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小答应靠乌鸦嘴赢麻了》
1. 第一只小乌鸦
入了冬,十月底京城就下了一场小雪。
今日晨起,紫禁城屋檐碧瓦上更是处处积雪,有道是下雪不寒化雪寒,等到了晌午时分,积雪融化殆尽,天气比晨起那会子还冷。
绿芍去提了晚膳回来,刚一回来,把食盒放下,就连忙跺了跺脚,捧着双手呼气取暖。
“快拿汤婆子捂一捂。”周影从里间出来,瞧见了,说了一声。
青荷便去拿灌满了开水的汤婆子递给绿芍。
绿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汤婆子,脸上还带着被外面冷风冻出来的红,“答应,奴婢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这有什么,”周影不以为意,也不摆主子架子,走过去开了食盒,看了一眼,她还没说什么,旁边青荷却是气的红了眼,“膳房那边越来越不像话,这两菜一汤还有什么热气?!这能是人吃的吗?”
绿芍手指蜷缩,神色是难堪和羞愧。
周影反倒似乎不那么生气,对青荷道:“如今天冷,一路过来东西冷了是难免的,咱们自己有炉子,又有铜炉,热一热也能吃,今儿个菜色其实也不错,梅菜扣肉、清炒豆芽,也算有荤有素,你们去茶水房里热一热。”
青荷本来气的都快喷火了,可见主子这么心平气和,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几分,毕竟主子的事要紧,咬了下唇,答应了声是,和绿芍一起下去热菜了。
两人一走,不大的次间就安静了下来。
茶水房其实就是隔壁梢间,原来是书房,是原身摆书,写字画画看书的地方,自打周影穿越过来后,就把书房改造了,书什么的都收了起来,拿了钱买了炉子和铜炉,又托人弄来桌柜什么的,勉强有个烧水热菜的地方。
周影打开支摘窗,冷冽透着寒气的空气钻了进来,一扫先前憋闷的气息。
她是久病刚愈,闷在屋子里好些日子,现如今病虽好了,却也不敢受寒,开窗透气后就避过,坐在塌上看着外面的海棠树。
她穿过来算起来也有三四个月了。
周影原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她来自食不饱腹,衣不裹体,厮杀混乱的末世,末世中丧尸横行,虽然人类进化出了异能,但是始终无法抵挡越来越强大的丧尸群体。
周影是死在丧尸手里,一击毙命,不算死的很痛苦,但死的很不甘心,原因无他,她死的时候还年轻,26岁的年纪,要是在和平年代,那正是风华正茂、心怀壮志想做出一番事业的时候。
因此,一睁眼,从记忆得知自己穿成一个不受宠还死的糊里糊涂的答应时,周影不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有捡了一条命的喜悦。
原身瓜尔佳氏入宫三年,始终无宠,处境十分艰辛,可再艰难的处境,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
何况,周影不是没有依仗,她早发现自己的异能乌鸦嘴也跟着过来了。
茶水房里。
将黑炭送入炉子内,等锅稍微热了,青荷把白米饭倒了进去,肉菜汤都有异味,若是先热菜,米饭带上味道难免不妥。
她塞了几块炭,瞧见炭堆那边所剩无几的碳火时,不由得叹了口气,“才月初,就没有碳火了,这个冬日可怎么过?”
绿芍看了一眼炭堆,咬了咬唇,心里头也发愁,“我和内务府刘公公是同乡,倒是能托他帮咱们弄些炭,只是——得要钱。”
她说的忐忑,声音也不大,低着头。
青荷心里面一紧,钱,可不就是钱!
要有钱,还至于这么发愁吗?
可主子手里有多少钱,她们难道还能不知?答应年俸不过30两,份例里的黑炭冬日是日10斤,算起来一个月有三百斤应该够用,可事实上,答应入宫三年不得宠,内务府的人见人下菜碟,每回给的东西都不够,就说这个月月初,说是三百斤,其实不到二百斤,这二百斤炭要烧热水,点炭盆,还要煮茶等等,如何够用?
因此,往年都是拿钱去买,勉强撑着过一冬,可今年,前几个月置办这个茶水房,主子的钱可花的差不多了。
青荷情绪有些低落。
用膳的时候,周影就看出来了,这姑娘不是个会藏心事的,有什么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
她饭量不大,可是末日里能吃的实在不多,因此每一口都吃的十分珍惜,饭是全吃完了,普通的白米饭也吃出了几分香甜滋味,清炒豆芽吃了一半,梅菜扣肉则吃了两片,剩下的全给青荷她们。
“我用够了,剩下的你们分了。”
周影道。
“多谢答应。”绿芍露出一张笑脸,她喜滋滋地回头想和青荷分享喜悦,就瞧见青荷皱着的眉头,笑容就不安地收了起来。
“青荷,你还在为晚膳的事置气?”
周影笑着问到。
青荷摇了摇头,“奴婢已经不气了,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周影看她,“有什么直说无妨。”
青荷握着手,涨红着脸,低垂着头,“答应,咱们的炭怕是不够用了。”
原来是这事。
周影心里有数了,她拍了拍青荷的手,“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且放心,用不了几日,这事就解决了。”
周影说的笃定,语气果断,让人不禁信服。
青荷拢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是,答应。”
绿芍心里疑惑,这事,答应能怎么解决?
不过,答应要出门散步消食了,绿芍也没时间多想。
饭后消食是自打答应病愈后养成的习惯,每日雷打不动出去散散步走动,说是从书里看来的方子。
绿芍不识字,自然也不会去追问是哪本书。
也是今日不凑巧。
刚散完步回来就碰见了隔壁秀常在。
“给秀常在请安。”周影屈膝行礼。
秀常在是今年选秀进来的,这几个月颇为得宠,见到周影,眼皮子上下撩了一眼,也不叫起,“瓜尔佳答应这是去哪里啊?”
“我哪里也没去,就在外面走走。”
周影回答道,她没抬头,也估摸着能猜出秀常在此时是如何嚣张跋扈的模样。
“哟,看来答应这身子骨是大好了,”秀常在唇角勾起,鬓发上芍药花艳丽夺目,“这可是喜事,说不定赶明儿就能承宠了。”
她说完这话,又捂着嘴笑道:“你瞧瞧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答应可别往心里去。”
绿芍气得肩膀都在发抖。
打人不打脸,她们答应入宫三年一直没承宠过,这事一直被人拿来攻讦她们答应。
秀常在故意说这话,不就是羞辱她们答应吗?
果不其然。
秀常在伺候的宫女都识趣地发出笑声。
这要是个脸皮薄的,能当场被活活气死。
可周影是什么人,上辈子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哪里会为这几句话就受刺激了。
她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低头垂目的样子。
秀常在看她那模样,心里膈应,不舒坦,正要发脾气。
宫女紫葛给她使了个眼神,暗示她不要忘记正事。
秀常在想起自己的目的,这才压下火气,“起来吧。”
她说完这话,抬脚就要走。
周影被青荷扶着起身,却不急不慢地说了句:“秀常在今日打扮如此娇媚,是要去哪儿?”
秀常在站住脚步,斜了她一眼:“僖嫔娘娘今日在御花园设赏花宴,听说御花园的红梅开的正好,可惜妹妹没这眼福。”
不就是赏梅吗?
得意个什么劲!
青荷心里不忿,却也知道僖嫔娘娘和秀常在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不知道万岁爷近日来喜欢去御花园看梅花?
“是可惜,”周影随口附和了一句,瞥了一眼秀常在:“常在姐姐人比花娇,别回头招蜂引蝶。”
她说完这话,不等秀常在变脸,便屈膝:“妹妹身子骨弱,就不送常在姐姐了。”
秀常在脸一下阴沉了下来,正要问瓜尔佳氏是什么意思,紫葛小声催促:“常在,时辰快到了,得赶紧过去。”
秀常在怕耽误事,咬了咬牙,剜了一眼周影的背影,“等回头我再找她算账!”
秀常在气冲冲走了。
青荷、绿芍扶着周影回到咸福宫后院,直到踏进次间,才敢呼出一口气。
绿芍更是拍着胸口:“答应今日怎么和常在吵上了?”
“是啊,秀常在肚量一向不大,等回来怕是又要来找咱们的麻烦。”青荷满眼忧虑。
在宫里头,后宫妃嫔是份位高一级压死人,何况秀常在还是得宠的,而她们答应却是个无宠的。
先前她们为什么要把梢间改成茶水房,不就是秀常在嫌弃她们天天熬药晦气。
“不必担心。”周影喝了口温水,“以后她想找麻烦可未必有机会。”
她这张乌鸦嘴可从没失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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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只小乌鸦
未时时分,御花园到处积雪已消,松柏常青,有耐冬的鲜花开的灿烂夺目,再加上明媚晴朗的日头,倒算得上真是个不错的赏花天气。
“秀常在可来迟了。”
秀常在刚赶到御花园,便有人瞧见她了,尖声笑道:“可是忙着梳妆打扮,耽误了时辰?”
秀常在脸燥得通红,见已到八方亭的僖嫔等人都看她,心里骂了句戴佳贵人真是多嘴多舌,走上前去屈膝行礼:“给僖嫔娘娘请安。”
僖嫔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她豆蔻年华打扮得的确标志,一身梅红色如意纹旗服,鬓发上两把头梳得一丝不苟,斜插着一朵芍药,手上戴着绞丝金镯,那金镯子宽松,衬得一双手越发纤细。
“起来吧,”她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热情地拉起秀常在她旁边坐下,“莫怪万岁爷夸赞常在纤细玲珑,瞧瞧这脸蛋,这手,可不是无一处不美?”
秀常在被夸得得意,又想矜持,低下头装作娇羞:“僖嫔娘娘拿妾身取笑。”
僖嫔笑了下,“取笑什么,本宫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其他贵人常在心中嫉妒,面上却少不得附和。
“可不是,秀常在美貌可是这一届秀女当中众所周知的,不然万岁爷怎么会第一个翻了你的牌子?”刘常在就捧了一句。
郭贵人脸色一沉,眼皮上挑,睇了刘常在一眼,“众所周知,哪个众?莫非是指刘常在您自个儿,我平日里虽知刘常在你好拍马屁,可万想不到都是主子,你能这么拉下脸来。”
她这话说完,刘常在就涨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又羞又躁“郭贵人你!”
“我怎么了?”郭贵人瞪眼,大有刘常在有胆量就直说的架子。
郭贵人可不怵谁,一则她是宜嫔的亲妹妹,有靠山,二则她今年五月刚生了皇六女,即便只是个格格,可架不住万岁爷子嗣不丰,对格格也疼爱有加。
郭贵人母凭女贵,自然有资格在僖嫔这里撒泼,指桑骂槐。
僖嫔皱了下眉头,这个郭贵人,她扬起唇角,“好了,都别吵闹了,本宫看是大家等着赏花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人到齐了就别耽误了,免得等会儿要是下雪反倒是不美了。”
僖嫔发话,众人不敢说什么,起身道是,跟随着僖嫔出了亭子游园赏花。
秀常在和郭贵人不和,碍于份位低于郭贵人,也不愿意和郭贵人走得近,便故意落在后面。
横竖她今儿个也不是为赏花而来,而是为了来偶遇万岁爷。
想到这里,秀常在不禁放慢脚步,在一盆恨天高旁边驻足,对紫葛道:“我的打扮可有哪里不妥?”
紫葛仔细打量一番,“答应的一切都很妥当,想必万岁爷见了必定惊艳。”
秀常在心里得意,脸上还不肯露出来,“胡说什么,这叫人听见了,又要叫人说三道四。”
“是,答应。”紫葛屈屈膝盖,闻到了秀常在身上浓郁的玫瑰香味,这是万岁爷赏赐的玫瑰香露,秀常在平日里珍惜不已,今日才舍得多用。
这一用,香味就有些过于浓郁了。
“嗡嗡嗡。”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
郭贵人因着秀常在今日盛装打扮,将她的风头压过,心里正是不悦的时候,听见嗡嗡声,眉头一皱,“御花园伺候的人怎么当差的?大冬日的哪里来的苍蝇?”
僖嫔本就不想请她来,偏偏今日是她不请自来又连番抱怨,心里已有几分不耐烦,正回头要敲打几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声,把她吓得打了个哆嗦。
“答应,快来人救救我们答应。”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蜜蜂将秀常在团团包围。
秀常在用袖子捂着脸,东奔西躲想要逃,可那蜜蜂追得紧,再加上御花园此时人多,她的逃躲非但没有让自己幸免于难,反而引得其他贵人们都花容失色。
“娘娘,那是蜜蜂,快躲起来。”
李嬷嬷是忠心的,见到出事连忙将僖嫔护在身后。
僖嫔当下已经被吓傻,只知道照着人说的办事。
其他人要么逃的远远的,要么就是躲了起来。
就连郭贵人也顾不得看热闹,急匆匆跑到假山后去,等御花园当差的太监拿了火把过来驱赶蜜蜂,秀常在脸上已经被哲了好几个包出来。
咸福宫。
下午难得的清闲时分,周影正和青荷、绿芍她们在做针线活,得宠的主子们不缺人孝敬,像她这种无宠份位又低的只能样样靠自己。
今日做的是冬日里的旗服,甭管怎么样,眼看着腊月要到了,年三十也差不多了,总得置办一两件衣裳见人。
主仆三人做的正仔细时,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声响。
绿芍劈线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周影低头描花样,头也不抬。
“答应。”绿芍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起身走到周影旁边,“好像隔壁秀常在出事了。”
周影抬起头,把最后一笔画完,“你要想听去悄悄地去听。”
她大概已经知道出什么事了。
绿芍兴奋地点头,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拿着茶壶出去了,她装模作样一副要去茶水房装热水的样子,实际上出来后眼睛却不住往隔壁的次间瞥。
“来了来了,徐太医来了。”
富贵高喊一声,领着脚步踉跄的徐太医走进了隔壁次间。
绿芍眼睛瞪大,都要请太医了,看来事情不小啊,秀常在是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装着事,等在茶水房打了水,瞧见前面李贵人急匆匆从回廊走过来,连忙低头站在一侧,等李贵人进了秀常在屋子时,门一打开,秀常在的惨叫声就从屋子里传来,“脸,我的脸!”
绿芍吓了一跳,忙提着茶壶进屋子,还像是做贼心虚,飞快地把门给掩上。
她把茶壶放下,像是打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答应,秀常在的脸出事了。”
青荷愣了下,瞪大眼,“真的?”
“千真万确,你们刚才没听到秀常在的叫声吗?”绿芍道:“我还瞧见李贵人也过来了。”
咸福宫一共住了四位主子,端嫔,李贵人、秀常在和她们答应,端嫔娘娘素日念佛抄经,不管咸福宫事务,因此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李贵人在打理。
而李贵人呢,虽然和秀常在交情不错,可一向是觉得自己高贵,不踏贱地,所以是等闲不往后院来。
青荷神色微怔:“李贵人都来了,那看来是真出了大事。”
隔壁次间。
徐太医正在给秀常在脸上拔刺,每拔一根刺,秀常在就惨叫一声,抓着床侧的手指甲都掰断了几根。
李贵人在旁看着秀常在那张可怖的脸,眉头紧皱,等徐太医拔完刺,开了方子,“这一张是每日要喝的药,这一张则是外涂,每日两次,早晚各一次。”
徐太医话语还没交代完,李贵人就着急地打断了,“徐太医,秀常在这张脸可还能恢复如初?”
脸肿得跟馒头似的秀常在也连忙急切地看向徐太医。
徐太医迟疑片刻,“这个,奴才不敢担保,那蜂刺毒性不强,可秀常在被蜜蜂蛰了那么多下,奴才也不好说。”
李贵人神色就有些冷了,道了声有劳,就要打发徐太医走。
秀常在却像是发疯一样,叫了出来,“是她,是她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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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只小乌鸦
隔壁屋子的动静听得隐隐约约。
青荷看绿芍不成样地贴在门上听动静,嘴上训斥道:“绿芍,你这是什么样。”
周影笑了下,边往汤婆子里加热水,边道:“你训斥她做什么,由她去吧,横竖就在这屋子里,也没旁人看见。”
青荷心里无奈,答应就是太仁慈。
不过,也得亏有答应这样的心胸,她们这两人才能过上好日子,青荷跟绿芍都是包衣出身,家境一般,进宫后没有人脉处处被排挤,早先在翊坤宫伺候的时候,宜嫔虽然受宠,可是动则打骂下人,她们这些没有人脉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就出事被拖下去发落。
当初到咸福宫伺候的时候,青荷跟绿芍还担忧过答应性子不好,可万想不到是这么和善的主子。
绿芍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匆匆从门口离开,“答应,好像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啪啪啪的拍门声就响起来了。
“开门开门,大白日的你们关什么门。”叫门的太监语气十分不客气。
青荷心里一跳,手上的针不慎刺到指腹内,她紧张不安地朝周影看去。
周影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手将汤婆子放下,伸手理了理衣裳才示意绿芍开门。
门一开,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李贵人。
李贵人穿着一身兔毛镶领出锋的芙蓉色旗服,双手插在袖子里,瞧见周影时,眼睛里闪过惊艳神色。
好些日子没瞧见这瓜尔佳答应,不曾想容貌竟如此出挑了,芙蓉面、柳叶眉、杏眼桃腮,鬓发如云,这等姿色……
她眼里掠过一丝暗色,沉声道:“瓜尔佳答应,跟我走一趟!”
青荷、绿芍两人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周影屈膝行礼:“给李贵人请安,不知李贵人有什么事要奴婢跟您去?”
李贵人冷笑一声,“我做事还用得着和你交代,走便是了!”
说吧,转身朝隔壁梢间过去,大有周影敢不去试试看的意思。
“答应,这……”
青荷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可怎么办才好。
“我去就是了。”
周影看了青荷一眼,瞥见李贵人的太监宫女还留在这里盯着,便大方叮嘱道:“你们也不必跟着去,好生看好屋子,最近咸福宫老鼠多,别让老鼠进了屋子。”
“是。”
青荷仿佛明白了什么,重重点了下头。
周影放心了,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她让绿芍拿了条湖碧色织锦披风出来,这披风是前阵子刚做好的,样式新。
系上披风,等走到隔壁次间门口,李贵人和带着帷帽的秀常在走了出来。
周影上前行礼,李贵人不冷不热叫了起,秀常在却是一声不吭,可隔着帷帽,周影都能感受到她那恶狠狠的视线。
承乾宫。
佟贵妃正誊抄着佛经,这佛经是给孝康章皇后的,每年二月十一是孝康章皇后的忌日,万岁爷都会亲手给这位命薄的生母抄写佛经,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后宫妃嫔们自然也都一一表示孝顺。
一卷往生经还没抄写完,佟贵妃后背已满是汗水。
孙嬷嬷快步走进了小佛堂,行了蹲福礼,而后上前小声地汇报了咸福宫的事。
等汇报后,又安安静静走到一侧候着。
佟贵妃不疾不徐写完,将笔搁在笔洗上,抬头,伺候的人立刻递上手帕。
擦拭过手后,佟贵妃才道:“人呢?”
“回娘娘的话,就在西次间候着。”
孙嬷嬷恭顺回答道。
佟贵妃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去请后宫妃嫔过来,再把那几个请到明间去,”
孙嬷嬷心里明白了,贵妃一是想把小事办大,办好,好给万岁爷表功,二是想杀鸡儆猴!
周影一行人等了半盏茶时间,才被请到明间去。
等到了明间,周影顿时觉得不对劲,这承乾宫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各宫主位娘娘都来了。
李贵人则有些局促,连忙给诸位娘娘行礼。
“都起来吧,”宜嫔声音懒懒,一身胭脂红百子五彩刻丝旗装,鬓发上是鎏金红宝石步摇,打扮十分富贵,可她容貌艳丽,却也压得住这身。
惠嫔心中不满宜嫔叫起,可安嫔都没开口,她就算自觉自己比宜嫔高贵,可不好说什么。
只是拿眼睛瞧了瞧咸福宫三人,眼神落在周影身上时,定了定,蹙了蹙眉头,这瓜尔佳答应几年不见,怎么越发出挑?
“谢宜嫔娘娘。”
周影同李贵人等人道谢起身。
等一起来,宜嫔瞧见了周影,眉头先下意识一挑,周影匆匆出门,并未打扮太过,不过略涂抹些口脂,可她生来云鬓花颜,天生丽质,这番简单打扮反而更叫人惊艳,有出水芙蓉之美。
“你们咸福宫……”
宜嫔正要问话,外面却有太监通传:“贵妃娘娘到。”
宜嫔只好住嘴。
佟贵妃姗姗来迟,一来众妃嫔都起身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佟贵妃落座后,叫了起,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都起来,不必多里。”
“多谢贵妃娘娘。”
众人屈膝谢恩归座。
而咸福宫三人则站在殿中。
佟贵妃将眼神从李贵人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瞧见戴着帷帽的秀常在时,眉头一皱,“这是?”
“娘娘给妾身做主啊!”秀常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脆响叫周影都觉得肉疼。
“原来是秀常在,”佟贵妃皱眉,“本宫听说你在御花园被蜜蜂蛰了,你不好好养伤怎么来找本宫?”
宜嫔撇撇嘴,心里暗道虚伪,这佟贵妃不早就知道内情,还特特问这一番。
“娘娘,妾身正是为受伤之事而来,”秀常在一把将帷帽扯下,订着一张车祸现场的脸道:“妾身是被人害了!!”
“嘶!”
“哐当。”
不知是哪个妃嫔失手摔了茶盏,但这会子也没人计较这个,原因无他,秀常在的脸实在太可怖了,先前有多娇美,现在就有多吓人。
佟贵妃早知秀常在容貌有损,此时也被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往后靠了下。
“大胆秀常在,你怎敢惊吓娘娘!”孙嬷嬷立刻出来呵斥。
秀常在眼含泪水,委屈地将帷帽戴回去。
佟贵妃这才觉得好多了,她喝了口茶压压惊,而后才道:“秀常在,你说有人害你,那是谁?你有什么证据?”
“害妾身的人就是瓜尔佳答应!”秀常在猛地回过头,眼神怨毒地看着周影。
周影双膝跪下,腰板挺直,“娘娘,奴婢不敢苟同常在所言。”
“不敢苟同,那你是说你冤枉了?”
宜嫔以手支颐,面带嘲讽,“那怎么秀常在不说别人,只说你?”
“是啊,秀常在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
僖嫔也附和道。
秀常在见两位嫔都支持自己,当下越发理直气壮,“没错,妾身绝无虚言,今日妾身出门时,瓜尔佳答应威胁过妾身,说妾身如此打扮,只怕招蜂引蝶,回头妾身就被蜜蜂蛰了,这若不是她做的,那怎么会这么巧!”
众人面露惊讶神色。
佟贵妃也有些吃惊,她本以为是秀常在恼恨瓜尔佳答应,趁机污蔑瓜尔佳氏,没想到还真有几分道理。
“瓜尔佳氏,有没有这事?”
佟贵妃正色怒目看向周影。
周影正要开口,几声禁鞭声却从外传来,无论是佟贵妃还是宜嫔等人,都面露惊讶神色。
这是万岁爷来了。
秀常在心里既喜又忧。
喜的是万岁爷一来,自己能好生哭诉一番可怜。
忧的是万岁爷若是知道自己容貌有损可怎么办?
她心里百念俱起,不由得怨毒地朝旁边跪着的瓜尔佳答应看去,无论如何,这回一定要把瓜尔佳答应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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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只小乌鸦
“今日天冷,万岁爷怎么来了?”
佟贵妃亲自迎了出去,对康熙笑语晏晏,言辞亲切,好似寻常人家夫妻一样,还亲自接过康熙脱下的披风。
康熙笑了下,“朕听说后宫出了事,又恰巧路过,这才过来看看。”
“原是如此。”佟贵妃恍然大悟。
两人进内时,妃嫔们纷纷起身行礼,有心机的更是故意以自己容貌最好的一面对着康熙。
佟贵妃看在眼里,暗暗记下,面上不显。
等落座后,康熙才问道:“现在是如何了?”
佟贵妃亲自捧了茶奉上,“适才秀常在一口咬定瓜尔佳答应曾说过秀常在容易招蜂引蝶的话,臣妾也觉得巧合,怎么瓜尔佳答应一说这话,秀常在就出事了?”
“哦。”康熙接过茶盏暖手,却也不急着喝,只是将眼神往下一扫,眼神落在低垂着头的周影时微微一顿。
周影跪得腰板挺直,她身量单薄却玲珑有度,睫毛浓密似扇子,一垂眼便有几分柔弱可怜的美。
“万岁爷,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秀常在察觉到康熙的视线,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哭诉着喊道。
康熙收回眼神,淡淡道:“瓜尔佳答应,有这事吗?”
周影低着头,咬着下唇,粉唇被咬出白色,“是有这事。”
“万岁爷,您瞧瞧她自己都承认了!”
秀常在仿佛得了什么尚方宝剑,顿时声音大了,腰板都直了。
康熙微微皱眉。
佟贵妃叹了口气,“后宫妃嫔诸多,往日里争嘴不少,但本宫想不到竟有人行如此恶毒之事,瓜尔佳答应,既然你也认罪,本宫就……”
“娘娘且慢!”
周影突然开口打断了佟贵妃的话,“奴婢不知奴婢几时认的罪,奴婢又何罪之有!奴婢只不过是闻到秀常在身上脂粉香浓郁,又得知她去御花园,特地提醒一句,难道就因为这句话,奴婢就有罪?倘若奴婢真要害秀常在,难道不该对此一言不发才合理?”
众人一怔。
安嫔摩挲着手腕上的珊瑚手镯,“答应这话也不无道理,只以此言就定罪,是否有些儿戏?”
安嫔和佟贵妃素来不对付。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此时自然不介意出来帮周影怼佟贵妃一句话。
秀常在戾声道:“不是她,那是谁?”
佟贵妃眉头紧皱,心中不耐,她原以为这事简单,不过是处置一个答应,没想到节外生枝,如今一时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周影温声开口:“奴婢斗胆说一句话。”
康熙看了她一眼,颔首:“但说无妨。”
“是,谢万岁爷,”周影表现的不卑不亢,不似那些初次见到康熙的妃嫔一样激动紧张,“秀常在既口口声声说奴婢害她,那捉贼捉赃,是否该找出什么证据出来,若是能从秀常在去御花园时的衣着里找出什么来,那时候再追查是谁也来得及。”
康熙眼神里掠过几分惊讶,这番话不无道理,也并非什么难想得到的话,但难得的是这瓜尔佳氏身处险境却还如此从容,倒是有几分筋骨。
“贵妃,”康熙看向佟贵妃。
佟贵妃握紧手,“臣妾知晓了,孙嬷嬷,你带人去搜查下秀常在和瓜尔佳答应的屋子,记得请个太医一并去,若是查出什么,就来汇报。”
“是。”
孙嬷嬷答应一声去了。
咸福宫,自从答应跟着李贵人一去,青荷、绿芍两人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手里虽然在做活,也眼神却瞧着外面。
“青荷姐姐,你说答应会不会有事?”绿芍紧张地说道。
青荷摇摇头,“我也不知,只盼着平安无事才好。”
她们答应一无靠山二无宠爱,若是摊上什么事,只怕……
正想着,就瞧见前面来人了,来的还不是寻常人,领头的是贵妃娘娘的心腹孙嬷嬷和太医院的许太医,后面则是几个宫女。
“孙嬷嬷。”
见隔壁紫葛出来,青荷忙也拉上绿芍出去,“孙嬷嬷。”
孙嬷嬷嗯了一声,大手一挥,“人都出来,我们要进去搜查屋子。”
青荷心里一愣,却悄悄松了口气。
适才她们把门开着,因为主子临走时的叮嘱,寸步都不敢离开,因此并不怕有人动什么手脚。
承乾宫中寂静无声。
唯有珐琅自鸣钟到点时铜摆晃动发出的咚咚咚声响。
康熙摩挲着扳指,眼睛不经意瞥了下面跪着的三人。
李贵人和秀常在姿态都有些歪了,反倒是那瓜尔佳答应分明大祸临头却依旧腰板挺直,从头发丝到腰上的香囊都一丝不苟的。
“万岁爷,娘娘。”
孙嬷嬷跟许太医带人回来了。
后面的宫女手里捧着秀常在用过的胭脂水粉、衣裳以及那朵芍药花。
“可查出什么来了?”
