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总,宋小姐已经失忆了》 001:出狱 8月10日,农历六月廿四日,宜嫁娶。 监狱的大门满是是斑驳的锈迹,落在上面的雨水也被染成黄褐色。 打开一条小缝,有人从里面出来。 然后,又是沉重的关门声。 宋瓷身上的黑色裙子是她当初进来的时候穿的,这三年瘦了太多,如今变得宽宽大大。 朦胧的雨中,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前站着的男人体型修长,白玉般的手撑着巨大的黑伞,看不清面容,宛若雨中盛开的黑色罂粟。 直到看见宋瓷,他在抬起头来,俊秀高贵的面容浮现一丝动容。 似乎是没想到,宋瓷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上前替宋瓷撑起伞,和她毫无焦点的眼睛对视上。 曾经的海城之月,已经变成了一个病弱残败的女孩。 宋瓷看着他,虚无的眼睛里透着疲惫。 “还好吗?” 迟宴怔了怔,才开口:“那个人,他今天订婚。” 宋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失笑一声。 “我没在问他。” 迟宴一顿,不解的看向宋瓷。 宋瓷收回视线,声音沧桑无力。 “我是问你,这几年怎么样?” “挺……挺好的。” 迟宴有些没反应过来。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能听到沉闷的雨声打在伞上。 “迟宴,我的家,还在吗?” 迟宴垂下了眸子,欲言又止。 宋瓷大抵是明白了。 “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可以吗?” “当然。” ”我需要一份工作,暂时的也好。” “你不用工作,我可以……” 宋瓷打断他:“还是给我一份工作吧,我再也不想欠任何人的了,我现在……”她看了看自己枯槁的手,想起监狱医生的诊断,笑意有些冷。 “再也还不起了。” —— 薄矜远手里举着一枚闪烁华贵的戒指,小心翼翼的为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戴上,然后握紧她的手。 他的面容轮廓分明,是拒人之外的矜贵清冷,只是此刻目光温柔,又深情。 “楚楚,开心吗?” 宋楚点了点头,清丽乖巧的面容早已泪流满面。 “阿远,我爱你。” “我也是。” 话音落,一瞬之间礼花绚烂,漫天彩带,周围人欢喜雀跃。 薄矜远握着宋楚的手,语气温和:“我出去一趟,等我。” 宋楚睁着大大的眼睛,乖乖点头。 人群喧嚣中,薄矜远来到门口,随手从服务生手里端起一杯酒,品了一口。 助理等候多时,恭敬附在他的身旁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他那深邃优越的眉眼逐渐深沉,微微挑眉,“出来了?” “是,迟公子去接的。” 薄矜远没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被幸福围绕的宋楚,眼底宠溺。 他的好友宋星恒却先开了口。 “迟宴难道不知道那女人有多歹毒,还往跟前凑?” “阿宴心软,可以理解。” “那个贱人,刚出来就勾搭上了迟宴,还真是本性难移。以前欺负整天欺负宋楚,她爸妈为了弥补集团亏空又搞非法集资,把自己整得畏罪自杀,她倒好,不反省自己,还撞断了宋楚的腿……这三年牢,她看来还没坐够!” 薄矜远只是听着,直到提起宋楚的腿,他的唇角压了下去,眼中裹起风雪。 抬了抬手指,下属便退了下去。 他又回到宋楚身边,一转眼,眼里的阴沉褪去,瞬间变成了化不开的温柔。 “楚楚,这里吵,我送你回去,晚上有个礼物送给你。” 宋楚纯真的脸上浮现疑惑,“什么啊?” “晚上你就知道了。” 薄矜远笑的深邃,宠溺的摸了摸宋楚的发顶。 迟宴将宋瓷接到了自己家,还没安顿好就接到了电话。 ——“星恒,怎么了?” ——“什么意思?” ——“他想做什么?” ——“宋瓷状态不好,不太适合过去。” 谈话似乎并不愉快,宋瓷察觉到了。 “怎么了?” “是宋星恒,他说……薄矜远请你晚上让你去参加他们的聚会。” 再听到他的名字,宋瓷再也没有了三年前的悸动,转而代之是身体的伤痕不断灼痛。 像是一种警告。 “他消息倒是很快。”宋瓷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吧,不然他不会罢休的。” “薄矜远今天的聚会都是自己人,还有……”他犹豫片刻才说:“还有你们家那个养女宋楚,肯定不是好意,你别去了。” 迟宴相信宋楚的腿伤跟宋瓷无关,可薄矜远不信,整个海城都没人信。 更何况,宋瓷才刚出狱。 “没关系,这是我们宋家欠他的。” 她只是说宋家欠他的,却没说欠宋楚的。 这三年的牢,也只是在偿还宋家欠薄矜远的债。 因为对宋楚,宋瓷问心无愧。 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幼时,阻止父母收养这个毁了整个楚家的养女。 “迟宴,不要插手,我不想连累你。” 宋瓷小声的叮嘱,迟宴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丝顾忌。 薄矜远是心硬的神,触了霉头,一定会殃及迟宴。 迟宴没说话,他这次,不信护不住宋瓷。 夜,如魅。 包厢内灯红酒绿,成双成对,暧昧横生。 薄矜远拿着酒杯,杯子在镁光灯下流光溢彩,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宋楚轻轻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阿远哥哥,别喝太多,你胃不好。” 薄矜远抬头,抓住她的手,拇指碾过那枚钻戒。 “好,听你的。” 宋星恒在一旁起哄:“阿远可是出了名的禁欲高冷,但只要宋楚一句话,还不是乖乖投降,爱情这玩意儿,真可怕。” 有人附和:“那不然,整个海城谁不知道,宋楚是被阿远放在心尖尖上的明珠,大家说是不是?” 宋楚听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调侃,娇羞的低下头。 一群人正聊到兴奋,门忽然被一把推开,大家寻声望去。 下一刻,便都愣在了原地。 只有薄矜远意料之中,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口的女人,眼底是一抹嘲讽。 宋瓷换了新衣服,一套白衬衣牛仔裤,随意的挽了一个低马尾,穿着不算磕碜,但因为她一进门就躲闪的低下头,整个人看起来卑微又落魄。 “呦,宋大小姐,出来啦?”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哈哈哈哈!你们别说,这监狱也不关照关照我们宋小姐,都给宋小姐整成这副模样了!” 话音一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宋楚仿佛很害怕一般,往后缩了一缩。 薄矜远察觉到了,温柔的摸摸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 “别怕,今天她就是你的礼物。” 宋楚一愣,不解的看向薄矜远。 宋瓷始终低着头,听着那些人的嘲讽和侮辱,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 说来,她竟然有一天会害怕看见薄矜远。 他一看她,她的伤口就疼。 十八岁,她庆祝成年,在背上的蝴蝶骨上纹下了薄矜远的名字。 二十一岁,她在监狱里,被那些人一刀一刀剔去了这个名字,伤深可见骨。 这个人名字的一笔一划,都代表着一下一下的痛,刻入骨髓。 她甚至还记得这三个字的哪个笔画是怎样的疼。 所以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伤口就泛起每一刀的痛。 但她的恐惧,落在薄矜远眼里,就是负罪感的内疚。 轻轻抬手,这些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包厢里顿时安静如斯。 那人的声音宛若长了触手的鬼怪,钻进了宋瓷的耳朵,让人骨寒。 “宋瓷,好久不见。” 002:给她道歉 宋楚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 “姐姐。” 宋瓷一顿,他怕薄矜远,可对宋楚,只有浓烈的恨意。 听见她虚假的喊她,宋瓷嗤笑一声。 那声音,清楚无误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宋楚的眼眶当即就红了,委屈极了,眼泪不停打转。 薄矜远眼里虚无的笑意淡去,他凝视着宋瓷。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 乖? 什么是乖? 曾经的薄矜远说,宋瓷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女孩儿。 宋星恒愤愤不平:“她宋瓷就是骨子里的恶,三年的牢根本不够!” 薄矜远一字一句:“是吗?宋瓷。” 宋瓷恍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薄矜远这才真正的看见宋瓷的脸。 她是清冷美艳出名,没化妆是厌世脱俗的月亮,化了妆便是冠绝海城摄人心魄的玫瑰。 此刻,那张皮囊却什么也不剩了。 只有惨白的面容,空洞的眸子,佝偻的身体。 薄矜远拿着杯子的手忽然紧了几分力。 “坐够了。” 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够了,声音沙哑低沉,宛若死水。 “你怎么变这么惨了?”有人笑,“看来,海城的月亮终于堕落了。” 宋瓷置若罔闻,只是问薄矜远。 “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薄矜远的眸不知何时变深,听见宋瓷理直气壮的问题,忽然笑了出来。 “你妹妹和我订婚了,特意请你来一起高兴一下。” 宋瓷扬起嘴角:“恭喜。” 薄矜远带着笑意的神情变冷了几分,似乎是因为没有从宋瓷脸上看到想要的表现,瞬间觉得有些寡淡无味。 “谢谢姐姐。” 听得出,宋楚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强压难过。 宋瓷看向宋楚,笑意淡去,变成阴沉的凝视。 她见过宋楚最阴暗的一面,只觉得她这幅嘴脸让人想吐。 可她现在却活的好好的,被薄矜远护在手心,笑容乖巧恬静,像个公主。 她惯会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以无辜懂事的模样将自己伪装的干干净净。 宋瓷的眼神太过怨冷,宋楚急忙抓住薄矜远的手,害怕的看向他。 “阿远哥哥……” 薄矜远开口安抚:“宋瓷,你吓到楚楚了。” “我会吓到她?” 她偷走家里股份转卖他人的时候,她拿着刀逼父母签字的时候,她为了薄矜远能可怜她主动冲到她车前的时候,怎么不怕? 现在这副模样,仿佛那个曾经在宋家穷凶极恶的宋楚从不存在。 “你对她制造的阴影,她这三年,没有一天不怕,所以你欠她一个道歉。” 宋瓷颔首:“叫我来是为了给她道歉吗?” 薄矜远正要开口,宋瓷就说:“好。” 说罢,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宋楚面前,无视她害怕的躲避,姿势标准的弯腰鞠躬。 然后说:“对不起。” “姐姐,你别这样。”宋楚楚楚可怜的摇头,想要伸手扶起她。 宋瓷弓着身子,暗地里对她这句话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姐姐,我们还是姐妹,我不怪你。” 宋星恒无奈的摇摇头:“宋楚,你这么善良,难怪她从小就欺负你。” 薄矜远看着宋瓷,“一个鞠躬?你觉得够吗?” “那要怎么样?” “跪下。” “阿远哥哥,别这样。”宋楚急忙说。 薄矜远眸色冷冷:“这是她欠你的。” 宋瓷冷笑了笑。 没关系,反正她早就没尊严了。 如今薄矜远是海城最顶级的新贵财阀,她只是可以随意被捏死的蚂蚁,只想拜托他们赶紧大发慈悲,放她回到自己的人生。 下一秒,她就跪了下去。 “磕头。” 宋瓷乖乖照做。 薄矜远只是看着她,浑身上下透着矜冷的气息,完全忽略掉了一旁一直劝他的宋楚。 他不信,这个女人会卑微到这种程度。 他不信……宋瓷那么冷傲的女人,会甘心变成这个样子。 他也想试试,宋瓷能装到什么程度,忍耐到何种地步。 他忽然松开宋楚,在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高度伏特加。 只是手指刚触及到杯身,面前的女人就被别人一把拉了起来。 抬头,是迟宴。 宋星恒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薄矜远眼里一闪而过的危险,连忙出来打岔。 “阿宴,你怎么才来,都等你了。” 迟宴没理宋星恒,看了看宋瓷,确认安然无恙后便对上薄矜远的目光。 “在停车,来晚了。” 薄矜远手里还拿着一整杯的酒,带着笑意也看着迟宴。 宋星恒继续提醒他:“迟宴,你……手里的是宋瓷,快放开,别脏了你的手。” “我要的就是宋瓷。” 闻言,薄矜远喉咙里缓缓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声。 要? 他要宋瓷? 还真是可笑。 “阿宴,我就敬宋小姐一杯酒,你怕什么?” “她刚从监狱出来,这杯酒喝下去半条命就没了,玩笑别开太过。” “她吓到楚楚了,应该道歉。” “需要这样道歉?” “这样才有诚意。” ——“别吵了。” 宋瓷打断了他们。 迟宴和薄矜远一起长大,还不知道薄矜远的手段有多阴狠,迟家哪里是薄氏的对手。 于是宋瓷接过酒杯,薄矜远的手一瞬间变得空落落,等他看过去,宋瓷已经在喝了。 宋楚看着宋瓷,心里有些怨恨,不明白她都变成这副死人模样了,迟宴还能这么护着她。 但她还是着急的抓着薄矜远,一个劲的求她:“阿远哥,这样会进医院的,别这样了,好不好?阿远哥!” 迟宴抬手去夺杯子,宋瓷一把挡了下来,抓着他的手摁在半空。 薄矜远本来准备收手,可看见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忽然变得幽深。 宋瓷觉得,从喉咙,到胃里,都在被烈火灼烧,还是苦涩的烈火。 痛吗? 是你活该。 活该你曾经招惹他。 宋瓷想。 多痛,你就记住,要多远离他。 薄矜远忽然起身,一把打掉杯子,酒洒了一地。 宋瓷被猛的呛了一口酒,脱力一般跪在地上咳嗽,整个人抖如糠筛,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迟宴晚了一步,薄矜远先他抓住宋瓷的胳膊把她扯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就往外带。 “你做什么?!” 迟宴正要跟上去,薄矜远指着他,眼眸中是隐忍的冷意。 “宋星恒,把他给我摁住。” “哦哦!”宋星恒慌慌张张的起来,抓住了迟宴的胳膊。“阿宴,阿宴!他们两个的事,你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别插手了!” 宋星恒是练散打的,迟宴哪里挣得开他,最后无力的被摁着坐在了沙发上。 宋楚的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扶手,惴惴不安的看着两个人离开的门。 应该不会…… 薄矜远恨透了宋瓷,他们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 003:宋瓷,看看你这张脸 “薄矜远,疼!” 薄矜远的手捏住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她真的很疼。 可薄矜远仿佛没听见,置若罔闻。 下一秒,她就被甩进了洗手间。 门被狠狠关上。 宋瓷的食道还在痛,烈酒逐渐上头,痛苦慢慢变为了昏沉的折磨,她想吐。 可手腕又被那人一把拽了起来,被迫趴在洗手台上,痛苦的喘息着。 薄矜远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面向镜子。 他的手,又冷又硬。 薄矜远的脸上露出讥诮,面容平静寡冷下是几乎克制不住的嘲讽和厌恶。 “宋瓷,你看看你这张脸,食之无味,令人厌弃,还想着勾引人?” 宋瓷理顺了气息,艰难开口:“我勾引谁,与薄先生有什么关系?” “宋瓷!” “怎么?我说错了?” “你现在看着宋楚,就没有一点愧疚?” “我没做过的事,我不愧疚。” “三年了,你还在狡辩。” “随你怎么想,我不是已经被你毁了么?薄矜远?” 宋瓷眼里是死亡一般的冷寂,明明是控诉,却带着几分自嘲。 薄矜远的呼吸无意的落在宋瓷耳后,拂过每一个毛孔使之战栗。 事实上,在这一刻,薄矜远才意识到,他毁了宋瓷。 以前他为了替宋楚报仇,所以去惩戒这个女人,直到把她送到监狱才安心。 可就在刚刚,他还有些不解宋瓷为什么会这么软弱卑贱。 原来是因为,她已经就被他毁掉了。 可薄矜远,并不任何快意。 薄矜远松开了桎梏宋瓷的手,任由她滑落在地上。 “那你觉得,你已经赎罪了?” “不然呢?” “可楚楚还瘫着。” “我不想和你说无谓的废话,反正你不会信。” “好。”薄矜远笑了笑:“不谈宋楚,你宋家当初欠我们薄氏的钱,怎么算?” 宋瓷当然没忘。 “多少?” 薄矜远掸了掸衣服,背靠在门上,一只腿抵起,点上了一支烟。 微微眯眼,像是在想什么。 “一千万。” 宋瓷失笑,“薄矜远,你怎么不再夸张点?” 