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帝后的日常》 第 一章 上官大小姐 “叮叮叮叮”,清脆的步摇声伴着女子轻快的步伐回荡在令彦阁的院子里,两旁的仆人皆停下行礼。女子一身淡黄襦裙,裙边袖口用金丝绣着凤仙花子,使其活泼灵动中带着贵气。耳上的玉雕镶珍珠耳坠则更加显示身份。乌黑细腻的发丝盘成一个精致的百合髻,一个白玉镶珠钿居中,可爱中显得大气。 女子手上拿着一只焰兔,其色赤红似焰,故得名。一根羽箭贯穿兔身,看来是方才猎得,甚至不曾取下羽箭。女子脚步略显焦急,额头渗出几滴汗珠。但女子嘴角上扬,眉飞色舞,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一脸稚气中显得活泼可喜。“小姐,不用这么着急,您慢点” 侍女清弄和月舞担心到。 不远处的令彦阁大堂中,坐着的几位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上座的男子一袭冰蓝,腰间束着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头上束着镶碧金冠,丰神俊郎中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眼眸藏着冷若冰霜的傲气。他便是当朝太子殿下——薄野琊。旁边坐着的是他唯一的胞弟——薄野琛。这两兄弟气质相似,但薄野琊的傲气与冰冷显然更胜一筹。一旁坐着的则是上柱国大将军上官泰和上官家独子上官朔。 女子的脚步越来越近 ,步摇的清脆声音吸引了众人,大家抬头向门口望去。刚快到门口,女子瞥见了坐在室内一脸严肃的父亲,立刻转身想要离开。 “上官凝,回来!”上官将军雄浑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嘶——,父亲怎么在这里,连着太子和琛王也在,这下完蛋了。”上官凝心想。但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看着灰溜溜走进来的女子,上官朔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情。这一切被上官凝看在眼里,于是她凶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上官朔更忍不住笑了,他想:我妹妹也太可爱了吧!一旁的薄野琊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关注着她,薄野琛则是清冷中伴着饶有兴趣的表情。上官将军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气。 “放肆,一点规矩都没有,你学的礼节和教养呢?”上官将军对着上官凝说到。一旁的侍女连忙跪下行礼示意上官凝。上官凝站地端正,双手合到身前,那只焰兔也自然展示无疑,做了个万福礼道“臣女拜见太子殿下,琛王殿下,见过父亲大人”。 “想必凝儿很喜欢这焰兔吧,行礼也不曾放下。”上官朔不嫌事大,煽风点火正起劲。抛给上官凝一个邪魅的眼神。上官凝下意识嘴角一扯,想“好你个上官朔,真是我的好哥哥,等着瞧!” 上官将军怒气又重了几分,又道“这成何体统!”其余人也很期待上官凝会如何应付。 “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焰兔的皮毛最是珍贵,地上太硬,会把下方的皮毛压坏。我是要给祖母做抹额的,一点差池都会毁了我的孝心呀。而且,我彧朝自古推行孝道,想必两位殿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苛责我”上官凝回答到,眼眸一抹狡黠。 上官将军脸色温和了许多。薄野琊依旧面色清冷,看不出表情。倒是薄野琛心里好笑得很。 上官朔不依不饶,铁了心要戏弄这妹妹。继续说“那就让侍女帮你拿着,君臣有别,对两位殿下不该有失礼仪。”话毕,上官朔往后仰,略微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但上官凝面不改色,好似已经有了主意。 “古语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长辈的呵护,养育也贵重在亲力亲为。那我孝敬长辈又怎能不亲力亲为呢?不能倚仗身份尊贵,有侍女伺候,便事事假借于他人。哥哥认为我做得不妥吗?”说完,上官凝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上官朔。 看着这少女妙语连珠,薄野琊嘴上一抹浅笑,很快又化为平静。修长的双手拈起茶杯,品起香茗。 还不等上官朔回话,上官凝接着说到“至于对两位殿下的尊重,哥哥你坐姿极为慵懒闲散,而我站地端端正正,谁更尊重一目了然吧!” “君臣有别”,上官凝故意提高了音调,“哥哥你不能因为自己是太子殿下的挚友就行为懒散,丢了我们上官家的颜面是小,侮辱了皇家威严是大” 说完,众人皆看向上官朔。他连忙收回刚刚的懒散与嘲弄,心想“好你个上官凝,还是个机灵鬼。” 上官将军转怒为喜,竟笑起来。对两位殿下道“让两位殿下见笑了,这兄妹俩就是喜欢斗嘴。” 薄野琊浅笑道“能治的了上官朔的只有他这个妹妹了” 上官凝脸上一丝诧异,心想“这冷冰冰的太子殿下还会说这样的话。” 这时,钟管家走进来,对各位行礼后,在上官将军嘴边说着什么事。上官将军便起身,对两位殿下道“两位殿下,臣还有事务要处理,臣先失陪了,让犬子继续陪着你们吧。”语罢,行了礼便离开了。 等上官将军走后一会儿,上官凝才“原形毕露”。把手上的焰兔递给月舞,到上官朔旁边的交椅上坐下。对清弄说“一杯错认水,要冰镇的” “怎么,嘴说干了?你不是那么能说会道吗?这就把你累到了?”上官朔一边说到,一边把糕点推到上官凝面前。“荷花酥,你喜欢的” “哼,现在关心我了,刚刚怎么在坑害我!好你个上官朔,妖孽!” “怎么和哥哥说话的,乖妹妹,我是在锻炼你随机应变的能力” 上官凝白了他一眼,便接过清弄递过来的错认水喝了起来。 “妖孽?这个称呼很适合你,果然知兄莫若妹。”薄野琊回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皆笑。 “这好妹妹给你要不要?”上官朔望向薄野琊。薄野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他知道作为彧朝的太子和上官家上唯一的嫡女,两者的联姻是必然。 幼时,皇家信任上官家,薄野琊,薄野琛,上官凝,上官朔,一同在上官府的尚知院读书,太傅便是上官凝已故去的祖父。上官凝年龄最小,早上常常起不来床。到了尚知院还要带很多小零嘴,迈着小步子分给众人。薄野琊自小清冷,一心读书,每次都不要上官凝的食物。一次,祖母和母亲带上官凝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问幼小的上官凝“凝儿,你和几个哥哥一起读书这么久,最喜欢谁啊?”上官凝嘟嘟着小嘴,十分可爱,用稚嫩的声音回答说“凝儿喜欢琊哥哥,我每次给大家分零嘴,他都不要,我就可以多吃一份啦!”听了这话,众人皆捧腹大笑。 想起这,上官凝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一会儿 ,上官凝想起了什么,对上官朔说“哥哥,上个月你说过我若能猎得这焰兔,你便把停云琴送给我,要信守承诺哦” “这焰兔速度极快,又喜生活在红土环境,正好红色的皮毛保护它不被发现,这可是极其不易被猎得,换那停云琴也是值了。”薄野琛感叹道。 只是上官朔面露难色。“怎么,你要出尔反尔?”上官凝用稚嫩又略微急躁的声音质问道。 “几日前与太子殿下对弈,输者送赢者一件物品。未曾想他选了那停云琴。” “可明明是我和你的约定在前” “我告诉太子殿下了,他说你若要,便找他吧!”上官朔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毕竟,有哪个女子敢向这冷冰冰的太子殿下要东西呢? “皇兄,不知你能否守得住这停云琴啊”薄野琛说到,话毕,薄唇泯了一口香茗。 “这真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啊”上官朔附和到。 上官凝看向薄野琊,五官端正,脸庞线条分明,不知是怎样的鬼斧神工,可以雕刻出这样的佳品。不知为何,上官凝的内心泛起波澜。 薄野琊也抬起头,两双乌黑的眸子对视了。她的眼睛很大很灵动,眼底升起不可动摇的坚韧,眸下藏着来自她的独一无二的傲娇。她像是鹿或者说是兔,看似温柔,遇上事儿可以死磕到底。 至于他,在冷若冰霜的脸庞衬托下,眼睛的冰冷又多了几分,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这就是将来的帝王? “一个冰坨子,从小到大都这样,但是别以为我怕你,你有来自皇家的骄傲,我上官家也不差到哪里去。这停云琴——我要定了。”上官凝心想。 这两人便一直盯着对方。就像,就像两个互相制约的国家,谁也不肯示弱,谁也不会放手或者妥协。 看着两人纠葛不下,上官朔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慵懒地靠在交椅上,品着茶,就看两人如何发展。薄野琛心中则泛起一丝惊叹,居然有人可以和皇兄对视这么久。 上官凝先开口了:“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请将停云琴归还给臣女。” “归还?”薄野琊伴有一丝不屑地回答。 “殿下,这凡事讲求先来后到,您作为彧朝的太子,将来百姓的依靠,难道不应该约束自己,严格要求自己吗?要凭借尊贵的身份夺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有辱皇家风范吧。我与哥哥的赌约在前,您与哥哥的对弈在后,这停云琴本就应该是我的,现到了殿下手中,自应归还。”上官凝一脸正气。 “放肆,批判我的修养,上升到皇家的风范?这些也是你能说的吗?”薄野琊的语气很冰冷,其中透着似有似无的怒气。 “臣女僭越了。只是皇后娘娘曾教导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是不会受人支持的”上官凝毫不示弱。 为非作歹?不就是一把琴吗?再宝贵也只是把琴啊。众人听了这话都扯了扯嘴角,上官凝可真会扯啊! “嗬,你说话的套路就是把一切都冠上大道理的名义吗?哄得了别人还哄得了我吗?”薄野琊伴着一丝不屑的神情答道。 “那我明日便进宫去哄哄,哦,不,是去向皇后娘娘请教,我说的大道理到底有没有道理呢?”上官凝眼底一抹胜利的曙光。 上官凝起身,“两位殿下,臣女先告退了,我去找祖母和母亲,明日陪我一同进宫。许久不见,想必娘娘也是想念我们的”说着。樱桃般红润的双唇上扬,露出一个丝毫不掩藏的笑容。 上官凝不想和他过多交谈,话多必失。或者,是怕败下阵来。 在三位男子的注视下,女子离开了大厅。 “哈哈哈哈哈,看来我这妹妹不止治得了我,还治得了我们的太子殿下呀”上官朔调侃到,丝毫不顾薄野琊已经黑透的脸。 “回宫!”不知薄野琊嘴中如何蹦出这两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别忘了差人把琴送给她,小心她真到皇后娘娘那告状去”上官朔笑着说到。 薄野琊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跟着内心窃喜的薄野琛:终于有人和皇兄对着干了,莫名好笑。 刚走出来的上官凝脸上明显可见地更加喜悦 ,比猎了焰兔更高兴,为什么呢?因为今天终于怼了那个冷冰冰的太子吗?确实,敢和薄野朔对着干,上官凝还是第一人。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小姐,这焰兔如何处置?”清弄在一旁问道。 “叫人把这焰兔的皮毛扒下,让匠人绣娘给祖母赶制一块抹额,至于这兔肉嘛,叫厨子腌制了,明儿在娘娘宫里做炙兔肉去”上官凝饶有趣味地说。 “小姐,您真要在娘娘面前说那停云琴的事儿吗?”月舞诧异地问道。 “傻丫头,这倒也不必,我想那琴不久就会送到我的长梧阁了”上官凝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正好,两位殿下和随从们出了大堂,撞见走在前面的上官凝,气氛一时尴尬,颇有些冤家路窄的意味。 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辰,那落日的余晖撒在男人俊郎的脸庞上,仿佛绣了一层金光,,可他冰冷的气质未曾被这金光改变分毫。两边的丫鬟仆役皆行礼,道“恭送殿下”。身后的随从俯首待命,低眉顺眼,众人都自觉地屈服于来自这位未来帝王的威严。 可上官凝偏偏想挫一挫他的威风。只有上官凝等他们走近,才福一福身子,道“恭送两位殿下”。薄野琊只似前面无人,径直走出令彦阁。 “走吧,去庚萱堂”上官凝对清弄和月舞说到。 庚萱堂,是上官太夫人的居所。太夫人出自太河白氏,是彧朝最富足的家族之一。太夫人得先帝亲赐金杖,为一品护国夫人,甚至免了她拜见太子,琛王等皇家晚辈的礼节。 “祖母,祖母,凝儿问祖母安!”这铃铛般清脆的声音飘进了庚萱堂。 坐在一旁暖房的两人注意力被这声音吸引。其中一位便是上官太夫人,她内着一袭宝绿真丝绣边裙,外罩姚黄绣团衫,稳重威严中透着和蔼。两鬓的白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被一支青灰金丝簪统筹着。 另一位便是上官凝的母亲,雍容华贵的牡丹髻与点翠珠钗交相辉映,彰显着她当家主母的权利与地位。她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交情匪浅。 “母亲也在啊,正好,我懒得去您院子里跑一趟了”看到上官夫人,上官凝高兴地说。 侍女们按规矩行礼,庚萱堂的丫头们去准备小姐的糕点茶品。上官凝则直接坐到祖母身边,亲昵地挨着祖母。 “你这小滑头,今天想着来找我和你母亲有什么事儿”太夫人和蔼地笑着说。 “您这话说的,好像凝儿是有事求您才到这庚萱堂来,凝儿平时也常常来给您问安的呀!今天我好不容易猎得了那焰兔,还想着给您做抹额呢!”上官凝嗔怪道。 “是是是,我的凝儿最是孝顺,有了你啊,我这皱纹也能给笑平喽。”太夫人边说边摸着上官凝的头。 “这丫头,忘了娘不是,我可什么都没有。”上官夫人说道。 “母亲,你怎么还吃醋呢,赶明儿我猎只白狐给您做大氅。”上官凝对母亲撒娇道。 “凝儿的箭术精进了不少,想必是跟着老爷好好学了”。上官夫人对老夫人说到。 “才没有呢,父亲教得可无聊了,还是哥哥教得好。” “无聊?你父亲的箭术,哥哥习得,太子殿下习得, 琛王殿下习得,怎就你觉得无聊?”上官夫人问道。 上官凝想了想,自己最是不爱拘束,父亲教习又最是刻板,哪里学得好?上官凝嘟了嘟嘴,想避开这个话题。 “不说这个了,我今天可是有要事相商”。上官凝一脸正式。 “要事?说来听听”。上官夫人抿了一口茶,问道。 “嗯,就是明天我们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凝儿怎么想进宫去了?”上官夫人略显惊讶地问道。 “什么进宫,是去拜见皇后娘娘。娘娘总说让我常进宫去陪她,不是吗?” “不对,凝儿,你平时从来不会央着祖母和母亲进宫去,你自己说说,这是为什么”太夫人察觉到不对劲。 “什么为什么,不就是进宫去拜见娘娘嘛!”上官凝略撒娇地对祖母说。 上官凝想,自己给薄野琊说要到皇后娘娘那里告状去,倘若他今日便还回那停云琴,明日只当是拜见娘娘。若他铁了心与我争那琴,明日自有娘娘替我做主。但万万不能让祖母和母亲知道我的计谋。 “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祖母~母亲~”上官凝继续撒娇。 “那我自己去好了,只要你们不怕我在宫里惹出事来。” “依你依你,你个无法无天的,还不把宫里的房顶给掀了。”上官夫人打趣道。 “在宫里,我们凝儿还是很守规矩的。”太夫人对上官凝宠溺地说道。 “祖母最好了”上官凝依偎着祖母撒娇卖萌。 一会儿,上官凝便说要去挑选明日进宫穿的衣服想要退下。 夫人却说“挑衣服?凝儿什么时候喜欢衣服首饰了。” 上官凝有点心虚,灵机一动,装得娇羞的样子,说“那不管以前如何,我现在就是喜欢嘛”。 太夫人和夫人相视一笑。想着这小机灵鬼今天这一出又是什么事。 一会儿,上官凝便出了庚萱堂。 太夫人和夫人却有了话说。 “这凝儿今日与往日不同,像是有什么心事。”夫人说到。 太夫人点点头,即问伺候的丫鬟小姐去了哪里。丫鬟回话说方才小姐与太子,琛王,少爷在令彦阁说了会子话。 “这,凝儿的反常莫不是与太子和琛王有关”太夫人睁大了眼睛说到。 “上次拜见皇后娘娘,娘娘说到太子殿下早到了议婚的年纪,今年太子殿下开始深入处理政事,是该娶一位太子妃了。”夫人回应到。 “上官家的女儿当太子妃确实是大家期待的,君臣关系进一步紧密,外人也要多忌惮三分。我只怕凝儿这性子,硬逼着她,不好办”太夫人最后摆了摆手。 “可母亲,再不好办,也是要办的,到时候一道圣旨下来,上官家如何不从命。不过,若是太子殿下和凝儿情投意合,是最好的结果。”夫人说到。 太夫人听了,忽而笑了。 “太子生性持重,不多言辞。凝儿却是个活泼好动的,这一对呀,有趣!”太夫人说道。 “是呢,母亲。”夫人也笑了。 上官凝出了庚萱堂 却向大门口方向走去。 “谁要去挑选衣服来着,就知道小姐是在说谎。”清弄对上官凝说。 “不愧是从小跟着我的,懂我。”“趁着天还不黑,我去臻墨廊转转看看我的画卖得如何。” 臻墨廊,彧朝的京城——雍都,最大的画作交易地。人们将画作带至此地展示,若有参观者喜爱,便可买下收藏。买方和卖方一般不会见面,全靠第三方——臻墨廊进行操作。不论作者的门第出身如何,都可以在此展示自己的才华,也不乏有匿名者展卖书画。最有名的几个画家都是匿名,这种未见其人,只赏其画的神秘感增添了乐趣。 臻墨廊更像一个画展,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四周都有店员,如有需要,招呼即可。 走进臻墨廊,淡淡宣纸的气息混杂着墨香浸润人的心灵。 “可还有涤烦子的画作啊?”上官凝问道。 一位店员闻声过来。“姑娘也是涤烦子的追随者吗?这涤烦子的作品,画者一送来便很快有人买了。” “我也想要一幅真迹,可来了那么多次,一次也买不着。” “您这算什么呀。有一位是涤烦子狂热追随者,那人,可疯狂了,每天都来,只问涤烦子。” “涤烦子画虽好,可名气不大,我以为我能买着,” “名气不大,那是因为画几乎只被一人买走,那人也低调,不大肆炫耀。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正是呢。谢谢” “您客气了,那您再看看。”店员随即走开了。 于是上官凝和两个侍女出了臻墨廊。 “小姐,到底是何人,竟对您的画如此痴狂。要不让人暗中调查?”月舞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但是不必了,有神秘感也好。万一有缘,自会相见。” 两个侍女点头表示赞同。 “回府吧” 于是她们上马车,向着上官府驶去。 她们没有注意,两个男子在不远处正看着她们。 “那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吧?”一个人说。 “是啊,没错,从臻墨廊出来。”另一个答到。 夜幕降临,长梧阁,暖榻上,上官凝一袭淡紫素衣,只饰一支蓝田玉素钗,颇有小家碧玉的气质。修长的玉手翻动着《孙子兵法》。 清弄抱着一把琴走了进来。 “小姐,不出您所料,太子殿下差人送来了这停云琴。” 清弄把琴放在案上,上官凝用手抚着琴弦。“果然是好琴,我的了”上官凝莞尔一笑。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还想着在今天把琴送给您。送得晚了,更显他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月舞说到。 “不,他在今天的最后时刻差人把琴送来,无非是展示他的傲气。他不想明天我进宫去给娘娘告状,在娘娘面前失了他的面子,只能今天送来。却在今天的晚上送来,因为早早地送来,显得他慌了,怂了,很快就屈服了。” “那小姐,您很懂太子殿下”月舞说到。