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她不想走剧情》 第1章 宁死不按剧情走 “娘,您怎么啦?” “娘,您没事儿吧?” 一声声呼唤由远及近,逐渐明晰,仿若梦中的黄老太好半晌才醒过神来。 看着在眼前晃悠的一只肥手,她毫不客气的一把拍开。 抬眸扫视了一周,这是她福祉院的正厅,她此刻正高坐主座,左手第一位坐着她的大儿媳李氏,在她身后站着大房十八岁尚未出嫁的幺女文琪。 左手第二位坐着她的三儿媳伍氏,在她身后站着三房年仅八岁的独女文钰。 右手边则坐着她的二儿媳高氏,在她身后站着二房的两个未嫁女,文珂、文玥,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二岁。 看到这场面,黄老太心里一个突突,这,这,这不是十年前的情景吗? 文家走向灭亡的开端,不就是半月之后长公主府的那场寿宴吗? 而此刻,她召集三房未婚配的孙女前来,不就是为了决定半月后的寿宴,带哪两个孙女前去赴宴吗? 长公主府的宴席说是京城最顶层的交际圈也不为过。想想都知道,京城最顶层的豪门世家那天必然会出席。 若是自家孙女得了哪位高门老夫人的青睐,婚姻之事自然无忧。 她记得,她当时选定了大房的文琪和三房的文钰。文琪已经十八岁,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这会儿早就拖成了老姑娘。带着她也是希望她能在寿宴上好好表现,得个好姻缘。 至于三房的文钰,因为年纪还小,带着也不会分走贵夫人们对文琪的关注。毕竟文钰才八岁,说亲还得等上好几年。 她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却没想到,心比天高的文琪会在寿宴上为文家惹下灭顶之灾。 “娘,您怎么啦?”大儿媳李氏忧心的询问。 “娘,您今天怎么老是走神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二儿媳高氏也一脸的关切。 三儿媳神色泰然,没说话。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听着耳中一字不变的问候,黄老太终于确定,她重生了。 在别人眼中,她不过是走神,发了一会儿呆。可她自己却知道,她已经走完了一生。 直到生命的尽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活在一本书里。 书中的她眼大心空、愚昧无知,明明为官做宰的小儿子才是她的依靠,她却偏偏鬼迷心窍似的,一心护着大儿子和二儿子。最后纵着两房闯下滔天祸事,连累全家被抄家流放。而她自己也在流放途中,被大儿子和二儿子嫌弃累赘,给联手捂死了。 死后的她心有不甘,怨念深重,她想不通自己生前为何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事,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不辨是非、不分好歹,只一味的偏袒大房、二房,不惜将整个文家拖入地狱。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明明是个眸光深远、性格坚韧、做事果决之人,不然也不能在丈夫死后,还能压服大儿子、二儿子,坚持不分家,坚决集全家之力供小儿子走科举,还给小儿子娶了个高门贵女,助小儿子仕途顺遂,官至二品。 直到她看到小孙女文钰受尽侮辱,死后曝尸荒野,直到她看到小孙女曾经的未婚夫梁王登上帝位,迎娶小孙女的死对头乐安侯之女顾月初为后,全文完结,她才知道,原来她活在一本书里。 在书里,她的小孙女是炮灰女配,而她则是炮灰女配的极品祖母。 她前后人设的变化,也不过是剧情需要,所以她才不得不从品行高洁的老夫人,变成了不可理喻的极品老太婆。 得知世界的真相,她产生了自主的意识。于是,她带着意识回到了书的前半部分,她要改写自己的结局,改写小孙女的结局,更要改写文家的结局。 “娘?娘?娘?” 李氏和高氏再次高声呼唤黄老太。这次,两人心里都只剩下了担忧。 老太太今儿是第几次走神了?莫不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算算,老太太今年五十八岁,年级确实不小了。 黄老太刚刚重生,一时间思绪万千,直到这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 “刚刚说到哪儿了?” 李氏立马回答:“长公主府派人送来请帖,说半月后举办宴席,为其婆婆王老夫人庆贺六十大寿,邀请咱们府上去参宴。您刚刚正在跟儿媳们商量,到时候带哪两个未婚的丫头去。” 黄老太微微蹙眉,“这次就带……” 话还没出口,李氏就作势抹着泪儿抢白道:“娘,文琪已经十八岁,今年要是再不出嫁,怕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呜呜,这次寿宴,您说什么也得带上她啊。” 高氏紧随其后开口:“娘,文珂今年也要及笄了,正是说亲的好年纪,这次带上她,正好给她寻个好婆家。” 高氏话刚说完,就遭了李氏一记白眼。说文珂的年纪好说亲,不就是说她们家的文琪年纪大,不好说亲?哼,她记住了。 “行啦,”黄老太拔高了声音,“吵吵什么?吵吵什么?” 李氏、高氏连忙闭嘴。