当时宋楚用爸妈的名字向众多公司集资,最后数额一共才不到八百万。 他的唇间烟雾缭绕:“还有利息。” “还完了,你就放过我?” “你怎么还?”薄矜远鄙夷的打量着她:“靠迟宴?” “靠我自己。” 薄矜远又吸了一口,缓缓蹲下身,贴近宋瓷,然后对着她吐出一口烟,宋瓷被呛到一个劲儿的咳嗽。 “你现在这样,出去卖,怕是半分都不值。” “宋楚那个瘫子都能让你耗费百万求婚,我市场应该不会太差。” 她语调中透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意,丝毫不顾及这句话有多羞耻。 薄矜远的眼睛又危险的凝重起来,凌厉尖锐。 “宋瓷,你别拿楚楚和你比。” “那么在乎她,就别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了,还不回去?” 薄矜远站起身,随意的掐灭烟头,丢在地上又碾了一脚。 “给你三个月,一分不少的把钱打到我的账户。” “好。”宋瓷扯出笑容,偷偷的将右手藏在了身后,不想让他看见上面的伤痕。 那是她在监狱里熬不下去时迷迷糊糊乱割的。 薄矜远转身离开,等到那脚步声消失,宋瓷才松了一口气。 她疲惫的站起身,忽然就流了泪。 眼泪还没滑落。她就一把抹掉了。 薄矜远回到包厢,迟宴还被宋星恒摁在沙发上。 “宋瓷呢?” 薄矜远喝了一口酒,在嘴里品了一圈才咽下去。 “没死。” “她人呢?” 薄矜远抬眸,无形中添了几分冷寂。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记得以前,宋瓷总是喜欢围着自己转,那个时候的迟宴就算喜欢她也几乎一句话不说。 怎么从监狱里出来一趟,两个人就这般惺惺相惜了? “在她拜托我照顾好她父母,可两位老人最后还是跳楼的时候,在她被别人的一面之词冤枉送进监狱的时候,在她现在一个人,最需要别人保护的时候。所以,她人呢?” 薄矜远像听见了笑话。 “阿宴,我不要的女人,你就这么喜欢?” 迟宴不想和他浪费口舌,推开宋星恒的打开房门离去。 薄矜远还在笑,还在笑迟宴的那些话。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宋楚。 宋楚不安的看着他,手指都在发抖。 “阿远哥哥,你回来了?” 薄矜远忽然有一瞬的后悔,他怎么就突然为了宋瓷那个女人丢下了宋楚。 她本身就缺少安全感,怎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楚楚,对不起,害怕了吗?” “没,阿远哥哥,你把姐姐……怎么样了?” 薄矜远笑了笑,仿佛对她的存在厌弃至极。 “我能对她做什么,碰一下都嫌脏。” 宋楚松了一口气,她想笑,可还是忍住了,眼泪说出来就出来。 “阿远哥哥,我原谅姐姐了,你别怪她。” “傻丫头,你别操心了,她犯下的错,终将该偿还的。” 宋楚很委屈的点了点头,把头埋进了薄矜远怀里。 “宋瓷?宋瓷!” 宋瓷听见一阵声音由远到近,是在喊她的名字。 迟宴一回头,就看见洗手间的门上,宋瓷勉强撑起身子。 他急忙过去,一边检查一边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宋瓷笑的有几分温柔:“算算账。” 迟宴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 宋家破产,宋父变卖股份又诓骗合伙人投资后事情败露,其中薄矜远的父亲就投资了五百万。 “多少钱我帮你还。” 宋瓷皱着眉头看他,“三年没见,你怎么还是笨笨的。” “什么?” “他那哪是想让我还钱,分明只是找了个借口想再整整我。” “你别理他就是,我带你去别的城市……” 宋瓷顿了顿,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她想,自己的病总有一天会忘掉一切,包括痛苦。 这样想来,痛苦也就没有那么恐怖了。 她想最后能和父母在同一个城市。 “不用,我还清了心里安稳。” 004:出来,陪客人 薄矜远早在两年前就继承了公司,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后他那两个哥哥心甘情愿的让出了继承权。 迟宴却仍然是家里的小公子,他想把宋瓷安排进公司,但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 他索性让宋瓷再等等,等他创立的独立的工作室落地,再给她安排工作。 宋瓷知道,她坐了牢有案底,海城人尽皆知,工作肯定不好找。 其实她可以当服务员当保洁,但这些工作就算干到死也挣不够一千万。 她需要一个来钱快的工作。 宋瓷大学的专业是影视配音。 迟宴家的公司是传媒,迟宴一直想成立独立工作室单干,这样就不受制于人,更可以让宋瓷不那么辛苦。 宋瓷说是不想欠迟宴,可还是麻烦他很多。 刚办理的新手机,却没想到第一个来电就是薄矜远。 这个号码,宋瓷不可能忘掉。 她最终还是接通,毕竟薄矜远此刻还是他的债主。 “薄先生。” “宋小姐,听说迟宴为了你,正在申请注册独立工作室?”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怠,听着像刚睡醒,恐怕身边还搂着宋楚。 想来也是,两人昨天刚订婚,自然是浓情蜜意,春宵一刻值千金。 “迟宴想证明自己,工作室就是他的梦想,不是因为我。” “呵……”他嗤笑一声:“你还真是能自欺欺人。” “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迟宴?” “昨天晚上见了你之后,我就在想怎么让你快点把钱还了,现在想到了。” 宋瓷靠在飘窗上,听到这句话便笑了一声。 “薄先生,你昨晚又想着我,又睡着宋楚,难怪语气听起来这么……无精打采。” 薄矜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你说什么?” “体力不行,就别一心二用。” 宋瓷继续补刀。 “宋瓷,有你的。” 宋瓷可以听见薄矜远这句平静的话里,是怎样的暗藏风雪。 “晚上,皇冠酒店,我缺一个陪客人喝酒的秘书,一杯五万。” 宋瓷微微挑眉。 “感谢薄总送来的机会。” 薄矜远感叹这个女人的不知天高地厚,有些可笑。 “不用谢。” 两人几乎同时挂了电话。 薄矜远将手机扔在一旁,忽然想起宋瓷的话。 “体力不行,就别一心二用。” 这女人真是没有羞耻心,他只不过是昨晚多喝了些酒而已。 谁会想她?真是自恋。 薄矜远起身,身旁空空如也。 她不会以为,宋楚像她一样恬不知耻,还没结婚就爬别人的床。 —— 宋瓷挂掉电话后,手无力的垂下,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 努力维持和薄矜远对话时的平静,真的太累了。 她再晚挂一点,就要装不下去了。 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坦然自若的接受他的恶意。 记忆回溯到青春,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青梅竹马。 宋瓷清冷淡漠,傲世轻物,无人能靠近一分。 除了薄矜远。 她从知道喜欢这个词开始,心里就装满薄矜远了。 薄矜远是私生子,他的亲身母亲在他七岁时以命相逼,把他送进了薄家。 但那个家,没有人喜欢他。 小小的宋瓷牵起了他的手,告诉他一定会保护他。 后来,在他被父亲拿皮带打的满身是伤时,宋瓷一点点为他上药; 他被两个哥哥联合陷害时,她舍去清白替他做不在场证明。 在他胃疼又无处可去时,两个人便在破旧的小旅馆里互相依偎,喂他吃药,抱着昏迷的他给他讲故事。 …… 那时候,他们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彼此。 直到—— 宋楚的出现。 宋楚六岁来到宋家,因为十岁那年偷看宋瓷的日记被宋瓷推倒,她们便成为了暗地较量的敌人。 可宋楚惯会用自己的柔弱,在外人看来,都是姐姐在欺负养妹。 但那些宋瓷都不在乎。 直至有一天,宋楚发现了薄矜远。 她无时无刻不想偷走薄矜远。 后来,宋楚也成功了。 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宋瓷和宋楚再一次出现争执时,薄矜远站在了宋楚那边。 他说,他和宋楚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瓷觉得那时的薄矜远是真的很好,好到现在她一点也不后悔喜欢上那个时候的他。 但以后应该也不会喜欢了。 算了,以后……这些记忆终将都会失去。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记忆忽然暂停。 迟宴进来的时候,宋瓷正抱着肩膀坐在飘窗上。 她身形又瘦又薄,整个人都脆弱至极。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了过来,素白的面容毫无锋芒,仿佛下一秒都会被风吹散, 迟宴的心被猛的触动。 “你来了?” “嗯……今天晚上家里有家宴,我给你买了些吃的。” 宋瓷弯起唇,还好迟宴今晚不在,否则还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去找薄矜远。 “那些钱你别担心,虽然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但等工作室落地,不出半年我们就能赚到,到时候全部还给薄矜远,你就自由了。” “好。”宋瓷笑着说。 去往皇冠酒店的路上,宋瓷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深夜的灯红酒绿在她的脸上流光绚烂。 这世界很美,尽管残酷,但真的很美。 可宋瓷,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她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一份快要消失的记忆和残破的身体。 哦——对了。 还有刻在身体上的耻辱和欠薄矜远的债。 这个酒店是海城最著名的高档酒店,可以前的宋瓷只要站在这里,它也顿时会逊色几分。 但如今的宋瓷,走到门口时就被保安拦住了。 005:她和别人牵手 “对不起女士,衣冠不整者恕不招待。” 宋瓷一怔,低头看向自己。 杏色的吊带长裙有些空荡荡的垂在身上,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的长衫,头发被一根簪子随意的挽在脑后,看起来的确和酒店里那些西装革履、高定礼服是两类人。 “是薄矜远叫我来的。”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看不出墨镜下的眼神。 “女士,每天都有无数人冒充贵宾的亲友企图混进来,我们没办法相信。” “况且,第一次有人敢自称认识薄先生。” 宋瓷不再说话,而是拿出手机,给薄矜远打去了电话。 “我被拦在外面了。” 电话那边有点吵,但他的声音磁性低沉,格外清晰。 “是吗,你是想让我带你进来?” “不然我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呗,你不是一肚子肮脏计谋吗?” 宋瓷被这句话伤到了。 很久很久以前,薄矜远说她一肚子古灵精怪,他觉得可爱。 “那我走了。” “走了?”他笑了笑,片刻后又说:“我可替你拉了不少生意,少说也有……二百万。” 这是下马威。 宋瓷拿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薄矜远的口中,她就是一个陪酒的低贱女人。 挂掉电话,冷风吹过,宋瓷一个人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形单影只。 她四处打量,远处有个背对着打电话的男人,似乎是刚下车。 宋瓷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站在那男人身后,等他挂了电话,轻轻的开了口。 “先生,能帮我一个忙吗?” 男人一顿,回了头。 宋瓷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面前的男人好看到极致,一双妖冶邪魅的狐狸眼带着笑意,面部如雕刻的白玉一般,银灰色的发,右耳上有一颗发亮的黑钻。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声音清澈好听:“什么事?” 饶是宋瓷,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男人。 薄矜礼是典型的中国美男,对内深沉矜贵,对外内敛有礼。 而眼前的人则更像是外国壁画里的天使,不容亵渎一般的美。 宋瓷觉得这样的人大概率不会帮自己。 “我想进去,能假装是您的女伴吗?” 江攸白笑了笑,摄人心魄的眉眼探究着看着她:“现在国内搭讪流行这样吗?” “咳……”宋瓷被这句话给雷的咳了出来,她勉强的笑了笑,“打扰了先生。” 可刚一转身,手指忽然被勾住。 江攸白凑了过来,靠的很近。 “但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答应你。” 宋瓷的耳朵有些烫,下意识的退开。 她早就已经不漂亮了,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死气沉沉。 “我在娱乐圈待了那么长时间,看得出你底子超好,我喜欢和漂亮的人一起玩。” 江攸白顺势抓上了宋瓷的手掌。 宋瓷也听出,这人中国话说的并不好。 无论怎么样,能帮她是最好。 江攸白牵着宋瓷的手,只觉得冰的跟铁块一样,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她。 两个人来到酒店门口,保安看了一眼宋瓷,又看了一眼江攸白,最后扫过两个人牵着的手,恭敬的弯腰。 “先生请进。” 宋瓷松了口气,同时又好奇江攸白的身份,他竟然连邀请函都不出就可以进去。 江攸白一路带着宋瓷,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直到进了电梯。 “二十五楼。”宋瓷说。 江攸白的手指一顿,按下了25楼的按钮。 宋瓷看见他没再按其他的按钮,应该这人也是去二十五楼的。 电梯很快就到了,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整座城市的夜景。 宋瓷深呼吸几下,努力做好心理准备,一时间忘了手还在江攸白的掌心。 江攸白背对着宋瓷,站在她的前面,高大但没有压迫感。 他恶作剧一般揉捏着细小的手腕,直到忽然发觉手腕上异常的起伏。 低头看去,女孩儿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疤痕,疤痕上是浅褐色的肉条,还有缝合的针口痕迹。 江攸白回头看去,眼里的笑意一瞬间变成了不解和错愕。 宋瓷反应过来后,一把抽回了手,自卑的藏在了身后。 电梯也在这时打开,宋瓷说了句很小声的谢谢后就夺门而出,独留江攸白一人待在电梯里。 江攸白缓缓看向手掌,里面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以及让人不敢想象的疤痕印记。 宋瓷把袖子抹下来,盖住了半个手,这才缓缓敲响了薄矜远房间的门。 推门进去,屋子里有五六个男人,有年轻的,有中年的,身旁都坐着衣着暴露的女人。 只看见薄矜远的背影,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修长的之间夹着一支香烟。 似乎很久没吸,只是任由它燃着,有长长的一截灰烬。 听到声音,薄矜远缓缓回头,矜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情绪。 “薄先生。” 众人一齐抬头,男男女女的都看向宋瓷。 薄矜远收回目光,弹掉烟灰,眸色低沉:“怎么上来的?” “让别人带我进来的。” “所以让别人牵着你的手?” 宋瓷有些意外,但想想,薄矜远就在窗边,应该什么都看见了。 “这样才装的像一点。”她坦然。 “是吗?” 宋瓷的眼眸低了低,没有辩解。 关上了门,她穿过灯红酒绿,来到了薄矜远身边。 他不太高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和别的男人牵手。 她又不是宋楚,薄矜远才不会管。 “我要做什么?” 薄矜远顺手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神色厌厌:“你就是穿这身衣服来陪酒?” “喝酒,跟穿什么衣服没什么关系吧?” 006:卖身,还债 薄矜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就是宋小姐的职业道德吗?” 宋瓷没理他,拿起一旁的酒问:“陪哪个?” 薄矜远随意的指了指那边沙发上的人,意味深长:“都可以,他们……都挺喜欢你的。” 宋瓷看着他,曾经她很喜欢薄矜远的眉眼,如今只觉得陌生。 薄矜远看她的目光定定,以为她是怕了,便勾了一下宋瓷的发丝:“你跟我讨个饶,兴许……” “不用了。” 宋瓷打断他。 薄矜远一怔,眼神浮出愠怒。 宋瓷端着酒杯往那边走:“我总得有点职业道德。” 她还没走过去,那几个男人就纷纷看向她,互相对视一下,接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个黄头发的年轻男人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拿起酒杯对宋瓷笑道:“薄总说给我们玩点不一样的,没想到竟是宋家大小姐啊!” 