秀常在急迫地问道。
孙嬷嬷闭口不言,反倒是看向康熙跟佟贵妃。
秀常在神色就有些不悦了,佟贵妃颔首道:“说吧。”
“回禀娘娘,奴婢适才去彻查,也让许太医一一查看过,秀常在的东西里没有任何异常。”
孙嬷嬷躬身道。
“不可能,那瓜尔佳答应的呢!”秀常在急迫地问道,声音尖锐,康熙面露不悦,只是不说。
“瓜尔佳答应的……”孙嬷嬷看向周影。
众妃嫔纷纷竖起耳朵。
要说众人之前对瓜尔佳答应其实也不熟悉,瓜尔佳氏是康熙十六年选秀入宫,一直籍籍无名,可今日瞧见她的面容,众人心里都达成默契,不能让瓜尔佳答应出头!
万岁爷本就不常来后宫,要是多了个貌美的来争宠,那还得了。
“也没什么异常。”
孙嬷嬷道。
什么?!
众人面露错愕,宜嫔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秀常在,在瞧见秀常在脸上也满是错愕时,她愣了下,不会吧,该不会这秀常在没做什么手脚吧?
她哪里想得到,秀常在一出事,就笃定是周影所为,压根没想到,这可能是个巧合的情况。
秀常在囔囔道:“这怎么可能?不是她,那我怎么会被蜜蜂蛰?”
此时,站在秀常在旁边的许太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打完喷嚏,连忙低下头,“奴才御前失仪,还请万岁爷恕罪。”
“这不怪你。”康熙摆摆手,“如今天寒,许太医上了年纪,来回奔波难免染了寒意。”
许太医愣了愣,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躬身:“万岁爷,奴才怕是猜出秀常在被蜜蜂蛰的缘故了。”
许太医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是什么缘故?”康熙问到。
许太医迟疑着道:“奴才素来对香味敏感,闻到太浓郁的香味则忍不住打喷嚏,秀常在身上玫瑰香味浓郁,若是因此招来蜜蜂,似乎也不是奇事。”
所有人都懵了。
有人想过这回秀常在出事说不定是瓜尔佳答应害的,也有人想过是其他人动的手脚。
可就没人想过有可能真的只是意外。
“这不可能!”
秀常在立即否认,若是真是这个原因,那她岂不是要丢人丢得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可不可能,一试便知。”佟贵妃拍板道,立刻便吩咐了孙嬷嬷带人拿那玫瑰香露去了一趟御花园。
等孙嬷嬷顶着一个被蜜蜂蛰出来的包回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嗤。”宜嫔忍不住嗤笑出声,用帕子掩着嘴唇,“感情真是招蜂引蝶啊。”
宜嫔这话,叫不少妃嫔都笑出声来。
秀常在气的肩膀发抖,浑身都在哆嗦。
佟贵妃却沉下脸,“秀常在,你不弄清事情真相就闹腾,险些冤枉了瓜尔佳答应,你可知错!”
“妾、妾身是一时糊涂,”秀常在咬着下唇,既羞燥又委屈,但她知道,现在要紧的是把自己的错大而化小,“妾身知错,妾身是一时情急,这才误会答应,跟答应你赔个不是,答应你素来心胸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
秀常在心里明白,只要瓜尔佳氏不计较,这事就好说。
若是瓜尔佳氏计较,那则能够在万岁爷面前落下一个瓜尔佳氏心胸狭窄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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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只小乌鸦
宜嫔心里暗想,这秀常在糊涂归糊涂,想不到却有这等急智。
这回只怕这瓜尔佳答应就要吃着哑巴亏了。
其他妃嫔的想法几乎也是如此。
众人看着周影,若是个胆子小的,这会子怕是得吓得面青唇白。
周影却身板如松竹,“奴婢怎会怪罪姐姐?”
啧。
宜嫔捧起茶盏,心里暗道无趣。
秀常在也唇角勾起,面露得意神色。
偏偏周影这时候却继续说道:“这事说起来错在奴婢,奴婢不该多嘴提醒姐姐,若不是奴婢多嘴,姐姐怎会胡思乱想,妄加揣测,以至于惊动后宫娘娘们?”
她眉头皱起,柔美的脸上露出自责神色,叫人看着就不禁心疼。
秀常在心里嫉妒,见状颔首道:“答应知错就好……”
“放肆!”她话音未落,上面却传来万岁爷的训斥声。
秀常在打了个哆嗦,吓了一跳。
佟贵妃闭了闭眼睛,蠢货。
“秀常在无故冤枉瓜尔佳答应在先,和瓜尔佳答应有何缘故?答应关心常在本是好事,”佟贵妃边说边以眼角的余光觑着万岁爷的神色,见万岁爷神色微松,心中有数,“何错之有!”
“秀常在降为答应,罚俸半年,答应受惊,特赐锦缎两匹,人参两支。”
“娘娘?!”
秀常在满是不可置信。
李贵人虽然惊讶,却也知道厉害,忙道:“常在、答应还不谢恩。”
“多谢贵妃娘娘。”
这个头周影磕得心甘情愿,旁边的秀常在却是脸都快绿了。
等出宫门的时候,秀常在身子摇晃,险些摔了,李贵人即便不想管也不得不管,搀扶了她一把,咬着牙缝挤出一句话:“别再丢人现眼了。”
秀常在,哦不,秀答应紧攥着手,牙齿咬着下唇,她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周影,眼神的怨恨隔着帷帽也如有实质。
青荷和绿芍自从孙嬷嬷一走,心里就放不下,两人守着屋子也不敢离开。
等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自家答应跟秀常在、李贵人回来了,两人俱都一喜。
“答应。”
李贵人站住脚步,回头看了周影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答应回去好生歇息。”
“是,多谢贵人体恤。”周影行了礼,垂眉顺目,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仿佛适才在承乾宫言辞不卑不亢还给秀常在挖坑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但李贵人现在已经不敢小瞧她了,点了下头,跟秀答应走了。
李贵人跟秀答应进了屋子,青荷两人才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搀扶周影进屋。
一进屋,青荷忙把汤婆子送到周影手里,她们的碳火不多,因此手炉用得少,反倒是汤婆子用的多,“答应,您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周影微笑地揣着那汤婆子,微微一笑,唇角两个梨涡带出几分娇美,“我本就和这事无关,贵妃不但没罚我,还赏赐了东西呢。”
“真的?”
绿芍惊喜不已。
贵妃的赏赐那可是在给她们答应做颜面。
这说曹操,曹操到。
刚说到赏赐,承乾宫那边来送赏赐的人就到了,来人还是熟人,孙嬷嬷。
孙嬷嬷脸上带着笑,做了个手势,身后两个宫女捧着托盘上前,“这是娘娘特地命人挑出来的,人参是三十年的,补身子最好。”
“娘娘真是慈悲,奴婢真是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都是场面人,周影面上露出了感动神色,眼眶微红,“今日若不是娘娘替奴婢做主,奴婢还不知……”
孙嬷嬷见瓜尔佳答应这么识趣,心里满意,“答应何必客气,处理后宫事务本就是我们娘娘的职责。”
“是,嬷嬷说的很是,”周影低头,用帕子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天寒地冻,孙嬷嬷不如进来喝杯茶再回去?”
“不了。”
孙嬷嬷摆摆手,眼神瞥了秀答应的次间一眼,按理,孙嬷嬷乃是贵妃心腹,她前来,李贵人、秀答应都得出来才是,不过,她们俩没动静,孙嬷嬷也不摆架子强求,又收回眼神,“承乾宫事务繁多,奴婢还得回去当差,就不叨扰答应了。”
周影见状也不强留,送了孙嬷嬷几步,便带人回屋子。
贵妃的赏赐很大方。
大概是抱着做好人做到底的念头。
送来的两匹缎子都是云缎,一匹是青柿蒂纹如意团花云缎,一匹是月蓝色江牙海水团花云缎,都是难得的料子。
绿芍喜不自禁,摸着缎子道:“答应,这两匹缎子能做两套好衣裳了。”
“这人参也能拿来泡茶,”青荷对人参更喜爱,“答应身子虚,多喝人参茶大有裨益。”
周影笑着听两人一一安排,脸上是和煦的笑意。
“不过些破烂玩意,得意什么劲!”隔壁次间,秀答应隐约听得隔壁传来的声响,忍不住嫉恨骂道,手指抠着身下的条褥。
“住嘴!”李贵人憋了半日的火气终于忍不住发出来了。
她一训斥,秀答应吓了一跳,脸上惊怒交加,自从秀答应进宫以来,李贵人就照拂有加,秀答应几时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李贵人见秀答应怕了,这才压下火气,“你的祸事就是从这张嘴来的,怎么还没学乖?难不成要被降为官女子,才知道厉害?”
秀答应面上掠过难堪神色,低头咬唇,满心不甘:“难道要我以后闭嘴忍耐那瓜尔佳氏?”
李贵人看了她一眼,这蠢货还不知死活,若不是自己容貌不如她,何须用她?
“我是为你好,今日你分明让万岁爷不喜了,不如老实一阵子,等过阵子养好了脸,在图谋其他,将来你若能再得宠,生下来一儿半女,那瓜尔佳氏算什么?”
这番话说的中肯,秀答应勉强点了头。
李贵人嘱咐了紫葛等人好生照顾秀答应,这才带着人回了前面的西配殿。
“贵人喝口茶润润口吧。”秋节倒了杯热茶递给李贵人,“您劳心劳力半日,着实辛苦。”
李贵人喝了口茶,这甘甜的茶水却丝毫没让她的郁闷减少半分。
对着心腹宫女,她的模样便不似刚才在秀答应那样的自信跟冷静,“若是辛苦有成果,也便罢了,那秀答应分明是糊涂人,她还不知晓今日之后咱们这咸福宫怕是要不同了。”
“贵人是指?”秋节朝瓜尔佳答应的屋子指了指。
李贵人微微颔首,抚额道:“万岁爷今日见到瓜尔佳氏,必定记在心里,只怕无需几日,瓜尔佳氏必定得宠。”
即便不喜瓜尔佳氏,李贵人也不得不承认瓜尔佳氏容貌之美在后宫妃嫔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先前无缘见万岁爷也就罢了,如今得了机会,日后可还了得?
“那贵人何不如提前卖她一个好?”秋节小声道:“奴婢见那答应日子拮据,想来只要贵人给个好脸,她必定感恩。”
李贵人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秋节怔楞了下,压下疑惑带人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李贵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看着后面瓜尔佳氏的屋子,面色复杂。
卖好,岂有那么容易?
先前瓜尔佳氏住在这里三年,时不时生病,又备受冷待,心中岂能不记恨她这个贵人?
何况,今日在承乾宫,那瓜尔佳氏一言一行,分明是心里有成算之人。
日暮西垂,紫禁城处处宫灯点起,黑暗尚未来得及占领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就已经被驱赶。
康熙刚处理完奏折,桌旁的烛火爆了爆,光影摇曳。
敬事房总管太监顾问行就带着小太监捧着绿头牌来了:“万岁爷,今夜该翻牌子了。”
康熙瞥了一眼,绿头牌摆放皆有顺序,排前面的是贵妃佟佳氏,随后是安嫔等人,若是妃嫔来事了,牌子则会暂时撂下,等葵水走了再挂上。
匆匆扫了一眼,康熙正要吩咐顾问行退下时,却突然想起今日在承乾宫看见的那面容柔美却不失果敢的瓜尔佳氏。
他顿了下,“怎么没有瓜尔佳氏的牌子?”
顾问行愣了愣,显然他想不到万岁爷会问起一个小答应。
愣神片刻后,顾问行才回过神来,赶忙双膝跪下,回答:“回万岁爷的话,瓜答应前数日病才好,奴才怕答应过了病气给万岁爷,故而这才没敢把绿头牌摆上,是奴才失职。”
康熙扫了顾问行一眼,眼神很平淡,却叫顾问行浑身都绷紧了,他的额角上沁出冷汗。
“起来吧,”康熙不疾不徐道:“朕看瓜答应已经好了。”
“奴才明日就将答应的绿头牌摆上。”顾问行忙道。
“嗯。”康熙颔首,示意顾问行下去。
顾问行紧着根弦,虾着腰退出。
回到敬事房的时候,顾问行身上衣裳几乎被冷汗打湿了,万岁爷积威日重,即便只是一句话,都足以叫人吓破胆。
“去,叫人赶紧造瓜尔佳答应的绿头牌送来。”
顾问行连忙对小徒弟陈金忠说道。
乾清宫发生的事无人知晓。
在这里伺候的人心里都有数,什么消息能传,什么消息不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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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只小乌鸦
清晨,一大早,内务府上下的人就忙碌起来了。
内务府有七司三院,负责给皇家提供衣食住行,小到御膳房的柴米油盐,大到万岁爷、后宫妃嫔、皇子皇孙们的一切用物,都由内务府这些包衣奴才来供给。
而不同于六部官员的回避制度,内务府上下内外无不都是亲朋好友,一个八品笔帖式指不定跟内务府总管就是亲戚关系。
也因此,在内务府这地方,要想爬到高位,非得有关系不可。
比如说现如今的堂主事齐特,那就是宜嫔的伯父,靠着宜嫔的关系,从小小的笔帖式爬到现在堂主事正五品的职位,这升迁岂不叫人侧目羡慕。
“齐主事,”齐特刚到内务府来,他其实已经误了时辰,可谁会去挑剔宜嫔娘娘的自家人。
齐特站住脚步,定眼看去,瞧见来人,露出个笑容,“孙公公,怎么是你?”
孙公公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殷勤的笑容,他看了眼齐特身后跟随的长随。
齐特会意,一挥手,后面那几个长随识趣地往后退了退。
孙公公这才走上前,齐特低着头,像是欣赏着游廊外面摆放的几盆牡丹花。
“齐主事消息灵通,可知道昨日后宫中秀答应被罚的事?”
齐特清了清嗓子,心里骂道这孙公公莫不是糊涂了,一大早神神叨叨地跑过来找他,就是为了说这事?他斜了孙公公一眼:“公公就是为了说这事?”
“哪能啊,”孙公公连忙赔笑,也不卖关子了,“奴才是想着那瓜尔佳答应可是前几年选秀时候出了名的美人,昨日在万岁爷跟前露了面,保不齐日后就要富贵了,说起来这答应那边时常说炭火不够,咱们是不是派人……”
瓜答应那边份例的猫腻,孙公公心知肚明,也知道答应份例里的好东西被齐主事孝敬给了宜嫔,让宜嫔赏给其他小主了。
要是往常也就罢了,可孙公公昨夜辗转反侧,就怕那瓜答应抓住了昨日的机会,日后起来了少不得要吹枕头风,到时候齐主事有宜嫔撑腰,自然不怕什么,他们这些奴才却是少不得要背锅。
故而,这才一早特地来找齐主事。
“孙公公,”齐特脸一下拉了下来,嘴角横纹越发鲜明,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糊涂了吧,答应说炭火不够,咱们内务府就得送,要是这么着,咱们内务府还当什么差,万岁爷多大的家业都未必够使。再说,富贵,”他又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双手插在袖笼里,扬起下巴,“进宫三年都没动静,指望昨日一面就得宠,做的什么白日梦。”
“等真得宠了,再说也不迟。”
孙公公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臊眉耷眼地赔笑道是。
“阿嚏。”
绿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影抬眼看了一眼,“可是冻着了?”
“没事,”绿芍揉了揉鼻子,摇摇头,“奴婢身子骨硬朗着呢,哪里就这么容易冻着。”
话音刚落地,就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青荷皱眉:“还逞强,我去给你煮碗姜水!”
周影叫住她,“你再加点儿红糖,顺便再多烧一盆炭,屋子里暖了就没那么容易得风寒。”
青荷犹豫,周影看出她的顾虑,“去吧,你们难道不比那些炭重要?”
一句话说的青荷跟绿芍都眼眶泛红。
“答应,”绿芍声音都哽咽了。
周影笑着拍了下她的手,朝青荷点了下头,青荷深深屈膝行了礼,这才出去忙活。
红糖姜水煮好了,又多点了炭盆。
身上屋子一下暖和了,绿芍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她捧着小碗,抬眼从碗沿看周影,“答应,奴婢真是有福气,能够伺候您这样的主子。”
她的这番孩子气的话,叫周影有些好笑。
周影正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把掐尖了的声音,“紫葛姐姐,答应又赏赐咱们这么多点心啊,这红豆糕真香甜,奴婢在外面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紫葛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几道点心有什么,咱们答应又不是旁人,拿些红糖姜水,点个炭盆就收买人心,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寒酸。”
绿芍顿时气的满脸通红。
她站起身,就要发脾气,周影压住她,绿芍瞪大眼,眼神里满是委屈。
周影捏了下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冲青荷扬了下下巴,眼神瞥了眼今日早上洗漱后还没倒掉的热水。
青荷顿时会意,不动神色走过去,捧起铜盆,用脚把门踢开,猛地把水往外泼。
哗啦啦一声。
紫葛跟旁边的红玉瞬间浑身湿透,手上的托盘更不必说,上面什么糕点全都水汪汪的。
紫葛还没回过神来,红玉却是气的跳起来了,“青荷,你竟然敢泼我!”
“谁泼你们了,我是想把水泼在门外,谁知道你们却站在我们这里,”青荷叉着腰,眼神朝红玉身上的衣裳扫过,袖口绣花的新衣裳,这还是第一回穿吧!
该!
“你,你!”
红玉气得恨不得冲过去把青荷给撕了。
紫葛也满脸怒容。
周影走了过来,瞧见她们模样,好似吃惊一般捂着嘴巴,“哎呀,这淋湿了可怎么得了,不赶快去换身衣裳,冻出病来回头可得移出去了,伤风感冒可不是小事。青荷,你快去跟贵人……”
“慢着!”紫葛一听移出去顿时心里一跳,连忙出声拦住,“不过就是被淋一身,哪里就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拉了下满脸忿忿不平的红玉,对周影行了个礼,“奴婢这就去换衣裳。”
说罢,拉着红玉逃也似的跑了。
青荷顿觉出了心里一口恶气,怕拍手,哼了一声,故意高声道:“答应,咱们以后的水可得找个地方泼,不然泼门口窗户,不小心泼到谁可就不好了。”
“很是,”周影微微一笑,“虽说正常人也不往旁人门口窗户蹲着,可难保有人糊涂啊。”
主仆俩一唱一和,屋子里绿芍乐的快笑死,隔壁秀答应屋子却是险些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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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只小乌鸦
“没用的东西!”
秀答应对丢脸的紫葛、红玉都没有好脸色,她黑着脸看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终究没好气地训斥道:“滚下去换衣服!”
“是,答应。”
紫葛跟红玉连忙答应,两人低着头,弓着腰退出去。
秀答应心里窝着火,手指抠着身下的坐垫,瓜尔佳氏如今也敢抖起来了,且等着吧,等万岁爷忘了这事,不再恼她了,到那时候,有的是瓜尔佳氏苦头吃。
秀答应的雄心壮志,周影却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她也不以为奇。
她下午做针线,做着做着就发觉屋子里暗了下来,青荷点了烛火,“答应,针线活都放着吧,夜里我和绿芍来做就好,您就别做了,仔细伤了眼睛。”
周影嗯了一声,她把针头线脑放下,刚一起身,就觉得肩膀酸痛。
果然,做一下午针线活就是辛苦。
“奴婢给您捏捏肩膀。”青荷走上前来,刚说完这话,前面却传来吵闹声。
青荷愣了下,才侧转过头,就听见脚步声从前院往后来,青荷打起帘子看了一眼,居然是李贵人带着个熟脸的公公过来。
“周公公!”
隔壁屋子传来秀答应喜出望外的声音。
秀答应从窗户缝隙里瞧见敬事房的周公公,就赶忙穿上花盆底,低头整理了下衣裳飞快走了出来。
她倒是没忘记带上帷帽,知道自己这会子吓人。
“秀答应。”
周公公是个和气人,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秀答应脸上荡漾出几分笑容,她斜眼看了眼静悄悄的隔壁,满脸都是喜色地对周公公道:“周公公怎么来了?可是万岁爷有什么话要您带给我?”
紫葛等人都面露期待,一个个下巴都比早上抬高了几分,就算是她们答应被罚了又如何,终究她们答应得圣心。
李贵人的神色却有些不对。
周公公乐呵呵地道:“答应误会了,奴才来是来传瓜答应侍寝的。”
周公公的一句话,让咸福宫瞬间安静下来。
“侍寝?!”惊呼声来自绿芍。
周影掀起帘子,顶着李贵人跟秀答应各不相同的眼神走了出来,她冲周公公点了下头。
饶是周公公见多了美人,此时也不禁错愕。
他描绘不出这位答应的美,只觉得她与常人气质截然不同,像是寒风中依然绽放的红梅。
可巧周影今日穿的就是一身茜色蔷薇宝相纹衣素缎旗服,这颜色亮又艳,若是气质差点儿的便显得艳俗,偏偏她穿出了出尘妩媚的气息。
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更是亮得惊人。
“答应收拾收拾,辇子就在外面等着呢。”
周公公含笑道。
周影会意,“公公喝杯茶稍候片刻。”
她看向李贵人,端嫔不管事,咸福宫内外都是李贵人把持着,便是李贵人想甩手走人,这时候也得撑着笑喊人招呼周公公去前面的茶水房喝茶,又吩咐了秋节、秋意去伺候周影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一时间,适才春风得意的秀答应却是一下被撂在了一旁,仿佛一个多余人。
一阵风吹过,帷帽下的秀答应脸色是雪一样的苍白,脖子却是青筋凸起。
她怎么也想不到,瓜尔佳氏居然被万岁爷翻牌子了。
这事,谁能想得到!
不说秀答应,便是李贵人心里都有些恍惚。
上好的香胰,鲜嫩的胭脂水粉,簇新的衣裳、金晃晃的头面首饰。
一应物件都是李贵人准备的。
绿芍、青荷两人在伺候周影的时候,手都激动得发抖。
等周影换好衣裳,打扮好了,她捏了捏青荷的手,小声道:“今儿个可出了一口气?”
青荷想起刚才秀答应那反应,就忍不住笑,咬着唇忍笑点了下头。
周影这次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们看好屋子,该用炭就用炭,别委屈自个儿。”
这番话说得秋节、秋意两人都不禁羡慕起青荷她们了。
宫里有几个对她们这些奴婢这么贴心的主子!
“是。”绿芍爽快答应一声。
周影这才走出去,前面李贵人正在西配殿盯着面前的狐裘披风发呆。
“贵人,瓜答应往前面来了。”有小宫女来报信。
李贵人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不过是侍寝,侍寝一夜被遗忘的后宫妃嫔不计其数,这狐裘给瓜尔佳氏,可惜了。
李贵人送了周影上了辇子,态度如常一般,看不出什么来。
周影也没拿腔拿调,低垂着眼眸,手里把玩着腰上的香囊。
到了乾清宫,周影便被引入了西暖阁。
康熙正坐在西暖阁的塌上,手里捧着的是一本棋谱,周影只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昨日在承乾宫看得不分明,这会子靠近了瞧,又是灯下看人,这位九五之尊容貌还真着实不差,身材更是挺拔健壮,再加上权势带来的气场,的确非同一般。
睡这么个男人,周影心里暗自评估,不吃亏。
横竖上辈子要想找这样的货色,少说一夜20W。
“奴婢瓜尔佳氏给万岁爷请安。”
周影没有把声音掐柔了说话,秀答应就爱这么做,显得娇滴滴。
但她的声色好,清冽如淙淙流水,便是稀松平常的请安,也叫人悦耳。
“起身吧,进前来。”康熙冲身旁的位置拍了拍。
周影没客气,她虽然在咸福宫表现的很淡定,但她心里也知道,以后日子如何,就看今晚了。
她道了谢,在康熙旁边坐下。
梁九功眼神露出诧异,这位答应胆子倒是大,就是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心有成算。
康熙也有几分惊讶,后宫妃嫔不怕他的不多,便是佟贵妃也时常谨慎小心。
难得有这么个落落大方的,康熙倒是真感到有几分趣味,这一有趣味,便难免有了耐心。
有权有势的男人不缺女人,一上来就真刀真枪干,完事直接结束的那是畜生,他们更愿意讲究下情调。
康熙这种男人,恰好是上辈子从小生活在权贵圈子里的周影见得最多的。
“你是瓜尔佳氏,几年进宫的?”康熙问道,他提起茶壶,给周影倒了杯茶,没有九五之尊不能动手的架子。
周影谢了恩,“奴婢是十六年进宫,如今也有三年了。”
“三年了,朕先前怎么没见过你?”康熙挑眉诧异,似这等美人,他绝不可能忘记。
周影微笑道:“是奴婢先前运道不好,起先起了疹子,后来又生了病,今年才彻底好了,说起来奴婢也是时来运转,病一好,就有缘昨日得见万岁爷了。”
她这番话说来轻松,不见怨怼,叫人顿觉她心胸开阔,非那等遇见挫折就怨声载道之辈。
康熙心里便有几分欣赏,调侃道:“昨日你遇那无妄之灾,心里可曾怨那秀答应?”
来了。
考验的麻烦到了。
她话音未落,瞬间又转道:“不过,奴婢怨只怨自己说错话,奴婢要是说秀答应去御花园能捡到金子,兴许答应姐姐一个运气好,回头不得分奴婢一些?这么一来,答应姐姐高兴了,奴婢也有福气。”
康熙哈哈大笑,“后宫妃嫔都嫌弃金银俗物,你怎么却喜爱?”
周影眨巴眼睛:“是这样吗?那看来奴婢是个俗人,奴婢觉得这金银之物是不可不有,却不能只有。”
康熙怔楞了下,仔细琢磨了下周影这番话,越琢磨越觉得有味道。
他看着周影,眼神里就露出几分喜欢,“夜色不早了,答应不如随朕就寝。”
周影垂下眼睫,睫毛颤抖,手指抓着膝盖上的裙子,粉面羞红。
康熙心中自然大为满足,男人,既希望女人脱俗,又希望女人不免俗。
这一夜,康熙叫了两回水。
次日早上,周影听见梁九功叫起的动静要起来,康熙摆了下手,捏了捏她手指,“朕去上朝,你不必伺候,昨夜辛苦,好生休息一番再回去吧。”
周影配合地露出个垂眸羞涩的表情,“是,奴婢恭送万岁爷。”
康熙走后,周影闭了闭眼睛,昨夜真是把她折腾得不轻,好在后面也不是没有爽到。
周影也没打算在这里休息,这地方人多眼杂,还不如回自己的次间休息舒坦。
她起了身,外面伺候的宫女听见动静进来。
“瓜答应,奴婢伺候您更衣梳洗吧。”
周影答应一声,由人搀扶着去泡了个热水澡,乾清宫这地方的东西就是好,水温合适,还有玫瑰花瓣。
洗了个澡,周影浑身舒坦了不少,正要离开时,适才的宫女笑着捧着个托盘过来:“答应,万岁爷还赏了您东西呢,奴婢给您送过去吧。”
周影瞧了眼那托盘上的匣子,心中好奇。
这一国之君会赏赐她什么?
她露出惊喜神色,又道:“那多麻烦姑娘。”
李梅儿笑道:“答应不必客气。”
一路上,周影跟李梅儿聊了几句,不过也就是知道对方姓名而已。
等到了地方,周影就请李梅儿进去喝茶,李梅儿婉拒了,“答应不必多礼,乾清宫事多,奴婢还得去忙活呢。”
“那我就不留你了,”周影也没强求,只是示意青荷给李梅儿一个荷包,“这是一点儿小玩意,梅儿姑娘留着赏人。”
李梅儿道了谢,这才离开。
周影回过头,绿芍跟青荷激动的双脸通红。
“答应!”绿芍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进屋子里说话。”青荷忙道。
“是得进去说话,”周影笑道,仿佛没瞧见隔壁窗户的缝隙,被青荷搀扶着进去:“这一路坐辇子过来也是够冷的,还是屋子里暖和。”
“砰!”
隔壁屋猛地摔碎东西的动静传来。
绿芍和青荷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影也眉眼含笑,这阴阳怪气刺激别人的滋味也蛮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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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只小乌鸦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八只小乌鸦
等进了次间,周影这才把匣子放下。
绿芍兴奋不已,“答应,这匣子里是什么啊?”
青荷给周影倒了杯茶,周影润了润口,扬了下下巴:“你打开就知道了。”
“哦。”绿芍这才伸手开了匣子。
等一打开匣子,匣子里面金灿灿的东西就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绿芍呼吸一滞,脸上满是震惊跟不可置信。
“这么多金锭!”
周影听了这话,抬头看去,也愣住了,随后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
这皇帝还真有几分趣味,昨日她说了喜欢黄白之物,今日就送她这么一匣子黄金。
她该感激皇帝至少拿匣子装着,没直接明明白白送吗?