老太太是她们在这个家的依靠,所以老太太的话还是要听的。 黄老太不屑的哼了一声,“长公主府会邀请咱们府去做客,看的是谁,你们心里没数?” 听闻这话,众人一时有些发懵。老太太这话啥意思? 不等众人询问,黄老太便道:“这个家全靠老三一房支撑,若不是老三年初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置,若不是老三媳妇出身定国公府,你以为人家长公主能瞧得上我这个老太婆?做人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黄老太这些话都是事实,家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宣诸于口。因为黄老太素来忌讳别人说这些。好像这些话说出口了,她就平白弱了气势,不能再辖制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似的。 “娘……” 李氏想说话,却被黄老太抬手阻止,“长公主府的寿宴,就由老三媳妇陪着我出席。至于孩子,文钰这丫头是必然要带着的。说不得定国公夫人也会去,到时候也好让她见见外孙女。” 因为出身乡野,她虽然性格要强,但内心却是自卑的。前世的她一味的辖制出生高门的小儿媳妇伍氏,排斥伍氏的娘家定国公府,更竭力阻止小孙女和外祖家来往,闹的两府关系很僵。 重生一回,她要为文家谋求长远。对伍氏和定国公府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另一个孩子,就带……” “文琪”二字险些脱口而出。直到舌尖传来腥甜的味道,她才将那个名字吞回肚中。 黄老太暗暗心惊。她都已经知道事件走向了,怎么可能还带文琪?可冥冥之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诱导她做出错误的决定。 “就带,文……文……”她张了几次口,可是除了文琪,其他的无论文珂还是文玥,她都说不出口,仿佛被卡住了脖子。 众人一脸诡异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黄老太快要疯了,是世界意志在阻拦她吗?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即便她知道了一切,也没办法左右书的走向吗?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难道她还是只能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吗? 不! 绝不! 既然让她产生了自主意识,她就绝不会再按照剧情走! 绝不! “另一个孩子就带……文,珂!” 话声刚落,三个儿媳齐声惊呼:“娘!” 四个孙女惊声齐喊:“祖母!” 只见黄老太汗如雨下,面如死灰,两管鲜红的鼻血汩汩而下,瞬间漫过她苍白的嘴唇,滴落在她前胸,将胸前的衣服浸湿了一小片。 第2章 老太太她转性了 “来人啦,快去请大夫!” “娘,您没事吧?” “呜呜,祖母,您别吓我啊!” 屋里瞬间乱做了一团。 黄老太被众人的反应搞懵了。直到自己感觉到唇上的温热,抬手摸了一下,看到满手的鲜血,她才猛然一惊,自己居然流鼻血了? 印象中,她并没有流鼻血的毛病。 这时,贴身服侍的丫鬟素枝端着热水过来,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好在鼻血来势凶猛,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止住了。 擦过脸,素枝又服侍她换了衣服。 等到大夫来的时候,黄老太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流鼻血事件未曾发生过。 大夫给黄老太把脉问诊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老太太身体康健,突然流鼻血,多半是近来天气干燥所致,无需用药,只需多喝水,饮食清淡些即可。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大房二房都是靠着黄老太,才能在府里耀武扬威,压着三房,打心眼里都盼着黄老太多活几年。 三房则是因为如果黄老太有什么好歹,文祈年就得守孝三年。文祈年好不容易才官至工部尚书,位置都还没坐稳,更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来,这时候绝不是守孝的好时机。所以,三房也不希望黄老太出事。 送走大夫,众人再次关切的围在黄老太周围。 “行了,都回去吧。”黄老太挥手让众人退下,“长公主府的寿宴让文钰和文珂参加,二房、三房都回去准备着。尤其是二房,好好给文珂寻摸出一身能见人的衣饰来。” “哎,好的,娘。”二儿媳高氏语气欢快的应着,领着自家两个女儿快步离开。 “娘,您好好休息,媳妇告退了。”三儿媳伍氏恭敬地行了礼,也领着自家女儿走了。 只有大房的人没走。 “娘,您就不能心疼心疼文琪吗?”李氏哭着哀求,“她今年都十八岁了,再不寻个好人家嫁了,可如何是好啊?” “你还好意思说?”黄老太没好气的指着李氏,“前几年,她三叔给她说的那个叫什么王启的举子,人家仪表堂堂、才华横溢,配她那还不是绰绰有余?结果呢?