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宫女一心要逃,奈何君王不许》 第1章 竞位 红烛摇曳,影影绰绰。 新娘端坐在挂满红绸的楠木拔步床里。 她凤冠霞帔,嫁衣似火,指绕手间丝绢,忐忑相待。 吱呀一声,喜房门动。 颀长身影伴着衣稠窸窣摩擦声慢慢走来,坐于新娘的身边,他手拿一柄翠玉如意,轻轻地挑开了她眼前的红盖头。 她的脸瞬间飞红,却不敢直直抬起头,低垂的眼眉只慢慢向上看去,越过红色的前襟绶带,修身大红吉服,滚动的喉结。。。 然后却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啊!!! 陈洛初猛地紧捂住嘴,从床铺上惊坐起来,停顿须臾才发现自己做了噩梦。 她拥着被子,头上微微见汗,胸口不断起伏。 她看了看周围的样子,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了房间角落的杨木镜台上,在铜色镜面上撒下了一团淡淡的光影。 陈洛初此时一点也不敢看那面镜子里的景象。 缓了一会,她才看了一下房间里的其他人,只听见起起落落均匀的呼吸声。 还好,没有吵醒她们,看来那一嗓子是在梦里喊的。 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四更天了,陈洛初丝毫没了困意,也怕睡过了,索性开始穿起了衣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奇怪又恐怖的梦,是因为近期境况会有所改变的预兆吗? 应该是的,她是尚宫局的宫女,因进宫后学得的一手绝佳的刺绣手艺,被选在了尚衣局里。 她刺绣技艺高超,又善于打点周围关系,所以即将荣退的尚宫推荐了她和冯莹玉竞选尚衣局尚宫这个职位。 她利索地穿完衣服,然后悄悄拿出角落里的包袱,包袱里的财物很可观,从银子到首饰各式各样,那是她入宫六年来所有的赏赐和月例银子,是她的家当,也是她战战兢兢、血泪成长的见证。 今天她要拿出一半来去打点关系,送礼这方面一点也不能犹豫小气。 成者王侯,败者寇,即使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职位,因其相较其她宫女来说有更多的权利利益,也会让人争的头破血流。 因为她平时的周到伺候,老尚宫似乎更属意于她,但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 一个上午她在自己的案台前很少抬头,手指纷飞不停,一直在赶制手头的这部分刺绣。 老皇帝病逝,新帝即将登基,还有皇后和各宫嫔妃分封,所以尚衣局这段时间任务很繁重。 所有人常常要从早上天不亮一直做到深夜时分,回房间的时候整个人基本都是头晕眼花的状态。 等到把最后一根金线打上暗结,栩栩如生的金凤灵动跃然于丝绸上,陈洛初轻轻地转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粉白脖颈,发出轻轻的咔吧声,然后低头轻轻地抚了一下那刚结束的作品,这是她在宫里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成就感油然而生。 正是这种心无二用,肯下工夫,精益求精的态度,才让她在老尚宫的眼里与众不同,把皇后凤服中最考验人的部分交给了她。 陈洛初把绣好的大红凤服前襟整齐叠好放进了篮子里,篮子因为装了那些挑出来的财物比平时要沉一些,她手上悄然加了些力道,面色如常,起身往外走去。 一旁原本低头捻线的冯莹玉慢慢抬起了头,眸眼沉沉,目送陈洛初出了门。 沿着廊檐向前穿过两道小门,陈洛初来到了老尚宫的工作房里,她正在加紧赶制她手头的工作,皇帝登基的冕服,这应该是她荣退以后都能拿来当做谈资的东西了,所以认真程度无以附加。 以至于陈洛初把东西放到桌上了她才回过神来。 “刘尚宫荣退真是咱们尚衣局的损失啊。这飞龙绣的真是层次纷繁,摸上去又平整舒服,颜色搭配也是明暗有度,估计绣上眼睛就能飞了吧。”陈洛初从一边倒了茶水,轻声笑道。 刘尚宫接过茶水,满眼笑意,显然几句话就说到她的心里了,“就你会说话是吧。等我走了,看你再打趣谁。” “我可不敢打趣您。要不,你把我一起带走得了,我且舍不得你呢。”陈洛初一脸认真。 当初她刚进宫的时候,分到了尚衣局,从打杂做起,后来伺候着这里脾气最不匀实的刘尚宫,她愣是诚心伺候,得到了这位尚宫的喜欢。 而且陈洛初还拜她为师,把手艺学了个十成十,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刘尚宫放下茶水,转了转脖子,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头,亲昵道:“我倒是想带你走,且等着吧,到了年岁自会出宫,到时候我在宫外给你摆席相候!” 陈洛初莞尔一笑,把篮子往前一推,“我的那部分完成了,尚宫大人请检验指正。” 刘尚宫从篮子里拿走了那片绣好的前襟,细细摩看,嘴里啧啧称赞道:“针脚细密均匀,你这是两种绣法结合起来用的吗,唉,幸亏我要走了,要不然,以后就压不住你喽。” “全靠尚宫大人精心教导。” 刘尚宫微笑颌首。 陈洛初既交了差,便不多言告退了,篮子没再拿出来,相信刘尚宫拿起篮子的时候就能感觉出不一样了。 皇帝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少年天子,鲜衣怒马,气度斐然,沉闷的皇宫里仿佛刮进了一阵新鲜的旋风。 吹开了少女初开情窦的心。 新帝即位,宫里照例要开恩典,选些宫女返还家中,以示皇家爱民之心,同时也节省宫中费度支出,一举两得。 据说有位年轻宫女只因为被年轻的皇帝看了一眼并说了几句话,便死活要放弃好不容易求来的出宫的机会,只求有一天被皇帝真正宠幸飞上枝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洛初从鼻子里轻轻地哼笑一声。 这位宫人能被选中,证明她呆在宫中已满五年,不知道她这些年的岁月里是不是只长了年龄,没有长脑子 。 皇帝的话也能信?! 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莫过于皇帝了。 莫不是她的脑袋被皇宫的九个大门依次挤过,才能生出这样愚蠢的想法。 白白失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出宫机会。 第2章 变数 已是初秋时节,宫里刮了一夜的风,宫人早早便起来清理着路上的落叶,陈洛初给新晋贵人宫里送完新制宫衣,走在狭长的宫道上,落叶已不见踪迹,秋风无可扫动,只能来来回回撩拨着宫人们青黛色的宫衣裙裾,以显示它的存在感。 远远看见一抹明黄色的伞盖,像是提前排练好一样,明黄所到之处,路上的宫人们一拨一拨地接连跪下。 陈洛初了然,提前放下宫衣托盘,一丝不苟地低头跪了下去。 圣驾无声,稳稳前行,年轻的皇帝端坐其上,他修长白皙的骨指轻轻地敲击着明黄色的扶手,眼睛看向虚无之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陈洛初低头着默默等圣驾走过。 一上一下间,已经把阶层划分的清清楚楚,鸿沟,是不可逾越的。 曾经她也是那个贵族阶层的官家小姐,父亲一朝站错了队伍,整个家便是七零八落的阶下之囚了。 这其中的权谋与无情,她幼年时也大略见识过。 此时的她已经忘记被人伺候的感觉了,她已经站到了鸿沟的另一边了,这些年她学会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等她再回到尚衣局的时候,平时相交甚深的绣夏把她悄悄拉到一边,以手遮掩耳语担忧道:“怎么办,听说你的名字出现在了出宫宫女的名单上。你知道吗?” 陈洛初微微皱起细长的弯眉,她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还挺见成效,“你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了,有人都看到名单了,这几天就要呈给皇上批示了。你这都快要当上尚宫了,你甘心吗?”绣夏的口气里是满满的委屈与不值,仿佛错失尚宫一职的是她一样。 “洛初姐,你说这不是故意的吗,你现在是尚宫的候选人,这个时候让你出宫,受益的就只有她了呗。”绣夏往冯莹玉的方向抬了抬眼。 正在描锦服样子的冯莹玉仿佛听到有人议论她一样,往陈洛初她们这个方向看过来,眸下一片阴影。 陈洛初轻轻地拍了拍绣夏的胳膊,落寞轻叹道“咱们在这个宫里无权无势无人脉,走一步看一步吧。命里没有的事,看来是不能强求的。” 只剩绣夏一脸不忿。 冯莹玉则远远地哼笑一声,她知道自己除掉了最大的隐患,虽然代价有点大,花了她不少体己,一想到那些银钱,她忽然觉得有点肉疼。 不过也值了,成了尚宫后,那月例和赏赐是现在的好几倍。 看吧,过不了几天,大家见了她都得尊敬地喊一声尚宫大人,想到此处她的嘴角慢慢又牵了起来。 听到消息后,整整两天,陈洛初的心绪都不高,情志厌厌,刘尚宫不得已把她的名字从候选人上撤了下来,换上了其它人。 冯莹玉也曾装模作样关心开导,陈洛初悉心听取,全然接受。 忙碌一天,回到房间,放下床上隔着的围帘,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才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能有自己表情的地方。 