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和小姐有一点很像,那就是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傲气,绝不屈服!”清弄补充道。 “嗯~嗯”上官凝边说边点点头。 “不,什么呀,谁和他像呀。他冷冰冰的,我可是暖呼呼的,你这丫头,是不是暗讽我对你不好呀?是不是?是不是?”上官凝和侍女打闹起来。气氛一时欢乐。 翌日。 宫门前,上官凝和母亲,祖母下了马车。一行的侍女仆役在马车旁待命,这架势,不愧是彧朝第一家族。这时一个姑姑领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这便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大宫女——芳丛。 芳丛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道:“太夫人,夫人,小姐,请移步凤栖宫,娘娘等候多时了。” “谢娘娘惦记,还派你相迎。”夫人客气道。 “请吧”芳丛浅笑,带着一行人往凤栖宫走去。 一座座宫殿似一座座小山般重叠。远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彩光。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被精心打理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捧着或珍宝,或佳肴,或绮罗穿梭在各个宫殿间。这皇宫金殿是多少人的向往,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不一会儿,到了凤栖宫——皇后的寝宫。 芳丛从容地开口“娘娘说,今儿夫人小姐进宫就是想好好和娘娘聊聊天,解解闷,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就不必在前殿里拘束着了,请到偏殿暖房。” 才走到暖房门口,便可闻到檀香的幽幽清芬。进到暖房,正坐的女性便是当前彧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她明黄的凤袍上绣着金凤和牡丹,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发髻上的金凤嘴含玉珠,垂下金闪闪的流苏。娘娘见到来者即眉开眼笑,面色平易近人。 可旁边有一个人显得并不平易近人——太子殿下薄野琊。 他怎么在这?不会专门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在娘娘面前说些什么吧?上官凝狐疑到。 太夫人,夫人和上官凝恭敬地行礼道“老身/臣妇/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随即起身,太子也只好站起来。 “诸位免礼,芳丛,快去扶太夫人”皇后娘娘说到。 “谢娘娘”她们答道。 薄野琊则一直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上官凝。心想:这丫头,看来很懂礼数,那昨日,便是偏偏要和我作对了。 “赐座”娘娘说道。 不等她们坐下,便有宫女们端来香茶和宫中的精致糕点。 “宫中新做的,她们给取了个名儿,叫玉露团,大家尝尝,可喜欢”娘娘说着,也拿起一块玉露团。 “这外形似玉石般晶莹剔透,入口如荷上露珠般清新凉净,宫中的果子真真是好的”夫人夸赞道。 娘娘笑了,说“你们家厨子的糕点果子可是一绝,能得你这样的夸赞,实属不易呀。” “娘娘抬举了,我们家凝儿喜欢这些,所以专门从各地请了大厨来,就是满足这小丫头的嘴。”太夫人谦虚道。 娘娘看向上官凝,问道:“凝儿,你觉得如何?” “甚好”上官凝用手帕擦了擦嘴,说道。 薄野琊拿着一个玉露团近看了好一会儿,才优雅地浅尝一口,不再进食。 “琊儿,这果子,你不喜欢?”娘娘略带诧异地问。 “太甜”薄野琊淡淡地说道。 “想来殿下不喜甜食吧。”太夫人猜测道。 薄野琊回答道:“甜则腻,腻则腥,难以入口” 呵呵,不会品尝。上官凝心中想。 她说:“殿下不妨喝口莲心茶。” 众人皆看向上官凝,薄野琊心中带着疑惑,好奇和从昨日一直波动着的怒气 ,但脸色和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 上官凝接着说:“个人口味不同,若殿下尝着这玉露团确实甜腻,应当搭配浓茶品尝。甜蜜在口中转化为甜腻之前混入浓茶前调的苦涩,两者融合相抵,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果子和茶叶在那一瞬交融升华。” 薄野琊小抿了一口莲心茶。感觉差点意思,又咬下一小口玉露团,马上呷一口茶,略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众人盯着自己,他赞赏中夹杂着稳重,轻轻地点了点头。 上官凝嘴上一抹浅笑,向薄野琊抛去一个稍显得意的眼神。 薄野琊注意到了她——这个一直吸引着他注视的女人。 “看来上官大小姐对果子糕点的品鉴都很在行啊。”薄野琊看着上官凝那灵动的眸子说,神情清淡,看不出喜怒。 上官凝回应道:“殿下谬赞,我只是喜欢罢了,谈不上在行” 皇后娘娘不自觉地对着上官凝点点头。 “娘娘,说到吃,臣女昨日猎得一只焰兔,虽说焰兔在御膳房并不罕见,但这是臣女亲猎得的,因此叫人腌制了,今日在娘娘宫中做炙兔肉。” 皇后娘娘神情略显惊讶,夹杂着喜悦,嘴角抹出一个端庄的微笑,说:“看来凝儿的箭术又精进了,今日本宫必将好好尝尝凝儿亲自猎的兔儿。” “娘娘可别夸她了,为了猎兔,凝儿日日到猎场去。这要是得了娘娘夸奖,尾巴翘到天上去,恐怕要住到猎场去,想再射下些珍奇动物呢!”上官夫人回应到。 “想来上官将军教我射箭时说,要想箭术精进,必要多加练习,她这是学以致用吧”薄野琊看着上官夫人说。 上官凝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薄野琊怎么会帮我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官夫人附和太子殿下,点了点头。 太夫人则和蔼地说:“说来,太子殿下和凝儿一同在吾儿的指导下学习箭术,也算是师出同门吧。” 皇后娘娘点点头,对着太子说:“琊儿,说来,许久未见你拉弓射箭,骑马打猎了。” “儿臣前些日子事务繁杂,这几日才得闲。看到上官小姐猎的焰兔,我也心痒痒,羡慕得很,想着今日去打猎呢。”薄野琊略带喜悦的神情看着皇后娘娘说道。 上官凝则客气道:“殿下说笑了,何来羡慕一说呢,您箭术非凡,那焰兔还不是唾手可得,想猎多少是多少。” 薄野琊嘴角上扬,给上官凝一个捉摸不透的浅笑。 “都是上官将军教导的,想必我的箭术和你差不了多少。”薄野琊接话道。 “太子殿下谦虚了”上官太夫人和蔼可亲地说。 皇后娘娘来了兴致,说:“谁更胜一筹可说不定,琊儿,既然你今日无事,何不与凝儿去比试一番 也让母后看个新鲜。” “好主意,但既然是比试,便有赢有输,要设个奖赏才是。”言罢,他朝上官凝看了一眼。 上官凝已经想到他的意图了,可是娘娘发话了,自己也不能改变什么。 “若我赢了,便赠予我停云琴,如何?”薄野琊看着上官凝那乌黑的双眸,问道。 “好啊。但若殿下输了——可否为臣女抚一曲《阳春白雪》”上官凝毫不示弱。 “凝儿,休得放肆。”上官夫人语气重了些。 “无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薄野琊不相信自己会输。 上官凝看着薄野琊,信誓旦旦地回应道:“一言为定。” 东宫,偏殿。 “殿下怎么还不过来,说好的议事呢?”说话的人穿着绛紫衣衫,束着青玉冠。略显急促的声音反应他比较鲁莽,散漫的性格。他便是周尔霖,他的妹妹周灵儿是上官凝的好友。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再等等吧。”上官朔手持一把弗菻面扇,半躺似的靠在椅子上。珐琅制的面扇总体呈蓝色,正衬一袭蓝衣的他。 “那就一直等着?你怎么这么喜欢和我抬杠呢?”周尔霖的语气好像受了气的孩子。 “看看别人,少说话,多看书。”上官朔瞟了眼坐在周尔霖旁边的付介。 付介坐的端庄,一手执书,一手端起香茗品味, 一袭玄衣更显得他脊背挺得笔直。他性格直爽,常常一本正经的样子。 “皇兄是说去给母后请安,怎的这么久?”说着,薄野琛遣了一个侍从去打听。 少倾,侍从给众人行礼 然后说到:“太子殿下和上官小姐要比试射箭,皇后娘娘带着她们向靶场去了,一起的还有上官夫人和上官太夫人。” 一言既罢,众人都感觉惊奇。 “皇兄要和人比试射箭,还真是稀奇。” “比试?可知为了什么?”上官朔抓住了华点。 “回大人,太子殿下和上官小姐许下约定,殿下赢了,则上官小姐割爱她的停云琴,若殿下输了,则为上官小姐抚一曲《阳春白雪》。” “哈哈哈哈,他果然还惦记着那琴呢。”上官朔笑道。 “什么琴,我们错过了什么好戏?”付介问道。 “上官凝昨日猎得了一只焰兔,按照他和上官朔的约定,她向皇兄要走了那停云琴。” “上官大小姐,昨日我们还看见她来着。”付介想到昨日在臻墨廊门口见到的女子。 “是诶,我和付介一起,就在臻墨廊的门口,她当时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周尔霖对众人点点头。 他又补充道:“敢和太子殿下要东西,还神色自若逛街的人,只有你妹妹了。” “那我们不妨去凑凑热闹,谁会笑到最后呢?”上官朔说着已经起身。 薄野琛也很好奇,和上官朔一并朝门外走去,紧跟着周尔霖和付介。 途中,大家还不忘讨论,到底谁会赢呢? 靶场,宫人们已经布置好了比试场地。后方设置的座位上,皇后娘娘和两位夫人正在说着话。 薄野琊和上官凝各自去更换射箭时的衣物。 “老身也算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却也是第一次看殿下与人比试射箭呢。”太夫人试探着对皇后娘娘说道。 娘娘点点头:“琊儿以前和兄弟好友们也比试过,但还是第一次与女孩子比试,而且还是主动提出的,确实很稀奇呢。” “昨日凝儿也是主动提出要进宫来拜见娘娘,还回去挑了衣服首饰,也是稀奇呢!我一问,才知道是和太子殿下,琛王殿下谈了会儿话 ,不知” 夫人此话一出,三人都好像参破了什么大道,幡然醒悟的样子。 “莫不是两人有什么事情?那感情好啊。凝儿出身名门,品行端正,机敏智慧,又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孩子,做太子妃再合适不过了”皇后娘娘喜笑颜开。 “娘娘谬赞了,凝儿能得娘娘喜爱已是上官家的福分。现在下定论尚早,且看看两个孩子的心意吧”夫人恭敬地回答。 这时,从东宫来的四人已经到达靶场,见到皇后娘娘,众人都恭敬地行礼。 “好孩子们,都起来吧,赐座” 众人向上官太夫人和上官夫人作揖后方才坐下。 “今儿是什么风吹的 ?太子殿居然下要和凝儿比试射箭。”上官朔故作好奇地问道。 皇后娘娘问:“你们也觉得惊讶吗?” 周尔霖抢着答道:“当然了,娘娘 ,平时太子殿下和其他人话都说不了几句呢,更别说比试射箭。” 皇后娘娘和两位夫人相视一笑。 薄野琊先过来了,黑色的衣袍上飞扬着用金线绣成的麒麟,马蹄形的黑色袖盖下,线条优美的肌肉正准备大显身手。 后面走来的是换了箭衣的上官凝。玄青色的箭衣和单螺髻上唯一一支蓝玉素簪相得益彰。大步向众人走来的她显得英气十足。 上官凝向薄野琊福了福身子行礼,并道:“太子殿下,还记得《阳春白雪》的谱子吧?” 薄野琊貌似翻了个白眼:“现在便差人去取琴吧,那琴迟早要回到东宫的。” 两人放完狠话,默立两旁。 比试规则是:两人依次将箭射向百米外的箭靶,箭靶由内到外共分五个环,射到最内环记筹,外一环记四筹,依次类推。每人十支箭。 “这就开始吧”皇后娘娘一声令下。 众人皆向比试场地看去。 两人皆已抽出羽箭,搭箭上弓。侍者甲挥旗而下,两人的箭急射而出。 “咻”两人的箭皆中靶心。 箭靶旁的侍从乙看了看两人的箭靶,挥旗,对着众人报告道:“各五筹。” “哇偶”周尔霖感叹道。虽然和众人一样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他这性格还是让他发了声。 一箭又一箭,两人居然每局都中五筹。 “是上官将军教得好啊,两人的箭术都很精妙。”皇后娘娘感叹道。众人皆附和。 直到第七局,上官凝以四筹落后薄野琊的五筹。 看到这,上官朔想:凝儿,千万要稳住气呀。 上官凝深呼吸,看了薄野琊一眼,他迎上她的目光 ,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这微笑在上官凝眼中,就是无尽的嘲讽和深深的不屑。 上官凝转过头,平复心情。 第八局,五筹对五筹,两平。 第九局如是。 周尔霖摇摇头:“看来太子殿下要更胜一筹。” “还有一箭,结果尚未可知”付介理智地说。 “你不相信殿下吗?” “陈述事实而已” 其他人不大注意两人的谈话,只关心着下一箭的结果。 薄野琊胜券在。上官凝则自我暗示,努力静下心来。 侍者甲挥旗而下,众人看着射出去的两支箭,不由自主地把脖子往前伸着。 “太子殿下四筹,上官小姐五筹” 侍者乙雄厚的声音倒放下了上官凝心中的石头,却搅得薄野琊心中不快。 看着薄野琊黑着的脸,上官凝笑了,笑得很甜美。 在此时的薄野琊心中,这笑是罪恶的,是可恨的,像是在挑战着堂堂太子殿下的威严,磨损着他身为未来帝王的傲气。 “平手!”薄野琛说出大家所想。 “那可如何是好,要加试吗?”付介回应。 太夫人笑了,说:“确实是没有料到的局面啊。” 众人连连称是。 上官凝和薄野琊已回到众人身边。 “旗鼓相当啊,你两人的箭术都是出神入化的。”皇后娘娘称赞道。 “既然胜负难分,如何兑现赌约?”上官夫人引出众人疑惑。 “不如你们再比比骑射吧,光射箭也没什么好玩的。”上官朔建议到。 “好主意”皇后娘娘认可了这个想法。 “殿下,快叫人把你的苍官牵出来,这马的英姿正衬你。”周尔霖激动地说。 “想必上官小姐的马还在上官府,既是比试,两人不能骑自己熟悉的爱马,便应骑都不熟悉的马了”薄野琛看着众人说道。 周尔霖尴尬地笑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呵,你什么时候考虑周道过”坐在周尔霖旁边的付介吐槽道。有娘娘和两位夫人在场,付介说得很小声,怕是只有周尔霖能听见。于是周白了付一眼。 “琊儿,你父皇前几天不是才赐了你两匹汗血宝马吗,今日正巧了。”皇后娘娘想起些什么来。 “出元,叫人把那马牵来”薄野琊微微侧身对近侍吩咐道。 这一侧身,正好与上官凝对视,清澈的眼眸似可爱的兔子,外露的锋芒像扬着爪子的妖猫。 上官夫人客气道:“能骑上这样的名马,还不快谢过殿下。” 上官凝回过神来:“谢——殿下” 两匹马都是枣红色,长得极像。稍远看,是无与伦比的强壮和优美。细看,四条腿极其匀称,毛发似乎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上官凝跑过去抚摸马儿,喜上眉梢。 “真是好马”上官凝感叹道。 “上好马,却不是乖马,尚未完全驯服,会不会摔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薄野琊也走近了马。 上官凝一挑眉,一扬嘴角,给了薄野琊一个自信的表情。 薄野琊则是一副“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 骑射比试规则:两人各骑骏马奔驰道上,身负不同颜色的羽箭,两侧有侍从扔出水果,两人骑马间隙将箭射出。一柱香时间,最后射中多者为胜。 两人上马,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吧”皇后娘娘一声令下。 侍从甲挥旗而下,两人骑马奔驰而去。背着的雕弓镶着玉石珠宝,显示着尊贵的身份,矫健的骏马托起两人的飒爽英姿。正如那诗所描绘“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 当水果被抛起,两人取出羽箭,看准目标,箭矢如闪电闪过,贯穿射向的水果。 起初,两人势均力敌,游刃有余。但当更多的水果被抛撒而出,两人都显得些许慌乱,但都冷静沉着地应付着。 “他们的骑射真是出神入化”周尔霖看神了眼。 “凝儿啊,不愧是上官家的女儿。”皇后娘娘笑着对着两位夫人说。 两位夫人点点头。 “太子殿下文韬武略,这骑射更是非一般人能比,我彧朝有此优秀的太子殿下实乃社稷之福。”太夫人夸赞道。 一柱香的时间快到了,却不料有意外发生。 一颗被射下的苹果恰好砸中了上官凝所骑骏马的脖颈,加上这马未被驯化,那马瞬间被激怒了。它疾速奔驰,颠簸剧烈,上官凝已顾不得射箭,只一心想控制住这匹发疯的马。 众人见此情形都担心不已,面露难色。旁边的侍从都急着想阻止这马,却都不敢靠近。薄野琊也顾不得射箭了,策马去追上官凝。 上官凝紧勒缰绳,奈何力气不足以拉住这马结实的身躯。 薄野琊骑马与她并行。 “跳过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上官凝犹豫着。 “我说过,你要小心这马。它脾气爆,你驯服不了它的。” 如果说上官凝刚刚还想着要接受薄野琊的帮助,但是他说了此话后,上官凝就是摔下马去也不会接受了。 “不必,我可以自己应付。”上官凝看也不看薄野琊,坚定地说道。 “平时训马的技师呢,快叫来!”皇后娘娘对侍从吩咐道,语气充满了着急。 上官凝还在和薄野琊僵持着。它骑的马却越发躁动,薄野琊取出一支羽箭,刺向了那不知好歹的畜生。上官凝对此举大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又很快恢复过来。 那马的鲜血溅到上官凝宝蓝色的衣服上,似绽开一朵朵血色小花。薄野琊的衣服上定然也有鲜血,但看不出来,因为他身着一袭玄衣。 马倒下时,上官凝已经安然无恙地站到了地面上。 薄野琊也下了马。 许多侍从赶来收拾残局。 “如果不是我,你打算如何驯服它呢?和它讲道理吗?” “我只想驯服它,没想杀掉它。” “当你无法驯服它时,最好杀掉它。” 上官凝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 “或者,你跳下马来,我可以保你平安,那马也不会有事。” 但是在上官凝心中,她独有的骄傲不允许她接受这略带讽刺的“帮助”。就像快饿死的乞人也不食嗟来之食。 上官凝只一句“谢殿下”,随后不语。 到了众人面前,皇后娘娘担心地拉起上官凝的手,仔细地打量着她,两位夫人更是怜惜地看着她,其余人的目光自然也聚集在她身上。 “娘娘不用担心,臣女没有大碍”上官凝语气平静。 “那就好 ,去换身干净的衣物吧。”皇后娘娘松了一口气。 “比试结果呢?谁射得更多?”这是上官凝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了。 “先去换衣服吧,这比试也不完整,胜负也” 上官朔话还未说完,上官凝便打断了他:“赢便是赢,输便是输。”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薄野琊眼中第一次向女子投来些许赞赏的目光,随后又融化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侍者前来禀报:“太子殿下50箭,上官小姐49箭。” 众人心中皆是唏嘘,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倒是上官凝开了口:“太子殿下赢了,臣女即差人将琴送往东宫。”语气即冷,和她平时的语气大不相同。 “不必,胜之不武”薄野琊道。 “公平的比试,大家都见证着,何来胜之不武一说。” “殿下是因为没能完整比试一株香的时间而有所顾虑吗?大可不必。”上官凝接着说。 虽然不知道妹妹这反常的话语是为何,但上官朔想:这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帮着妹妹说话:“殿下若不收下琴,倒显得凝儿输不起。若殿下有所顾虑 ,那满足她一个请求如何?” “皇兄,你就收下琴吧”薄野琛也帮忙打圆场。 皇后娘娘对薄野琊点点头,表示认可。 “你想要什么?” “恳请殿下将那受伤的马儿赐予臣女” “那马不死也丢半条命,不如我赐予你那匹健康的汗血宝马吧。” “臣女只想要那匹马,我相信它可以痊愈。” “随你吧”薄野琊算是妥协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快去换衣服吧”皇后娘娘催促道。 “快去吧,凝儿”太夫人和蔼地说。 换衣的路上,上官凝和薄野琊一起走了一段路。 “其实你有机会让这场比试作罢,你就可以保住那停云琴了。” “我说过,输了就是输了,即使我再钟爱那琴,我也不会占为己有” “可惜了,那琴——你怕是还没有仔细看过吧” 他在嘲讽我?上官凝的心中又升起一丝怒气:“怎么感觉你老是要和我作对” 上官凝的脸蛋红扑扑的,嘟嘟的嘴巴和质问的神情显得十分可爱。 薄野琊笑得很邪魅,未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了。 呵呵,我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薄野琊——太子殿下,我上官凝和你杠上了。上官凝愤愤地想。 一行人和薄野琊回了东宫议事。皇后娘娘,两位夫人和上官凝回了栖凤宫。 午膳时分,那炙兔肉颇受好评。特别是皇后娘娘,钟爱极了,夸了又夸,两位夫人也随声附和。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上官凝今日比试输掉一事,美味的炙兔肉和精妙的箭术一直是大家绕不开的话题。 上官凝看着那兔肉,便想起薄野琊来,大家一直夸赞兔肉和自己的箭术,便迫使她反反复复回忆从昨天到今天和薄野琊有关的每句话,每件事。他的语气,神情反复烙印在上官凝心中。 午膳后,上官凝完全无心和长辈们一起谈话,敷衍了一会儿 ,便借机去御花园转转。 不愧是皇家花园,布局精妙的亭台楼阁与悉心培育奇花异草充盈着眼帘。无论从哪个角落观察,都有独具风格的诗情画意。 上官凝心中颇不宁静,无精打采地走在曲径通幽的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 “小姐,别闷闷不乐了,这御花园那么大,风景甚美,好玩儿的也多。”月舞安慰道。 “没意思,我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是一样的无趣。”上官凝说着嘟了嘟嘴。 “小姐莫恼,待公子生日时,可让他以生辰礼物之名再从太子那把那停云琴要来,公子再送给你不就好了吗?”清弄也试着安慰自家小姐。 “那得多厚脸皮呀!” “而且,我最气的是薄野琊,他明里暗里对我的嘲讽。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挫挫他的威风。”上官凝接着说。 “这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孤傲,不喜任何人质疑,他挑战他,更别说和他唱反调了。小姐你” “那又怎样,他被我上官凝盯上,谁怕谁啊?”上官凝打断月舞的话,骄傲地说道。 “小姐,你是又有什么主意了吗?”清弄好奇地探着脑袋问。 “嘿嘿——”上官凝笑了笑 “没有”她干脆地说。 弯曲的小道走起来颇有趣味,没想到穿过假山便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活水清汩的碧潭像碧绿的玉石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清透。 “进宫这么对此,我怎么从未到过此处,倒挺别致。” 一个宫女上前回话:“这是陛下命人新修的,另有一亭翼然临于潭上,太子殿下亲笔赐名,叫静心亭。” “此处确实静心,但静心亭,这名字未免俗气” “俗气?上官凝,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取的名字,亲自题写的文字,你敢说俗气,好大的胆子。”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奴婢见过禧川郡主”众婢女皆行礼道。 一个身着桃红如意云纹捻金银丝绣织锦缎百花曳地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头上的赤金步摇发出略显杂乱的声音。 上官凝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心想:我心里正恼呢,这蠢货又要来找我的不痛快吗。 “大胆,见到本郡主还不参拜”禧川郡主趾高气昂地说道。 “陛下曾说,我出生名门望族,身份贵重不逊郡主。退一万步说,你是郡主,我亦是郡主,我为何要向你行礼。”上官凝语气中掺杂着不屑,但看来仍是平静端庄的模样。 “陛下和你客气,你还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啊!”禧川郡主的嚣张气焰不减。 “陛下一字千金,岂有戏言,你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不知他如何罚你” “别老拿陛下压我,我爷爷是陛下的叔父,我姨母是淑妃娘娘,我也是姓薄野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呵,你爷爷确实是朝中贤臣,刚正不阿,为人宽厚,可惜离世得早,不然你若在他身边教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嚣张跋扈,惹人讨厌。” “好你个上官凝,我要去姨母那儿告你” “哦,对了,你这盛气凌人的毛病倒是和你那姨母一般。就算你告诉她又怎样,皇后娘娘疼惜我,自会护着我的。是皇后大还是妃子大呢?”上官凝语气依然平静。 禧川郡主一时无语,只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恨不得马上把上官凝生吞活剥了。 上官凝看她这样子,喜从心生,顷刻笑眼盈盈。她闲庭信步,向潭中的静心亭走去。 一条平直的窄道连接岸边与静心亭。这窄道还是竹子制成,与周边的修竹甚是相称。而且它没有扶手,像浮在空中的竹筏,让过道的人更好体验此趣味。 看着上官凝向前走去,禧川郡主心生一计。 “哎呀,好妹妹,我和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说着,她上前向上官凝走去。 上官凝稍显疑惑地转过头来,这是唱的哪出? “走,我们一起去亭中坐坐”,禧川郡主主动挽起上官凝的手。 “郡主客气了,我和你也不熟”说着,上官凝要挣脱她。 不料,她挽得更紧了。 “别这么小气嘛,给你说个秘密,我从我姨母那儿知道的,怎么样?” “没兴趣” “和太子殿下有关哦”禧川郡主堆满笑容的脸看不出她的意图。 “哦~”上官凝有点兴趣,“你说” “你可知道宰相家的安小姐?” “安绮之,雍都有名的才女。” “就是她,她可是宰相大人的独女,从小就跟着宰相大人读书,习字。她聪慧贤良,没有人不夸赞的。” “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有意让她做太子妃!” “真的?” “当然,那日安小姐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皇后笑着直夸她。后有人提到,太子殿下博学多才,只有安小姐的学识才配得上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姨母在场,她亲口告诉我的” “安绮之”上官凝脑子努力回想这位小姐的容貌,想得出了神。 忽然,上官凝一脚踩下,不料脚下那竹子竟然断开了。上官凝努力想保持平衡,不料禧川郡主借势轻推了一下她。 “哎呀,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禧川郡主装模装样。 上官凝知道了她的把戏,也抓着她不放。两人竟一起落入了碧潭中。 恰好禧川郡主的衣裙繁琐,浸水之后极重,使她几乎沉在水中,加上她不会游泳,像只疯狗在水中乱动。 “小心,郡主,我来救你。”会游泳的上官凝游了过去。 “哎呀!”上官凝故作姿态,竟扑在了禧川郡主身上,将她整个人浸在水中。 “上官小姐,快些让开,我家郡主不会憋气”禧川郡主的侍女粉格在岸上喊道。 “谁生来就会憋气呀,要多练练。”上官凝笑道。 但她还是放开了禧川郡主,这时,侍女已经叫了最近的侍卫来救人。 上官凝自己游上了岸去,清弄和月舞连忙给小姐整理仪容。 “呸”被救上岸的禧川郡主吐出刚刚吃到嘴里的水草,还连忙吐了不少水。 “好你个上官凝,你是故意的” “薄野亭,你才是故意的吧。用所谓的秘密分散我的注意力,把我引到这有安全隐患的地方,一脚踩下,立刻跌入水中。” “你凭什么认定我提前知道这会塌,我要告诉父王和姨母,让他们惩治你。” “那我只好如实禀报:禧川郡主如何恶毒的心肠,在水中扑腾的惨样,还有被侍卫们救起来的肌肤之亲。” “消息总是不胫而走的,不知传遍雍都,你是否还有脸做人?”上官凝抛给禧川郡主一个明媚的眼神。 “你要记住,我们两个在这相遇,想要一起在静心亭下棋。不料这竹桥不稳,我们一起掉入潭中。但是我勇气可嘉,我在水中毫发无损,还救起了落水的你。”上官凝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呜呜呜~”禧川郡主哭了好一会儿,侍女怎么劝也劝不住。 回栖凤宫路上。 “明明全是那禧川郡主的错,小姐为何要编造一个‘和谐’的故事?” “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她提前知道我走的那儿会踩空。再者,议论太子殿下的婚事终归是失礼的。还有,万一她真说了我故意把她按在水里的事情,她那护短的父亲肯定会找上官家的麻烦,最后父亲惩罚的是我呀!” “但小姐终究是被她害的才会跌入水中,着凉了可怎么好!”月舞担心道。 “别小看你家小姐,我身体没那么弱。倒是希望禧川郡主可以得点风寒什么的,短时间内看不到她才好,眼不见为净。”上官凝开心地笑了。 回到栖凤宫,众人看见落汤鸡似的上官凝都很惊讶,连忙让她去换了干净的衣裳。 换好衣裳后,几人关切地问上官凝落水的原由,一旁的月舞和清弄便照着上官凝编的故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众人只是担心,也没有质疑故事的真实性。 东宫,五人已议事完毕,在偏殿饮茶。 “今天可真怪,上官凝居然主动让出了停云琴,她难道”周尔霖一边吃蜜饯莱阳梨糕,一边说着。 “让?”薄野琊抛去一个冰冷的眼神。 周尔霖立刻闭了嘴。 “什么叫让啊,太子殿下的骑射本就无人能敌。”付介帮忙打圆场。 “是是是,无人能敌。”周尔霖点头道。 “可我妹妹也不差,若非那马出了问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一旁的上官朔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轻飘飘地说。 “你妹妹傲气十足,平时习惯了把人拿捏,今日倒是表现得十分温顺。”薄野琊平静地说道。 “温顺?呵,她怕是憋着什么大主意呢,你要小心了。别中了她的圈套。”上官朔好心提醒。 这时,从栖凤宫来的上官夫人贴身侍女钰汝来了。 她恭敬地跪下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琛王殿下,见过各位公子。” “嗯”薄野琊喉咙发出这一轻声,便是许可她起来了。 她转而面向上官朔:“公子,夫人差奴婢来问您,议事是否完毕,可否随夫人小姐们一起回府。” “此时便回府了?何故?” “这小姐落了水,夫人忧心,便向皇后娘娘告辞,带小姐回府休息。” “凝儿怎会落水,是否严重?”上官朔关切地问道。 “小姐现下已无大碍。侍奉的婢女说,是小姐和禧川郡主要一同到静心亭上下棋,不料两人不小心跌入水中。” “不小心?”薄野琛重复道。 “呵呵,凝儿和禧川郡主要一起下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只有周尔霖迷迷糊糊的样子,却又不敢多问,甚是好笑。 “看来今日静心亭景色甚美,可惜啊,错过了。”薄野琊略调侃道。 “皇兄,十日后奉英侯府的太夫人七十寿辰,想必那日府上风景更甚。”薄野琛说道。 “对对对,奉英侯府的园子是出了名的,那布局都是请了江南的园林大师设计的。”周尔霖来了兴致。 “莫非两位殿下也要去这种场合?”付介开了口。 “奉英侯夫人和母后是表亲,故特命我们兄弟去贺寿。”薄野琛解释道。 “上官朔告退。” 于是上官一家人一起回府了。 晚上,长梧阁内。 上官凝还在小花园的秋千上闲坐。 “发什么呆呢?这蜜饯菱角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上官朔看了看一旁石桌上的糕点说道。 “哥哥”上官凝的声音糯糯的。她裹着鹅黄色的小毛毯,探出脑袋来看着哥哥,像一只受委屈的小猫咪。 “姜汤喝了?” “早就喝了” “凝儿何故如此闷闷不乐?”上官朔命侍女拿来椅子,与上官凝对面而坐。 “说不清楚” “因为失去了停云琴?因为掉进了水潭里?” “是,也不完全是。就有人挫了我的傲气,我感受到了无能为力。还有,禧川郡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找我麻烦。” “薄野琊这个人,我最是了解了。出生后便被封为太子,从小到大被陛下和皇后娘娘严格管教。作为日后经世济民的天子,他亦严格要求自己,喜怒不形于色,总想着让人屈服于他的眼神之下,受他管理。凝儿想要和他硬碰硬,傲对傲,还要多修炼。” “至于禧川郡主”上官朔接着说。“凝儿是我们上官家的掌上明珠,你一出生便获得了别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东西。你聪慧伶俐,被很多人喜爱,便有那不省心的人嫉妒你,加害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是小时候好,什么都不用管”上官凝脚尖点地,缓缓地荡起秋千。 “长大也不是什么坏事,心智更加成熟,脚步更加坚定,眼界更加开阔。你呀,只管玩儿去,偌大的雍都城随你去。” 上官凝来了劲儿,闪亮着清澈的双眸说:“我要和哥哥一起,像父亲一样,像上官家的祖祖辈辈一样,镇守边疆,保家卫国!” “边塞的诗我读了好多,可是我从来没有去看过。大漠孤烟到底是如何地直,长河落日到底是如何地圆?” “你以后会看到的。”上官朔不忍戳穿妹妹的梦,笑着对他说。 “哥哥推我,哥哥推我”上官凝摇动身体,慢慢荡起秋千。 “好”上官朔宠溺地说。顺势站了起来,走到妹妹身后。 侍女撤去了放在前面的刚刚上官朔坐过的椅子。 没有了阻挡,上官朔在身后推起了妹妹。 “高些,再高些。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啊,哥哥。边塞地广人稀,跑起马来必定痛快。我要骑着我的蒙幸在那里自由自在地奔驰” “自由自在”上官朔喃喃道。 东宫。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龙涎香的气味蔓延,华丽的宫灯高悬。 两旁的宫女拉开帷帘,刚沐浴更衣的男子缓缓走进殿内。明黄的绸缎顺滑,向下的垂感更显男子身材的颀伟。仍有水滴从发尖滴下,浸透胸前一点点衣物,贴着他匀称的肌肉。 “殿下,这停云琴已搬进您的寝殿。”出元恭敬地说道。 太子稍一挥手,其他人便都退下了。 他走到琴边,轻轻拨弄一根琴弦,那音色极清,他轻轻一笑。 然后他平心静气地抚了一曲《阳春白雪》。 第二章 霁都 刚入秋,巳时,阳光正好,不燥热。 长梧阁的后院内,几个小姐正在小聚。 坐在亭中品茶的小姐一身烟笼梅花百水裙,袖口绣着精致的金丝蝴蝶。她面容端正,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她是苏太师的女儿苏嘉仪。 “凝儿,你新得的好茶?”小姐的语气宁静温柔。 “前几日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她赏赐了这茶,说是蜀中新进贡的青城绿芽。”上官凝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回答道。 “茶与茶不都一样嘛,能解渴便是了”正在小池塘里钓鱼的冯相相豪爽地回应。她此刻挽了衣袖,拿着鱼竿,大部分时间紧盯着鱼钩入水处。 “你可别说话了吧,鱼都被你吓跑了,哈哈哈”周灵儿娇滴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此刻不再注意那些奇花异草,转而走到冯相相身旁,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鱼竿,看了看池塘,又看了看冯相相。叹气道:“莫说钓鱼了,怕是一个小虾也捞不着吧,那边的烤鱼都要好了,你的鱼呢?” “别打击人家啦,鱼钓不到,虾也莫想捞到。我这塘中根本没有虾呀!”上官凝调侃道。 苏嘉仪故作疑惑:“咦~刚刚是谁说钓不到鱼就不吃烤鱼了?” “哼,你们都打趣我,钓不到鱼又如何,我不钓了。钓鱼无聊死了,一直坐着,不如骑马射箭来着痛快!”冯相相扔下了手中的鱼竿。 “这算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上官凝环顾众人,打趣地说到。 哈哈哈,三人都笑了起来,独冯相相恼怒的样子,要过来收拾上官凝。 “唉唉唉,别别别”上官凝边笑边跑着,她和冯相相围着秋千追逐,打闹得正欢。 “小姐们,烤食已经好了。”月舞行礼后对着诸位小姐说道。 “别闹了,填肚子去吧。”上官凝拉着冯相相朝旁边的户外餐桌走去。 小姐们都就座用餐,侍女们在一旁侍候。 “相相,你刚刚不是说钓鱼没有骑马好玩吗?听说太子殿下赏赐了凝儿一匹汗血宝马,让她骑出来给我们开开眼。下午一起去南郊策马!”周灵儿略显兴奋。 冯相相一时来了兴致,却又垂下头去,说:“你们不知道,我父亲罚我禁闭来着,是我母亲求情,才让我今天能到凝儿的院子里和大家谈笑。我哪里还有胆子跑去南郊策马呢?” “你又干了什么惹你父亲气恼?”苏嘉仪话语依旧温柔体贴。 “我没有干什么,只是父亲嫌我温书习字太过懈怠。”冯相相顿了顿,继续说:“今天没有福分摸摸那汗血宝马了。” “本来你也看不到的。它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要奢求它跑呢?”上官凝神情无语。 “嗯?快说说,怎么回事?”冯相相和周灵儿不约而同地问道。 上官凝无奈,对着众人讲述了那日的情形。 “哈哈哈哈,你上官凝也有今天。看你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只敢在我们面前摆威风吗?”周灵儿捧腹大笑。 上官凝辩解道:“当时那么多人在呢!我哪儿敢丢太子的面子。还有,我哪里对你们摆威风了,我对你们和蔼可亲好吧!” “你何必留下那马,既不能骑,还要花费心力养着。”冯相相建议道。 “你是该多读书静心了。太子殿下赏赐之物岂能不好好养着。”苏嘉仪说道。 冯相相叹气:“凝儿,你当时就不应该讨要这匹马,要其他赏赐多好啊!” 周灵儿也点点头。 “他当时说这马不能控制,就应杀掉。可我偏要和他唱反调,我就要养着。” “在太子殿下面前你还是那个傲气十足的上官凝啊!”苏嘉仪听了上官凝方才的话,笑了笑说道。 “可下午不骑马,去干嘛呢?”周灵儿发问了。 “过几日不是奉英侯府太夫人的寿辰吗?我们借采购礼物之名在雍州城里转转好了。”上官凝提议道。 冯相相不假思索道:“好啊好啊。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 “那对你父母怎么说?”苏嘉仪对冯相相问道。 周灵儿想了想:“有什么好说的呀。看在我们几个的面子上,苏太傅和夫人应该不会怪罪于你的。”她继续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就算他们怪罪,我们一定会在你挨打之前赶到你府中救你的。” “是了是了,不用你请救兵,我们自去救你”上官凝跟着打趣道。 “就这么定了,嘿嘿”冯相相傻笑 “嘿嘿,你笑得像个傻子”上官凝学着冯相相的样子。 “嘿嘿,你们两个傻子”周灵儿学着上官凝笑道。 “呵呵,三个傻子”苏嘉仪掩面而笑。 下午,雍都城。 彧朝是默认的天下大国之首,雍都城作为彧朝的都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豪奢万家,百姓康裕。同时,雍都开明,欢迎各国各族旅人,因此有奇装异服的外族人走在大街上也不足为奇。 几位小姐的打扮都比平时低调,随从也遣散不少,每人只留一个贴身侍女。 苏嘉仪先问众人:“去哪儿挑选寿礼?” “到这儿选什么寿礼呀!到府里宝库中慢慢选。现在,只管玩儿去!”冯相相蹦蹦跳跳地像个小兔子。 “她是几辈子没出门了!就像饿了十天半月的猛虎突然找到了猎物。”上官凝挽着苏嘉仪的手说道。 “上官凝,还说我呢,你什么时候被上官将军关禁闭你就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说完冯相相对着上官凝做了个鬼脸。 “听说南街上新开了一家扇子铺,店名叫做《风度》。看看去,看看去。”周灵儿拉着冯相相,后面跟着上官凝和苏嘉仪。 大街上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人群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总不散去。 店门口不大,走进去却十分宽广,各类扇子应有尽有。羽扇,团扇,遍扇,折扇,掌扇,全竹的,冰玉的,刺绣的 “这把骨扇样式倒是不俗,而且手柄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苏嘉仪拿起一把心仪的扇子,仔细端详。 冯相相和周凝儿一时也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 上官凝四处看看,便往里走,看到楼梯间摆放的羽扇,制作精美,足有约三分之一个人大小,便想拿起来仔细看看。 “小姐当心,这扇子全由经过仔细挑选的真孔雀的羽毛手工制作而成,全雍都城只此一把出售。”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 “多少钱?”上官凝问道。 “十两黄金,若小姐要买,小的这就帮你包起来。”小二保持着笑脸,恭敬地说道。 “好~”上官凝话还没有说完。 一个男声打断了她:“二十两黄金,这羽扇我要了。” 转过头去,走来的是一个外族打扮的男子,衣服料子看起来华丽。他身材匀称,脊背挺直,走起路来让人想起两个字“纨绔”。 “啊,公子此言当真”小二明眼可见地眼中放光。 “阿晨,给钱”。在男子的命令下,他身后跟着的六个随从中衣着打扮最好的一个上前取出了钱袋。 “慢着,这羽扇是我先要买的,先来后到,公子自重。” “你给钱了吗?没给就是没买,你没买我就可以买。”说着他从阿晨手中拿过钱袋,想要给钱。 “呵”上官凝撇了撇嘴。“三十两黄金,我买。” 那男子略惊讶地看着上官凝。小二则一脸不知所措。 “四十两” “五十两”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店里顾客的关注。”几十双眼睛看着这一幕。 看着人越来越多,上官凝嘴角一抹不经意的微笑。 “二百两” “我二百五。”男子志在必得地大声说。 驻足的顾客有的掩面大笑,有的直接捧腹大笑。 男子和随从还一脸茫然。 “二百五,这扇子让给你了,不用谢。”上官凝放肆地笑了。这话引得看热闹的人新一阵欢声笑语的浪潮。 男子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群嘲,连忙想要拉住沿着楼梯向二楼去的上官凝。 “公子,这扇子”小二哀求的眼神盯着男子。 “阿晨,给钱” “公子,真就二百五十两买这么一把扇子?”阿晨急问道。 “公子可要食言,这么多人看着呢”上官凝居高临下,看了看众人,又把视线转移到男子身上。 看热闹的人们都开始起哄,场面空前热闹。 “给 我有的是钱。”他对阿晨命令道,男子的脸已经被这氛围染得稍红。 阿晨给了钱,然后和随从们驱散了看热闹的人们。 上官凝继续向二楼走去。 二楼的人极少,一个穿着朴素无华却淡雅宁静的女子走了过来。 “小姐,这二楼都是根据名家作画,请技艺精湛的绣娘和工匠做的扇子,一般都需要预定,价格不菲。那里有些仅供参观的画作和成品,小姐可随我去看看。”女子极其专业的语气更令她看起来不凡。 阿晨在紧跟上来的男子耳边说话:“世子,属下打听了一下,二百五是骂人的话,相当于傻子的意思。” 男子听后转向上官凝,像小孩子一样气坏的脸,他对这位女子充满了兴趣,想着如何让她出丑。 “这些扇子做工精细,构图讲究,是极好的”上官凝夸赞道。 前面有一把苔绿色刺绣团扇,绣着一幅“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画作。 上官凝看起来极为喜爱,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是双面蜀绣,在一块底面上绣制,但两面有不同的图案。还有这月亮是用特制的丝线绣制而成,在阳光下看此扇,明月就像会散出光亮。”女子介绍到。 那男子也看得出了神,脸上早已没有了怒色。 “这扇”上官凝刚开口。 男子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抢着说:“多少钱,我买了。” “非卖品”女子对男子说道,丝毫不为钱财所动。 “呵呵”上官凝不知是从喉咙还是鼻腔发出这嘲讽的声音。 再往前走,上官凝被一幅挂画吸引。 “这可是季适先生的《双鹤图》?”上官凝对着女子问道。 “姑娘好眼力,正是季适先生名满天下的《双鹤图》” “不是说这幅图现被存在宫中吗?”男子疑惑道。 “公子说的是,这幅只是赝品,并非真迹。” 上官凝看了看男子,说:“看你外族打扮,还以为你一窍不通呢,竟认得季适。” 男子扬起头来,说:“季适先生才华横溢,画作精妙,可惜你们彧朝人有眼无珠,竟冤枉了他,还将他处以黥刑。他悲愤交加,发誓永不回彧朝,在黎戎继续生活,与当地人相处得其乐融融,并画了许多黎戎美景。” “你来自黎戎?”上官凝问道。 “是。”男子语言间流露出骄傲的神情。 上官凝默了默,说:“季适先生受人嫉妒,遭人冤枉,实是不幸。他能被黎戎人铭记,美名传回彧朝,名满天下,也算弥补。” “季适先生一生坎坷,却不屈不挠,他的精神品格也为他的画作添彩。” “可惜他离世得早,我尚未出生,不然,我定要亲眼见见他。”男子憧憬道。 上官凝仔细端详这个男子,俊秀的脸庞和结实的身躯反差稍显稚嫩的形象。 上官凝再踱步了一会儿,便想离开。她们问身边跟着的清弄:“苏姐姐,相相和灵儿呢?” “回小姐,冯小姐和周小姐说她们到处逛去了,晚些在繁楼的老地方见。至于苏小姐,奴婢未曾见到。” “说好一起逛街,倒把我一个人落下了,罢了,我一个人玩。”说着,上官凝和清弄一前一后走出了扇子铺。 上官凝四处逛着,看看琉璃瓶,选选玉石,尝尝美食,走走停停。后面都跟着一个人——刚刚的外族男子。 “小姐,他一直跟着咱们呢!”清弄警惕地说。 “那就甩掉他,听说游嬉馆有个新游戏,几十面大铜镜立成小道,能走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小姐是想” “看那二百五傻傻的样子,怎么可能走出去,等他还在转悠,我们早溜了。”上官凝想到这儿,忍俊不禁。 游嬉馆,一个大型游乐场所,无论认识或者陌生,可以比赛包括但不限于投壶,射箭,捶丸,飞花令等项目。通常赢者获奖品,输者付钱给场馆。 新设计的项目是铜镜迷宫,至今仅有三人在规定时间内成功走出,获得了特制金坠的大奖。 “下一批挑战者”一精神矍铄的老翁主持着这个游戏。 上官凝走了过去。 “姑娘可考虑清楚,输了可是要给钱的。这项目开设至今还未有女子顺利走出呢。”老翁捋了捋胡子笑道,说是规劝,话中却带嘲讽。 “是吗?那我便将是第一个顺利走出的女子。” 在外看热闹的人皆在交头接耳地讨论。 “姑娘,好样的。”纷杂的声音中有这几声坚毅。 那个外族男子也报了名,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他们进入了铜镜迷宫。 刚开始还好,多走几步,看着四周全是自己的人像,眼睛不妨晕乎,心中不妨焦灼,再走几步,以为是路,实则是铜镜,一头撞了上去,但其他人无暇顾及,自己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出口。 上官凝出身武将世家,自小被教育遇事沉着冷静,虽然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感觉,但遇事自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她静下心来,双手并用,抚摸四周,区别是镜是路,并仔细观察对比看到的图案,加快游戏脚步。 不一会儿,上官凝便甩掉了同行的人。 走着走着,上官凝通过四周的镜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外族男子。她加紧了寻找出路的步伐,却不小心撞到了铜镜上。 “哈哈哈,姑娘才是担得起二百五的称号。男子肆无忌惮地笑了。” “你不会撞镜子吗?别五点十步笑百步。”上官凝翻了个白眼。 “我聪明绝顶,这小小迷宫能奈我何?”说着,男子朝左边的上官凝走去,却撞到了镜子。 “二百五,我在右边。”上官凝笑着,然后找到路离开了男子的视野。 男子微撅撅嘴,“哼!看谁先走出去。” 上官凝的目的是甩掉这个不认识的跟屁虫,于是每次转弯发现那个男子时,都选择了绕路。 她神态自若地走出迷宫,以为自己获得了第一名的桂冠,但是她的笑容僵了僵,因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个跟屁虫。 在看热闹人的掌声中,那个老翁扯着嗓子说:“还有这位姑娘,恭喜恭喜。那么按照鄙店的规矩,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可以各获得金吊坠一枚。” “哇偶”人群中的欢呼和上官凝的无语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姐,您的吊坠,恭喜恭喜”老翁呈上奖品。 看到举着吊坠的他在人群前欢呼雀跃,上官凝勉强对着人群挤出一个笑脸。她暗示清弄收下了吊坠就要离开,却被老翁喊住。 “姑娘莫走,赢了奖品就为本店做一下宣传吧。”老翁一脸笑意。 还请公子和姑娘留下自己的墨宝,也给后来挑战的人传授点经验吧。 “对啊,传授经验”人群中传来赞同的声音。 两人被安排在一张檀木长桌上写字,互相都可以看到对方写的内容。 上官凝书法精妙,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啊!”人群中投来赞赏的目光。 再看看那男子,额书法似九岁孩童,众人都不好评判。 “公子一身外族打扮,客从远方来,这字已然很好了啊!”老翁忙着打圆场。 上官凝注意到他的署名——季都。 男子也注意到她的——尚凝。 “尚小姐,失礼了”那男子笑着向上官凝点点头。 “季公子,幸会”上官凝嘴角一个不知意味的微笑。 结束了游嬉馆的较量,上官凝继续随心所欲的闲逛,可是一想到背后一直有人跟随,如鲠在喉。 她忽然停下,对着身后的男子道:“公子看起来眉清目秀,做事应光明磊落,为何行跟踪尾随之苟事。” “小姐凭什么认为在下在尾随?我来自外邦,初到雍都,只知这都市繁华,却不知如何逛起,小姐看起来是土生土长的雍都人,不知可否带在下领略这街市风光。” “不可,别跟着我,很败人兴致,知道吗?”上官凝继续往前走,他和随从仍是跟从。 “公子意欲何为?” “小姐连蒙带骗,让我花费二百五十两黄金买一把扇子,我心中很不痛快,我想,小姐应尝尝我心中滋味。” “我怎么蒙骗你了?而且,你不是很有钱吗?这点小钱算的了什么?”上官凝反问道。 他忽然想起了平时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来自父亲的谆谆教导,说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即使我腰缠万贯,这些钱财也是我的祖祖辈辈一分一厘攒来的,我父亲平时教诲我要勤俭节约,如此挥霍,我亦心痛。” “令尊很有远见,那他没有告诉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你愿意被人跟着吗?你愿意被人死缠烂打吗?” “我哪里死缠烂打了,我没有逛街的权利吗?” “没有死缠烂打?那请阁下离我远些!” “我就不”男子还做了个鬼脸。后面的侍从也是一脸傲气,把头抬得高高的。 上官凝一时无语。 前面人群中传来吵闹声,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救命啊,救命啊,还我公道”妇人撕心裂肺地哀嚎和着女孩凄厉又虚弱的哭声揪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两行人闻声也赶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只见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场地中间,瘫坐着相拥而泣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清秀姑娘,她们脸部和衣服皆沾染不少泥土灰尘,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那妇人的手肘部最为严重,本就粗糙的皮肤中央血肉模糊。 再看站在他旁边的满脸横肉,目光猥琐又凶狠的男人,正指挥着他的家丁们去拖拽那两女子。还口中恶狠狠地说道:“这贼妇和贱婢偷盗我财物,死不足惜,还想着逃跑,看你们往哪儿跑。” 眼看那些家丁朝着自己过来,那两女子惊慌失措,看着围拢的人群,她们止不住地磕头。 那妇人扯着自己已然沙哑的嗓子恳求道:“求求各位救救我们母女,我们本是曹府的下人,家人已经为我们赎了身,脱了奴籍,本来要回归故乡。谁知曹公子看中了我女儿,要她做妾,还冤枉我们偷盗了他的玉佩,命令他的下人强行拖拽我们,还想害我性命。”说完泣不成声。 “岂有此理呀!”一围观男子愤愤道。并且要出手相救,却被一旁的人拉住。 “不要命了,那曹安分是出了名的狂妄,仗着曹家有钱,还有个做侍郎的叔叔撑腰,无法无天啊!”拉住他的人苦口婆心地说道,满脸无奈。 “唉!”那个想出手的路人甩了甩手,低下头去,无言。 看看围观众人,敢怒不敢言。 上官凝眼神中多了几分狠意。 “住手,你个目无纪法的狂徒。”众人被上官凝这一身坚定又清稚的女声吸引,皆被她望去。 曹安分那凶恶的眼神在看到上官凝后转为狂热猥琐:“哟!好漂亮的小妞”,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似的。 “那要不你和她一起给大爷做妾”,曹安分指了指在地上绝望的女孩,肆无忌惮地笑道。 本来上官凝还想说些什么,但现在她觉得没有必要为这个垃圾人浪费口水。 她看了看身后满脸关切的季都,对他说:“你的随从应该不是吃素的吧!把这个恶棍和他为虎作伥的家丁们制服了吧。” 季都看了看他,看了看悲惨的母女,挥手命令侍从照做。 曹安分和他的家丁太弱,三下五除二便被制服。 一时众人都觉得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哪儿来的贱婢,敢这样对大爷我,不想活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的叔叔是谁?”曹安分大吼道。 上官凝走近他,平静地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邪魅地笑了。 曹安分心中升起不知名的恐惧,额头渗出汗滴,他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说到:“你怎么看也是个正经的彧朝女子,那两个贱婢来自黎戎,心里脏的很。我和你是同族,你怎么帮着外族人来害我,你如何对得起生养你的彧朝天地。” “你心里才脏的很,扯什么彧朝黎戎。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坏人,你是彧朝的坏人,彧朝的败类,那母子俩被你迫害,凄惨不已。” “还有,黎戎早已归顺彧朝,是彧朝的附属国,你说这些话是要挑起两国纷争,引起祸事的。”上官凝补充道,她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炙热的目光。 季都听了她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暖意,他听说了好多黎戎人在彧朝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事情,心中不免把彧朝放在黎戎的对立面。但眼前这位仗义执言的小姐让他有不一样的感受。 “你,你又是什么好人吗?你敢命手下扣留我等,是无视律法,你想要定我的罪,你也配!”那曹安分啰啰嗦嗦。 “谁要定你的罪,我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上官凝对着曹安分,略显轻视地说道。 “把他们押到官府去”上官凝对押着曹安分等人的季都侍从吩咐道。而他们皆看了看季都,等待他的指令。 “一切听这位小姐安排”季都肯定道。 “公子,属下留下保护您吧!”阿晨恳求道。 “不必,去吧。”季都毫不犹豫。 他们先是震惊于自家主子的命令,然后欣然照做。 围观的人满脸安慰,拍手称快。一个妇人对上官凝道:“这位小姐,您侠肝义胆,令人佩服,可是这官府的刘大人是个官职为大,附庸强权的,不会真正为我等百姓申张正义,说不定还会连累小姐你呀!” “刘大人?”上官凝问道。 另一个围观的人解释道:“就是管辖南街地区的刘大人,刘正。” “哦,是吗?”上官凝意味深长地说到。 说罢,她随即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了然于心,扶着那母女俩,和阿晨等侍从一起押着曹安分等人向官府方向走去。 其余人看着这情景,也一一散去。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背后传来季都的声音。 上官凝转过头去,一双灵动的双眼对上男子的眼眸。问道:“我是什么人?” 季都楞了楞,深陷这双清澈的眼眸,俄顷回过神来,他避开了她的眼睛,语调活泼地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娇纵惯了的小姐,看不起别人,喜欢作弄别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现在发现你大义凛然,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又着和那些人不一样的眼界和心胸。” “但这些并不能改变我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脾性。” “那我们肯定能玩到一起,我也娇生惯养,目中无人。” “嗯?”上官凝咋舌。 “我初来乍到,要不你带我逛逛雍都吧?” “我们很熟吗?”说着,上官凝迈动了双脚。 季都跟上去,:“不打不相识,我们在扇子铺唇枪舌战,现在算是相识了吧。” “而且,你刚刚乐于助人,我十分佩服,你还为我黎戎说话,我很是感激。” “我刚刚只是就事论事,那曹安分恃强凌弱,自该受到惩罚。至于彧朝和黎戎现在本就是一体,言语分离两者,此举甚蠢。” “那,那因为你,我花了二百两黄金买把扇子,不心无愧疚吗?你带我逛街,我们之间的过往一笔勾销,怎么样?” “我不愧疚,我不带你逛,你能把我怎么样?” “嘿,你个油盐不进的” “油盐不进的什么?”上官凝停下脚步。 “没什么,没什么。” “切~,既然没什么那别跟着我了”上官凝挥了挥手。 “那我人生地不熟,我的侍从也不在身边,我”季都企图卖惨。 “你不会自己想办法嘛?” “我的办法就是请你这位美丽大方,善良可爱的小姐带我逛啊!” “呵呵”上官凝扑哧一笑。 “嘿嘿,交个朋友呗。” 