她嫌弃人家家贫,还嫌弃人家只是个小小的举人,死活不应。结果呢?结果人家考中会试,殿试又被圣上钦点了探花郎,转眼就娶了阁老家的小孙女。” “这,这谁知道他能考中啊?老三说的时候,那人不过是个赶考的穷举人。这谁能想到啊?” “前年,别人给她说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家的长子,她说什么?嫌弃人家是个武夫,又嫌弃人家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她倒好意思嫌弃人家?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出身!她爹是个白身!能嫁个七品官家,还是看在她三叔的面子。 “还有,去年她三婶给她说的广阳伯府的三公子,要门第有门第,要富贵有富贵。结果可好?她居然嫌弃人家是庶子,不能继承爵位!庶子那也是伯府的贵公子!更何况,那三公子虽不能继承伯爵府,可人十分上进,书也念得极好,人这两年就准备下场科考了。 “瞧瞧,瞧瞧,这满京城的男子,竟是没一个配得上她的!” 李氏:“这,这……” 一直默不作声的文琪这会儿终于开口了,不过语气却是十分的不好:“这是我的错吗?你也不看看三叔三婶给我说的都是什么人家。你问问三叔三婶,他们是会让文钰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穷举人?还是会让文钰嫁给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子?这就是他们给我找的好人家?呵呵,真要是好人家,他们怎么不让文钰嫁?” 李氏拉了拉文琪,文琪却不为所动,眼中满是愤恨。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黄老太怒火中烧。前世的她怎么会没脑子的疼宠文琪?就这样不知感恩、满腹嫉恨的小女子,有什么值得她疼爱的? 哦,不对,不是前世的她,而是这本书的作者,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眼盲心瞎,让她把鱼眼睛当成珍珠呵护的? “你跟文钰能一样吗?她爹是二品大员,他娘二品诰命夫人,她外祖父是一品国公爷,她外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你有什么?你爹是白身,你娘是平民,你外祖家是乡下的农户!你说你有什么?你拿什么跟文钰比? “别忘了,你如今倚仗的也不过是有个做大官的好叔叔!若不是你三叔一家,你早不知嫁给乡下的哪个泥腿子了,还由得你在这儿满腹怨怼?” 文琪抹了一把脸,倔强而又不甘,“祖母,您做人可别太偏心!对,没错!我爹是白身!可如果不是我爹,三叔能有今天?当初我爹累死累活的挣钱供三叔走科举,如今三叔发达了,他就应该好好待我们一家。这是他欠我们的!” “欠你们的?你三叔走科举,读书是费钱,可一年下来也就十两银子,他读了十几年书,花费不过百余两。这其中还有一半是他自己挣来的,剩下那一半还是你二叔和你爹一起出的。你自己算算,你爹出了多少?四十两,不能再多了! “可你扪心自问,你们一家子这些年从你三叔身上得到了多少?你大哥的差事是你三叔帮忙找的吧?你大哥娶媳妇从彩礼到婚宴,全都是你三叔三叔出钱张罗的吧?还有你大姐的嫁妆,整整一千两的嫁妆,那也你三叔出的吧?你自己算算,这些年下来,你们一家子从你三叔那儿得到了多少好处?三千两都打不住! “你三叔当初即便是欠了你爹什么,如今也早就还清了! “更何况,当初供你三叔走科举,是我的决定。你爹可不是心甘情愿的。供你三叔读书那点子情分,早就让你爹自己作没了。 “如今你三叔还能让你们一家子在府里白吃白喝,享受着主子小姐的待遇,全都是看我这个糟老婆子的面子。你若是对我这个老婆子不满,你们一家可以回老家去。那才是你们的家。” 黄老太的一番话,吓得李氏脸色惨白。她连忙死死地拽着文琪,往外走:“娘,您别生气,文琪还小,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教训她一顿。” 以往,无论他们说什么,只要提一提当初老大老二供老三读书的事,老太太都是无有不应的。 老太太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转性了,居然处处维护老三一家。居然连让他们回老家的话都说出口了。可见是真生气了。让文琪参加宴会的事,还是缓缓再说的好。 等出了门,李氏在文琪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你就不能好好的跟你祖母说话?如今将她得罪狠了,她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你,我看你怎么办。” “不管就不管,谁稀罕?” “我的小祖宗,你祖母要是真不管你,你哭都没地方哭去。”李氏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有你祖母在,你以为这府里还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当初为着老三读书的事,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若不是老太太在上面压着,一家子早就分家了。 