她轻轻地收拾着那装着希望的包袱,虽然现在只有一半了,此时的她唇角微弯,她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是的,她根本不希望做什么尚宫,只不过,借着这难得的新皇登基的机会,博一博可以提前出宫的机会。 宫女二十四岁可以出宫,而她今年才十六岁,如果苦熬,还得八年,这八年足矣熬完她所有的热情心绪。 这次放出宫的人里,要求有五年以上的宫内伺候的资历,这点她是符合的,但同时她是罪臣之女,这点不符合,她很苦恼。 出身是她决定不了的事,而家族获罪更是她无法的选择。 所以,她自己不能出面打点关系,只能找别人侧面帮忙。 她想到了冯莹玉,刘尚宫这么巧即将要出宫了,所以她特地在莹玉面前表现的尚宫之位势在必得,而且还要当着她的面去送礼。 陈洛初知道冯莹玉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把自己送出去,为了把自己的名字放到那张单子上,花的银子肯定不在自己送出去的财物之下,真是难为她了,谁让自己是她的劲敌呢。 高端的捕手都要以猎物的身份出现,羸弱的样子才能迷惑到人的神志心绪,让人行差踏错。 陈洛初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新婚的噩梦,不自觉嗤笑一下,那应该也是她想要拥有新生活的迫切心情吧。 至于凤冠霞帔的姻缘,她是想都不再敢想了。 在她幼年的时候,父亲曾经把她许给了当时侯府的小公子沈淮一。 现如今她们已经身在鸿沟两端,永不会再见。 进宫后,陈洛初选择了用心学习刺绣,也是为了出宫后能有个一技之长,用这包袱里积攒的财物开个小店,养活自己,此生足矣。 靠树树倒,靠山山移,她还是选择靠自己。 此生若是有缘,就与之携手前行,若是无缘,自己一人也可以,不光是可以,还要把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晨曦微露,天光微微放亮,陈洛初已经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了,长发挽成流云髻,斜插一朵粉色丝娟宫花,装扮一如既往地寡淡。 今天是来宣旨的大日子,她把自己私人东西早早地就收拾好放到了床边。 总领太监魏公公来的时候,尚衣局在刘尚宫的带领下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 在他特有的抑扬顿挫宣读中,被点到的宫女或是笑容满面,或是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魏公公说钦此,这圣旨算是读完了,但是陈洛初从头到尾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疑惑地抬起头。 同时冯莹玉也是一脸茫然,不过瞬间又转成了笑容,这并不是坏事情,自己成为尚宫的事不会有变数的,陈洛初不出宫反而更好,她手艺好,可以让她做更多的活,谁让能者多劳呢。 魏公公把圣旨交到了刘尚宫的手上,便走了。 陈洛初浑浑噩噩地和别人一起再拜起身,院子里的风好像更凉了些,只一小阵就刮透了她,她的身体从内到外地冷,感觉有种穿透心胸的虚无感。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虽然心里波澜起伏,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把控的十分到位。 第3章 贼船 魏公公走后,刘尚宫拿出皇后娘娘的旨意,宣布了新任尚宫冯莹玉的任命。 冯莹玉一脸得意地看向人群中的陈洛初,似是在炫耀她的胜出。 此时是她本人的高光时刻,人群中的其他宫女们纷纷向她投来恭喜祝贺的目光,她太喜欢这个感觉了。 刘尚宫把旨意轻轻一合,走到陈洛初身边,淡然道:“你去太后宫里伺候吧,这是我能给你谋到的最好前程了。” 听到这句话,绣夏担心地看了陈洛初一眼,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总算不是最差的结果。 陈洛初慢慢抬起了头,她早已经从极度失落中快速地回过神来,挂上平时得体的微笑:“谢刘尚宫。” 她自己知道,能得到这太后宫里伺候的机会,更应该感谢的是她那送的体己钱。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可惜了这次难遇的好机会。 八年,那就再等八年吧。 陈洛初东西不多,简单一收拾便来到昔日的皇后宫中,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住所永寿宫。 掌事姑姑秋月严肃着一张脸给陈洛初安顿好了住处,发放了楠木制的对牌,交代了她宫里的注意事项。 陈洛初仔细听着,一一细心记下。 当今皇帝并不是太后亲生的孩子,甚至对皇帝也没有抚养之恩,但是礼教之数大于天,太后现在就是宫内最尊贵的女人。 好像太后的标配就是佛堂。 自从她从凤仪殿搬到这里,便命人开辟了一间幽静的佛堂,开始吃斋念佛,仿佛在告诉世人,她从此不再过问世事一般。 陈洛初刚来就在外间伺候,清理外间的摆设卫生,喂养院子里的红鱼和画眉鸟。 每天依旧忙忙碌碌,依旧是起的早睡的晚。 娘娘们的快乐闲适是建立在宫人们的劳碌痛苦之上的,这里的宫人们早就麻木了这一切。 陈洛初很喜欢喂太后养的这只画眉,鸟儿是自小就养的,所以笼子反而就像摆设一样,因为定期要打开让它在外面飞一会。 相对来说,它很自由。 这种自由在宫里是奢侈的。 它的食盒很精致,应该是司珍局专门打造的,一边的凹槽里放水,一边放小米之类的粮食。 她用银质的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往凹槽里放粮食。 画眉啄吃了一阵后,她打开笼子的小门,看着它盘盘旋旋越飞越高,仿佛飞出了皇宫这个巨大的笼子。 看着它的高飞盘旋,陈洛初眼光潋滟,不禁心生艳羡。 由于太过聚精会神,皇帝萧景泰走到近前了她才发觉。 陈洛初回过神来,赶忙屈膝跪下告罪。 萧景泰似乎心情很好,匆匆而过,没有怪罪她,眼尾不经意扫过她低头时露出的白皙脖颈,抬手随意一挥,陈洛初便无罪过关了。 这一幕要是被秋月姑姑看见,估计又是一顿好罚。 太后喜静,便停了妃子们的请安,只有萧景泰会隔一段时间来请安,和太后说说话,不是亲母子,却更胜亲母子,一时传为宫中美谈,皇帝成为孝道垂范。 萧景泰身形修颀,阳刚气魄与丰神俊逸完美在他的脸上融合,薄唇清冷点缀,怪不得会迷倒那位与之搭过话就不想出宫的傻子。 清理完画眉的鸟笼,陈洛初感觉萧景泰应该要出来了,便拿起软布去偏殿里擦拭瓷器了。 太后这边的月例和赏赐都比之前要多一些,眼看自己的包袱渐渐又丰盈了起来,陈洛初的心里又有了安全感。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深知太后宫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秋月和太后身边的王嬷嬷每天进进出出,她能做的只有少听少看少说话。 不想听到,不想看到,更不想知道。 她平日里不进房内伺候,在这里基本就是个普通的局外人,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信息,想到这里,心往肚子里能稍稍放一放。 这天即将要睡的时候,掌事姑姑秋月却找人把她叫了去,到了角房一看,不止她一人,还有屋里伺候的秋葵,绿夏和忍冬。 秋月这次不再板着面孔,而是一副循循善诱状,头上戴的钗环上的紫色流苏随着她的说话的幅度一下一下地扫来扫去,“你们既是永寿宫的人,就要替太后娘娘分担忧愁。” 陈洛初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她抬头看向言之灼灼的秋月,在她看来太后没什么忧愁,她是此时宫里最享福的女人,不光没有忧愁,还过的滋润无比。 每天从醒到睡一堆人地伺候,凉不得热不得,要什么来什么,皇帝还时不时地来做小伏低请安。 如果说,她有什么忧愁的话,那只能是她不再做主整个后宫,因为后宫之权已经在皇后的手上。 那就需要换个听话的皇帝。 那么。。。。造反? 脑子里一冒出这个词,陈洛初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她现在不想呆在这个屋子里,她不想听到任何事情,也不想去参与。 毕竟命只有一条而已,她不想拿去浪费。 陈洛初不能理解太后餍食不满的心,朝廷以孝治天下,就算皇帝心里想的不周到,但面子上还得过的去,这个年纪安稳度过晚年不好吗。 陈洛初仿佛看到了空气中她横飞的唾沫。 “如果事成,你们每个人可以领一笔银子出宫。太后娘娘一言九鼎。”秋月继续信誓旦旦。 “出宫。”这两个字不经意点中了陈洛初身上的死穴,陈洛初的身形一下子顿住了。 这两个字应该说足以拿捏住她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 诱之以利,接下来该威之以协了。 秋月分别问候了秋葵宫外的娘,还有忍冬无人照料的爹,也没落下陈洛初那远在边关带罪苦守的弟弟。 陈洛初的指甲狠狠地掐入了手心的肉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把自己挑在这堆人里了,弟弟带罪边关的事她在宫里和任何人都没有讲过,生怕会被当成把柄,到头来还是被调查的清清楚楚。 看来今天聚集的这些人都是她们事先挑好的。 或者说整个太后宫的人,都是一条船的人,而她们几个才是要委以信任的前锋炮灰。 第4章 谋反 几个人一开始还犹犹豫豫地作害怕退缩状,听到自己的至亲受制于人,都无奈认命一般接受了。 