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绕》 第1章 青梅竹马,有婚约在身 盛夏,天空一片绚烂的火烧云。 小院子中的炉子上煮着一锅新鲜的鱼汤,香味扑鼻。 花灼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蒲扇,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注意着火候,一边时不时朝院门口望去。 喻琅最喜欢喝她煮的鱼汤,这鱼是她天不亮就去集市买的,水也是一大早就打来的。 她在这闷热的院子里待了一下午,没有去调香薰,而是耐着性子小火慢煮,只为了不加任何佐料也能熬出最鲜美的味道。 可太阳都落山了,也不见喻琅回来。 院门口有人影出现,花灼朝那儿望去,来者并不是喻琅,而是喻母。 花灼放下蒲扇站起来:“喻婶婶,你回来了,屋子里有凉水,我去给你倒一碗吧。” 喻母急匆匆的走进来,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发现花灼在这里,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心疼的帮她擦汗:“灼儿,你这个傻姑娘,还在这里煮鱼汤呢?你这小脸都热红了,全都是汗。怎么没去香铺?” 花灼腼腆的笑了笑:“方才去过了,爹娘一会儿就收铺,我就先回来继续看着汤了。” “傻姑娘,心眼怎么这么实诚呢?这汤煮熟了就行,可别把你热中暑了。”喻母打心底的疼爱花灼,拿过她手中的蒲扇,帮她扇扇风。 喻家和花家同住一个院子里,一个是打铁的,一个卖香和香薰的。两家从祖辈那里就交好了。后来两家分别生了一儿一女,从小就给他们定了娃娃亲。邻里人都知道花灼是喻琅的未婚妻,也经常会拿他们俩打趣。 喻母更是把花灼当亲女儿一样看待。 花灼好脾气的笑了笑:“喻婶婶,我没事的。” 喻母一看见她这乖乖的模样,心也跟着软了。 不过她没忘记正事:“灼儿,你看见阿琅没?这小兔崽子又不知道上哪儿去鬼混了,说好了下午去铁铺帮他爹打铁的,到现在也没见到人影。” “阿琅哥哥没有回来。”花灼见到喻母一脸担心,主动开口,“喻婶婶,我也上街找找他吧。” 喻母没有拒绝:“好孩子,辛苦你了。” 花灼将炉子里的炭火取了一些出来,火变小之后,她跟着喻母匆忙去街上找人。 喻母往铁铺那个方向去了,花灼则是朝喻琅平时约见朋友的地方找去。 走在半路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面熟的少年,是喻琅的朋友。 “不、不好了……喻琅被、被尚书府的嫡长子关起来了!”这人冲到花灼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这件事。 花灼原本就急切的小脸,因为听见了这句话,瞬间变得煞白。 她心里有些慌,但这会儿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今日中午,尚书府举办宴会邀请了很多人过去,喻琅正好认识一个朋友能带他进去玩,我也跟着去了,但尚书府实在太大,我就和他走散了——” 花灼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说重点。” “哦哦,重点就是,尚书府的三千金昏迷不醒,府医也治不好,怀疑是喻琅陷害的,他人就被关起来审问了。” “我先去尚书府看看,麻烦你将此事告知喻伯伯。” 花灼大概了解情况后,匆忙朝尚书府赶去。 她知道喻琅绝对不可能做出伤人的事,但尚书府的嫡长子既然怀疑他,恐怕他难逃拷问了。 尚书府厢房内。 气压低沉,气氛凝重。 有下人匆忙来报:“少爷,府外有个女子,自称了解三小姐昏迷一事,是否让她进来?” 尚书府的嫡长子陆裕,正在为调查这件事焦头烂额,听见有关此事的知情人出现,立刻大手一挥:“让她进来!” 花灼被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带进了尚书府。 她担心着喻琅的情况,没有心思欣赏尚书府里的景致,只知道这里很大,她走了好久才终于停在了一间屋子外。 “陆少爷,他真的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除了他还能是谁?所有人都搜过身了,只有他身上有毒药!谁没事会把毒药在身上?” “我说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就算你今日把我打死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屋子里传来三个人的对话,花灼认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喻琅的。 “你还不承认是吧?你贱命一条,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来人!给我打!我看这臭小子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花灼听见这声号令,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也顾不上其他,慌乱的推开房门冲进去,娇软的声音急切的喊了出来:“等一下!” 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里面的人皆不约而同的朝她望来,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花灼匆忙扫视一圈,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屋子正中央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穿玄色锦袍,面容冷峻刚毅,鼻梁挺立,眼神深邃而凌厉,全身透着沉稳和威严的气场。 花灼自然是不认识他的。 而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子则暴跳如雷,满脸怒意。 花灼也不认识,但猜到他应该就是尚书府的世子陆裕了。 至于喻琅,双手被反绑着押跪在地上,脸上有几道血迹,身上的衣服更是坏了好几处,都是鞭打过的痕迹。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朋友,正在替他求情。 那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偏过头用眼神提醒陆裕。 陆裕也回过神,上下打量一眼花灼。 这小姑娘长的倒是水灵清秀。 “你说你知道我三妹妹昏迷的内情?你可知,你欺骗本少爷的下场?” 花灼不过是平民百姓,在尚书府嫡长子面前自然是紧张又害怕的,脸色始终煞白,全身紧绷着,手指攥紧了衣角。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是,我知道。我没有欺骗你。” 这会功夫,喻琅和那朋友也回过神。 那朋友以为花灼真的知道内情,松了口气,擦着汗说道:“喻琅,你的小未婚妻来救你了。等她说出内情,你就没事了。” “她当时并不在场,怎么可能知道?”喻琅见到花灼出现在这里吃惊不已,同时又因为担心她而脸色难看的很,语气也凶了起来,“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又能做什么?回去!别再把你也牵连进来了!” 第2章 她知道三千金为何昏迷不醒 花灼和喻琅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了。 他眉眼间都是着急,但花灼却抿着唇,回避了目光。 陆裕没理会喻琅,狐疑审视的盯着花灼,开口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知道哪些内情?” 花灼很紧张,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努力维持镇定,看向陆裕:“内情就是……喻琅绝对不是伤害三千金的凶手。若是一直审问无辜之人,也只会在耽误时间,甚至会让真正的凶手逃过一劫。” 听到这话,陆裕反应过来,震怒之下甚至说了粗话:“本少爷听明白了,你就他娘的是来救你的小未婚夫!你敢戏弄本少爷?来人,将她拿下!” 两个侍卫立刻冲冲进来,一左一右用力抓住花灼的胳膊。 “慢着!我懂一些医术,或许可以让三千金醒来!” 花灼的胳膊被扭到了身后,疼痛瞬间让她冒出冷汗。 她咬牙,忍住了疼痛,在争取机会。 陆裕怒极反笑:“本少爷不蠢,不会再给你戏弄——” 他的话尚未说完,站在他身侧的那个男人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陆裕的话戛然而止,皱眉看向他:“怎么,沉渊,那么多府医都束手无策,你真信她能?” 花灼的目光也朝旁边看去,落在那个矜贵俊毅的男人脸上,带着些许期待。 谢沉渊那双深邃,眼角微微上挑的眸子,沉沉的看了一眼花灼,对陆裕开口,嗓音是透着颗粒般的低沉磁性:“不妨让她试试,若是没有让她醒来,再治罪不迟。” “万一她反过来害三妹呢?” “她的未婚夫在你手上,她敢害,你便杀。”听上去有些冷酷。 陆裕沉默了一会,又皱眉扫了花灼一眼,不耐烦的对侍卫抬了抬手。 侍卫松开了花灼的双手。 花灼揉着疼痛的手腕,朝谢沉渊投去感激的目光。 在几个侍卫的监视之下,朝陆家三千金走去。 她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胡乱找的借口。 花家虽然是以卖香料为生的寻常小商贩。不过,花灼从小就喜欢钻研各种香料,除了普通的香薰以外,还有药香。 而制作药香,就得了解掌握各种医术和药材。 花灼坐在床边,表情认真严肃的先替陆千金把脉,又掀开了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瞳孔,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后看了一眼舌苔。 好半天过去了,也没见她得出什么结果。 陆裕没那么多的耐心,直接拔剑抵在她的脖侧:“好你个刁民,还在耍我?” 而全神贯注的花灼反而冷静下来,一点也不害怕,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 她就像没看到脖子旁的利剑一般,站起身,朝左右张望一下,然后走到窗户旁,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又转过身,对陆裕福了福身,说道:“陆少爷,麻烦将屋子里的人都遣出去,只留几人便可。” 不等陆裕说话,花灼就重新转回身,细细打量着床榻周围。 陆裕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的朝谢沉渊看去。 谢沉渊对他略微点头,他这才做出决定,除了他们俩和府医,其他的所有人都出去。 喻琅全身是伤,不肯离开,却根本不是侍卫们的对手,只能盯着花灼的背影,满眼担忧的被押出去。 屋子里陷入安静。 剩下来的几个人皆目光专注的盯着花灼。 又过了片刻,花灼清浅的嗓音传来:“是中毒。” 这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几个府医的一致反驳:“这不可能,若是中毒,我们几个岂会不知?” “此毒不常见,也并非是食用的毒,而是香毒。”花灼松了口气。 是香毒便好办了。 这正好是她所擅长的。 “香毒?”几个府医面面相觑,面露困惑,“这又是何种毒?” 陆裕也很怀疑:“怕不是你编出来诓人的吧?” 谢沉渊没说话,而是目光幽深的直视着花灼脸上的表情。 她的眼神看上去清透且坚韧,并不像是在骗人。 “香毒,是利用香薰的气味下毒,又与各位府医知道的那种烟毒有所不同。并非是那种混杂在香薰之中,使人闻到之后立刻昏迷不醒。” 花灼从衣袖之中摸出几根颜色不同的香薰,透着淡淡的草药味。 她点上之后,放在香炉之中。 之后,她便坐在床榻旁,耐心的帮三千金揉着额头和脸颊上的几个穴位。 而在这过程之中,她又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虽然同样是混在香薰之中,但三千金所中的不是我方才提到的那种烟毒。她所中之毒,也并非一朝一夕,而是长久吸入。这些香毒每日被吸入体内后,不会被查出,也不会积累,但对精气的持续损耗却是存在的。” 几个府医虽然没有全听明白,但隐约懂了一些:“也就是说,这些毒很弱,且每天都被消解,所以我们查不出,只知道她精元气衰弱。” 花灼点头:“是这样。” 陆裕冷嘲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救你那小未婚夫,在这里胡扯?”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三千金全身都在微微抽搐着,脸上的表情也似乎很难受。 “三妹!” 陆裕脸色大变,冲过去,一把将花灼狠狠推开。 花灼措手不及,惊呼一声,乌黑澄澈的双眼睁大。 她本就力弱,身子骨也娇柔的很,她被这么大的力气甩出去,直接朝后栽去。 预想之中的摔倒并未出现。 她感觉到后背被一股力量挡住,借着这股力量,她没摔倒,而是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子。 花灼连忙转头朝后看去,就对上那双神秘深沉的双眸。 是他。 刚才帮她说话的那位矜贵公子。 谢沉渊弯着腰,单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他的表情淡淡的,见到她稳住了,便松开了她。 花灼愣了几秒,连忙欠身:“多谢公子。” 谢沉渊并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床榻之上。 “三妹,三妹,你怎么样了?能听到我说话吗?”陆裕向来疼爱这个妹妹,着急的不行。 三千金虽然有醒过来的迹象,但是她的表情越来越难受。 陆裕赶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结果,他刚靠近,三千金就“哇”的张开嘴,吐了他一身。 第3章 没有她,你今天走不出府门 吐出来之后,陆三千金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只是,陆裕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僵在那里,脸都黑了。 可此人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他又能如何? 总之,她能醒来就是万幸。 “太好了,三小姐可算醒来了,快让老夫再替三小姐把把脉。” 旁边几个府医激动不已,不嫌弃床榻上的污秽,想要走上前,再替她诊断一番。 花灼并未在意方才陆裕对她粗鲁无礼一事,连忙走上前,查看一眼三千金的脸色后,冷静清晰的嘱咐道:“陆少爷,还请婢女进来替三千金清理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我会留在这里陪着三千金,不会再让她出事。” 陆裕本来对她没半点好脸色,但是三妹现在醒来,他总算看花灼顺眼了几分。 “来人,替三小姐换一身衣裳,再把屋子里都打扫一遍。” “是,大少爷。”几位婢女立马走了进来。 他们打算先出去等。 花灼却又叫住了陆裕:“慢着。” 陆裕颇为不耐烦的偏头瞪她一眼:“你还有何事?” 谢沉渊也停下脚步,淡然的瞥向花灼,想听听看她要说什么。 花灼虽然身材娇小,可她清灵的嗓音却透着一股坚韧的力量:“还请陆少爷放开喻琅。” 谢沉渊不留痕迹的扬了扬眉毛,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 陆裕没想到居然是这事,轻哼一声:“先把三妹的事解决了再来和本少爷谈条件。” 说罢,他扬长而去。 谢沉渊转身前,目光在花灼倔强的小脸上停留片刻,之后才敛眸离开。 花灼闭了闭眼,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想着先把三千金的事解决了再说。 婢女的动作很快,已经将窗户关上,也替三千金换好了衣裳,污秽也都处理掉。 花灼坐回床榻旁,查看了一下她的脸色。 苍白、憔悴、病态、虚弱,状况并不好,怕是需要调理一段日子才行。 