可即便没分家,老三对他们的情分也早就在一次次争执中所剩无几了。若不是老太太一直用孝道压着老三,老三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拉拔他们。 文琪不以为意,“怎么?难道三叔还能赶我们出去不成?她可是做大官的,除非他不想要名声了。” “唉,这可说不准。”对于女儿这样的性格,李氏也很无奈。只盼着早点给女儿找户好人家,将她嫁出去。 第3章 服务剧情的工具人 待人都离开后,黄老太犹自心口堵得慌。 贴身丫鬟素枝忙上来给她顺胸口。 这时,她院里的管事婆子李婆子也上前来,不着痕迹的挤开素枝,轻轻的顺抚着她的胸口。 李婆子劝慰道:“老太太,您消消气儿,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么一大家子人呢,哪儿是您个个都管得过来的?” 黄老太默默点头,这话不假。个个都管,不得累死她? 李婆子:“要我说啊,您就紧着着急的事、要紧的人管就成了。别的不打紧的人和事,都交给别人吧。” 着急的事?要紧的人?黄老太深深地看了李婆子一眼,这话别有深意啊。 “你是说……?” 李婆子:“这着急的事嘛,老太太您想想,如今府里上上下下,最着急的事是什么?” 黄老太想了想,“文琪那丫头的婚事?” 李婆子:“可不就是二小姐的婚事嘛。二小姐今年十八岁了,再不嫁人,就要影响三小姐说亲了。” 黄老太看了她一眼,“是这个理。” 李婆子:“依老奴的愚见,这次长公主府的寿宴,正是给二小姐说亲的好机会,您该带着二小姐去才是。” 李婆子小心的看了黄老太一眼,见她没有反驳,李婆子又说:“三小姐还没及笄,亲事还能等上一等,这次去不了,还有下一次。可二小姐这年纪,这次去不了,怕是有没有下次都两说了。” 黄老太面色不变,就在李婆子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黄老太突然问她:“刚刚你说让我紧着着急的事和要紧的人管。这着急的事你已经说了,那要紧的人又是谁?” 李婆子谄笑着说道:“老太太,这还用老奴说嘛?您心里那还不是明镜儿似的?” 黄老太心里冷哼,嘴上却道:“你到时说说看,说得好了,有奖。有的不好……也无妨。” 李婆子这才乐呵呵的道:“自古以来谁家不是看重长子,就连帝王家也历来奉行长幼有序。如今府里三老爷一房势大,大老爷身为长子,反而弱势。您自该多护着几分。 “如今,二小姐志气高,您也合该成全她一番志向,给她找户好人家,也好借势扶持扶持大老爷才是。” 黄老太冷冷的看着李婆子,这样直白的偏向大房、偏向文琪的话,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先前她训斥文琪的话,这李婆子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李婆子是她福祉院的管事婆子,而不是大房的、更不是文琪的婆子。 她都不知道这李婆子是自己蠢,还是当她蠢。 “李婆子。” “老太太?” “你是什么时候来我院里伺候的?” 李婆子有些懵,刚刚不是在说二小姐的事吗?“去,去年。” “哦,快一年了啊。”黄老太笑了笑,又问:“你以前在哪里当差?” 见黄老太面上带笑,李婆子心中刚生起的惶恐瞬间又消了,“老奴以前是看守西角门的。” “哦,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退回原处当差吧。” “什么?”李婆子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带微笑、面容和善的黄老太,“老太太,您说什么?” 素枝走上前来,一把推开李婆子,搀住黄老太手臂,讽笑着:“老太太说,让你回去看角门。” 说完,也不等李婆子反应过来,眼神示意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上前来带李婆子出去:“看着李妈妈收拾包袱,别让她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等收拾好了东西,再好生的送她回原处当差。” “是。”两个小丫鬟应声过来拉扯李婆子。 “你们敢!”李婆子恶狠狠甩开两个小丫鬟,冲到黄老太面前,“老太太,老奴做错了什么,您要赶老奴离开?这一年,老奴尽心尽力的服侍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您什么也不说就要赶老奴走,老奴不服啊!” 两个小丫鬟冲上来使劲的押着李婆子,左边的小丫鬟趁其不备在李婆子腿弯上踹了一脚,让她跪在地上。 黄老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服?素枝,派人去跟三太太说,这老奴吃里扒外,将人发卖了。” “不,不要,老太太不要啊,老奴这就走,这就回原处当差去。”说着不等黄老太再发话,起身就着急忙慌的往外跑,生怕跑得慢了就要被发卖。 两个小丫鬟连忙跟上,他们还要盯着李婆子收拾包袱呢,可不能让她将福祉院的东西给顺走了。 待人都离开,屋里只剩下黄老太和素枝。 “老太太!”素枝立时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住了黄老头的腿:“老太太,您终于回来了!” 回来!!?? 