要不然的话,侍寝第二日被赏赐黄金,后宫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
“万岁爷可真大方。”周影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锭,这金子分量不轻,一块就够压手的,这么一匣子得有十来两金子了,按照一两黄金十两银子的兑换比例,就是百来两银子。
这可是一个答应五六年的份例。
“且收起来,回头让造办处打些金银首饰也方便。”
周影说道。
绿芍喜滋滋地答应了声是,把匣子拿下去登记造册了。
青荷早就煮好热水预备答应梳洗,周影洗漱一番,换了身莲花缠枝万字不断头的旗服,脸上上了薄薄一层胭脂,她肌肤如新荔,白皙无暇,这一层胭脂上去显得白里透红,娇俏无比。
“答应,要戴什么首饰?”青荷开了首饰盒问道。
原身的首饰并不多,先前还卖了一些,如今也只剩下几样罢了,周影扫了一眼,倒是没用昨日李贵人送来的首饰,而是挑了一支银镀金穿珠蝙蝠簪。
“答应,这也太素了些,只怕要叫人笑话。”青荷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开口劝说。
宫中老规矩,新人承宠次日是有资格去承乾宫给佟贵妃请安的,这一日,新承宠的小主们少不得要被老人们挑三拣四,冷嘲热讽,何况她们小主无权无势。
“我便是满头珠翠的过去,难道她们就不笑话我?”
周影平静地涂抹上手霜,看着铜镜中面容温和,唇角带笑的女子,唇角勾起,“与其打肿脸充胖子,倒不如就这么去了。”
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不过,周影也的确说中了。
昨夜万岁爷翻牌瓜答应的事一经传出,后宫妃嫔哪个不侧目,都知道瓜尔佳氏貌美,谁想到她运气就真这么好,不过一个露脸的机会,就真的抓住了,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故而,周影今日刚一露面,给佟贵妃行了礼,宜嫔就笑着开了口:“哎呦呦,这就是瓜答应?”
听这话,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周影心里腹诽,宜嫔和她可是同一届的秀女,在一起学规矩学了小半个月,以前还三不五时给原身使绊子,现在就来装失忆了。
“宜嫔娘娘,奴婢正是瓜答应。”
“宜嫔跟答应是同一届的秀女吧,”僖嫔捧着胭脂红地珐琅彩花卉纹茶碗,“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宜嫔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戴着玳瑁甲套的手指慵懒地撑着下巴,“僖嫔妹妹这话真是,说出来多伤人心。”
她说完这话,看向周影,“瓜答应别往心里去,僖嫔就是快人快语。”
这话多扎心。
快人快语,不就意味着对方没说错话吗?
要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保不齐就被气的哭出来了,同年进宫的,一个成了宜嫔,一个还是个小答应,搁谁谁能接受?
周影露出个和顺的笑容,“奴婢怎会介意?僖嫔娘娘心直口快是好事,奴婢不会误会,奴婢只是担心娘娘嘴巴这么厉害,要是哪日嘴巴不能说了,怕是要难受吧。”
僖嫔冷笑:“不必你担心,本宫没那个时候。”
“那真是万福。”周影道:“娘娘声音如黄鹂一般悦耳,不能听到娘娘的声音的话,那真是可惜。”
惠嫔等人心中疑惑,这瓜尔佳氏是听不懂僖嫔跟宜嫔的嘲讽吗?怎么还关心起僖嫔起来了?
要是末日里被周影坑过的人知道,肯定立刻麻利地跪下。
乌鸦嘴说一次就能奏效,两次那效果更是杀伤力无敌。
僖嫔哼了一声。
宜嫔笑了笑,“难为你有心。”
她朝周影招了招手。
周影走上前去。
宜嫔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对左右的妃嫔道:“瓜尔佳氏是貌美的,可惜打扮素净了些,李贵人,端嫔不管事,你怎么也得多照拂照拂下瓜答应才是。”
说罢,拔下手腕上的珊瑚手镯,就往周影的手上戴,“一点儿小玩意,妹妹别嫌弃,拿着玩吧。”
李贵人闷不吭声,仿佛对宜嫔这番戳心的举止视若无睹。
佟贵妃捧着茶,像是打圆场一样道:“宜嫔,你也真是的,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要本宫说,瓜答应这般打扮也有几分别致。”
宜嫔也不恼,嗔笑道:“娘娘真是,臣妾这是跟瓜答应有情分,这才送她手镯,若是旁人,臣妾都不爱搭理呢。”
她说完,似笑非笑看向周影:“是不是,瓜答应?”
“是,”周影笑笑收下手镯,屈膝行礼,仿佛没脾气的泥人一样。
宜嫔心里出了口气,心情十分愉悦。
其他妃嫔从头到尾只当看好戏。
更有人暗道这瓜答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被宜嫔这么嘲讽,居然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佟贵妃看够了乐子,就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
宜嫔等人纷纷起身。
周影落在最后面,她刚走出来,青荷迎了上来,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声,“玛瑙,你手上这珊瑚手镯可真别致。”
珊瑚手镯?
周影抬眼看去,只见宜嫔身旁绿色宫装的宫女手上镯子在日头下明晃晃,赫然跟宜嫔刚才赏赐她的手镯是同一个款式。
周影眯了眯眼睛。
那僖嫔朝她投来一个嘲讽的眼神,周遭还没离开的妃嫔脸上都似笑非笑。
“答应!”
青荷只一瞧周影手上的镯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赏赐给她们主子跟宫女一样的东西,分明就是在羞辱她们主子。
周影拍了拍她手背,扬起笑容,“宜嫔娘娘慢走,您的花盆底那么高,台阶这么陡,仔细别摔着。”
宜嫔身量不高,但又要显出架势,故而花盆底比旁人高一寸不止。
她听了这话,当下就要冷笑,脚下却是一个打滑,一脚踩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朝着前面走的僖嫔重重地砸了过去。
于是乎。
还没走远的后宫妃嫔,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宜嫔跟僖嫔两人抱成团滚下了台阶。
等两人摔到地上的时候,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娘娘!”玛瑙尖叫着跑了过去。
地上,僖嫔跟宜嫔两人鬓发凌乱,宜嫔口中不住地□□。
玛瑙就要伸手去搀扶起宜嫔。
周影却忙开口阻止了,“这位姑娘,可不敢乱动两位娘娘,两位娘娘从高处摔下,也不知哪里摔坏了没有,得赶紧去叫太医来。”
玛瑙迟疑片刻。
旁边敬嫔走了过来,点点头道:“瓜答应说的没错,受伤之人不能轻易抬动,不然就怕雪上加霜。”
敬嫔父亲乃是护军参领,乃是武官,自然少不了有受伤的时候,故而她也知道一些忌讳。
得了敬嫔这话,玛瑙等人顿时不敢轻易抬动两位主子了,这要是有什么好歹,她们就得赔上一条小命。
敬嫔做了主,安排人去请太医,又打发人去把宜嫔跟僖嫔摔倒的时告诉了佟贵妃。
这事既是发生在承乾宫前面,佟贵妃又负责管理后宫事务,因此,这事无论如何佟贵妃都得处理。
承乾宫。
佟贵妃刚到后院去看望小阿哥,虚岁三岁的四阿哥已经能走能说话。
他正跟着乳母念千字文,念到“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时,瞧见佟贵妃来了,眼睛一亮,书也不读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着过来抱住佟贵妃的腿,“额娘。”
“四阿哥今日这么早就起来读书啊。”佟贵妃对上四阿哥时,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切几分。
四阿哥小脸红扑扑地点了下头,“儿臣要好好读书,将来考状元,给额娘盖大房子。”
“四阿哥真孝顺。”
孙嬷嬷等人满脸笑容地夸赞。
佟贵妃眉眼的笑容也更深了,她对四阿哥道:“四阿哥努力要紧,也要注意身子,今日就罢了,明日起可不许这么早起,还是多睡会儿好。”
“是,额娘。”四阿哥乖乖点头。
佟贵妃正要叫人把千字文拿来,再陪四阿哥多学几句,就瞧见外面一个宫女神色匆匆进来。
佟贵妃微微敛眉,这是出什么事了。
她就要让乳母们把四阿哥抱走,谁知四阿哥却不肯走,“额娘,儿臣长大了,留下来帮您。”
四阿哥这么贴心,佟贵妃自然不忍心拂却他的好意,抱起他在旁边坐下:“那阿哥等会儿不许打扰额娘。”
四阿哥重重点头,挺直小身板,巴掌大的小脸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就叫人觉得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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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只小乌鸦
“贵妃娘娘。”
瞧见佟贵妃牵着四阿哥走进侧殿,众人纷纷屈膝行礼。
宜嫔跟僖嫔也做势要起身。
“不必多礼,你们两个躺着便是。”
佟贵妃还不至于叫两个受伤的人起来行礼,摆了摆手就示意两人躺下。
她看向太医,“宜嫔跟僖嫔如何了?”
许太医弓着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宜嫔娘娘脚崴了,僖嫔娘娘……”
他顿了下,脸上现出犹豫神色。
“僖嫔怎么了?”佟贵妃心里一咯噔,连忙追问道。
这两人要出什么大事,她这贵妃也少不了麻烦。
许太医低垂着头,“僖嫔娘娘嘴巴被硬物所撞,肿了,舌头被咬着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
佟贵妃露出诧异神色,她走近前去,见僖嫔拿手挡着嘴巴,眉头一皱,“僖嫔,你把手拿下,本宫也好看清楚伤势。”
摸着良心说,佟贵妃的确没有看笑话的意思,不过是想知道僖嫔到底怎么样,别回头出什么事,把屎盆子扣在她们承乾宫头上。
僖嫔尴尬不已,“会飞凉凉……”
她摔下去的时候咬着了舌头,此时说话含糊不清,声音又小,佟贵妃心里不耐烦了,上前去把僖嫔的手一扒拉。
两瓣红肿的嘴唇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鸭子!”
四阿哥惊喜地指着僖嫔的嘴巴说道,“娘娘的嘴巴跟鸭子的一样。”
“噗嗤。”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
僖嫔尴尬地连忙侧身隐藏起来,佟贵妃表情古怪,像是努力想忍住笑容,但却无法。
她抿了抿唇,忍着笑意道:“宜嫔跟僖嫔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这话还不如不问,一问,侧殿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神色古怪。
宜嫔紧闭着嘴,僖嫔脸上露出怨气。
佟贵妃扫了众人一眼,手指指向周影,“瓜答应,你可知道内情?”
这可问对人了。
周影抬眼,好似怯生生地看了宜嫔一眼,一副不敢开口的模样。
宜嫔心里气恼,冷笑道:“贵妃娘娘问你,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不准你说话?!”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周影装柔弱,低头。
宜嫔气的牙痒痒。
佟贵妃直接道:“你直说,本宫敢跟你担保宜嫔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那、奴婢就斗胆直说了。”周影道:“奴婢适才走在最后面,亲眼瞧见宜嫔娘娘踩空了,摔在僖嫔娘娘身上,两人滚下台阶。”
“只是踩空?”
佟贵妃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
闹出这么大阵仗,合着只是个意外。
“是,奴婢看得真真的,娘娘不信可以问问旁人。”
周影可不怵,毕竟宜嫔是真的自己不小心摔了。
敬嫔微微颔首:“这是实情,臣妾也瞧见了。”
既然有敬嫔也担保了,佟贵妃心里有数了,她道:“既是意外,那便算了。”
她的眼睛瞥了眼宜嫔比旁人高的花盆底,提醒道:“宜嫔以后穿鞋也莫要只挑高的,这回摔了得亏是没出大事,要是有身子这么摔一下可不是闹得玩的。”
宜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委屈地道了声是。
既然只是意外,佟贵妃便叫众人散了。
后宫妃嫔从承乾宫出来时,都议论着这事,想来在最近一段时间,宜嫔这一摔跟僖嫔那鸭子嘴,将会成为后宫妃嫔口中的笑话。
“答应,咱们也该回去了。”
青荷十分紧张地搀扶着周影,周影看了下旁人,发现其他妃嫔走路都谨慎小心了不少,显然大家也怕成为下一个宜嫔。
“嗯,回吧。”
周影脸上露出个笑容。
她们也是运气好,刚回到咸福宫,天就开始下起雪了,起初是鹅毛细雪,后来细雨伴随着雪下,没一会儿功夫,天气就转冷起来了。
周影回到次间,连忙换了家常便服,手里揣着手炉,看着窗外飘雪,不禁暗道:“咱们运气真是好,这要是晚回来片刻,怕是要被淋得浑身湿了。”
绿芍提了食盒进来,满脸是笑,“答应,您快瞧瞧今日早膳。”
她说完,把食盒放在桌上,摆出一叠叠小菜出来。
周影过去看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
一碗三鲜小馄饨,大骨、鸡架熬的汤底又清又亮,紫菜、虾皮提鲜,胡椒粉出味。
“膳房那边做的?”
“可不是,”绿芍用力点头,“先前答应说要吃,膳房那边说包馄饨麻烦,使银子都不给做,今儿个奴婢一去,陈公公就上前来,巴巴地说特地给您做了这一碗,叫您尝尝手艺,还有这糖醋蒜、凉拌菠菜丝、拍王瓜,都是他孝敬您的。”
周影瞥了一眼那几道小菜,这时节新鲜蔬菜不多,不是得宠的主儿想吃一口拍王瓜都吃不到。
这陈公公是下重本了。
“也是他有心了。”青荷说道。
“有心什么,分明是看咱们答应得宠了,想着先前得罪答应,怕答应怪罪罢了。”
绿芍哼了一声。
她显然对那公公有意见,想来也是,绿芍最近负责提膳,少不得要在御膳房受气。
“绿芍!”青荷脸一下沉下来,训斥了一句,“你要是这番模样,怕不是要给答应找麻烦!”
绿芍蠕动了下嘴唇,低下头,委屈巴巴。
周影笑着道:“绿芍也是懂事的,只在咱们屋子里说这话,无妨的,只是在外面可不能乱说。”
“答应,奴婢心里都明白!”
绿芍忙点头说道。
周影自是相信她的,只是怕她得意忘形嘱咐一句,她捏了捏绿芍的手,“你也别跟他们置气,我答应你,往后定然不叫你们受半点儿气。”
绿芍感动的眼泪汪汪,恨不得为主子上刀山下油锅。
不过这会子也用不着她去干这些,她便殷勤地帮忙夹菜。
小馄饨皮薄馅厚,肉馅有弹性,汤汁甜美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胡椒粉的辣味。
几口汤下去,周影胃口大开,鼻尖上也冒出细汗来。
正吃得香时,隔壁传来哭闹声。
“答应,奴婢不走,奴婢要伺候您!”
这哭声是紫葛跟红玉的。
绿芍巴巴地看了周影一眼,周影笑着使了个眼神,绿芍会意,趴到窗户旁边去偷看。
青石地面上满是积雪跟积雨。
天气冷得能冻入骨头,紫葛跟红玉两人哭的鼻涕眼泪满脸都是,跪着院子里,眼神乞求地看向秀答应。
秀答应心里也烦躁,她看向秋节:“秋节姑娘,紫葛、红玉真不能留?”
秋节绷着脸,“答应,您就别叫奴婢难为,这是贵人的意思,紫葛跟红玉都得了风寒,若是不移出去,把风寒传给主子们,这责任谁担待得起。”
“再说了,”她顿了下道:“要是不移出去,谁给她们看病啊?”
秋节的话语里分明留了活扣。
周影边吃边想,看来这秋节倒是个心软的。
只可惜,秀答应一听到要担待责任,心里那点儿犹豫就抛到脑后去了。
她点点头,“那带走吧,姑娘记得让内务府送几个能干的过来伺候。”
紫葛跟红玉两人的哭嚎声瞬间停住,仿佛被掐住了喉咙。
紫葛吸了吸鼻子,刺痛的喉咙比不过心痛。
她想不到答应竟然这么绝情,这分明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把她们留下,只要答应肯找太医过来,这事自然就了结了。
可答应没想过这么做,还迫不及待地叫人去送来新伺候的人。
秀答应心凉至此,叫紫葛浑身骨头都感到发冷。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秀答应却一下仿佛被什么晦气东西沾染上,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皱,“秋节姑娘,快把人送走吧。”
秋节都看不过去了,嘱咐宫女把紫葛两人拉起来,又叫人去帮她们收拾东西。
移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吃喝拉撒都得找人打点,而且宫女们移出去后住的是靠外面偏冷的宫殿,病得快死了也没人伺候,全靠身体去挨。
绿芍悄悄回来了。
她嘟着嘴道:“虽然紫葛跟红玉平日里没少欺负咱们,可奴婢心里怎么怪不好受的?”
周影不以为奇,她擦拭了下嘴唇,“你们心善,自然见不得这些,但你们可知道,先前伺候秀答应的紫娟是怎么病了移出去的,正是她们俩干的,那紫娟病的可更厉害,发高热送出去一天就没了,她们不过是得的风寒,病情也不重,吃几贴药熬过去就能好,不过是没了差事罢了。”
听周影这么一说,绿芍脸色浮现出诧异神色,“紫娟姐姐居然是她们害的!”
“可不是,不然好好的,紫娟姐姐的被子怎么会湿透了,大半夜旁边的窗还大开着?”
青荷脸上露出冷笑,“要我说,她们这叫报应到了!”
紫娟为人善良,时常帮青荷她们的忙,因而青荷两人都把紫娟当成姐姐来爱戴。
紫娟一死,两人还哭过。
绿芍得知真相如此,先前的同情没了,心里满是畅快,“那她们真是活该!”
周影被绿芍这前后反应给逗笑了,这小姑娘真是快意恩仇。
不过,紫葛跟红玉一走,对秀答应可不是什么好事。
秀答应如今失宠,内务府即便派人过来,也不会挑好的,来的人肯定要么粗笨不堪,要么就是有毛病的。
周影微笑道:“只盼内务府给秀答应挑几个“好”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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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只小乌鸦
“哎哎哎,轻点儿!”
宜嫔没好气地对搀扶着她躺下的玛瑙等训斥道,“你们做什么用的,连扶个人都不会。”
玛瑙等人哪里敢开口反驳,一个个手脚都放得轻了又轻,生怕弄疼了宜嫔。
宜嫔在床上躺上后,脸色这才好了些。
她看着被包裹得跟粽子似的脚,眼神里闪过几分怨气,这一崴脚,少说一个月才能养好,这一个月时间,要是叫其他人得了宠,那可怎么了得。
想到这里,宜嫔就对玛瑙等人没什么脸色,“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今日这么多人,就没个人能护住本宫,要不是你们没用,本宫怎会摔得这么惨?还丢了人!”
一想起现在后宫妃嫔都在议论这事,宜嫔就气的牙痒痒。
“都是奴婢们的不是。”
玛瑙等人深知宜嫔脾气,不敢反驳,纷纷屈膝跪下,连连磕头。
她们磕的不轻,没几下脑门就青了。
宜嫔哼了一声,“起来吧,磕成这样,出去了岂不是又叫人传本宫不慈了!”
“奴婢们不敢。”
玛瑙等人顿时不敢磕了,一个个肩膀哆嗦,跟吓破胆子的小鸡似的。
宜嫔扫了一眼,冷声道:“本宫的话不好使是吧?”
玛瑙等人这才连忙起来。
翡翠识趣,赶紧捧了一杯茶给宜嫔:“娘娘您喝杯茶消消气。”
宜嫔喝了口茶,心里依旧有火,她咬牙道:“今日这事,要本宫说,都怪那瓜答应乌鸦嘴,她要是不说那句话,本宫怎么会摔!”
宜嫔自然是不知道周影真有这本事,不过是迁怒罢了。
翡翠奉承附和道:“可不是,要奴婢说,那瓜答应一看就是个晦气人。”
这话宜嫔爱听。
宜嫔捧着茶盅,掀开茶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轻描淡写道:“本宫也是这么个意思,就怕内务府那边的人不知情,白白地跑去殷勤,瓜答应那种没福气的,好东西多了,怕是要折福。”
翡翠一听明白了。
这是要让内务府给瓜答应穿小鞋的意思。
翡翠一笑,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娘娘您说的极是,您这可是为瓜答应着想。”
次日,内务府。
齐特打发走了翊坤宫来人,他原本听说瓜答应被万岁爷翻牌子,还有些犹豫。
得了宜嫔这话,那还犹豫什么。
瓜尔佳氏再得宠,她能比得过宜嫔娘娘重要?
何况宜嫔娘娘还生了个五阿哥,五阿哥养在慈仁宫皇太后膝下,那地位可不同凡响。
齐主事走出来,瞧见另一位主事费扬古在挑选送去咸福宫的太监,脸色顿时拉下来了,“费主事,瓜答应那边没太监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这么急着把人送过去?”
他又瞥了一眼,看见旁边两筐上好的炭,“还有这炭,这还不到下个月送份例的时候吧。”
言下之意是叫费扬古把去咸福宫的事收起来。
他语气丝毫不客气,对一个跟他同级别的主事,态度就跟对下属似的。
费扬古乐呵呵,好似没脾气一样:“齐主事,您也说了瓜答应那边缺人伺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要是答应发脾气起来,吹吹枕头风,我可担待不起。还有,这炭也不是份例里的,是瓜答应那边托人花钱来买的,这都答应了,要是不送去,恐怕不妥当吧。”
齐主事显然颐指气使惯了,想不到费扬古会这样不冷不热地把话驳回来,当下愣住了,两眼一瞪,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你送就送吧,我看你能得什么好!”
这样的话就说得不体面了。
费扬古心里冷笑一声,这孙子要不是有宜嫔娘娘这样的靠山,光靠这张嘴,早就被人踢下去了,哪里轮得到他在广储司这地方作威作福。
刘启任犹豫地看向费扬古,“费主事,这?”
费扬古一扬下巴,“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走啊,趁着这会子没下雪。”
刘启任心里有数了,连声道是,喊人朝咸福宫过去。
今日日头难得的好,天光大霁 ,次间开了窗户,明亮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的浮沉。
日光落在周影身上,温暖的阳光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正合眼时,瞧见前面来了个面生的公公。
周影眯了眯眼睛,绿芍却是认出来人了,这正是她那个内务府同乡。
“这是奴婢同乡,刘公公。”
周影恍然大悟。
那刘公公是个孩儿脸,见人三分笑,近前来打了个千,“答应,奴才是给您送人使来的,您这里还缺个太监,前些日子是没找着好的,最近找着了,我们费主事连忙就打发奴才过来了,还有,这里两筐炭,是您前几日打发人来买的,今儿个奴才也一并送过来。”
买?
绿芍诧异了下,她刚想脱口而出说她们没买啊,青荷就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
绿芍立刻闭上嘴巴。
她眼睛咕噜噜转,她们分明没有买炭,刘公公却说有,那这些炭,莫非是……
绿芍呼吸急促,她一下反应过来了,这是内务府那边孝敬的。
“费主事真是有心了。”
闻弦知雅意,这刘公公特地提这主事的名字,分明是特地给她卖好的。
周影是识趣人,甭管对方打什么主意,现在对方抛出橄榄枝,干嘛不接。
刘公公见瓜答应明白,心里就满意了,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答应,这几个太监您挑挑。”
刘公公让到一旁去了。
六个太监走上前,都是穿的一身簇新的衣裳,鞋子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一个个虽然不敢耍什么花样,可瞧那神色,就知道都十分想留在这里。
没办法。
各宫的差事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去那些热灶,比如承乾宫伺候,那得有本事有人脉才能去。
咸福宫这里,瓜答应虽然最近才得宠,可凭着答应的容貌,将来保不齐有大出息,因而各个都想来博个机会。
青荷看着那几个太监,感触不已。
前阵子她们这里还跟冷宫似的,自打之前伺候的小泉子找了关系调到郭贵人那里去后,她们这里就没人来了。
现在好了,一个个都抢着来。
周影粗糙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随心意点了个面相看着机灵的。
“就他了。”
林勾没反应过来,还是刘公公道:“小林子,还不谢答应。”
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出来,给周影磕了个头,“奴才给答应磕头了。”
周影笑了一声,“不必这么多礼,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等安置好再回来。”
太监们多半都住在紫禁城最边上叫他坦的房子里,其实就是太监们的宿舍,这换了地方干活,自然就要换地方住。
“多谢答应。”林勾喜不自禁。
“既然答应挑好了人,那奴才就告辞了。”刘公公办完差事就要走。
周影示意青荷打赏了他一个荷包。
刘公公掂量了下分量,里面少说二三两,他顿时露出个大笑脸,扬了下下巴示意那些太监走出去后,才小声对周影道:“答应,不瞒您说,今儿个这事险些就黄了。”
周影眉毛一扬,身子斜靠着喜鹊登枝迎枕:“这话怎么说?”
“您不知道,宜嫔娘娘大伯齐主事就在我们广储司,今儿个还特地出来拦奴才们来咸福宫,得亏费主事说了几句,这事才没黄。”
刘公公道。
周影微微颔首,“费主事这人情,我记着了,至于那齐主事,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处事却夹带私人恩怨,要我说,他的差事怕是当不了多久。”
广储司掌内府库藏,领银、皮、瓷、缎、衣、茶六库。【1】
她可不想以后领什么东西,都要受这人掣肘。
再说,安插这么个人在广储司,想必对宜嫔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能断掉宜嫔一根臂膀,自然不能留情。
刘公公面上笑着说,谁说不是,心里却不以为意。
那齐主事背后是谁,是宜嫔主子,是郭贵人,哪里这么容易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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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只小乌鸦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十一只小乌鸦
刘公公回去后少不得跟费扬古说一番瓜答应是怎么说的。
同刘公公一样,费扬古心里也压根不觉得齐主事会出什么大事,要说齐主事是什么能干人,那不能够,这人贪婪愚蠢,当主事当了一年多,广储司上下就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靠山硬,早就被人踢出去了。
可费扬古没想到啊,齐主事会那么快倒下去,而且倒得猝不及防,叫人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
这日下午,毓庆宫就打发人来抬煤炭了。
虽然今日不是每个月给各宫送份例的时候,可毓庆宫主子是谁,那是太子,是万岁爷担心太子受苛刻,特地安排他奶父当内务府总管的大佬。
太子要什么东西,别说只是炭,就是要金子,广储司也得巴巴地凑了东西送过去。
因此,毓庆宫两个小黄门一来。
齐主事就殷勤地迎上去,“李公公、全公公,两位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打发人来说一声,下官派人送去就是。”
李公公两人对齐主事的殷勤态度很冷淡。
毓庆宫里的人,可都是万岁爷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伺候太子的,在宫里头也就是比着乾清宫的矮一头,出来对哪个宫的都不怵。
李公公道:“毕竟是太子的事,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哪里敢马虎,这回的炭可是银霜炭?”
“是,是。”
齐主事点头如捣蒜,冲着身后的太监做了个动作。
孙公公便带着几个太监识趣地去库房抬炭。
孙公公到的时候,可巧那今日当差的太监跑肚子人不在,孙公公骂了句:“这老赵,当个差都不见人影。”
他瞥见墙角有两筐炭,走过去掀开其中一筐上面盖着的布一瞧,瞧见是银霜炭,就没多想,直接一扬手,示意太监们抬走。
毓庆宫那边两个公公也没仔细检查,直接就喊人送到毓庆宫那边去了。
可巧这日,太子请了大阿哥到毓庆宫来做客。
这太子也是有些不安好心,有些想要炫耀皇阿玛对自己的重视,才引着大阿哥胤禔进来,在介绍两侧的花草植木,就瞧见李公公两人带着人抬着炭进来。
太子到底年纪还小,还是孩子心性,知道他们是去广储司抬炭回来,这银霜炭可是上等的好炭,便是在宫里,除了乾清宫、慈宁宫能可着劲儿使,也就他们毓庆宫能随用随取。
太子有意卖弄自己的地位,好在这个刚从外面回宫的大阿哥知道,皇阿玛的心尖尖是谁!
“站住。”太子就把人给喊住了。
李公公等人忙停住脚步,屈膝跪下,“给太子请安,给大阿哥请安。”
太子手背在身后,装小大人似的,像是随意一样问到:“你们这抬的是什么东西?”
李公公两人伺候太子好几年,太子这一问,他们便知道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两人也乐意配合,太子在大阿哥面前有脸面了,他们当奴才的回头可不就有赏赐了。
故而,李公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太子殿下的话,这是内务府孝敬的银霜炭。”
“银霜炭啊,”太子仿佛真的才知道这事一样,他点点头,“这倒是好东西,今年天冷的早,寻常炭火取暖难免有烟,这炭倒是无烟,大哥,孤送你一筐吧。”
大阿哥胤禔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特地在他跟前来这么一招,怎么着?非得炫耀皇阿玛多重视你?