婢女喂她喝了一口水,她才缓过劲来。 “我这是怎么了?”她倦态的掀起眼皮,朝花灼看去,“你又是谁?” 花灼急着把事情解决,替喻琅摆脱嫌疑后好早些回去,便直挑重要的事说:“三千金,你中毒了,毒是混在香薰之中。” “香薰?”她立刻扭头,朝不远处摆在桌上的香炉望去。 花灼摇了摇头:“方才我效验过,并非是那里的香薰。” “不是香炉,那还能是哪——”三千金的话说到这里,眼睛陡然睁大,立刻让人把方才被换掉的衣裳拿来。 婢女从里面翻出了一个香囊。 三千金二话不说,一巴掌朝另外一个婢女的脸上抽去。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花灼吓了一跳,那双乌黑清亮、如小鹿一般的眸子里装着惊怯。 而那婢女本就做贼心虚,被发现之后直接往地上一跪,对着三千金就是哐哐磕头。 “三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的阿姊阿弟都在那人的手上……” 甚至都不需要花灼再效验那香毒是否香囊中,这婢女就已经招供了。 “我待你难道不好吗?你若遇上事,为什么不和我说?你要这般陷害于我?”三千金的性格直率,发了很大的火。 等在外面的陆裕听见屋子里的争吵,急得将门敲得哐哐响。 花灼不再插手主仆之间的事,安静的走过去开门。 “三妹——”陆裕伸头朝屋子里张望,嫌花灼碍事,想一把将她推开。 可花灼固执的挡在那里,仰头,盈盈的目光直视着陆裕:“陆少爷,下毒之人已找到。还请陆少爷随我来一趟。” 陆裕不耐烦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花灼抿着嘴巴,就是不吭声,径直走了出去。 她踏出房门,见到谢沉渊也站在外面,一抬头,便与他的视线对上。 花灼怔了下,想起他替自己说话,还出手扶了自己一把,便对他微微一笑。 是个好人呢。 谢沉渊垂眸注视着她,见到她嘴角的浅笑,眼神顿了顿,并未给她回应。 花灼在侍卫的带路下,终于在一间屋子里见到到了满身是伤的喻琅。 他焦急的坐都坐不住。 “阿琅哥哥。”花灼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见到他这一身伤,担心坏了,“让喻伯伯和喻婶婶见到了,他们得多心疼啊。” 喻琅听见她的声音,立马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她走来。 “灼儿,他们欺负为难你了吗?你有没有受伤?”喻琅又气又急,忍不住冲她发了火,“谁让你过来的?这是我的事,需要你一个小姑娘插手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和你爹娘交代?” “阿琅哥哥,我没事,三千金醒过来,下毒的人也找到了。”花灼心里有点儿委屈,声音闷闷的,“你消失了一下午,我也没你消息,晚上忽然得知你出事,我一时情急就过来了。” “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反倒是你,下次我的事,你别再插手了,我自己能摆平。” 喻琅担心将她牵连进来是真,不想让她接触自己的事也是真。 “你这么大一个人,若不是你的未婚妻,恐怕你今晚别想出走出陆府了。” 嘲弄不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花灼和喻琅皆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谢沉渊单手负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走来。 他的个头很高,气场也很强,从他进来的那一刻,无形之间就像是在俯视睥睨喻琅。 花灼咬着嘴唇,没吭声。 她心里的委屈似乎因为他的这句话,变得更酸涩了。 喻琅被他这么看着,心里很是不爽。 他将花灼拉到身后护着,警惕的盯着谢沉渊:“怎么,你们还想对我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谢沉渊才懒得理会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身后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姑娘脸上。 陆裕不耐烦的走了进来:“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没事你们就赶紧走。” 喻琅见到他,咬牙讥讽了一声:“以后,就算你们请我来,我也绝不踏入你们陆府半步!灼儿,我们走。” 他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阿琅哥哥,我们不走。” “什么?不走?”喻琅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沉渊和陆裕也将目光都投向了花灼。 “你被冤枉受伤,不能就这么算了。”花灼从喻琅的身后站出来。 明明她只是一个娇柔的小姑娘,并没什么胆量,却仍然忍住了怯意,倔强的直视着陆裕,“陆少爷该赔偿医药费,还有,冤枉了人,就应该道歉。”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话一出,让整个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谢沉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更多的是别有深意,重新认真的将她审视了一番。 这小姑娘在短短的时辰里,竟让他多次感到意外。 第4章 等及笄之后,她便要嫁给喻琅 花灼娇小柔弱的身子站在喻琅面前,倔强的望着陆裕。 最先回过神的是谢沉渊。 “呵,倒是有意思。”他发出低哑磁性、觉得有趣的一声笑。 紧接着,另外两个也回过了神。 别说陆裕了,就连喻琅都觉得花灼刚才说的话实在有些大胆。 他在背后拉了花灼一把:“灼儿,你说什么呢?对方是陆府嫡长子。” 花灼的目光熠熠,仍然直视着陆裕:“就算是陆府嫡长子,也要为自己犯的失误负起责任。” 陆裕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一个小小民女,居然让我这个堂堂陆府少爷和你们道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 “你知道还敢说这种话?” “嗯。”花灼用力点头,明明小身子都在发抖了,却依然在坚持。 她害怕是真的,但不妥协也是真。 喻琅受了这一身伤,喻伯伯和喻婶婶定要心疼坏了。 他们都是好人,不该受到如此不公和轻视的对待。 陆裕被她这态度气到了,怒极反笑:“让本少爷赔你银子,可以。但是让本少爷和你们道歉,做梦!本世子给你三倍赔偿的银子,立马滚蛋。” 喻琅听他嚣张的话,觉得自尊受到践踏,火气也上来了:“你羞辱谁呢?谁稀罕你的破银子?” 陆裕早看这臭小子不顺眼了,想叫人把他打一顿出气。 幸好旁边的谢沉渊还算冷静,拦住了他。 这两个人剑拔弩张,怕是不干一架,今晚是不会结束了。 如此局面,她又会怎么做? 谢沉渊偏过头,余光朝花灼打量,对她接下来的反应非常好奇。 花灼没有像喻琅那样生气,而是抬起纤细的胳膊,对陆裕张开手。 “五倍。”花灼说道,“陆少爷赔偿五倍的银子,我们就离开。” 喻琅不可置信的扭头望向她,冲她发了火:“花灼!他这是在羞辱我们,你怎么还要?” 陆裕也在气头上,二话不说,直接就让下人把银子送来了,往花灼怀里一丢:“赶紧滚吧,别在这碍眼。” 花灼掂了掂怀中沉甸甸的银子,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告辞了。阿琅哥哥,我们走吧。” “把银子还给他!我们不要。”喻琅咬牙切齿的命令花灼。 “阿琅哥哥,你的伤很重,找大夫,抓上等的药,需要花很多银子的。” 花灼耐着性子,温声软语的劝他。 可喻琅始终觉得自己的自尊受辱,就是不肯低头。 谢沉渊偏过头,对他的贴身侍卫示意一眼。 侍卫立马走上前,强行把喻琅带离此处。 花灼匆忙跟上去,临离开前,还不忘记对谢沉渊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 谢沉渊转过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在对她很感兴趣之余,又多了一丝不解。 这样一个娇软却坚韧的姑娘,怎么就许配给了那样一个冲动鲁莽的人? 实在可惜。 陆裕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火气才消了一点。 但很快他又烦闷起来:“我怎么感觉被那小姑娘讹了?” 谢沉渊朝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勾唇笑了笑,对此不置一词。 府外。 喻父和喻母正在哀求着陆府侍卫放他们进去。 见到喻琅和花灼出来后,担忧急切的走上前:“儿啊,你怎么弄得一身伤?” 喻琅心情很差,拧着眉头,语气也没好哪儿去:“爹娘,不过是误会一场,没什么大事,回去再说。” 这么晚,已经找不到马车了。 他们四个人只能匆忙走回去。 半路的时候,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谢沉渊抬手,掀开窗帘一角。 喻琅的脚步很快,不管不顾的往前走,而花灼跟在后面,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他压根就没注意花灼,也没有放慢脚步等等她的迹象。 花灼这个看上去又乖又软的小姑娘既不生气也不吭声,只是尽可能加快脚步,让自己跟上他的步伐。 谢沉渊眉宇微蹙,冷冷的扫了一眼喻琅,又将视线转移到花灼身上,停顿几秒后才敛回目光,放下窗帘。 回到家。 喻琅冲花灼发了脾气,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收这银子?” “阿琅哥哥,他那样身份的人,是不会和我们道歉的。所以,多赔的银子是抵消了让他道歉一事。”花灼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小声和他解释。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个男人!我收了他的银子,就是在向他低头!你明白吗?” “喻琅!你冲灼儿喊什么!她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吗?你对她这么凶,以后你们成婚了还怎么过日子?难道你要她天天受委屈吗?” 喻母见不得喻琅对花灼这个态度说话,立马心疼的将花灼拉到身边来护着。 喻琅听到这话,更是生气不已:“这婚事是你们定的,我没答应!我把灼儿当家人,当妹妹!你们别把婚事挂嘴边!” 喻父也严厉的训斥他:“胡闹!再过阵子灼儿就要及笄了,马上就要嫁进我们喻家,你现在还这么任性,你看看你,像话吗?” 他们越是硬凑,喻琅就越是厌烦,注定又是一场无法避免的争吵。 喻母被喻琅气得不轻,又舍得花灼在这里继续受委屈。 “灼儿,你先回去吧,你爹娘收了铺子,已经回来了。” “好,喻伯伯,喻婶婶,那我就先回去了。”花灼朝房门走去。 离开后,她转过身关门。 透过门缝,她看见喻琅正在因为婚约一事和喻伯伯争的面红耳赤,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 花灼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的经过院子,推开了对面的门,回到自己的花家。 花父和花母刚回来没多久,正在忙着收拾东西。 “灼儿,你回来啦,听说喻琅被关在了陆府,他没事吧?”他们忙的停不下来,抽空关心了一句。 花灼也过去帮他们的忙,应道:“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花母和她聊了几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灼儿,过阵子你就要及笄,当新娘子了。娘找到了一位特别厉害的绣娘,已经付了银子,让她开始赶工你出嫁那日穿的嫁衣啦。” 花灼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动作一顿,乖乖应了句:“谢谢阿娘。” 她和喻琅的婚约从小就定下的。 从小到大,她的身份除了花灼以外,便是喻琅的未婚妻。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需要接受便可。 然后等待着嫁进喻家,成为喻琅妻子。 第5章 那个男人竟是谢少将军 花灼不知道喻家的情况如何了,偶尔会传来一两声争执,到后面逐渐安静下来。 她帮爹娘忙活了一会,打水擦拭了一下身子,便上床休息了。 隔天等她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她一人。这个时辰,爹娘应该已经去了香铺。 花灼起身洗漱。 她今日要帮爹娘送香货,隔了好几条街,得早点走才行。 推门出去,并没有在院子里见到喻伯伯和喻婶婶的身影,他们应该也是去铁铺了。 花灼倒是见到了喻琅。 他的布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腰带也没有系好,正晒着太阳,靠在柱子旁边,专心致志的翻看着一本书。 稍微往他那里走两步,便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味。他身上的伤应该是处理过了。 “阿琅哥哥,早上好。”花灼温声软语的和他打招呼。 听见声音,喻琅抬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对她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开口:“起来了啊,要出门?” “嗯。去送香货。” 喻琅随口一问:“要我陪你去吗?” 花灼声音软软柔柔的:“不用了,阿琅哥哥,你身上有伤,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她这么一说,喻琅便不多问了,也没真的打算陪她送货,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书上。 “阿琅哥哥。”花灼迟疑的开口,“你又在看江湖上的那些书吗?若是让喻伯伯知道了,又该打你了。” 喻琅喜欢交一些三教九流之类的朋友,他们总是给他各种奇怪的书,说那些是江湖上流传的武功秘籍,他要是想当大英雄,行侠仗义,铲奸除恶,就得多学点看家本领才行。 但喻伯伯每次都说他这是异想天开,若真要想收拾坏人就应该去充军,跟着那些大将军打退敌人。 “他们去铁铺了,不会发现的。”喻琅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她,手指抵在嘴唇上,对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别说出去啊。” 花灼向来乖巧,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去堆房取了香货后,安安静静的离开院子。 关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喻琅一直在低头看书,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注意过她了。 等送完了香货,已经是中午了。 花灼中饭还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在路边买了一个肉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味道传入鼻间,让她胃口大开。 花灼一边走,一边小口咬着包子。 “都让开,让开,全都靠边站……那边人都过去……赶紧赶紧!” 街上忽然涌出来一批城守,急匆匆的将百姓们朝路的两边赶去。 这阵仗,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城了。 花灼周围冷不丁多了一堆人,原本走在路中间的人都被挤到了边上,寸步难行,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啊?