上官凝顿了顿,说:“好吧,反正我一个人,逛起来也挺无聊的,我就勉为其难带上你吧。” “好呀好呀,你是我在彧朝的第一个朋友——尚凝小姐。” “你也是我的第一个黎戎朋友——季都公子。”上官凝笑笑。 “我们逛什么?”季都问道。 “既然你初到雍都,也不熟悉彧朝,那就带你看看那些彧朝有,而黎戎少见的物什吧。” “嗯”季都点点头。 “首先,去琉璃揽,这里面,琉璃盏,青花瓷,白玉瓷,五彩盖罐等等各种制作精细的陶瓷器,玻璃瓶肯定会叫你打开眼界。” “我黎戎颇爱黑陶,那些或雪白,或青绿,或五彩的器物确实少见。” “对了,你还可以亲自去体验一下如何做陶瓷。” “竟还有这等好事,待我给你做个好看的。”季都自信满满。 “别得意,没你想得简单,我还做不好一个呢!” “我若做出来,你怎么说?” “你若做得让我满意,我便赔你那二百五十两黄金。” “钱有什么意思。” “那你想要什么?” “一时想不好,再说吧。” 二人在这雍都城自由自在地闲逛,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商铺之间,体验着这雍都城的繁华热闹和市井气息。从午后的阳光携和风明媚到日落西山的落霞与孤鹜齐飞,两人有着欢快的记忆。 “然后去哪儿逛?”季都整个人还是那么精神。 “还逛啊?你不会累的吗?天黑了,去繁楼吧,你的侍从在那儿呢!” “你怎么知道?” “我的侍女清弄会带他们去的,而且我和我的几位好友约定在繁楼相见。” “原来如此,你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呀!”季都向上官凝投去赞赏的目光。 “应该说,是老天爷安排的,不过你如果认为我是老天爷,我完全不介意。”上官凝对他狡黠一笑。 季都看着她,也痴痴地笑了,这位小姐,和别人不一样。 还未走进繁楼,阿晨等随从便赶快回到了他们的公子身边。 “公子,属下不在之时,可有什么事?”阿晨关切道。 “无事,我难道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吗?瞎担心什么!”季都声音重了些。 “可惜公子没有亲自看看,那曹安分和他的爪牙捧着被打肿的脸磕头求饶的模样。”阿晨兴奋地说到。 “哦~,那刘正呢 ,不是说他是个不顾百姓的奸佞吗?”季都问道。 “那清弄姑娘和他秘密说了几句话,他吓得屁滚尿流,磕头求饶,怎么还敢包庇那曹安分。”阿晨继续在季都身边耳语。 季都看了看眼前精明伶俐的女子,她一边听着身旁侍女的报告,一边用狐狸一样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男子。 “走吧,我请公子”上官凝做出东道主的样子。 “走吧。”季都正要走。却被阿晨拦住。 “公子,这个时辰,您必须回驿馆了”阿晨对着季都作揖,语气坚定。 季都顿了顿,走去上官凝面前,遗憾地说到:“在下必须回驿馆,只有辜负小姐的好意了,为表歉意,这孔雀羽扇便送给小姐吧。” “来者是客,你我又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这羽扇,你自己留着吧。”上官凝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们黎戎人在马背上长大,在草原上生活,性格豪放,生性不拘。这羽扇一看就是文绉绉的人随身携带,还是送你更合适。”季都微笑道。 上官凝却收起了笑容,表情郑重。 “说到黎戎,别装了——霁都,黎戎世子。”上官凝此言一出。男子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男子的随从提高警惕,作拔剑的动作。 他们的神态动作尽收上官凝眼底,她挑了挑眉:“看来我说对了。” 男子向随从挥挥手,示意他们放下警惕,并问道 :“你怎么知道?” “逛个街身后跟一帮随从,衣着打扮皆是贵族中的精品,你有意无意在谈话中透露出的见解,还有你腰上这枚独一无二的黎戎王玉佩等等细节。” “好眼力!” “还有,你这名字取的,容易暴露身份 很蠢。” 霁都一时无语。 “作为朋友,我必须说,黎戎已经归附了彧朝,黎戎和彧朝不分彼此才能长期维护各自的繁荣昌盛。你既然是黎戎世子,未来的黎戎王,更应该牢记这一点。可是从你今天的话语行为中,透露出” “那你呢?你虽然衣着打扮低调,可是你的言行举止处处都透露出你的不简单。你有着非凡的见识和广阔的视野,你刚刚还议论朝廷大事。你的侍女几句话可以让一方官府的大人吓得跪地求饶,你——真的叫尚凝吗?” 两个人注视着对方,平静地交谈着。 “你猜。”上官凝嘴角上扬。 她继续说:“有缘再见,到时候我一定收下你的羽扇。”然后走进了繁楼。 霁都目视她走进楼中,喃喃道:尚凝,后会有期。然后和随从离开了。 回驿馆后,他命手下熟悉彧朝权贵家庭的官员查询了“尚凝”的真实身份。 到了雅间,冯相相,周灵儿,苏嘉仪三人已等候多时。 “你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冯相相吐槽道。 “你好意思数落我呢!说好了一起逛街,你们撇下我自个儿玩儿去了。哼”上官凝故作嗔怒。 “你也不是一个人呀,刚刚在楼下与你说话的是谁家公子,长得这般俊。”周灵儿飘来一颗八卦的心。 “他——从黎戎来,我新交的朋友。”上官凝平静地说。 “在扇子铺和你争羽扇的那位?”苏嘉仪还是仪态端庄地问道。 大家都看向苏嘉仪,上官凝略显惊讶:“苏姐姐当时在场吗?” “不用在场,扇子铺好多人在议论,我一听,这说的女子定是你。” “她们怎么说的,是不是说那女子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哈哈哈”冯相相还未说完,周灵儿和她一起大笑起来。 “你这嘴拙的丫头,她们议论我能言善辩,美若天仙还差不多”上官凝顺着她们的话往下说。 “你确实巧舌如簧,伶牙俐齿,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把树上的鸟给哄下来”周灵儿笑得放肆。 “哪儿有你们厉害,我说一句话,你们要损我两句,不理你们了”上官凝撇下眼帘,微撅双唇。 “好凝儿,别气恼,给你讲一件特有趣的事儿”冯相相神采飞扬。 “哦~”上官凝表示洗耳恭听,苏嘉仪也加入她们。 “猜猜我们今天遇到了谁?”周灵儿故意引起悬念。 “快说呀,还吊人胃口呢!” “王筱晴和成寻诺在绸缎庄因为一匹蜀锦吵的不可开交,你想想,两个名门贵女,大庭广众之下,这热闹难道不好笑吗?”周灵儿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我知道王筱晴是奉英侯府的幺女,那成寻诺是谁?”上官凝问道。 “她父亲前些日子才立了功,升了官,被调回京中,你不知道她也很正常。她以前住在常州,在常州的贵女中,默认她的身份最贵重,因此她也是个喜欢被捧着的,她说一,便不许别人说二。”冯相相兴奋地解释道。 “那可有趣了,那王筱晴也是个被家里宠惯的,这两个人吵起来真真是可惜了,我没有亲眼见识见识。”上官凝略表遗憾。 “过几天不是奉英侯府太夫人的寿辰嘛,成寻诺肯定会去的,到时候王筱晴作为主人家,不知道会不会让着成寻诺的小性子呢”苏嘉仪淡淡道。 “对呀,到时候又有好戏看了。”周灵儿点点头。 “你呀,永远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尖锐的问题。”上官凝对苏嘉仪抛去一个认可的目光。 “就是就是,苏姐姐看似温柔端庄,难为人却都是暗戳戳的,叫人更出气了。”冯相相附和。 上官凝听了这话想起了一个人——上官朔。对呀,自己哥哥不就是表面人畜无害,实则一百个心眼吗?这两个真配。 “不过,凝儿,那寿辰,禧川郡主定是要去的,听说你之前和她共同落入水中”苏嘉仪想起来。 “那禧川郡主和王筱晴关系还不错呢。唉,真搞不懂她们为什么和你作对,你明明那么好”冯相相对上官凝仗义直言。 “可能她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要所有人都对她低声下气,可我偏不。”上官凝猜测道。 “呵呵,郡主”凝儿,你的身份,就算说是位比公主也不为过。”周灵儿此话没错。 “因为上官家显赫,所以我父亲也要低调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上官凝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严格。 转而,上官凝说道:“她们到时候要是敢狼狈为奸,一起找我麻烦,我一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冯相相拍了拍胸脯说道。 “嗯嗯,为好朋友两肋插刀。”周灵儿满脸正直。 上官凝故作思考的样子,说:“嗯嗯,让她们插你两肋,然后她们闯下弥天大祸,你们同归于尽,这一招厉害!” “扑哧,哈哈哈”众人捧腹大笑,笑声如铃铛清脆,回响在雅间。 第三章 奉英侯府祝寿(一) 初秋专属的宁静与奉英侯府的热闹纷繁形成鲜明的对比。月余前起,上至奉英侯和夫人,下至所有丫鬟仆役,都在精心准备太夫人的寿宴。 上官凝和家人到的时候,奉英侯府的院子已经十分热闹,府中屋檐随处可见的红绸和宾客们洽谈的样子构成一幅充满生机的画卷。 奉英侯和夫人连忙过来迎接上官将军和夫人,并热情地寒暄几句。上官太夫人则表示要去和寿星老太太叙叙旧。 “府上的景色尚好,各位小姐公子请自行观赏。”奉英侯夫人招待道。 再看四周,确实很多和上官凝年纪相仿的公子小姐们在四周与人攀谈。当然,还是小姐们和自己的闺中好友一起,公子们和自己相熟的兄弟们一起。 “难得今日如此热闹!”上官凝感叹道。 “奉英侯和皇后母家是亲戚关系,连太子殿下和琛王殿下都会出席此次寿宴,谁还敢不给面子呢。”上官朔温柔地应和妹妹。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上官凝淡淡道。 “为什么?”上官朔期待着妹妹有什么小心思。 “因为我不想给他面子。”上官凝面不改色。 上官朔满含笑意,“哈哈哈,你呀。” “凝儿,这边,这边”寻着声音望去,冯相相正在向她招手,周灵儿和苏嘉仪正坐在一旁,看向上官凝的方向。 “哥哥,我去了”上官凝看了看哥哥。 “去吧,既然周灵儿在这,想必周尔霖也来了,我和他们谈话去。”上官朔给了妹妹一个肯定的眼神。 “怎么来得这样晚,我们在这好久了”周灵儿对走过来的上官凝说到。 “我起的晚了些,但是你们也来得忒早了。”上官凝解释道。 “她们怕错过好戏呀,结果都没见着王筱晴和成寻诺。”苏嘉仪大姐姐似的略显调侃的语气解释道。 “哦~所以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上官凝把声音拉得老长,古灵精怪地说道,顺便寻了面前喜欢的糕点品味起来。 苏嘉仪端详了上官凝好一会儿,赞赏地说道:“凝儿今日的打扮极好,乍一看又不扎眼,但是细看,这白玉兰散花锦衣边点缀的金线祥云十分精致。” 这话引得周灵儿和冯相相也仔细看着她。 “而且这衣服和头上的白玉镶红珊瑚珠双洁如意钗很搭配”冯相相点头称赞。 “还有这鞋子,前面鞋尖的珍珠上还垂下了金片流苏,这样式倒新鲜。” 上官凝略伸出了脚,展示自己的鞋子:“也算是我设计的吧,我也为你们订做了,匠人们还在赶制,过几日送到你们府上。” “嘻嘻”冯相相和周灵儿笑道。 苏嘉仪也莞尔一笑:“凝儿还有设计鞋子的本领呀。” “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上官凝顺势说道。 “那你可知为何今日奉英侯夫人安排大人们在室内交谈,而各位公子小姐都在院子里赏景?”周灵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为什么?”上官凝疑惑道。 “这奉英侯府的嫡长子王介庭到了议亲的年纪,当然是借此机会让公子小姐们相看啊!”周灵儿很懂的样子,得意地说道。 众人咋舌。 “小丫头,你好生八卦。”苏嘉仪也忍不住吐槽她。 “我这是消息灵通好吧,这王介庭也算是玉树临风,文采斐然,我还知道禧川郡主对他颇有好感。”周灵儿反驳道。 “这王筱晴本和禧川郡主是好友,看来以后可能是姑嫂关系了。”冯相相调侃。 “禧川郡主可不是个省心的,听说奉英侯太夫人不喜她的作风,会接受她这个孙媳吗?”上官凝说着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啊!”苏嘉仪示意众人。 望去,禧川郡主和一个衣着华丽,昂首挺胸,满脸傲气的女子出现在眼帘。奉英侯夫人和她女儿——终于露面的王筱晴一起迎上:“不知靖齐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周围的人给公主行礼后,公主和主人家送礼寒暄,一旁的禧川郡主左顾右盼,看见了坐在这边的上官凝,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容。 上官凝等人把一切看在眼里。 “禧川郡主这表情凝儿”周灵儿略显担心的看向上官凝。 “靖齐公主和奉英侯府无甚交情,多半是她撺掇着公主来的。”苏嘉仪语气肯定。 “她这是要请一尊佛来镇着我呢,打量着我只敢对她蛮横几分,不敢在公主面前放肆。”上官凝看穿了禧川郡主的心思。 “你该如何?”冯相相知道上官凝肯定有招。 “请一尊更大的佛不就好了,太子殿下不是会来嘛。”上官凝心中有了主意,依然一脸轻松的样子。 此时,王筱晴作为主人家带着公主和郡主两位贵客走向了上官凝她们这边。 两旁的贵女们皆起身行礼,公主没有让她们平身,而是举止端庄地走着,禧川郡主也只是往前走,好像目的地就是上官凝面前。 众贵女纷纷起身福礼。 公主等人走到上官凝面前,上官凝知道她们的来意不善,但还是像其他贵女一般规规矩矩地行礼。 公主先开口:“都不用拘礼了。”然后她难掩嘴角的笑容,得意洋洋地对上官凝说:“上官凝,好久不见你了,你好像礼数学得更周全了。” 上官凝心想:更周全?我礼数一向很周全的好吧。 “公主,想必上官小姐只对您礼数周全呢!”禧川郡主上前几步,走到公主身旁。 众贵女对禧川郡主福礼以示敬意,独上官凝不为所动。 “你为何不行礼?”公主对上官凝质问道。 “公主不知,那日禧川郡主落水,我舍身救了她,禧川郡主感念我的良善,竟说,我身份贵重如郡主,又救她一命,以后见到,便不必行礼了。”上官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何时说过”禧川郡主还未说完话。 上官凝便打断她:“禧川郡主莫不是忘了,不是我救了你,是谁救了你呢?” 禧川郡主想到是路过的侍卫们救了自己,名声不好,自不会承认。 “我那只是和你客气客气,郡主就是郡主,你一个臣女就只是臣女,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禧川郡主不怀好意。 “郡主,我不是把自己当回事,而是把您的金口玉言当回事呀,您好歹姓薄野,这,出尔反尔,岂不失了皇家脸面。”上官凝回怼。 禧川郡主脸色黑下来,公主见状,想帮着说话:“上官凝,你” 公主还未来得及说完话,便被上官凝故意拉高音量的声音打断:“拜见太子殿下,琛王殿下”。 众人皆注视着公主与上官凝这边,竟未发现两位殿下走了过来,现在皆拜倒行礼。 原来,两位殿下拒绝了奉英侯和众宾客在大堂交谈的邀请,执意到院中闲逛,看到这边“热闹”,又示意侍从不要通报,使在场众人惊讶于两位殿下的光临。 太子殿下示意众人平身。公主和郡主迎上去,觉得又有大人物帮自己撑腰了,那上官凝再嚣张,又怎么敢得罪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看谁敢放肆。”公主一脸扬眉吐气的样子。虽然靖齐公主和两位殿下非同母所出,但她作为最小的孩子,两位殿下待这位妹妹也算亲厚。 “谁敢对你放肆,你不要在这放肆才好。”太子淡淡的说,他知道这位妹妹的娇纵脾性。 公主得了这句警告,也不好多说,刚刚一点小事确实不足道。 “你自去和这些闺秀们一起,我和皇兄是不会在这儿陪你的。”琛王说到。 “哦~”公主显得比较失望。 两位殿下徐徐离去。 公主和郡主转过身来,上官凝却已不在原处。原来刚刚她拉着她的小姐妹们溜去看园子里的花儿了。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府里园丁精心培育的菊花——天鹅舞,复色菊,瑶台玉凤等等。 “此花以前倒没见过,花朵呈匙莲状,花瓣为白色,细看,这蕊边是泛着鹅黄的,很是独特。不知是何花?”苏嘉仪玉指指向一花,对其他三人疑惑道。 “确实独特,我也不知道这花的名字,呵呵~”冯相相笑得憨厚。 “你当然不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花儿呢?”周灵儿接上话茬。 “你不也一样嘛!”冯相相说完对周灵儿翻了个友善的白眼。 “呵呵”上官凝笑了。 冯相相和周灵儿都转过头看她,“那凝儿可识得这花?” “嗯~~”上官凝看着那花,久久不语。 “上官凝,你出自世家大族,连一朵花也不识得吗?”公主讥讽的声音逼近。 想是公主和郡主铁了心找上官凝麻烦,她带着众贵女来到这园子,也说要赏花。 上官凝等人福礼,公主这次倒没有纠结于这礼节问题。 “臣女愚笨,不如公主见多识广,敢问公主这是什么花呢?”上官凝看似恭敬的脸色中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公主瞬间变了脸色,“这~这是~” “公主莫非不知?”周灵儿灵魂发问。 “堂堂公主,天家贵女,难道要给你们回答这蠢问题吗?!”禧川郡主厉声道。 “蠢问题?可这是公主先发问的,难道郡主在嘲讽公主蠢吗?”上官凝伶牙俐齿。 公主回瞪了郡主一眼,郡主嚣张焰气尽散。 作为主人家的王筱晴连忙打圆场:“这是我家园丁新培育的菊花,外观大气独特,叫做瑶台玉凤的,可送给老人长辈,寓意祝福长寿。” “祝福长寿,正好今日太夫人大寿,这花正称呢。”这声音大气,语气舒缓,吐字清晰。 上官凝循声音看去,说话的女子仪态端庄,衣服首饰都大气得体,一副正儿八经大家闺秀的风范。 “安小姐说的是呀!” “此花应景,正对太夫人南山之寿。” 其他贵女这样赞论着,也算给了双方台阶下。公主和郡主的脸色明眼可见好转很多。 上官凝想起了那日禧川郡主的话,安绮之,宰相之女,未来太子妃? “那各位便好好赏花吧!”公主的话让上官凝回过神来。 众人都略散开去,或独自,或携友,在园子里边赏花边吟诗。 上官凝几个四处转转,越发觉得没趣。她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忽地一瞥,不远处的阁楼上,坐着几位贵人,或者说,那雷打不动的组合——太子殿下,琛王殿下,上官朔,周尔霖,付介。 呵,他们倒是比这园里的花儿更有趣,上官凝正想向阁楼走去。 “上官小姐要去哪儿,难道这奉英侯府的美景入不了你的眼。”挑刺的仍是禧川郡主。 当着众人的面,上官凝也不好说自己是去找以太子殿下为首的几位男子。她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说:“郡主说笑了,这奉英侯府的奇花异草啊,您都没有见过,何况我呢!” 禧川郡主听出这话中的嘲讽,怒色蔓延脸上。 上官凝接着说:“听闻府中新打造了月仗,手柄镶着玉石,久握手也不会生热,我只是想去见识见识,顺便看看别人玩步打球而已。” 上官凝走近几步,:“不曾想郡主对我如此关切,时时刻刻关注我要去哪儿,这是何意啊?” “我只是谁关切你,随便问问罢了。” “凝儿,不是要去看步打球吗?,走吧,我们一起。”苏嘉仪领着周灵儿和冯相相道。 一行人正要走,“步打球有什么好看的呀!要去就去打球!你不是要见识见识新打的月仗吗?”公主走了过来,吸引了几位贵女也一同凑过来。 “公主若是要打球,我等自当用心观摩您的英姿”上官凝回应。 “上官凝,你可是出自武将世家,步打球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而公主素来喜爱运动,对步打球也感兴趣,不如你们二人领队比赛一番。”禧川郡主展露笑颜说道。 “公主的球技自是比我好的,我就不贻笑大方了吧。”上官凝十分谦逊。 “你这是看不起我吗?我的球技,那是经过太子哥哥指点的。上官凝,你是不是不敢!本公主今天就要和你打球。”公主不容置喙的言语向上官凝压来。 激将法?威逼?不管怎样,比就比,难道上官凝会怕吗? 上官凝身子略向阁楼侧了侧,说道:“经太子殿下的指点?那输了岂不是连太子殿下的脸都丢了!公主可想好了?” “岂有此理,上官凝,别嚣张,看我不赢你!” “组队吧!