他那边不缺炭火,就是不够使,惠嫔这个额娘也不会少了他,但要说像是银霜炭这种好东西,那真是不多。
胤禔心里也酸,但他没拒绝,而是点头道:“那就多谢太子的美意。”
横竖要是不收,太子这兄友弟恭的名声也得传出去,倒不如收了,还能落下点儿好处。
太子眼神微怔,分明是没想到他以为会局促的大哥居然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他诧异片刻,也没小气,点点头就把一筐显得最多的送给大阿哥。
大阿哥便打发自己的太监林石抬走,打算拿回去孝敬惠嫔。
也是合该有事。
那林石力气不够大,同旁人一抬,一个踉跄就跌了下。
筐子摔落,炭火都滚出来了。
大阿哥刚要骂人,瞧见滚出来的炭时,愣了愣,弯下腰捡起一块炭来:“这是银霜炭?”
他手里的炭色黑而湿润。
大阿哥还真没瞧过这种炭,但林石看见过啊,他知道自己失仪,这会子要想回头不被重罚,就得赶紧立功,因而连忙道:“爷,这是湿炭!”
湿炭?
大阿哥扒拉了下,筐子里可不全都是被打湿了的炭火,下面的炭火还水汪汪的,一摸一手的黑。
胤禔这下心就乐了,原本这是他的笑话,现在这成了太子的笑话了。
他接过林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太子,您赏给我的就是这种炭啊?!”
胤禔似笑非笑,“这种炭,我可不敢用,怕是要辜负太子的美意了。”
说罢,胤禔直接带人走了,丝毫不给太子留面子。
等走出去后,胤禔更是毫不掩饰地爆笑出声。
笑声传入此时鸦雀无声的毓庆宫。
李公公两人刚才还想立功呢,这会子浑身瑟瑟发抖,只盼太子能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他们一命。
太子咬着后槽牙,小脸绷青了,他一脚踹在李公公肩膀上,“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孤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太子饶命,奴才怎么敢给您用这样的炭火,定、”那李公公被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也顾不得肩膀的疼痛,急于给太子找一个罪魁祸首,他脑海里浮现出齐主事的模样,立刻说道:“定然是齐主事那边使了个坏心眼!”
“齐主事?”太子沉着脸。
“是,没错,就是他。”李公公也无暇去想齐主事为什么要得罪太子,他飞快地说道:“齐主事是宜嫔娘娘的伯父。”
宜嫔?
五弟的额娘?
太子面沉如水。
广储司。
到了快散衙的时候,齐主事优哉游哉地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他美滋滋地啜了一口,只觉得日子轻松自在,就算当神仙也不换。
“还是齐主事会品茶,这碧螺春怕是价值不菲吧。”
孙公公奉承道。
齐主事笑了声,“钱不钱的没什么,难得的是我喜欢。”
“是,是,要不说齐主事您雅致呢。”
孙公公面上笑,心里不屑。
不过一个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包衣奴才,装什么大瓣蒜。
齐主事被吹捧的心花怒放,正要点评几句,就瞧见万岁爷跟前伺候的梁公公来了。
齐主事顿时眼睛一亮,赶忙把茶壶放下,迎上前去,“梁公公您今儿怎么来了?下官说怎么今儿一早就听见喜鹊叫了?”
梁九功呵呵一笑,“齐主事不必跟咱家客套,万岁爷有旨,拿齐主事御前见驾!”
他说完这话,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就上前来把齐主事叉起来。
“梁公公,我!”齐特脑子一片糊涂,万想不到自己摊上大祸了。
梁九功却不耐烦听他说话,使了个眼神,就有人拿破布把他嘴巴堵住了。
齐主事就这么被直接带走了,除了他,孙公公等人也没落下。
广储司众人原本都要散衙了,瞧见这个情况,众人心都慌了,这齐主事,是出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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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只小乌鸦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第十二只小乌鸦
齐主事自己心里也打鼓,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以至于自己要被“拿”到御前见驾。
等到了乾清宫,孙公公等人被押送到其他地方,而齐主事却是进了乾清宫,一跪下,他的胆子就去了八分。
“你就是齐主事?”康熙沉着脸,随手合上手上的奏折。
旁边的佟贵妃早就被请来,看着齐主事的眼神带着不悦以及些许高兴。
至于太子,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站在一旁。
“回陛下的话,奴才就是齐主事。”
齐主事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瞧瞧这些东西,看着眼熟吗?”康熙看了佟贵妃一眼,佟贵妃了然,转过头,手指一指,对齐主事发问道。
东西?
齐主事这才敢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顺着佟贵妃指着的方向,落在那两筐炭上。
那两筐炭上面盖着的布,齐主事今下午才见过,怎么能忘记,他连连点头:“奴才记得,这是下午毓庆宫来取的炭。”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莫非是贵妃娘娘觉得他送这么多银霜炭给太子不妥,这才闹到御前来?
他想到这里,心里稍松了口气,“娘娘,奴才是送了银霜炭给太子,银霜炭虽然稀少,可难道不是太子更为贵重吗?”
齐主事还鼓起勇气,抬起头用控诉的眼神看向贵妃。
宜嫔匆匆赶来时,站在外面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她跟齐主事不愧是一家人,一下子也跟着放心了。
毕竟贵妃再贵重,也越不过太子去。
要是能讨好太子,得罪贵妃一下也不算什么?
宜嫔一路上还担心自家伯父闯出什么祸事来,连自己的腿伤也不顾,匆匆赶来。
此时见无大事,便赶紧让人通传。
小太监进来通传时,佟贵妃几乎被气得冷笑。
等听到宜嫔来了,佟贵妃原本的三分怒气变成了七分,她也不对齐主事发怒,而是转过头看向康熙:“万岁爷,既然宜嫔妹妹特地赶来,不如就叫她进来,宜嫔妹妹跟齐主事可是亲戚,保不齐知道些什么内幕呢。”
康熙准了。
这在宜嫔跟齐主事看来,就更加是没什么大事的表现。
宜嫔从从容容被搀扶着进来,还身姿袅娜地行了个礼:“给皇上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赐座。”
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宜嫔声音甜得加蜜似的谢了恩,落座。
她爽利地笑道:“臣妾适才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好似是娘娘为太子多得了银霜炭的事不喜,如今天寒,若是承乾宫炭火不足,臣妾愿将臣妾宫中的炭送给娘娘,还请娘娘息怒,不要为这等小事发火。”
佟贵妃这会子也不恼了,呵呵笑道:“宜嫔,你这话是在挑拨本宫跟太子之间的情分?”
宜嫔仿佛吓了一跳,匆忙起身跪下:“臣妾不敢,臣妾绝无这个意思。”
说完,咬着下唇,委屈地看向康熙。
若是往日,康熙定然会对宜嫔这番情态怜惜几分。
可今日,康熙却没什么好脸色,甚至不看宜嫔。
宜嫔瞧见康熙的反应,心里咯噔了下,还来不及细想,小太子就开口了:“宜嫔娘娘误会了,此事跟贵妃娘娘无关,而是皇阿玛让贵妃娘娘来主持此事,今日下午,广储司送了两筐炭来,孤本有意送一筐给大哥,没想到,布一掀开,里面的却是最下等的黑炭,还是湿了的炭。”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大哥虽没误会孤,可孤却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湿炭?!
无论是齐主事还是宜嫔,脸色都刷地一下白了。
齐主事更是不敢相信,猛地抬起头:“不可能,奴才怎会送湿炭给太子?”
太子还没开口,李公公等人却是发怒了,“不是你们送的,难道太子殿下还能冤枉你?”
李公公上前,掀开盖布,“你自己瞧瞧,这不是湿炭是什么?”
齐主事瞧见那筐子的炭,嘴巴张了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宜嫔心里一跳,这大伯怎么做事的!送炭也能送出差错来!
她连忙笑着解释道:“这兴许是弄错了,广储司送错了东西,调换过来就是了。”
齐主事连忙附和:“的确是弄错了,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送这样的东西给太子您使啊!”
小太子今日把这件事闹大,可没打算用个弄错就能解决这事。
他不疾不徐道:“只是送错,孤也不会恼怒,”
齐主事猛地抬起头,眼神带着希望看向太子。
可接下来的话却叫他胆战心惊。
“只是宫里素来有规定,这种湿炭是不能够用的,不知齐主事是打算将这种炭送去哪里呢?”
齐主事一下哑口结舌,“奴、奴才……”
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齐主事求助地看向宜嫔。
没用的东西!
宜嫔紧攥着手,心里骂了句,还是不得不开口替齐主事转圜,“这些东西怎么可能送给主子们用,不过是放着,等过阵子折价卖到宫外去罢了。”
“是,是,奴才就是这么想的。”
齐主事点头如捣蒜。
太子笑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冷意,“宜嫔娘娘跟齐主事,是把孤跟皇阿玛、贵妃娘娘都当成傻子了吗?若是折价用的,这些炭火怎会装在布袋里?”
他转过头,朝康熙一抱拳,“皇阿玛,孤请您彻查此事,这些炭火本不该流入宫中,更不该为人所用。齐主事在炭上有猫腻,难保其他事上也不会动手脚。孤今日受委屈能出声,可其他人呢?”
“儿臣为大哥,为后宫额娘们,也斗胆今日借题发挥一次!”
小太子的话掷地有声。
齐主事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宜嫔脸色煞白,手指发抖。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如太子,可此时也不免带着几分迫切地看向康熙,希望康熙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齐主事。
康熙闭了闭眼睛。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忙站出来。
“彻查此事,不但广储司,连同其他六司三院也务必要查彻底了,朕决不允许有这种渎职贪污之举。”
康熙这话坚决。
齐主事两腿一软,整个人几乎瘫倒。
内务府出大事了。
有人瞧见好几个郎中、笔帖式青天白日地被带走,太监们被送往了慎刑司。
不到三天,内务府上下倒下了不少人。
内务府贪污腐败的事本就是禁不起查的,多少人都是满头小辫子,像齐主事这种把不能用的湿炭给不得宠的主子们用的比比皆是,还有以次充好,收受回扣,以及在账目上动手脚的事,更是比比皆是。
林勾去打听消息,回来跟周影说道:“听说这回齐主事咬出来了不少人,营造司的李郎中就是他咬出来的,说李郎中一年贪污了少说这个数。”
林勾伸出了一巴掌。
“五百两?”绿芍捂着嘴巴。
林勾翻了个白眼,“哪能啊,五万两!”
“嘶!”
绿芍倒抽一口凉气,五万两,这么大一笔银子,她恐怕得不吃不喝当宫女几千年才能挣到。
周影也有些吃惊,“这李郎中够贪的啊。”
她知道营造司油水多,可没想到这个李郎中下手这么狠。
现代有豆腐渣工程,这个朝代居然也有,这李郎中胆子够肥,给皇家办事,也敢下手这么狠。
这一回,怕是整个通讯录还有朋友圈都要完蛋了。
周影想得没错。
康熙一看到李郎中家中抄出来的贪赃,头一回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直接判了李郎中绞监候,全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消息传出。
内务府上下所有人都绷紧了弦。
郭贵人更是哭着来找宜嫔,“姐姐,这回您可得帮忙,伯父可不能出事,他要是连累了咱们家,那可怎么了得!”
宜嫔先前回来时就气得病倒了,嘴巴旁边起了一圈燎泡。
她听了这话,恨恨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当日我就在御前,万岁爷也没给我留什么面子。你也别嚎了,伯父再怎么出事,终究连累不了咱们家!”
万岁爷子嗣不多,眼下也就五个,怎么也不可能让五阿哥的外家出什么事。
“可、可是,难道就看着伯父家倒霉不管吗?”
郭贵人拿帕子擦着眼泪,犹豫不已。
宜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郭贵人看得后背发毛。
“姐姐怎么这么看我?”
宜嫔冷笑一声,“我劝你,不该收的银子别收,仔细烫了手,行了,本宫倦了,你走吧。”
郭贵人好像被人泼了一脸的茶水一样,又羞又燥,想要辩解,宜嫔早已转过身,背对着她。
玛瑙上前来,客气道:“郭贵人,我们娘娘累了。”
“那,那我回头再来看姐姐。”
郭贵人含糊说着起了身,离开了。
宜嫔眼睛紧闭,心里满是焦躁跟不耐。
她远不如表现出来的从容,她们家是不会出事,可齐主事那人在刑部交代了不少人出来,却是把她们家害惨了。
无论齐主事是什么下场,她们郭络罗氏可算是把内务府上下都得罪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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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只小乌鸦
有道是有家欢喜有家愁。
内务府齐主事等人倒下去了,空出了一堆位置出来,而这个地方历来是伺候主子们的地方,容不得半点儿闪失,因此,没几日,那些空缺出来的位置就很快有人占据了。
费主事被升为广储司郎中,地位仅仅在总办郎中之下,这也意味着手中的权利更大了。
“费主事,哦不,费郎中,我可得恭喜您啊。”
刘公公满脸笑容,以茶代酒敬了费扬古一杯。
虽然说当差时喝一杯酒也没什么,可这不是最近查的严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费扬古也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他乐呵呵地拿起杯子跟刘公公碰了一杯,“刘公公,咱们是同喜,我升了,你不也升了吗?那齐特还想攀咬咱们,他哪里晓得那点儿小便宜咱们从来看不上,这一查,万岁爷反倒是觉得咱俩廉洁。”
“呵呵。”
一提起这事,刘公公脸上就止不住笑。
没办法,这谁家仇人倒霉了,自己发达了能不高兴?
刘公公边乐边感叹道:“先前瓜答应说齐主事干不长久,咱家还不相信呢,谁能想到,这齐主事倒得这么快,而且这一倒就别想拔起来,宜嫔主子这回可大出血了。”
即便是宜嫔,要想安插个得力人手在内务府,那也不是容易事。
何况出了这么档子事,得有三五年功夫,内务府得被上头盯着,这情况下,想安排自己的人手,没那么容易,何况这回宜嫔家还得罪那么多人,那些被连累的人,也憋着气想报仇呢。
刘公公不过感叹一句,费扬古却是神色若有所思。
费扬古道:“是有些巧,要我说,这瓜答应恐怕是有些运道的。”
“运道?”刘公公一怔,凑近了压顶声音,“费郎中这话是怎么说?”
“你想想,这齐主事安安稳稳干了这么久,多少人看他不顺眼人家愣是没出事,现在前脚刚给瓜答应下绊子,后脚就倒了霉,可不说明瓜答应有大福气?”
费扬古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要不,这齐主事不倒,瓜答应往后得受多少委屈。”
诶。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刘公公脸上若有所思。
林勾去了一趟内务府,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他手里捧着的东西,叫人打眼一看就眼热。
那是四套厚厚实实做好的冬服,针脚细密,料子虽然看着一般,可一看就是今年的新布。
“这是内务府那边补的衣裳?”
青荷翻看着新衣裳,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这么厚实,今年冬日不用怕冷了!”
“可不正是那边补的,”林勾刚说这话,就听到隔壁传来推窗的嘎吱声。
这小子贼损,顿时故意高声道:“刘公公说是特地挑选给两位姐姐的,说是补先前给了次货的缘故。”
周影看在眼里,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道:“那可真的多谢刘公公,回头帮我带句话,说我领了他的情。”
“诶。”
林勾脆生生地答应一声。
隔壁屋子砰地一声响,像是不知道谁把杯盏给砸了。
林勾捂着嘴,小声偷笑。
青荷两个人也丝毫不给面子,都带着笑容瓜分了那四套衣裳。
隔壁屋子。
富贵手脚忙乱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因为答应养伤这些日子,屋子里气氛紧张,又走了紫葛、红玉两人,富贵不小心就直接上手捏了碎瓷片,手指头立刻流出血来。
她疼地哎呀叫了一声。
秀答应看了一眼,已经好了的脸上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忍不住怒气:“收拾东西都不会,还不快麻利地儿,收拾干净滚下去。”
“是,是。”
富贵不敢反驳,答应几声忍着痛把东西收拾妥当下去了。
她到茶水间的时候,几个和她相熟的宫女就围了上来,“富贵,你怎么样了?要是疼得厉害,下午你像个法子躲过去,少出现在答应面前。”
富贵拿帕子捂着手,摇了摇头,“那怎么能成?我不露脸,答应怕是反而要更生气了,到时候可就不只是骂一顿了。”
这倒也是。
宫女们面面相觑,有人拿了草木灰给富贵捂在伤口上,宫里头药物管得严,正头主子们有什么头疼脑热,尚且要请太医才能开药方,小宫女有什么伤痛,要么自己想办法,要么就是硬撑过去。
草木灰一捂,伤口倒是不流血了。
富贵脸上露出个笑容,“这土方子倒是好,多谢姐姐们。”
她年纪小,生的又面嫩,一笑就更显得有几分天真之味儿。
几个宫女叹了口气,“方子再好有什么用,答应心情一日不好,便拿你一日出气。”
可要让答应心情好,又谈何容易。
秀答应脸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用脂粉一擦就什么也瞧不出来。
可万岁爷这阵子却从没召见过秀答应,更没提起过秀答应这个人。
秀答应心里头岂能不打鼓?
后宫佳丽三千,秀答应姿容是好,可有比她更好的,一旦真的彻底失去万岁爷的宠爱,秀答应往日得罪人的脾气,注定她只会比以前的瓜答应更倒霉。
宫女们心里替富贵捏一把汗。
富贵下午又去当差了。
过了未时,周影用过晚膳,便打算去御花园散散步消消食,难得今日天气不错,没下雪,虽然有风却也不大。
“带两把油纸伞吧。”
周影站在门口,对青荷嘱咐道,“御花园到这里,有段距离呢,别回头下雪下雨了,咱们没处躲。”
“答应想的真是周到。”
青荷立刻去拿了两把油纸伞,又带了软垫跟手炉等物,手炉里装的炭火满满的,如今她们可不愁炭火使了。
隔壁秀答应睡起,得知周影去了御花园。
她立马坐起,对富贵等人吩咐道:“你们也赶紧收拾东西,这瓜尔佳氏果然有心计,”她咬唇:“我也怎么把御花园给忘了!”
是啊,万岁爷不来见她,她难道不能主动去找万岁爷吗?
万岁爷最爱梅花,保不齐今日就能跟万岁爷来个偶遇。
秀答应急匆匆打扮了一番,连帷帽也不带,就朝御花园去了。
李贵人知道后面的动静时,也只道了声知道了。
万岁爷有些日子没去御花园了,想去偶遇万岁爷,真是多想了,让瓜尔佳氏跟秀答应去冻一冻也好。
昨日的积雪压满枝头,红梅却昂然绽放,几只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阵风吹来,凌冽清凉的气息叫人精神一振。
“怪不得万岁爷这么喜欢梅林呢,”绿芍看着那一朵朵小小的梅花,眼里满是喜意,“这梅林就是好看。”
周影忍不住一笑,“既然好看,那咱们就学学古人,折下一支红梅回去,也好日日欣赏。”
“好啊,好啊。”
绿芍连连点头,“可巧答应刚好有个白瓷梅瓶,这下可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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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只小乌鸦
既然要折花,那就得挑一枝好看的。
周影提着裙角,眼睛四处打量。
绿芍指着一枝花朵开的热闹,团团簇簇的枝条道:“答应,这根如何?这根花朵多。”
周影不禁失笑,“你当这是金银之物啊,什么都是越多越好?要赏梅,讲究的是三美”、“四贵”,可不是花越多越好。”
说着,她轻轻压下一根枝条,簌簌雪花落下,红梅的暗香传来,枝条上有花苞含苞待放。
绿芍可没听说过这些,顿时就好奇了,“答应,什么是三美,四贵?”
周影轻轻折下那根枝条,随口道:“所谓‘三美’,就是:以曲为美,直则无美;以奇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所谓“四贵”,就是:贵稀.不贵繁;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合不贵开。【1】”
绿芍跟青荷都听得入神。
青荷一琢磨,可不是这个道理,那团团簇簇的花朵看着固然喜庆,可主子挑选的这根枝条却显得更有味道。
“答应您可真是有学问。”绿芍敬佩地看向周影。
周影转过身,脸上带笑,她穿着柳叶黄镶桃红边的旗服,外面罩着兔毛披风,毛茸茸的兔毛衬得一张脸更加精致,她抖了抖枝条上的雪,要将那梅枝递给绿芍时,眼睛却不经意瞥见不远处树木后的明黄色衣角上的五爪龙纹。
周影心里一动,若无其事笑道:“不过是些许杂说罢了,算不上有学问,咱们再好好瞧瞧,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枝条。”
光是五爪龙纹并没有什么,亲王等人的衣着也有此等纹路,可再加上衣裳是明黄色的,那来人定然除了是康熙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好啊。”绿芍兴高采烈答应。
“哟,妹妹真是好雅兴。”
周影一行人刚要走时,秀答应就来了。
秀答应满头珠翠,衣着光鲜夺目,一身枣红色团花旗服,鬓发上是红宝石鎏金步摇,她一到来,气氛瞬间就变了。
绿芍等人警惕地看着秀答应。
周影却是从容,虽说秀答应跟她同级,可秀答应有万岁爷的封号为秀,算起来是比她高半级。
因此周影没忸怩直接给秀答应屈了屈膝,“给秀答应请安。”
瞧见瓜尔佳氏屈膝行礼,秀答应心里稍稍出了口气。
她也不叫起,只是随意压下旁边一根枝条,眼睛好似在欣赏那梅枝上的腊梅,“怪不得妹妹在这里流连忘返,这梅林的花朵果真是越开越漂亮了,瓜答应,你说我也挑选一两枝回去,好不好?”
周影微微颔首,肩膀绷直,“秀答应有此雅兴,自然是好。”
秀答应笑了下:“那妹妹瞧瞧这一枝可合适,我看着挺喜欢的。”
周影抬头看了一眼,那根枝条平平无奇,三美四贵混不沾边,“姐姐喜欢,那便合适。”
秀答应嗤笑一声,“怎么?妹妹适才不还说什么三美四贵,现在眼光怎么就这么差?还是妹妹故意在敷衍我?”
绿芍在周影身后,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
这秀答应,分明是故意找茬欺负她们答应,行礼叫现在都不叫起,不就是在给她们答应穿小鞋吗?
“姐姐多心了,”周影摇头道:“赏梅固然有三美四贵,可有道是千金难买心头好,最好的花,姐姐不喜欢,那便一文不值。”
秀答应本意是想嘲讽周影几句,没想到周影这么牙尖嘴利,什么话都能圆回来。
故而,秀答应脸色一下就有些不好看了。
她嗤笑一声,啪地一下丢下那根枝条,“瓜尔佳氏,你倒是会说话,你有这能耐,怎么不在万岁爷跟前显显你的本事?万岁爷自从翻了一次你的牌子后,可就把你忘了吧?”
周影不吭声,好似不堪委屈一般低下头,一副可怜模样,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她仿佛忍着委屈道:“姐姐慎言!”
她这副模样,落在秀答应眼里,就越发刺激了她。
秀答应冷笑:“装什么可怜,你先前不是很得意,以为自己能翻身?现在不还是得老实给我行礼!我且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多能耐,万岁爷心里是有我的,我现在被降为答应是一时的,迟早还能成为常在、贵人,而你,一辈子只能是个小答应!”
秀答应一鼓作气,把自己这些日子憋得火全都撒了出来。
她看周影不吭声,心里越发舒坦,正要再说几句嘲讽的话时,不远处康熙的声音传来:“是吗?朕倒是不知,你竟然有这等自信。”
秀答应闻声看过去,瞧见来人时,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牙齿打颤:“万、万岁爷!”
康熙背着手走了过来,走到周影身旁时,却是伸手拉了周影起来。
周影仿佛受宠若惊,小心地把手放在康熙掌心,起身时身子晃了晃,撞到康熙胸膛,她的脸一下红了,连忙后退行礼,“奴婢失礼了,还请万岁爷降罪。”
“这怎么能怪你。”
康熙见她灵动的眼睛带着不安、忐忑,像是受惊的小鸟,心里的怜惜更多了几分,“你起来吧。”
“是,谢万岁爷。”周影没再客气,适当地装柔弱就够了,再装下去就过了。
“万岁爷,奴婢适才是胡说八道,不是真心的,”
秀答应既嫉妒万岁爷对瓜尔佳氏的怜惜,又恐惧于万岁爷刚才的话。
她心里直打鼓,不知万岁爷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甭管再怎么刻薄爱妒的妃嫔,哪个不在万岁爷跟前得装出几分善良大度。
她一个答应,就这么搓揉别的答应,这就更心胸狭窄了!
“不是真心?”康熙冷下脸,“朕瞧着你分明是句句发自肺腑,你一个答应就这么容不得人,还常在、贵人!朕看你分明是德不配位!来人!”
梁九功忙走出来,看也不看脸色苍白的秀答应,“奴才在。”
“去承乾宫走一趟,就说朕的意思,将秀答应降为官女子,挪出咸福宫。”康熙语气果断,梁九功正要答应时,康熙又说了,“另外,瓜答应温顺和柔,升为常在,封号为昭。”
“是。”
梁九功答应道。
他心里感叹,不禁用眼角余光瞥了新出炉的昭常在一眼,这常在运道真不错。
“奴、奴婢无功无德,怎能被升为常在?”
周影面上先是一喜,随后露出受宠若惊惶恐神色,屈膝就要跪下。
康熙把她扶起,“你怎么不能被升为常在,朕看,你才德具备,是个好的。”
才德具备。
这夸奖可不小,后宫多少妃嫔,可没见几个得到这种夸奖过,周影耳根泛红,“奴婢谢万岁爷。”
康熙心里仿佛被羽毛挠过。
他拍了拍周影的手,“天冷日寒,早些回去休息。”
话语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周影会意,头低得更低,道了声是。
康熙处置完人,就走了,他没再罚秀答应,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能证明秀答应在康熙眼里已经不存在了。
秀答应,哦不,刘氏两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上。
富贵等人茫然不知所措。
周影眼眸垂下,看着地上如丧考妣的刘氏,淡淡对富贵等人道:“你们还不把刘氏扶起来,万岁爷只是罚了她,并没有要她的命,她要是有什么好歹,你们怎么担当得起。”
她这句话,叫众人猛地回过神来。
富贵等人连声道是,赶紧七手八脚把刘氏抬起来,送回伺咸福宫。
咸福宫。
李贵人正躺在塌上假寐,她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秀答应真要扶也未必扶不起来,只是得耗费些心力,僖嫔、郭贵人那边能常见圣驾,若是她们肯帮忙,秀答应未必没有再起来的时候。
僖嫔、郭贵人都是贪财的,要打动她们,怕是得出血本。
李贵人心里越想越烦躁,正翻来覆去烙饼时,秋节进来了,小声喊了一声:“贵人。”
李贵人睁开眼,满眼不耐烦,“什么事?”
“秀答应出事了,被人搀扶着回来。”秋节赶忙事情交代清楚。
什么?
又出事!
李贵人连忙坐起身,连衣襟都顾不得整理,就急匆匆出去了。
秋节等人赶忙跟上去。
后院。
刘氏如同没了魂魄一样,正要被富贵等人搀扶着进屋子里去。
“慢着!”李贵人一来,连忙喊住。
富贵等人站住脚步,瞧见李贵人,都面有惧色。
李贵人看了刘氏一眼,瞧见脸没出事时,松了口气,可再桥刘氏那仿佛行尸走肉的面容,又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向富贵,“你们主子出什么事了,变成这个模样?”
富贵等人犹豫不敢言语。
李贵人不知想到什么,斜眼看向周影,“瓜答应,莫非此事有和你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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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只小乌鸦
周影微微蹙眉,“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误会我害得秀答应致此?”
李贵人面色分明不虞,她不冷不热地说道:“秀答应跟你前后脚出去,回来就成这样了,若不是你害得,你说是怎么回事?”
周影抿抿唇,故意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李贵人无宠,她手中的依靠无非是秀答应,这回秀答应彻底倒下去了,李贵人就算想再找个争宠的,后宫也没多少个能给她利用。
往日秀答应仗着宠爱欺负原身固然可恶,可李贵人这个纵容无视的,又好到哪里去呢?
周影故意不解释,就是为了下李贵人的面子。
李贵人现在对她态度再恶劣,等会儿真相大白就会越没脸!