黄老太一惊,素枝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产生了自主意识? “老太太,这一年以来,您什么都听李婆子的,什么事都向着大老爷和二老爷,您变得都不像您了。呜呜呜,就连跟了您十几年的云妈妈都被您发落了,奴婢好怕,您有一天连奴婢也不要了。呜呜呜,深谋远虑的老太太终于回来了。……” 黄老太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样子,素枝并没有和她一样产生自主意识,她只是发现她前后性格(人设)的变化了。 她也很无奈,原书中,她的人设都是为剧情服务的。如今能回归原本的人设,不过是因为她产生了自主意识,不愿再按剧情走罢了。 黄老太轻轻拍了拍素枝的头,是个忠心耿耿、细致入微的好丫头啊! 一年前,应剧情的需要,李婆子这样一个看角门的粗使婆子轻松的就被大房塞进了福祉院。 一个月后,文琪又故意找茬,用粗陋的借口,让黄老太亲自发落了自己身边的管事婆子云婆子。 然后在大房和二房的共同劝说下,李婆子转眼就成了福祉院的管事婆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回想一下,这一年来的黄老太可不就像中邪了似的,李婆子说什么是什么,一向精明睿智的黄老太偏偏事事偏着大房、二房。 一个人,一夕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周围的人却丝毫没觉得奇怪! 想想就可怖! 黄老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内心深感无力。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所有的人事物都是为剧情服务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她的儿孙们,还有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何时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何时才能遵照本心而活?而不是单纯地当个服务于剧情的工具人? 第4章 忠心耿耿的云婆子 文府一个偏僻的院落中,几个丫鬟婆子围在一口水井旁洗衣服。 此刻,几人面前的大木盆里堆着满满一盆的脏衣服,身边还各自放着一堆待洗的衣服。 因为几人每天都要负责洗文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衣服,所以,她们经常从早洗到晚,片刻不得停歇。 一个小丫鬟提着两个大大的包袱进来,颐指气使的将包袱放在一个看上去年纪足有五十岁的老婆子面前。 “这是我们二小姐的衣服,今儿必须洗出来,明儿就要。” 说完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回来吩咐:“对了,我们小姐说了,这些衣服只能云婆子洗,旁的人不许帮忙,否则,有你们好看的。哼!” 众人连忙笑着应承:“不会,不会。” 等小丫鬟走远,众人尽皆变了脸:“我呸!什么玩意儿!” 云婆子笑笑,劝慰众人:“又不是头一回了,大家别这样。” 有人道:“唉!云嬷嬷,我们这是替你委屈啊。” 有人问:“这好好的,老太太怎么就把你发落到这洗衣房来了?不是说您是从三老爷刚中举那会儿就跟着老太太的吗?这都十好几年了吧?怎么突然就不待见你了呢?” 有知情人朝着大房的方向努努嘴,压低了声音说:“还不是那房故意找茬。这府里,得罪谁,也别得罪那房的人。 “我当初本来是在厨房当差的,就因为没给那房的人行方便,没两天就被分配到这儿来了。” 大家都叹了口气,表示认同。 “要我说啊,还是老太太太糊涂,那房都是些什么人,她也不睁大眼瞧瞧清楚,只一味的偏袒……” 一直都听着众人说话、默不作声的云婆子突然出声打断,“行啦!老太太也是你们能议论的?都好好干活儿吧。” 洗衣房的差事本就枯燥乏味,大家经常都是边洗衣服边唠唠家常、说说闲话。刚刚还说得好好的,这会儿听她语气不好,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我们这是在为你打抱不平,你居然不领情?” “就是,本来就是老太太自己做事糊涂,还不让人说了?” “云婆子,你已经不是太夫人院儿里的管事嬷嬷了,你还能管我们背后说什么?” “切,都被太夫人发落到这儿来了,还表忠心被谁看啊?” …… 原本因为二小姐文琪的刁难,同为洗衣房的人还能团结一致对外。 可这会儿因为云婆子一句维护黄老太的话,众人瞬间将矛头指向了她。 这回,云婆子并没有反驳什么。她们说她什么都可以,她不在乎。可她不想听到她们对老太太的非议。 尽管都是因为老太太,她才从府里人人巴结的管事嬷嬷沦落为被人处处针对的粗使婆子,可她并不记恨老太太。 如果不是老太太,也许她早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她出身在一户农户,家里父母重男轻女,接连生了她们姐妹三个之后,才生下两个儿子。 因为家贫,她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因为是女孩儿,她和两个姐妹还经常被父母打骂。 