陈洛初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表情了,心里无比恶心,她欲哭无泪,今天这样的局面竟是她拿一半的体己钱买来的。 何苦来哉。 在秋月的描述里,她们的任务很简单,就像日常端个茶上个水一样容易。 她却不直说,其实这就是谋反! 陈洛初只觉得耳朵里传来隐隐耳鸣,她感觉这次难以平安过关了。 二更时分,去宫里的东门和南门、西门,以敲门声三长三短为号,打开门,剩下的事便不用管了。 事成之后,太后娘娘和新帝功成名就,而她们这些宫女就有拥戴不世之功,想出宫的,想要官职的,一一都能恩准。 陈洛初不禁苦笑。 暗赞她真是好口才。 说的堪比画的。 这就是为什么陈洛初一直想逃离宫中的原因,身在牢笼之中,任你再怎么逃避,都避不开波及在自身上的这种祸事。 随时面临站队的问题。 很多时候则是迫不得已。 就如同她父亲当年一般。 等到秋月魔怔一般给大家打完鸡血后,每个人已经木然了,她给每个人分发了大门的钥匙,分给陈洛初的是东门。 陈洛初微抖着右手接了过来。 几个人如同鬼魅一样从房间里出来往各自的卧房落寞走去。 陈洛初回头看向太后的卧房,灯火影影绰绰,像极了这动荡的局势。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半三更天,冷风潇潇,寒气沁骨,陈洛初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因为太紧张忘记穿件披风了,北风扑了她个满怀,打着转地把她的宫服裙袂不停地吹鼓起来,像是要挡住她的去路一样。 但是这个时间已经来不及再回去拿披风了,她硬着头皮捏着钥匙向前走。 钥匙因为发抖的手快要捏不住,仿佛那上面有自己和弟弟的人头一样沉重。 她按时来到了东门,门口的守卫此时正好巡了过去,留下一息的空白时间。 陈洛初不禁在心里暗叹,真是掐的一手好算。 她静静地听着门边的动静,听来听去只能听到自己心脏位置的咚咚声。 心跳声是几长几短,她没有研究过。 三长三短的敲门声是什么样,她从没这样花样敲过呀。 “咚!”陈洛初听到门上的这一声,身体猛的一抖,神思马上回到身体。 细细听去,除去刚才那一声,一共有六声,至于长还是短,她却没有听出来。 发明暗号的人提前也没有给排练一下。 她的手早已经冻红了,哆哆嗦嗦拿出钥匙,去找钥匙孔。 门外竟有催促声,“快点开门!快点!” 听到这个声音陈洛初更加紧张,一不小心竟把小小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陈洛初额头马上见了汗,她蹲下以手扫地摸找,寻摸了一阵,终于重新找到。 现在的陈洛初已经不冷了,相反,她出了一身的汗。 钥匙一转,打开门闩,门吱呀被敞开,门外是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人群,面色冰冷无情,隐隐与夜色合为一体,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隐隐袭来。 陈洛初呼出一口气,无力蹲在了墙边,慢慢缓着。 她知道今天不是那个面白俊朗的小皇帝完就是这个野心不灭的太后完,不管鹿死谁手,她都好累,为什么要给她们这些小角色这么大的压力。 看着从夜色里接连不断走进来的铠甲卫士,等待她和弟弟的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也许就是尸骨无存,她不敢再想。 趁着幽幽夜色,陈洛初潜回了卧房,其它人依旧没有醒来。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手依旧抖着,她仿佛可以想见当年父亲在先皇帝几个王族之间的战队何其艰难。 隐隐有些心疼。 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她的心像死灰一样。 她迫切希望太后这局能胜,这样自己和弟弟都能活下来。 太后没有亲生的儿子,但是却有一个亲手养大的六皇子,自己养大的孩子终究应该更听话一点,希望这能让她满意满足。 一将终成万骨枯,上层建筑的博弈胜负,都是建立在下层人们的生死之上。 而且他们的生死不是上层建筑们考虑各方面问题的范围内。 陈洛初不敢再往下想了。 各种情况都经不住推敲。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殿外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仔细听去,还夹杂着刀枪碰撞的声音清脆之声,听之使人胆寒。 一阵激烈的撞门声传来,屋里的女孩子们一脸仓惶,一边互问怎么了,一边不知所措急急地穿好了衣服。 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娘娘在她们睡梦中时已经把她们送上了断头台。 大殿门前,几十个宫人瑟瑟发抖跪在殿前。 这个时候陈洛初反而释然了,太后宫的人被一窝端,自己弟弟的事应该不会有人再知道,自己就算死又如何,左右也是逃不过去,既然生不能出去,那就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想到此处她的嘴边竟然噙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陈洛初眼神清澈看向天空,夜里出去之前她特地把那画眉鸟的笼子打开,她看着它盘旋飞走,自己的心也像跟它一起走了一样。 这次飞出去就别再傻傻回来了。 正殿门突然大开,陈洛初她们被推搡了进去,最前面跪着的是穿着明黄色服饰的六皇子,他是太后亲手养大的那位。 太后殿内依然是檀香袅袅,太后身着大红色锦服端坐于正中的紫檀木围椅中,高高的发髻里斜插着双凤吐珠金钗,发丝分毫不乱,但是微微颤动的紫色流苏却出卖了她的镇定自若。 殿上萧景泰负手而立,静静地背对着她们,那修长背影竟有些落寞。 良久,太后眼眸深深冷冷道:“胜者为王,萧景泰你赢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哀家?” 萧景泰鼻子里轻哼一声,满脸狠厉,“太后娘娘母仪天下,我朝自重孝道,你是我的母亲,我如何能处置你,太后自会颐养天年,无疾而终。我们之间走到今天,定是有小人从中挑拨,所以下面的这些人,朕绝不会轻饶!” 第5章 选侍 最后几个字语气极重,在大殿中竟有隐隐回声。 下面跪着的的宫人们闻之更是瑟瑟冷汗直流,伏在地上的身影更低了。 刚刚进宫门的时候,陈洛初就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忍冬等一干人。 果然太后的拿捏水平还没那么高。 最后六皇子被贬为庶人关押了起来,秋月等几名近侍接连被拉了出去,在殿外杖毙。 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瘆人呼号声,陈洛初竟走了神,弟弟在边疆还好吗,不知道边疆比这里要冷多少。 就好像跪着要被处置的不是自己一样,前面的人都处置完了,陈洛初知道,接下来该到自己了。 她慢慢直起身子,抬起头,静静地看向眼前气质清隽的萧景泰,第一次她这样直直地看他,原来他竟真如传闻中那样的俊美无双,只不过此时的他更嗜血一些,眼睛血红。 像一头杀疯的狼。 而此时萧景泰的眼神也向她看来,眸底勾勒出无数红丝,唇线紧抿,那条视线仿佛要穿透陈洛初的身体。 然后他回身随手指向跪的笔直的陈洛初,对着身旁的大太监德九道:“封她为选侍,赐居流云殿!” 德九手拿轻尘慌忙答应着,眼前的境况不仅他乱了,所有人都乱了。 很多跪着的宫人竟有些羡慕起她来。 给犯将打开宫门,这并不是小罪,这都能活下来,还能当上妃嫔,即使是最低级的,最起码是活下来了。 这是活脱脱的天上掉馅饼。 其他的女孩子有的也学着她的样子,抬起了身子,直直地跪着,可是萧景泰再指就又是杖毙了。 包括陈洛初自己都一时回不过神来,她微微张开的嘴竟有些合不上了。 她以为她会被拉出去打死。 她知道宫中不受宠的低等嫔妃还不如奴才。这些年往各个宫里送衣服见的也多,听的更多。 先皇留下的那些低等妃子现在已经稳稳地住在冷宫里,独绣罗襦,被关疯魔的人不在少数。 陈洛初双眼一闭,热泪双行流下,此生再也不能出宫了。 洛君,姐姐此世不能见你了! 想到当年强行分开时那抹瘦弱的幼小身影,她无力趴在地上,单薄的肩膀上下发抖,默默痛哭。 为自己,也为他。 殿上的萧景泰黑眸中不经意略过一丝暗色。 太后微微一笑,仿佛看戏一般,轻声讽刺道:“强扭的瓜不甜,看来我这个宫女不愿意做你的选侍呢!” 萧景泰不理她带刺的挑衅,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紫檀木圈椅的椅背,沉声道,“她以待罪之身,这种事还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景齐带兵入宫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而你抛下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太后叹一口气,手里捻一串佛珠,入定一般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似乎转瞬成了悲悯的佛,而那些为她而逝去的生命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释迦牟尼佛曰:一滴水四万八千虫。 她们大概就像这虫子一样吧。 