妈是心疼你,天天念叨你呢,这么多年你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还是小宁这孩子贴心,偶尔回来了还知道来看看我们。”安建国领着七岁的安然坐好,端起小酒盅笑眯眯的一饮而尽。 “宁狰?什么时候?”安熠一愣。这事他完全没听说过,宁狰也没提过。 “就上个月吧,不止啊,好几年,第一年你妈还没想通,天天想着去你们那把你弄回来,打不通你电话,就”安建国话说到一半,耸耸肩,“行,你在外头有这样个兄弟也算行了,小宁这孩子有我当年那风范,为兄弟两肋插刀!” “闭上你那臭嘴,要是没我治着你,咱们那点家底都得让你贴补猪朋狗友了!”王艳艳哝咕着打开瓶盖,给安建国把酒满上。 “哥哥可好了,每次都给我带玩具,妈妈不给我买,那些都是宁哥买的。”安然指指安熠的屋子。 在安熠眼里,安建国是唐僧,王艳艳是九九八十一难里的妖魔鬼怪,不过这位唐僧似乎对妖魔并不抗拒,反而每日乐在其中,老实人偶尔的情绪爆发是生活的调味剂。 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安熠提出打职业那年,家庭氛围如同火山喷发,王艳艳极强的控制欲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安熠挎着包打算流浪街头,反正打死不回家,后来离开家的愿望终于实现,亲自对线与生活对线时,安熠才明白王艳艳的不易。 他能理解,但是不开心,王艳艳的所有苦难就像一个毛线团,从这个家延伸出无数的毛线头,缠绕在所有家庭成员的身上,安熠一门心思摆脱线头,一逃就是三年,除了每个月打钱再没回来过。 宁狰的所做作为,让安熠有点懵。 安熠的沉默让安建国和王艳艳看不懂,不过这些年他们能感觉到,宁狰每次来时都有些细微的情绪变化,有些事他们做家长的不好问的太清楚,年轻人之间有矛盾,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明天叫小宁来家里坐坐,爸爸妈妈好好谢谢他。”安建国酒量很差,几杯下肚就脸红扑扑的。 安熠没说话,点点头。 晚上回房间,安熠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愣,过一会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八点,不早不晚,应该不算打扰,电话还没打出去,心就突突直跳。 他有点慌,这还是这么长时间,安熠第一次主动联系宁狰。 因此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屏息倾听,不知道第一句应该说点什么。 宁狰电话接的很快,安熠声音又小又轻,生怕对面能听见似的:“你明天有时间吗?我爸妈叫你来家里吃饭。” “有。”宁狰回答。 “不用带东西,直接来就行。”安熠有点大舌头,说话结结巴巴的。 “好。” “那就这样,明天见。”安熠语速飞快。 “行,明天见。”电话里宁狰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机械,安熠被这语气搞得有些不安,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又犯病?” 电话那头的宁狰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抱怨道:“你就说哪句我没回你,成天别别扭扭的。” “我”安熠有些懊恼,原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以后别来我家。” “你管不着。” 安熠一时语塞,宁狰从小就是头倔驴,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假如真的撞得头破血流,只会擦擦血再撞。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我,比如当年为什么突然走了。”安熠怀着忐忑的心情,问出这个困扰了他很长时间的问题。 自从他离开shg,宁狰再也没找过他,一次都没有,之前他觉得也许是因为太恨自己,后来种种迹象表明,这人压根没把当年的事放在心上。 “你想说我就听。” 安熠沉默,过了会儿,宁狰轻声说:“晚安。” 挂断电话,宁狰把被自己点静音的兄弟解放出来。 “操,又是姓安的吧,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你给我说实话,该不会你小子还想把他弄回来吧,我今天先把话撂这,绝对不可能!他来我就走。” 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附和道:“黄老师说的好,臣附议。” “哪有那么大仇。”宁狰笑嘻嘻。 “老子打职业这么多年,什么奖都拿过了,偏偏因为个傻逼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后来咱们怎么样呢,妈的世界赛都快进不去了,卧槽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咱们都是文明人,你这满嘴鸟语花香的多难听。”宁狰一个w收下对方人头,完成五杀。 “k头是吧!” 宁狰活动活动手腕,喝了口水,“我说老黄,你家k头k五个?” 老黄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少在那贫,总之我告诉你宁狰,不要因为私心美化别人,背叛就是背叛,你现在心软,以后遭遇的一切都是活该,反正他想回来,没戏!” 