为了给弟弟换钱读书,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被父母以十两的高昂聘礼嫁给了一个名声不好的老鳏夫。 出嫁后,她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被毒打、被侮辱,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年后,她生下一个儿子。 她以为人生从此有了希望。可是,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儿子变得和他父亲一样,对她全无尊重,有的只是厌恶和打骂。 在儿子八岁的时候,她被卖了,那一刻,她没觉得害怕,只觉得终于解脱了。 当她被人牙子带走的时候,她回头,却看见儿子在身后拍着手叫好。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她终于了无牵挂了。 后来,人牙子带着她到了府城,在那儿,她遇到了老太太。 那会儿,三老爷刚刚中举,可以买奴仆使了。于是带着老太太逛牙行。 别人都是挑着年轻力壮的、能干活的买。 只有老太太,看她瘦的皮包骨头了,还全身是伤,可怜她,不顾三老爷的反对,执意买下她。 在那之前,她已经辗转好几个城镇,却没有任何人想买她。 她不止一次听到人牙子骂她“晦气”,说二两银子买的,本想着买得便宜,怎么也能赚上一笔。谁知却卖不出去。 所以,人牙子也不肯多给她饭吃,每天就给她一个粗粮馒头,保证她饿不死便是。 是老太太怜弱惜贫买下了她,是老太太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更是老太太给了她十几年的平静生活。 这十多年,她跟着老太太,吃的饱,穿得暖,老太太也从来不曾打骂她半句。 对她而言,这十几年是她四十多年的人生中,过得最幸福的日子。 所以,别说老太太只是让她到这洗衣房来洗衣房,就是让她立时去死,她也绝不会心存怨恨,她只会在死前祝福老太太长命百岁、万事顺心。 …… 黄老太和素枝就是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数落云婆子的时候来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背后编排老太太!!” 素枝暴跳如雷,撒开搀扶黄老太的手,几步冲过去,一把一个,一把一个,将几人面前洗到一半的大木盆给掀翻在地,洗到一半的衣服撒了一地,水泼湿了大半个院子。 众人被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懵。 可见到被人掀了洗衣盆,衣服上还被沾了不少水渍,立刻回神。正要发火,却见掀她们洗衣盆的是黄老太院里的大丫鬟素枝,立刻又把火给憋了回去。 等见到从后面缓步进来的黄老太时,几人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太,太夫人!!!” 几人哆哆嗦嗦的舌头都捋不直了,个个都抖如筛糠,面无血色。 “太夫人,饶命啊。” “太夫人,您饶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云婆子早在素枝过来掀盆儿的时候就看到了后面的黄老太,眼眶发红,心口发堵。 从她被打发到这洗衣房来,已经一年了。老太太从来没来看过她。她以为她这辈子都见不到老太太了。 这会儿跟着众人跪在撒了水的湿地上,她忍不住的抬头望着老太太,“太夫人,我们只是闲磕牙,并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求您饶过我们吧。” 她并没有把自己摘出来,洗衣房的几个人是一体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素枝掀完盆儿,气呼呼的回到黄老太身后,眼睛还瞪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见到同样跪在地上的云麽麽,素枝脚下动了动,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黄老太拍了拍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然云麽麽给你们求请了,我也不愿抚了她的面子。就罚你们一个月的月钱吧,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若再让我听到,绝不轻饶。” “谢太夫人恩典!奴婢谨记。”众人齐声应诺。 黄老太:“行啦,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云麽麽从现在起重回……重回……” 黄老太连说了两遍重回,后面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冷汗开始涔涔往外冒,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黄老太再次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意识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