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们没听说吗?城外山匪为非作歹,杀了好些壮汉,强抢民女。” “我知道这事!那群山匪劫财劫色也就罢了,还要命!听说那位大人派过好几批人马剿匪都没能将他们抓住。别提他们有多嚣张了!” “那这次又派谁出去剿匪了?能行吗?” “是谢府的少将军。他带上了自己的精锐和亲兵,亲自出城剿匪!必须行啊!” “是谢少将军啊!那这次剿匪一定有望了!” “他年少有为,立下不少功劳,至今从无败仗!” 百姓们听到这位少将军的时候,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激动喜悦的笑容,眼神里也迸着期待敬畏的光芒。 花灼很少了解这些事,也从不打听,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才听到。 “来了来了!谢少将军来了!” 人群中忽然出现了躁动,情绪比刚才还要兴奋,纷纷伸长脖子,想要一睹他的风采。 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的花灼都被带动了情绪,也跟着很好奇起来。 这位被众人赞不绝口的少年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挤在一群人中,愈发显得身材越发娇小,就算踮脚了也看不见。 直到那支队伍走进了,从她眼前路过,才终于看个清楚。 那男人长发束起,身穿轻甲,腰间配着长剑,剑眉星目,鼻梁笔挺,面部轮廓更是流畅分明,透着凌厉。 他骑在马背上,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无形之间就能让人感受到强大而震慑的气魄。 花灼在看清楚他的长相之后,惊讶的睁大眼睛,塞进嘴巴里的肉包子都忘记咀嚼了。 竟然是他。 昨夜在尚书府遇见的那位。 若不是他几次出言相助,劝说陆裕给她机会试试,只怕她和喻琅现在还被关在尚书府呢。 习武之人向来敏锐。 谢沉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双锋利的眼神瞬间朝花灼这里扫来,目光里藏着杀气。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让他略微一怔,而后眼神放松下来,意外又玩味的扬了扬眉毛,嘴角阳气若有似无的笑。 花灼的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 他此时的表情,不羁、慵懒、矜贵、又透着点儿玩世不恭的痞坏。 这措手不及的再次见面,让花灼愣在原地,那双乌黑圆圆的小鹿眼正傻乎乎的望着他。 谢沉渊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的眼睛清澈透亮,也不知道嘴巴里吃的是什么,一侧的腮帮鼓出来,嘴角还沾了一点油渍,一副娇憨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但他赶着出城剿匪,并没有多逗留,很快就敛回目光,带着队伍浩浩荡荡走向城门。 等他们远去之后,城守们才允许他们重新在街上自由走动,周围又恢复了热闹。 花灼回过神,低着头,小口小口的把最后一点包子吃掉。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和嘴巴,下意识的,又朝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谢少将军。 此时,她才有了稍微真实一些的感受。 “你就是阿琅的未婚妻?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一道清脆、带着点儿傲慢的女声传来。 花灼茫然的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前面停了一顶轿子。 而说话的那姑娘,就坐在轿子里头。 她好奇的上下扫视着花灼,那眼神和看路边的阿猫阿狗没区别,很不礼貌。 花灼并不认识她:“请问你是……” “阿琅没和你说过我吗?我是伯爵府嫡女,楚思茵。” 倒也不是刻意针对花灼,而是她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骨子里就带着点儿傲慢。 花灼的性子软软的:“你是阿琅哥哥的朋友吗?” “算是吧。”楚思茵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第6章 她要做正妻,允许花灼做小的 花灼只是寻常百姓,很少会和高门大户人家打交道。就算在路上见到,也都是隔着远远的看上一眼而已。 昨天陆府的事是个意外。 她低眉垂眼,对楚思茵福了福身,声音轻柔:“小女见过楚千金。” 说罢,她便打算转身离开。 “我允许你走了吗?”楚思茵用傲慢的语气命令她。 花灼的脚步再次停下,茫然的重新转过身。 看她这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楚思茵忽然觉得没意思:“我是伯爵府嫡女,自然是不可能下嫁,更不可能给人做小的。你明白吗?” 花灼想了一下,点点头。 贵府千金,自然是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 “我的姻缘要自己做主,以后是要嫁给喜欢的人。”楚思茵说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出身门第这些倒是不太在意,到时候,他上门入赘就行了,我们伯爵府的权势、人脉、财力,这些自然也会倾斜在他身上。” 花灼低垂着眼睛,安静乖顺的听她说话。 楚思茵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余光瞥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而你,并不能给他这些助益,若真是娶你为妻子的话,只怕他这一辈子都只是寻常百姓了。当然了,我也不是那种善妒无情的人,看在你陪伴他多年的份上,到时候允许你也进伯爵府给他做个小的,若是好生侍候我和他,兴许我还能允许你给他生个孩子。” 花灼抬起那双清澈纯净的双眸,迷茫的看向楚思茵。 虽然这位楚千金说了许多话,但她却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善妒?什么做小的?她以后要伺候谁? 楚千金口中提到的那个人又是指谁? 唯一能听懂的便是,她的确是寻常百姓,以后她和阿琅哥哥成亲了,过的也是平凡简单的小日子。 “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算了,我看你的脑袋好像不太灵光,反应迟钝的很。笨点也好,免得以后成天玩心机,我还嫌累的慌呢。”楚思茵见她半天不吭声,也没了耐心,挥挥手示意下人抬轿离开。 轿子很快被抬起,匆匆离开。 花灼站在原地,注视着轿子远去。 直到轿子消失在视野中,她才重新迈出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今日遇见了一个好生奇怪的千金小姐啊。 花灼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了。 喻琅换了身衣服,腰带扎紧,穿的板板正正,不似早上见到的那般松垮。 “阿琅哥哥,你要出门吗?” “你回来了啊。”喻琅拽着衣服上的褶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整理,“嗯,昨日出了点事,我那几个兄弟都在担心,我得去和他们报个平安。” “阿琅哥哥,你身上还有伤,要不明日再去吧。” “这点伤不算什么。” 花灼不放心:“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吧。” “你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喻琅皱眉,明显不想让她接触他的那群兄弟们。 主要是,他们每次见到她,都会嬉皮笑脸的说她是喻家的小未婚妻。 次数多了,喻琅听得嫌烦,也就不高兴把花灼带上。 花灼察觉到喻琅的不情愿,知趣的没再提了。 她想了一下,还是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一声:“阿琅哥哥,我今天见到伯爵府的楚千金了。” 听到这句话,喻琅的脚步停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见到她了?你们说什么了?” 花灼想了一下:“她说她是你的朋友。” 喻琅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别的呢?” “别的……”花灼无辜坦诚的眨了眨眼睛,“我忘记了。” 主要是因为没听懂,自然也就记不住。 喻琅松口气:“她那样的身份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她脾气不好,别惹到她了,你以后见到她绕着走。” 花灼乖乖的应道:“阿琅哥哥,我知道了。” 喻琅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提醒她一句:“这事也别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又唠叨。” “好。”花灼还是顺从的答应。 喻琅这才放心的离开。 花灼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慢吞吞的收回视线,打算先把家里的杂活做了。 其实,她想问,他和楚千金是怎么认识,还成为朋友的? 但他好像并不像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 若是她执意追问的话,他大概会不高兴吧。 阿娘从小就告诉她,姑娘家要懂事,有时候不该问的就别问,尤其是以后嫁人了更要注意,免得惹夫君生气。 花灼想,她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若是惹阿琅哥哥生气了,那便是她的错。 这件事,花灼和喻琅之后谁都没有再提。 他对花灼很放心,她向来不是乱告状的那种人。 他很喜欢她这样乖顺听话,但就是太无趣了些。 日子如常的过着。 喻琅向来不是能闲得住的性子,更不喜欢这种平淡如水,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这日晚上吃过饭,他把筷子一丢,胡乱的擦着嘴,站起来去房间里换了身衣裳。 正在洗碗的喻母见到他行色匆匆,随口问了句:“这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啊。” 喻琅编了个理由搪塞:“我出去散步。” “出去散步要换衣服?还是家里最好的那一身。”喻母起了疑心,擦掉手上的水珠拦住了他,语气严厉了些,“到底上哪儿去?” 喻琅知道瞒不过,只能不耐烦的说道:“去游船,不会回来的太晚。” “游船?”喻母听说过这事,“可能上游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少爷千金,你一个小老百姓去凑什么热闹?你上去也会被人轰下来。” “自然是有朋友带我上船了。娘,你就别管了。” 喻琅急的很。 他和楚思茵约好了,可不能让人家姑娘等久,否则这像什么话。 但他忘记了,从小到大,每次他和花灼约好时间,都是让花灼等他。 喻母想着能有上游船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了。 她又拽住了喻琅的胳膊,吩咐他:“去把灼儿叫上,也带她去玩玩,散散心。” 喻琅刚想拒绝,就听喻母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要是不带她,你也不准去。” “知道了,麻烦。”喻琅皱着眉头,只能去对面敲响花家的门。 花灼开门,见到是他:“阿琅哥哥,有什么事吗?” “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游船。” “游船?”花灼曾经见过几次奢华气派的游船,但她想都不敢想自己也能有机会坐上去。 “好,我这就去。”花灼的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嘴巴开心的笑了,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 喻琅见她转身回屋去换衣裳,愣神片刻。 他挠了挠头发,忽然想起他那些兄弟说的话:你的小未婚妻身段好,长得也干净漂亮。 第7章 谢沉渊,记住他的名字了吗 花灼换了身布裙,将头发挽起,用木簪固定住。 她小脸白皙素净,唇红齿白,眼睛大而明亮,即便不施任何胭脂水粉,容貌也水灵可人。 在花灼相貌这方面,喻琅倒是从来没有担心过。 以前每次带她出门去找那群兄弟们的时候,她这模样都能给他长脸。 见她出来,喻琅催促道:“走吧,再慢就要迟了。” 他在前面走的飞快,花灼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 能上游船的人非富即贵,他们都是坐轿子或者马车去的,喻琅和花灼是靠双脚走去。 这次游船的水路是在城内河,观光城内夜景,并且安排了两艘船。 喻琅到河岸之后,就开始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 花灼小跑了一路,气息微喘。 “阿琅,我在这儿呢。”楚思茵先见到了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朝他挥了挥手。 喻琅寻声望去,见到了她的人,稍微松口气,也挂着笑朝她走去。 花灼还没来得及怎么休息,就连忙又跟了上去。 “阿茵,抱歉,让你等久了。”喻琅和楚思茵说话时带着风度,没有半点不耐烦。 楚思茵笑盈盈的望着他:“是等了好一会儿呢。不过,你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爹娘不让你出门呢。” 花灼走近之后发现喻琅说的这个朋友原来是她。 她乖顺的行礼:“见过楚千金。” 楚思茵这才看见喻琅还带了个人过来,而且还是他的小未婚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直接摆了脸。 “阿琅,你搞什么啊,你怎么还把她带来了?真碍事。”楚思茵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花灼隐约知道她似乎不喜欢自己,便低着头,不再吭声,免得惹人嫌。 喻琅略带歉意的开口:“阿茵,我也没办法,若是不带上她,我可能还真出不来了。” 楚思茵虽然脾气大,但也算个直率的性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来都来了,那一起上船吧。” 喻琅偏头对花灼说道:“灼儿,还不快谢谢阿茵。” 花灼双手放在腰间,欠了欠身:“多谢楚千金。” 楚思茵不高兴的皱眉,喻琅说的“灼儿”两个字格外刺耳。 她的语气冷了几分,提醒道:“我先把话说清楚。阿琅,你是我朋友,你可以作为我朋友的身份上船。但是她不行。她若是要上船,那就当我身边的婢女。毕竟,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有资格做我朋友。” 喻琅听到这话,有些不悦:“阿茵,灼儿不是阿猫阿狗,她是我妹妹。” 楚思茵心情愉悦起来,不同他计较了:“行行行,你妹妹。” 她又小声说一句:“反正不是你未婚妻就行。” 喻琅没在意她后面的那句话,偏过头,和花灼商量:“灼儿,一会儿你就当阿茵的婢女,然后跟着她一起上船。” 花灼的眼睛没有先前那么亮了。 她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喻琅,声音很软,但语气却很坚定:“阿琅哥哥,我是良民,不是贱籍。” 喻琅不以为意:“我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只是让你伪装一下而已。” 花灼却执意摇头:“阿琅哥哥,我不想当别人的婢女,伪装也不行。” 