宋瓷垂眸笑了笑,努力压制心里滴血的痛。 “听说秦少一杯酒十万,我这才来。” “宋家大小姐不是向来以清冷自居,视身外之物如粪土,怎么现在为了十万块这么下贱?” 宋瓷走过去,坐在秦子元旁边,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对上薄矜远的目光:“卖身,还债。” 薄矜远坐在窗后的角落里,微微挑眉,面上是若有若无的笑。 宋瓷想,他一定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秦子元的手落在宋瓷的腰上,轻轻的凑到她耳旁。 声音极低:“你只跟过薄总?” 宋瓷摇了摇头:“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我妹妹,秦少不知道?” 男人的声音急了几分:“这么说,你一个都没有过?” 宋瓷笑的僵硬,生冷:“秦少想当第一个?” “什么条件?” 宋瓷像是谈生意,心里算了一下薄矜远答应她的二十杯五万的酒,然后说:“你要是给得起一百万以上,我就跟你走?” 秦子元忽然笑了,声音戏谑。 “一百万……宋大小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值一百万?” “凭,你一直喜欢我。” 秦子元笑容僵了僵,原来宋瓷知道。 只是那时,秦子元连宋瓷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只能眼巴巴的觊觎。 “我给你两百万,跟我回家。” “好。” 宋瓷答应的很痛快。 她不蠢,秦子元生性薄情风流,对女人向来豪掷千金。 跟一群人周旋,不如就跟他一个,说不定不用三个月就能凑够一千万。 秦子元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神死死的盯着宋瓷,恨不得当众拆骨入腹。 放下杯子,他站起身,冲薄矜远笑了笑:“谢谢薄总送来的合作礼物,我很喜欢,人带走了,你们继续。” 薄矜远抬了抬首,没说什么,举杯示意。 宋瓷心里苦笑了笑,还以为薄矜远会有一丝动容拦下她。 还是自己想多了,薄矜远……怎么会管她? 他巴不得自己死在牢里。 秦子元抓着宋瓷的胳膊,直接带她离开了套房,宋瓷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两个人进了电梯,宋瓷余光看到那个银发男人在楼道尽头一闪而过。 “宋瓷,我那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得到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羞辱你,一如你当年羞辱我一样。” 秦子元的声音有些阴沉。 “只要两百万到位,随便秦少发落。” “呵呵……”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秦子元带着宋瓷出去,几步路就到了车前。 车门打开,宋瓷被一把推了进去,还没坐稳,秦子元就凑了上来,宋瓷躲开,他的吻落在了锁骨上。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一把扣住。 车子开始行驶。 秦子元的声音透露出不满:“都到这种时候了装什么清高?两百万,就这种表现?” 宋瓷身子僵了僵,声音微弱。 “我不喜欢,车上。” 秦子元嗤笑一声,几秒后放开了她。 他不信,到了地方她还怎么找借口。 秦子元今天喝的有点多,这会儿微微上头,闭着眼养神。 宋瓷摸着手腕的伤口,劝慰自己想开点。 清白这种东西,只是世人用来装点自己的。 她在世人的眼中,肮脏卑贱,蛇蝎心肠,要清白又有什么用…… 宋瓷刚放松一些,车子忽然急刹,宋瓷的头撞在了前椅上。 她被撞得有些疼,努力维持着清醒,耳边全是嗡鸣声和秦子元的咒骂。 “混蛋,你怎么开车的?” “少爷,有人拦车。” “敢有人拦小爷的车,活腻歪了!” 车门忽然被打开,秦子元被什么人拽了出去,传来殴打声和惨叫声。 宋瓷摸了摸额头,有血流下来模糊了眼睛。 下一秒,这边的车门被打开,她被什么人一把从座椅上拉了下来,接着就被推到了另一辆车里。 门关上,车子行驶。 宋瓷缩在角落里,伤口痛的厉害,借着朦胧的灯光看向那人,阴沉的面容,是薄矜远。 其实想一想,也只有可能是他。 他永远高高在上,像是阴影,笼罩着她,逃也逃不掉。 “你……做什么?” 薄矜远的声音很冷,没有看她:“你还真是犯贱,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跟秦子元走。” 宋瓷努力维持清醒:“我要还债,秦少是你给我找的人,你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你想跟他?” 宋瓷努力坐起来,语气不好:“坏我财路。” 薄矜远咬牙,“你是为了给我还钱,还是骨子里就犯贱?” “你怎么想都行……薄矜远!” 宋瓷话还没说完,就被薄矜远狠狠捏住下巴,后背狠狠撞在玻璃上,她痛的喊他的名字。 薄矜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蔑视厌恶。 “看来是二者。” “薄矜远!” “是不是我也给你点钱,你也会跟狗一样被我牵着走?” 宋瓷艰难的笑了出来,抵在窗户上,半边脸都是血,看上去阴森可怖,就像个将死之人,薄矜远心脏忽然猛的跳了几下。 “我没和妹妹共侍一夫的爱好。” 宋瓷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愿意跟秦子元走,也不愿意跟薄矜远。 薄矜远扬了扬眉,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克制愤怒。 “宋瓷。” 他手中的力紧了几分,快要捏碎宋瓷的下巴。 宋瓷痛的咬牙,还是不愿意认输:“我好的很!” 007: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薄矜远黑眸深邃,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松开了她。 他坐了回去,理理衣袖,正襟危坐。 宋瓷无力的滑落,下巴痛的让她说不出话。 “宋瓷。” 他忽然开口,语气如鬼魅。 “你知道,你的父母骨灰放在哪里吗?” 宋瓷猛然一怔,宛若遭到雷击。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去,男人正温柔的注视着她。 “我爸妈……” 薄矜远竟然没有安葬自己的父母?! 她入狱前,他明明答应过她的! 她相信薄矜远,毕竟父母曾经待他很好。 所有人都折辱薄矜远是私生子,唯恐避之不及,自己的父母却真心对他。 他就算再恨自己,也不会在这件事上食言。 “你为什么骗我?” 宋瓷的声音颤抖,不可置信的问他。 薄矜远置若罔闻,替她理了理面上散乱的头发:“老东西活着的时候没少折磨楚楚,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薄矜远!”宋瓷用力扑过去,却被薄矜远抬脚挡住,她也只是抓住他的裤脚。 “你把我爸妈还给我!他们那时候对你很好,把你当亲儿子一样,你不能这样!我求求你……求你……” 薄矜远黑亮的皮鞋踩在她的胸口,不带任何感情。 “刚才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呢?” 宋瓷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瞬间没有了尊严,攀在薄矜远的腿上,卑微祈求:“薄矜远,薄先生,我错了,我跟你走!把我爸妈还给我,好不好……” 薄矜远凑近几分,脸上是上位者嘲讽的笑意。 “求我?” “求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薄矜远踹开她,收回了脚。 “宋瓷,我一直在想,你凭什么坐了三年牢出来,还装的那么清高,让人觉得可笑。” “你知不知道,楚楚因为你,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差点得了抑郁症。” 宋瓷问心无愧,可她知道,此刻的薄矜远就是想要侮辱她,只要他高兴了,就能把父母的骨灰还给她。 她跪下,声音哽咽,心痛如斯。 “对不起,我对不起宋楚,我该死!” 薄矜远眼眸轻微,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承认。 这还是,第一次在宋瓷嘴里听到她承认这件事。 宋瓷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混着血流了下来,凄凄惨惨。 他本该期望见到宋瓷这副尊容。 可薄矜远,忽然没有了欺负她的力气。 “算了,明天我会……” “叮——” 宋瓷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恰不逢时。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备注是迟宴。 薄矜远被气笑了,他感觉自己又被这个女人给耍了。 她还真是会装可怜,利用人的同情心。 他本来想说,明天会带宋瓷去看她父母的骨灰。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明天,我会——把他们都扬了。” “不要!”宋瓷害怕的摇头,她什么也不要了,只想要回父母。 她想他们回家。 “电话还在响,接吧。” 宋瓷看向薄矜远,他想做什么? “接。” 是命令的口气。 宋瓷只能遵守,颤抖的捡起手机,慌乱的划过接听键。 “宋瓷。” 薄矜远好整以暇的看着宋瓷,指了指手机,让她回答。 “迟宴。” “我回家了,你怎么不在?” 薄矜远抿着唇,笑意更深。 原来都已经住在一起了—— 家? 这个字眼,宋瓷这辈子都不能拥有! “我……我,”宋瓷看向薄矜远,努力稳住气息:“你别管我好不好,都是我应得的。” “你说什么?宋瓷,你在哪里,告诉我!” 宋瓷一把挂断。 她抬眼,眼里都是眼泪。 “可以了吗?” 薄矜远不想再看她这副样子,看着窗外的灯火,声音愉悦。 “表现不错。” 宋瓷松了口气,惨淡的笑了笑,她终于保住了父母最后的体面。 薄矜远望着黑暗中虚无的灯火,心里有一种难熬又痛苦的快感,一种他很不喜欢的快感。 宋瓷缓缓的靠了下去,她感觉身体的体温开始退去,身体逐渐被冰冷包围。 恍惚间,她看见了夏天温暖的阳光,到处是翠绿色的香樟树。 女孩儿穿着白色的裙子,回眸一笑天真烂漫,另一边的街道,干净忧郁的少年始终跟着她。 宋瓷想,如果真的回到那时候,还是不要再喜欢薄矜远了。 车子停下,到了宋瓷的家。 迟宴的车也在楼下。 薄矜远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 他用鞋尖踢了踢趴在座椅上的女人,语气不好:“别装了,滚下去吧。” 宋瓷一动不动。 薄矜远皱起眉头,俯下身子推搡宋瓷的肩膀,宋瓷头上的血几乎浸透了座椅。 与此同时,迟宴看见楼下停着的车是薄矜远的,急忙赶来。 打开车门,就看见宋瓷人事不省的跪坐在薄矜远身旁。 “宋瓷!” 迟宴上去推开薄矜远的手,看见宋瓷面色惨白,还有头上未凝结的血,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跟着发颤。 “薄矜远,你做了什么?” 薄矜远看见迟宴这么担心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着急有多可笑,他毫不在乎的松开手。 “你的姘头,要跟别的男人跑,是我帮你拦住了……只是拦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他语气随意,脚上还有几分笑意。 “你胡说什么!”迟宴怒视着薄矜远,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算账,他一把抱起宋瓷下了车。 薄矜远看着迟宴小心翼翼对待宋瓷的样子,心里不知什么原因,觉得沉闷。 “心疼了?” “薄矜远,如果宋瓷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薄矜远看着他,审视中带着压迫感:“我也想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 车门被关上,车子逐渐驶离。 迟宴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宋瓷赶往医院。 薄矜远透过后视镜,看见和自己背道而驰的那辆车,想着那车上带着宋瓷。 他看向脚下,脚上还沾着宋瓷的血。 薄矜远黑着脸,用力扯了扯领带。 “去商场。” 司机不解:“先生有什么安排?” “买鞋子!” 司机忙点头,迅速调转方向。 008:宋小姐得了失忆症 宋瓷还在昏迷,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迟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女人,那么脆弱消瘦,好像就快死了。 他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有种不好的预感。 “医生,她怎么样?” “这次没事,轻微的脑震荡和皮外伤。” “这次?” 医生顿了顿,指向挂在灯墙上的x光:“她之前头部遭受过剧烈的撞击你不知道?” 迟宴心绪一动,当即就明白一定是在监狱里的事情。 “严重吗?” “那次撞击,致使宋小姐海马体受到了损伤。” 迟宴没明白,医生继续解释。 “海马体影响着人的记忆储存,宋小姐现在有失忆的症状吗?” 迟宴回忆了一下,“目前没有。” “可能还没发作,一旦发作,宋小姐会逐渐忘掉许多事,最后至多只能记住最近三个月的事情。” 迟宴觉得心脏都有些发凉。 “谢谢医生。” 告别医生后,迟宴来到了宋瓷的病房,坐在了一旁。 他不明白,为什么苦难和厄运会一直缠着这个女孩儿。 “宋瓷,你早就知道吧?” 知道自己会失去一切记忆,所以才选择一定留下来。 宋瓷听见声音,恍惚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光。 她看向说话的人,是迟宴,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又愁眉苦脸的?” 迟宴一惊:“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这点痛,能怎么样。” “医生说你的海马体……” 宋瓷一顿,看向迟宴:“你知道了?” 迟宴点点头。 宋瓷安慰他:“反正也没什么很好的回忆,忘掉就忘掉吧。” 迟宴看着她,明明她才是受苦的那个,怎么还来安慰自己? 他摇了摇头:“你会把我也忘了。” 迟宴知道,自己有点太贪心了。 从小就喜欢宋瓷,盼望着有一天宋瓷能看他一眼,如今能天天陪着宋瓷已经弥足珍贵,怎么能盼望她记住自己。 迟宴小时候笨,十五六岁的时候,其他的富家公子已经开始混迹酒吧会所,他还在苦恼英语考试。 和宋瓷一起长大,便天天跟着宋瓷。 等他知道“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宋瓷和薄矜远早就有了他们专属的秘密。 他更像个孩子。 后来宋楚出现,薄矜远开始靠近她。 宋瓷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但她还是在等薄矜远。 等着等着,宋家就落魄了,宋瓷也进了监狱。 迟宴不懂那些集资和债务,不明白宋父宋母为什么要自杀,但他见过宋楚伙同混混欺负宋瓷。 他知道,宋楚的腿一定不是宋瓷撞得。 世人都说宋瓷是月亮,多半是望而不及的调侃,只有迟宴觉得,是宋瓷干净的像月亮。 他的前半生都在追随宋瓷,眼看着她从月亮,变成地上的一摊即将干涸的浅水,比谁都难过。 宋瓷力气很小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挤出一个笑脸。 “你一直在,我怎么会忘了你啊。” 迟宴没说话,他不知道下次薄矜远欺负宋瓷的时候,自己又能做什么。 太平了几天,宋瓷头上的伤终于也好的差不多了。 今天太阳很好,宋瓷走到窗边伸出手,阳光夹杂着细绒绒的灰尘,在粉嫩的指尖跳动。 下一秒,宋瓷就浑身一僵。 楼下的车,是薄矜远的。 经过上次一事,宋瓷骨子里已经对薄矜远产生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她一把拉住窗帘,躲在了阴影中。 手机忽然响起,宋瓷拿了起来,是薄矜远。 父母的骨灰还在他那里。她不能惹怒他。 “薄先生。” 薄矜远的声音低沉,犹如黑暗中的撒旦。 “宋瓷,躲什么?” “我……我没有。” “看见我,很害怕?” “没有……” 可她的声音里都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味道。 “给你三分钟,下来。” 说罢,电话挂断。 宋瓷还愣在原地,她感觉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 薄矜远靠在真皮座椅上,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手背上,计算着时间。 最后的十秒,车门打开,宋瓷坐了进来。 