“贵人,不是这样的,”富贵边搀扶着刘氏,边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
李贵人却拉下脸:“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你也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富贵被训斥得白了脸,嘴巴张了张,不知该不该说。
孙嬷嬷带着人来时,瞧见的就是咸福宫后院这般剑拔弩张的场面。
她的脸上扬起笑容,“给贵人请安、给昭常在请安。”
李贵人见到孙嬷嬷来,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叫起,就因为听到昭常在三个字愣住了。
她心里一跳,勉强笑道:“孙嬷嬷起吧,不过,这昭常在是在叫谁啊?”
孙嬷嬷是宫里待久了的老人,一听这话,就把情况猜的七七八八,她笑了下:“贵人不知道吗?皇上已经把瓜答应晋升为常在了,娘娘特地打发奴婢来给常在送贺礼。”
她冲身后几个宫女扬了下手。
那几个宫女便捧着手里托盘上前,她们有的捧着的是几匹缎子,有的则捧的是一个个匣子,虽不知里面是何物,可仅仅从匣子的款式精美,也能猜出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李贵人手指深陷在掌心,刺痛让她回过神来,她勉强笑道:“我还不知昭常在有这等喜事呢。”
“这都怪妾身不好,妾身适才没来得及解释。”
周影对李贵人屈了屈膝,致歉。
李贵人手握得更紧了,这话分明是在说她刚才训斥她,做得不对?!
孙嬷嬷了然,“咸福宫内外都得李贵人操持,贵人是辛苦,但那些小事也就罢了,正事却是不该疏忽的,”她看向魂不守舍跟木头人似的刘氏,淡淡道:“刘氏犯下大错,御前失仪,娘娘得知万岁爷将她降为官女子,也恼得不行,叫奴婢给贵人带句话,要好生管好咸福宫!”
官女子?
李贵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顾不得多想,连连道是,既为刘氏被罚的事羞恼,又为佟贵妃的训斥而尴尬,羞燥不已:“妾身以后定然会处理好咸福宫的事,看好刘氏。”
“刘氏就不必你操心了。”孙嬷嬷直接道:“皇上已经把她移出咸福宫了,娘娘给她挑了个地方,让她去启祥宫,你让人给她收拾下东西,今日便过去就是。”
启祥宫是安嫔住的地方,这位安嫔虽曾经名列七嫔之首,可这几年早已失宠。
启祥宫成了冷宫,不得宠的常在答应住了满满一屋,刘氏过去,她是官女子,少说要和五六个人挤一个屋子,可没现在自己一个人独占一个次间、梢间舒坦。
李贵人还没来得及答应,刘氏听到这话,仿佛如梦初醒,她挣扎着推开富贵,“不,我不去,我就要在咸福宫,贵人帮我!”
富贵被推了一个踉跄,直接就摔在地上,手掌心擦了一大片油皮。
孙嬷嬷脸色沉下来,“贵人。”
李贵人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刘氏还捣乱!她咬牙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刘氏拉到一旁去,给她收拾东西,直接送启祥宫去!”
刘氏显然没想到李贵人这样绝情,她瞪大那双桃花眼,想说话,秋节已经把帕子堵住她的嘴,跟秋意两人一人一边把人拉到一旁去了。
孙嬷嬷这才满意了。
她对刘氏、李贵人不假辞色,转过头看向周影时,却是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奴婢还没恭喜常在呢。”
“孙嬷嬷真是客气,”周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如进屋喝杯茶再回去吧。”
“奴婢也想尝尝常在这里的好茶,”孙嬷嬷有些惋惜道:“只可惜承乾宫诸事繁多,奴婢还得赶回去帮娘娘办事,只好等改日再叨扰。 ”
“那我就不留嬷嬷了。”
周影也没强求,“还请嬷嬷回去替我带句话,说是我多谢贵妃娘娘的赏赐,回头定亲自去跟娘娘谢恩。”
“常在不必客气。”
孙嬷嬷很满意,点了下头,让宫女把东西留下就离开了。
李贵人看向周影,眼神复杂,嫉妒、恼怒、羞燥,诸种情绪混杂,“常在刚才是故意的?!”
周影露出茫然的表情,她蹙眉:“贵人在说什么啊,妾身有些听不明白。”
不明白?
李贵人呵呵一声,她要是真没发现瓜尔佳氏故意不告诉她自己提升,刘氏被罚的事,那她就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了。
李贵人拂袖而去,气势汹汹。
周影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头,转身去看贵妃送的礼物了。
宫里的消息何其灵通。
瓜答应被晋升以及秀答应被降为官女子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宜嫔最近因为伯父出事的事,心里正憋闷,听到周影被升为昭常在,脸色就布满冰霜。
“这瓜尔佳氏倒是运道好,这么快就被提为常在了。”
原本宜嫔瞧着这阵子万岁爷事务繁忙,料想万岁爷应当没什么闲心思到后宫来,瓜尔佳氏刚有得宠机会就错过好时机,以后要想在抓住机会,怕是没那么容易。
想不到,就去一趟梅林的功夫,瓜尔佳氏都能撞见万岁爷,还能被提为常在!
“那刘氏也真是个蠢货!”宜嫔咬着后槽牙道:“要给瓜尔佳氏立规矩,去哪里不成,非得去梅林那儿,她不是知道万岁爷素日来爱去那里赏梅吗!”
“娘娘说的极是。”
玛瑙给宜嫔捶着腿,“听说贵妃娘娘直接把刘氏安排去启祥宫,想来也是厌了刘氏的愚蠢。”
宜嫔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些。
玛瑙觑着她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娘娘,那昭常在那边,可要派人送礼过去?”
“送,干嘛不送?”
宜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抚了抚鬓边的发丝,“不过是常在,我要是不送,恐怕还要叫人以为我忌惮那瓜尔佳氏至如此呢,你去库房随意挑几样首饰送给她便是。”
“是。”
玛瑙悄悄松了口气。
这种事她要是不提,事后主子被人问起,少不得要把怒火发泄在她们头上,要是提了,又怕主子不高兴。
因而得仔细斟酌才能开口。
玛瑙带人去开了宜嫔的小库房。
宜嫔得宠几年,得到的赏赐不少,再加上郭络罗家每年的孝敬,衣裳首饰琳琅满目。
玛瑙挑了几样款式寻常的金首饰,宜嫔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玛瑙这才把东西送到咸福宫。
她到咸福宫时,只见往日冷清的咸福宫今日却是人来人往,到了后院,那更是人头攒攒。
后宫妃嫔们派人送的礼物几乎快把周影的次间塞满了。
“玛瑙姑娘。”
瞧见玛瑙过来,周影起先微怔,随后露出个笑。
“给常在请安,常在大喜。”
玛瑙屈身行礼,神色丝毫没有得宠妃嫔心腹的趾高气扬,反而十分亲和。
“多谢姑娘。”
周影点了下头,招呼玛瑙坐下。
玛瑙在搬来的绣凳上虚坐着,“我们宜嫔娘娘听说常在被晋升了,十分高兴,连忙打发奴婢来给常在送些贺礼,东西都是些寻常首饰,还请常在不要嫌弃。”
“怎么会?”
周影微笑:“宜嫔娘娘赏的那自然都是好东西,我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何况娘娘让姑娘亲自来一趟,更是可见对我的重视,我心里有数。”
玛瑙本有些担心昭常在得意忘形,恃宠生娇,可来这里不到片刻,却是感觉如沐春风。
再瞧青荷、绿芍等人往来也不见骄色,心中更是对昭常在高看一眼。
她略坐了下,叙了一番话就起身告辞。
青荷送了一程,回来时瞧见绿芍在打开那些匣子,青荷看了一眼,明晃晃金灿灿的纯金嵌红宝石蝴蝶簪、金镶宝石桃蝠簪,更有好几对金镶珠翠耳坠。
那耳坠子,纯金材质还在其次,难得的是那珠翠绿得浓郁,如今翡翠价高,这一点儿珠翠可比金子贵重多了。
青荷就不禁说了:“这簪子样式寻常,反倒是这耳坠,便是经时了也不显得俗气。”
“那就把耳坠留下,簪子收起来吧,回头让人熔了重新打也行。”
周影说道。
宫廷中有造办处,专门为皇家服务,要让他们打一些首饰压根不成什么问题。
青荷答应了声是,跟绿芍去登记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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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只小乌鸦
两人忙碌半天,等到夜里休息,浑身骨头都酸软了。
周影见她们辛苦,特地叫御膳房送了几份点心过来,一式两份,一份给林勾,一份则是给青荷、绿芍,“你们回去就着茶吃,垫垫肚子,今日可是辛苦你们了。”
“常在说的什么见外话。”
绿芍嘻嘻笑道:“奴婢们巴不得每日都这么忙呢,今儿个后宫主子们送的礼可真是叫奴婢开了眼,奴婢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首饰、缎子。”
青荷点点头:“正是,那么多缎子,咱们少说有三五年不用发愁料子的事了。”
周影见她们俩一个个兴奋的脸上红扑扑,也不禁有了笑意。
青荷、绿芍两人带着点心回去时,就碰见伺候刘氏的富贵等人也刚好进了屋里。
宫女们都住在咸福宫的下房。
端嫔跟李贵人的宫女住一块儿,周影跟刘氏的宫女住一块儿。
往日,刘氏的宫女瞧见青荷、绿芍两人时都是拿下巴看人,呼来喝去使唤更是常事。
今日,那些宫女瞧见青荷两人,却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有好几个更是上来殷勤:“青荷姐姐,你们这是常在赏赐的点心吧,我这里有些好茶叶,这就去给你们泡一壶就点心。”
“两位姐姐辛苦了,我给你们捏捏肩膀吧。”
绿芍几时受过她们这样殷勤,当下就有些无措。
青荷不动声色地给绿芍使了个眼神,笑着将糕点放下,“这怎么好意思,你们的东西也不容易得来的,我们自己有茶,就不必劳烦你了,绿芍,你跟我去煮茶。”
绿芍啊了一声,等瞧见青荷眼神时这才反应过来,“哦,好,青荷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说着两人就走出去了。
茶水房12个时辰都备着火。
青荷烧了一壶水,小声地对绿芍道:“你别当她们这么殷勤是什么好事,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们以前跟她们怎么相处,往后就怎么相处。”
绿芍脸颊微红,刚刚被那么多人殷勤的时候,要说她心里不受用,那是假的。
“青荷姐姐,我明白,我不会要她们的好处的。”
“你明白就好。”
青荷见她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稍感欣慰,她搓了一撮茶叶放入茶壶当中,将烧开的水缓缓注入其中,随后慢条斯理说道:“她们以前是抱着刘氏的大腿,今日刘氏走,也没法把她们带走,她们是想像以前奉承刘氏一样奉承咱们主子。你也明白她们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要是跟了主子不定要替主子得罪多少人,咱们不欺负她们,但也绝不能要她们。”
她顿了下,又道:“如今主子算是在宫里有些位置了,咱们可不能拖她的后腿。”
青荷几句训斥,把绿芍翘起的尾巴一下训得老老实实。
次日夜里,康熙再次翻了周影的牌子。
青荷两人规规矩矩地把周影送走,回来时众人围上来巴结,两人也没露出什么得意忘形的样子来。
“过来这边坐。”
康熙拍了下身旁的位置,示意周影坐下。
他面前摆着一个棋盘,黑白子交错,似乎下到了一半。
“多谢万岁爷。”
周影直起身,如云的乌发下一对金镶珠翠耳坠微微摇晃,珠翠浓绿,衬得脖颈越发白皙修长。
她行礼的姿态袅娜,便是看着也叫人赏心悦目。
“可会下棋?”
康熙问道。
周影是会的,但却故意道:“妾身只会一点。”
“无妨,”康熙唇角带着笑意,“左右不过是随意下一盘。”
既然康熙都这么说了,那周影就不客气了。
她挽起袖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棋盘,随后抬头问道:“万岁爷下黑子,还是下黑子?”
康熙正喝茶,听见这话险些呛了下。
他把茶盏放下,拿帕子擦拭唇边的茶水,哭笑不得:“你这话,岂不是朕除了黑子,别无选择了。”
周影眨巴下眼,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双美目灵动,“这棋盘上黑子看上去胜算不大,妾身又只会一点儿,要是跟万岁爷一块儿下,那岂不是输得很惨?”
奉茶上来的宫女将茶盏摆在周影手侧,听到周影这话,不由得有些惊讶,飞快抬眼看了周影一眼。
见周影神色自然,越发感叹这昭常在不同凡响啊。
后宫妃嫔众多,便是贵妃,见了万岁爷,说话也没这么自在。
康熙不禁莞尔。
但凡是男人,即便权倾天下,也爱人家拍马屁。
尤其是漂亮女人。
他道:“好,朕便依你。”
于是。
周影顺利拿到了白子。
可半盏茶时间过后。
看着被杀得分崩离析的白子,康熙抬眼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周影,不由得哈哈笑出声来。
“万岁爷!”
周影脸颊羞红,咬唇瞪了康熙一眼,含羞带怒。
康熙摩挲着黑子,“朕还当昭常在谦虚,没想到昭常在说会一点儿就是真的只会一点儿。”
周影脸更好了,“万岁爷,您可给妾身留点儿面子吧,今儿个是手气不佳这才输了。”
“手气不佳,朕看不是这样吧?”
康熙得理不饶人,揶揄着看着周影。
周影没好气,抬眼飞快瞪了康熙一眼。
这昭常在真是大胆!
梁九功在一旁不经意瞧见,吓得胆子都要出来了。
谁敢瞪万岁爷啊,便是太皇太后,对万岁爷那也是客客气气。
可万岁爷却似乎不恼,反而还十分得意,拉着周影过来,“好,好,别恼,朕跟你讲讲你是怎么输的?”
他嘴上认真,手却顺着周影的手腕往袖子里伸。
周影的脸一下更红了。
罩着灯罩的烛火下,一张俏脸恍若玉人。
梁九功会意,悄悄把众人带下去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烛火就被吹熄了。
梁九功守在门口,低着头,心里想着,这昭常在怕是真有些本事,不能等闲视之。
明儿个提点徒弟,好生把人送回去。
夜里,乾清宫叫了两回水。
次日周影听见动静要起身时,只觉得腰身一软,不由得闷哼一声。
梁九功等人在伺候康熙更衣,康熙听见声响,对在扣扣子的梁九功摆了下手,他走到床边,掀起纱帐。
“万岁爷。”
周影只着月白色中衣,“妾身起迟了。”
“你好生休息吧。”康熙按了下她的肩膀,“等睡起了再回去也不迟。”
康熙看着周影脸上余留的春情,唇角勾起,显然有些得意。
男人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有能耐把自己的女人折腾得爬不起床是一件很值得得意的事。
周影道了声是,也没客气,继续躺下,只是含情脉脉地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瞧见那双眼,就想到昨夜那双美目含泪的情形,喉结滚动,他捏了捏周影的手,“别撒娇,回去好好学下棋,朕可是要查的。”
“是。”
周影抿着唇笑了下,答应一声。
康熙放下纱帐,梁九功等人这才上来伺候。
周影睡了小半个时辰,睁眼起来时,几个宫女听见动静过来伺候。
铜盆、香胰、青盐、温度恰好的洗脸水。
等周影梳洗过了,更有大宫女过来替她梳发,动作又轻又柔,不到片刻,周影整个人都收拾齐整了。
金枝捧着几本书过来:“常在,万岁爷临走前留了几本棋谱给您,说是让您带回去好好看的。”
周影心里了然了,道了谢,便有太监来送她回去。
今儿个来送行的太监还有些来历,梁九功的徒弟陈忠。
陈忠得了他师父的提点,等把周影送到,便笑容可掬道:“昭常在,那几本棋谱可都是万岁爷亲自挑出来的,您可得用心读。”
“多谢陈公公提醒。”
周影微微颔首,林勾不意陈忠会亲自送他们家常在回来,既惊又喜,忙拿了个五两银子的荷包过去打赏陈忠,另外还套了下交情。
两人一个想交,一个肯交,没几句话就亲热地称兄道弟起来。
青荷把书捧进去时,动作是轻了又轻,这可是万岁爷赏的书,要是个更敬重的,看书前怎么也得沐浴焚香一番,好表示对万岁爷的敬重。
周影却只叫青荷把书摆在西边的塌上,又对青荷道:“要学下棋没棋盘是不行的,你拿些银子给林勾,叫他去造办处那边问下可有没有,要是有,先买来就是。”
“是。”
青荷答应着,琢磨了下,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要是搁在以前,这笔钱青荷是怎么也舍不得花,可现在主子不同了,她们出手也不能小气,不然要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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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只小乌鸦
转眼之间便到了腊月。
这日漫天的雪花似柳絮飘飞,洋洋洒洒下了大半日,虽雪不大,可细细密密的雪珠子挨着衣裳裙角,顺着衣裳缝隙贴身入骨,却也叫人冷得牙齿直打颤。
林勾刚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内务府回来,就忍不住抱着双手在院子里跺了跺脚,捂着双手吹气取暖。
青荷从次间里出来,帘子一打起就看见林勾等人冻成这样,“林公公,常在这会子醒了。”
她有心叫林勾去暖暖身子,也得等他们办完差事,何况林勾一行人大冷天去领主子份例,不叫他们在主子跟前露个脸,反而要得罪人。
林勾果真感激地冲青荷笑了下,他跟着青荷进了屋子,在门口的炭盆站了站,略去了寒气这才进里面去。
这几日,周影把次间的格局略坐了调整,既当客厅又当餐厅,还是卧室的次间拿屏风隔出了功能区出来。
西边是日常休息处加书房,中间是餐厅兼客厅,东边则是梳妆跟卧室。
此时,周影正坐在西边的美人榻上,手里捧着掐丝珐琅鎏金手炉,头戴着粉彩兔毛昭君套,穿着翠蓝色雁衔芦花花缎旗服,腰上戴着金五事,手里捧着先前万岁爷赏赐下来的棋谱,正摆棋呢。
林勾一进去,只觉得晃眼,这周身富贵还在其次,难得的是主子的容貌竟日渐出挑。
“给常在请安。”
他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起来吧,”周影放下棋谱,对绿芍道:“去倒杯茶来给小林子,大冷天的,难为他出去跑这么一趟。”
绿芍脆声答应了声是,笑嘻嘻去茶水房给林勾煮茶。
等回来时,林勾正在汇报这回领回来的东西,常在份例可比答应丰厚多了,光是每日用的炭就比答应多了一倍。
大到年俸,小到蜡烛,无一不比答应份例里的好,多。
绿芍捧茶递给林勾时,林勾正在汇报,却不敢拿大,双手接过,对绿芍点头致谢后,才继续说道:“内务府刘公公说,按规矩,常在只能使黑炭,刘公公特地想了办法,给咱们拨了两筐子红箩炭来。”
“刘公公真是有心了。”
周影笑了下,却没说什么话。
林勾本以为她会嘱咐自己几句,让他回头去跟刘公公套交情,可等一切事情汇报完毕,常在赏了银钱,也没见提这事。
他心里发愣,捧着茶出去,茶水都冷了,喝了一口险些呛住。
“林公公,这茶是冷了吧,小的给您热一热。”
旁边一个小太监机灵,忙凑前来接过茶盏。
林勾也没客气,随意就把茶盏递给他,又把刚才常在赏赐的银钱拿出三分之一来,“这是常在赏的,你们看着分吧。”
“谢谢林公公,公公真是大气。”
几角碎银就叫这几个粗使太监乐的露出牙花子。
林勾看着他们,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这些粗使太监是平日里没油水,因而得了一点儿好才这么高兴,刘公公现在在内务府也算是个人物,他这么卖好,主子却没什么表示……
林勾呼吸粗重了起来。
这说明,刘公公这人,在主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想不到啊,林勾靠着炭盆搓着手取暖,他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居然真的抱到一根粗大腿了。
周影还不知林勾把自己当粗大腿这事。
腊月的份例一来,绿芍、青荷两人就又忙碌起来,头一件事就是问周影晚膳想用点儿什么。
常在份例里有香油、有糖,还有豆腐、茄子、王瓜。
这些东西往日周影要吃也不是没有,只是得另外花银子,毕竟这是答应份例没有的东西。
“如今天气这么冷,倒不如叫个菊花锅子,”周影睡了个午觉起来也有食欲了,天气越冷这锅子就越发叫人惦记,“叫御膳房切两三盘牛肉、羊肉,要切得薄如蝉翼,再切两盘豆腐,萝卜白菜也要一些,若是有鱼肉也切薄了送来。”
“除此以外,再叫御膳房备下些酱料、芝麻酱、花生酱、韭菜酱不可少,蒜泥、葱花这些看着预备。”
青荷答应一声,出去嘱咐林勾去御膳房跑一趟。
御膳房那边是十二个时辰开着火,林勾一去,把周影的要求一说,陈公公立刻拍手叫好,“还是昭常在会吃,这个时节吃菊花锅子再适应不过,这汤底我亲自来调,小徐,你叫林公公、齐公公出来片肉。”
说完,还端出一盘子刚做好的饽饽给林勾,“林公公,你且候着,用不了一盏茶时节,东西就能预备好。”
林勾道了谢,捧着饽饽到一旁候去了。
原本冷清的咸福宫御膳房立刻忙活起来了,咸福宫主子本就不多,端嫔常日吃斋念佛,吃喝什么就是那几样,之前秀常在得宠时,三不五时地来传膳,御膳房各个也都有奔头。
可最近秀常在不是倒了吗?昭常在反而起来了,她起来后也没恃宠生娇,也没发落先前冷落她的御膳房众人,御膳房上下反而提心吊胆。
今儿个,昭常在总算肯开尊口点膳了。
陈公公等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他们不怕主子刁钻,就怕主子不用他们。
热气腾腾的菊花锅子很快预备好,锅子是两层的,下面放炭火,上面的汤底送来时刚好滚开,一朵朵绽放的菊花散发着清香,汤底清澈似水,尝上一口却鲜味十足。
青荷跟绿芍摆膳时瞧见多出一盘血肠、一盘酸菜,不由得愣了愣,看向林勾。
林勾忙道:“常在,这两道菜是陈公公的孝敬。”
血肠、酸菜这两样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却是宫里吃锅子常吃的,满族从东北老家发家,到入住中原,在被汉族同化时,不少地方也保留着民族特色,于是,饽饽,血肠、酸菜这些东西也进入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地方。
“倒是有日子没吃这些东西了。”
周影有些感慨。
青荷以为主子说的是进宫以来,便道:“那等会儿奴婢多下一些,常在也尝尝他们手艺跟家里相比如何。”
周影道了声好,她没说自己想念的是穿越来之前的事,确切地说是末日之前,在末日之前,她是富家千金,虽然有个渣爹,家里私生子私生女层出不穷,各种小三小四天天找上门,但是她至少是衣食无忧的。
血肠酸菜这些东西,她同朋友吃东北菜时也偶尔会尝尝,那时候只当是寻常,谁能想到日后想吃这一口都不能够了。
至于原身,也没多少口福。
原身一生下来亲妈就没了,有个阿玛,她阿玛倒是能干,虽然说不会读书,可是胜在会溜须拍马,也混得人模人样,瓜尔佳氏一家那会子对原身还算不错。
等原身五岁,阿玛得急症疟疾,人没了,原身在家里就瞬间成了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就连祖母也对原身十分厌恶,觉得原身命硬。
得亏原身舅家富察家有些钱财,三不五时地接济下原身,原身才能长大。
等长到能选秀的岁数,舅舅阿齐格特地登门,又是给银子贿赂瓜尔佳氏一家,又是说好话,说给原身看了一门好亲事,只要瓜尔佳氏一家配合让外甥女选秀被撂牌子回家就成。
瓜尔佳氏一家答应的好好的,回头银子拿了,把原身送进宫里来了,反倒是找上富察家,要把那么好亲事给大伯的长女。
至于这事成没成,原身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会子她已经进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刚进来就起了疹子,养病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管其他的。
羊肉片红白相间,薄如蝉翼,一点儿膻味都没有,在锅子里一滚,没几下就熟了,蘸蘸芝麻酱、韭菜花等等调制的二八酱,一口下去简直是热量炸弹。
豆腐是冻过的,在清澈似水的汤底里吸饱了汤汁,绵软中带着特有的嚼劲,豆香、菊香仿佛奏响一曲交响乐。
酸菜却是十分解腻,吃起来寻常,却是少不了的配角。
一顿晚膳,周影吃得面色红润,额头上都出了汗。
吃到最后还打发人去御膳房要了一份生面,下在汤底一滚,吃了两口面这才结束这顿晚膳。
剩下的菜色则是赏给了绿芍等人。
绿芍等人高兴不已,周影见状,索性让她们跟林勾去茶水房用膳。
三人高高兴兴地去了。
宫女太监们虽然也有锅子吃,可想也知道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旁的不说,这羊肉牛肉就不是他们能吃到的,汤底更是如此。
菊花汤底看着简单,可做法、用料却是一点儿不含糊,造汤底的水都得是玉泉山的水,菊花也有讲究,要用无毒的白菊中的餐英菊,花瓣挺立,花瓣花心一律纯白,号\"银盘落月\",玉髓绝尘,清馨芬郁,不苦不涩,烫热之后绝无熟汤子味。【1】
光是这一朵菊花就造价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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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只小乌鸦
次日是难得的好晴天。
一早,周影起来后便觉得天气不错,她站在支摘窗旁,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
青荷拿了披风过来,“常在,清晨风冷,您便是想吹吹风也得穿暖和些。”
周影笑着道:“哪里就那么柔弱,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想出去走走。”
她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对青荷问道:“何常在最近怎么样,你可知晓?”
提起何常在,青荷脸上就露出几分怜惜:“常在的病还是那样,入了冬只怕不好受。”
何常在是原身同年进宫的秀女,说来也是个标志的姑娘,难得的是一身文雅气质,据说她阿玛饱读经书,是满族里少有的才子,因此一进宫就是个常在的份位。
可没想到也是个没福气的,进了宫后就染了风寒,随后落下个咳疾的毛病,一年四季时好时坏,因而根本没机会在万岁爷跟前露脸。
原身跟何常在并没什么交情,只是不想原身病重时,却是这个何常在特地打发人送了人参过来给原身。
即便原身最后没了,但是这个恩情,周影也替原身记在心里。
上个月事情乱糟糟,她也没有多余的条件能去报答,如今宽裕了,少不得去登门道谢。
周影心里有数了,让青荷拿了册子过来,挑拣了些砖茶、燕窝、人参、锦缎还有红罗炭打算登门拜访。
她先打发了绿芍去问何常在,得知对方今日得空,这才带东西上门。
“何常在……”
等见到何常在时,周影眼里飞快掠过错愕惊讶神色。
她素来心机深,便是有什么心思也等闲不显露出来,这回露出心思,实在是被何常在的面貌惊吓到了。
既是同年秀女,原身自然见过何常在,那时候何常在虽然瘦削苗条,但却气色红润,眉目有神。
可如今却是骨瘦伶仃,双眼凹陷,一身大衣裳仿佛挂在骨头架子上,伸出手的手盘满青筋,瘦得吓人。
“吓到你了。”
何常在面露歉意,刚说话就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一声。
旁边伺候的宫女眉头一皱,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周影瞧了一眼,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绿芍这等粗心大意的,都瞧出主子不高兴,忙上前来要给何常在倒水,可一伸手,茶壶是冷的,她便飞快地看向那个宫女:“碧喜姐姐,这茶水冷了。”
碧喜脸上一红,好似吃惊一般道:“才烧开的水怎么冷的这么快,我这就去重烧一壶。”
说着,提着茶壶下去了。
她一走,周影就看向青芍两人,两人识趣,悄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何姐姐。”
周影见何常在咳得难受,起身过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你这宫女也太没规矩了。”
何常在咳嗽渐渐转好,她冲周影摆了摆手,拉着周影坐下,“她就是懒了些,总归还是个好的,我知道你想帮我换个人伺候,可再换个人来,未必有这个信得过。”
周影闻言,眼神浮现出惊讶跟些许了然。
“姐姐果然知道些事情。”
何常在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便是再傻,病了三年也该悟了。妹妹是个好命的,如今有了出息,不该来找我才是,后宫不知多少人盯着。”
周影闻言沉默片刻,“就冲姐姐这话,今日我就不后悔过来看姐姐。”
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交情,又都是遭人暗害过的,一个爬起来了,一个没有,但凡心胸稍微狭隘的,心里必存嫉恨跟取而代之的念头。
何常在却还能替她考虑,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何常在不意周影会说这话,一时有些怔楞地看着周影,仔细盯了片刻,却好似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面生,竟不像是昭常在。
说来何常在其实当年在储秀宫中时就留意过昭常在了,昭常在生的貌美,偏偏性子怯懦胆小,家世又不显赫。
那时候何常在就在想,以瓜尔佳氏这情形,入宫之后必定会遭遇各种明枪暗箭,不知能在宫里活多久。
却没想到,何常在自己也中了招。
“妹妹这几年也变化颇多。”
何常在不由感叹道,“我瞧着都有些不敢认了。”
周影莞尔一笑,“妹妹再不变,只怕现在已经成为这紫禁城中的一缕亡魂。”
“说的极是。”何常在微微颔首,“如今说来,妹妹也是因祸得福。”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瞧向外面青荷、绿芍两人后背,“这两人,想必都是妹妹信得过的?”