喻琅皱眉,不高兴了:“花灼,你怎么这么固执?” 花灼垂下眼眸,捏着衣袖,小声低喃:“这不是固执的事。” 而是,他为什么会如此干脆就同意别的姑娘把她当婢女。 甚至都没有替她争取一句,哪怕是半个字。 见他们两个磨蹭半天,楚思茵不耐烦了:“还上不上船了啊?再不上去,船马上就开走了。” 她又看了低着头的花灼,和喻琅抱怨了一句:“你这妹妹是不是被你娇惯坏了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当我婢女,难道还当我姐妹啊?怎么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呢?” 喻琅心里也是赞同她的话,皱着眉头,眼神失望的看着花灼。 花灼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对喻琅轻声开口:“阿琅哥哥,你和楚千金上船吧,我在岸边散步等你。” “你不上去了?你不是很想坐游船的吗?” 喻琅的话刚落,楚思茵就不耐烦的打断他们的对话:“她都说不去了。走吧,别磨蹭了。” 她拽着喻琅的手朝游船走去。 喻琅不放心的回头朝花灼看去,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更没有挣开楚思茵的手,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花灼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上了游船。 虽然是晚上,但身边人来人往,很热闹。 只是,她却觉得有点儿寂寞。 等楚思茵拉着喻琅进了船舱,看不见他们后,花灼收回视线,低着头,盯着脚下的野草出神。 这段时间,她不能回家,免得喻琅回去后又要被喻婶婶责备。 那她去哪儿好呢? “花灼?” 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在这喧闹中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 花灼茫然的回头看去,对上了一双熟悉且深邃的眼睛。 上次见到谢沉渊,还是他出城剿匪那次,他穿着软甲坐在马背上,气场强势,飒爽英姿。 如今再见他,长发高束,发尾垂在身后,一身绸缎锦袍,让他看上去矜贵气派,霁风朗月,腰带衬得他身形伟岸,宽肩窄腰。 他脸上正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透着些许玩味。 花灼认出面前的男人后,她有些惊讶,迟疑的叫了他一声:“谢……少将军?” “你认得我了?”谢沉渊嘴角的笑意加深,“叫我名字就行。” 花灼歪头,认真的想了一会,真诚发问:“那你的名字是……” 她不记得了。 谢沉渊哑然失笑,这城里居然有知道他身份却叫不出他名字的姑娘?实在稀奇。 “谢沉渊。” 花灼乖软的点头应道:“谢沉渊,我记住了。” “走吧。” 她不解:“去哪儿?” “上船。”谢沉渊往前走了几步,侧过身,眼睛被月色镀上了一层柔光,“你和我一起。” 花灼摇了摇头:“我不做你的婢女。” 谢沉渊失笑:“自然不是做我婢女,而是以我的朋友身份。” 花灼仰着头,怔愣的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第8章 那小姑娘是谢少将军的什么人 方才楚思茵要她当婢女,喻琅也赞同这个提议的时候,花灼心里抗拒,有点不高兴,但并没有别的情绪。 但是,当谢沉渊对她说,她不用当他的婢女,而是朋友的时候。 不知为何,花灼的眼睛发酸,心里忽然有点儿委屈。 她回过神,低垂着头,没吭声。 谢沉渊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并没有跟上,便又停下了脚步,耐心的等待她:“花灼,怎么不走?” 花灼重新看向他,对他扬起清浅的笑容:“谢沉渊,谢谢你的好意,但你是谢府少将军,我只是普通百姓,以你朋友的身份上船不太合适。” 虽然楚思茵先前的话直接了些,但说的没错。 她得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跟着喻琅一起上船也就罢了,但她怎么真能以朋友的身份同谢少将军一起上船呢? “怎么不合适?”谢沉渊说话的时候完全转过身子,正面对着她。 本来他想和她解释一长串话,但略微思忖后,他懒得说那么多废话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霸道强势,不怎么讲理:“我说是便是。怎么,我交个朋友还轮得到别人置喙?” 花灼有些傻眼了,瞪圆了眼睛望向他。 还能这样的吗? 果然是谢少将军,意气风发又随心所欲。 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再不走,就真的上不去了。”谢沉渊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朝游船那里拉去。 她的手腕纤细,总觉得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拧断似的。 这让他不由得放轻了力度。 而且,她的身材娇小,跟不上他的步伐,在后面踉踉跄跄的,好像随时都能摔倒。 谢沉渊走路的速度又放慢了一些。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娇娇柔柔的。 在岸边校验身份,维持秩序的船守们,见到谢沉渊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了,他们没多问,更没敢阻拦,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后,直接放行。 花灼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跟着谢沉渊坐上了游船。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船舱门口。 她这才发现,她和喻琅坐的不是同一艘游船。 不知道喻琅和楚思茵在另一艘船上正在做什么,玩的开不开心。 花灼偏过头,忍不住朝对面那艘船望去,眼睛在寻找着。 “花灼,过来。”谢沉渊站在船舱里面叫她。 “来了。”花灼收回视线,连忙朝他走去。 一进去,便是扑鼻而来的各种胭脂水粉的味道。 她的嗅觉很灵敏,这些味道对她而言实在有些难受,不过还是可以忍受的。 “这里的所有糕点果子,茶水,还有那里的鱼肉,都可以随意吃。” 谢沉渊陪着花灼走在船舱里,偏过头和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船舱很大,布局也很奢华,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婢女小厮在一旁伺候。 花灼新奇的打量这里的一切。 对这些少爷千金来说司空见惯,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第一次见。 但她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处乱看,害怕自己失了礼数,会给谢沉渊带来麻烦。 “那姑娘是谁啊?谢少将军的婢女吗?” “肯定不是,看她懵懂茫然的样子,她若是婢女早就被发卖了吧。更何况,谢少对她多加照顾,怎么都会是婢女。” “但她穿着朴素,也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肯定不是哪家的闺秀。她的小脸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难不成,是谢少将军的宠妾?” “你别胡说。谢家向来讲规矩,谢少更不可能不娶妻就纳妾的。” “那总不可能把通房带到这儿来吧……” “哼,你们几个管她是什么身份呢?需要你们这般盯着?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知道,你们一个都入不了谢少将军的眼,就别惦记着他了。” “你——” 船舱里某个角落,坐着几个千金闺秀在议论谢沉渊和花灼的事,后来就吵了起来。 而这样拈酸吃醋,相互针对的事,只要是有谢沉渊出现的场合,几乎每次都会发生。 当然,她们吵归吵,还是要脸的,这些话自然不会传到谢沉渊的耳朵里。 他怕花灼一个人在船上紧张拘束,就一直陪她说说话,让她逐渐放轻松,再习惯上这里。 “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人了呢,沉渊,还真是你啊。”陆裕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带着舒朗的笑容,比上次在陆府见到他的时候看上去要更好相处些。 听见声音,谢沉渊和花灼一并朝他望去。 陆裕走进之后,认出了花灼:“你怎么也来了?刚想过来看看是哪家姑娘能让这千年铁树开花,结果又让我失望了。” 花灼见到他,鼓着小嘴巴,轻声和他行礼:“小女见过陆世子。” 她还记得他昨天打伤了喻琅,对她特别凶,还伸手推她。 陆裕看她这小模样,被逗乐了:“还在生气呢?我昨夜不是因为三妹昏迷的事着急嘛。后来你讹了我五倍银子,我不也没和你计较吗?” “那五倍银子是换你可以不用道歉,我没有讹你。你的道歉难道不值这些银子吗?”花灼的声音软软的,但却有几分力量感。 “你这小嘴还挺会说啊。”陆裕觉得她这小姑娘真有意思,忍不住朝她走了一步。 花灼害怕陆裕,下意识的拉住了谢沉渊的衣袖,躲在了他的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那双乌黑圆圆的大眼睛里盈着水光,就这么怯怯的、无辜又无助的朝他们俩张望。 她这个无意识、不经意的行为,让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陆裕觉得这个小姑娘越发惹人怜爱,有点儿想把她带回陆府了。 谢沉渊的胸腔震了下,那藏在心底深处的保护欲,就这么被勾了出来,让他心里痒痒的,就和有小猫在他心上挠一样。 “我记得你叫……花朵?”陆裕逐渐留意起这个小姑娘。 虽说她是那姓喻那小子的未婚妻,可他们这不是还没成婚嘛。 不如给他当个宠妾,待在陆府里享受,不比嫁给那姓喻的日子更好?到时候她再生个儿子出来,母凭子贵,以后她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了。 更何况,他记得姓喻的那混小子也没打算娶她。这不是正好吗? 花灼小声的纠正他:“是花灼。灼灼其华的灼。” “哦,花灼,你——” 陆裕想和她多说两句,但是被谢沉渊打断了:“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他身为男子,又和陆裕相识多年,一眼就看穿了陆裕的那点小心思。 莫名的,他不愿意让花灼与陆裕多接触,更不高兴陆裕把那念头打到花灼的身上来。 “哦对,我是来找你说事的。”陆裕的注意力被转移。 谢沉渊转过身,垂眸叮嘱花灼:“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一会便来。若是有人欺负你立刻叫我。” 花灼娇软的点头:“好,我在这等你。” 见她这么乖顺,谢沉渊扬唇笑了。 这小姑娘真是招人喜欢。 第9章 他心甘情愿的想护着她 谢沉渊跟着陆裕转身离开。 陆裕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他:“我之前叫你来游船,被你一口回绝,我怎么请都请不动你,怎么今个儿晚上忽然改变想法了?” 谢沉渊神态淡然,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随意敷衍了句:“想来不就来了?哪来的这么多原因。”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给我面子。”陆裕开玩笑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沉渊也只是勾唇,笑的漫不经心。 他本来真没打算游船,只不过恰好处理完了一些事,从这边路过而已。 谁知道看见了某个受了委屈,还被自家未婚夫抛下的小可怜。 她分明是期待游船的。 只是她眼神里的那份熠熠生辉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归于寂寥,让他莫名动了恻隐之心。 以他的身份,想要带她上船轻而易举。 然后,他便真的这么做了。 这会儿好兄弟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索性就不说了。 谢沉渊跟着陆裕走远。 虽说今晚是游船消遣,但一些有身份权势的人见了面,总免不了要寒暄应酬一阵。 花灼站在原地,小口吃着各种精美的糕点,目光偶尔会朝谢沉渊的方向望去,耐心的等待他过来。 眼前来来回回走过许多人,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香粉的味道让花灼感到刺鼻。 但闻久了,嗅觉会变得迟钝一些,反而比刚进来的时候好一些。 又有一些人从花灼的面前经过。 他们有些没在意她,有些会悄悄朝她张望一眼,猜测她是哪家的千金。 一阵香味从这些人中飘出。 “阿嚏——”花灼用手帕捂住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这香味让她明显感到不舒服。 花灼的小眉毛微微皱起,想用帕子稍微揉一下鼻尖。 但她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忽然一顿,连忙抬起头朝前张望。 可刚才从面前经过那群人早就散开了,她根本就分不清香味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味道是噬魂香。 从这名字中就能猜到一些效果,一般都是夫妻之间用于床笫之事上。 可在这儿,怎么会有这种香薰? 花灼朝四周打量着,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神色行为可疑之人。 加上,这船舱之中,各种味道都混杂在一起,以至于很快就把噬魂香的味道掩盖了,而她的嗅觉在这环境中变得没那么灵敏。 花灼再想去闻,发现已经闻不到了。 “在找什么?” 那低沉磁性,带着点儿慵懒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上方传来。 花灼回过神,转身仰头望去,对上了那双深邃又蛊惑的墨瞳。 大概是刚才聊的不错,谢沉渊的心情看上去挺好。 花灼摇了摇头,对他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没什么。” 方才的噬魂香可能是她闻错了吧。 谢沉渊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应该在船舱里待得有点久的缘故,小姑娘的脸颊有些被闷红了,染上了一层绯色,眼睛显得更澄澈水灵了,模样煞是乖软可爱。 谢沉渊忍住了想伸手揉了揉她小脑袋的冲动,对她吩咐了一句:“拿些糕点,我们去船顶吹吹风。” 听到能去外面透透气,花灼自然是乐意的,连忙用取了几块可口的糕点,跟在谢沉渊的身后走出船舱。 有他在前面,一路畅通无阻。 甚至一些少爷千金见到花灼的时候,也会看在谢沉渊的面子上对她露出友好的笑容,同她热情的打招呼。 这让寻常百姓出身的花灼有些受宠若惊。 船顶上的晚风徐徐,吹在脸上格外凉爽。船舱里的那些胭脂水粉混杂的味道也都消失了,顿时让花灼的鼻子感到无比舒畅,耳边吵杂的声音也消失了,变得宁静。 比起在船舱里,花灼显然更喜欢这儿。 她趴在栏杆旁,一边新奇的四处欣赏着风景,一边小口吃着糕点。 湖面水波泛起温柔的涟漪,岸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明明都是她熟悉的场景,可是在游船上所见到的体会截然不同。 谢沉渊陪在她的身边,背对着栏杆,身体微微朝后倾斜,双臂弯曲搭在栏杆上,姿态悠闲随意的倚靠在上面。 他略微偏过头,垂下眼眸,就能看见花灼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秀气精巧,眼睛干净明亮。鬓边的碎发遮在耳旁,可爱的耳垂若隐若现,倒是想让人伸手捏一捏。 “谢公子,这块糕点好吃,你尝尝。”花灼将手中的一块糕点递到了他的面前,仰着小脸,期待的看着他。 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叫他名讳。更何况,他的身份本就不凡,若真叫他名字,反倒是无礼冒犯了。 谢沉渊回过神,目光从她的耳垂上落到眼皮下方的糕点上。 他对甜食并不感兴趣,但鬼使神差的接过来,咬了一口。 “如何?”花灼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谢沉渊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勾唇笑道:“嗯,果然好吃。” “是吧?”花灼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笑意,“方才我尝了好多块,还是觉得这个最好吃。” 她很开心,以至于没留神,让手里拿着的那块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哎呀。”花灼连忙趴在栏杆上,伸头朝下方张望,有些懊恼郁闷的嘟哝,“这么好吃的糕点掉进湖水里了,真是可惜。” 谢沉渊刚打算安慰她,说可以去船舱里再取一些。 就听到她又自顾自的开心起来了:“这下湖里的小鱼有口福了,也能尝一尝这么好吃的糕点。” 谢沉渊微怔,而后哑然失笑。 她还真是个性格开朗的小姑娘。 又一阵晚风吹过,比刚才的风要大一些,湖面上的船只摇晃的明显了些。 花灼没站稳,娇小的身子跟着来回晃动,似乎是被吓到了,那张小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不安。 谢沉渊就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抓住栏杆,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等风停了,船只逐渐平稳后,在花灼回过神之前,谢沉渊便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她的肩膀上松开。 花灼站定之后,一阵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刚才摇晃的有些厉害。”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谢沉渊自认为,就算游船真出了点什么意外,以他的本事想保护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他似乎也心甘情愿的想护着这个娇软柔弱的小姑娘。 简单的一句话,在这宁静的夜晚清晰传到花灼的耳朵里,悄悄染红了她的脸颊。 她心里也浮现出陌生的、奇怪的情绪。 而这情绪让她无措、迷茫又不安,总觉得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不远处还有另外一艘游船。 喻琅和楚思茵就在那艘船上,他们也来到了船顶上看风景。 “阿琅,你那小未婚妻即将及笄,你们难道真要成婚啊?”楚思茵嘟着嘴,拽着他的衣袖轻晃,语气娇嗔的问他。 “我没打算和她成婚,一直都把她当妹妹。”喻琅一提这事就不开心。 其实他并非讨厌花灼。相反,他知道花灼定能成为一个好妻子。 可他生性爱自由,最厌恶被约束,他的爹娘越是要求他做什么,他就越是抵触抗拒。 楚思茵见到他脸上的不耐和不悦,在心里窃喜着。 她刚想走上前,再和喻琅说点什么。 就看见他板着一张脸,神色凝重的快步走到栏杆旁,朝对面那艘游船的船顶望去。 “灼儿?她怎么上那艘船了?她身边那个男子是谁?”喻琅眯着眼睛,仔细朝对面瞧着,想要分辨清楚。 看见花灼和别的男子待在一块儿,他心里莫名的不爽起来。 楚思茵听见他在叫花灼的名字,也顿时不开心起来了,脸上的笑容消失,生气的拽着他的手:“喻琅,你干嘛呀?和我待在一块儿还想着别的姑娘?” 第10章 谢少挡住喻琅看她的视线 喻琅想要去栏杆那里看的更清楚一些,但是手却被楚思茵抓住,被她一把拽了回去。 他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可依旧扭着脖子,在朝对面那艘船张望。 对面船上的那姑娘就是花灼,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不可能看错。 “阿琅!我在和你说话呢。”楚思茵见到他的眼睛还在朝对面看,又气又妒的直跺脚。 “阿茵,等一下,灼儿在那里,她身边有个陌生的男子,我想看看那人究竟是谁。灼儿生性善良,总会轻易相信别人,我怕她被人欺负了。” 喻琅并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耐心的和她解释。 可楚思茵还是不高兴,眉毛都皱在了一起,直接甩了脸色给他:“我怎么不觉得她会被人欺负?她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啊,阿琅,我看应该是你别被她人畜无害的外表骗了。” 她就一直拽着喻琅的手,不让他靠近栏杆处看花灼。 喻琅有些着急了,但仍然没有对她不耐烦,依旧好言好语的哄着她:“阿茵,你别生气。灼儿明明在岸边,现在却被陌生男子带上了船,我很难放心啊。” “你不是说你根本不想和她成婚,在想办法拒绝这门婚事吗?我怎么瞧着你还挺在乎她的啊。阿琅,我看你心里想的和你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吧?”楚思茵说的阴阳怪气,话语中透着酸味。 喻琅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会想和花灼成婚呢? 他分明一直都在反抗爹娘的束缚,反抗这门婚事。 “阿茵,这不是愿不愿意成婚的事。你也知道我把她当妹妹,哪个当哥哥的见到自家妹妹身边跟着个陌生男子还能放心的?更何况,是我把她带出来的,她若真出事了,我回去怎么和我爹娘,还有花叔花婶交代?” 喻琅自始至终都一口咬定花灼只是他的妹妹。 他对她的担心都是出于自小长大的这份邻里之情。 这么一说,楚思茵的情绪果然好多了。 她娇嗔的“哼”了一声,终于松了他的手。 喻琅扑到栏杆旁,伸头仔细瞧着。 刚才船被风吹的晃动得厉害,他似乎看见那男子的手扶在花灼的肩膀上了。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是花灼被那男子搂在怀中一般。 莫名的,喻琅的心里泛起嫉妒和生气的情绪来。 类似那种一直属于自己的某样东西被别人觊觎、甚至是夺走了一般的感觉。 他的拳头用力收紧,冲着对面的船只大喊:“灼儿!灼儿!” 两艘船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加上风声、水声,他声音传到对面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很小了。 花灼还在出神,因为谢沉渊刚才的那句话,并没有听见对面船上喻琅在叫她。 不过,谢沉渊倒是听见了。 他略微偏头,微眯起眼睛朝对面望去,就看见喻琅站在船顶上,正心急如焚的叫着花灼的名字。 而喻琅的身边,站着伯爵府家的千金。 谢沉渊想起来了。 在上船之前,花灼的这位小未婚夫就丢下了她,跟着伯爵府的楚千金上了船。 把花灼这么一个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留在岸边,这位喻公子就不怕她遇到坏人,遇到危险吗? 按理说,谢沉渊应该提醒花灼有人在叫她。 但莫名的,他看喻琅非常不顺眼。 今夜就当一回小人好了。 谢沉渊不动声色的朝花灼那里挪了过去。 他宽阔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花灼的面前,而花灼娇小的身子轻而易举就能被他所笼罩,恰好遮挡了喻琅的视线。 喻琅在船对面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那男的分明听见他在叫花灼了,结果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把喻琅气得直跳脚,当时就想跳湖里,直接游到对面那艘船上去。 楚思茵见到他真发脾气了,试探性的问了句:“阿琅,怎么了啊?花灼不理你吗?” 喻琅现在心烦意乱的很,没回到她的话,只问了一句:“这船还有多久才靠岸?” 楚思茵又不高兴了:“这才游湖多久啊,你就想离开了?阿琅,你是不是和我待在一块儿觉得腻,觉得不耐烦了啊?” 喻琅皱眉,眼睛一直盯着对面那男人的背影,回了她一句:“我对你没不耐烦。” 楚思茵这才满意,重新拉着他的衣袖和他聊天。 这艘船上发生的事,花灼一无所知。 她只是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一个男人的胸膛,紧接着,黑影直接将她笼罩。 花灼回过神,缓缓仰头望去,就对上谢沉渊那略带痞气潇洒的笑容。 “在想什么?”他语气轻松的问她。 花灼的耳朵有些红,紧张的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她不好告诉他,她在想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有他在,就不会让她遇到危险之类的。 他不愧是少年将军,始终以保护百姓的安慰为己任。 有他这样的人守护疆土,真让人安心。 谢沉渊怕喻琅待会儿又喊她,便找了个借口:“在船顶待得差不多了,该回船舱了,不然这风再吹下去,明早起来你该头疼了。” 花灼点了点头,乖顺的跟在他身后回船舱去。 而她回船舱后,彻底消失在喻琅的视野之中,让他见不到她了。 喻琅只能在对面那艘船上干着急。 在船顶上吹了会风,让花灼的鼻子变得舒服了一些,嗅觉也重新恢复了灵敏。 她回到船舱之后,那些刺鼻浓烈的香味再一次传来,又是一阵不适。 可也因为能重新闻到各种气味,花灼才能立刻在这些香味中分辨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又是噬魂香的味道。 果然,她之前并没有闻错。 花灼的脚步停下,心下不安的四处张望,仔细寻找着。 谢沉渊见她没跟上,又折回她的身边,发现她神色有异,沉声问道:“花灼,怎么了?” “谢公子,我好像闻到了……”花灼仰头朝他看去,面露难色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谢沉渊了然,俯下身。 当他的耳朵贴近,花灼这才小声告诉他:“有噬魂香的味道。在这种场合用这种香薰,定不是夫妻关系。我担心会有哪位千金小姐出事。” 谢沉渊是何等聪明的人,光是从这名字加上她提到的特定身份的人群,便立马猜到这香薰是哪种作用。 他并没有多问,也没有怀疑她的判断,而是直接询问:“能查出来这噬魂香的味道从何而来吗?” 花灼在周围缓缓走动,认真在这繁杂的香味中细细分辨。 没一会儿,她抬起眼眸,朝其中一个方向看去:“香味似乎往那儿去了。” “走,过去看看。”谢沉渊立刻迈开脚步,往她说的方向走去。 花灼跟在他的身后。 但她不似谢沉渊那般高大,身材如此娇小,在船舱里很容易被人挤着。更何况,船舱里已经有不少喝醉的人,走路摇摇晃晃的,难免会撞着她。 花灼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人。 谢沉渊放慢脚步等她,但见到她挤这群醉鬼之中显得格外柔弱又无助。 这让他的心莫名有些痒痒的。 他索性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一起朝前走去。 第11章 花灼,我要怎么感谢你 有谢沉渊这颀长伟岸的身躯在前面开路,花灼走的格外顺畅,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撞到了。 船舱很大,噬魂香的那一缕味道又夹杂在各种味道之中,分辨的时候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 好在花灼很快就发现噬魂香愈发浓烈的位置,而且,在那个地方,的确有两个言行奇怪的人,恰好还是一对男女。 花灼观察着他们的神态和动作,脚步停下后,悄悄拉了一下谢沉渊的衣袖。 谢沉渊转头朝她看去。 “谢公子,前面那两位你认识吗?”花灼小声的询问他,并且用眼神和他示意。 谢沉渊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见到了那对男女。 那位女子似是喝醉了一般,全身绵软无力的靠在身边男子身上,眼神飘忽,脸颊泛红,小嘴巴微张,呼吸有些急促,意识似乎也有些模糊。 旁边的男子那身打扮并非是哪家的公子千金,而是护卫。 他一只手拉着女子的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免得她脱力摔到地上去。 因为那女子一副喝醉的样子,走路很慢,男子也不催促,耐心的陪着她慢慢走。两人的姿态看上去格外亲昵,不像是护卫和小姐,更像是一对陷入恋情的佳偶。 而他们所去的方向,是船舱里供客人小憩的一排房间。 谢沉渊认识那位千金,但对方毕竟是姑娘家,两人的关系并不熟悉。 他压低声音问花灼:“你觉得他们可疑?” 花灼点了点头:“噬魂香似乎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沉渊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听陆裕说过,有个府上的千金看上了身边的护卫,但是遭到强烈反对,倒不是看不上护卫的出身,而是不满意这个护卫的为人,认为他不是良配。 可这位千金一直在坚持,非这个护卫不嫁。婚姻大事就这么被耽搁了,始终没有定下来。 谢沉渊思及此,眸色暗沉下来,变得凌厉。 他问花灼:“是他们?” 花灼犹豫了下:“应该是,但我的把握也只有——” 不等她把话说完整,就看见谢沉渊脸上一片肃杀的朝那两人走去。 花灼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伸手去拉他,一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 但这会儿她并没有在意到这个细节:“谢公子,万一是我弄错了人呢?” 谢沉渊垂眸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那只小手,又抬眸,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声音淡淡的:“我信你。” 丢下这简单的三个字后,他再一次朝前方走去。 而那护卫已经扶着千金进了某一间客房中。 谢沉渊叫上了几个人,一并朝那客房走去。 哐—— 他一脚将门踹开。 屋子里弥漫着的香味顿时散了出来。 那护卫坐在床边,已经将千金放在了床上,她的腰带被解开,外裙已经褪至腰间。而他的手正抓住她的裙子,还在试图往下脱。 他听见动静瞬间戒备起来,扭头朝门外看去,见到有人站在那里,立刻大声喊道:“你们居然敢擅闯!出去!” 谢沉渊只扫了一眼床上情况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厉声命令:“将他拿下!” 他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气场和威严强狠凛冽,震慑全场,瞬间压制了那护卫的气势。 跟他过来的那几个人立刻冲进房间,朝那护卫扑去。 那护卫岂会坐以待毙,他的武功也很高强,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顿时混乱不堪,居然没人能将他制服。 房外也围聚了不少人,大家都心惊胆战的望着屋子里的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花灼也挤在人群中,踮脚张望。 她很担心里面的状况,也害怕谢沉渊会受伤。 里面的几个人和护卫打得不分上下,场面焦灼。 谢沉渊神色阴戾,负手站在门口,锋利的眼神盯着那护卫。 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朝那护卫袭去,一招制敌,直接让护卫跪在地上,一只手被反摁在背后,脑袋被谢沉渊用力抵在地面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速度快到众人根本没看清楚谢沉渊是怎么出手的。 