他满意的笑笑,转头看向宋瓷的额头,只有一片淡淡的粉色印记,伤口还不算严重。 他怎么会知道,宋瓷的伤口是在头发里,根本还没恢复好。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件事。 宋瓷白了几分,不是那种凄惨的白,是健康红润的白,脸也圆了一点。 “看样子,迟宴把你养的不错。” 宋瓷没回答,顺从的垂着头,使劲的搓揉着自己的手指。 “薄先生,我父母……” 薄矜远笑了笑:“你表现好的话,我自然会把他们还给你。” “需要我做什么?” “楚楚说想去山里写生,缺个人照顾她,你知道,她的腿被你撞断了,心里自卑,怕见生人,所以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宋瓷才想起来,宋楚是学美术的。 她能把艺术大学上完,都是爸爸妈妈的供养。 结果没想到,供养出一个白眼狼。 薄矜远看她发愣不说话,以为是她不想去。 “没关系,抢着伺候我薄矜远女朋友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只是……也许楚楚心情一不好,我就会拿那两个老东西撒气。” 宋瓷像是忽然活了过来,拼命的摇着头:“我去!薄先生,我去。” 薄矜远尽在掌握的笑着:“真乖,上次的两百万,这次的两百万,我都一次结给你。” 宋瓷失神的点点头。 薄矜远有些愉悦,安排司机开车。 宋瓷偷偷抬眼看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里的病,她总觉得这个人好陌生。 很多年以前,宋瓷得了流感很严重,薄矜远半夜爬他们家窗户,带着一身草叶翻了进来。 宋瓷当时被逗笑,没想到薄矜远会翻窗。 薄矜远不爱说话,红着脸低下头,也不承认自己有多担心。 宋瓷迷迷糊糊的感觉薄矜远抓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 “宋瓷,你要是死了,我也会陪你的。” 那句话,宋瓷一直以为是幻觉,不可能是薄矜远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说出口的。 但她,还是心动了好久好久。 记忆停止,因为车子到了宋楚的住所,她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009:深山 宋瓷觉得她真干净,哪怕做了那么多恶事,也被薄矜远保护的干干净净。 虽然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 薄矜远下了车,径直走向宋楚。 宋楚看见薄矜远,笑的甜蜜乖巧。 薄矜远弯腰抱住宋楚,手指亲昵的摩擦着她的头发,两个人说着什么悄悄话。 宋瓷看着一切,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忽然想起来,薄矜远本就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对她不温柔罢了。 她头又疼了,痛苦的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薄矜远让宋楚回去收拾行李,等候的时候想要奚落一下宋瓷,却没想到打开车门,就看见她安静的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她真的被迟宴养的变漂亮了,从面黄肌瘦,到白净柔软,有几分几年前的影子。 算了…… 薄矜远想,不欺负她了。 宋瓷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黑如墨,车子还在走,有些颠簸。 车上只有宋瓷和司机两个人。 “我们去哪儿?”宋瓷有些警惕,生怕这又是薄矜远折磨她的新手段。 “宋小姐,我们去山林别墅,先生的车在后面。” 宋瓷向后看去,薄矜远和宋楚单独坐的一辆车。 她忽然想起来迟宴,想要打电话报备,但才发现手机关机了。 他一定又会着急,上次一事,让迟宴心有余悸。 “那我们还有多久到?” “已经到了。” 宋瓷抬眼望过去,一座原木风格的别墅坐落在不远,暖黄色的灯光微微亮着,仿佛精灵的城堡。 宋瓷下了车,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直通山庄。 宋瓷听说过这里,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山,这里就是专门建造给有钱人享受隐居生活的山庄。 “姐姐。” 宋瓷的眼眸冷了下来,是她那个好妹妹的声音。 “宋瓷,楚楚在叫你,没听见吗?” 宋瓷笑了,恭敬至极:“听见了。” 她转身缓缓走向宋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变慢,薄矜远和宋楚站在一起,宋瓷忽然浮出一个想法。 他们真般配啊。 蠢男贱女。 宋瓷的手轻轻的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推着宋楚往前走,一旁的薄矜远和宋楚并排而行。 他很耐心又温柔的逗宋瓷笑,跟对她时宛若两人。 宋瓷看向远处,几百米的地方,一处别墅也在发着隐隐灯光。 有钱没事干的人还真多。 到了别墅内部,薄矜远就去处理一些事情,临走时,他用眼神警告宋瓷不要伤害宋楚。 宋瓷心里发笑,她哪有什么本事伤害宋楚啊。 霎时间,大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姐姐。” “这也没别人,你不用装了。” 宋楚奚落的笑了笑:“你还真是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啊,监狱里……送的那份礼物你难道还没受够?” “宋楚。”宋瓷把轮椅转了个圈,和宋楚面对面。 “爸妈的骨灰,是不是你的主意?” 宋楚笑容褪去,丝毫不畏惧。 “是我怎么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好歹养育你一场!” “我怎么样?他们怎么对我的你心里不清楚吗?给我过生日买你喜欢吃的黑巧克力蛋糕,逼我选和你一个专业,最后还要让你嫁给薄矜远!” 宋瓷咬着牙,手紧紧抓着轮椅的轮子。 “那是因为我对奶油过敏,只能买黑巧;选一个专业也是因为爸妈怕你性格孤僻被人欺负,让我好护着你!还有,薄矜远……”宋瓷低下眼眸:“薄矜远,他们的确做错了。” “因为你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狗男女。 最后三个字,宋瓷没说出来,她现在还不想惹事太多。 “别骗我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对我不好就是不好!” “宋楚,你就一点心都没有吗?” 宋楚阴冷的笑了出来:“心?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我有什么心?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赢家!宋瓷,你永远不会懂。” 宋瓷点头:“我真的不懂。” “宋瓷!” 薄矜远回来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宋瓷。 “你离楚楚那么近想做什么?” 宋楚抓住薄矜远的手指,委屈极了。 “阿远哥哥,姐姐只是在逼我拿出爸妈的骨灰,我……我不想见到他们,姐姐就生气了。” 宋瓷看向薄矜远,她不信这么拙劣的谎言薄矜远听不出来。 “宋瓷,你找死吗?” 宋瓷心里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听不出来。 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自己敢对宋楚做什么,吓成这样。 都说恋爱中的男人降智,如此看来,还真是这样。 “你今晚住地下室,好好反省。” 宋瓷站起身,监狱的小黑屋她都被关过半个月,一个地下室算什么。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地下室很小,里面有暖黄色的灯,一张小小的床,角落堆积着扫把拖把,还有一种恶臭的黏腻的臭味。 宋瓷累了一天,有个地方能休息也好。 可刚躺下,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床单下动弹,吓得宋瓷猛的跳了起来。 宋瓷的手都在颤抖,拿起一截棍子轻轻的掀开床单,猛的钻出来一只又黑又脏、目露凶光的大老鼠。 宋瓷尖叫一声,害怕的蜷缩在地上,拿着棍子一下一下的挥打。 再睁开眼睛,老鼠不见了。 宋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死死的咬着唇,她不敢在去床上,也不敢再睡,生怕老鼠又跑出来。 —— “宋瓷,你最怕什么?” “嗯……老鼠吧。” 少年的薄矜远点了点头,目光诚挚而坚定。 “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被老鼠吓到。” “真的吗?世界上那么多老鼠,你怎么防的过来?” “我天天守着你。” —— 宋瓷不知不觉的又落了泪,她最近的脑子里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涌出很多曾经的记忆,像是它们最后一场演出,纷纷开始谢幕退场。 她忽然看见地下室的尽头,有一处木门。 宋瓷缓缓起身,靠近那个木门。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宋瓷看过去,是一处绿油油的草地,有树,有星星,远处还有一大片湖。 她迈了出去。 那一刻,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身后肮脏的地下室和恶臭的异味被彻底丢掉。 这里的风景真好,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 一阵风吹过,宋瓷抱着胳膊,一点点向湖水走去。 被森林包裹住的湖水一动不动,像一面大镜子。 不像大海,波澜壮阔,肆意张扬。 宋瓷又往前走了几步,踩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很凉,却不刺骨。 仿佛能涤荡洗净这世间所有的污浊。 宋瓷的手轻轻搭在肩上,在心底轻轻的问,也包括肮脏的自己吗? “这里水深,自尽了可捞不上来。” 那声音突兀出现,宋瓷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一下滑进了一处深坑,整个人深陷下去。 耳鼻喉瞬间被冰凉的湖水包围。 宋瓷胡乱的拍打,却什么也抓不到。 一如,在监狱里孤苦无依的她。 可意料之外,这次,有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再次被拉出水面,宋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她擦去脸上的水,拨开头发,不停的咳嗽着,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那个人影。 宋瓷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艰难地爬到岸边,努力站了起来。 那个人,披着一层月光,穿着白色衬衣,周身被罩上微弱的光,一头银发,宛若森林深处走出的神明。 江攸白本来没认出这个女人,直到刚才救她的时候,摸到了她手腕上那圈疤痕。 “是你?” 宋瓷还没反应过来,她凑近几分,想要看清这人,忽然注意到他耳骨上那颗黑色耳钻。 “是你!” 两人一怔,江攸白先笑了出来。 “怎么,又想自杀?” 宋瓷藏起手腕,眼睫逃避:“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湖很美。” “这里很少有人知道,真没想到还会再见面。” 宋瓷觉得冷,她抱着肩膀缩着坐了下来。 “这里真的很美。” 江攸白一顿,随即笑了笑,跟着一起席地而坐。 “对啊,这里白天很平常,但晚上景色绝了。” “你经常来这里?” “是啊,创作没灵感的时候就来?” “创作?”宋瓷看他:“你是做什么的?” “唱作人。” 宋瓷点点头,这人这幅精致贵气的皮囊,就是该混娱乐圈的料。 “你呢?你做什么的?” 宋瓷怔住,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做什么的。 “嗯……大概就是……” 江攸白想她上次身影落魄的出现在那么贵的酒店,想她可能是个被富豪抛弃的情人,忽然觉得自己问错了,便忙打岔。 “我也是刚回国,中国话不是很熟练,你说了我也听不懂。” 宋瓷微笑,还好,不用再努力想答案。 “谢谢啊,你帮了我两次。” “咱们不是有一句古词吗?叫什么……份什么的……” “缘分?” “对,缘分!咱们可能就是有缘分。” 宋瓷觉得这个人有意思,这种微妙暧昧的词随意用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 “咱们不叫缘分,顶多是碰巧。” “缘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呢喃着什么。 宋瓷一直看着他,知道他再抬起头。 “我想到了。” “什么?” “歌词。” “……”宋瓷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唱给你听吧?” 宋瓷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江攸白。 周遭万籁俱静,身后是别墅的背影,耳边是自然的簌簌声。 江攸白的喉咙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宋瓷听出一些零碎片段。 “山高水长,月光如梭; 为你守望,守望你我的缘分; 天各一方,因果浮生; 为我等候,守护你我的离别; 情殇,素缘,怎叹也抓不住……” 宋瓷听的有些沉迷,江攸白的声音婉转细腻,几句歌词像是情人耳边呢喃的故事,娓娓道来。 歌声戛然而止,江攸白高兴极了,伸手摸了摸宋瓷的头。 “你倒是给了我灵感。” 宋瓷没懂,但她大概明白,这个人是在这里写歌。 更冷了,宋瓷止不住抖了抖。 江攸白看见了,忽然解开衬衣的扣子。 “你做什么?”宋瓷忽然警惕起来,想要站起来。 话音落,江攸白已经脱下了衬衣,甩在了宋瓷身上。 “怕什么?”他笑的随意:“我又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让宋瓷微微动容。 这三年,很少有人不伤害自己了。 想到自己的手机应该充上电了,宋瓷突然站起身,还要去联系迟宴。 “我该走了。” 江攸白皱着眉笑:“怎么?你不会是灰姑娘吧?十二点前要离开,不然就会恢复原样?” 010:他打了她 宋瓷被逗笑,这个人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她起身就走,江攸白忽然喊住她。 “我叫江攸白。” 宋瓷听见了,她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我叫宋瓷。” “慈悲的慈?” “陶瓷的瓷。” 江攸白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认得的中国字不多,想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字怎么写。 再抬头的时候,宋瓷已经不见了。 他觉得有趣,还真跟辛德瑞拉一样。 —— 宋瓷回到地下室,关上了那扇门,手机也已经充上了电刚好开机。 她给迟宴打去电话,那边的声音听着很急迫。 “宋瓷你去哪儿了?” “我在……在朋友家。” 迟宴不相信,宋家出事后,所有人都对宋瓷避之不及,还有哪个朋友。 “你是不是又被薄矜远给带走了?” “没有。”宋瓷果断否认,“你别担心了。” 她怕迟宴掺和进来,薄矜远的耐心越来越少,真的会伤害迟宴。 “挂了,明晚就回去了。” 宋瓷挂断电话,缩在地下室的椅子上,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宋瓷爬了起来,薄矜远的司机过来喊她,薄矜远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在等她。 宋瓷反应了好久,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不认识面前的人。 “愣着干嘛?快点!” 宋瓷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拉来陪宋楚写生。 她往外走,刚到大厅就看见了薄矜远。 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黑色体恤,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但那只是对宋楚。 一看见宋瓷,他的眸子又变得阴冷。 宋楚坐在轮椅上,抓着薄矜远的手,冲宋瓷甜甜的笑着。 宋瓷现在发现了,这两人就喜欢在她面前秀恩爱,是为了让她难过吗? 那真是多心了。 她只会为自己悲惨的人生难过,但绝不会为薄矜远爱上了别人难过。 现在的薄矜远又不是当初的薄矜远。 