第9章 烟火气 安熠住的小区东门边上有个便民蔬果超市,快递超市和两家十年小吃摊挤在这二十米不到的底商里,招牌扎堆,宁狰到的时候把车停在五十米开外的商圈停车场,拎着两个红袋子,又去水果摊买了一捆香蕉,快递站走出个黑帽子小哥招招手:“老弟又来了。” “安叔有快递没。”宁狰笑了笑。 “瞅见角落里那个推车没,都是。”小哥指了指角落一人高的快递堆。 “搭把手送上去呗。”宁狰挑挑眉毛,接过称好的香蕉。 “我这摊走了没人管了啊,你叫他们家人下来拿呗。”小哥躲到屋檐阴两下叉腰。 “加钱。” “得爽快人,老样子加十块这推车借给你,到楼下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宁狰把袋子堆到快递上,拉着小推车慢慢悠悠进了小区,走到小花园拐了个弯,站在楼下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号码。 “下楼拿个东西。” “我不是说了不用买东西。” “不是我,是你爸的。” 躺床上发呆的安熠捂住手机,朝客厅玩手机的安建国看过去。 “爸,你买东西了。” 安建国朝厨房看了一眼,“我和你妈忙着呢,你下楼帮帮小宁。” “人家是客人,怎么还叫客人帮你拿快递啊。”安熠套上拖鞋,快步跑到门口。 “这有啥的。”安建国指尖一顿操作,皱着眉叨叨:“别说话,哎又没抢到。” 安熠他家住五楼,这是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等安熠连蹦带跑的到楼下,宁狰正在那跟一个粉衣服大妈聊天。 “阿姨,付款点这,看见没这是付款码,下回再不会别着急,问问旁边年轻点的。” “哎呦谢谢小宁了啊,知道了知道了。”阿姨眼睛眯成月牙,拍打着宁狰后辈,“好孩子,真好。” 等阿姨满足的离去,安熠踱步到宁狰面前白了他一眼,“妇女之友,东西呢?” “来往这看。”宁狰侧了下身,露出身后的推车。 “你抢劫快递超市了?” 宁狰不急不忙地卷起袖子,“是你爸抢劫人家直播间,看见这小盒子没,一块钱包邮。” 说完俩人开始往下卸东西,都卸完,俩人脑门上已经出了薄薄的汗,宁狰眼里乘着笑意:“把推车送回去。” 安熠点点头:“那你等我一起搬。” 宁狰臂上挂着袋子,咯吱窝夹着三个快递。 “成。” 正午的小区门口没什么人,商户举着碗在外头乘凉吃饭,快递站小哥看见安熠,正了正帽子,“你是安家那个老大是吧?” 安熠随意应了声,把推车放到角落,回过神看见小哥审视的望着自己,“有事?” “就天天给你爸拿快递那小伙子是你家什么人?” 安熠钉在原地,他和宁狰到底什么关系,这事他也弄不明白。 发小?闹掰了。 队友?现在也不是了。 安熠突然觉得所有称呼都显得有点怪,思绪神游飞到空中,又不知道终点在哪,非要说的话,就是迷茫。 他和宁狰从小学就认识,只不过那时候两人都不熟,后来初中熟识,往后自己人生中所有细碎的事,都有这人的参与。 安熠从来没对别人承认过他们两个人是朋友,只是自然的相处,说是朋友,却比亲人还亲。 他只知道,宁狰在的时候,他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咬咬嘴唇,他说:“普通朋友。” “哈?那家伙一天天来的勤啊,不知道的以为他老丈人在你家呢,看见这推车没,每次来了就租我这车,十块钱一次,光这推车钱都快比你爸买的那堆东西贵。” “唔” 安熠现在感觉有点头晕。 到楼下,快递和宁狰都不见了。 安熠迈着步子上楼,每一步都像是挂着个铅球,钥匙还没从裤兜掏出来,宁狰举着把芹菜打开房门。 “快点,饭没做好呢。” 安熠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突然生出了想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念头,可要说出口时又被那炙热的眼神堵住。 “我又惹你了?”宁狰用芹菜叶隔空摸了摸安熠的头。 “我不爱吃芹菜。”安熠撇开脸。 “我知道啊,你弟最近便秘得吃点纤维,阿姨在做鱼呢一会你多吃点,别耍脾气了赶紧进门,我去把菜洗了。”宁狰拍拍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屁孩,将人推到安熠怀里,转身去了厨房。 “小宁,芹菜叶别扔,阿姨给拌个凉菜啊。”王艳艳也不跟宁狰客套,招呼着干活。 “知道了。” “这到底是他家还是我家?”安熠一手拎起安然抱在怀里,俩人大眼对小眼。 安然转头看向厨房。 安熠将人搁在沙发上,对着这个意外得来的弟弟硬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太美观的幅度。 安然今年四岁,王艳艳大龄意外怀孕的结晶,出生时安熠正在上课,家里没人告诉他这个事,等周末偶然回家,才第一次见这个小家伙。 “我才是你哥,叫哥。”安熠揪着安然肥嘟嘟的脸蛋要挟。 安然挥着小手甩在安熠鼻子上,“坏!” 王艳艳端着盘子出来,“成天不着家,他能认识你都谢天谢地。” 安熠捂着鼻子,安然人小劲不小,没一会鼻子就开始泛红。 “小孩都打不过。”宁狰端着盆拌着芹菜叶,听见动静出来围观。 “打得过你。” 安熠起身要走,宁狰一个闪身堵到跟前。 “那是我不乐意跟你较劲。” 两人之间隔着个盆的距离,宁狰的眉眼一瞬间拉进。 这是相隔一年后,他们第一次靠的这么近。他微微低头,干净的皂角味便如大雨过境,顷刻没了落脚之地,安熠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电视里播着老掉牙的恋爱剧,厨房炒锅火热,刚出锅的满头热气蒸腾,空气中饭菜飘香,此刻烟火气四溢,一切平凡而生动。 安熠愣神,看着宁狰盯着自己鼻尖,小心翼翼又拙劣的演技。 “明天一起回去吧。”安熠说。 “去哪?” “你们队的中单不是要解约了,明天和yh的训练赛,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