“共患难,同富贵,岂能信不过?”
周影反问。
何常在听闻这话,唇角扯了扯,掠过一丝带着些许讥嘲的笑容,她转眸看向周影,“好,有妹妹这话,我便放心,妹妹不知,当日我病中却是瞧见身旁伺候的人在我药中动手脚,事后那宫女不知怎么跌足死了,我悄悄查探,不想却查到了宜嫔身上。”
宜嫔?!
周影皱起眉头,面露思索,“真的是她?”
“我不敢查下去,”何常在咳嗽一声,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要说宜嫔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她跟我们同一届选秀进宫,那年你我都出事,宜嫔就是最出挑的,万岁爷也最宠爱她,再加上郭络罗家在内务府的势力,想害你我二人不难。”
是不难……
周影道:“可能把你我二人都害了,还查不出手脚,灭口都这样迅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查到?”
何常在笑着看向周影,微微颔首,“妹妹想的,和我当初想的一模一样,我当初想明白这一点儿后,就不敢继续查下去。”
再继续查下去,要么被人当刀使,要么就是死的悄无声息。
周影从景阳宫出来时,冬日的暖阳落在她身上,她却觉得浑身直冒寒气。
那背后的人当真毒辣,当初何常在如果真的被误导是宜嫔害了她们两个,将这件事闹大,那么事成之后,宜嫔必定倒霉,而她们两个那时候也都还病着,一届秀女中最出挑的三个全都倒了。
好厉害的手段,好歹毒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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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只小乌鸦
“昭常在。”
正当周影出神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唤,她转过头,瞧见是敬嫔时,还有些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敬嫔本就是景阳宫的主位妃嫔,她在这附近并不稀奇。
“给敬嫔娘娘请安。”
周影屈了屈膝。
敬嫔走过来几步,扶起周影,面带笑容,“昭常在何必这么多礼,你是来?”
周影:“妾身是来给何常在送些东西的,先前妾身病中,何常在对妾身有恩,故而今日妾身挑选了些东西来送给何常在。”
原是这个缘故。
敬嫔眼里掠过了然神色,她还以为昭常在是来找她,原来是来找何常在。
“常在知恩图报,果真是难得的好心肠。”
“娘娘说笑,妾身不过是做了些该做的事罢了。”
周影笑了笑,唇角露出两个酒窝,“说起来妾身也是多此一举,常在姐姐在景阳宫其实不缺什么,这不,若非妾身非要把东西留下,姐姐是怎么都不肯收的。”
敬嫔脸上笑意更深,“你们两人姊妹情深,这也是你的心意。”
周影跟敬嫔寒暄片刻,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告辞了。
她回到咸福宫时,刚坐下,林勾就一脸诡异地捧着撒花金笺进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
周影瞥了一眼,边脱下披风边问道。
绿芍也好奇地看向那金笺。
林勾双手捧上金笺:“回常在的话,适才常在外出时,郭贵人派人送来请帖,邀请常在后日未时在御花园赏花。”
“赏花,这时节除了腊梅还有什么花?”
周影随手拿过金笺,打开瞧了一眼,随口问道。
“据说是暖房那边养出了不当季的牡丹月季,郭贵人得了好几盆,故而才特地请主子们都去赏花。”
林勾显然去打听过了,一问便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说呢。”周影心里明白几分:“梅花日日都能赏,这冬日里开的牡丹月季倒是不常见。”
郭贵人这赏花宴是想炫耀她得的恩宠吧。
最近因着内务府的事,郭络罗家丢了好大的人,郭贵人姐妹也没少被人背后议论,依着郭贵人的脾气,可不得找机会把面子找回来。
“常在,要是赏花便也罢了,”青荷有些担忧,“可郭贵人素来可不是好脾气的,只怕宴席上少不了要针对您。”
绿芍原本还为主子被邀请去赏花感到有些激动,听到青荷的话,心咯噔一下,“是啊,常在,这恐怕是鸿门宴。”
“若是鸿门宴,那更得去。”
周影一听这话,眉头微微挑起,眼神中露出几分意动,“只有千日防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总不能日日躲在这屋子里。林勾,你去翊坤宫说一声,就说我必定去。”
“喳。”
林勾答应一声去了。
翊坤宫那边郭贵人得了消息,打发了林勾走,眼里闪烁过一道暗光。
红芪觑着她的脸色,奉上热茶边感叹道:“贵人,奴婢想不到这昭常在居然会答应,这可跟她先前不同。”以前这位常在那是老鼠胆,别说参加什么赏花宴,见到得宠的主子都赶紧避让到一旁去。
“她最近得宠,自然胆子肥了,”郭贵人说道,语气有不屑,更有明显的厌恶、嫉妒,“她来的正好,我还怕她不来呢。”
她冲红芪招了招手。
红芪会意,小碎步走上前,附耳到郭贵人旁边。
不知郭贵人说了什么话,红芪脸上掠过一丝兴奋跟恶意,她点点头:“奴婢明白。”
郭贵人脸上露出满意神色,“你自己去取一百两银子,看着办。”
“是。”
红芪越发兴奋了,紧握着手退了出去,不知道去了何处。
两日时间眨眼即过。
这日下午,周影叫林勾去御膳房提晚膳,即便下午有什么赏花宴,宴席上肯定少不了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但周影心里有数,下午这宴是宴无好宴,肯定不是用膳的地方,更何况大冬日的在外面,那些膳食没一会儿就冷了,压根不能多吃。
林勾利索地提了晚膳回来。
刚回来把食盒放下,就对周影道:“常在,奴才刚回来,就瞧见前面李贵人出去了。”
周影刚起身,闻言下意识地瞧向前面,“哦?这李贵人是朝御花园方向去的?”
李贵人也得了郭贵人的帖子,这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李贵人自然不会不给郭贵人面子。
“可不就是去御花园那边。”
林勾着急道:“常在,要不咱们赶紧跟过去。”
一般同住一个宫的妃嫔但凡赴宴请安都是一块去的,除非关系闹得特别僵,否则绝不会错开走。
李贵人这不声不吭就直接提脚走人,说起来是非常不地道。
可这事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是昭常在不恭,毕竟你一个下位妃嫔,难道要叫比你等级高的妃嫔等你吗?
绿芍正在摆碗筷,听见这话,动作一顿,“常在,咱们现在赶紧走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急什么。”
周影不慌不忙落座,“李贵人既然不言语一声就走,分明就是故意不想和我一块儿去,这会子赶过去,她也有其他法子说我的不是,倒不如用完晚膳再说。”
她看了一眼晚膳,嗯,今晚的晚膳不错,小米南瓜粥熬得稠密,金黄金黄;牛肉烧麦刚出炉,香气四溢;红豆烧饼一个不过巴掌大。
周影先夹了一个红豆烧饼,烧饼酥脆,一咬下去,饼酥都掉在小米粥里,红豆馅扎实,颗粒分明又有恰到好处的甜味。
林勾等人满腹担忧,可看主子用膳用的这么香甜,也不好多说什么。
另外一边。
李贵人带着人一路朝御花园方向走。
等到了地方,时辰还未到未时。
郭贵人见她提前来,还愣了下,只好先提前招呼她入座。
李贵人坐下后,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适才昭常在的太监可是瞧见咱们了?”
秋节想了想,点了下头,“那太监瞧了咱们好几眼,定然是瞧见了。”
“那瓜尔佳氏不定现在就朝这边过来了。”
李贵人眉头皱起,脸色有些不悦。
她原本想不叫后院的人知道提前走,好坑瓜尔佳氏,没想到却碰巧被那太监瞧见。
“贵人,即便常在赶来也是迟了,郭贵人岂能不知您和她不是一起来的。”
秋节宽慰道。
李贵人一想,这倒也是,她的眉头舒展开,好整以暇地坐着等待看昭常在等会儿惊慌失措,丢人现眼的模样。
而此时的周影,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着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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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只小乌鸦
这日天气虽然晴好,可毕竟入了腊月,风一吹,冷意就来了,即便亭子里摆了炭盘,也叫人觉得有些寒意。
李贵人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心中不耐,等到其他人陆续都来了,却瞧不见本该急匆匆赶来的昭常在时,她的脸色臭得可以。
戴佳贵人同陈贵人一块来的,瞧见李贵人模样,不由得心生疑惑,压低声音对同来的陈贵人问道:“李贵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陈贵人觑了李贵人一眼,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兴许李贵人还在为官女子刘氏的事不高兴?”
听到是这么个原因,戴佳贵人心中恍然大悟,刚觉得李贵人有些可怜时,就瞧见李贵人不知看见了谁,神色倏然变了,从不悦转变为了轻蔑。
她顺着李贵人的视线瞧去,只见最近被热议的昭常在迎面走来。
昭常在穿着一身兔毛披风,身上穿着的是芙蓉色戏婴图旗服,这芙蓉色出挑,艳丽,可昭常在却偏偏穿出了一身不同常人的气质出来。
“昭常在可来了,我还当常在今日是不来了呢?”李贵人瞧见她装扮清雅妩媚,心下越发不喜,原本三分火气旺成了七分,“这么多姐妹等常在一日,常在也够有牌面。”
李贵人这话一出,亭子里原本嘤嘤细语的众人却是不由得安静下来,朝周影看了过来。
郭贵人不意李贵人会对昭常在发火,心下顿时乐了,这下好,有李贵人对昭常在先发火,之后昭常在出事,旁人也未必会疑惑到她头上来。
她仿佛好意一般劝说道:“李贵人,常在不过是来晚了些,你何必这么动怒,常在,快进亭子里来,亭子里暖和。”
说着,就上前来,拉着周影,却是让她在李贵人旁边坐下,脸上笑眯眯,仿佛一团和气:“李贵人,常在以往不怎么出来走动,还得你照顾照顾常在。”
她这话一说完,李贵人脸色越发难堪,仿佛聚集了霜雪似的,“郭贵人也太给昭常在面子了,我照顾她,如今以她得的圣宠,当是盼着她照顾我。”
说罢,一双眼寒冰似的射向周影。
若是旁人听见这番话,早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稍微胆子小的,怕是早已战战兢兢,开口求饶。
可周影却是轻轻一笑,乌云似的鬓发上流苏微微晃,眉眼露出几分不解:“李贵人这是怎么了?妹妹这才来多久,贵人就这么火气大,莫非是亭子里炭盘摆的多,贵人这才火气大了。”
她这番四两拨千斤,不以为意的话,入了李贵人耳朵,却是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一下涨得通红,羞怒下愤而起身,“昭常在,你迟了这么久来,难道心中就没有羞愧?”
周影微微挑眉,她瞧向青荷:”现在是几时了?”
\"回常在的话,恰好是未时。”青荷屈膝回答道。
“是未时啊,\"周影仿佛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拊掌:“我依稀记得,郭贵人的赏花宴就定在未时,怎么就说我迟了呢?”
一句话落地,亭子瞬间鸦雀无声。
绷着脸发怒的李贵人瞬间僵住,整个人立在那里,脸色仿佛开了调料铺。
周影好似不怕事大,环视一圈又道:“对了,僖嫔娘娘还没来呢,要按照李贵人的说法,娘娘比我来的更迟,娘娘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
谁敢定僖嫔的罪?
戴佳贵人跟陈贵人眼神乱飞,其他常在答应也都互相交换着眼神。
偏偏这时候外面迎接人的太监高声道:“僖嫔娘娘到。”
陈贵人的脸色瞬间更加精彩。
郭贵人见陈贵人实在无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扭身走出去迎接僖嫔进来。
僖嫔无疑是今日赏花宴里份位最高的,她一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僖嫔的打扮也十分华贵,满头珠翠,身上披着一件象牙色绣蔷薇宝相面的银鼠斗篷,一进来就笑道:“本宫老远就听到你们这里热闹,在说什么呢?”
不问这话还好,一问这话,众人顿时眼神乱飞。
陈贵人对着周影是趾高气扬,对着僖嫔,气势却是跟被搓揉的童养媳似的,“没说什么,不过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
郭贵人也忙打圆场:“是啊,入了腊月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可见天公作美,有心叫咱们姐妹今日好好赏花。”
僖嫔心知她们弄鬼也不点破,笑盈盈转过头看向周影,周影屈膝行了礼,“给僖嫔娘娘请安。”
“这是昭常在吧,好生标志。”僖嫔亲亲热热地拉着周影起来:“先前没仔细瞧过,今日一看,果真是美人,怪不得万岁爷喜欢,见了几次就升你为常在,还把刘氏给罚了,果然是个标志人儿。”
果真是宴无好宴。
这僖嫔语气亲热,说的话却给她拉了一堆仇恨。
在这里的妃嫔有几个跟周影一样升的这么快!
感觉周围看过来不善的眼神越来越多,周影微微一笑,“娘娘说笑,要论美貌,妾身哪里比得上娘娘您呢?妾身瞧见娘娘,都觉得娘娘是花似的美人,都怕风一吹,娘娘就随风而去了。”
僖嫔身材纤细,有细腰之美,故而最喜欢旁人夸赞她美貌。
周影这几句话,着实是夸得僖嫔心里有几分喜色。
她心中暗道这昭常在倒是个会说话的,“常在嘴巴真甜。”
周影微笑不语。
甜不甜的,等会儿就知道了。
众人闲话一番,便落座,宫女们送上糕点、酒菜,可如同周影所料,没什么人是奔着吃东西来的。
入座没多久,僖嫔就笑道:“郭妹妹,你说叫我们来赏花,这花哪里去了,可别是舍不得。”
郭贵人笑道:“娘娘好生着急,这花难道还能长腿,来人,去把花送上来。”
她朝红芪看去,主仆俩飞快交换了个眼神。
红芪脆声道了声是,领人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各种牡丹、月季就被送上来,然而却是沿着亭子外的木桥摆过去。
这木桥不长,直通的是外面的鲤鱼池。
“诸位姐妹出来赏花吧。”
郭贵人起身道。
众人早已被外面那一簇簇盛开灿烂的牡丹、月季夺了注意力,岂能不应许,便都起身跟随郭贵人出去。
周影落在最后。
青荷拿了披风给她穿上,压低声音:“常在,外面的鲤鱼池看似冻着,实际上不过是一层浮冰罢了,您可得小心别靠近栏杆。”
“知道了。”周影微微颔首。
她这身子骨才好没多久,要是大冬日掉下去一回,即便被救起来也得去掉半条命。
“昭常在怎么还不出来赏花?”
郭贵人清脆娇媚的声音传来。
“这就来。”周影抬高了声音微微答应一声,朝外走去。
她倒要看看,今儿个是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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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只小乌鸦
暖房给郭贵人送来的花果真一株赛过一株美丽。
各色牡丹娇艳,月季清丽,清风吹拂,花瓣微微颤动,戴佳贵人站在一株紫色牡丹花面前,眼里露出惊艳神色:“这花可真美丽,我都想不到冬日里还能有这等眼福。”
李贵人在旁边笑着说道:“这都是郭贵人有颜面,不然暖房那边怎会送来这么好看的花儿。”
她说着,看向周影,眼睛一瞥,“不像某些人,别说花了,就是要看都得沾旁人的福气。”
李贵人是意在指桑骂槐,说周影的不是。
可她这番话,得罪的却不只是周影,连同周围其他人也都得罪了个干净。
僖嫔唇角的笑容都有些淡了。
郭贵人心里暗骂李贵人是猪脑子,她笑了下,“李贵人说笑了,今日诸位姐妹肯来是我的福气才是。”
她话题一转,看向周影,“昭常在也过来瞧瞧,别跟咱们生份啊。”
周影不疾不徐走了过去,她仔细瞧了瞧面前的花,伸出手轻抚花瓣,花朵粉紫,色泽艳丽,美的张扬夺目。
“果真好看,怪不得戴佳贵人也喜欢。”
郭贵人见她这么说,便笑眯眯道:“这花朵的确好看,说来还是名种呢,不知昭常在可能看出来是什么品种?”
周影动作一顿,尚未开口,李贵人就讥诮地说道:“贵人这不是为难昭常在吗?昭常在能看出是牡丹花都不容易了,哪里认得什么品种?”
左右众人不知是谁低声嗤笑出声。
“就是,昭常在见识过什么啊。”
“听说昭常在家境不过尔尔,父母早逝,要不是有个姓氏,别说大选,就是小选也没资格。”
郭贵人听着众人的话语,脸上笑意更深。
“倒是我不是,忘记……”
“贵人。”周影抬起头,一双美目清凌凌地落在郭贵人身上:“这有何难,这花品种不过就是醉贵妃罢了。”
郭贵人起初一怔,随后嗤笑出声,以袖掩唇,眉眼带着嘲弄看向周影,“昭常在,错了,错了,这哪里是醉贵妃,这是洛阳红。”
“哎呀呀,昭常在不认得就不认得,承认便是,何必还非要妄加揣测。”
李贵人似笑非笑,满脸嘲讽。
郭贵人微笑,好似给周影打圆场:“昭常在出身有限,认不得也没什么,大家可别往外说,免得丢了常在的面子。”
她这么说,今日这事反而越会传出去。
青荷在周影后面听见这番话,心急如焚,后宫妃嫔都爱说嘴,她们常在今日这事,少说得被说半年。
到时候,一顶没见识、无知的帽子扣上去,那真是什么名声都丢光了。
周影眉头轻轻挑起:“是吗?”
她低头打量那一盆花,又看向那盆花旁站着,神色有些局促的小太监,“洛阳红跟醉贵妃颜色相近,但却有些区别,洛阳红花朵繁茂,醉贵妃却因枝条柔软,花开则垂,如同贵妃醉酒,故而有醉贵妃之名,你是暖房的公公,你说这是醉贵妃还是洛阳红?”
那个小太监愣了下,当下脸上露出犹豫踟蹰神色。
他张了张嘴巴:“奴、奴才……”
小太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如何不晓得这花的品种,毕竟这些花就是他们暖房的人照看的,要是连品种都认不出那这差事早就不必当了。
刚刚他就知道郭主子说错了,可不敢直说。
但这会子被昭常在一问,却是不知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小太监着急的满头大汗。
廊桥上的嬉笑声渐渐变小,郭贵人脸上的得意神色也渐渐变了。
周影轻轻笑道:“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吗?要是暖房的人连这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我倒要找个机会问问你们总管太监怎么教的人。”
小太监一听这话,扑通一下跪下来:“是醉贵妃!”
这句话仿佛一巴掌打在了郭贵人脸上。
周影拉长尾音:“是醉贵妃啊,我可有认错?”
“没有,常在说的极对。”横竖已经得罪郭贵人了,小太监就豁出去了,梗着脖子直接回答。
周影朝郭贵人看去,瞧见郭贵人铁青的脸色,掩唇笑道:“贵人,看来是您认错了。”
“牡丹品种诸多,认错一种两种也是常有的。”
李贵人当下忙帮郭贵人打圆场。
郭贵人的脸色刚好看些,就要就着台阶下的时候,周影颔首道:“可不是,毕竟以郭贵人家里以前也不富裕,认不出这些名花也不稀奇。”
郭贵人刚下去的脸色瞬间涨红了起来。
她拳头紧握,脖子上青筋都绷出来了,周影都怕她被气的背过气去,谁知郭贵人居然生生压下这口气,指着鲤鱼池旁的花对周影笑道:“常在真是爱说笑,常在也别只看这盆花了,去瞧瞧那边的花吧,看看是什么品种,也说一说给我们长长见识。”
众人都以为郭贵人被昭常在这么羞辱,定然要发怒一番,哪里想到郭贵人会说这番话,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李贵人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她虽然不明白郭贵人为什么这么说,但却下意思地附和:“是啊,只认得醉贵妃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也认出其他品种来。”
周影本就怀疑郭贵人要算计她,见郭贵人别的地方的花不指,非要指着那鲤鱼池旁边的,心里就有数了。
她顺着郭贵人的手指瞧去,那里摆着三盆花,适才太监们来回走动,若是地面被动手脚,那几个太监早就出事了,这么说来,就应该是旁边的栏杆了。
“怎么?”见周影迟迟不回答,郭贵人笑道:“昭常在是不敢吗?”
“有什么不敢,”周影回过神,“只是单纯认品种似乎无趣了些,倒不如来赌些彩头。”
郭贵人就怕周影不中圈套,见周影答应,别说赌彩头了,便是过分些的要求也不会犹豫,当下立即点头:“好。”
她想了想,拔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这翡翠玉镯就当我的彩头。”
僖嫔在旁看热闹,此时拔下鬓发上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既是如此,本宫就拿这步摇来当彩头。”
僖嫔都出手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拿出些首饰来当彩头。
周影取下手上的珊瑚手镯,“那就如此,妾身若是都认对了,这些首饰归妾身,若是妾身认错一株,那么这手镯则作价换成银子请诸位姐妹吃席。”
“好,常在果然大气。”
郭贵人无有不应。
即便昭常在全都答对,拿了这些首饰也无妨,只要昭常在掉下池子里,再多的首饰也是有福没命享!
郭贵人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小门小户,就是只盯着这些黄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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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既已说定,周影便朝鲤鱼池那边走去。
她刚转身,就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周影脚步一顿,却也没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鲤鱼池旁,面前摆着三盆牡丹花,品种都不相同,周影指着最左边的花,“这是姚黄,姚黄形如细雕,色泽如玉,有花王之美名,可对?”
郭贵人笑盈盈颔首:“的确,这是姚黄不假。”
周影又看向最中间的,“花开碧绿,花如绣球,这定然是欧碧了。”
郭贵人又颔首:“昭常在有说中了。”
她故意走上前去,指着最旁边的一株花,“常在若是再说中这一株,可就赢了,常在不如走过去好好仔细瞧一瞧。”
戴佳贵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疑惑地飞快抬头看了郭贵人一眼,只觉得郭贵人今日说话做事古怪得很。
这昭常在都要赢了,郭贵人不说给昭常在使绊子,怎么这么好心还容许昭常在走近了去瞧?
今日要是昭常在赢了,那些首饰姑且不说,赏花宴的风头可全都叫昭常在抢走了啊?
其他人也脸上若有所思。
僖嫔瞥了郭贵人一眼,笑而不语,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是啊,常在只管过去好好瞧瞧。”
周影好似浑然不觉,她手里揣着鎏金瑞兽手炉,眼睛里露出好奇神色一步步走过去。
郭贵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却见她站在离栏杆一步远的地方,一点儿也没挨着栏杆!
可恶。
就差这么一点儿距离!
那栏杆早就被动过手脚,只要轻轻一推,整个栏杆就会掉下来,到那时候,靠在上面的人自然也会跟着掉入池子里。
“这是一株御袍黄。”周影低垂着头,好似仔细观察一样,瞧了瞧才抬头问道:“郭贵人,可对?”
郭贵人笑着走上前来,避而不答,反而道:“常在不再好好瞧瞧,前面两个都答对了,要是最后一个错了输了,那可就可惜了。”
她故意走到周影身旁,跟周影几乎挨着肩膀了。
周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腰身似乎靠在栏杆上了。
郭贵人兴奋地脸颊都红了,瞪大眼睛只等着看周影的笑话,可周影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笃定地点了下头,“妾身敢肯定这就是御袍黄。”
她又看向那个小太监,“这位公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这就是御袍黄没错。”
周影唇角泛起笑意,施施然走开,“看来今日是我赢了。”
郭贵人眼睛瞪大,满眼不可置信,她转过头看向周影的背影,又朝红芪看去,用眼神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昭常在分明靠在栏杆上了,怎么没掉下去?
红芪也糊涂着。
正琢磨哪里出了差池,周影就回过头,一副关心的模样,“贵人可别离栏杆太近,我瞧着这池子还没冻结实,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郭贵人心里有鬼,听见这番话只觉刺耳。
她狐疑地朝周影看过去,周影却已经移开视线,同旁人说起话来,郭贵人心里又不禁打鼓。
她朝身后栏杆看过去,这栏杆到底有没有问题?
哗。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这风冰寒,众人又近着池子,只觉得吹得浑身发冷。
僖嫔见没热闹可看,转身就想走回亭子里取暖去,偏这时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僖嫔一个站不稳,不禁往后踉跄几步。
郭贵人正出神盯着栏杆时,就听见一阵尖叫声:“贵人!”
郭贵人回过头,只见僖嫔迎面撞来,她顿时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僖嫔连人带栏杆撞得掉落鲤鱼池。
哗啦一声落水声。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救命,救命!”
郭贵人鬓发凌乱,双手在空中乱挥,“我不会水!!”
“哎呀,这可怎么办?”
周影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拿帕子捂着嘴,“快来人啊,救救贵人跟僖嫔娘娘!”
她这一喊,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
戴佳贵人忙喊人下去救人,李贵人却是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打发人去承乾宫报信。
秋节、秋意两人一走,一直盯着她们的青荷就悄悄跟周影说了。
周影微微颔首,只道:“当做没瞧见就是了。”
她看着在池子里挣扎的僖嫔跟郭贵人两人,唇角微微勾起。
……
“娘娘,御花园出事了。”
孙嬷嬷急匆匆走进内室。
佟贵妃刚睡起,正由宫女给她梳头,听见这话,猛地一回头,宫女不小心扯下几根头发,佟贵妃脸色一变,眼神刀子似的看向那个宫女。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小宫女吓得慌忙跪下。
佟贵妃皱了下眉,却是直接道:“拉下去掌嘴。”
“是!”
几个宫女答应一声,上前来把那宫女堵住拖了下去。
又有旁的人上前来帮佟贵妃梳头,这回的人吸取教训,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佟贵妃这才看向孙嬷嬷:“今日不是郭贵人的赏花宴,谁出事了?”
孙嬷嬷垂手站在一侧,“回娘娘的话,是郭贵人跟僖嫔娘娘落水了。”
“她们?”
佟贵妃脸上这才有了错愕神色,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孙嬷嬷:“你可没说错人?”
“是咸福宫李贵人的宫女来报信,奴婢也再三问过。”
孙嬷嬷早知道佟贵妃会有这个反应。
想来也是,她们都以为今日倒霉的定然是昭常在,毕竟昭常在最近也招人眼红,郭贵人又是个度量小的,又赶上郭络罗家出事,岂能不来一次杀鸡儆猴,拿刚得宠的昭常在杀鸡儆猴是再合适不过。
谁想到,出事的会是郭贵人跟僖嫔。
“这可真是奇了。”
佟贵妃蹙眉,眼中有所思索。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派人过去,把今日御花园的人都扣住,让僖嫔她们过来,再请个太医,本宫倒好奇今儿个这出是什么戏!”
御花园中。
被太监们救起来的僖嫔跟郭贵人两人被宫女们团团围住,有拿手炉给她们取暖的,有拿披风给她们避寒的。
僖嫔、郭贵人两人都冻得不轻,尤其是郭贵人,她被僖嫔撞下池子,又不会泅水,愣是吃了好几口冰水这才被人救起来。
“咳咳咳呕。”
郭贵人又咳又吐,今日一身光鲜亮丽的旗装泥泞不堪,两把头散了,脸上妆容全毁了,看着跟个疯婆子似的。
“贵人跟娘娘真是可怜,妾身看着都替两位姐姐们心疼。”
周影轻皱眉头,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满是关怀担心。
僖嫔、郭贵人两人听着却心中怒火中烧,待抬起头瞧见周影衣着齐整,面色红润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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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只小乌鸦
周影跟着僖嫔一群人到达承乾宫时,刚进去,才到没多久的宜嫔就倏然起身,朝郭贵人走了过来。
她拉着郭贵人的手,上下打量,眼眶一下就红了,“我可怜的妹妹,好好的,怎么去趟御花园就出事了!”