薄矜远冷着眼神,宋瓷对上他的视线,问道:“去哪儿?” “姐姐,我们准备去山顶。” 宋瓷没看宋楚:“需要我做什么?” 宋楚又说:“陪着我就好。” 宋瓷这才把视线放在宋楚身上,好像在问她怎么总是插嘴。 “宋瓷!” 薄矜远看不下去了。 “收起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宋瓷垂下眼眸,轻轻的点了点头。 想来,薄矜远一定不放心把宋楚单独和宋瓷放在一起。 果然,到了山顶后他就没离开过。 宋瓷坐在树桩上,看薄矜远和宋楚坐在一起画风景,头一次生出几分无聊。 “宋瓷,去把画笔洗干净。”薄矜远吩咐。 宋瓷急忙起身,听话的拿起画笔,跑到不远处的水池里揉搓着笔刷。 五颜六色的颜料在水里流转,像是一道彩虹。 还真是绚烂多彩,不然也遮不住别人一颗肮脏的心。 薄矜远看她的背影,终于变的听话,一种掌控欲突然在心里得到了一些满足。 “阿远哥哥?” 薄矜远回过神来,宋楚在叫他。 “你在想什么?” 薄矜远笑了笑,“没什么,你画吧。” 宋楚顺着视线看过去,正是往回走的宋瓷,她咬牙笑了笑,还真是在看她。 回去的路上,宋楚忽然说:“阿远哥哥,让姐姐推我吧,你太累了。” 薄矜远温柔回应:“没事,陪着你看风景,不累。” 宋瓷在后面觉得反胃。 可宋楚又cue到了自己。 “姐姐,阿远哥哥真的累了,你帮帮他吧?” 宋瓷神色冷淡,径直过去接过扶手。 “是啊,薄总歇歇吧,你这么不爱笑的人笑了一路,肯定累了。” 薄矜远瞬间黑了脸。 可宋楚还在,他不想发作。 回去的路是一条木栈道,向下倾斜蜿蜒,望不到头。 宋瓷例行公事一样推着宋楚,薄矜远在身后接电话,三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 宋楚先开了口。 “姐姐,一年前我说,想在身上纹下阿远哥哥的名字,你猜阿远怎么说?” 宋瓷没回答,她只是想到自己后背的纹身。 “他说,很疼,他不舍的我疼。还说,只有不干净的女孩子才有纹身。” “所以啊,第二天我就让监狱里的朋友,帮你把纹身划掉了。” “阿远哥哥知道后,还夸我呢。” 宋瓷僵硬在原地。 原来,这些薄矜远都知道…… 薄矜远知道了,她身后有过他的名字。 一瞬间,宋瓷感觉身后的伤疤,不仅是苦痛,更是耻辱。 他们夫妻二人,知道这件事后,一定嘲笑了很久很久。 “姐姐,走吧,阿远哥哥要来了。” 宋瓷浑身都觉得冷,她一步也迈不动。 宋楚笑着:“既然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她忽然推开宋瓷握着扶手的手,任由自己的轮椅往下冲去,害怕的尖叫起来。 薄矜远听见声音,猛的抬头,看见这一幕一把扔掉了手机,冲过去想要拉住宋楚。 穿过宋瓷的时候,狠狠地推开了她。 宋瓷堪堪站稳,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楚的把戏。 还好薄矜远动作快,在拐弯的地方拉住了宋楚的轮椅。 他像是重获至宝一般蹲在宋楚面前检查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宋楚哭的泪眼朦胧,嘴里都是啜泣声,说话都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忽然把我推下来,我害怕……” 薄矜远看上去,宋瓷正悠然自得往下走,神情淡漠。 他起身走向她,质问道:“宋瓷,你是又想害死自己的妹妹吗?” 宋瓷毫不畏惧的看他:“我没有。” 薄矜远凝起眉头:“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什么?” “我没有。” 宋瓷只是僵硬的说。 “你比我想象的,要恶毒的多。” “我没……” “啪!” 宋瓷的话被一耳光挡在了喉咙里。 宋瓷脑袋忽然又痛了,她被那一巴掌打的摔倒外地。 “宋瓷,看来我对你太仁慈了。” 宋楚只觉得可笑,可她眼前发黑浑身无力,什么也说不出口。 等她恢复清醒,薄矜远已经推着宋楚走掉了。 宋瓷爬了起来,刚没站稳就又倒了下去。 不仅是脸颊疼,还有脑子疼。 脑子里像是钻进一根铁丝,接通电源后被电击的剧痛。 她缩在木栈道上,慢慢的缩成一团。 医生说只是失忆,没说过头回痛到想死啊。 都骗她,连医生都骗她。 011:被遗弃了 冷。 真的好冷。 宋瓷是被雨水给淋醒的,她的手指先恢复知觉,摸到了粗糙潮湿的木条。 她一点点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连星星都没有,眼睛被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 宋瓷坐了起来,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回笼,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被,薄矜远遗弃了。 宋瓷怕黑,真的很怕,她小时候从不敢一个人睡。 但这里,空旷又漆黑,像掉进了一个深渊中。 宋瓷摸索着爬起来,顺着栈道的围栏往下走,脚下一滑,狠狠地摔了下去。 但她不敢耽搁,又爬起来继续往下走。 小朋友摔倒了,会在原地哭,哭着哭着,就会有爱她的人来扶她。 但没有人会可怜宋瓷。 没人爱她。 宋瓷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在一片漆黑中走到了山脚下,唯一引导她的,只是远处别墅中发出的亮光。 可当她终于快要到别墅的时候,那灯忽然灭了。 他们要走了。 宋瓷跑了起来,狠狠地摔进泥里也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她怕再晚一步,自己就会被彻底丢下。 别丢下她…… “薄矜远……别走,我错了……” 她哭着去追逐,可雨太大了,她什么也看不见,等她到了别墅不远时,那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精灵的城堡也变得黑压压的,像是鬼屋。 —— 薄矜远眼眸压抑,宋楚小声的问他:“真的要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她想待在上面不下来,那就由她。” 该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了。 等了她整整一天,她不愿意回来,怪不得任何人。 宋楚低下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薄矜远的手落在她的后颈,笑容忽然变成了委屈巴巴的难过。 “别怕,她不是傻子,等她害怕了,会给我们打电话的。” 宋楚笑了笑,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手机吗? 是被她扔进沼泽里的那个? 那还真是不巧。 —— 宋瓷身上的手机不见了,她顺着轮胎印一点点往回走。 林子里的树很高,看着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雨声也盖不住奇怪的动物叫声。 宋瓷害怕,可她一点也不敢停。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天蒙蒙亮,雨才停。 那会儿她已经不害怕了,黑暗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过如此,还没有某些人可怕。 宋瓷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是一个林子里的鬼,薄矜远见到都要吓死。 她发烧了,烧的厉害,浑身都烫,整个人止不住的战栗。 但她还不想死,宋楚一个小把戏怎么可能整死她? 宋瓷身上只有只有在地下室找到的江攸白落下的衬衣,但也没什么用了,衬衣也已经湿透了。 她没力气,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可躺下去,再没有任何力气醒来了。 有车子停下的声音,宋瓷以为是幻觉。 人在绝望时总会生出幻觉。 有人走过来,身影模糊,宋瓷还没看清就失去了意识。 宋星恒的小女朋友飙车摔了一跤,住进了医院,连着几天都在往医院跑。 等哄好了女朋友,他来到通风处点了一根烟,还没抽几口,就看见江攸白。 宋星恒的女朋友爱追星,最近手机壁纸、头像全部都是这个银发男人,所以宋星恒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宋星恒掐灭了烟,跟上了那人。 宋星恒原来的想法是让那人给自己的宝贝签个名,顺便合影,再大的名气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戏子。 眼看他进了一间病房,宋星恒正要推门进去,可等看清病房上的人后,他的步子停了下来,悄悄的停在了门外。 床上的人,正是昏迷的宋瓷。 “这女人怎么会在这儿?” 宋星恒看见江攸白帮宋瓷掖被子,直接睁大了眼睛。 他退了出去,忙摸出手机给薄矜远打去了电话。 薄矜远刚开完会,白玉一般的手指握着笔正在签字,字迹端正有力,笔锋飞舞。 他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宋瓷的求饶电话。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宋瓷给迟宴打去的电话。 一旦有这个想法,他就莫名的不悦。 直到宋星恒打来这个电话。 “阿远!你猜我在医院碰到谁了?” “……”薄矜远对他的谜底不感兴趣。 “宋瓷!” 签字的手忽然一顿,划出了横线。 “说。” “她不知死活,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不是迟宴,而是个唱歌的,最近才回国,也不知道宋瓷怎么攀上的。” “哪家医院?” 宋星恒如实告诉。 “阿远,其实事到如今,她勾搭上谁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宋星恒本想着和薄矜远八卦一下这件事,一起嘲讽一下宋瓷,却没想到薄矜远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觉得没意思了。 可薄矜远没有理他,扔下手里的文件就离开了公司。 人的内心有一件东西,会始终作祟。 你不克制,他会泛滥,你克制,却会让它更加蠢蠢欲动。 薄矜远不明白,如果宋瓷当初是无辜的,她怎么会在出狱后这么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折磨……除非是心里有愧! 但,他更不明白,这个女人当初为了自己撞断楚楚的腿,为什么再次见面,却对他没有曾经的半分喜欢了。 可就算是他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要。 宋瓷是他手中从小到大的玩具,哪怕坏了也得丢在自己的床下,绝不可能任由他人带走。 车子几乎很快就到了医院。 经纪人来找江攸白,跟他商量回国后第一部电视剧的拍摄流程。 宋星恒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宋瓷,想起今天凌晨捡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是泥巴,脏兮兮的,真跟灰姑娘一样。 “出去聊吧,别吵醒她。” 两个人离开。 宋瓷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被扔进了火炬中,翻来覆去的煎熬,她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薄矜远走了过来,她向薄矜远求救,却看见他的手里抓着宋楚的手,两个人笑着,跟她说: “宋瓷,你真可怜。” 宋瓷猛的睁开眼睛,面前的正是薄矜远。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矜贵慵懒,眸色却有几分阴冷。 旁边站着表情不好的宋星恒。 012:宋瓷,听话,别想逃 薄矜远偏了偏头,探究的看着她。 “宋瓷,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宋瓷晦气的闭上眼睛,她现在很累,不想理动不动发疯的薄矜远。 薄矜远声音冷硬。 “说话。” 宋瓷的声音虚弱,她木然的看着天花板,忽然想,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如果薄总是在夸我被遗弃在深山里还能活下来的话,谢谢你。” 薄矜远不怒反笑,“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明明知道他问的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下山。 “薄矜远。” 宋瓷忽然开口,尾音拖着有些长,像是在喊谁。 薄矜远冷目相对。 “如果我这次死在那个林子里,你会怎么办?” 薄矜远的眉眼忽然愣住,微微恍惚。 他看着宋瓷,忽然觉得她好像真的很难过。 少年的他,看到宋瓷皱眉都觉得不开心。 后来宋瓷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想要折磨她,让她明白罪有应得。 看到宋瓷难过,自己本来应该,应该很开心的。 可为什么,像是一瞬间失去了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宋瓷却忽然笑了。 “你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对吧薄矜远。” 薄矜远皱了皱眉,被宋瓷的刺扎上,一瞬间回过神来。 差点又被她骗了。 “宋瓷,你不是楚楚,装可怜这一招,不适合你。” 宋瓷心里笑了笑,是啊,她不是宋楚,她也从来没想过做宋楚。 江攸白回来的时候,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药水的针头被扔在地上。 经纪人觉得奇怪。 “刚才那女孩儿呢?” 江攸白笑的无奈:“灰姑娘又消失了。” —— 车上,宋瓷疲惫的靠在后座上休息,身上穿着住院服,她的烧还没退。 薄矜远脸色阴郁,“衣服脱了,穿你自己的,这身衣服会让楚楚担心。” “薄总,我真的难受,让我歇一歇好吗?” 薄矜远不管她的话,从助理手中接过宋瓷的衣物丢到她身上。 白色衬衣滑落出来。 薄矜远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宋瓷的衣服,他先一步扯了过来。 男人的衬衣…… “这是什么?” 薄矜远的 宋瓷垂下眸子:“捡的。” “lv的高定衬衫,你的运气可真好啊。” 宋瓷没说话,她越解释只会越严重。 可她的沉默落在他眼里,成了破罐子破摔的默认。 薄矜远微眯起眼眸冷笑着:“宋瓷,你不会真以为傍大款能救你?” “我没这么觉得。” 薄矜远手里拿着衬衣,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的气味覆盖,他只觉得恶心。 一夜未归,在山上和这个男人,玩的挺野啊。 他心里跟吞了苍蝇一样,这种感觉最后化为了愤怒,他一把扯住宋瓷的头发。 宋瓷的头皮猛然一痛,薄矜远扯到了她的伤口。 可他置若罔闻,像是没看见渗下来的血迹。 “宋瓷,心脏了可以改,身子脏了,只会让人恶心!” “薄矜远,你放开我……” 他意味深长的捏住宋瓷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脸颊,他昨天打下的印子还在,微微浮肿。 “刚恢复几分姿色,就想着勾引男人。”薄矜远嫌恶的看她:“让我想象一下,你这副死人样子,是怎么勾引别人的。” 宋瓷推他的手:“薄矜远,你太过分了!” “宋瓷!”他忽然用力拉近她,如恶魔一般:“听话,别想着逃,还清你的债前,你就算死都得死在我身边!” 他一把甩开宋瓷,嫌脏一般擦了擦手,然后把手绢扔在了宋瓷身上。 “回静安路!” 司机当即拐弯。 静安路,是薄矜远常常一个人待的房子,连宋楚都没去过。 宋瓷害怕的看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车子一停下,薄矜远就毫不温柔的拉着宋瓷下车。 宋瓷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薄矜远拽着她上楼。 薄矜远一把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把宋瓷丢在冰冷的瓷砖上,不紧不慢的摘除手表和领带。 做完一切,浴缸里的水已经一半了。 薄矜远一把扯开宋瓷的衣服,宋瓷尖叫一声,努力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却被抱起来扔进了冰冷的浴缸里。 薄矜远狠狠搓揉着她的脖子,他没办法接受,宋瓷被别人染指这件事。 他和宋瓷一起长大,他和宋瓷什么都没有,夺走宋瓷第一次的,竟然是一个他都没见过的男人。 “洗干净。” 宋瓷的皮肤被搓的痛,她推搡着,却被扯住头发按在浴缸边缘。 “宋瓷,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学会乖一点,总想吃些苦头。” 下一秒,他就把宋瓷摁进了水里。 宋瓷整个人在浴缸里扑通起来,求生意志让她下意识去抓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没有人会像江攸白一样突然出现,救下她。 