清晨,太阳的第一缕光辉透过窗棂,映照在柚木制博古架上的鹤形琉璃上,发出了夺目而刺眼的光芒,这光芒投进萧景泰的眼中,竟反射出妖异而夺目的炫光。 流云殿,名字很好听,因远远望去能看到天边的五彩流云而得名。 其实是一间快要废弃的宫殿,很久不住宫妃了。 地处宫内偏僻的西南角,连鸟都要绕着飞。 可以说流云殿,又名冷宫。 这些陈洛初自是知道的。 既然她刀下留的人,自有活着的意义,且过下去吧。 而且那把刀应该始终悬在了她的脖子上方,说她是活死人也不为过。 当她踏进那间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宫殿,素手抚过层层的蛛网,才发现生活真是种修行。 一抬眼她看到了分给她的两个宫女正向她屈膝行礼,配着眼前这破败的环境,她不禁一脸歉然地笑了笑。 在这种地方能笑出来,也就只有她了。在她前六年的生涯里,她吃过了各种的苦,饿着肚子罚跪,三九天顶着寒风洗衣,学刺绣把手指扎的不能拿筷子。。。现在还有命,还能有间房,日子能过。 宫殿院前铺了厚厚一层落叶,东北角上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下有一口斑驳老井。 落月性格乖巧,看到眼前的景象,马上卷起了衣袖,提起旁边的水桶,拿到井边开始打水。 她回头对陈洛初露齿一笑,“小主,我先给你擦个凳子坐着。” 陈洛初苦笑一下也卷起水袖:“一起吧。” 落月赶忙拦着她,“唉,小主,这可使不得,您等会,我给您擦个地方坐。” 说着她更加快了手头的麻利动作。 看到主仆两个人拉扯着干活,南风沉沉的眼眸跳了跳,才懒懒地去拿角落里那个发霉的簸箕。 她皱着眉头,“这些工具都不行啊,我去内务司领点去。” 陈洛初想要拦住她,先凑合凑合吧,去了也不一定能领到,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她也不想自揭伤疤。 南风自出了门便开始腹诽埋怨,都怪自己心疼钱,没给管事多送点礼,结果分这么个破地来。 身为娘娘竟然亲自上手干活,生活啊,总是不断刷低她的眼界,更甚的是,搭伴的落月也是个呆子。 不用说话,一看眼神就知道刚来的,年纪小,阅历浅,拿着无知当善良,竟不知宫中险恶。 这个地儿,她一刻都不想待。 陈洛初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在主殿里挥着,勾下丝丝缕缕的蛛网来,她尽量不抬头,凭着感觉着去弄,以免迷了眼睛。 落月已经打起了半桶水,她拿了抹布浸了水,拧个半干,把前殿的木头桌椅上上下下都一一擦了出来。 擦出它们的本来颜色,陈洛初才发现,这是上好的红木雕花桌椅,可惜明珠蒙尘,摆错了地方。 落月把地擦完的时候,南风终于回来了。 第6章 南枝 “南风姐姐,你领的什么工具。”落月擦了把汗抬头问道。 南风无奈地举了举手上的两个快秃了的扫帚,恹恹道:“领了几个疙瘩头,比发霉的强点,且用着吧。” 自己嘴里嘟囔着还不如不去,自是受了捧高踩低的太监们的奚落呼喝。她没有和自己的这个娘娘说,说了也没什么用。 几个人一通打扫,中间简单吃了点东西,直到晚间掌灯的时候,终于把大殿内外收拾干净能住人了。 简单吃过晚饭后,落月烧了几桶水,她伺候了陈洛初泡了澡。 陈洛初虽然只是帮了帮边角上的活,她依然也是累的不轻,几缕湿发贴在额前,她对着木桶里热气氤氲幽幽发呆。 成为嫔妃意味着有侍寝的可能,现在的自己可以说从鸿沟的这个底跨到了另一边的底。 如果是自己之前从尚衣局升为后宫,那还有所期待,现在不一样了,她既是罪臣之女,还有协助叛军的过往,即便是有苦衷,既定事实是无法更改,也是无法去辩驳的。 所以侍寝这种事对她来说是为难又可怕的,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无声无息,装透明,把此地当成冷宫,安静度日即可,其它的不能去奢想得到。 萧景泰把这样的她升为后宫,无非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但是她想不透为什么独独指了她。 据她了解萧景泰虽然年纪不大,刚刚二十岁,却心思深沉。看似随便,应该是别有用意,用她来牵制太后一党?陈洛初嗤笑一下,她自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自己本身就是犯臣之女,外无势力支撑,自己又不是才高八斗的才女。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正殿的灯影到了深夜才被吹灭。 清晨起来,落月和南风来给她梳洗。 陈洛初看了眼她们,便闭了眼,由她们收拾。 用蘸了田七薄荷粉的杨柳枝清理了牙齿,来回漱口三次,温毛巾净面。南风端着盆出去了。 落月征求了陈洛初的意见给她梳了一个盘叠式发髻,斜插了一支镂空鎏金钗,耳下挂一白玉云珠耳坠。一身粉蓝色海棠绕花枝宫装,把她的身形修饰的很好。 落月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喜:“小主,你可真好看啊。” 陈洛初笑笑,也只有她能注意到了这宫衣上的隐隐线头,还有刺绣上那明暗不分的海棠花,这应该是哪个新来宫人的做出来的残次品。 对于这种残次品,尚衣局一般会销毁,绝对不会送入妃嫔宫中自取其辱。 但是她不想多做纠结,多大点事,自己也能修改成最好。 南风端着茶水进房来的时候,抬眼看向打扮好的陈洛初时也明显呆了一下。 以前做宫女的时候,腰身时常是弯着的,穿的宫装都是清一色的暗淡色系,现在陈洛初只是换上了选侍的衣饰,从里到外已经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南风暗叹阶级的跨越对整个人的影响是有多大。 但她不知道的是,陈洛初本就是高门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孩,先天生就,后天养成的大家气质也早已成形,外在表象略一衬托,便全出来了,这形象气质,生扑着去勤政殿争个宠绝对都能有个一席之地。 只有南风这种宫内老人知道,陈洛初就是长的再好看也没有用。 谁让她脑残手残给叛军开了东门呢。 能留条命就谢天谢地吧。 把她封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惩罚折磨吧。 而南风接下来要做的是攒月例银子,看看清汤寡水的流云殿,她已经不奢望有什么赏赐了,银子多了可以走门路,改换门庭,很好的地方也不要求,随便一个宫殿比起这里来都是好的。 打扮完了,陈洛初基本就没什么事了,因为向皇后娘娘请安这种事,她这种级别还够不上,不过这样对她来说也更好。 就算是去了,也会遭别的嫔妃白眼。 陈洛初向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看去,真心祈祷皇帝就此把她忘了吧。 看着看着,她看到了一个盘旋而来的黑点,近了以后发现竟是太后宫里的画眉鸟。 她这里可没什么鸟笼子让它落脚,于是她找了块软布包住了胳膊,试着伸了出去。 那鸟儿围着大殿门前的空地盘旋了一阵,竟向陈洛初这边飞来。 落月轻呼一声:“小主,小心啊!” 然后就看见那鸟儿已经稳稳地抓住了陈洛初的胳膊落地了。 落月轻呼了一声,“小主,这鸟认识你?” 陈洛初颌首微笑,何止是认识,我还是它的衣食父母呢。 看来太后宫里应该大变样了,所以它才来找了自己。 同命相连啊,没想到还有它来这个冷宫陪伴自己。 “南风,你去找个简易的鸟笼来。” 南风一脸不情愿,“我连个像样的扫帚都找不来,鸟笼这东西,我可弄不来。” 陈洛初不说什么,心想那就给它做一个吧。 陈洛初出身尚衣局,其它司制房的一些东西她也有过学习涉猎。她让落月找来了一个宫灯上的长杆,这个足够硬。 然后找来了小刀,细细地打磨着,按照之前笼子里的样子,打磨的光滑。然后找了两根麻绳两头都绑了。 在廊檐下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廊下位置。 笼子? 不需要,来去自由就好,流云殿随时欢迎。 工具不足,所以她制不出鸟儿的食盒与水盒,便拿了两个瓷骨碟,一只装水,一只装上小米,放在简易的鸟笼下。 陈洛初向鸟儿指了指这横杆,鸟儿通人性般飞了过去。 画眉鸟儿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的家,从陈洛初的胳膊上扑棱几下便到了那木枝上去了。 “小主,它有名字吗?”南风一脸真诚。 “它叫。。。南枝。” 陈洛初含笑的眼睛看向它。 南风撇着嘴心道,难吱?是挺难的,都没听这小鸟吱一声,还有空逗鸟,自己还是只鸟呢,冷宫的鸟。 “小主,鸟的问题解决了,咱们自己也有问题要解决。”南风耷着脸道。 第7章 冷宫 “什么问题?” “要过冬了,发的碳不够不说,质量还差,都是些灰色的炭渣煤核。还得喝水洗澡,这个冬天怎么过呀,地龙也不敢点呀。” 陈洛初点点头,一副了然正常的态度,他们那些人在这种事上难为不受宠的妃嫔很常见。 “那咱们晚点再烧地龙,然后真到很冷的时候,也不要彻夜不灭,放半个夜的量就行了。最后实在真不够的话,我用月例银子去买一些吧,我也没有什么能赏给你们的东西,只能在我的能力范围里让你们能过的好一点吧。” 陈洛初知道以南风的心气阅历高,在这里肯定是意见连连,那没有办法,她也不拦着,如果有更好的门路,她走就是,自己本来也是宫女出身,身在这样的地方,有没有人伺候也不打紧。 南风是银子送的太少了,被分到了这里,自己则是银子送的太多了,最后到了这里,这事找谁说理去。 说来说去都是命里造化弄人。如果当初顺利,自己已经身在宫外了。 在宫里没有点关系真是寸步难行,同时又不能太拔尖,所谓枪打出头鸟,类似的事情陈洛初已经见过很多了。 