“姐姐……”
郭贵人也一副委屈模样,扑到宜嫔怀里,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这回的眼泪是真觉得自己委屈。
“妹妹……”
宜嫔也红着眼眶抱住郭贵人。
这一幕姊妹情深,要是不知情的瞧见了,不定以为郭贵人受了多大的委屈。
惠嫔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可怜见的,僖嫔妹妹跟郭贵人怎么今日会落水?现在得赶紧让太医瞧瞧才是。”
“正是。”
宜嫔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她转过身朝佟贵妃屈了屈膝,“还请娘娘寻个地方让太医给僖嫔还有郭贵人把脉。”
佟贵妃点了下头,冲孙嬷嬷摆了下手。
孙嬷嬷会意,领着僖嫔跟郭贵人去了偏殿,那里早有太医等候着,顺带还准备了干净的衣裳给两位主子更换。
而正殿内,佟贵妃手里放下茶盏,柳眉轻竖,“今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贵人们面面相觑。
按理,僖嫔跟郭贵人不在,那就得是戴佳贵人领这个头,可戴佳贵人不敢出头,她素来胆子小,今日这事又透露着古怪,因此闭口不敢言。
反倒是李贵人站出来了,“回娘娘的话,妾身今日就在御花园,原本大家赏牡丹花赏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昭常在从栏杆旁边走开后,郭贵人跟僖嫔娘娘就掉下去了。”
她说完这话,抬头看向周影,“昭常在,是这么回事吧?”
宜嫔顿时面色微沉,“昭常在,李贵人说的可是真的?”
周影颔首:“李贵人所言不假,不过李贵人忘记说一件事,妾身走开后,是僖嫔娘娘摔了,才连带着郭贵人落水,那时候,妾身可离僖嫔娘娘有段距离,总不能是妾身推的僖嫔娘娘吧,这件事妾身绝不会说谎,因为僖嫔娘娘就能作证。”
李贵人脸色变了变,暗暗攥紧了拳头。
佟贵妃脸上若有所思,“既这么说,这件事是个意外?”
“娘娘!”宜嫔顿时不干了,她激动得脸颊微红,“天下哪里有这么多意外,便是僖嫔不小心摔了,也不至于掉进池子里,那栏杆突然坏了,显然大有问题!”
栏杆?
宜嫔提醒佟贵妃了,佟贵妃正要开口,僖嫔跟郭贵人被人搀扶着过来,太医进来后弯腰行礼,“回贵妃娘娘,僖嫔娘娘跟贵人落水受惊,只怕得好生养一段日子才能好,另外,郭贵人适才吐出了脏水,今夜怕是要发热,奴才也开了方子预备。”
“好。”
佟贵妃微微颔首,示意人把太医给送走。
她看向僖嫔:“僖嫔,宜嫔适才说那栏杆有问题,你怎么看?”
僖嫔刚一开口,就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她咬牙啮齿:“臣妾也觉得那栏杆被人动了手脚,还请娘娘彻查此事!”
宜嫔见僖嫔这么说,顿时更有底气:“娘娘,僖嫔都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还请娘娘彻查,好还僖嫔跟郭贵人一个公道。”
两人压根没想到栏杆可能是被郭贵人动了手脚。
原因无他,她们想,要是郭贵人知道栏杆有问题,那郭贵人怎么会掉进池子里?
就是再笨的人,也知道躲着自己的圈套。
尤其是僖嫔,她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摔的那一下就不禁阴谋论起来。
她好好的,突然站不稳,栏杆又坏了,不是被人暗算了,难不成真的就是巧合?
“不!”
郭贵人还有些头晕眼花,浑身无力,骤然听见僖嫔跟宜嫔都要彻查这件事,脸色瞬间就变了,声音都尖了起来,可还没把话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反对彻查这件事。
“不什么?郭贵人?”
周影笑盈盈,一双杏眼潋滟,“郭贵人难道不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郭贵人面色微变,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咳嗽几声,心急如焚,“怎么会?我、我只是觉得都快过年了,这后宫里隔三差五地闹出事来,叫万岁爷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
宜嫔眉头皱起,眼神里满是不赞同:“妹妹此言差矣,若是为了息事宁人,叫你跟僖嫔受委屈,这才是糊涂呢。即便是万岁爷知道这件事,也定然愿意让人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妹妹你跟僖嫔一个交代,而不是将这件事轻轻这么了结,让那罪魁祸首得意洋洋。”
宜嫔说这话时一眼都没看周影,但所有人都听得出她是在指桑骂槐。
周影不但不恼,反而颔首:“真不愧是宜嫔娘娘,就是真知灼见。”
宜嫔呵呵笑了一声,没搭理周影。
佟贵妃看向僖嫔:“僖嫔觉得呢?”
僖嫔自然是要查这件事,“请娘娘为臣妾二人做主。”
两位嫔都这么说了,郭贵人再怎么想和稀泥,也无济于事,只好眼睁睁看着佟贵妃打发人去查这件事。
大冷的天,正殿内摆满了铜盆,就怕冷着这些贵主儿,可郭贵人身后却几乎被冷汗打湿了。
她的嘴唇颤抖,唇色苍白,连捧起茶盏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旁人看不清楚,站在附近的周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周影关心一般开口:“郭贵人您无碍吧,您可是觉得冷?”
在这等待的时候,正殿寂静无声,周影一开口,便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郭贵人身上。
佟贵妃瞧见郭贵人神色时也吓了一跳,这脸色着实难看得叫人不禁担忧郭贵人是不是命不久矣。
“郭贵人,你既身子不适,本宫准许你先回去好好歇息,等这件事查清楚,本宫就打发人去告诉你。”
佟贵妃难得体贴,可郭贵人却丝毫不领情。
她才不走,她要是走了,回头出什么事她毫不知情那怎么解决?
她心里就盼着红芪找的人足够老实,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多谢娘娘美意,妾身还能撑得住,等会儿要是妾身实在受不住,定然不会跟娘娘客气。”
郭贵人起身行礼谢恩,站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打摆子。
佟贵妃眉头一皱,心里只当郭贵人肚量小,不放心她,定然要查清楚这件事才肯走。
她心里啧了一声,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好生坐着吧,来人,挪几个铜盆到郭贵人那边去。”
郭贵人连忙谢恩,坐下来时不禁朝周影看去。
周影眉眼弯弯,冲她一笑,把郭贵人笑出了一身冷汗。
她难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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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只小乌鸦
周围摆了三个铜盆,里面炭火烧的旺盛,暖烘烘的,便是再体寒的人这会子也不会感到寒冷。
郭贵人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到后脑勺,她的喉咙发紧,从刚才开始就不敢往周影那边看,更不敢去仔细想刚刚那个念头。
就在郭贵人出神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郭贵人倏然抬起头,却只见孙嬷嬷带着人进来了,她身后是个被捆着堵着嘴巴的小太监。
红芪跟着主子也看了一眼,等瞧见那小太监的模样时,心几乎快跳出嗓子眼。
“娘娘,事情有眉目了。”
孙嬷嬷行了礼后说了这句话,而后却是顶着众人好奇疑惑的眼神走到佟贵妃身旁,附耳不知小声地说了什么。
郭贵人心跳入擂鼓,不要乱想,没什么事的,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佟贵妃的眼神突然朝她这边看了过来,眼神中飞快掠过一丝似嘲讽一般的眼神。
佟贵妃淡淡道:“知道了。”
她没对孙嬷嬷多言语,孙嬷嬷识趣站到一旁去。
佟贵妃捧起茶盏,眉眼轻松,显然这件事有了结果让她很少满意,“孙嬷嬷那边已经问出动手脚的人是谁了,本宫也想不到,居然真的是后宫姐妹。”
宜嫔一听这话,眼睛亮了,她急促地催问道:“贵妃娘娘,这人是谁?”
她朝周影瞥了一眼。
周影安静站在一旁,好似一个乖巧的小常在一样。
“这人是谁姑且不说,”佟贵妃虽惊讶于这事居然是郭贵人干的,她固然不怎么喜欢昭常在,但对宜嫔姐妹更加讨厌,尤其是这两姐妹都有孩子,更是刺了佟贵妃的眼,“本宫只希望这人能自己走出来,老实承认,犯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也会从轻发落。”
周影低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她飞快朝佟贵妃看去,瞧见贵妃唇角的笑意时,收回眼神,心中了然。
这佟贵妃也够损的,这不就是明摆着给宜嫔姐妹设圈套吗?
宜嫔刚刚就对害了僖嫔、郭贵人两人的人咬牙切齿,岂能容许佟贵妃将这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果不其然。
宜嫔立刻皱眉,脸上不悦,“贵妃娘娘,请恕妾身不敢苟同,这人犯的错是要人命的错误,定然要重罚才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昭常在,你说是不是?”
周影屈膝行礼:“娘娘所言极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
宜嫔瞧周影那张泰然自若的脸就不禁牙痒痒,她拊掌:“连昭常在都这么说,娘娘您就不要在慈悲了。”
得意的宜嫔压根没瞧见郭贵人此时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
“好。”佟贵妃颔首:“但本宫想给这位姐妹一个机会,如果她现在站出来自首,本宫也会酌情处罚。”
佟贵妃说完,掀开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泡的正好的碧螺春。
她从茶盏的边缘清楚地看见郭贵人坐立难安的样子,唇角不由得翘起。
郭贵人本来是可以起来承认的,但是宜嫔刚刚说了那么多话,愣是把郭贵人最后一条出路给堵住了。
佟贵妃放下茶盏,轻轻的一声当声,却叫众人都朝她看来,佟贵妃环视众人:“没人承认吗?”
所有人安静或站或坐。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宫了,”佟贵妃语气加重,她扬起下巴,“去,让这个狗奴才把话再说一遍。”
“是。”
孙嬷嬷答应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扯下堵在太监嘴里的抹布,“听见娘娘的话了?说吧。”
那小太监挨了刑,早就被打的什么心思都没了,鼻涕眼泪一把流地嚎啕道:“是郭贵人让奴才干的,红芪之前给了奴才一百两,让奴才对栏杆做了手脚。”
啪——!
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耳旁炸开,宜嫔手旁的茶盏因为激动被摔在地上,她怒瞪着眼睛,手指着小太监,“你个狗奴才胡说什么,郭贵人怎么会做这种事,难道郭贵人要害自己不成!”
“宜嫔!”
佟贵妃不冷不热的一句呼唤,却让宜嫔浑身一震,宜嫔僵硬着回过头看向佟贵妃,“娘娘,妾身是怕这狗奴才被人收买,这才……”
“你当本宫愚钝到连这都想不到吗?”
佟贵妃反问。
宜嫔心里一紧,勉强露出个笑容,“是妾身莽撞。”
“坐下吧,”佟贵妃轻描淡写道:“万岁爷嘱托本宫管理后宫,本宫还不至于连这点儿小事都要你宜嫔来帮忙。”
“是,是……”宜嫔被敲打得只能唯唯称是。
佟贵妃这才看向郭贵人,“郭贵人,你怎么说?”
郭贵人颤抖着站起身,攥着帕子的手背青筋突起,“妾、妾身……”
“若真是这狗奴才冤枉你,郭贵人大胆直说,本宫给你做主,”佟贵妃笑盈盈,随后脸色又是一肃,“但要是郭贵人欺瞒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她这句话直接把郭贵人吓破了胆子。
郭贵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饶命,这、这事不是妾身所为,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
她说完这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回过头手指着红芪,“红芪,你、你说,我可曾让你去收买人对栏杆动手脚!”
红芪脸色瞬间惨白,她眼睛瞪大,显然想不到郭贵人居然会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
“奴婢怎……”
“我明白了,”郭贵人眼里掠过威胁,“你是怨恨我不借给你银钱给你阿玛看病,所以这才这么报复我的,是吧?”
阿玛这两个字仿佛一道闷雷在红芪脑海里炸开。
她嘴唇颤抖,半晌后白着张脸,“是,是奴婢记恨郭贵人,所以故意让人在栏杆上动手脚,报复郭贵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贵妃娘娘怎么责罚,奴婢都没有怨言。”
郭贵人心里松了口气,用帕子捂着脸哭泣,“好你个红芪,我平日待你不薄,就为了那点儿银子,你就这么恨我,娘娘,您罚我吧,今日的事我也有不对,倘若我再仔细一些,也不至于没发觉红芪的异样,让僖嫔娘娘跟着吃了苦。”
佟贵妃眼神在郭贵人身上停留,郭贵人低着头哭诉,压根不敢抬头对视佟贵妃。
殿内众人要说信郭贵人的那绝对是一个都没有,谁也不是傻子,红芪好好的报复郭贵人干嘛,主子出事,伺候的奴婢难道有好果子吃?
这分明是郭贵人见情况不对,让红芪来顶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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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只小乌鸦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佟贵妃好整以暇,肩膀往后靠了靠,“郭贵人,你欺瞒固然可怜,但是本宫适才屡次三番说了让人自首,郭贵人你却没什么动作,即便是你的奴婢所为,你这当主子的失察也有错。本宫罚你一年份例,抄写宫规十遍,外加禁足到年底,你可有异议?”
郭贵人脸色煞白,身形几乎摇摇欲坠,脸上先是青转白,再由白转黑,“妾身无异议。”
“僖嫔呢?”佟贵妃看向僖嫔,“本宫这么处置你可满意?”
僖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双眼睛在郭贵人跟红芪身上扫过,当对上郭贵人求饶的眼神时,她唇角抿了抿,“臣妾也无异议。”
“那就这么处置吧,把这两个奴才都拉下去在外面杖毙。”
佟贵妃语气不冷不热,轻描淡写了断了两条人命时都看不出有任何不忍。
那小太监跟红芪倏然一惊,红芪猛地抬起头来,刚要求饶,郭贵人阴狠的眼神如雪白的刀锋一般投射了下来。
“娘娘饶命……”
小太监刚开口求饶,就被人堵住嘴巴,拉了下去。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板子打在□□上啪啪啪的声响,这一声一声都仿佛打在众人心中。
妃嫔们脸上神色都有些勉强,太监宫女们则一个个白着脸,有胆子小的早已吓得两腿发软。
片刻过后。
行刑的太监进来回话,“娘娘,两人已经断气了。”
“嗯。”
佟贵妃答应一声,随口道:“处理干净。”
她说完,笑着对众人说道:“年关将至,这后宫事务繁多,今日这么多姐妹在,本宫也多嘴说一句话,这后宫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诸位姐妹觉得呢?”
众人纷纷唯唯称是。
就是宜嫔也都颤抖着嘴唇道是。
“姐妹们果然都是懂事的,”
佟贵妃颔首,下巴一扬,“本宫这里有些定惊茶,诸位姐妹也带些过去,好压压惊。”
“多谢贵妃娘娘。”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今日这行礼可比往日更诚恳仔细。
佟贵妃心里有几分满意,宫女们送上定惊茶后,惠嫔等人就起身告辞。
周影按照份位,少不得落在最后。
她就要走出主殿时,身后传来佟贵妃的声音:“昭常在,留步。”
周影脚步微顿,转身屈膝行礼。
佟贵妃眯着眼,金红夕阳的光线落在这位昭常在身上,乌黑头发上仿佛蒙上一层质地柔软的金纱,白瓷一般的面颊浓密睫毛在眼皮下打下一层阴影,光影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线条。
“娘娘?”
身上灼热的视线似乎让周影有些困惑,她轻声呼唤一声,意思很明显,您让我留步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佟贵妃回过神,微笑:“本宫只是想提醒昭常在回去记得喝茶,毕竟常在今日也是受了惊吓。”
“多谢娘娘提醒。”
周影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佟贵妃心里啧了一声,见试探不出什么来,也心里懒得计较,摆摆手,打发了周影。
周影身后的青荷却因为佟贵妃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
直到回到咸福宫后院,青荷才有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她伸出手替周影取下披风,“常在,今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周影笑着反问,她在贵妃榻上坐下,身体往后靠在大红牡丹迎枕上,浑身的姿态悠闲自在,仿佛刚刚踏春归来而不是经历了一场明刀暗箭的算计。
青荷压低声音,“奴婢是觉得郭贵人罚的太轻了,分明……”
周影打断青荷的话:“今日这事说到底没出人命,郭贵人又是四公主的生母,便是贵妃能罚的也只能是如此。”
她顿了下,唇角翘起,接过绿芍递过来的手炉,“再说,所有人都看出今日的事是郭贵人所为,郭贵人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有段日子都会被人嘲笑,这可比什么惩罚都更叫郭贵人丢人。”
青荷一想,的确也有道理。
“奴婢去给您泡茶。”
“嗯。”周影答应后,随口道:“就用贵妃赏的定惊茶吧。”
无论贵妃赏赐这茶的目的是什么,这茶的确不错,回味微甘,当夜,周影睡了一个好觉。
而翊坤宫那边却是人仰马翻,喧杂吵闹。
郭贵人今日既落水又受辱受惊,回来后当晚就发了高热,宜嫔得知此事,即便对这个亲妹心有怨言,也不得不过来看望郭贵人。
“娘娘,药热好了。”
太医早就开了方子预备着郭贵人发热时饮用。
郭贵人却丝毫不配合,“不喝,把药拿走!”
宫女们拿郭贵人没办法,谁也不敢强迫郭贵人。
宜嫔拉下脸,呵斥道:“你不喝药是想威胁谁?万岁爷难道知道你不喝药会心疼你特地过来看你吗?你要真不想活就直接说。”
宜嫔对郭贵人素来宽和,这猛地一发作,便是郭贵人也吓得不敢做声,红着眼眶起来接过宫女们递过来的药碗。
宜嫔脸色这才好了些,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下去。
宫女们巴不得如此,翡翠、玛瑙两人守在门口把门带上。
嘎吱的关门声传来,郭贵人眼眶里的眼泪这才如断了线的珠链一样一颗颗滑落。
宜嫔虽然心里憋火,这会子也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进宫后又是互相扶持,“你哭什么。”
宜嫔把药碗接过放到一旁,拿帕子给郭贵人擦拭眼泪。
她语气不柔软还好,一柔软,郭贵人就再也忍不住了,扑在宜嫔怀里,“姐姐,我心里委屈!”
“今日这事,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
宜嫔起初还不知道内情,等后面郭贵人出来指认是红芪所为,哪里还想不明白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抓着郭贵人的肩膀,“别哭了,今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设局害人,怎么自己却遭殃了?”
宜嫔也是想打听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也纳闷,”郭贵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把宜嫔的衣裳都弄脏了,她扁着嘴巴,一脸委屈:“那昭常在过去的时候,栏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偏偏我过去了,就被僖嫔害的掉下去了。”
宜嫔眉头皱起,“那昭常在莫非是看出什么猫腻来了?”
郭贵人刚想说不可能,可脑海里倏然想起落水后瞧见的昭常在淡然带笑的眼神,她后背打了个寒颤,“对,她一定,一定发现我要对付她,所以才害我。”
“她害你,可那僖嫔是自己摔的,栏杆是你让人动手脚的,怎么害你?”
宜嫔反问。
郭贵人张口结舌,嘴巴张了又闭,张了又闭,半晌都想不出哪里有破绽,“真是巧合?”
“巧合不巧合的都不好说,”宜嫔心里也怀疑昭常在,她拿帕子给郭贵人擦脸,眉头紧锁,“眼下年关了,佟贵妃那话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在惹出什么事来,只怕太皇太后都要不高兴了,到那时候,便是我,也讨不到好。”
郭贵人一听,顿时面露惊愕神色,“姐姐是要我吞下这口气?”
“你急什么,”宜嫔冷笑一声,“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咱们俩个难道拿昭常在没办法,现在大家都注意着咱们,咱们要是有什么动静,反而要被人发觉,倒不如忍着,等过阵子再发作,一击毙命!”
郭贵人眼睛里放出光,连连点头,“好,姐姐果然聪慧。”
得了宜嫔的许诺,郭贵人心里好受多了,喝了药这才睡下。
宜嫔等郭贵人睡着了,才出来。
“娘娘。”青桑走了上来。
青桑是郭贵人手下仅次于红芪的心腹宫女,红芪没了,青桑自然就顶上来了。
宜嫔冲青桑点了下头,“你们主子睡着了,夜里你守着,要是有什么不妥赶紧叫人。”
“是。”青桑连忙点头。
宜嫔对自己妹妹的宫女并没有多留意,只是见青桑沉稳,心里也有一分满意,“明日你带人把昭常在得的彩头送过去,免得叫人说贵人小肚鸡肠,舍不得这点儿东西,到了那里该怎么说知道吧?”
“奴婢知道。”
青桑点头,银海棠耳坠微微摇晃。
“你是个懂事的,好好当差,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宜嫔丢下一句话,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青桑这才抬起头来,眼白处隐隐有血丝,手掌心里是几个掐出血印的指甲印。
好好当差?
那她的下场无非就是下一个红芪。
红芪对贵人多忠心,可下场却是被主子推出去当挡箭牌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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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只小乌鸦
翌日天光大亮,鸭蛋青的天际线跳跃出一轮金黄的红日,啾啾鸟鸣声从窗户传入室内。
早晨的空气带着寒冬凌冽的气息,周影推窗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困意顿消。
“常在,您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绿芍端着打好的热水过来。
周影笑着说道:“一早听到鸟鸣声,心里喜欢便索性起来了。”
“常在倒是雅致。”绿芍嘻嘻笑道:“奴婢就不会欣赏,倒是宁愿多睡会儿。”
“你当谁都和你似的,”青荷没好气笑道:“成日就想着吃喝睡,你瞧瞧你脸都圆了一圈了。”
以前她们的日子不好过,后宫众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绿芍两人伺候她这个不得宠的主子,自然也被瞧不起,两人的膳食不是萝卜白菜,就是白菜萝卜,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想胖都胖不起来。
现在好了,膳房那边可劲的巴结,什么好菜新菜,糖块糕点,绿芍两人都得了孝敬。
这没一阵子,绿芍就贴了一身膘。
“哪有!”
绿芍脸一红,跺脚委屈。
周影笑眯眯道:“我倒是想着你们胖一些,多吃些身子骨好才好呢。”
绿芍眼睛一亮,得了依仗朝青荷看去,“青荷姐姐,你瞧,常在都说胖了好!”
青荷不给面子地白了她一眼,伺候周影梳洗。
林勾早早去提了膳食。
今日没什么事,周影预备好好轻松一下,用完早膳后,翊坤宫那边却是来人把昨日赏花宴的彩头送来了。
满满一匣子的珠宝首饰华丽璀璨。
周影眉头扬起,这可不是郭贵人作风,她看向来人,“郭贵人真是有心了,其实昨日不是大家凑着玩闹,何必当真?”
青桑可不敢真实诚地相信昭常在的话,她屈了屈膝,“回常在,我们贵人说了,常在赢了就是赢了,她输的心服口服,还特地额外挑选了两支金簪送给常在,还请常在不要客气。”
“这怎么好?”周影受宠若惊,“我这无功不受禄的,怎么好要贵人这么厚重的礼。”
“我们贵人喜欢常在,常在收下便是,不然奴婢回去可不好交代。”
青桑露出为难神色。
周影见状,心道郭贵人这个宫女倒是会说话的,“那就烦你替我带句话,说我很是喜欢这些首饰,多谢郭贵人美意。”
“是。”
青桑答应得很是爽快。
当然,她不会蠢到回去就真的把昭常在的话复述出来,以贵人现在的心情,她要是把原话说出来,郭贵人屋子里怕是得换一一匹摆设了。
“对了,我听说你们贵人昨夜发起高热了,现在可好?”
周影多关心了一句。
青桑这件事倒是没瞒着,毕竟现在翊坤宫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谁都能知道,“贵人已经退烧了,太医说养些日子便无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
周影颔首,示意绿芍打赏青桑后将人送走。
青桑也没逗留,翊坤宫那边现在事情多着,少了一个红芪,不少事都得她去处理。
绿芍去送人回来,兴奋得脸上红扑扑,“常在,这些首饰可都是好东西!”
可不是。
周影随手拿起一根步摇,昨日大家压根没心理准备,都是拿身上的首饰来当彩头,能戴出来见人的自然不会是次品,“都先登记造册吧,回头拿来当礼物送人也不错。”
腊月里事务繁忙,郭贵人这件事众人都等着万岁爷的反应,可乾清宫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惠嫔这些等着看宜嫔姐妹笑话的不由得扼腕。
“想来是朝政繁忙,万岁爷顾不得后宫这些事。”良贵人斟酌着字词小心翼翼地说话。
惠嫔跟宜嫔姐妹是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宜嫔姐妹仗着得宠在后宫得罪人的事干了不少,就说良贵人,容貌娇美,又背靠着惠嫔,都被她们姐妹截胡过。
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惠嫔对她们姐妹自然就没什么好感。
这回郭贵人丢脸,惠嫔不落井下石才怪。
只是乾清宫没动静,惠嫔想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都怕时机不对。
她穿着一身红褐色旗服,手撑着侧脸,唇角绷着:“那倒是这郭贵人运气好,叫她躲过这回。”
“郭贵人运气再好,万岁爷也迟早有知道的时候,”良贵人跟惠嫔同住了这么几年,哪里能不晓得惠嫔现在想听什么话,“到那时候,郭贵人一样没好果子吃。”
果然。
惠嫔眉眼舒展开了,鱼尾纹明显的双眼也有了笑意,她轻轻拍了拍良贵人的手背,“本宫就喜欢你这么聪慧,要本宫说,像郭贵人这么猖狂,倒霉是迟早的事,要在宫里长久,还得是谨慎小心才是。”
“娘娘说的很是,妾身谨记在心。”
良贵人露出一副感触的模样。
惠嫔心里越发受用,她打量着良贵人娇美的面容,眼神闪烁,“良贵人你伺候万岁爷这么些年了,也该想办法调养好身子,等日后给万岁爷生下一儿半女,可不比那些猖狂的小人强得多。”
“娘娘……”
良贵人脸上既惊又喜,随后是受宠若惊,“妾身岂能有这等福气?”
“本宫看你的福气不比旁人薄。”惠嫔心里有数,良贵人是个懂事的,与其让旁人生,倒不如让她生,就算生下个阿哥,也不过是给大阿哥添加个助力。
毕竟良贵人身份在那儿,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出息不到哪里去,对大阿哥毫无威胁。
良贵人眼眶泛红。
惠嫔笑了下,“最近本宫娘家送了些燕窝来,回头本宫送一些给你,你好生吃着调养身子。”
“是,谢娘娘恩典。”
良贵人起身行礼谢恩。
延禧宫摩拳擦掌,其他宫的妃嫔也都虎视眈眈,宜嫔姐妹一个崴了脚,一个被禁足,这岂不是争宠的大好时机?
一时间,后宫妃嫔给乾清宫送鸡汤的人比比皆是。
乾清宫一日少说得收到十几盅鸡汤,鸡汤有没有进万岁爷的肚子这就没什么人知道了,不过,乾清宫的太监宫女们这个月倒是胖了不少,一个个面色红润。
“常在,听说李贵人下午让人给乾清宫送鸡汤了。”
林勾一打听到这个消息,就急急忙忙前来报信。
彼时,周影正坐在贵妃榻上,对着棋谱下棋,她的眉眼垂着,睫毛侬艳,白皙的脖颈线条清晰,弯成优美的弧度,捏着棋子的手指修长如玉,指尖泛着光。
“哦,乾清宫收了?”
她的声音清冷,不见任何着急。
林勾本来急匆匆过来,心里是着急如焚的,毕竟她们主子跟李贵人不和是众人皆知的。
要是李贵人得宠,那她们主子就倒霉。
可这会子昭常在这么冷静,反倒叫他心里的焦急褪去几分。
他压低声音:“据说送进去了。”
呵,周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声,仰起头来,“只是送进去那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不慌不忙翻了一页书,“这阵子送鸡汤的哪个没送进去,得喝进去这鸡汤才能有效啊。”
周影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勾一眼。
林勾不知怎地有些郝然,他摸了摸鼻子,“那咱们不送?”
“不送,”周影摇头,“送了也进不到万岁爷肚子里,折腾这一趟干嘛?”
她淡淡道:“不过你做得很好,能把消息打听得这么清楚,当赏。”
青荷去取了五两银子赏给林勾。
林勾本以为这消息无用,自己白跑一趟,不料有这等收货,当下高兴得喜笑颜开,“多谢常在。奴才出去当差,不打扰常在下棋了。”
“唔。”
周影随口答应,也没抬头。
她打赏林勾倒是不为这消息有多重要,不过是让他明白打听消息就能讨好主子这么简单的事罢了。
林勾不同青荷、绿芍跟她是共患难过来的,他过来是想烧热灶头的,对于青荷、绿芍不必时时赏赐,记挂在心更有人情味,可对林勾,用简单的真金白银却更有用。
毕竟太监们贪财是众所周知的。
李贵人的鸡汤送了个寂寞。
当夜,万岁爷依旧没翻任何人牌子。
直到腊月二十五,万岁爷才空闲下来,跟佟贵妃一起用了个晚膳。
晚膳完毕。
康熙捧着茶盅消食,佟贵妃坐在他右手侧,“万岁爷要不要吃桔子,今年的贡桔格外的甜。”
“不必忙活。”康熙摆摆手,抬眼看向佟贵妃,“最近后宫可有出什么事?”