公主”上官凝道。 上官凝自然和冯相相,周灵儿,苏嘉仪组队。 公主会找郡主,王筱晴。那还差一个人。 “公主,那成家小姐,父亲是曾驻守常州的将军,想必可助我们一臂之力。”禧川郡主提议到。 “那就她了,把她叫过来,就说本公主要她和我一队打球。” “可是”王筱晴似乎有话要说,毕竟自己前几天才和成寻诺闹翻,要是这两人在一队,她会不会故意使坏。 “怎么了?”公主和郡主看向王筱晴。 “没事没事。”王筱晴没说什么,她想着,这毕竟是公主相邀,成寻诺应肯定不敢做什么。 “今日本公主对阵上官大小姐,各位可都去捧捧场。”公主大声地宣布完,走近上官凝,“上官凝,做好准备了吗?今儿人多,输了的话,脸就丢大了。” “输了丢脸?不妨事,您是公主,谁敢损您的脸面?” “走着瞧。” 贵女们移步球场。 阁楼上。 “你们觉得谁能赢呢?”周尔霖对着众人提问。 “上官小姐的球技自没的说”付介理所当然地讲道。 薄野琛思虑更周全:“可步打球终究是组队比赛,若配合不好,一个人优秀又有什么用呢?。” “依我看,无论是个人球技,还是团队配合,我家凝儿胜算更大呀。”上官朔转而继续对薄野琊说:“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既得你指导,若她真的输了,连你的脸也丢了呢!” 一时间,大家都向薄野琊看去。 他徐徐起身,腰间的玉佩轻摇:“谁输谁赢,去看看好了。” 球场。 等薄野琊一行人到的时候,要上场的贵女们已经换好了衣裳,选定了各自的月仗,上了场。 见到太子殿下,在场之人皆行礼问安。 “太子哥哥也来了,多谢哥哥指点,我的球技精进不少,今日若赢了,可得奖赏我一番。”公主更加兴奋。 “你且赢了再说吧。”唉,薄野琊也不知道他这妹妹哪里来的自信。 随后,一场大战开始。 第4章 奉英侯府祝寿(二) 步打球是徒步以杖击球的运动,由马球活动演化而来。除了不骑马,和马球运动无甚区别,且深受彧朝贵族公子小姐喜爱。一场比赛由双方各四人组成,每人手执月杖击球,球进对方球网记一筹,一炷香后,所得筹数多者,获胜 现在场上的八位贵女已手执月杖,蓄势待发,两边领队的靖齐公主和上官凝更是相互凝视,或者说是仇视。她们好似两匹饥饿的狼,当然是两匹极为美丽优雅的狼,只等开赛的指令,就要扑上去抢球似的。 “看球”雄浑洪亮的号令声还未完全消散在耳畔,一个显眼的红球已被掷入场内。 场上的贵女们闻声而动,向着球的方向跑去。最先去击球的是上官凝,随后跑动过程中被禧川郡主所截,双方都围拢来夺球,在对方被牵制时,冯相相乘机出动,迅速击球,并一路护球,这方才进了第一球。 在一旁观赛的公子小姐们都拍手叫好。坐在薄野琊旁边的周尔霖更是起身鼓掌,结果被瞪了一眼,立马安静坐下,其他几位只是笑而不语。 场上的各位不甚理睬观众们的热情,她们继续追逐击球。上官凝等人连续获得三筹,士气大增。公主自是很不服气,王筱晴是一脸焦急的样子,禧川郡主更是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倒是成寻诺表情尚为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这输赢。 新一场的争夺中,公主和王筱晴牵制住了上官凝等人,于是苏嘉仪击球,就在她接近球网时,禧川郡主使了绊子,让苏嘉仪险些跌倒,并抢过了球,连续击球后,禧川郡主成功获得一筹。 “你们胜之不武!”周灵儿口直心快。 “此言差矣,苏小姐自己扭了脚,出了意外,失了球,还怪我吗?”禧川郡主的神色中毫不掩饰她的骄横。 公主接上了话头,并讽刺道:“苏小姐出自书香门第,这体力不支,运球能力欠妥,实属正常啊。要不苏小姐休息一会儿,免得累着了。” “不劳公主费心为臣女思虑,能和公主比一场球是何等荣幸,怎能半途而废呢?再者,外人皆以为臣女只会读书吟诗,若今日能赢了公主,我也能摘掉这书呆子的帽子了。到时候还望公主像现在一般神色飞扬,不吝啬您的笑颜。”苏嘉仪温和的脸色和刚硬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呵呵”禧川郡主接着说:“不愧是上官小姐身边的好友,都是一贯的伶牙俐齿。可是这球场上不是谁会说话谁就能赢,是谁进球多谁赢。你们……” 上官凝打断了郡主的话,不耐烦地说:&34;既然是进球论输赢,郡主又何必废话,大家直接继续打球好了。” 上官凝的语气极为冷漠,因为她们敢使手段差点让自己亲如姐妹的苏嘉仪受伤,自己就会让她们付出代价。没错,上官凝极为护短。 可公主和郡主好像看出了她们能获胜的关键,那就是牵制上官凝等主力,让苏嘉仪被迫担起运球击球的重任,然后对她下手,正所谓,柿子要挑软的捏。 可她们一开始就错了,上官凝怎么可能被轻易牵制,也就是说她是故意而为的。她故意放水和公主郡主周旋,让苏嘉仪有机会展示自己的球技。 当新一局的争夺拉开序幕,公主和郡主还天真地期待自己的计划奏效时,上官凝已经灵活地冲出来她们的包围。进而,她们想继续阻止上官凝,可是周灵儿和冯相相伺机而动,牵制着公主,郡主和王筱晴。 而苏嘉仪则和成寻诺周旋。按道理说,出身武将家的成寻诺甩掉苏嘉仪是小菜一碟,可她们竟然神奇地制约着对方。 就这样策略下,上官凝连进几球,胜券在握。 “公主殿下,所剩时间不多了,要不我们提前结束吧,等会我们再进几球,您面子上可过不去呀。”上官凝用一种关心的语气说到。 “哼,本公主不需要施舍,你别用这种语气调侃我,就是惨败,我也要打到一炷香燃尽。”公主的心气也很高。 “哈哈哈哈”周灵儿和冯相相实在忍不住笑意。 “凝儿,我们再接再励,不要让她们进一个球。”周灵儿兴高采烈地说道。 “不,我们要让她们进球,进得越多越好。”上官凝的话出人意料。 “你是说,给她们放水?为什么?”冯相相不明所以。 苏嘉仪替上官凝回答道:“时间已所剩无几,就算这之后全是她们进球,也不可能赢过我们。而我们放水,在外人面前,是顾及公主和郡主的颜面,是识大体。而在她们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上官凝与苏嘉仪会心一笑:“知我者,苏姐姐也。” 周灵儿对着上官凝瞋笑:“你呀,贯会羞辱人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自己要招惹我的,那就和她们玩玩。”上官凝笑笑。 接下来的球场上不甚激烈,上官凝等人只是做做样子抢枪球而已。 不明所以的王筱晴还开心地不行,激动地说:“公主,她们怕是体力不支,我们可趁机追赶。” “蠢货,她们故意的。哎!”禧川郡主恨铁不成钢。 一旁观赛的席位上。 “看来我说地没错,我这妹妹要赢了。”上官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场上的局面。他侧脸去看旁边的薄野琊是何表情。 薄野琊脸色平静地看着这球赛,但心中暗自思忖着场上那英姿飒爽,有勇有谋的上官小姐。自己这高贵的身份,通身的智慧怕只有她可以匹配一二。 不一会儿,薄野琊起身。 “皇兄不看完吗?” “大局已定,还有什么好看的。再不走,等着那气急败坏的公主妹妹来闹吗。&34; 薄野琛点点头。 一行人离开了观赛席。 线香燃尽,比赛结束,公主落后上官凝三筹而败。公主气急败坏,恨不得把月杖摔的稀碎。 禧川郡主也恼羞成怒,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只有王筱晴在一旁不知所措,这是在她家的球场,自己作为主人,和公主郡主一起输了,让人笑掉大牙。而且现在,公主和郡主这两位贵人正在气头上,自己不知如何自处。 成寻诺平静地走出球场,或者说,其实她平静的面色下还有欣喜。侍女连忙到这边来服侍。 侍女边帮成寻诺整理衣物头饰,一边询问到:“小姐,以您的能力,完全不必与苏小姐周旋,您刚刚这举动不是反倒帮了上官小姐吗?” “是呀,我就是要帮她。” “那您就输了呀。” “我输不输有什么要紧,主要是那王筱晴输了,我甚是欢喜。” “您是因为那天在绸缎庄的事情吧。” “当然,我初到京城,本以为她是要和我真心做朋友,没想到要为了一匹蜀锦和我争执不休,我岂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小姐,这公主和郡主多想赢啊。您这样做,岂不是得罪她们。” “我又不是自愿上场,是她们请我去的。哪有请人帮忙,还要责怪别人帮倒忙的。而且,你看,公主和郡主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想得起我呢?” 成寻诺接着说:“你看看王筱晴,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狼狈样子,想想就好笑,哈哈哈” 还有一行人也在注视着那几位的丑态而哈哈大笑,那就是上官凝她们啦。 奉英侯府的寿宴办的极为热闹,主人和宾客其乐融融,场面热闹。大家都很高兴,除了公主,郡主和王筱晴。 突如其来的赐婚(一) 天下未定之时,群雄争霸,是上官家和薄野家联合一心,方才有彧朝初建。薄野家为王,上官家为臣,这君臣不疑,相互扶持是彧朝从初建到强盛的保障。 上官家一直手握兵权,为了避免后人因权势争夺而手足相残,上官家规定只有一妻,只生一子。所以,多年来,上官家由唯一的嫡长子继承。为了避免和其他家族联姻而权力外移,上官家鲜少有女儿降生。自嫡长子出生后,不会有女儿出生,而上官凝是个例外。 当初,上官凝的父亲上官将军带兵出征,降服黎戎。为振奋军心,当今陛下,也就是薄野琊的父皇亲征。在出发前占卜时,大师说道:“此次出征,有两大家族的合力帮扶,一定会大胜。而且,天降祥瑞,上官家将和薄野家更加亲密无间。” 陛下和上官将军都很疑惑之际,得知上官夫人有孕。陛下大喜,对上官将军说:“爱卿,你必得一女啊。这样我们两家联姻,岂不就是占卜说的天降祥瑞,使我们两大家族亲密无间吗。&34; 于是,按照家族规定,本不应该出生的上官凝出生了。而且,在长达一年鏖战后,彧朝果真打败了黎戎,将其列为附属国。 但是,大师说,天机不可泄露,知道此事的人很少。上官凝薄野琊都不知情。 但正因如此,上官凝度过了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17年。祖父母,父母 ,兄长对她包容宠爱,陛下皇后对她赞赏呵护,周灵儿,冯相相,苏嘉仪等闺好友和她嬉戏打闹。就算有禧川郡主等人找麻烦,最终也可以被摆平,只是为她悠闲轻松的生活增加一丝波澜。 她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直到那一天。 像往常一样下了早朝后,陛下召见上官将军去了君临殿。 上官将军进殿时,太子殿下在与陛下议事。见上官将军,太子便退下了,只是太子今天有种不一样的神情。 上官将军恭敬地对陛下行礼,却被陛下亲昵地扶了起来。 “陛下,臣惶恐。”上官将军再次行礼。 “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朕要和你商议的不是国事,是家事。” “家事?”上官将军重复道,心中却已明白了大半。 陛下回到龙椅上坐下,并示意上官将军坐下。宫女端来热茶,退下后,宫殿中只有陛下和将军。 伴着案几旁龙纹香炉中的袅袅龙涎香,陛下开了口:“爱卿啊,想当年出征黎戎时大师的占卜之言,现下是时候实现了。” “陛下是说……” “朕欲下旨,赐婚于太子和你家凝儿。&34;皇帝面容和蔼,容色带喜。 “陛下赐婚,是上官家之幸,是小女之福。可小女自小被宠溺惯了,最喜自由自在。现下要她嫁人,臣担心操之过急。”上官将军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定会反抗。 “哎,此言差矣,若是让她突然嫁一个陌生人,自是不好。可太子与她也算是自小认识,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我们两家联姻,永结秦晋之好,岂非妙哉。” 上官将军沉默不语。 陛下继续说到:“前几日,凝儿与其母亲和祖母进宫拜见皇后,可巧太子也在。皇后给朕说,两人眉目传情啊。还比试骑射,互相推让,一对璧人啊!” 突如其来的赐婚(二) 上官将军回到府中,大堂内,上官夫人正陪着太夫人喝茶。 上官将军拜见了母亲,喝了口上官夫人亲自递来的热茶。而后赶紧吩咐手下道:“去,以最快的速度,把公子和小姐叫回家来。” 话落,上官将军身边的人立刻作揖要走。 “回来”将军又急切地喊他回来。 “叫一个最得力的去请小姐回府,不必告诉 她具体事务。只说家中有大事,我急叫她回家。”将军又吩咐道。 “是”那人又急匆匆地下去。 见此情景,上官夫人和太夫人都疑惑并警惕起来。 “何事,将军为何叫孩儿们回来?”上官夫人问道。 “陛下已经决定赐婚于太子殿下和凝儿,太子殿下会亲自来传达陛下的旨意,我自然要叫回他们来谢恩。” “这,赐婚,如此突然,凝儿怎么肯呢!”上官夫人和太夫人面面相觑。 “你没有劝劝陛下吗?”太夫人问道。 “儿子自是劝了,可陛下执意要现在就让太子娶凝儿呀。”上官将军无奈。 “肯定是有这一天的,本想着,要让凝儿和太子殿下多接触接触吧,不然,凝儿还不得把天给掀翻了。”上官夫人担心道。 “太子和凝儿郎才女貌,这本是一桩良缘,只要凝儿不大闹。” “可她如何不闹啊!” ”哎“大堂中一时只能听见三人的叹息声和三人担忧的面容。 此时,正在郊外策马奔腾的上官凝的天真烂漫的笑颜与方才大堂内三人的愁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今日一袭冰蓝色的常服,只一支晶莹剔透的蓝玉簪子装饰她头上灵动活泼的单髻。她正背着自己心爱的弓箭准备去猎一只狐狸。 骏马奔驰,蓝色的衣裙被风吹起,修饰出女子窈窕纤细的身材。剑眉星目,精致脸庞,小巧粉唇,修长脖颈,在骏马的颠簸中,这位仙子仿佛可以撞进每个人的心中。 不一会儿,她到了目的地。她轻快地下了马,带着她心爱的弓箭。 静悄悄的,她走进林子里,慢慢的,她靠近那只皮毛雪白的狐狸。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搭弓上箭,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之际,背后隐隐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愈来愈响,惊动了上官凝,更惊动了那只狐狸。上官侧头查看之际,那狐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谁,胆敢坏我好事。上官凝这样想着,生气地向林子外走去。 还未出林子,一位身形挺拔,玄衣加身,手执长剑的男子已走了过来。他长得极为俊秀,清晰明朗的下颌线和端正的五官互相映衬。看他行走举止,不苟言笑,定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正在上官凝疑惑此人身份时,他正步走过来,单膝跪下并作揖道:“在下宴折,将军派属下来,请小姐回府。”他声音铿锵有力,又夹杂着丝丝冷静和冷漠。 上官凝的神情倒是出人意料地严肃。“我如何相信你。” 那人随即掏出一枚玉佩,并恭敬地递给上官凝。“这是上官家赐予属下的玉佩,可做证明。&34; 上官凝接过,并仔细审视,那确实是上官家的玉佩。她的警惕心才放下。 上官凝走近他,并还了他的玉佩。然后转身又向林中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并迅速收起来。抬头看见小姐并没有要回府的意思,只好跟了上去。 上官凝摆弄着自己的弓箭,慵懒地吐出几个字:“父亲找我何事。” “将军并未明说,,只是让属下快些寻小姐回去。”他仍是报告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上官凝仍是走着,并不在乎他的言语。“那便不回去了。” 他眼中露出了诧异和不知所措。以前遇到这样不听话的,只需解决了他,可这是小姐。 他快步走到她前面,用剑挡住了上官凝的去路。“小姐,请回家吧。” 呵呵,拦我。上官凝想着,却并不生气。“你且告诉我什么事,我便回去。”她是淘气般软糯的语气,好像要和他慢慢玩游戏。 “将军只吩咐我请您回府。” “你以前是我们家的死士吧?” 虽不知她突然问这和正事没有关系的问题是为什么,但他还是一如刚才的语气回答道:“是” “忠臣是死士的准则,不得撒谎是死士的规矩。”她缓缓转过身来,转动那双灵动的双眸“那么,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我父亲紧急寻我回府所为何事?” 他犹豫了,眼中闪过一丝无措,但还是回答“知道”。 多年的死士生涯让他觉得为主子做事就是一丝不苟,严肃正经,回话只需只言片语,办事只需干净利落。可今天,第一次见上官凝,与她办事,很不一样,她会用忽而正经忽而软糯的声音问一些出乎意料的问题,让他一时间无法作答,惊慌失措。 “那我要你告诉我,是什么事。”上官凝就这样久久地凝视着他,他避开了那眼神,微微低头,只余那看不清表情的面容。 “不对主子撒谎确实是死士的规矩,可属下现在已经不是死士了。属下只能说,您还是尽快回去吧。”他的语气极为正式,颇有一种对皇帝直言进谏,不知是否会被砍头似的。 上官凝扑哧一声笑了,边笑边看着他,哈哈哈哈哈,好一会儿,她才略收住笑容“你好有趣 ,又好傻,哈哈哈哈哈哈。 他更加不知所措,手心都渗出了好些汗,就是以前做死士替主人杀人时也没有如此。 ”父亲能有什么大事找我,我才不信呢。就是因为你,我快到手的狐狸就这么跑了,就告诉你吧,今日我若猎不得白狐,便不回去了。” “小姐,请您回府。”他又又又作揖请求道。 “那你说什么事”上官凝直直地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他又低头不语。 “哎,没趣,我劝你安静一些,别把我的狐狸吓跑了。”上官凝叹气。 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听闻小姐的箭术精湛,想必不一会儿便能如愿猎得白狐。到时候便可回府了吧?” 他第一次说这样恭维的话,以前总是直来直去, 好不适应。 上官凝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嘴角止不住上扬,未曾知道父亲身边的人木头人如此有趣。 “好吧,我只要猎得白狐,我就回府。” 可她在心里想,我箭术高超又怎么样,我故意射不中呢,我就射不中呢,又怎样。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可又想到这狐狸是否能猎得,全掌握在小姐手中,自己又被拿捏了。 “小姐,请您不要故意猎不中!” 上官凝只看了他一眼,便自顾向林子里走去。 为什么这看似轻松的任务这么难,还不如帮将军刺探消息,料理不听话的人。他这样想着。 突如其来的赐婚(三) 上官府的大堂内,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上座的薄野琊一身明黄色的纹龙朝服,极为正式。阳光照在那金丝线绣成的纹样上,那龙熠熠生辉,仿佛正腾云驾雾,显露出他尊贵的身份。 只有薄野琊的脸色稍显平静,其余人的脸色都是不同程度的担忧,包括一向看似潇洒,没心没肺的上官朔。 “小姐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办事的!”上官将军语气中有明显的怒气,不知是否因为薄野琊在此而故作姿态。 “这,派了最得力的人去……可小姐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将军身边的忠叔回禀道。 “哎”太夫人叹气,她转而对薄野琊恭敬地说“太子殿下恕罪,我这孙女平时深受溺爱,必是在外贪玩,不肯回家。” “无妨,我今日没有公务,可以一天都呆在上官府。”对着太夫人,他还是极为尊敬的语气,可是脸上已显露出不满。 “再派些人去把,快些寻他回来”上官夫人最为焦急。 “竞风,你去”上官朔吩咐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上官凝也认得他,必可以叫她回家。 ………… 已是未时,众人已经用过午膳。 看薄野琊的眼神,已经可以吃人了。 “父亲寻我所谓何事,我肚子很饿了,不妨让我先用过午膳吧”上官凝如铃铛般清脆灵动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寂。 “祖母,你看,白狐。”