要想在宫里生存就要在这两者之间找平衡,这中间的度太难把握了。 “嗒嗒嗒” 外面门环扣动。 落月一脸兴奋,“是不是皇上派太监来传旨侍寝了?” 这一句话让南风的眼睛里都生出了些许光彩,她主动走到陈洛初的身边给她整理了下宫裙下摆。 落月快步行至门边,打开门后才发现,是和她们一样的宫人。 看衣着是尚衣局的。 绣夏探进头来,客气道:“我来找一下陈选侍。” 落月长呼了一口气,复又挂上了明媚笑容,“小主在呢,请随我来。” 等她看向廊下的陈洛初时,南风已经皱眉扭身走了。 绣夏看到身着选侍宫装的陈洛初,明艳动人,她一脸惊喜,盈盈蹲了下去行礼,“姐姐,噢,不,小主万安。” 陈洛初见了她笑了,“快起来,不用行礼的。” “那哪行,我们拿着月例银子,宫里的规矩还是得遵守的。”这话像是说给当场皱眉走开的南风听的一样。 “小主,你们先去屋里坐着,我去给你们上茶。”落月依然热情。 两人相携走进偏厅落座,这里有太阳晒到,比较暖和,陈洛初平时比较喜欢在这个厅里窝着。 “小主,我听说太后宫里的事了,还好你没有事,我都快吓死了。”绣夏满脸的担忧,目光殷殷看向陈洛初。当年她刚进尚衣局的时候,什么也不会,要不是陈洛初时时帮她,早就要被被打死几回了,她此刻是真心担心陈洛初的安危。 陈洛初心下了然,眼睛红了一些,轻笑道:“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刀下捡了一命,应该会有后福吧。哈哈。”陈洛初自嘲地笑了笑。 “皇上为什么要让你做选侍,他召幸你了吗?”问完这个问题,绣夏自己的脸都红到了耳朵。 陈洛初苦笑:“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做,也没有召幸我,不过,我会好好活着,就算这里是个冷宫,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绣夏,你尽管放心。” “不过你这打扮起来真好看。”一边说着,绣夏细细看着陈洛初身上的宫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陈洛初摆摆手“没事的,也能穿。” “你放心,流云殿这边的衣服我会争取过来做,尽我所能做最好看的衣服给你穿。” “好!” “噢 ,对了。。。” 绣夏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了些彩线,还有锦帕,顺手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空闲的时间多了,这是绣料,你那绣工满宫里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无聊时,你可以绣着玩。绣完了我帮你卖到宫外去,换些银子。” “当然,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没钱,你这都成小主了,那月例肯定比从前多多了。。。”绣夏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眼睛里竟又噙了晶莹泪水。 陈洛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哑声道:“绣夏,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谢谢你还记得我,还来看我,谢谢。。。” 这时落月的茶端来了,两人赶紧擦了擦眼睛,绣夏称谢接过,落月默默退下,不再进来。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绣夏才堪堪告辞。 南风此时走了出来,一脸不可耐烦道:“都闲着没事做了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串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虽然声音很轻,却一句不差地传到了陈洛初的耳朵里。 她的心无来由地刺了一下,很疼。 她走出房来,对着那声音的方向冷冷道:“南风,你现在就走吧,去找掌事太监,说我这里不需要你,让他重新给你安排地方,我相信,他们巴不得我这种不受宠的妃子更冷清呢!” 落月在一边则急的不行,不停向陈洛初求情,“小主,您别生气,南风姐姐也不是有意的。” “南风姐姐,你就认个错吧。” 南风也不是个傻的,如果她今天被不受宠的这个退回去,明天哪个宫里都不会用她,很有可能会被分到杂役房里去。 想到这里,南风只能服软,扑跪在地上,声音切切道,“小主,我。。。我错了。我以后小心说话,凡事以小主为大。”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娘娘并不是鸟一样的软性,她也有凌利贵气的一面,到底哪一面才是她? 此后南风性子渐渐老实下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陈洛初对她的办事能力是很肯定的,假以时日她会是个好帮手,只不过,自己这个处境应该是用不上。 这其实也不是坏事。 闲暇时间里,陈洛初也做着刺绣,不用赶工,想起来就做一阵,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消遣,而且绣夏时不时来拿去帮她换成银钱。 这天下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呢。 陈洛初的手艺一点也没有落下,在一众的刺绣品中,她的绣品独独供不应求,价格还高,这让她的手头顿时宽裕不少,自然,屋里的地龙也就没有断过热气。 第8章 雪梅 她有点窃喜自己当初学了一门手艺,而且还学的不错,真的是能养活自己啊。 除了自己绣,她也会教落月,南风则一点想学的意思都没有,在她的想法里,只要不冻着她就行了,吃好穿暖就行了。 落月能坐的住,也是真心喜欢,陈洛初也就耐心满满地倾囊相授。 如果能在她的手下出了徒,做尚衣局的尚宫也够格了。 素色腊梅雕花窗棂下,两个少女的身影挨在一起,一个学的不亦乐乎,一个教的倾心倾力。 转眼间到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小主,下雪啦,好美啊。。。”落月掀开厚重的帘子从外面走进来,重重地跺了几下脚,鞋边的残雪都落了下来,靠近嘴巴哈了哈冻的发红的手,她这是刚扫完前院下了一夜的积雪。 “快来这边暖和暖和。” “好!” 陈洛初笑道:“晚会儿咱们去梅园里看看,梅花应该开了,正好我这帕子上的梅花绣起来没有感觉,绣出来缺点灵韵,正好可以去看看实景。” “那现在去吧。” “现在看的人肯定多,咱们等晚间没人了去,正好可以专心描一下雪中梅花的样子,找找它的韵道。” 落月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这雪这么美,那皇上肯定能去看,这么好的偶遇机会怎么不用一下呢。 在她看来,自己家的娘娘那应该是宫里顶级好看的,就是太过低调,啥场合也不出席。 真把这里当冷宫过了。 午后,陈洛初恹恹地睡过一觉,太阳都要落山了,落月便把她从贵妃榻上拽了起来,然后各种上妆打扮。 陈洛初回过神来:“这是干嘛,不就是去看个花吗,又不是看我。” 落月手上不停,浅笑道:“小主那么美,也是一道风景呀,好不容易出趟门,得打扮的美美的。” 陈洛初无奈地笑了,任她收拾着。 挽一个祥云髻,化上淡淡的妆容,给陈洛初化妆久了,落月发现她用淡妆是最美的。 发髻上斜插一白玉簪,戴一双红珊瑚耳串,摇摆之间散发着灵动气息。 穿好宫装后,落月后身后给她围一袭天水碧披风,披风上卧了一圈狐狸白毛,触之生温。 绣夏每次给她们这边做衣服,在规制范围内总是能做出最好的来。 落月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夸赞她的手艺了。 准备出门的时候,落月去喊南风一起。 南风靠着火炉,懒洋洋道:“我又不用画样子,受那冻干啥。” “好吧,南风姐姐,那你把这炖盅给看住了哈,别烧干了水。” 南风满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表示同意。 落月并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呵呵笑着就走开了。 从流云殿走出来,寒气扑怀而来,吹起她耳边的碎发,陈洛初忍不住裹了裹披风。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从鼻腔直接上头,脑子瞬间就灵清了。 真是清爽啊。 雪从昨天夜里一直下到中午才堪堪停住,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松松的白雪握上去很有手感,时不时能听到附近树上的细枝被压断的咔吧声,如果正好站在这薄枝下面的话,可能会被灌上一脖子雪。 路上的雪已经被来回地踩踏和清扫过了,没什么看头,她们脚步不停直奔梅园。 时间果然掐的不错,梅园里已然是空荡荡了。 冬日里万物枯竭,唯有朵朵梅花傲雪而开,凌寒独香,那花朵白里透红,宛如碧玉天然雕成,颇有冰清玉洁的雅致。 两个人站在这极致的雪景前各自发出由衷的惊呼后,便开始分头行动,落月挑一些花枝摘了准备放到流云殿的院子里,这样可以时时看花。 陈洛初则挑了一处还没有人迹的一片地方,找准了位置,从怀里掏出带的纸和画样子的黑笔,对着梅园里那棵她看好的树画了起来。 