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护卫已经被谢沉渊拿下了。 花灼的眼睛瞪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她见谢沉渊安然无恙,她这才松口气。 护卫被抓住后,反咬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想伤害我家小姐吗?” 谢沉渊冷笑一声:“贼喊捉贼?” 护卫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仍然嘴硬:“我家小姐喝醉了,我扶她进来休息,你们忽然冲进来,居然说我是贼?” 谢沉渊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对旁边的人命令:“搜身。” “是!”他们立刻将护卫绑了起来,开始搜查。 很快就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小包粉末,已经所剩不多了。 谢沉渊将这包粉末丢给花灼。 花灼打开后,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借来了火,点燃,观察着。 随后,她对谢沉渊点了点头。 谢沉渊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后,那些人直接将护卫带走,压根不听护卫的狡辩。 至于中了噬魂香的那位千金,自然也安排了人照顾她,能保证她安然下船回府。 船上有不少好奇的人前来询问,包括陆裕。 但事关这位千金清白的事,谢沉渊并未多解释,只说那护卫手脚不干净,想趁千金喝醉之后偷她身上值钱的首饰。 等忙完了这些,打发了那些好奇之人,谢沉渊终于得空闲下来。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花灼。 黑影笼罩而来,花灼抬头望去,对上那双深邃又神秘的眼睛。 “花灼,你总让我感到惊喜。”谢沉渊好不吝啬他对她的夸赞和欣赏。 花灼的脸颊微微泛红,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自小和香药、香薰这些打交道,才略懂一些。那位千金没事了吧?” “嗯,已经没事了。”谢沉渊曲腿坐在她的旁边,嘴角上扬,笑容让他看上去更加俊朗,“那千金身份不凡,我这次出手相助,他家日后必定要还我人情,倒是能给我提供不少便利和助益。花灼,这人情是你帮我赚来的,我要怎么感谢你?” 他偏过头,那双勾人的眼睛透着笑,就这么直直的朝她望来,不加丝毫遮掩。 第12章 喻琅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大概是谢沉渊的眼神太过直接、透着一股强势的劲。 花灼被他盯得有些紧张,不自然的挪开视线。 她平日里接触的关系都很简单,并不懂高门大户之间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 但有一点她能确定。 她回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笑了:“谢公子,生性善良,才不是为了赚人情才出手相助。” 谢沉渊扬了扬眉,反问:“哦?是吗?何以见得?” “因为在我告知你噬魂香之事时,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遇到了危险。也就是说,只要有危险,不管是谁你都会出手相助。” 花灼分析的有理有据,而事实情况也正如她猜测那样。 谢沉渊也弯唇笑了。 这小姑娘倒是机灵。 花灼有一件事很不解:“那位千金如此喜欢护卫,一直在为他们的事坚持着。这护卫又为何要伤害她呢?” 要知道,这可是事关女子清白的大事,若在嫁人之前丢了清白,将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唾弃一辈子。那护卫不可能不知。 谢沉渊的眸色沉了沉,提到这事的时候,嗓音也冷了几分:“因为他等不及了。” 花灼不解。 “因为那千金的婚事迟迟未定,而她的年龄渐长,再这样拖下去,她的家人很有可能会为她强行安排一件门当户对的婚事。那护卫不敢再等下去了,只要得到了千金的清白之身,就算她的家人不同意也没用了。” 听谢沉渊这么一解释,花灼恍然大悟:“他想生米煮成熟饭。” 谢沉渊点头。 花灼唏嘘不已:“千金的家人果然没看错人。那护卫在意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份。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提及婚事,谢沉渊偏头看她一眼,心里忽然没沉住气,忍不住脱口问出:“那喻琅呢?他便值得你托付终身了?” 花灼怔了下。 谢沉渊察觉到自己失态,又见她露出了为难之色,怕自己吓到她,便放缓了声音和她道歉:“抱歉,是我失礼逾矩了。” 花灼缓缓摇头,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里浮上些许迷茫:“阿琅哥哥……我也不知道。我与他从小便定了娃娃亲,自打我有记忆起,我便知道长大后要嫁给他。爹娘替我寻的婚事,那应该便是好的吧。喻伯伯和喻婶婶也待我极好。” 她的小手不安的捏着衣袖。 自小到大她都格外听话乖顺,爹娘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像喻琅那样忤逆自己爹娘的事,更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谢沉渊见她这一副乖乖软软,逆来顺受的小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又有些不是滋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心头。 她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会比现在更需要避嫌,免得遭人说闲话。 而他们之间,以后像现在这样相处,怕是更没什么机会了吧。 莫名的,谢沉渊心情烦闷起来。 游船很快便靠岸停下了。 谢沉渊在花灼身边护着她下船,免得拥挤的人群撞到她。 回到地面上,谢沉渊又带着花灼朝前面走了一段路,周围的人逐渐变少后,他们才停下来。 花灼转身看向他,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眼睛盈着光芒:“谢公子,今晚的游船我很开心,谢谢你能带我上船。” 也谢谢他能照顾她小小的自尊心,没有把她当婢女,而是把她当朋友。 谢沉渊站在她的面前,低垂着眼眸望向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透着一层温柔之色。 他弯唇笑道:“举手之劳。今夜能与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 “灼儿!” 花灼转身看去,谢沉渊也顺势抬眸。 她的视线尚未看清身后,一道身影便迅速掠到她的面前。 紧接着,花灼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一股大力将她拽开了。 等再次回过神时,她已经被喻琅拽在了身后。 喻琅挡在她的面前,脸色铁青的和谢沉渊对峙着。 他讥嘲道:“我当是谁带灼儿上的船,原来是你啊,之前在陆府见过你。” 谢沉渊压根就懒得搭理他,而是皱眉,神色不悦的将目光落在了他抓住花灼手腕的那只手上。 花灼的手腕这么细,又是一个小姑娘,他就这么抓着,可真够粗鲁的。 但谢沉渊很清楚,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毕竟他们俩有婚约在身,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些。而他,只是个外人。 “阿琅哥哥,你也下船了。”花灼温软的声音传来。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喻琅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喻琅扭头,语气有些严厉:“灼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别人上船?万一他是坏人,心怀叵测呢?” 花灼抿着嘴巴,下意识的替谢沉渊开口辩驳:“阿琅哥哥,他不是坏人,他是谢府的少将军,不会伤害我的。” 喻琅愣了一下。 要知道,从小到大,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乖顺的听他的话。 这是她头一次反驳他,还是为了别的男子。 喻琅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有些恼怒,声音又大了一些:“他就算是谢府的少将军又如何?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并不能代表他的为人。” 谢沉渊站在旁边,轻嗤一声,眼神冰冷的睨着他。 花灼咬着嘴唇,没再说话。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和喻琅争执。 他这么固执己见,又对谢沉渊怀有偏见,就算她费再多口舌,他也不会听的。 喻琅见到她这一声不吭,却又并不服气样子,心里更是气愤失望不已。 他的灼儿怎么这样了? 明明她之前都一直很乖巧懂事,很听他的话。 喻琅尚未察觉到,他在气愤和失望之余,还有一丝慌张和不安。 “哼,阿琅,我早和你说了吧,你的这个小未婚妻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的人,居然能让谢少将军带她上游船,可见她还是有些手段和心机在身上的。阿琅,我看你还是多注意点,可别你的小未婚妻学坏了,你到头来都不知道。” 楚思茵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站在喻琅旁边,冷嘲热讽的盯着花灼。 花灼偏头,也朝她看去。 比起楚思茵的清高自傲,花灼显得内敛安静。 就算被这么说,花灼也不生气,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楚思茵。 喻琅像是被提醒到了一般,皱着眉头问花灼:“灼儿,你究竟是怎么和他认识,还让他带你上船的?” 楚思茵怎么说她,她都不在意。 但是当喻琅沉着脸,这样质问她的时候,花灼忽然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她仰头看着喻琅的眼睛,语气淡淡的:“阿琅哥哥,所以,楚千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是吗?” 第13章 梦该醒了,她没资格和他做朋友 花灼的声音很轻,乖乖软软的,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是喻琅却很清楚,花灼这般同他说话,便是在不高兴了。 喻琅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只含糊的说了句:“我只是担心你,不关阿茵的事。” 花灼咬着嘴唇,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 那道颀长俊挺的身影掠过喻琅,径直走到了花灼的身后,站定。 他站在花灼的背后,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胸膛,他的肩膀也格外宽阔,顿时显得她更加娇小柔弱了几分。 谢沉渊自知是外人,本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但他也不可能就这般看着花灼被他们俩欺负了去。 谢沉渊的脸色微沉,眉眼之间透着阴戾,浑然不见刚才在船上的笑意。 他睥睨着喻琅,嗓音冰冷,扯唇嘲弄道:“我已将花灼安然无恙的送下船,你说担心她遇到坏人。而上船之前,你却能将她一个小姑娘独自丢在岸上,不问她是否害怕,不管她是否会遇到坏人,你就放心了?喻公子,你说话向来这般前言不搭后语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仅仅是不想见到有别的男子在她身边?” 谢沉渊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已经非常克制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如果喻琅不在乎花灼,那他不介意代替他去护着花灼。 而谢沉渊又是以一副绝对掌控的姿态站在花灼的身后。 那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就是在替花灼撑腰。 花灼低垂着头,小手用力攥着衣袖。背后男人的很有分寸,和她保持了半步的距离,并未与她靠的太近。 但她仍然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在无形之间将她笼罩。 莫名的,她心里方才的委屈、生气,都在这一刻被他抚平了。 喻琅的脸色微变,神态也变得古怪起来。 他眼神充满敌意的盯着谢沉渊,可面对他的一句句反问,却无言以对。 楚思茵也觉察到气氛变得凝重。 而且,被谢沉渊这么一提醒,她心下不安的看向喻琅。 难不成,阿琅会有这般态度,是因为他……吃味了? “阿琅并没有想把她丢下,我也说了能带她上船,是她自己不愿——”楚思茵有些沉不住气了,试图帮喻琅说话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反驳这个猜测。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谢沉渊一记锋利冰冷的眼风便朝她扫去。 他并没有和她半分客气,更没给她留半点情面:“闭嘴。” 楚思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可眼前这个男人是谢沉渊,他拥有的身世、权势和地位绝非是她所能得罪的。 楚思茵心里憋屈,拉住了喻琅的衣袖:“阿琅,你说句话啊……” 喻琅却有些神色恍惚的看着花灼。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垂着眼眸,不言不语,没有看他,没有顺着他说话,更没有帮他说话。 喻琅觉得胸口那里有点堵,感觉透不过气。 楚思茵见他愣在这里,小姐脾气上来了,让她有些气恼。 她将不满的眼神落在了花灼的身上。 今夜所有的矛盾,都是因为花灼而起。 “花灼,你别在这里装委屈无辜了,阿琅和谢少将军是男子,他们认不清你也就罢了,但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这种身份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和谢少将军成为朋友,你若真是纯良的性格,哪来的机会站在他的身边?” 楚思茵每次听见喻琅说花灼生性单纯善良,心里就特别窝火。 她就是觉得花灼使用了一些心机手段,才能攀上谢沉渊这样身份的人。 花灼抬起卷翘浓密的睫毛,眼神平静的望向楚思茵,声音轻柔:“那阿琅哥哥又是用何种手段与楚千金成为朋友的?你瞧不上我是寻常百姓,可阿琅哥哥却是和我一样的。他为何可以,而我不行?” 楚思茵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硬邦邦的:“他是男子,你是女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哦。”花灼温软的点头,微笑,“讲不出道理,便拿男女有别当说辞了。” 楚思茵被她这气定神闲的姿态语气弄得火冒三丈,可一时间又找不出反驳她的话来,只能自个儿憋闷气。 谢沉渊低头,他只能看见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上扬的嘴角藏着笑。 