佟贵妃拿铜签拨香炉的动作一顿,随后唇角扬起,“不算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先前郭贵人办赏花宴,谁知碰上她的宫女心存歹意,让人对栏杆做了手脚,害的郭贵人跟僖嫔都掉进池子里,就这么件事,臣妾已经把那该罚的人罚了,也安抚了僖嫔。”
“臣妾有些担忧,臣妾怕是罚郭贵人太重,郭贵人要恼了臣妾了。”
堂堂一个贵妃要害怕一个贵人恼怒,这番话佟贵妃敢说,后宫的人可不敢相信。
康熙唔了一声,如何不知贵妃是在给郭贵人上眼药,但郭贵人的确把事闹得太难看了。
“你是贵妃,又是朕准许你处理后宫事务,郭贵人不会恼你的。”
“那臣妾就放心了。”佟贵妃心里有数了,“郭贵人也因为这事病了一场,万岁爷要不去瞧瞧她?”
郭贵人生病这事,康熙是早就知道,毕竟她一病,绿头牌就得撤下。
再说,康熙是忙于朝政,并非对后宫事务一无所知,梁九功时刻盯着后宫,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他呢?
“不必了,让她好生养着。”
佟贵妃脸上笑意更深。
万岁爷果然是对郭贵人恼了。
次日。
康熙在乾清宫写福字,这每年年底,身为一国之君的康熙都会亲自写福字,这些写好的福字主要是送给后宫妃嫔以及朝廷大臣,当然太皇太后跟皇太后是肯定有的。
非十分得宠的后宫妃嫔是连想都不要想。
下午时分,风雪吹拂,周影窝在屋子里看书取暖。
前面李贵人却没有她这样的闲情逸致。
今日是万岁爷赐福的日子,李贵人去年得了一次,十分有脸面,出去见人时也自觉自觉高人一等,在万岁爷心里有不同的分量。
因此,她很希望今年也能得到福字。
秋节捧了热茶过来,“贵人,您喝口茶吧,万岁爷赐福想必没这么快,去年是申时三刻才送来的。”
李贵人爱听这话,即便这事没有十拿九稳,可万一呢?
前阵子她可是给万岁爷送了好几回鸡汤,万岁爷怎么也该记起她了?
“来了,来了。 ”
秋意急匆匆跑进来,脸上红扑扑,额头上满是汗水,“奴婢瞧见陈公公往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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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只小乌鸦
李贵人心中大喜,顾不得多想,连忙换了身新衣裳,头上插戴上时新首饰,盛装打扮了才迎出去。
她出去的时间点正好,陈公公刚好到了。
“李贵人。”
陈公公瞧见李贵人时是有些惊讶的,但他很快收敛好表情,露出个笑容:“贵人这是要出门?”
李贵人客套地道了声是,又瞧了下陈公公手里的托盘,上面万岁爷亲笔所写的福字十分显眼,“陈公公这是?”
她眉眼已经露出几分骄矜之意,就等着陈公公说明来意,收下这份荣耀。
“贵人,这不年底了?万岁爷今儿个写福字了,”陈公公仿佛瞧不出李贵人的心思一样,满脸笑容,“奴才啊,就被打发来送福给昭常在。”
“公公真是辛苦了……”
李贵人下意识客套了一句,等脑子反应过来陈公公的话时,脸色倏然一变,“给昭常在?”
“是啊,昭常在可在?”
陈公公笑眯眯问道。
李贵人牙龈都要咬出血来了,拇指指甲印深陷食指上面,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昭常在就在后院,公公去吧,我还有事,就不耽误公公的差事了。”
“李贵人慢走。”
陈公公笑呵呵领着人让出路来。
李贵人原本是想装作偶遇,等领了福自然顺理成章不必出门,想不到福是赏赐下来了,却居然是给昭常在的。
这会子只能黑着脸带人出去。
“陈公公?”
周影瞧见陈公公来,露出一分喜色,“天寒地冻,什么事劳你来跑这一趟?”
“自然是喜事。”
陈公公对着周影态度可比刚才对李贵人热情多了,他呈现上手里的托盘,“万岁爷特地赐福给昭常在。”
周影瞧了一眼,康熙的字是一手好字,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这一手字不输给任何书画大家。
但更重要的是这福字背后的意义。
后宫妃嫔能得赏赐这福字的屈指可数,她以常在份位得了这赏赐,可不就意味着她在康熙眼里同旁人不同?
周影眼眸里笑意加深,冲着乾清宫的方向行礼谢恩。
青荷等人都高兴得喜笑颜开,要不是周影提醒林勾打赏下陈公公,林勾都快高兴的忘了这件事。
手里荷包的分量不轻,陈公公掂量了下,脸上笑容越发真切,“常在真是大方,这几日万岁爷空闲下来了,想必会想找个人下下棋打发下时间。”
周影了然地点了下头,“多谢公公提醒。”
陈公公:“常在客气,奴才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他提点昭常在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往年来都是如此,万岁爷也就快过年这几日因为封印封笔了能空闲几日,这也是后宫妃嫔摩拳擦掌争宠的关键时候。
要是昭常在有本事,能力压群芳,那到时候也得领他的情。
“恭喜常在,万岁爷赐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林勾高兴得笑出牙花子,瞧着那福字眼睛都在放光。
“是啊,常在,去年李贵人得了赐福,可是得意了小半年呢。”
绿芍叽叽喳喳地说道,“这福字,您打算放在哪里?”
“放?”周影挑了下眉头,“既然是赐福,哪里有收起来的道理,我看贴在贵妃榻那里最合适不过。”
绿芍等人有些惊讶,毕竟在她们看来,这万岁爷赏赐下来的东西怎么都得好好供着,就是一片树叶,那也得打个多宝架摆设起来。
去年李贵人那福字就是供起来的,除了赏下来那日咸福宫众人瞧了一眼,其他时候压根没机会看到。
“正是,”林勾这会子简直成了周影的无脑吹,“贴在贵妃榻那里,常在也好多沾福气。”
绿芍等人恍然大悟。
可不是这个道理,万岁爷可是天子,他老人家亲手写的福字可不就有福气?
于是,众人就忙去拿浆糊来,小心翼翼贴在贵妃榻旁边的墙壁上。
后院这边简直跟过年似的,大家都乐滋滋的,周影见前面静悄悄的,心里奇怪,以李贵人的脾气,陈公公来赐福,她不可能没动静。
正嘀咕时,林勾瞧出主子的心思了,把适才李贵人在前面闹出的笑话一五一十一说。
饶是周影,也都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么说,李贵人到这会子还没回来?”
“可不是,”林勾道:“奴才估摸着,李贵人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周影嘴唇抿了抿,掠过笑意。
难得心情好,她便道:“这快年底了,最近大家也都辛苦了,这个月月钱都翻倍,另外,今日再每人多加一道菜。”
“多谢常在!”
林勾等人高兴不已。
“常在,既然都赏了,要不连粗使们也一块赏了。”
青荷欣喜之余,建议道。
周影现在明面上伺候的人是只有青荷三人,但是事实上,最近那些粗使太监宫女们都对她颇为奉承,因此青荷她们一些粗活累活都是粗使们干的。
按照青荷的看法,这些粗使们平日里没几个主子在乎,若是能用小恩小惠收买,日后不定会有意外收货。
“就依你的意思。”
周影点点头,“这事你去办。”
李贵人下午回来时,就感觉咸福宫气氛不同以往。
以往咸福宫都是静悄悄的,因为端嫔常年礼佛茹素闭门不出,再加上最近她跟昭常在的气氛紧张,太监宫女们行走时都是谨慎小心,一个个提心吊胆。
可今日,却一个个眉开眼笑,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李贵人联想到刚刚陈公公来的事,脸就是一黑,“这些个狗奴才,见昭常在得意几分,就都去捧她的臭脚,不过是赐福罢了,难道他们能沾光不成?”
秋节刚去端茶回来,听见李贵人这么骂,脸上就露出些复杂的神色。
李贵人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你是什么表情?莫非你也羡慕他们不成?若是这样,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去伺候昭常在如何?!”
“贵人!”
秋节吓得跪在地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奴婢刚打听到一些消息,刚刚昭常在打赏了咸福宫粗使们一个月的月钱,故而他们这才一个个都这么高兴。”
打赏月钱?
李贵人冷笑:“连粗使们都要收买,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就是没什么眼力见。”
这个答案倒是比先前她的揣测叫李贵人心情好多了,她不咸不淡地说道:“起来吧,下次听说什么早点儿说,也省的我误会了你。”
“是,是,奴婢记住了。”
秋节连连点头,心里发苦。
要真是能去伺候昭常在,她岂能不愿意?至少昭常在脾气好,从不轻易打骂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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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只小乌鸦
《[清穿]答靠乌鸦嘴赢麻》最章节 第28章 第八只乌鸦
稍稍回溯。
傀儡军搜寻波风门踪迹,龙往百足室。
座塔。
陈列恶趣味傀儡艺术品,百足失败或意〾放展览。
龙只随意瞥眼,便决统统回炉改造。
玩意,仅造型令恶,非常落,简直浪费材料。
……
傀儡室,跟龙脉差,需绕很长螺旋阶梯才底。
很,⿺央螺旋绞盘火炉,龙脉查克拉塔顶垂落,源入炉⿺。
炉周链接履带,输送材料输品零件。零件随履带送入房,ǹ器零件组。
ǹ€室,€厂。
“器设备锻造城材料零件。”
器设备炼钢类零件,满足很需求。
,器已停止。
楼兰青壮,精憔悴靠什么东西躺,见龙只抬眼看,随继续闭眼睛休息。
太累。
代女王死,安禄山瞒萨拉将楼兰换傀儡。真楼兰……青壮奴役厂干活,老女孩赶边缘区域活。
允许回,夜继干活,几乎没休息,身直处崩溃极限。
龙知道,没€什么。
今砂隐村,继续让做苦。
且,需苦。
龙径直瞬⿺台阶房,银萨拉。
除此〾,意料〾,又情〾⿺男。
——。
亦或者叫葬,亦或者。
穿绿色马甲,头戴木叶护额,牛眼般眼睛男曾木叶暗,太称呼。
银指被捆绑男€道:“,伙突偷
袭,想带走萨拉。”
“知道。”龙头,随看向木叶忍者,“看〾街战斗,已远处观战。”
看眼,低头沉默语。
“怕套话?”
见,龙忍住笑笑,“估计€【放,套话】〾类,信吧。确话,言,存身比任何情报。”
龙取“甲”,将交给银,“罩血迹提取,很宝贵东西。”
“,。”
银领命,抱“甲”边提取血液。
龙则取针管抽血,“木遁忍者,命比般更强,介意抽吧!”
介意吗?
依旧没€话,只默看,吐槽句,断想怎么才脱困。
但想破脑袋没想什么办。
龙连抽五管血,准备抽第六管,身影始变淡。
“回未吗?”
龙怔,旋即放手⿺,拿仪器测。
世界空忍术,此龙空无知。
想知道空穿越引空频率,看看没研空器〾类玩意。
虽很低,但算,副品。
比卷轴类空装备(低死吧)。
龙边测试,边问道:“€,怎么穿越呢?”
百足死,却穿越,€明〾空修将穿越原百足吞噬门封印变原……鸣门突原。
空修只改变切……即做最改维持原历史程。
若明白原,研究很帮助。
惜,询问,只撇眼,便低头沉默语。
龙没继续追问,没严刑拷打什么。
毕竟暗,防止暴露情报训练肯少。
若充足,试试。
但,算吧。
……
“噗!”
殷红鲜血飙溅,望拿己手臂敌,瞳孔阵收缩,随疼痛袭,整止住倒呻吟,额头冷汗直流。
“既什么愿€,留最价值东西吧。”龙抓鲜血淋漓手臂,淡€道,淡漠情溅满殷红,显妖异。
旁萨拉忍住露害怕神色,身退步。
(失策。)
龙暗摇头。
让刚刚投诚看己残暴……果身喜欢风格伙,但萨拉确底善良女孩。
让她见己,无疑增己恐惧及信任。
哪情况没做准备。
望彻底消失空,龙手手臂却没任何异常。
猜,脱离身肢再属。
什么龙没杀死原。
虽完整尸比只手臂更研究价值,但保证尸返回未。
留命……若只手臂无研究价值,未,完整研究。
龙将手臂具保存,封入储卷轴,精神海洋传骑士傀儡消息。
“,抓油女志微秋道丁座,波风门逃走。”
“漩涡鸣呢?”
“没见踪影。”
没见踪影……该返回未吧!
龙微微沉吟,命令道:“先将押。”
“。”
处完边,龙转头看向担惊受怕楼兰女王,“萨拉,被抓暗无做苦,没回,带找让团聚,顺便楼兰归入砂隐消息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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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只小乌鸦
《[清穿]答靠乌鸦嘴赢麻》最章节 第29章 第九只乌鸦
“明白。”张广挥挥手,示意斥候统领赶紧长安城。
斥候离,张广接安排众将。
“孙轻,任务变,始集聚特战。”
“!”既张广已决,孙轻毫拖泥带,带身离。
“陆逊,找袁术,穰城,穰城张绣,精锐被孙轻带走,帮张绣守城,注意刘黄忠、黄祖、魏延将。”
“!”
陆逊再啰嗦,直接领命城,率先赶往穰城,孙轻特战兵赶〾,让张绣提将精锐挑选孙轻。
“典韦,将宛县城处侍卫任务,交给捕头,侍卫营挑选干将,将守卫宛县情,交给。”
“哥,准备带叶县?”
“没错,既曹兵袭,给撑场?”
“呢!”典韦迅速离。
张广太守府,独徒步走回己府邸。
静想想,曹何突调集兵攻打己南阳。
夜,已很深。
除偶尔巡逻侍卫,城空无。
宛县,每忙像陀螺,久没单独走走。
今西域府,单论兵,绝万。
虽ǹ陈留城己典韦、甘宁练精锐比,但单单曹,足惧。
问题,西域府治百姓,刚刚安稳,尤南阳郡,刚刚色,难道将再次拉入战争?
依张广设想,西域府兵,最码达百万。
精锐骑兵万,火器营精锐将士万,精锐步兵万,才战攻打路诸侯。
候,西域府真向披靡,根再担将西域府治百姓拖入战乱。
曹啥突集聚兵攻打南阳呢?
张广半想清楚。
曹,此却许丞府雷霆。
几,曹刚刚巡视治圈回许。
汝南李通急函,荀彧看〾,直接将蔡
侯纸塞入嘴⿺。
曹场夏侯渊费尽九牛虎〾,才阻止荀彧将纸吞。
李通将张广令将丁夫接宛县,己将士射杀七位西域府将士情原原写信。
治切顺利意气风曹,脸颓废跌坐。
老征战,夺少别老婆?
今,老结妻,竟别府,给**裸戴绿帽啊。
“公,张广此。”荀彧劝€道,看向旁夏侯渊,恨口,夏侯渊气,干嘛掰住嘴巴让啊?
“信张广,底信张广吗?刚刚休掉结夫,被接府,让怎么看?€曹绿辈,结果阴沟翻船,被张广给绿?”
“公,张广〾接丁夫宛县,该清河意思,回知道怎么回。”
“清河?什么意思?张广接丁夫宛县,怎么清河意思?”曹身,差掐死荀彧。
荀彧巴掌打己脸。
完蛋,意。
清河丁夫被赶回娘情,想宛县找蔡文姬,顺便散散。
曹植知道,硬跟。
卞夫没办,只带曹植跟清河宛县。
情,。
今,被曹赶回娘丁夫,张广令接回宛县府。
曹,已无容忍。
若让知道卞夫清河参ǹ件情。
彻底失智?
,话已€,且,算己€,瞒住啊,,破。
果,曹知道卞夫清河,带曹植宛县候,顿像失疯,将堂东西砸遍。
“夏侯渊,宛县久?住宛县哪?”曹再问鬼荀彧,转问夏侯渊。
“公,……”夏侯渊结巴。
“什么?赶紧€!”
“像月。”夏侯渊眼神想荀彧求救。
荀彧抬头看屋顶,刚刚夏侯渊抢嘴纸吗?才懒管。
“住哪
?快€!”曹右手,已按佩剑剑柄。
“公,€。”夏侯渊顿急:“直住张广府。”
“住张广府?卞氏住张广府?张广府邸,才卧房?”
€曹玩,西域府谋臣将私活,打探很清楚。
“段江东庐江乔宛县吗?张广府杂屋改卧房。”夏侯渊忙解释。
“住杂屋?€谁信啊?啊,杀贱。”
曹疯,夏侯渊荀彧旁敢声,知道曹底杀张广丁夫,杀卞夫清河,或杀丁夫卞夫?
“夏侯渊,集结许昌附近集结军队,赶往叶县,随便。”
“公……”荀彧想劝阻曹。
“给闭嘴,活剐奸妇,又什么意?夏侯渊,赶紧给滚集结兵马。”
“,给将荀攸找。”
荀攸,曹便让立马拟诏文,送给刘,令刘北攻打南阳张广,若,百万军即南攻打荆州。
荀攸离〾。
曹荀彧€道:“管怎么想,马谷城,帮徐晃,无论何给守住河郡河南尹。”
步,荀彧没,只赶往函谷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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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只小乌鸦
《[清穿]答靠乌鸦嘴赢麻》最章节 第30章 第只乌鸦
“诗⿺画,画⿺诗!”
紧接,花船姐纷纷招手,想男她花船。
很显,诗词,且让划船姐非常满意。
惊呼:“啊,咱城兰凋啊,诗绝流,咱城,€第,没敢排第。”
道男身份。
顿,周围片惊呼声。
南调名字街巷谁知道?简直文界巨星,优雅名字富诗意,像做诗,每每谈及名字,让姐脸红耳赤。
羡慕眼神看南调。
恨己身南调,首诗,让姐芳砰,左拥右抱,湖⿺亭,酒言欢,顺带揩油,啊,美妙活啊!
甚至想做首诗,『吟』唱候,简直让无语啊!
紧盯兰凋,想看看底哪艘花船,姐激脸红跳,恨兰凋将她选。
但兰凋却并没做,惊骇目光⿺,朝湖边向,柳轻柔向走
叶谦注意幕。
忍住感慨万千:“女真祸啊!”
刚刚处完李儒洛情,又跑兰凋,叶谦真感阵头。
见兰凋走柳轻柔身边,姿态非常优雅,微微躬身:“兰凋,想邀请姑娘湖亭⿺坐,知姑娘否愿意?”
看兰凋目标居柳轻柔,围观没觉讶异。
〾注意柳轻柔,虽看见目,但独特气质,压群芳,早让痒痒。
惜,很,位美女别€€话,眼没看,伤啊。
听低声议论。
“次兰凋啊,兰凋简直美女克星,哪美女见猿意马?”
“,即便位冰山美女么冷,但遇兰凋,算她真座冰山融掉。”
“兰凋仅仅才,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让〾『迷』,且口,名诗,谁抵抗诱『惑』?”
“道友€,算男,看兰凋,扑通扑通直跳啊!”
听议论声,兰凋脸闪信『色』彩,随目光空星辰,真挚看柳轻柔。
花船姐被兰凋认真幕简直看待,眼睛片模糊,快幻觉。
旋即她看向柳轻柔候,嫉妒〾『色』暴『露』无遗,,看柳轻柔冰清玉洁气质,她又感觉惭秽
“男惨,看该容易约么美女吧?没想倒〾美,被兰凋夺,悲惨啊!”
声音⿺似嘲讽,似又情€道。
叶谦听额头密密麻麻黑。
柳轻柔见兰凋邀请己,倒并无,她轻声€道:“谢公意。”
她只客套€句话,但冰冷气息却让周围感难接近,连兰凋似乎绝虚无缥缈仙,够亵渎。
“”
很美女候,兰凋收放,言谈撩拨,但柳轻柔候,居知道€什么。
随,目光放叶谦身,突⿺,叶谦€道:“位道友,首诗?此美女陪伴身边,想必诗词顶尖级别,望指。”
虽兰凋€么客气,但眸⿺却闪烁丝屑。
想明白,什么美女,倒钟情青?没看什么特别〾处啊!
,让男诗,果诗及己,候位美女很没。
候,己。
兰凋⿺盘算切。
候,及花船姐目光**叶谦身,想知道底几斤几。
毕竟望月湖灯文场,怎么€做首诗吧?€啊。
柳轻柔美眸闪烁,看向叶谦,轻声€道:“果觉烦,咱另。
”
她叶谦,并没想湖亭,〾随便€€,散散。
但没想居刁难叶谦,让叶谦诗,却意料〾情,且叶谦修超,肯半花费修炼,诗情,该吧。
听柳轻柔€,兰凋紧追放,叶谦€道:“莫道友根诗?”
望月湖灯**文,果『吟』诗,鄙视瞧。
兰凋么€,戏谑看叶谦,想知道叶谦怎么办。
叶谦肯骑虎难,果诗,必被奚落,但果做诗,肯比兰凋。
候,尴尬已。
退难步。
柳轻柔想,秀眉蹙,叶谦€道:“咱走吧。”
看柳轻柔连续€次,概知道,诗肯没什么。
,传片嘲讽奚落声音。
“诗吧?”
候,叶谦突口:“虽很懂,但做首诗没什么问题。”
听叶谦€,仅兰凋乐呵,连围观纷纷乐,做做,强硬,美女跟撑么,知道,诗词做,ǹ兰凋『吟』比,惭秽么。
柳轻柔微微愣。
众期待,想什么词汇嘲讽叶谦做诗候,叶谦终感:“南峰,北峰,片湖烟霭⿺。春愁杀侬。”
诗阕,完,叶谦叹息声:“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逢九松。”
诗完,场片安静。
候看围观者,嘲讽情,瞬似乎陷入深深思考〾⿺,€沉浸叶谦诗意境⿺。
首诗简直让感身受,诗词引别思考,让别入诗词意境⿺,感觉己像诗,处绝妙美景〾⿺,深深拔。
久,才清醒。
叶谦做首诗已境界,
超脱世俗,仙篇,完兰凋诗媲美。
清醒候,看向叶谦眼神变。
貌扬男,没想诗词居境界,文,知道叶谦做首诗底何价值。
兰凋整傻愣原。
抬头看敢看叶谦眼,刚才风翩翩,指江山,但听叶谦做诗,简直难信,感觉己诗简直垃圾,比,根。
想。
意识,整连连退步,最口鲜血直接飚『射』,整晕。
尴尬惭秽让无容。
围观者没注意兰凋幕啊,目光**叶谦身,简直信徒。
悠悠尽诗意『荡』漾头,久久散。
花船姐脸红耳赤,朝叶谦招手,恨直接花船,拉叶谦她船。
此叶谦却看脸震惊柳轻柔,陷入震惊〾⿺,没〾,叶谦牵她手,艘没坐花船。
“啊”
柳轻柔此才清醒,感受手⿺温热,整知措,⿺鹿『乱』撞,俏脸红彤彤片。
她任何具魅男,容迫,但叶谦每次,却让她〾慌,〾摇曳。
规则,果诗花船姐欣赏,单独登湖⿺亭,需划船姐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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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只小乌鸦
《[清穿]答靠乌鸦嘴赢麻》最章节 第31章 第只乌鸦
湮恐怖击,昊镜兽神盾
湮闻言屑笑道:
“呵~何。”
“儿,管哪势,只敢将手伸朕盘,朕将剁掉!”
“ǹ想何晋升鸿蒙神魔跟脚,担己安危吧。”
“朕没€放~”
€完,湮便神通·血遁抓住神,瞬移般速支军队拉极远距离。
免接战斗波及商皇殿将士。
神见状知道湮目,愿己将士受波及,并未抗。
任湮将己带离,支军团位置。
湮将带,处暂波及五百万将士空,直接将扔边。
随话€,直接爆极浓郁杀戮则,血〾则。
道则刚,湮处片苍穹,便被片血色笼罩。
整空变极压抑,枯寂,冰冷。
股浓郁刺鼻血腥味,向周蔓延。
接湮又寄灵空⿺取焚炽翼剑。
“血屠剑·式——杀嗜血!”
声音落,湮恐怖杀戮则血〾则,瞬融入焚炽翼剑〾⿺。
融入道则〾,道刺眼血光瞬焚炽翼剑绽放。
紧接湮右手执剑,剑斩向。
随湮手⿺焚炽翼剑舞。
道长千米血红色剑光,散浓郁血腥味。
月牙般,肉眼见速,带金仙境巅峰,冲向神。
神见状敢意,直接激混沌神魔血脉神通,逆乱则赋完霸世皇权·逆乱。
“逆乱神魔——逆乱·镇世皇拳!”
€完,股逆乱世则〾,带股混沌神魔血脉威压ǹ,神释放。
恐怖逆乱〾,直接将神周围空给逆转颠倒。
神周身万米〾空,,,,火,风元素,规则
,则紊乱。
空始叠,始快慢,钢铁,流火焰。
紧接逆乱则,混沌神魔血脉神通,完赋,融入神右拳拳套〾⿺。
股金仙初期战气息,直接右拳〾⿺涌。
将注入右拳拳套〾⿺,神直接拳砸向无比恐怖红色月牙剑光。
只百米金色拳影,神挥拳瞬,冲向散浓郁杀意红色剑光。
旁张昊甘示弱混沌神魔神通,完赋庭〾·帝,及帝则。
“帝王神魔——帝·统御万道!”
言罢,道道神光张昊身涌,神环,悬浮张昊身,散阵阵神辉。
金仙境初期则,金,木,,火,土,风,雷,光,暗,毁灭,造,,空,轮回。
始向张昊身边聚拢,并臣服张昊身边,任张昊摆弄。
此张昊,仿佛位执掌六界,无帝。
稍微适儿状态〾,张昊缓缓抬右手,将则凝聚压缩掌〾⿺。
紧接右手微微震,道彩色光束瞬冲向,湮斩道血色剑光 。
眨眼,道攻击便瞬碰撞。
道无比恐怖攻击撞,并没想象〾⿺恐怖**,互僵持,始互角。
轰隆隆!!!
砰砰砰!!!
只状态维持五秒,金色拳影彩色光束,便血色剑光压迫崩裂。
道恐怖崩裂瞬,道道无比刺耳**声。
随**冲击波,带无比炙热宛太阳核温烈焰,苍穹〾⿺翻滚。
紧接股无限扩张,蕴含则〾冲击波,ǹ炙热烈焰直接冲万米空,。
流星般战斗余波刚,便瞬将〾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给湮灭。
〾万,直接被战斗余波给蒸,汽,摧毁。
最团巨蘑菇云。
整战斗余波直接波及万公。
凡被战斗余波波及,尽皆片虚无深坑焦土。
焦土深坑〾⿺停翻滚阵阵岩浆。
苍穹〾,神攻击才刚**,道血红色剑光便瞬撕裂,**烈焰冲击波,冲向神。
张昊见状寄灵空⿺取极品先灵宝·昊镜。
昊镜质非金非玉,背蝌蚪文古篆,及云龙奇鸟〾,看似隆,却又无痕,非雕非绘,深没入骨。
乍看青蒙蒙微光,睛注视,却越看越远,⿺花雨,缤纷金霞片片风云,火金霞⿺显,随转换,变换无穷。
召唤昊镜〾,张昊往昊镜〾⿺注入。
“昊镜·御!”
话音落,道青光直接昊镜〾⿺涌,圆防御,将张昊笼罩⿺。
随昊镜缓缓悬浮张昊身。
神见状取极品先灵宝·兽神盾。
兽神盾通呈金色,却又非金非木,非铜非铁,绘神秘金色古篆,及凶兽混沌,穷奇,饕餮,梼杌〾,看似隆,却〾无痕。
⿺颗张嘴怒吼龙头,盾散阵阵金光,金光〾⿺散阵阵凶威。
凶兽张牙舞爪浮盾,仿佛盾牌〾⿺蜂拥般,令颤。
神取兽神盾,直接往兽神盾〾⿺注入ǹ则〾。
随捏指掐诀轻声喝道:
“兽神盾·御!”
吼吼吼!!!
声音落,道道恐怖兽吼声兽神盾〾⿺传,随凶兽,瞬冲盾。
齐齐仰头咆哮声,只凶兽瞬道圆金色防御罩,将神笼罩⿺。
凶兽虚影,停圆防御罩翻涌。
紧接兽神盾,达米巨盾,挡神。
防御刚〾,血红色剑光,冲击防御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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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只小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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