站了半天陈洛初觉得有点腿又累又冷站不住,手拿笔都有点不稳,索性就着披风坐下来把纸架到腿上面画。 从梅花的枝叶虬枝开始,她慢慢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萧景泰背着手走出了勤政殿,后面跟着胖胖的德九公公。 连日来的政务忙的他头重脚轻,终于找了个太晚回去路滑危险之类纸糊的借口,把那些能把人谈睡着的老夫子们请了回去。 凛冽的寒风侵了个满怀,萧景泰长呼一口气,浑身的精神为之一振。 清爽! 德九近前几步:“皇上,咱们去哪?” 萧景泰伸展了下长长的胳膊,左右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梅园。” 德九公公低头应声,然后听到前面的慵懒声音幽幽传来。 “你自己跟着就行了。” 天色越来越晚,寒气越来越盛,德九陪萧景泰徜徉于梅园,梅花红白相间,搭配白雪自然美不胜收。 “皇上,咱们为什么不早点来赏这梅花呢?这天晚的,看不大清了吧。” “太早来就好看吗,里里外外都是人,朕来是看花还是被看?” “噢 ,也是,皇上九五之尊,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晚点也好,晚点看也挺有意境的。” 萧景泰靠近一朵盛开的梅花上前细细地闻了闻,只觉清香扑鼻。 他回首轻笑,饶有兴趣道:“噢?意境?说来听听。” 德九又顿住了,有点后悔说这两个飘渺的字,这还是从他和别人聊天里听来的,“这个。。。红梅的意境就是。。。傲雪独自开。。。。” 在德九快要编不下去的时候,他发现皇上顿住了,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 他个人主动放弃了这个关于意境的晦涩话题,顺着萧景泰眼神的方向看去。 一妙龄女子正坐于雪中对着眼前的梅树低头画着什么,窈窕身形被天水碧的披风包裹,不时伸出手虚空比划着景物的比例,那素手白皙而修长,只看一眼就能引人无限遐想。 耳朵上的那珊瑚串竟和梅花白雪相得益彰,寒风吹过,撩拨起那珊瑚串珠,像是轻轻撩到人心尖上一样酥痒难耐。 她整个人或抬头或低头,态度虔诚而专注,那份认真投入劲格外惹人,写写画画间,她俨然与周围融为了一景。 德九上前轻声道:“陛下,您是看人还是看花呢。” 第9章 侍寝 萧景泰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无声地告诉他,用你管! 德九被吓的闭口不再言,任由萧景泰细细赏着。 “听说她这阵过的还挺不错,苦日子也让她过的有滋有味的,挺有能耐。” “这个。。。好像是吧。”德九讪讪地笑着,心里开始无端同情起雪地里那娇俏姑娘来。 萧景泰望着陈洛初白皙的侧颜,眼眸清亮,幽幽道:“她在流云殿里多久了?” “回皇上,两个多月了。” “都能跑雪里来坐半天,看来是日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既然这样无事可做,可以考虑给她的日子加点料。” 加料?葱姜蒜?德九有点迷糊,一时摸不到萧景泰的脉。 “今天让她侍寝。” 德九恍悟,暗道,这料着实有点猛。 “阿嚏!”陈洛初像是被寒风侵到,又像是感觉到被人议论了。 听到她那声喷嚏,萧景泰脚步一顿,快走出园子的时候,萧景泰回身对德九呛声道,“天这么冷,找人清一清园子,雪是暖的吗,在雪里坐这么久干嘛!” 那语气凛冽,仿佛坐到雪里的是德九一般。 “是!皇上。”德九用尽力气压住嘴角的笑意,才脸色如常掉头回去。 折枝回来的落月看到坐在地上的陈洛初,赶紧跑了几步过来,伸手扶她起来,忍不住埋怨道:“娘娘,您快起来吧,怎么坐雪里了,雪太凉了。万一凉了身子,以后怎么怀小皇子呀。” 听到这话,陈洛初差点笑的又坐到地上,“我连侍寝机会都没有,落月姑娘,这点你真是多虑了哈。” 然后她拿出自己画的样子,给落月看着,“看,描的怎么样,不枉我坐在这里这么久,照这样子绣出来,这价格得翻倍才能卖,哈哈。” 落月瞄了一眼描画的样子,的确是没的挑,梅花的神韵都画出来了,但她还是不大高兴,“挺好看的,不过你这就算画上了天,也补不了你坐了半天被凉着的亏欠。咱们赶紧回去吧,我给你烧桶热水泡泡澡,咱去去寒气。” 陈洛初笑笑,任由她扶着,“你采了多少梅花,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落月拿起手里的一小把花枝给陈洛初一举,能插满一个宽口的瓶子了。 “我也没采完呢,园子里突然来了几个太监,说是园子里太冷了,让明天再来。” 陈洛初一脸纳闷,第一次听说这园子还到点赶人的。 而这理由有点太牵强了,冬季里哪天不冷啊! 她这个妃嫔当的真是倒霉,看个雪都让人赶。 唉! 两人各怀心事,相携慢慢走了回去。 没等落月去烧水,南风已经把水烧好了。 落月一脸欣喜,不吝称赞道:“南风姐姐,你真好。” 南风白了她一眼,“别啰嗦了,快泡泡吧,你们也真是,外面这么冷,真能舞乍。” 陈洛初淡淡一笑,趴在案台上继续补画着那梅花的样子。 这时候,落月的泡澡水桶也弄好了,“小主,快来泡着吧,我在里面放了点姜片,去去寒气。唉,真是,非得坐到雪地里,这要是落病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去泡哈。”陈洛初实在受不了落月的唠叨炮轰了,从进门就开始说个不停,她放下手里的笔就去了屋里。 小小年纪的姑娘怎么就婆里婆气的,这样可不好! 坐到浴桶里后,陈洛初感觉周身被流动的温暖严严地包裹着,氤氲水汽包裹了她的发丝。 舒服极了。。。 她看着旁边忙碌的落月和南风,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熏到了,眼睛微微一热,突然感觉到挺幸福的,日子这样慢慢过下去也可以。 直到传旨的太监突然而至,传达了侍寝的旨意。 陈洛初听见后,狠狠一闭眼,自己也太作了,为什么要感叹自己的小幸福,看,招来啥了。 这不是侍寝,这可能是要人命。 她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造反的夜晚,那刺骨寒气她似乎还记得,身在热热的浴桶里都有点禁不住发抖。 当时要是直接被处置了,也省了后面的提心吊胆了。 现在的情况是刀悬在脖子上面,时时有落下来的危险。 而自己这两个月苦中作乐,好像有点惬意了,竟然差点忘记,曾经参与过造反这个事了。 她轻轻地滑到水里。。。 这时听见一阵乱乱的脚步声,兴奋二人组像是商量好一般,一个把她从水里拎出来擦水,也不顾她有没有泡完。 别一个则去衣橱那里,托着下巴,煞有其事地一件一件地精挑细选。 陈洛初真想喊一声,这流云殿里到底谁当家! 但此时热水泡的她有些无力,只能任由她们侍弄了。 陈洛初像个木偶一样,被马不停蹄地舞乍了一阵,直到面前的两个人都点头了,这场靓丽的装饰才算结束。 她记得出门前两个人希冀的眼神,唉,希望不要让你们失望。 直到她被送到轿子上,她还有些云里雾里,头隐隐有些疼。 等到再次下轿子的时候,被廊间的冷风一吹,她瞬间惊醒,这是来侍寝的。 被小太监引到宫殿深处的时候,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沉,小太监不得已,几次停下来等她。 小太监心里也是一阵纳闷,别的妃子侍个寝,自己都差点跟不上,这位怎么跟上刑场似的。 终于走到了卧房门口巨大的山河屏风前,小太监低头向她行了一礼,便悄悄退出了。 没了小太监的引领,陈洛初像是没有方向的木偶一样,定定地站着,鼻子里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 “绕过屏风!”清亮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陈洛初知道这是萧景泰,她轻声道:“遵旨!” 便依言绕过屏风,走进了内殿。 然后看到了穿着中衣披散黑发坐在床下台阶上看书的萧景泰,如雕塑般不动,周身自然的气度,如同被镀了一层光,沉稳清贵。 屋里的光线很足,床前竟也点了两支红烛,映着他眼里一片耀眼红光。 看着那鎏金红烛,陈洛初有种正成亲的错觉。 “皇上万安!”她照规矩行礼。 萧景泰抬头没有表情地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看书,便没了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又怎么处理? 陈洛初站了一阵着实是累,扫了一眼屋里竟没有座椅,难不成她要直接坐到床上去? 第10章 夜色 这个想法刚冒出个芽来,就被她轻轻地摇头丢弃了,她不露声色地挪到了另一侧的台阶上,学着萧景泰的样子靠着柱子,慢慢试着坐了下去,这一坐下去就再不也想起来了。 真暖和呀。。。 偏头看看,旁边的雕塑还在看书,啥也没说,她也就坦然地享受这份温暖了。 她摸摸这温温的木质地板,皇帝宫里就是不一样,这地龙烧的真是暖和。 她侧头看了看正在努力读书的皇帝,心里不禁感叹道,这孩子是真勤奋啊,国家真有福气。 然后脑子里就开始继续构思她那幅红梅映雪的刺绣。 时间在大红喜烛的慢慢燃烧中悄悄消逝。 陈洛初今天在雪里坐了那半天,回来又泡了澡,浑身的劲都跑的无影无踪,这会儿她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这可是侍寝,不是在自己的流云殿里,怎么能睡呢,她使劲揉了揉眼,强行大睁了几下眼睛,还把自己掐了一把。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竟然浮现出了一张俊秀的年轻面庞,他的眼睛好漂亮,在烛光下竟熠熠生辉,看的她有点晃眼,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她怀疑自己又做噩梦了,怎么会梦到他,凶的跟狼一样。 