她看起来乖软好欺负的很,但其实,她生气的时候,是会带刺的。 像某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也会亮出锋利的小爪子。 若不是因为彼此的关系不合适,他真的很想揉揉她的头发。 “阿琅,你就这么任由着她欺负我?”楚思茵的小姐脾气发了出来,拉着喻琅的衣袖和他抱怨。 喻琅回过神,表情复杂的看向花灼。 但她却重新微垂眼帘,回避了他的视线。 “阿茵,抱歉,时候不早了,我要带灼儿回家了。”喻琅压下心里说不出的烦闷,直接拉着花灼离开,和谢沉渊擦肩而过。 他这次没有拉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拉了她的手。 花灼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更用力的握住。 喻琅板着一张脸,快速朝前走着。 “阿琅!”楚思茵不甘心的在原地跺脚,却也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远去。 谢沉渊也转过身,望着那娇小娇柔的身影逐渐远去。 “阿琅哥哥,你走太快了。”花灼小声的提醒他。 “太晚了,再不回去爹娘该担心了。”喻琅并没有放慢脚步,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准确来说,是想带着花灼赶紧离谢沉渊远一点。 花灼踉跄着跟在后面,忍不住回头,心下有些着急,朝那抹高大的身躯望去。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他告辞。 不过,她发现,谢沉渊只是静静的矗立在那儿,很快便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的朝他走来,眨眼功夫,他便被围在了中间,如众星捧月一般。 花灼怔愣,这才如梦初醒。 或许楚思茵说的并没有错。 她和谢沉渊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谢府少将军,一个不过就是靠卖香料为生的市井之人。 她这样的身份,怕是连入谢府当他家丫鬟恐怕都不够格,更别说是做朋友了。 船早就到岸了,她的梦也该醒了。 喻琅这一路上,心里都不痛快:“灼儿,以后离谢沉渊远一点,他那样身份的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他承认,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带着私心的。 本以为花灼会不愿意。 但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很轻微的“嗯”了一声。 喻琅有些惊讶,心里的不悦也一扫而空。 第14章 她只配廉价的礼物吗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不过花灼是跟着喻琅出去的,花父和花母倒也没太担心。 见到她回来,只是催促她快些休息。 喻琅绕到了院子后面,花灼所住的小屋子在那里。 他想找她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 也不知为何,今夜这事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的,但他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花灼在房间里走动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她似乎是在换衣裳,喻琅站在外面,能隐约看见她侧身轮廓。 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很快就及笄可以嫁人了,姑娘家的身材曲线也都变得明显起来,在烛灯的照映下,也投到了窗户上。 喻琅愣了下,脸上有些发烫,心跳的也快了些,慌忙挪开视线,匆匆离开后院往自家走去。 喻母见到他回来了,乐呵呵的问他:“阿琅回来了,和灼儿玩的开心吗?以后等你们成婚了,能抓紧出去玩就抓紧去玩,不然有了孩子之后,可有得忙了,怕是没什么空闲去玩了。” 本来喻琅的脸上还在发烫,想到花灼的时候,也有些心猿意马。 可是一听喻母提到婚约之事,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皱着眉头,心里满是抵触和抗拒。 “别老是提这事,我说了只把她当妹妹,你们别老是逼着我。”他不耐烦的很,冲回了房间里,将门用力关上。 喻母也是无奈的摇头:“这孩子……” 大概是游船的事让喻琅察觉到花灼不开心了。 他这几天还算消停,没有天天往外跑。 除了和几个好兄弟见面以外,倒也没再去找楚思茵了。 他会去铁铺帮喻父打铁,也会抽空陪花灼去送货,偶尔会陪她一起上街,买些菜回来。 其实花灼根本就没有把那晚的事放心里。 她向来都是不爱计较的。 而这些天,花灼也再没遇见过谢沉渊了。 果然,他们身份相差悬殊,除非刻意去寻他,否则,以她这样的寻常百姓身份,想见他一面是真的没什么机会。 喻琅安分了一阵子后,忽然有点开始算起了日子。 喻母还好奇的打趣他:“你这是在算什么?难不成是在算距离灼儿还有几天及笄,你好早些把她娶回来?” 喻琅顿时不高兴了:“娘,你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样真的很烦。”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喻母乐呵呵的,小声呢喃,“这小子怕不是害羞了吧?” 花灼从水盆里抓了一条鱼出来,端到喻家:“喻婶婶,这条鱼给你们家煮汤喝。” “哎哟,好大的一条鱼啊,你们自己留着啊。” 花灼冲她扬起一个笑容:“喻婶婶不用客气,我们家留了一条。” 喻琅见到她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凳子上站起来,问她:“灼儿,你今天要去送货吗?” 花灼点了点头:“嗯,西街那家的阿婆又买了些香,我一会儿就去送。” “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也闲着没事。” “好。” 花灼回堆房里,把要送的那些香小心翼翼的用纸包好,再放进布包里,抱在怀中。 “给我吧。”喻琅替她拿在手上。 花灼乖顺的跟在他身后,将院子门关上。 等送完了货,在回去的路上,喻琅几次欲言又止,但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花灼看出了他有话想说,便主动询问:“阿琅哥哥,你想说什么吗?” 喻琅挠了挠头,支吾了一会儿,才问她:“那个……有个朋友生辰快到了,我挑个礼物,你能不能帮我参看一下?” 花灼明白过来。 他今日陪她出来送货,其实是想让她帮忙挑选礼物。 她抬眸,望向喻琅:“是送给姑娘的生辰礼吗?” 喻琅莫名心虚起来,别过头,假装在看路边的小摊子:“嗯,是送给姑娘的。” 花灼了然:“是楚千金吗?” 喻琅又支支吾吾的了一会,点头:“那日在游船上得知了她的生辰,还被她邀请参加生日宴,我到时候空着手过去不太好。” 花灼并未生气,只是理解的开口:“嗯,出于礼数,是该送礼的。” 喻琅暗松一口气:“你不生气就好。” 花灼笑了:“阿琅哥哥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我为何要生气?阿琅哥哥打算送什么礼物给她?”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她似乎喜欢首饰,你陪我去挑挑吧。” “好。” 花灼陪着喻琅去挑首饰。 但让花灼有些意外的是,本以为他会在街上卖首饰的小商贩那里买,却不曾料到,他竟然带她去了白玉楼。 许多郡主千金的首饰都是在这里买的,并不是寻常百姓会来的地方。 “灼儿,这个玉簪你觉得如何?”喻琅带着她挑选了好一会,看中了一支质地上乘,做工精湛的玉簪。 花灼盯着这玉簪安静了一会儿,柔声开口:“阿琅哥哥,这支玉簪太贵了些,你若买这个,至少要缩衣节食大半年才行。还是换便宜些的吧,或者,你不妨亲手做一些小巧的物件。” 喻琅把玩着这只玉簪,不以为然:“便宜的怎么行?既然要送,就得送好的、送贵的,这才能体现心意,不会让人觉得敷衍。更何况阿茵是伯爵府的千金,若是送便宜的,那显得太寒酸了些,配不上她。” 花灼低垂着眼眸,站在一旁没说话。 喻琅越看这只玉簪越满意:“再说了,毕竟是要送给姑娘家的,我做的那些小玩意怎么行,万一她不喜欢呢?这玉簪就不一样了,拿得出手,且她一定会喜欢。” 花灼看了一眼这只玉簪,轻声说道:“既然阿琅哥哥决定了,那就送这个吧。” 喻琅正有此意,拿着玉簪去付银子了。 花灼和他从白玉楼出来,回到了闹市街上,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记起曾经的一些事。 从小到大,喻琅从未送过她一件值钱的礼物。每次过生辰,他都会送她亲手做的小玩意儿。 他说,这是他亲手做的,礼轻情意重,只有自己动手的才能体现出心意。 花灼又想起刚才他提到的一句话。 便宜的礼物配不上楚千金。 那她呢?她只配廉价的礼物吗? 喻琅将装在木盒中的玉簪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脸上是满意的笑。 花灼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边。 马路的对面,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停车。”那道嗓音磁性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马车夫立刻勒马。 谢沉渊抬手,将窗帘掀开,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对面那个姑娘身上。 她虽然表情淡淡的,但他察觉到,她在不开心。 马车里的陆裕好奇的凑过去:“怎么忽然停下了?在看什么呢?咦,那不是花灼和她的小未婚夫吗?哟,从白玉楼出来的?她的小未婚夫还真舍得啊,买这么好的首饰,是打算给她在成婚那日佩戴吗?他们感情还挺好的。” 谢沉渊锋利的眼眸朝喻琅扫去,神色变得幽暗,眉宇之间浮上戾气,声音冷了几分:“那首饰,并不是送给花灼的。” 首饰必然是送给姑娘家的。 喻琅当着花灼的面前,买这个昂贵的首饰送给别的姑娘,合适吗? 他真的有好好珍惜花灼,不让她受委屈吗? 谢沉渊的胸腔里翻涌着怒意。 第15章 出嫁后,受委屈也要忍着 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 等花灼和喻琅走远之后,谢沉渊脸色阴沉的掀开车帘下去,径直朝对面的白玉楼走去。 坐在马车里的陆裕揣摩了一会他刚才说的话和表情,才恍然大悟,掀开窗帘朝谢沉渊的背影看去,琢磨道:“那喻家的混小子让花灼受委屈,他这是……心疼了?别人的小未婚夫都没心疼,他心疼个什么劲?堂堂谢少将军,居然上赶着帮人哄媳妇去吗?” 白玉楼。 一般都是下面的人招待客人。 但是,当谢沉渊抬脚进去之后,正在拨算盘的店掌柜立马丢下手中的活,快速走到他的身边,脸上带着讨好巴结的笑容:“没想到谢少将军今日会来,笑的有失远迎啊。” 谢沉渊朝周围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店掌柜的脸上:“方才进来的一对男女,他们买的是什么?” “这个……”店掌柜哪里管这事儿,连忙叫来了一个伙计询问。 伙计毕恭毕敬的答话:“是有一对男女,看打扮只是普通老百姓,买了一支玉簪。好像是要送给别人当礼物,挑选了半天呢。” 他说完之后,面露轻蔑和鄙夷:“没银子还硬要来买,磨蹭了好一会,有这功夫小的都能招待多少千金小姐了?咱们白玉楼的首饰都是上乘的,但就算是上乘也是要分好次的。他们买的那玉簪就是咱们楼里最次的那种。不过嘛,对他们那种人来说算是顶好的了。” 店掌柜瞪了伙计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免得得罪了贵客。 谢沉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店掌柜说了句:“把你们的镇楼之宝拿出来。” 伙计在一旁瞪大眼睛,店掌柜脸上都笑开花了,连忙点头哈腰的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谢少将军随小的来,移步顶楼。” —— 楚爵爷最是疼爱楚思茵这个女儿,她的生日宴自然要办得格外盛大隆重,几乎给所有高门贵府都送去了请帖。 楚思茵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她最期待的就是喻琅能过去。 对她而言,那些个贵公子们要么太能装了,要么城府太深了,她一个都不喜欢。 她就喜欢喻琅这样敢于反抗,不被约束,仗义直率之人。 不过,一想到那日游船发生的事,楚思茵心里就生气。 花灼这种市井百姓,凭什么敢用那种语气和她说话? 要不是当时有谢沉渊替她开口,她那种身份的人,都不配给她提鞋! 偏偏喻琅那日也很在乎她的样子,这让楚思茵更是耿耿于怀。 在生日宴前夕。 楚思茵特地去找了一趟喻琅。 “你把花灼也带上吧。” 喻琅并不是很愿意:“带上她做什么?她不懂高门贵府的那些规矩,过去容易失了礼数。” 他下意识的认为,花灼属于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帮家人送送货,在家里干干活,过着简单平凡的小日子,不应该出现在伯爵府这样气派和排场十足的地方。 楚思茵却娇嗔的说道:“你不是把她当妹妹吗?你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啊。我知道她不懂规矩,不知礼数,自然不会与她计较。阿琅,我可是主动邀请了花灼啊,别到时候说我对她有意见,我也是想好好同她相处,做个朋友的。” 在她的再三邀请之下,喻琅不好推辞,便答应她会把花灼也带上。 楚思茵的真正目的,当然不是好心的让喻琅带花灼出来见世面,也不是真的想和花灼做朋友。 她就是想让花灼来伯爵府亲自体验感受一下,人是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的。她就是要让花灼自惭形秽。 她也是想让花灼知道,日后等她把喻琅追到手,让他入赘伯爵府后,她允许花灼过来当个小的,这是她在施恩,花灼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同样的,楚思茵也是想让喻琅亲眼看看,花灼和她之间的区别究竟有多大。她才是喻琅真正的良配。 喻琅回家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花灼。 花灼摇头拒绝了:“阿琅哥哥,我明日有事儿。而且,我与楚千金并不相熟。” “你能有什么大事?比参加阿茵的生日宴还重要?”喻琅不以为意,还是要她去参宴,“一天而已,不会耽搁你的那些活,带你去伯爵府见世面的机会实在难得,和花叔花婶说一声,他们会理解的。” 花灼还是摇头:“阿琅哥哥,我不想去见这个世面。” 喻琅有些不耐烦了:“灼儿,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我都答应阿茵了。更何况,她那样身份的人,都主动开口要和你做朋友了,你不能这样不懂事。这么点小事你都要拒绝,你要是不去,以后都别同我讲话了。” 喻琅生气了,不再说话,摆着个脸,将头扭到旁边。 花灼也低着头沉默。 可她想起来,她很快就要嫁给喻琅了。 她的阿娘说过,做女子的要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不能惹丈夫生气。若是丈夫生气了,便是做妻子的不是。尤其是在外面,更要给丈夫面子。 花灼盯着脚尖,手指捏着衣角,纤细的手指关节泛白。 过了好半天,她才抬起头朝喻琅看去,轻声开口:“阿琅哥哥,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吧。” 喻琅听到她妥协答应,脸色缓和下来:“灼儿,你今日好好准备准备。” 他并不意外。 因为从小到大,花灼的脾气都很好,不管他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她最后都会顺着他。 