薄矜远又一把把她拉出水面,宋瓷的肩膀剧烈颤抖,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流着泪,冲薄矜远祈求一般摇头。 “还敢跟别的男人乱来吗?” 宋瓷摇着头,哭着解释:“我没有,那衣服是……” 没等她说完,薄矜远又把她沉了进去。 这次更快,水呛进了宋瓷的鼻腔,她惊恐的想要起来,却被压的更用力。 薄矜远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被折磨,终于觉得水里的宋瓷正在一点点变干净。 直到宋瓷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直到嘴唇都失去了颜色,那双始终冷漠的眼睛里突然紧张起来,猛的把她拉了出来。 宋瓷扶着浴缸边缘,咳嗽不止,整个人摇摇欲坠。 “乖不乖?” 宋瓷嗓音嘶哑,害怕的往后退。 “我乖……” 他满意的拍了拍宋瓷的脸,把浴巾丢给她。 “你跟别的男人,我今天,真的想杀了你。” 他起身准备离开,“可我想,你的债还没还完。” 薄矜远语气嘲讽,不带一丝感情。 “洗干净,什么时候把你身上男人的味道洗掉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了。” 宋瓷劫后余生的喘息着,浴室的门关上,一切陷入黑暗,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她的厄运永不停歇。 013:用嘴喂药? 是夜,更深露重。 薄矜远梦见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 是温暖的阳光下,穿着白色裙子的宋瓷。 是如墨的夜空下,一身伤痕来找他的宋楚。 宋楚说,是宋瓷伤的她。 他不信,直到宋楚笑着说: “阿远哥哥,你说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就该被上位者踩在脚下。” 那一刻,她的眼神似曾相识。 像是幼时刚刚被接回到薄家的他。 他们就像是一类人,不被亲人待见,无人心疼。 连她喜欢的宋瓷,竟然也有欺负别人的时候。 薄矜远醒了过来,入秋了,有些凉。 薄矜远起身去关窗,这才想起宋瓷还在浴室。 已经午夜3点,他没开灯,推开了浴室的门,黑暗中他依稀看见女人的身影,果然还在里面泡着。 折腾折腾,倒真是听话了不少。 “洗干净了就起来。” 他转身就走,刚迈两步就停了下来。 宋瓷没有一点动静。 他一把拍开灯,宋瓷正趴在浴缸的边缘上,唇无血色,面色惨白,睡着了一般,安静的闭着眼睛。 “宋瓷!” 薄矜远一把过去捞起了冰凉的宋瓷,扯过浴巾裹住她,她就像是一块死去的冰块。 “宋瓷?醒醒!” 薄矜远拍打着宋瓷的脸,手不自制的发抖。 他不止一次抱过她,可如今才发现,这女人竟然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薄矜远一把脱掉了宋瓷身上的病号服,给她套上了自己的毛衣,因为太慌乱,还是没有看见后背那一片印着薄矜远名字的惨烈疤痕。 他把宋瓷抱到床上,给陈云打去了电话。 陈云那边睡得正沉,摸索着接通电话。 “大哥,我说你大半夜打电话,是把我当总裁的私人医生用了吗?” 薄矜远一时慌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息十秒后才说出话:“快来静安路,宋瓷昏过去了!” 陈云叹了口气,应了一声,然后挂掉电话,一边穿衣服一边皱眉唠叨:“果然医生不能跟总裁做朋友,这熟悉的半夜救总裁女人的戏码……” 不出半个小时,陈云就到了这里。 “什么情况?” 薄矜远把他往卧室领:“她发高烧,昏过去了。” 陈云推门进去,这是三年以来头一次再见到宋瓷。 宋星恒早跟他说这个女人在监狱里被折磨的一钱不值,如今这般憔悴病弱,看来是真的受了很多苦。 陈云伸手摸她的额头和脖子,又听了听心跳,表情愈发凝重。 “很严重,肯定不是突然烧起来的,怎么不送医院?” 薄矜远在一旁站着,他才想起来宋瓷就是从医院被自己强制带出来的。 陈云见他没说话,也大概明白了。 宋瓷这样,多半都是被薄矜远折磨的。 陈云轻轻的转过她的脸,按了按红肿的半边脸,眼神奇怪的看向薄矜远:“你打的?” 薄矜远沉默。 “没看出,你平时克制有礼,怎么还有暴力倾向。” 薄矜远声音低沉:“她想害楚楚,我当时太生气了。” “那也不能动手啊。” 陈云一边说一边给宋瓷配好了药,递给薄矜远,语气阴阳:“你的女人,你自己喂。” 他一早就觉得宋楚那个女人心眼子多,也许是因为陈云不喜欢傻白甜那一挂的。 除此之外,三年前他也一眼就看出宋楚的腿不像是车撞断的,但薄矜远那家伙恋爱脑,他随口提了一句,薄矜远就警告他再帮宋瓷说话就断交。 反正那架势,就是死活不信。 和宋星恒父母暴发户不一样,跟薄矜远中途才领回家也不一样,陈云从小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和宋瓷也算一起长大,正儿八经的豪门家庭养出的孩子,怎么屑于用这种卑劣手段,还是为了爱情,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但薄矜远相信,因为宋楚的花言巧语,他本身就对宋瓷的身份有偏见,把每个人都想象的不择手段,阴暗不堪。 薄矜远拿过药,抱起宋瓷,让她靠在怀里,有些不熟练的掰开她的嘴往下灌药,不出意外,全部分毫不差的又流了出来。 陈云看的着急,又不能亲手示范,他提醒道:“你给她喂下去。” “我这不正在喂吗?” 陈云觉得这时候薄矜远就开始单纯了。 “你亲自给她喂下去。” 薄矜远抬头:“什么?” “什么什么?”陈云指了指自己的嘴:“用这喂。” 薄矜远一怔:“用嘴喂药?” “不然呢?我现在半夜到医院给你拿食管?” 薄矜远看向宋瓷,她隐约皱着眉头,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 他吞下药丸,又喝下一口温水,闭上眼睛对上了宋瓷的唇,轻轻打开她的唇齿,将药送了下去。 薄矜远没有立刻退回去,而是一直吻着她,这次最后没有吐出来。 陈云好半天反应过来,用手挡着眼睛,只留了一条小缝。 薄矜远松开她,神色意味不明。 “这事儿你要是传出去,我就把你丢进黄浦江。” 陈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这儿的退烧药很管用,不出十分钟体温就能降下来,注意保暖通风,明天早上给她吃点清淡的,她还有些低血糖。” 薄矜远没说话,看着宋瓷。 某些触感还停留在唇上。 他从没想到,第一次吻会给这个女人。 如果宋楚知道了,肯定会怪他。 陈云的任务完成,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家继续睡觉。 薄矜远给宋瓷盖上被子,他也不知道刚才在慌什么,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死了就死了,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会发抖? 他想,一定因为宋瓷的病是由他而起,所以才有几分愧疚。 这代表不了什么。 “宋瓷,你要是不那么恶毒,我们之间,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完,薄矜远关上了灯,离开了卧室。 —— 早起,外面的树叶好像一夜变成了黄色。 秋天真的来了。 薄矜远点了外卖,两碗八宝粥,几根油条,还有两个煎蛋。 宋瓷还没醒来,不过烧已经退了,陈云这家伙嘴贫,但医术倒是药到病除。 “醒醒。” 宋瓷皱了皱眉,有反应。 “赶紧起来,粥凉了。” 他的语气并不好,更重要的是,薄矜远觉得一大早喊宋瓷起床,这种氛围很奇怪。 014:短暂的温柔 宋瓷还是没有醒来,但嘴里好像在念叨什么。 薄矜远凑过去听,只听见什么“饿,渴……” 跟小时候一样贪吃,薄矜远下意识的扬起嘴角。 起身时,无意间看向了她的唇,一种莫名的温热忽然在胸腔里撞了撞,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迅速离开了床边。 薄矜远把粥端了过来,又把宋瓷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喂到宋瓷面前。 宋瓷摇着头往后退,声音虚弱,迷迷糊糊,看样子是烧糊涂了:“我不想吃……” “不是你说饿了吗?” “我想吃煎鸡蛋,我闻到煎鸡蛋的味道了。” 薄矜远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回去又端来了煎鸡蛋,切了一小块送到宋瓷面前。 宋瓷闻了闻,又往后退。 薄矜远的忍耐即将到了极限:“宋瓷,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吃这个……这个味道不对。” 薄矜远觉得她没事找事:“哪里不对了?这不就是个鸡蛋吗?” 宋瓷的声音很飘忽:“我想吃,阿远做的。” 声音呢喃,像是情人之间的撒娇。 薄矜远猛然顿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宋瓷喊他阿远了。 他还没回到薄家时,和生母住在简陋的出租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饭。 十六岁的宋瓷为了减肥绝食,薄矜远心疼,就总是给她做各种营养早餐哄她吃。 薄矜远觉得自己做的饭很平常,宋瓷却总是说:“阿远做的饭,有阿远独特的味道。” 薄矜远放下了鸡蛋,似乎还有些震惊,有些不自然的起身。 “我去给你做。” 过了几分钟,就有煎蛋的味道飘进了卧室,薄矜远端着两份鸡蛋走了进来。 宋瓷这时也被那味道给勾的清醒了几分,努力的睁开眼睛,浑身疼的像是被人乱棍打了一顿,痛的厉害。 谁成想,一睁眼就看见了薄矜远。 她以为是梦,还是噩梦。 “张嘴。” 可他的声音真的好真实。 宋瓷一点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看来不是梦。 宋瓷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挺晦气的。 薄矜远见她不开口,问她:“我做的,还不吃吗?” 宋瓷根本不记得刚才的胡话,她疑惑的看向薄矜远。 “薄总这么大发慈悲,我可受不起。” 薄矜远的手顿住,被宋瓷突然浮现的刺给扎了一下。 “你说什么?” “这鸡蛋,怕不是宋楚不要的,拿来喂狗了吧?” 她把自己比作狗,刺激的确是他。 薄矜远咬住牙关,冷冷的看着宋瓷,几近忍无可忍。 宋瓷无力的笑了笑,“我还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薄先生家的浴缸里。” 她颤动的对上薄矜远阴沉的目光。 “啪!” 薄矜远一把将手里的盘子摔碎在地上。 “宋瓷,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受折磨!” 说罢,薄矜远起身离开,他觉得自己刚才做饭时的莫名扬起的笑容蠢到家了。 到门口时,薄矜远停了下来。 “把地上的鸡蛋给我吃了,否则,你今天就别想回去。” 宋瓷笑了笑,这才像是杀伐果断、毫无人性的薄矜远。 她爬了起来,头重脚轻的下床,跪在地上,捡起鸡蛋往嘴里塞。 她在监狱里时常捡东西吃,被人踩过的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 这算什么。 不过,如今这鸡蛋什么味道也感觉不出来了,和外面卖的早餐毫无区别。 又腻,又恶心。 宋瓷将盘子的碎片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她觉得自己,就像极了这些碎片。 未来的归宿,也可能是垃圾桶。 门外的薄矜远站着,透过缝隙看见宋瓷不嫌脏的吃着鸡蛋,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他想冲进去制止。 但他停了下来,他心里告诉自己,都是她活该。 宋瓷出来的时候,薄矜远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矜贵俊美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熨烫整齐的灰色衬衣,仿佛昨晚想要弄死她的不是他。 薄矜远抬眼看去,宋瓷不算矮,将近170,但穿着直逼一米九的薄矜远的毛衣,还是大的不行,黑色的高领毛衣刚好遮住了半截大腿,整个人看着格外娇小。 薄矜远把视线从她的腿上挪开,明知故问:“吃完了吗?” 宋瓷点点头。 “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 宋瓷光着脚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回头:“薄先生,按照约定,我现在还欠您六百万。” “嗯。”薄矜远头也没抬。 “嗯。”宋瓷淡淡的应了一声,准备开门。 薄矜远看着她这幅病殃殃的样子,半截腿还在外面,她就算脸死气沉沉,但身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这个样子出去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他声音嫌恶:“你穿成这样出去,是想勾引谁?” 宋瓷一愣,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她张嘴准备说什么。 这时——门铃响了。 “开门。”薄矜远吩咐。 宋瓷一顿,点了点头,听话的打开了门。 门外,是宋楚。 宋楚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推她来的宋星恒,两个人意外的看着宋瓷。 还有她身上薄矜远的衣服。 宋楚当即红了眼眶。 宋瓷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就被一把拉开,薄矜远推开她,没想到宋楚会突然来到这里。 “楚楚,你怎么来了?” 宋楚看着他和宋瓷,咬着唇摇摇头,眼圈泛红。 “我一直打你电话你不接,我这才让星恒哥哥把我带过来找你,却没想到你和姐姐……打扰了。” 她推着轮椅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薄矜远一把按住,蹲下来抱住她。 “楚楚,你别误会,我怎么会和宋瓷有什么,她是害你的人,我恨她还来不及。” 宋瓷在一旁忍不住的冷笑, 听啊,这男人对宋楚可真痴情。 对自己可真讨厌。 宋星恒开了口:“我就说嘛,阿远还嫌脏呢,楚楚你别多想,谁知道这女人穿成这样,一早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宋瓷无力辩解,她后退,回到浴室脱掉了薄矜远的毛衣。 镜子上,印出了宋瓷的后背渗人的伤疤,不知那里曾被划过多少刀,几乎血肉模糊。 宋瓷穿上还湿着的病号服,推门走了出来。 薄矜远没有看她,他只顾着给宋楚擦眼泪。 宋星恒跟看臭鱼一样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滚。 宋楚一步一步来到门口。 身后,是甜蜜的他们。 她真恨不得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就可以忽视薄矜远温柔的声音。 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的。 她将来都会忘掉,这些痛苦的回忆。 宋瓷笑着,眼泪落在地上。 薄矜远搂着宋楚,余光却下意识的跟上了宋瓷。 她身形微晃,病号服还湿哒哒的,连鞋子也没穿。 薄矜远眸色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015:人很奇怪 突然相爱 突然就不爱 宋瓷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在沥青路上,远处房子里的悲欢都跟她无关。 直到一辆车停在面前,有人下来,脱下大衣裹住了她,她才感觉到一点温暖。 “我就知道你是被他带走了,怎么这么虚弱?” 宋瓷摇了摇头:“我没事。” 迟宴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和愤怒,他说着就要回去想要揍薄矜远,被宋瓷急忙拉住。 “别这样……” 迟宴不解:“就算是你欠他的钱,也不该这样欺负你,放手,我去给你报仇!” “我爸妈的骨灰在他那里!” 迟宴一顿,回头震惊的看向宋瓷。 他没想到,薄矜远会残忍到这种地步。 宋瓷勉强的笑了笑:“别担心了,他有分寸,我也有,又死不了。” 说这话,宋瓷自己都觉得讽刺,昨晚明明差点被薄矜远按在浴缸里淹死。 迟宴一把将宋瓷横抱起,抽出一只手又打开副驾驶的门将宋瓷小心的放了进去,把暖风调到最大。 上车前,他望向薄矜远别墅的方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薄矜远在窗玻璃后打量着他,为他的不自量力而可笑。 宋楚忽然喊他:“阿远哥哥,我有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薄矜远回过头的一瞬间,敛去了眼眸里的阴冷,转化为温柔如水。 “我们之间还提什么拜托不拜托,什么事?” “我很喜欢的一个国外的歌星最近回国发展了,我很喜欢他的音乐,阿远哥哥可以帮我要一张签名吗?” 