上官凝激动地对太夫人展示自己的成果。 看见女儿欢快的笑颜,上官夫人顿时红了眼眶。 看见薄野琊,上官凝一手拿着那白狐,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一如她猎得焰兔那天在令彦阁时一样。 一旁的侍女月舞连忙来取走小姐手上的白狐。 上官凝发觉这诡异的气氛,她疑惑于亲人脸上让人琢磨不透的脸色,还有,为什么太子殿下今日服饰如此正式。 “既然上官家人都到齐了,那我便宣旨了&34;薄野琊起身,一旁的侍从端来一卷精致的东西,想必就是圣旨了。 上官家的人皆跪下以待旨意。 上官凝撞了一下旁边的哥哥,并压低了声音,“到底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神神叨叨的” 上官朔一反平常的嬉皮笑脸,严肃的样子“凝儿,不管旨意是什么,你都不要闹好吗,我们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上官凝看着哥哥那坚毅的眼神,不知作何回答。 卷轴展开的声音提醒上官凝,此时应该安静并聚精会神地聆听旨意。 “兹有女上官凝,上柱国大将军上官泰独女也,钟祥世族,肃雍德茂,克娴内则。其与太子甚为般配,是以立上官凝为太子妃,择日授礼成婚。” 旨意还未念完,上官凝已头脑发热,我,上官凝,太子妃?想起那天禧川郡主的话,太子妃不应该是安绮之吗?怎么会!怎么会!而且如此突然,和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太子,平时话都没有几句的太子殿下! 上官凝激动地就要起身,一旁的上官朔拉着她往下扯。 “谢陛下隆恩”除上官凝外,上官家所有人都伏拜下去。 上官凝直直地挺着身子,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凝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神情冷漠的太子殿下。但他冷漠的眼睛里似乎有不一样的情绪,是无奈,是同情。 他向她走来,正要把圣旨递给她。 看着周围无动于衷的亲人,身处这压抑的氛围里,上官凝已经红了眼眶。 上官凝一甩手,“砰”是圣旨摔在地上的声音。 “放肆”——“啪” 上官将军怒吼着打了上官凝一耳光。并亲自捡起来那圣旨,又伏拜对薄野琊道:“太子殿下,小女 一时无法接受,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请不要降罪于她,全责臣管教不严 之罪吧。” 上官凝一时愣着,无法想象平日疼爱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 “你便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 。”太夫人这样说道,只是想让杀害上官凝先离开,不要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上官凝回过神来,“跪就跪,从小到大祠堂我也没有少去。我,上官凝,不接这道圣旨,不接!” 然后上官凝飞也是的跑了出去。丫鬟侍从们正要跟上。她回过头来,“不准跟着我,谁也不准跟着我。” 呜呜呜,在奔跑中她终于止不住流泪。呜呜呜呜,在那时候,耳边只有自己的哭声和隐隐的风声。从大堂一路跑到祠堂,这是段挺远的距离,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想努力奔跑,逃出因为上官家独女的身份给她带来的桎梏。 院子里路过的丫鬟侍从们都惊讶于上官凝这样伤心的情景,他们的这位小姐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笑呵呵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人也有这样伤心欲绝的时候吗? 上官凝到了祠堂,砰地一声关了祠堂的门。直端端跪在跪垫上,上官凝的黯然神伤已经淹没了膝盖上的不适。她只是俯身大哭,愈哭愈凄。 大堂中,上官家的人一时无措。这是陛下亲自赐婚,上官家的女儿却公然违抗圣旨,还当着太子的面。哎 ,如何是好。 ”既然旨意传到,我就回宫了。”太子殿下欲走。 “太子殿下,请留步”上官朔道,“不知太子殿下是否可赏脸到我的令彦阁一坐。&34; 薄野琊和上官朔对视,”好“薄野琊答应道。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大堂里的三人虽不知他们会说什么,可上官朔和薄野琊交情深厚,他又极其疼爱这个妹妹,定可以周旋一二。 突如其来的赐婚(四) 令彦阁内。 待二人坐定,上官朔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只有两人密谈。 上官朔直入正题“为什么是我妹妹,没有转圜的余地么?”语气很冰凉,不似平常的他。 “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上天的旨意&34;薄野琊看向上官朔。 “上天的旨意?”疑惑的神情浮现在上官朔的脸上。 “我且问你,你上官家世代单传,为什么你作为继承人出生后,还有一个妹妹。” “因为那年出征黎戎时,大师占卜,我妹妹是上天赐予的祥瑞。” “不错,可是还有一句,她会让薄野家和上官家更加亲密无间。也就是说,这门亲事,从她出生前就定了。” “这,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因为当年还有一句话——天机不可泄漏,我也是今天早上父皇让我宣旨前才知晓的。 “呵呵,就因为这所谓的占卜,把我妹妹和你栓在一起吗?看来无转圜余地了呀”上官朔颇为叹息。 顷刻沉默后 “但不可否认,你妹妹的家世,才貌,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再者,因为忌惮公主因嫁入你家而利用两大家族的关系参与皇位争夺,定下了公主不入上官家这不成文的规矩,两大家族从来没有过姻亲关系。现在永结秦晋之好,拉近君臣关系,震慑外敌,不失为一件好事。”薄野琊分析道。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是,我妹妹的性格绝不适合皇后之位,她也不可能像你一样,可以把自己的婚姻当成政治的筹码。” 薄野琊叹气,“你知道的 ,上官朔,身为太子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不能选择。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和我肩负上官家和薄野家的家族使命,我们将来要同心协力守卫彧朝的。” “是呀,使命,你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我妹妹又怎么会有选择。”“呵呵&34;上官朔一声无奈的笑容。 默了一会儿, 上官朔再次开口:“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让她一个人在祠堂静一静,晚些你去和她聊聊吧。” 薄野琊点点头,呷了一口清茶。 看着他的样子,上官朔竟然忍不住笑了,“真不敢相信,你和凝儿以后就是夫妻了,她倒是热情似火,你却冰冷如霜。你们这相生相克的,以后有你好受。” “不愧是你,上官朔,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在为你妹妹担心,现在就开始调侃起我们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必一天到晚给自己找不痛快,已经解决的事情便不用总是担忧了。该担忧时担忧,该放松时放松,不好吗?” “是呀,既来之,则安之。”薄野琊默默道。 “对了,你比我年长,本来我应该叫你哥哥,可你将娶我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夫,这如何是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薄野琊给了他一个白眼。“上官将军行峻言厉,上官夫人娴淑有理,为什么生出你这嬉皮笑脸的!” 薄野琊应上官朔的请求去往祠堂已是戌时,天已是墨墨青黑色。 祠堂内,上官凝早已停止了哭泣,因为哭累了。她确实静下心来想了很多,自己今日公然抗旨,陷上官家于不忠不义之地,确实错了。可是,想到要嫁给薄野琊,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还是不能接受。 薄野琊遣散了祠堂外守候的丫鬟仆从们,亲自推开祠堂的木门。 祠堂内的烛光印在他脸上,又一摇一摇,极不稳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前满目狼藉的饭菜。想是丫鬟们给上官凝送吃食时,被她通通摔在了地上。 薄野琊还未完全踏进门内,刚刚还蔫嗒嗒的上官凝听见声响,传来怒斥声:“出去,我说了不准人进来,我也不要吃饭!” 薄野琊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进去。 上官凝意识到进来的不是送饭的丫鬟,转过头去,就与他对视了。 她的眼中是疑惑和震惊,又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大了眼睛。 而他眼中满是平静,还有自信,是自信能够说服上官凝吗? 上官凝呆滞一秒,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然后转过了头来。 薄野琊走近她去:“你刚回府时便说饿了,在祠堂又打翻了食物,你不饿吗?” “你不是废话吗?肯定饿呀!你从早到晚一天不吃饭试试,还要去打猎,还要在祠堂跪着哭。我更饿了!” “那你就服个软,除了祠堂吃饭去。” “看不起谁呢,我会因为一顿饭屈服吗?”上官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才两句话,就这么咄咄逼人,你是打算把气全部撒在我身上吗?还是说你还在记恨那停云琴的事?” “我不满这婚事,可也不敢把气撒在陛下头上。现在我心里正堵得慌,你就来我面前晃悠,我自然恼你。还有,停云琴的事,我不服,也记恨你。怎样?” “你不满这婚事,可你打心底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也不可能真的拒婚。你只是不满,想要发泄罢了。” 上官凝心底稍有触动,但还是没有好气地说:“你很了解我吗?别自以为是。” “你既然不满,不妨告诉我为什么不满,也许我可以帮你。” “那你去请求陛下,取消这门亲事,就是帮我了。” “你知道这不可能。”薄野琊轻飘飘地带过。 顿了顿。 “你知道我以后想干什么吗?” “愿闻其详”薄野琊紧接着回答,似乎没有丝毫思考。 “我要当女将军” “天下从来没有女将军。” “对啊,所以我要做第一个,敢为天下先。”上官凝坚定地说。 薄野琊不语。 上官凝徐徐从跪垫上起身,她好似要把心之所想全部倾诉出来,接着说道:“我是世代骁勇善战的上官家的女儿,从小跟着祖父,父亲学习兵法,并时常去军营里了解士卒们的生活,感受作为将军的身先士卒,深谋远虑。骑射,功夫,体力,谋略,我样样不差。我盼望着以后可以像上官家的男儿们一样去军营,去边关,去守护彧朝的安宁。” 上官凝说的动情,“可是现在你们要让我做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我要一辈子被困在那巴掌大的皇宫里。我要永远和我的心之所向背道而驰了。”“哇哇哇呜呜呜”上官凝又抽泣起来。 “做我的妻子,你也是在守护彧朝的安宁。” “呵呵”上官凝冷笑。 “你能出生,是因为占卜之大师言你是当年攻破黎戎之战的祥瑞。可他也说,你是联系薄野家和上官家的人物,你和我的婚事,自那时起便注定了。”薄野琊给她解释起两人的渊源。 “呵,联系上官家和薄野家,我真是好大的人物。” “君臣不可疑,疑则生乱。上官家和薄野家共同打下的天下,沐浴百年风雨,全靠两大家族团结一心,内臣不敢乱,外敌不敢攻。若两家联姻,岂不是更让那些有异心之人不敢轻举妄动。这些你难道会不知?” “我知又如何,所以牺牲我们的婚姻,牺牲我的以后,和你一起做镇守家门口的没有感情的石狮子吗?人们赞赏石狮子的大气和威武,进而敬畏不敢冒犯石狮子守护的人家,可是石狮子自己想站在那儿吗?” “想不想有什么干系!不让一个士兵因战乱流血,不让一个百姓因战乱流亡,不费国库开支,无需费心谋略,就可以让彧朝更加稳固。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以个人牺牲的获取王朝的稳固,于我来说,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没有选择,因为你是太子,你以后是皇帝,你要肩负起护卫彧朝的重任。我又不能做太子。” “可你姓上官,就像我的无奈源于我姓薄野” 上官凝默然。 “人不可能同时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普通百姓自由自在,小家和满,不用深陷朝堂的阴谋漩涡,但要为生计发愁奔波。我们出生起就拥有别人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的地位,财富,权力,那我们必定有其他牺牲,诸如自由,安宁,终身大事。” “其实……我都懂。我只是……不甘,不愿,不知如何面对。” “既来之,则安之。人不能预料老天给自己设置的下一步是什么 ,想把一切不顺心意的事情强行扭转到自己的谋划中,是不可能的。就像驾一叶扁舟,于水上漂行,无法改变风浪的方向,顺着它们,倒是活得自在。” “既来之,则安之?”上官凝望着那身形挺拔的俊朗太子。 “我哥哥叫你来的吧?” “果然是亲兄妹。” “好吧,我听取你刚刚的肺腑之言,但你真的要娶我?” 薄野琊点点头。 上官凝略收回刚刚那悲悯的神情,“你说话做事都很冰冷,我和你也合不来 。我喜欢自由,万事随我心意,所以我绝对不会是一个听话的太子妃,以后也不是娴淑的皇后。” 看着上官凝这变化快速的神情,不由得想到了上官朔,心中一笑,但脸上还是和方才一样“父母之命的婚姻而已,不合很正常。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也不会任你放肆。” “不会任我放肆,可我就爱放肆,特别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比如你。” “为何?” “今儿我就把话挑明,你总是一副冰冷的面孔,摆个臭脸,大家却都碍着你的身份,顺着你的心意,我偏不喜你这作风。”上官凝的语气颇为挑衅。 “我也告诉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举止轻狂,不知礼数。刚才没有谦称,就在这你啊我啊地对我说话,忍你许久了。” “我就这样,你不满,就不要娶我。” “不知你以后还会有什么放肆的举动。”薄野琊的语气已经十分冰冷。 “那你期待一下吧,太子殿下。” 两人相互凝视,敌意明显。 “咕嘟~咕嘟~”从上官凝的肚子传来这声音。这倒是给了两人刚刚升起的对战火焰一个台阶下。。 “失陪了,太子殿下。我饿了。”上官凝就要向外走。 “小姐,你……”见祠堂开门,迎上来的清弄很诧异这情景,自己家小姐居然就这么出来了,,不闹了? “我饿了,传膳,回长梧阁” 天色已晚,月色已显,廊角用于照明的灯已经点亮。 祠堂里的薄野琊自顾自摇了摇头,上官凝,自己的妻子?他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突如其来的 赐婚(五) 上官将军,上官夫人,太夫人都在离祠堂不远的内堂商议着办法。 上官夫人身边的延湘姑姑来禀报祠堂的最新消息。 三人都很惊讶。 “凝儿就这样回她的长梧阁了?”上官夫人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 “回夫人,确实是这样。下面的人回话说小姐一直闹腾,又是哭泣,又是摔饭碗的。大约戌时,太子殿下从公子的令彦阁直直地去往祠堂,遣散了周围的丫鬟,和咱们家小姐说了一会子话。大家都听从太子的吩咐,不敢靠近,不知二人交谈了什么。小姐出来时,虽面色还是憔悴,眼角尚有泪痕,但并无其他异样,还吩咐下人们备膳,说是饿得慌。” 太夫人点点头:“哦~”“想是朔儿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让他去劝劝凝儿,他倒真劝住了。” “这到是省了不少麻烦,凝儿倒也懂事。这次是违背了她的心意,今天还打了她,我的宝贝凝儿好是委屈。”上官将军鲜少说出这样柔情的话。 “‘将军还说呢,平时你就拘束她,今日又大打出手,就不怕她记恨你这父亲?” “凝儿平日虽然顽劣 ,但也是识大体的,她定知我今日是为了上官家 ,为了她好。” “莫想凝儿了,太子如今何在。”太夫人打岔了夫妻俩的对话。 “太子方才还在祠堂中,现下怕是要回宫了。”延湘姑姑回话道。 “既如此,我理应去送送太子殿下”上官将军说着就要起身。 三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延湘,传话下去,今日太子殿下亲自来府中传旨,上官阖府倍感荣幸。殿下拜访了太夫人与我,敬长之心可勘一二。且殿下与将军,公子相谈甚欢,留至晚膳后,殿下方才被将军亲送出府。若有人敢向外透露其他什么事情,我定饶不了他。”上官夫人威面突显,厉声吩咐道。 “夫人放心,奴婢这就传您的话,不会有人敢说漏什么。” 本以为这是个不眠夜,可上官家的人都松了口气。 子时还未入睡的只有还坐在院子里秋千上,仿佛有着千万愁思的少女。 “小姐,睡了吧,夜已深了,这天渐凉,小心着了风寒。”清弄拿了披风披在上官凝身上。 “我喝了这酒,心正烧着呢,怎么会凉。”说着,上官凝端起一旁的羽觞,缓缓起身,才披上不久的披风滑落,不知是否是她故意为之。” 夜色渐凉,寂静无声,天上的一轮圆月透下薄纱般的亮光,给黑夜蒙上柔和的面纱。上官凝上前几步,是院里那清澈的池塘。那轮明月,照在水中,随微风掠过水面时轻轻摇晃。 上官凝抬起手臂,羽觞对着那月亮,她亦抬起头,仰望它,眼角渗出了清泪。 她小酌一口,自舞起来,嘴中轻声地吟唱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34; “呵呵,对影成三人,以后我一人便是三人了,彧朝的国母,上官家的女儿,还有真正的我。” 第十章 家宴(一) 巳时,天早已大亮,也不似清晨那幽幽的凉意。但此时的上官凝还裹着薄被,窝在床中,迷迷糊糊的样子。 月舞走近,轻声询问:“小姐,日上三竿,终于醒了,现下要起吗?” “不想起,我要躺着。”上官凝翻过身去。 “可是,小姐,夫人让你起后去她那儿呢” “哎”长叹一口气,“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 “那便起吧,反正也睡不着了。” 说着,月舞便去外招呼服侍的丫鬟们进屋。 上官凝坐起来,眼神空洞。头脑些许发胀,定是昨夜睡得晚,喝了那么些酒,又吹了凉风,不太舒服。 但再不舒服也是要起的,还要去母亲房里。 ………… 上官凝到了母亲面前,一言不发,也未行礼,无精打采的样子。 上官夫人怜惜地看着女儿,并用手抚摸她的脸颊“我的女儿啊,见你如此,母亲心中甚是难受!” “也许你怨恨我们,可这件事上我们也没有办法。哎,你就要离开家了,我和你父亲也会尽量不拘束着你的,只希望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母亲莫说了,女儿明白,我会慢慢接受,只是需要时间。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自然要尽力过得欢乐。”上官凝憔悴的面色努力挤出些微笑。 上官夫人也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今日还有一件事。陛下下旨,太子喜定亲事,五日后在昭圣宫举办家宴。按照规矩太子殿下会为你授簪,你则要赠送亲自绣的香囊为信物。” 