陈洛初揉了揉眼睛,把头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可把萧景泰气的个七荤八素,他真是第一次见到受召来侍寝,竟比他睡的还早的妃嫔。 太不把他当根。。。皇帝了。 想起来太后宫里册封她的时候,她竟然趴在地上痛哭,这很下他的面子,萧景泰很生她的气,毕竟他留了她一命。 这次就不想给她好脸,先晾着她,结果却被她给晾一边了! 这事普通人都不能忍,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这治罪都够格了。 萧景泰心里越想越气,鹰隼般的眸底溢出了火星。 那就不用客气了。 他大手一揽,从地上把陈洛初给抄了起来。 瞬间的失重感让她霎时惊醒,轻呼出声。 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准备侍寝的时候睡着了。。。 她心知自己下了大错。 太对不起流云殿里对她期待深深的热情二人组了。 下一刻她就已经被扔在床上了,失重的恍惚感还没有消失。 看清了眼前人是皇帝后,她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抓着能抓住的被角 ,抓起一片褶皱。 感觉到没有动静后,她再次睁开了眼,却撞进了一双猩红的眸子里,这眸子里竟还有一丝玩味在其中。 进殿时身上的外套夹层早就被殿里的嬷嬷给提前脱下,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单衣,一个起落间,陈洛初身上已然没了衣服。 “好冷。。。”陈洛初微抖着身子轻喃道。 下一刻,醇厚的男子气息覆满了她的全身。 “还冷吗?”喑哑声在耳畔响起,像是一种诱惑,更像是一种引导。 陈洛初瞬间从冰窖里到了烈火中。 她闭眼摇摇头,“不冷了,好热。” “热就对了。” 陈洛初只感到有一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捏的她痒痒的,可是又怎么也躲不开。 喑哑声又在耳边响起,一股混合着龙涎香的男子灼热气息吹的她耳朵边痒痒的:“洛初,还记得我吗?” 陈洛初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半晌。。。 “记得。” 无比轻声的一个答句,却让萧景泰手上所有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他抬起头与陈洛初拉开了些距离,试图看清她此时脸上的真实表情,陈洛初也睁开了眼睛,但她不敢向下看,紧张的不能自已,连呼吸都在发颤。 萧景泰紧盯着她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希望她记起来,又害怕她记起来的矛盾都在他的脸上一一浮现。 他继续追问道,“在哪?” 陈洛初不敢看向他那写满欲望与求惑的眼睛,眼睛只能看向别处,如实对答道,“太。。。太后宫里。。。” 萧景泰身影一泄。 这才明白她并不记得自己! 下一刻,萧景泰眼神幽深如狼,仿佛惩罚一样,用尽力气把她揉进了自己的身体。 这还不够解气,他覆上她的柔软樱唇,找寻机会,只启开了一丝缝隙,舌头便灵巧地探入,把里面的舌头和贝齿一一洗礼过。 感受到不同于刚才的对待,陈洛初脑子都懵了,她紧张地想着对策。 是问题答错了吗? 那么在哪里见过,尚衣局里送衣服的时候? 陈洛初哪经受过这些,只剩不停的呢喃声“皇。。。别。。。。要不就是。。。尚衣局。。。” 强烈的不适与羞耻感让她抬起软绵绵的手忍不住用力地推向那炙热的胸膛。 感受到这股推力,身上的那匹狼却更加来了精神。 “啊。。。”身下的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袭来,她轻呼出声,浑身猛的一颤,手却无可附着,溺水浮萍般伸在床外摸索着找抓物,却被一只大手蛮横地捉了回去,既而十指相扣,陈洛初能模模糊糊看见的只有床边那不停摇晃的明黄色流苏。 。。。。。。 陈洛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四周已经一片漆黑。 她知道自己侍寝结束了,同时也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像被拆散了一样疼,而身旁这男人气息沉沉,呼吸均匀,已然入睡。 她强忍着身体的各种酸痛不适,慢慢地坐了起来,手脚轻的像蝴蝶一样挪到了大床边上。 意识到自己此时还是浑身不着寸缕的样子,她手捂前胸红着脸回身去找那件被扯下的外衣,却不想又撞进了那双晶亮的深眸。 还没等她轻呼出声,又被捉回了被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洛初连坐起来的劲都要没有了。 她此时正伏在萧景泰身上,漆黑的长发扇子一样铺满了后背,待他的双手松开后,陈洛初赶忙调用全身的力气从他的身上翻下躺在一边,无力喃喃道,“皇。。。皇上,按规矩臣妾该回了,臣妾不能留宿在你这里。” “嗯,朕知道。” “你今天为什么去梅园?” 他声线慵懒而随意。 黑暗中陈洛初像被定格一样,愣神须臾后了然,原来今天突然被召侍寝是因为在梅园中的遇见。 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把绣品送出去挣钱的事? 萧景泰久久听不见答复,不耐烦地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的脸转向了自己。 第11章 发烧 “因为。。。。臣妾想画画了。。。” “噢,朕看见你提笔画梅了,等有时间朕去看看你画的梅花。” “嗯,画的不好。” 陈洛初很想说不用来看,她画的并不好,只是作个刺绣样子而已。 但是她知道如果真的说出来,可能上次太后宫里没落下的刀就会落下来。 她还是选择闭嘴少说话。 冷不丁头上方扔来一句埋怨,“又不是小孩子,以后别在雪地里坐着玩,很伤身子!” 陈洛初听完,带上得体的笑容,赶紧官方应对,“是,皇上说的对,感谢皇上体贴关怀。”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哼。 陈洛初不在意地笑笑,并不往心里去。 陈洛初被抬着返回流云殿,一路上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脑子被轿辇晃的更晕了,头疼的像要炸裂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晚是怎么挨过去的。 不堪回首。 回去后,刚踏进正殿里,就被眼前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两人一起扶到了浴桶里。 见了她们,陈洛初却有些难为情,脸色染的像红绸子一样。 她知道自己的身上现在应该没法看了。 怎么今天就跟水过不去了呢。 这次陈洛初真的睡着在了浴桶里。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江南婺源的老家。 由近及远,处处是白墙青瓦,金灿灿的油菜花铺满田垄地头,空气里都有一股淡淡清草味。 深吸一口,空气好清新。 她带着六岁的陈洛君从家里偷偷溜出来,一路摘了好多油菜花。 一条焦黄色的小狗跟在她的脚边不停打转求关注,她蹲下伸手摸摸它柔软的毛,“南枝呀,咱们回家吧,把花拿给祖母看看。” 一进门就看到满头银发的祖母一脸嗔怪,“又偷跑出去玩,还带着洛君,跑丢了怎么办。” “还有没有个闺中小姐的样子,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在家里坐着绣花呢,你在我们这里都待野了,回去怎么和你爹娘交代呀。” 她一脸不在乎,“我才不要学绣花,绣花无聊的很!” “那祖母舍得我回去吗?” 老太太看着两个小毛头和蔼一笑,笑容里闪着慈爱的光芒,“当然不舍得我的两个小乖乖了。” 饭后,精神矍铄的祖父照旧要检查功课了,他是当年的状元爷,历经两朝的元老,经纶满腹,学富五车,气质斐然。 晚年安然归隐于乡野,平时无事,便时不时接府里两个孩子来乡下,一来教导学问,也为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他不只教育着自己家的两个孩子,还教着其他几个小孩子。 其中最顽皮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大孙女,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反而像个男孩子,这一直让他头疼不已,但是也尤其疼爱她。 只见她急急地背完布置的功课任务,就偷偷约着其它孩子去河边抓鱼。 午后的太阳依旧毒辣非常,她的皮肤晒的泛红,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她抓鱼的满腔热情。 “南枝。。。桶啊。。。” 远处的狗儿听到召唤,快速摇摇焦黄的小尾巴,把远处的木桶灵巧地给她叼过来,她摸摸狗头以示表扬,然后接过小木桶顺手装了点河水,指挥着洛君把手里紧捧的小虾放进了桶里。 几个小小的身影在水里看呀,找呀。 时不时兴奋地互相报喜:“看看,我抓到鱼了!” 一直到家丁找来,她们才恋恋不舍从水里出来,随从提着半桶的战利品,她牵着小小的洛君,南枝跑在前面不时打转,他们骄傲如鸡地班师回家。 