喻琅又叮嘱了她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是有关明日生日宴的事。 花灼在一旁低着头,乖巧的听着、应着。 喻琅最后又特地强调一遍:“灼儿,明日去伯爵府,一定要把你最好的衣裳穿出来。” “阿琅哥哥,我知道的。”花灼知道,男人在面前都是要面子的。 这一点,她的阿娘以前就告诉过她。 花母得知喻琅要带着花灼去伯爵府,当晚就把家里最值钱的首饰都翻找了出来。 “灼儿,喻琅愿意带你去伯爵府,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你可得好好听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也不要给他丢人,知道吗?”花母一边帮花灼试着首饰,一边提醒她,忽而又感慨起来,“娘现在就盼着你到时候嫁到喻家,当一个贤妻良母,在家里相夫教子,跟他好好过日子。到时候,你们多生几个孩子,咱们两家就住一块儿,娘也好帮你们带孩子。” 花灼坐在镜子前,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看着头发上的那根木簪,忽然软软的问道:“阿娘,若是女儿受了委屈呢?也要哄着他吗?” 花母苦口婆心的告诉她:“既然嫁了人,就要三从四德,哪有不受委屈的?就算受委屈也要自己忍着,总不好无理取闹,惹丈夫生气,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吧?那这就是做妻子的不是了。” 花灼垂下眼眸,轻声应道:“女儿知道了。” 第16章 她就是要将花灼比下去 花灼从小就是听着这些规训长大的。 她的所有选择,所有想法,花父花母都替她做好了决定。 而她要做的,就是乖顺,听话,懂事。 花灼偶尔也会迷茫,也会有自己的小情绪。 可是她所在的环境,还有她接触到的男子、女子,都是这般按部就班的生活。 更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总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得这样。 花母为她挑选好了首饰和衣裳,隔天一大早,她就穿上了。 喻琅也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站在院子里等着她。 见到她这一身,略微皱眉,不是很满意。 但他又很清楚,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幸好花灼长得小巧清丽,即便带上她,也不会给他丢人。 “走吧,马车街上等着了,我特地雇了一辆,毕竟是要去伯爵府的。”喻琅催促她。 花灼没坐过马车,像他们这样的寻常百姓,平时都是靠双脚走路的,只有千金小姐们才有身份和财力坐马车。 等到了伯爵府,花灼才发现,她家里最好的一身衣裳,甚至都不如府里的婢女们所穿的。 但是没关系,这衣裳布料很舒服,又是她的阿娘亲手帮她裁剪缝制的,她很喜欢。 喻琅递了请帖,带着花灼进了府,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小厮婢女们都在忙着招待别的贵客,没人来为他们引路。 “阿琅,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楚思茵见到喻琅的身影,立刻丢下旁人,提着裙子开心的朝他跑来。 她今日是生日宴的主角,脸上涂抹的胭脂水粉,是宫里娘娘们用的那种,发间佩戴一支玉镶红宝石簪子,身着一袭烟罗紫的碧霞云纹的锦裙,脚上穿一双珍珠绣鞋。 光是这鞋子上的一颗珍珠,就比花灼全身上下加起来的服饰还要贵。 她跑过来的时候,故意站在花灼的旁边,拉着喻琅的衣袖:“阿琅,我今日好看吗?” 她还特地转了一圈,裙摆像绽放的花朵一般。 喻琅毫不吝啬的夸赞她:“阿茵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花灼在一旁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只是想起了一些细微的小事。 比如,喻琅带她出去的时候,总是会叮嘱她穿的好看一些,从来没有夸过她无论如何都好看这样的话。 楚思茵被喻琅哄的开心,脸上都是笑。 她娇蛮的伸出手:“礼物呢?旁人的礼物我都不期待,只期待阿琅送的礼物。” “阿茵的生辰礼怎么能忘了?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喻琅将那支从白玉楼里买的玉簪连同木质首饰盒一并递给她。 这玉簪虽然不错,但是对楚思茵而言就寻常了些。 当然,她不在乎这些,立马拿在手里欣赏:“哇!真好看!” 顿了顿,她又装不经意的问了句:“阿琅,你每次送姑娘生辰礼,都买这么好的吗?” “当然不是。”喻琅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还是我头一次送姑娘这么好的生辰礼。” 楚思茵余光朝花灼望去,眼神里带着得意和些许挑衅。 “阿琅,你帮我戴上吧。” “可是……我不会戴。” “没关系,你怎么戴都行。” 喻琅犹豫了下,还是接过玉簪,走到楚思茵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将玉簪插在她的长发中。 花灼垂下眼眸,盯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布鞋脚尖。 心里还是委屈的。 只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这样会让喻琅没面子,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阿娘说了,姑娘家总是会受委屈的,尤其是以后嫁人。 她得快些习惯才行。 楚思茵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玉簪,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阿琅,你陪我去招待客人吧,我总不好把客人冷落在一旁。”她挽着喻琅的胳膊,又对花灼说道,“花灼,今日府上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和玩的,你一定都没见过,就在这儿随便逛,随便吃,随便玩吧,不用客气。说不定你以后就没机会接触到了。” 听上去,她对花灼很大方,很友好。 可字里行间,却透着高高在上,以及她对花灼的瞧不起。 花灼抬起头,并没有看楚思茵,而是望向喻琅:“阿琅哥哥,我对这儿不熟悉。你能不能陪着我?” “这……”喻琅犹豫了。 楚思茵在旁边催促:“阿琅,客人都到了,在那儿等着我呢。” 喻琅只能对花灼说道:“你先待一会儿,我得空了就过来陪你。”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楚思茵拽走了,留花灼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不认得这里的路,也不认得这里的人。 来参宴的贵客们都相互认识,彼此寒暄,小厮婢女们也都忙着伺候,没有人过来和她说话,也没人招待她。 花灼的手捏紧衣袖,出神的站了一会儿,朝周围环视。 院子里有一处人比较少,也摆放了一些茶水和点心。 她走过去,一个人在那里,安安静静,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 南王谢府。 谢沉渊正在演武场和手下的人练功。 赤着上身,露出来的肌肉精致结实,线条轮廓分明,豆大的汗珠顺着往下滑落。 书房的小厮过来询问:“三少爷,伯爵府送来的生辰宴请帖就在今日,您还去吗?” 谢沉渊直接拒了:“不去。” “是,那小的这就把请帖收起来。” 谢沉渊忽然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是哪家伯爵府?” “楚家。” “楚思茵?” “回三少爷,正是楚千金的生辰宴。” “是她啊。”谢沉渊的眸色沉了沉,若有所思,随即收了招,跳下演武比试台,“请帖给我,去备马车赴宴。等等,先去备水,我要沐浴。” 小厮愣住:“沐浴?现在吗?” 他家三少爷出门,向来是沾湿毛巾将身子擦拭干净便可。 “嗯。”谢沉渊有些嫌弃的抹了一把身上的汗。 这满身臭汗的,万一花灼真的跟着喻琅去赴宴了,这怎么行。 小厮虽然迷惑,但还是立马去准备了。 第17章 在他眼里,她是最美的姑娘 被邀请参加生辰宴的客人,除了喻琅和花灼以外,个个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彼此之间也大多是平起平坐。 不过,当门守高声喊道:“南王谢府三少爷到——” 一时间,府里的众人皆纷纷侧目望去。 尤其是许多待嫁闺中,尚未许配婚约的千金小姐们,更是欣喜万分,激动的脸红心跳。 “是谢少将军,他真的来了。我今日就是来碰碰运气,想见上他一面。” “他大概是给楚爵爷一个面子吧。” “你们说,今日来赴宴的未婚姑娘们这么多,他会从中看上谁吗?” 她们小声议论着,用扇子遮面,悄悄伸头朝谢沉渊的方向望去。 要知道,在众多尚未娶妻的适龄少爷公子当中,谢沉渊是最佳的女婿人选。 他不仅出身尊贵,他本人也有十足的魅力,让许多姑娘们为之倾心。 只可惜,她们盼了许久,也从未听说他有娶妻的打算。 花灼正在角落里安静的吃着糕点,并不知道南王谢府三少爷是谁。 她对此人也并不好奇。 直到那穿着深紫色锦袍的男人推掉了各种前来攀谈的应酬,站在院子环视一圈后,迈着脚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谢沉渊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带着笑,垂眸注视着她:“花灼,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很惊喜。” 他来对了。 真让他在这里遇见了花灼。 花灼最先看见一双绣着暗纹的男靴,头顶上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朝谢沉渊望去,对上了他的那双眼睛。 她呆了一会儿,随即睁大眼睛:“谢公子?” 一小块糕点还在嘴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让她一侧的腮帮鼓了出来,嘴角上也沾了一点碎屑。 她看上去乖软又可爱,还有些迷糊。 谢沉渊的长发高束,多余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他看上去利落又俊逸。腰带收着腰身,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身材极好。 “嗯,是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谢沉渊朝周围望去,并没有见到喻琅。 花灼小口将嘴巴里的糕点咽下去,和他解释:“阿琅哥哥陪楚千金招待客人了。” 谢沉渊的眉头微蹙:“所以,他又为了旁人,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他提到了“又”这个字。 花灼的睫毛微垂,遮住眼眸,表情倒是淡淡的,看上去不太在意:“嗯。” “无妨,你且跟着我,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几位朋友,陆裕,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也来赴宴了。” 花灼看了一眼他的锦袍,又瞄了一眼自己的布裙。 她生出了羞臊的情绪,摇了摇头:“谢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带着我,会给你丢面子的。” 她早就发现了,来这儿的少爷千金们,身上随便一样东西就很昂贵,够他们一家人花上几年都还有剩余的。 谢沉渊诧异:“花灼?你在说什么?给我丢面子?” 他眼神认真了几分,朝花灼打量,见到她因为羞臊而通红的脸颊,似乎眼睛里还泛着一层水雾,像是受了委屈后茫然、不自信。 谢沉渊又看了一眼她的首饰和衣裳,了然。 他莫名的心疼起来,到底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花灼,你这一身简约大方,不带丝毫奢靡攀比之气,反倒让我眼前一亮。”谢沉渊的眼神凝视着她,质感磁性的嗓音带着温柔的诱哄,“再者,你的模样生的出众,在我眼里,你是这儿最美的姑娘,无论你穿什么都好看,旁人都比不上你。我倒觉得带上你,能给我争面子。” 花灼听见他这么直接的夸赞,脸上红的更加厉害了,忽然紧张起来。 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手也不知道要怎么放了。 谢沉渊怕她会觉得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太孟浪,不敢再多言,而是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花灼,跟我一起去见见朋友。” 花灼捏着衣角,过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轻轻点头。 谢沉渊笑了,容貌更加英俊。 他走在前面,速度特地放慢,怕花灼跟不上。 花灼走在后面,悄悄望着他宽阔高大的背影。 她的心跳很快,还有一种奇怪的、陌生的情绪,游船那天似乎也出现过。 但她很茫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总之,待在他的身边,她很安心,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委屈。 当谢沉渊带着花灼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后,越来越多的目光朝他们身上投去。 因为他本身就备受瞩目,以至于大家也逐渐关注起花灼来。 “那个穿着打扮如此朴素的小姑娘是谁?看上去倒是水灵。” “谢少将军对待她的态度也不像是婢女。” “我见过她,前些日子游船,谢少将军就带的她,怎么今日又把她带身边了?” “难不成是养的外室?” “谢少将军尚未娶妻,南王和王妃定不会允许他先纳妾的,应该是外室吧,等他娶了妻之后再把这小姑娘带回谢府去。” 她们只是好奇的议论着花灼,倒也没太把她当回事。 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室的话,她们倒是不担心。 因为她们想要的是谢少将军的正妻之位。到时候,允许把这小姑娘带回府中,不仅能讨谢少将军欢心,还能得个贤惠的名头。 这些议论,并没有传到花灼的耳朵里。 她安静乖巧的跟在谢沉渊的身后,从偏院离开,去了别的院子。 伯爵府很大,走了没一会儿就把她绕晕了,幸亏有谢沉渊在前面带路。 “花灼,坐在前面石桌旁的那几个就是了,他们自小与我一起长大。”谢沉渊放慢了脚步,和花灼示意,“到时候,我再细细与你介绍。” “好。”花灼软软的应着。 谢沉渊迈着大长腿走出去,花灼在后面小步跟着,同时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儿的景致与刚才的院子有所不同,有许多名贵的花。 “那个小丫鬟,你过来,把我们这边的桌子收拾干净,再端一壶茶来,帮我们满上。” 花灼右手边,几步外的一处石桌旁,几个穿着打扮十分奢华的千金小姐们叫住了她。 花灼偏头朝她们望去,并未迈脚过去。 她们倒也不是刻薄之人,只是笑着说道:“这个小丫鬟怎么有些傻呀?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收拾啊。” 她们把花灼当做了在这里伺候的婢女了。 这也不能怪她们,因为来这儿的姑娘们,个个都是丝绸锦缎,头上佩戴各种金钗玉簪。 没人能想到花灼这样只佩戴铜簪的姑娘,居然也是客人。 花灼四下看了一眼,发现附近没有婢女过来。 她从小就在家干活,脏活累活也都做过,只是帮她们收拾一下,再倒个茶的话,似乎也没什么。 花灼抬脚,打算过去。 但是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