上官凝收起笑容,“绣香囊?五日?”“母亲,我不善女工,你是知道的。” “这是规矩呀,难道你还不绣?所以呀,你这几日就呆在家中,好好绣香囊吧。” 上官凝忽地起身,“方才还说不会拘着我的,反悔!” 上官夫人只是看着女儿,默默不语。 上官凝无奈,“绣,我绣,我回去了。哼!”说着,她 转身便走。 “’小姐,这……”延湘姑姑想说些什么,却被上官夫人制止了。 “算了,随她去吧。以后想看她这样也难了”上官夫人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出神。 午后,上官凝邀请了自己的小姐妹们到长梧阁一聚。 “凝儿,你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没成想,是第一个定亲的,真不敢相信你就要嫁人了。”苏嘉仪语气温柔地感慨道。 “别说你不敢相信,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呀。”上官凝托腮。 周灵儿看出上官凝的愁思,调侃道:“怎么,还不高兴,你要嫁的可是太子。咱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文韬武略,卓尔不群。” “既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嫁她,倒在这儿打趣我,哼!” “我可没这个福分,你,上官凝,才有可能和这位太子抗衡一二。你们这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啊。” “啊~周灵儿,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说着,上官凝就要去追跑开的周灵儿。 “太子妃饶命啊,臣女不敢了~饶命~” “哈哈哈哈哈”大家嬉笑打闹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只是,凝儿,以后你在宫里,我们几个见面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冯相相的一句思虑冲击了每个人的心房。 “你们永远是我的好姐妹,以后要常常入宫陪我,不然,我肯定要无聊死了。”上官凝好像在命令,又好像在央求。 大家都默默的,给上官凝一个坚定的眼神。 “哎呀哎呀,有你的太子殿下陪你,说不定你就忘了我们呢,别这么伤感。”周灵儿岔开话题。 “是呀是呀,说不定你就要生一个小娃娃,到时候你可有的忙呢。” “去去去,才不要呢,我和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我还讨厌他呢!”上官凝嗔怪道。 “有没有感情有什么要紧,难道你们大婚之日不行周公之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联姻之人罢了,不过是合着过一生,多少事情和感情没有关系的。我父母就把家族之事,家庭之事打理得极好,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却不见他们眼中有甚感情。” 上官凝心中翻涌着悲哀,一种无力之感挥之不去。“可是我不想这样过一生,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上官凝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凄哀,她从昨天到今天好不容易恢复的情绪又被带到了谷底。 苏嘉仪见了也心疼,忙打圆场:“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不幸呀。凝儿,你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也是家族联姻,可是他们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你未尝不可和他们一样。” “怪我刚刚不会说话,惹你伤心了。你可是上官凝呢,你是祥瑞之星,老天会眷顾你的。况且你背后还有上官家,你母族白家,就是太子,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想,你以后的日子就会过得很容易。”冯相相安慰道。 第十一章 家宴(二) 五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来到家宴这一天。 女子出嫁要在黄昏时,明月照路,犹如走着光明幸福之路,寓吉祥之意。家宴为太子的亲事而办,自然是黄昏时分开宴。 但上官凝还是早早就被拉出温暖的被窝,好好地梳洗打扮。皇后娘娘特意派遣了一位经验老道的嬷嬷来指导上官凝,告知她家宴的大概流程。 “不是有嬷嬷来吗,还在磨蹭什么?”上官凝揉揉还惺忪的眼睛,质问一旁侍候上服侍妆容的侍女们。 “夫人吩咐过,要给您好好梳洗的,您且耐心一点吧。”月舞一边挑选着珠钗,一边回应道。 “我本来被你们强拽起来,已经醒了,可在这坐着梳妆这么久,又要睡过去了,到时候别说我。” “是”虽然这样应答这着,侍女们并没有加快手上的速度。 “哎呀,好了好了,随便弄个簪子吧,现下这么精细做什么,到了下午不是还要重新沐浴更衣,修整容妆么?” “可是,……” “好了好了,叫嬷嬷进来吧。” 说着,上官凝起身,到堂中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胭脂红的老年女子走了进来,步子不紧不慢,仪态甚为得体。 “奴婢杨氏给小姐请安”说着,她伏拜而下。 “杨嬷嬷,不必多礼。我不喜拐弯抹角,你要教导什么,便说吧。”说着,上官凝打了个哈欠。 “首先,小姐应当知道,此次陛下所设家宴,在座的除了您上官家的亲眷都是陛下的亲戚。陛下皇后自不必说,其他贵人年长至陛下的皇婶,年幼至靖原公主的幼子,都会出席,可见陛下对此家宴的重视。您最重要的就是不忘君臣之礼的前提下,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融入这样一个家族成员其乐融融的场合。” 其乐融融,呵呵。上官凝在心中这样暗讽到。和上官家这样子嗣单薄不一样,薄野家作为皇家,崇尚的是子嗣繁茂,儿孙满堂。那些个王爷,王妃,世子,公主,郡主不知有多少。这样多人的情况下,有的宗亲得宠,有的被冷待。也自然有人为亲近陛下,获取更多权力而明争暗斗。所以说,皇家的抓马事件绝对不会少,只是碍于所谓的皇家颜面,宫廷内有意遮掩。但也有不少事情传出宫去,成为百姓们茶前饭后的谈资,或被说书人经过艺术加工,或于戏子口中晦涩唱出,供人一笑。 “小姐是时会被安排坐在太子殿下身旁,以便你们交换信物。对了,小姐,您亲手绣的香囊千万不要忘了要随身带着。” 上官凝听到“亲手”二字,突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可是她掩藏地极好,平静地点点头。 “按照规矩,您和太子殿下要先向陛下和娘娘行大礼。然后宫人会端上净手所用的金匜。净手寓意着小姐与太子殿下要坦诚相待,心中没有一丝不纯。” 心中没有一丝不纯?可是这亲事的出发点便不是纯真的爱情,而是君臣的利益。嬷嬷每说一句话,上官凝的心中便想着这样的驳斥之语。她觉得这样真的很可笑,明明是逼迫,不满,可是偏偏有一些所谓的规矩,设置一些没有必要的仪式,显得这未来天子的婚姻是如此的美满,合理。 嬷嬷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大堆,上官凝起先听着认真,后来也就浑浑噩噩了,只是应付着点点头。嬷嬷是办事办老的人,自然提前打听这位要教导小姐的脾性,知道她不会好好听完,便了然于心地去掉一些细枝末节,突出重要的事情。 可是尽管这样,上官凝还是耗费了一整个上午听着这位嬷嬷滔滔不绝地讲着。 为什么有这么多要说的?上官凝坐着都发闷了,茶水糕点已不知让下人换了多少回。可这嬷嬷楞是直直地站着讲了两个时辰,滴水未进。 皇家的规矩繁琐,从此便可窥见一二。宫里的女人们更是没有大事做,也许她们便习惯这些繁琐的礼仪,可以帮助她们挨过这些时间。想到以后以及也会是这无聊女人 中的一个,她倒想多生些事端,不然如何度过这漫漫白日。 午膳过后,上官凝才小憩没一会儿,侍女们便拖她起来,和早上一样。 这次比早上还要繁琐,侍女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上官凝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家宴上不失礼仪,所以她任由侍女们推着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上官凝确实无聊,但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来排解苦闷。转念想到家宴,其实自己应该也是有些许期待的吧。这几日,自己一直被困在长梧阁内,足不出户。就像是金丝雀,从旧笼子移到新笼子,在逐渐熟悉新笼子并最终厌烦它之前,也是有新奇的思想吧。 第十二章 家宴(三) 马车进了宫门,便走得慢了。坐在车里出神的上官凝感受到了这速度的变化,知道已经到了这以后的“家”。 她长叹一口气,想着放松自己的情绪,父母亲人皆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也不想再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引来他们的“悉心规劝”,唠叨得很。 上官凝在清弄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马车。此时,太夫人,上官夫人,上官将军,上官朔已经下了车在等待着,上官凝不禁有些失神,浅浅低下头,抬起头来,又是一副明媚的面容。 “凝儿,快”太夫人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招呼着上官凝。 “这孩子在磨蹭什么,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母亲莫恼,我们来得正好呢。况且,没有凝儿在,这家宴也开不得。”上官朔没看上官夫人,而是看着徐徐下车的妹妹说了这番话。 “你今日怎的如此放肆。皇宫之内,天子脚下,慎言。”上官将军瞪了一眼上官朔。 上官朔平日看起来放纵不羁的样子,也知祸从口出,绝不妄言,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也许是为妹妹不平,一心想为她说话吧。 所谓人靠衣装,上官凝今日很不一样。虽说贵为上官家的独女,她什么好的衣服首饰得不到,可她从不在乎这些,平日也穿的不甚明艳。一来,她不喜头上珠钗过多过重,二来,她喜欢骑马打猎,常着窄袖短裙。 今日,她梳了一个繁琐大气的抛家髻,一个精致的烧蓝镶金花钿居中,两边饰有配对的垂珠却月钗,正称着她今日戴着的羊脂色茉莉耳坠。一身藕荷色湘绣鹊桥纹对襟衫裙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稚嫩。手腕上的掐丝并蒂莲花金丝手镯和脖颈上的梅英采胜项圈无不显示她的身份。姣花照水,天资绝色这样的溢美之词也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 就连上官朔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琢磨着:能与我妹妹这天人之姿匹配的也只有薄野琊的皮囊了。 待上官凝下车,方见周围已有不少马车,走下许多参加此次家宴的皇家贵人。大家见了彼此,都按规矩行起礼来。上官凝辈分小,又是臣子女,行的礼数必然多。上官凝对着此家宴的好感已经差不多被这行不完全的虚礼耗尽了。 转过头来,一个衣着不逊的内侍领着几个人脚步略快地过来,还未开口,脸上便已经堆砌了笑容,他躬身行礼“奴才见过上官将军,太夫人,夫人,公子小姐。陛下特派遣老奴来,就要领着各位贵人去昭圣宫呢。” 上官将军点了点头,那内侍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上官凝一家便在他们的带领下向宫廷深处走去。 已是秋日时节,方才到酉时,天色已不似白日那样明亮,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烟雾,将暗不暗。走在整洁的宫道上,两旁已有宫人在预备点灯了。离昭圣宫越近,就看见越多的宫人捧着杯盏果食,香炉器皿,看似匆匆忙忙却实有秩序的从身边走过。 昭圣宫素来是举行宴会的地方,自然修的金碧辉煌。宫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屋顶为单檐四角攒尖,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主殿内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图案。 进入殿内,大些宾客已在宫人的引导下就坐。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这就是皇家的宴席。上官凝虽见多识广,也不常参加昭圣宫的赐宴,所以这样的场合也算可以勾起她一丝惊喜的情绪。 不多时,除了陛下皇后和太子,各位都已经就座。各位刚见面的时候已经相互寒暄了一番,现下所以有人都不在说话,静静等待帝后与太子的到来。 第十三章 家宴(四) 殿内已经全部点起灯,倒是让上官凝觉得有些燥热。更让她不太自在的是来自各位王爷王妃,郡主公主的目光。上官凝发现她们有意无意的端详后,笑着点点头,那些知趣的女眷们也一样回礼。最为“炽热”的目光自然是来自靖齐公主和禧川郡主。她们的凝视,不,应该是仇视的眼光似乎就要化作一把利刃,恨不得立马插进上官凝的胸膛。上官凝起初是在心中为她们的幼稚而感到可笑,那两位还以为上官凝会回她们以最狠毒的目光,不料,上官凝毫不避讳地向她们展示自己的洋洋得意,逼迫她们露出更加愤怒可笑的形态。她们此刻就像是胀气的青蛙一样积蓄着自己的怒气,显得面目狰狞,丑陋不堪。 顷而, “太子殿下驾到~~”内侍一声洪亮的通报揪起了在座每个人的神经。大家皆起身恭候,当那个身着华服,头束金冠的男子在侍从的拥护下从容踱步而来时,众人又默契地伏身跪下,只有实在年长的几位长辈仍是福身礼。 “免~”薄野琊平静的话语也不响亮,但好像每个人都听得真切,又不约而同地起身归座。 上官凝抬起头,正要起身时,就迎面撞上薄野琊的目光。上官凝此刻是有一点懵的状态,薄野琊的眼神也未停留太久,便迫不及待地移开了,或者说,是避开了。 薄野琊从容优雅地在上官凝的旁边就座。 此刻,薄野琊的对面坐的都是自己的皇叔,皇婶,兄弟姐妹们,而旁边坐着的是上官凝一家人。薄野琊要看着面前的人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是要想看看一侧的上官凝,要么侧过头去,要么转动眼珠子,用余光捕获她的身影。可是,明目张胆地侧过头去看自己的未婚妻子,对于薄野琊这样看似清冷的人来说,甚为不妥。于是,他时不时试着转动眼珠去看看她,看到了又立马恢复原样。他为什么忍不住要去看她呢,因为她今日盛装打扮像是神仙妃子吗?还是因为那日在祠堂与她推心置腹之后,对她有些不一样的看法呢? 上官凝好像感受到侧面投来的目光,可是每当她疑惑地偏过头去,薄野琊还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站在上官凝背后的杨姑姑走近上官凝,隐秘地扯了扯上官凝的衣裙,上官凝识趣地规整了面容表情,不再偏过头去。 禧川郡主注视着这一切,不免轻笑出了声。一时间,有几个人向她看去,她的父亲淇王转头瞪了她一眼,她立马噤声,红了脸低下头去。 薄野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顺便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众人都看在眼里,薄野琊的举动好似是对上官凝无声的维护。 虽是家宴,本以为众人衣着会比较简约温馨,但在座者皆华服披身,金银饰品 不足为奇,女眷的珠钗,步摇,项圈,手镯更是不凡。这些个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贵人们齐聚一堂,却丝毫没有普通百姓家的放松与闲适。就像现在,身份最为尊崇的太子殿下没有发话,所有人都闭口不言。这偌大的金殿鸦雀无声,半个时辰前还在忙碌的宫人们也已经各自安顿好,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座的人,就像被刷得色彩亮丽的泥偶人,不说不笑,甚至不怎么有肢体动作。 第十四章 家宴(五)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倒像是一束光,刺穿刚刚气氛尴尬的迷雾森林。 在座所有人,位高至太子,位卑至宫人,皆伏身行礼。在尊卑分明的宫廷中,这一规矩倒显得“公平”。 陛下与皇后缓缓走近,他们都身着明黄色锦袍,受宫人拥簇,受众人跪拜。 待皇帝就座,他方才庄重地给出“免”这个指令。 又前倾着身子,很关切的样子,看向他的皇家长辈,连连摆手示意旁侧的宫人去扶他们坐下。 那些长辈复行礼,谢恩于陛下的关照。 皇后则在此时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去扶上官太夫人起身。 “老身一把骨头,怎得娘娘的身边人服侍” 不待皇后发话,皇帝便已得体地说:“太夫人身份尊贵,先将军又是太子的老师,怎服侍不得,你不必客气。 帝后脸上不约而同地将欢喜展露于端庄持重之上,在座人也多有附和。 上官凝觉得大家在这宴会上比平时觐见帝后还要拘束,也许是因为今日人多眼杂,上官家不好与帝后显得十分亲近,便十分遵从礼数,甚至拘起礼来。 偏这时皇帝扫视座下,颇为和蔼地说:“此乃家宴,诸位不必拘礼,都放松些,想喝便喝,想吃便吃,开宴吧 。” 一旁的内侍重复:“开宴” 众人方才动筷,举酒杯,并渐渐露出一些放松与享受的神态。 上官凝本以为自己今天在这种场合也不会有太大兴趣关注吃食,但当宫女们呈上御厨们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时,她还是动心了。谁叫上官家的这位小姐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呢。但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也不会像在自己阁中,吃的那样豪放。所以无论心中对菜肴是么的期待渴望,她还是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礼仪,细嚼慢咽,食不出声。 上官家的其他人,都时不时地朝她看去,两位夫人和将军都露出颇为满意的笑容。 只有上官朔嘴角不禁扬起浅笑,在心中默默地想:她定然装地很辛苦吧。是的,知上官凝者,上官朔也。 薄野琊本也与在往常的家宴上一样,不在意膳食,也不怎么饮酒。皇后注意到了他这一毛病,对他略使眼神,示意他融入气氛,多多用膳。 薄野琊立马明白母后的意思,众人都诩他性格清冷,好似没人可以左右他的行为举止。这显然错了,这不,他立马顺从母后的心意,像平日在东宫用膳那样吃起来。 所以此时此刻殿中有一绝世画面。 丰神俊秀的彧朝太子和华骨端凝的准太子妃并排端坐,各自都优雅地吃起面前心仪的食物。不约而同地,他们端起羽觞,轻轻喝一口,又细细品味着美酒的醇香。 怎么形容这个画面?郎才女貌,天作之和,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帝后和上官家的长辈心中已经想出了无数个形容他们俩般配的成语。 只是,这两人,其实一直至只关注自己的吃食,并无任何眼神交流,多少显得没有感情,但是,那些长辈们完全略过这个点,他们坚信自己嗑的 cp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