一进门,她掐着小腰大方地把桶推给祖父,“祖父,今天可以下酒啦。。。” 这个清矍的老人捻着稀疏的白胡子笑了,夕阳的柔和光芒在他身后给他修长的身影镀了一层暖色金边。 下一年,她和洛君再回乡下,祖父却忽然病倒了。 “祖父,我不气你了,我好好背书,你快起来吧。。。” 看着床上那形同枯树的慈祥老人,她拉着他干枯如枝的大手,心里像被刀割过,泪如雨下。 两行清泪此时从陈洛初的脸上分别流向棉枕两侧,留下两条长长的泪痕。 坐在她床边的那颀长身影,眼眸深深,底缀着微红,生生隐忍着什么,他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拭去脸颊两侧的泪水。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莫名被揪了一把。 洛初,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萧景泰听德九说流云殿的陈选侍回来后,就找了太医过去,说是夜里发起了高烧。 他心里隐隐有点悔,明知道她在雪里卧了半天,还专门召她去侍寝。 应该再等等的,为什么自己这么着急。 应该是吓到她了。 忽而,他回过头看向一边垂手侍立的落月,“谁是南枝?” 。。。。。。 谁是南枝,南枝是谁? 落月本来初次见到皇帝就有紧张发怵,平时的大大咧咧都被她吃进了肚子里,见皇上直接问向自己,一时间竟忘记南枝是谁了,哪个宫的?怎么这么耳熟。 南风在一边悄悄轻声提醒着,“鸟,鸟。。。” 落月的心里变出了一个小人,这小人在焦急地回忆,鸟,鸟,每天吃很多小米那个,然后那小人使劲一拍手,对了,画眉。 “回皇上,南枝。。。南枝是我们娘娘养的画眉的名字。。。。这鸟。。。很通人性,我们娘娘很喜欢它,可。。。可能太喜欢了,所以做到梦里了吧。” 落月突然想到刚才貌似听到陈洛初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南枝吧,又联想到皇上不会以为南枝是个男人的名字吧,落月赶忙急急地解释,嘴都快要瓢了。 说完她低下头更紧张了。 苍天啊,饶了我吧。。。 皇上听完没说什么,依旧丰姿如玉地端坐在那里,看着陈洛初平静如水的面庞,安静又压抑。 过了许久,他把陈洛初的被子掖了一下,起身默默地走了。 落月和南风把皇上恭敬地送出门外。 一关门,两个人直接嗷嗷兴奋地抱在一起。 仿佛天上掉了馅饼下来,还恰巧给兜住了。。。。。。 陈洛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床上了,头上还盖了块温温的毛巾。 声音一时也哑了下来,“落月,我睡了多久。。。咳咳,渴了。。。” 一侧的落月忙不迭地把陈洛初轻轻扶着坐了起来,又把温好的水送到她的嘴边,像是渴了很久一样,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又续了两杯才将将停了下来。 把陈洛初平稳放下后,落月才喜气洋洋道:“小主,你前天去勤政殿侍寝,回来后就发烧了,这都睡了两天了。” “皇上来看过你了,还专门差了最好的太医来看你,太医说你没事,就是太累了。。。” 陈洛初摸了摸自己的头,疑惑道:“太累了?我发烧了?” “嗯,是的!” “我干啥累着了?”陈洛初一脸问号。 “这个。。。可能是。。。那个。。。画梅花累着了吧。。。”落月还是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却早已满脸绯红。 陈洛初一瞬间想起了侍寝的事情,她脸上也是一红,马上又强自镇定下来,板着脸看向落月转移了话题。 “我发烧了,你咋这么开心?” “嗯???你发烧,我开心???”落月像小鹿一样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可能!!! “噢,不是,不是,小主,你误会了,我开心是因为你终于侍寝了,噢,不是终于侍寝了,小主乃天人之姿,伴驾侍寝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我开心不是因为你发烧,你发烧我也很心疼,昨天担心的都没有睡好,南风姐姐也是。你不知道,你这一侍寝,她比我都开心呢,噢,不对,她也很担心你。。。。” 得,又开始婆里婆气了。。。。 第12章 拜见 陈洛初拥了软软的被子转向了里侧,嘴角微微弯着。 这孩子怎么比南枝都吵,真是聒噪。 将养了两天后,陈洛初的身上才算是恢复了大半,有时候坐在雕花窗前继续补画那梅花的样子,能晒到和煦的太阳。 很暖。 有时候起来给南枝喂小米,时不时静听它嫩黄的小嘴里发出婉转悠扬地啼叫声,托它在平平的手臂,看它在天空肆意潇洒盘旋而过。 据说多看看天空对眼睛好,做绣女六年来,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好了,是得多看看远处,恢复恢复。 院子里落月采来的红梅还没有凋谢,在暖阳下熠熠生香,那抹红色给院子带来些喜庆活气。 落月走过来,给她端了热乎乎的炖盅,“小主,这是给你刚炖的燕窝,多吃一点养养身体,恢复元气。” “咱什么时候有钱吃这些东西了?不过日子了。”陈洛初面露疑惑之情。 落月笑道:“小主卧病休息的这几天,咱们南面小库房里快要堆满东西了,这燕窝是皇上赏的,成色真是不错,赏的比较多,你且吃一阵呢。” “不止是东西,内务府又给拨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沐云和入画,一会让他们来拜见下你。院里的粗活就交给她们了,我和南风就做些屋里的活了,小主你看这样可以吗?”落月询问道。 “可以,你看着吩咐就行。” 这样她和南风能轻快很多了。 吃过半盏燕窝,她跟着落月向南屋走去,一推门便看到桌子上摞满了各种赏赐礼品,地上也有不少东西。 即使落月和南风把东西一一整理过,原本空荡荡的屋子还是被塞的满满当当。 她惊讶地合不上嘴,直接被这红彤彤的场面给震住了。 这就是宫里世态炎凉的现实写照,就在几天前,她还在熬夜刺绣,只为换点取暖炭火。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这次侍寝的机会。 落月继续道:“小主,这些都是皇后宫里和皇上送来的各类赏赐。我和南风姐姐看过了,好东西确实不少,有金银首饰,还有药材、玉器等等。” 噢,赏赐,还不如说成是对她浑身淤青的慰问更好听点。 她让落月把南风叫了进来,对着那桌红红的赏赐盒子对他们道:“咱们流云殿的情形,你们比谁都了解,来了这么久了,我都没有东西赏赐给你们,这桌上盘子里的赏银,你们两个平分吧,什么也不如银钱实在些。” 陈洛初继续一脸真诚道:“我心里很感激你们能跟着我同甘共苦,现在我虽然侍寝过了,但是我的身份很尴尬,往后的日子也说不好是怎么样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尽力护着你们的。” 南风听完她说的这话不作声,接了银子转身出去了。 落月轻声道:“小主,别想太多了,我们跟着你挺好的,南风姐姐也是从心底为你高兴,我呢,比较笨又爱说,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唠叨。” 。。。。。。 你是很唠叨,但是我并不嫌弃,我很喜欢,这唠叨里有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宫里实在是太稀罕了。 入画和祥云由落月带着一起进来恭恭敬敬地拜见了陈洛初,她们年纪不大,却都老成些,像是宫里的老人。 陈洛初点点头,交代她们听落月安排就可以。 虽然每日晨间没有资格去给皇后请安,但是现在皇后送了这么多礼品,不过去谢恩是不应该的。 陈洛初喊了落月来给她上妆换衣。 收拾完后,她很满意,妆容清淡,钗环合矩,衣服在规制范围里也不出挑。 落月却觉太素了,陈洛初轻声道:“素点安全,不上不下间就可以了。” 宫里生活,保命第一。 其他都是虚的。 陈洛初在永寿宫里当差时,她见过皇上与皇后谢灵韵相携去拜见太后的样子,少年夫妻,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羡慕的恩爱之情。 据说在这次宫变中,皇帝能稳控局面,赢得最终的胜局,离不开皇后的父亲宣平侯谢成钧的鼎力支持。 想到这里陈洛初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却是给叛军开门的那个人,是个添乱的,皇上有理由讨厌她的,她一早把最有权势的人得罪的彻彻底底。 陈洛初不知道皇帝对皇后究竟有几分真情,她也不感兴趣去知道,但是皇后对皇帝那应该是全心全意了。 从她的眼神上就能看的出。 皇后走路的时候,会不时侧头望向身边的那清俊面孔。 那眼神如冬日雪落一般温柔梦幻,细腻宠爱,有朦胧的情爱,也有崇拜与依恋。 闺阁少女见之向往。 她当时甚至幻想过,如果当年父亲没有获罪,自己还是府里的嫡出小姐,可能自己与未来的夫君也会是这样恩爱,相携而行吧。 试问如此爱夫如己的女人,即使她贤惠上了天,如何能见得别的莺莺燕燕在她旁边光彩夺目,争了夫君半分的宠爱。 奈何她是皇后,奈何她得包容皇帝身边的莺莺燕燕。 陈洛初嘴角含了一抹笑,在这个宫里的女人们,谁先动情,谁就输了。我不需要真情,只需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想要起起落落的宠爱,只需要淡如清水的平凡日子。 想要获得她的好感,只有低调朴素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