薄矜远一笑,觉得宋楚很可爱:“一个唱歌的,别说签名,你要什么他都得给你。” 宋楚脸红了红,露出感动的神情,忽然仰头亲了一下薄矜远的脸颊。 薄矜远怔住,看过去时宋楚已经害羞的转着轮椅离开了。 薄矜远本就对这种事无感,宋楚也心思单纯向来不敢越矩,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本该幸福开心……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却想起了,昨晚宋瓷滚烫的身体,还有柔软的唇。 薄矜远觉得这个想法危险,忙转移注意力。 他打电话给助理:“联系一下那个最近回国的歌星,让他跟楚楚见个面。” 回国,歌星……助理当即想到了是谁。 “您是说江攸白吗?” “我不管他是谁,明天下午我有空,让他来见楚楚。” 助理有些磕巴:“先生,恐怕没那么容易。” 薄矜远有些不耐烦,等下他还要去开会:“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的问题,这江攸白出了名的性格高冷,在国外就深居简出,除了在演唱会上,粉丝基本都见不到他。回国以后,第一天就上了娱乐杂志头条,一首单曲当天就跻身顶流,不仅如此,他还是白柚传媒的公子。” 白柚传媒是国内最顶尖的娱乐公司,影视歌三圈三分之一的艺人都出自这里。 薄矜远自然记得,他们公司的产品代言多年前就与白柚传媒签订了合约,两家是合作关系。 “你不用管了,我去跟白柚集团联系。” 薄矜远挂了电话,如果是合作关系,那就更好办了。 迟宴将宋瓷送回了家,给她取出衣服,自觉退出了卧室,关上了门在外面站着。 他觉得耳朵有点烫,便找了个话题。 “宋瓷,我最近替你接了个v女主角的配音,台词不多,但我想以这首歌演唱者的名气,足够你进入影配圈了。” 话刚说完,门就被一把拉开。 宋瓷已经把衣服换上了,沉寂很久的两个眼睛终于再次亮了起来。 “真的吗?” 迟宴为她开心而高兴,重重的点了点头。 宋瓷接过他手中的合同翻阅:“阿宴真的长大了,都会帮我找工作了。” 迟宴抿着唇憋笑,摸了摸后脑勺,被宋瓷夸一句一整个心花怒放。 他不敢再看宋瓷,一个人下了楼。 “宋瓷,我想,我对你一直好,到时候你是不是就只能记住我了。” 迟宴知道,自己这样未免有些太自私了。 但他却无法放弃任何让宋瓷喜欢自己的机会。 白柚传媒,顶层会议室。 “薄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江攸白一只耳朵戴着耳机,长腿搭在办公桌上,拿着稿子哼着小样,听见经纪人潇姐的话,把稿子扔在了桌子上。 “不去。” “薄氏跟我们有合作。” “没空。” “她那个未婚妻有残疾,听说当初就是因为你在英国那首励志单曲才坚持下来的。” “无聊。” 潇姐沉默,长叹口气。 江攸白不想做的事,说再多也是废话。 “新曲的v成品快出来了,现在就差剧情配音。” 江攸白把弄着手里的笔,v的女主角是一个在都市沉浮丢失灵魂自甘堕落的少女,结识了江攸白饰演的男主,却因身份天差地别,最终独自消失的故事。 那少女的气质,除了要找出匹配的声线之外,还要有很好的情绪控制能力。 江攸白想起来,那一晚在湖边遇到的宋瓷,她的声音就很符合,清冷,微微沙哑,又不失少女的磁性。 只可惜,只是几面之缘。 “我想你要在国内站稳,还是要抓住国风这条路,之前你的那首《缘》反响很好,一点摇滚的影子也没有,现在可以乘胜追击。” “等我找到很好的国风元素,再创作。” 潇姐点点头,虽然江攸白性子高冷,营业不积极,但业务能力不容置疑。 潇姐这边也跟薄矜远的人进行了反馈。 “我们艺人最近行程比较忙,可能不太方便。” 却不知道,电话这头开着免提,薄矜远也听见了。 助理忙说:“宋小姐真的很仰慕您家的艺人,还请通融一下。” “抱歉。” 潇姐准备挂断电话时,手机那边说话的人忽然换了一个人。 那人声音低沉优雅:“江攸白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找他。” 潇姐当即就听出这是薄矜远薄总的声音。 潇姐也是捧过不少大腕儿的经纪人,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卑不亢。 “哈哈,薄总还真是爱宋小姐,竟然主动来找小白。这样吧,后天下午我们在禅·录音室为v配音,您们可以过来见到他。” “好,谢谢。” 说完,那边就先挂了电话。 潇姐无奈的耸耸肩,两边都不能得罪,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016:修罗场 迟宴带着宋瓷去挑衣服,他说下午在配音室有可能见到这首歌的演唱者江攸白。 宋瓷的记性越来越差,她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迟宴的眼光真的不错,给宋瓷挑了一套银白色刺绣旗袍,试衣的时候连着销售都直夸她把这衣服穿的比模特还好看。 窈窕身姿,一举一动,婉转温柔。 迟宴想这条裙子如果是三年前的宋瓷穿,一定会更好看。 出狱后的宋瓷从没有穿过短袖的衣服,她悄悄地握住手腕,拜托迟宴帮她挑个宽表带的手表。 宋瓷需要他,迟宴自然高兴,忙去楼下细心挑选了一番,最后买了阿玛尼的最新款腕表。 宋瓷在洗手间戴上了那块手表,那道疤痕终于被十几万的手表遮住,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看着镜子,是有点漂亮,却终究不似三年前那般了。 宋瓷以前很爱美,现在,怎么能说不失落呢。 买完衣服,迟宴又带着宋瓷去化了个淡妆,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头发,两个人前往白柚传媒旗下的配音工作室——禅。 她在大学时就为校宣传片配音,还经常为公益广告无偿旁白,每次的专业作业都是拔尖的,也不算新人,摸到这些耳机话筒,还觉得怀念。 台词只有二十句,但都很考验情绪,毕竟是放在v里,动情的歌声伴着,如果旁白情绪不到位就会导致很出戏。 耳机戴上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好心安。 总算是,还有些东西没丢掉。 她隔着玻璃冲外面的导演摆了个ok的手势,工作人员推动调音键,音乐缓缓响起,小屏幕上出现了女生的单人画面。 因为不能提前泄露歌曲内容,所以宋瓷只能看见需要自己配音的画面。 「人们说,世界上有一种鸟儿没有脚,直到死的那一刻,它才会停下来。」 声音返到录音房外的那一刻,迟宴一颗揪紧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丢了一切,还好,声音没有丢。 工作人员和导演也满意的点点头,原以为迟小公子塞进来的会是个花瓶,却没想到声音这么让人动容。 宋瓷跟随着画面转接,一句一句的开口,仿佛身临其境。 江攸白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那句台词。 「我想,鸟儿只有孤独死去的命运,我与你终究不会在一起,所以——再见。」 那声音悲伤却淡漠,带着浓浓的宿命感。 潇姐在一旁意外的说:“这配音很对你的曲风啊。” 江攸白摘下墨镜,往里面走去。 他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玻璃里面的女人,正是那个总是无故消失的辛德瑞拉。 “宋……瓷。” 潇姐一愣,看向江攸白。 “这是那个你救下的女孩儿?” 江攸白笑着:“是啊。” 缘分真奇妙。 导演回头才看见江攸白,忙起身恭敬的打招呼。 迟宴也没想到江攸白真会来。 “你好。” 江攸白看向迟宴,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看向里面的宋瓷,宋瓷也抬头看见了他。 两人对视,前几次相遇还历历在目。 导演把位子想让给江攸白,却被江攸白抬手拒绝。 “我是来配音的。” “那我让女演员先出来,她的声音已经采完了。”导演忙说。 毕竟江攸白工作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是必须的情况下,他都是一个人工作。 “不用,一起吧。” 在场的人都很惊讶,江攸白竟然主动提出合配。 迟宴是一点没看出江攸白对宋瓷的目光,还替宋瓷感到高兴,看样子她的声音很讨江攸白喜欢。 不过场内其他人也没看出来,毕竟江攸白一双多情桃花眼,向来看狗都深情。 江攸白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宋瓷也关掉了话筒声音。 “原来是你。” 江攸白走过去,拿起耳机开始调试。 “救了你一次,你连句谢谢没说就走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抱怨。 宋瓷皱起眉,她没明白什么意思,想了半天,才明白几天前在深林里救了她送她去医院的,是江攸白。 “原来是你?” 江攸白被逗笑:“灰姑娘,这句话第二遍了。” 宋瓷反应过来,忙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早死在那里了。” 江攸白打趣她:“灰姑娘身边有魔法,不会轻易死的。” “那也挡不过,有个大巫师跟着你。” “你一个人没事往山里钻什么。” “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宋瓷真的感谢他,但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那天的遭遇,她看出江攸白是打算和她再合配一次。 “准备开始了吗?” 江攸白点点头,戴上了耳机。 薄矜远推着宋楚进入了工作室大门,宋楚满脸抑制不住的开心。 “阿远哥哥,你不知道,我喜欢这个歌手很多年了,当初刚受伤的时候,我只要听到他的歌曲了,就有了坚持下来的力量,没想到将来有一天会见到他,还能来看他工作!谢谢你!” 薄矜远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你开心就好。”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录音棚,先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 走廊里,他们就听见了返音, 是江攸白的声音。 「累了就停下来吧。」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停不下来的。」 「有人等你。」 「可他又能等多久?」 宋楚只顾着偶像的声音近在咫尺,薄矜远却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很像那个女人。 他加快了步子。 进门的时候,大家都全神贯注的看着里面的宋瓷和江攸白。 宋楚的笑容在看清里面的人时,戛然而止。 连同着薄矜远也凝起眉头,里面那个人的确是宋瓷。 宋瓷和江攸白专注工作,并没有看见外面又多了两个人。 直到最后一句台词结束,她才回过神来。 工作时,真的可以忘记痛苦。 江攸白摘掉耳机,冲她笑了笑,宋瓷也回眸致以一笑。 但这一幕,落在薄矜远的眼里,就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 宋瓷往外看去,撞进了薄矜远冷冰冰的眼里,笑容猛的僵住。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套了一件灰色大衣,挺拔高大,身边是不可置信的宋楚。 江攸白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看见了那个陌生的男人,还有不怀好意的眼神。 他想到了什么,却只是笑笑,故意凑到宋瓷耳边问:“这就是那个大巫师?” 宋瓷僵硬的点点头。 薄矜远的眉头皱的更紧,两个人讲什么话,还需要这样耳鬓厮磨? 017:你会弄疼她的 导演忙拍手叫好,直到回头的一瞬间僵在原地。 今天的风真大,该吹来的,不该吹来的,都吹来了。 连薄氏的薄矜远竟然也来了。 导演有点慌,战战兢兢的起身不知该说些什么,迟宴却先他一步开口。 “你们来这做什么?” 薄矜远的视线缓缓对上迟宴,眼中是虚实不定的阴婺。 “和你有关系么?” 迟宴不退反进:“这里不欢迎你们。” 薄矜远轻笑:“这个工作室,有我的一份投资,你说欢不欢迎我?” 迟宴还要说什么,就被宋瓷急忙出来打断。 薄矜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瓷,他很不喜欢宋瓷穿的这么光鲜亮丽,半天后一阵嘲讽的笑声忽然响起:“宋瓷,好玩吗?” 宋瓷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垂下眼睛解释道:“我只是出来工作。” “工作?”薄矜远点点头,“是啊,忘了你还欠着我好几百万呢。” 宋瓷不敢招惹他,生怕他又不高兴拿父母撒气。 宋楚这时正好开口:“真羡慕姐姐能继续实现梦想,不像我……一个瘫痪的人,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话音一落,薄矜远的脸果不其然的冷了下来,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姐们儿,我没看错的话,你是腿瘫了,跟手有什么关系?” 声音来自后面,宋瓷转身看去,江攸白正倚靠在门上,带着随意的笑。 被偶像这样说,宋楚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连可怜都忘了装,错愕的看着江攸白。 薄矜远的一双冷眸自然没有放过江攸白,他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一种莫名的敌对气息,像是侵占进自己领地的对手。 江攸白用手挥了挥,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空气里一股……茶味。” 潇姐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都学会国内的网络名词了。 此话一出,宋楚就哭了,但她的哭绝不是柔软的哭,而是那种故作坚强的哭,那是她惯用的筹码。 “阿远哥哥我们快走吧,不知道姐姐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这么不喜欢我……”宋楚努力的笑着:“走吧。” 薄矜远对宋楚的哭诉置若罔闻,他只是一直看着江攸白。 迟宴向来笨,毫无威胁力。 而这个江攸白,不一样。 他看宋瓷的眼神也不一样。 薄矜远没有去应宋楚的话,而是对着宋瓷命令道:“工作完了吗?跟我回去。” 宋瓷和宋楚当场愣住。 “薄先生。”宋瓷先开口:“您的未婚妻还在,请注意影响。” 宋楚则是害怕的抓紧了薄矜远的手。 薄矜远微眯眼眸,重复了一句:“跟我回去。” 江攸白真的看不下去了,他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宋瓷的手就往外走。 薄矜远、迟宴、潇姐几个人都怔住了。 潇姐最先反应过来,为了公关急忙推走了录音棚里的闲杂人等。 薄矜远松开了宋楚的轮椅,转身一把扯住她另一只手,十分用力:“谁允许你带她走了?” 江攸白想要把她拽回来,但忽然想到宋瓷那只手上深刻的疤痕,瞬间松了力气。 “放开她!you will hurt her!” 薄矜远听见江攸白护着她,心里莫名的愠怒越来越深,只是克制在淡漠的皮囊里,唯有在眼神中透露出来。 018:薄矜远,月亮好美 但薄矜远不会随意对外人动怒,毕竟不配。 他给外面打了个电话,让助理把宋楚先带回去。 宋楚一点没想到自己会是先走的那个,她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不能走,走了一切就不在掌控之中了。 宋楚红着眼眶摇着头:“我不要,我担心你。” 江攸白对迟宴问道:“国内不是都已经废除一夫多妻制了吗?” 迟宴再笨也听明白江攸白话里的讽刺了,他不想让他们在这里吵起来,因为怕担心伤到宋瓷。 薄矜远冷冷的笑着,松开了宋瓷的手,宋瓷同时也甩开了江攸白的手,躲到了迟宴身后。 这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潇姐见机行事,趁江攸白不注意,把他一把拽走。 楼道里江攸白想挣脱,潇姐提醒他:“国内外娱乐环境不一样,你这样和一个配音演员纠缠不清很危险,死不了人的,回公司。” “那个男人更危险。” “迟家少爷还在,轮不到你操心,你别给我惹事了,快走!” 江攸白拗不过潇姐,他回头看了一眼录音棚的门。 说来,他也没什么资格掺和宋瓷的私事。 那个女孩儿对他,像是始终刻意保持距离。 —— 江攸白走了,薄矜远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危险解除。 他走过去拍了拍宋楚的头,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她,替她擦掉眼泪,“乖,我很快回去。” 宋楚还不愿意,他轻轻附在宋楚耳边说道:“别怕,我养的狗,总不能留给别人,要牵回去。” 宋楚愣了愣,心里的石头随即落了地,原来只是一条狗啊。 原来宋瓷,只是薄矜远心里的一条狗。 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又喜欢宋瓷。 宋楚明白,事到如此也不能在待下去了,再留下来,就是作了。 会惹得薄矜远不高兴的。 助理这时刚好赶来,宋楚乖乖的跟着走了。 录音棚里,又少了一个人。 薄矜远坐在了导演椅上,轻轻的转了个圈,正对着宋瓷,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宋瓷,叔叔阿姨还在家里等你呢。” 宋瓷猛的抬头,瞳孔紧缩,心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爸爸妈妈…… 迟宴深恶痛绝的看着薄矜远,“你太可怕了。” 薄矜远忽然笑了出来:“商人都是这样,迟宴,现在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还不肯把公司交给你了?” 宋瓷看了一眼迟宴,是啊,迟宴心思单纯,他就算再恨一个人也不可能拿对方的亡父亡母做威胁。 这种事,只有薄矜远能做出来。 少年的薄矜远曾抓着她的发丝说:“以后,我会把这个家里挡着我的人都弄死。” 那一刻,他笑的深邃。 原来,恶人的狠毒都是有迹可循。 有的人的恶就是刻在了骨子里。 “薄矜远。”宋瓷缓缓从迟宴身后走出:“我跟你回去。” 迟宴眼看着宋瓷离开,他也知道宋瓷比他还恨薄矜远,可他们都没有任何办法。 不管是江攸白,还是他迟宴,任何想要保护宋瓷的人,都会有更重要的东西有所顾忌。 薄矜远不一样,他是个疯子。 什么顾忌也没有。 迟宴在这一刻觉得,强大真好啊。 “别伤害宋瓷,是我带她来这里的。” 薄矜远仿佛没听到,只看着宋瓷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滚吧。” 薄矜远淡漠的命令,是对迟宴说的。 宋瓷知道迟宴不会走,但她也知道,薄矜远是连亲哥哥都能除掉的恶魔。 她回头,温柔的笑着。 “阿宴,回去吧,在家等我。” 迟宴摇着头,薄矜远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宋瓷赶紧又催他:“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 迟宴的手都在颤抖,他看着宋瓷,直到薄矜远的手下扣住他把他往外拖,他才反应过来。 “放开我!我要带宋瓷走。” 薄矜远睁开眼睛,打量着迟宴。 “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迟家消失。” 宋瓷慌了,她冲上前把迟宴往外推,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她一条贱命,哪天会死都不知道,无非就是为了拿回父母的骨灰才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 迟宴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人,真正的少年,不该为了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迟宴再不愿意,也只能任由那些人把自己带走。 临走时,他看着宋瓷,担忧的说:“我会等你的。” 宋瓷点了点头。 刹时,录音棚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薄矜远叹了口气,耳边终于清净了。 “宋瓷,你现在,越来越能挑战我的极限了。” 宋瓷僵硬的走到薄矜远面前,任由他发落。 她当然知道,要让他解气这一切才能结束。 薄矜远上下打量,俊美的面容上带着笑意:“挺漂亮的,要是穿这一身去陪酒,肯定生意不错。” 宋瓷只是淡淡的看着远处灯照不到的黑暗,如果这个世界上也有那样的地方,是不是现在自己的处境。 “你聋了吗?” 薄矜远察觉到她在发呆,没来由的不爽。 宋瓷摇了摇头,“走吧。” “去哪儿?” “不是您说的嘛,陪酒。” 薄矜远被气笑了:“呵,这么迫不及待?” 他点点头,接通一个电话。 “邓总,我是薄矜远,你那个约我应了,再给你带个好玩的,等着我。” 他起身,一把扯过宋瓷往外走。 宋瓷像个木偶一样跟着他。 出去时,外面已经天黑了,秋月当空,万籁俱静。 宋瓷忽然停下,薄矜远回头看她。 “薄矜远,今晚的月亮可真圆。” 薄矜远抬头望去,那月很大很亮,嵌在蓝色幕布一般的星空上。 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很多很多年以前的夜晚,宋瓷拉着他爬到屋顶上,带他看月亮。 那时他一身的伤,是在贵族学校里被那些生来显赫的富家子弟给打的,回来以后宋瓷帮他上药。 他说,人生也许会一直阴暗下去,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地方光照不到。 宋瓷便带他爬到了很高的地方,指着月亮。 “再阴暗的地方,都会有属于那个地方的光源,夜晚有月亮……” “你有我。” 薄矜远回过神来,他看向宋瓷,她和少女时期变化很大,却还是很像。 月白色的旗袍,就像是人间的月亮。 薄矜远下意识的松了松抓着她手臂的力气。 “没劲儿,不去了。” 薄矜远忽然说,一把将宋瓷推进了车里,自己也坐了上去,对着司机说:“回静安路。” 019:她在监狱里遭受了什么 薄矜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他的脑子很乱,他不喜欢自己的心软。 只有失败者才会心软。 可他克制不住。 宋瓷麻木的坐在车的另一边,透过车窗看着远方。 她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忘了第一次遇见薄矜远是在什么时候了。 脑子里有一部分记忆变得空白。 原来忘记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情。 薄矜远偷偷侧目看向宋瓷,说实话,年少的自己经常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得到一切后,和宋瓷坐一辆车回家。 现在的确是坐在一起,可她却离自己那样远。 不管是位置,还是心。 “不带你去陪酒了,开心吗?” 宋瓷没回答,她还在愣神。 薄矜远忽然凑近她,捏住她的下颌,靠近她的脖子闻着她的气息。 “是在想哪个男人?” 宋瓷故意错乱:“薄矜远,很疼。” “你疼,才会长记性。” “如果去陪酒,可以换一身衣服吗?” 薄矜远笑笑:“怕弄脏你的新衣服?” 宋瓷声音很平淡:“这是迟宴送给我的。” 它不能出现在那种肮脏的地方。 薄矜远压抑着愤怒,宋瓷明显感觉到颈间的呼吸重了起来,她刚想避开,那人的手就放在了镜子上。 “撕拉”一声,盘扣断裂,领口碎裂,冷气瞬间钻进了胸口。 宋瓷剧烈的颤抖着,用力的想要推开他的手。 薄矜远的声音阴沉,透着不可置信的可笑:“你不会,喜欢上迟宴了吧?” “他那么干净,那么好,我配不上。” “这是自知之明,还是你的遗憾?” 宋瓷没再说话,薄矜远想要一把扯下她的衣服,把这件裙子丢到外面去,可宋瓷却抓的很紧,最后只褪到肩膀。 “宋瓷,如果我毁了你,你是不是会更配不上迟宴。” 宋瓷没回答,车厢内陷入黑暗,只有外面呼呼的晚风。 “你要不然把我杀了吧。” 宋瓷忽然开口。 声音很平静,薄矜远却愣在原地。 他抬眼看向宋瓷,她脆弱又破烂的缩在角落里,眼睛里滑下一颗泪珠。 她真的像快要碎掉了一样。 而她的苦难,都是自己造成的。 是他明知结局,却依然不收手。 他伸手,替她擦去眼泪。 然后将她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 他看见宋瓷手腕上的手表,应该也是迟宴送的。 衣服脱不掉,手表总能不要。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不顾她的阻拦就扯开了表带。 彼时手腕朝上,一道路灯闪过,照在了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一道,深的几乎凹陷的疤痕。 薄矜远浑身一怔,万般不可置信的抚摸上去。 宋瓷还在挣扎,她哭的更厉害。 伤口被他发现,那是她曾爱过薄矜远的耻辱,他肯定要嘲笑自己。 不要…… 可以伤害她的身体,但不要嘲笑她曾经的真心。 不知哪里开的力气,宋瓷一把抽掉了自己的手,夺回了手表,缩在角落里颤颤巍巍的往手腕上戴。 但表带坏了,怎么戴也戴不上,她急哭了。 薄矜远还错愕的在原地,呼吸混乱。 他不敢相信,那么怕疼又温柔的宋瓷,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伤疤。 是在监狱里弄得吗? 监狱里不是管理很严格吗?她怎么会受伤? 是她,自己割的? 「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刚才这句话,好像又重新出现。 是真的。 她真的想死。 薄矜远一把拉过她,双目泛红。 “宋瓷!你不准死!”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忽然想到晚上江攸白喊的那句话。 「你会弄疼她的!」 这么说,连江攸白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 薄矜远觉得可笑。 “疼吗?” 宋瓷没有回答,害怕的往后躲。 薄矜远问:“为什么?是因为你伤害了楚楚后的愧疚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解释的权利吗?” 宋瓷和薄矜远的视线相对,一个是冷漠,一个是生冷。 话音落,车子就到了薄矜远家。 薄矜远面目冰冷的拉着宋瓷下了车,径直往楼上走去。 宋瓷不会忘了这里,两天前,她在这里被薄矜远溺在浴缸里,又被宋楚和薄矜远赶了出来,像条狗一样。 她抗拒这里。 更抗拒薄矜远。 可薄矜远没有可怜她,而是一把将她摔在了沙发上,打开灯,拽过她的手仔细打量。 这个伤疤那么深,看样子是割了好几刀,密密麻麻的缝了不知道多少针,往上看去手臂上还有更多竟然的伤痕。 薄矜远的内心很颤动,如果她只是为了赎罪,绝不会这样自虐。 她一定,是很痛苦。 “你在监狱里到底遭受了什么?” 宋瓷收回手,“这重要吗?” 后背的伤,不都是拜你和宋楚所赐? 是啊,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不会纹身,自己也早就被你们折磨的肮脏腐烂了。 一直以来,薄矜远都觉得宋瓷只是坐了个牢,尊严落地,却没有受到过任何实质性伤害,所以他替宋楚觉得不公平。 可这一刻,他才发现,宋瓷或许已经伤痕累累了。 和他一起长大的宋瓷,真的被伤害了。 这一刻的震惊,不亚于知道宋楚出事时。 “还有吗?还有哪里?”薄矜远反复检查另一只手,发现只是一些已经痊愈的割伤,于是又去脱宋瓷的衣服,却被宋瓷一把推开。 “薄矜远,打一巴掌再给个枣,我不是你养的狗!” 薄矜远顿住,他跟宋楚说的话,宋瓷都听见了? “你是不是觉得逗弄我,很好玩儿啊?”宋瓷很认真的问。 她看向自己破碎的衣服,忽然就笑了:“我这样的人,被所有人抛弃,爱我的人都死了,恨我的人欺负我,我今天,才穿上了迟宴买的新裙子,我很喜欢很喜欢这条裙子。 可是,它烂了,就像我的身体一样,都是伤口。 薄矜远,我不明白,玩弄我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我会——” 宋瓷一点点靠近薄矜远的眼睛,缓缓的说:“第一个忘掉你。” 薄矜远的心,狠狠一停。 他伸手一把抱住了宋瓷,不想再去看她的那双眼睛。 他深深的望着远处:“宋瓷,你不会忘记我的。” 他说:“我给你买新的裙子,会比这条还好看。” “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薄矜远忽然觉得,宋瓷的心应该属于他。 “我们好像,才真正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瓷觉得这句话,太讽刺又太可笑。 “跟多年前,你也跟我说,宋楚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 020:哪儿也别去 “宋瓷,你就这么不信我?” “信啊。”宋瓷看着他:“你想让我怎么信你都行,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宋瓷不知道薄矜远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另一种威胁,还是想要粉饰太平,她都玩不下去了。 她真的很累。 宋瓷这副破罐破摔的样子,分明就是一点都不信自己。 薄矜远感觉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挫败,就像是一场胜券在握的游戏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薄矜远的心里有些东西再也压抑不住。 他强迫宋瓷和他对视,有些紧迫的质问她。 “回去?回哪儿?是迟宴给你准备的房子,还是江攸白的酒店?” 宋瓷看着薄矜远,想伸手盖住他黢黑的双目,但最终只是无力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薄先生。”宋瓷的手缓缓落在他的左手上,碰到了那枚戒指:“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订婚了。” 薄矜远不再说话,而是定定的盯着宋瓷。 “宋瓷,你这是在对我的仁慈,欲擒故纵吗?” 宋瓷觉得这句话的口气很危险,代表薄矜远真的要发怒了,她害怕被伤害,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 薄矜远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她,今天的宋瓷很美,皮肤白的晃眼,面容像是水晶,因为流泪的原因眼角闪着一抹艳红。 宋瓷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在对方越来越近的瞳孔中看见自己悲戚落魄的脸。 薄矜远的唇,落在了宋瓷的鼻尖上。 接着又像是一滴雨珠,滑到了唇上,衔住了上唇,变成了侵占。 宋瓷整个人僵住,可她的手半分也动不得,整个人像是砧板上的鱼乱扭。 碰到宋瓷的那一刻,薄矜远的心猛跳了几下,可在他的身体里,惶恐又激动,不安的索取着。 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宋瓷还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他有点后悔,这三年为什么没有去监狱里探望过宋瓷,哪怕一次。 如果有,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好她? 薄矜远感觉自己就像是隔岸观火的恶人,眼睁睁的看着年少的情念,一步一步走向大海深渊。 他真的以为自己恨透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心痛? 太荒诞了! 宋瓷连踢带打的终于一把推开了薄矜远,也停止了薄矜远纠结又痛苦的吻,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打完那一巴掌,宋瓷就抱着膝盖往后缩,似乎是因为没想到薄矜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很害怕。 薄矜远的脸偏着,刺痛。 但他一瞬间也清醒过来。 宋瓷…… 差点害死了宋楚的女人。 为什么要可怜她? 她惯会蛊惑人,实则蛇蝎心肠! 自己不可能再喜欢她,但也不会再放任她出去和任何的男人见面了。 他坐了起来,摸了摸红肿的面颊,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又整理了一下西装,最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烟,点燃。 烟雾缭绕,屋内寂静,薄矜远落魄颓靡。 房子里唯一的声音,是宋瓷的啜泣声。 薄矜远想,还是又把她欺负哭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都已经把一切想明白了,还是听见她的哭声就觉得心脏不舒服。 “别哭了,听着心烦。” 宋瓷没有停,她真的很难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薄矜远这么喜欢欺负她,但她都能忍下来,可为什么还要踩碎她的尊严? 薄矜远,你真的很坏。 我一定要忘记你,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要再喜欢你…… 宋瓷一只手的指甲狠狠地陷入了另一只手的胳膊,血迹涌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委屈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无法控制的自虐,仿佛只有身体的痛苦能减轻绝望。 薄矜远忽然说了一句:“我第一个吻的人是你,宋瓷。” 他笑了出来,吐出一口烟:“真差劲。” 宋瓷看他,然后低下头,没有回怼一句,她觉得头好痛,是又要睡着了吗? 真好,嗜睡到来的时候,就可以逃避一切。 很多记忆又迎来了谢幕,它们格外清晰流畅的在宋瓷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退场,直到再也找不到。 “你的唇,真的差劲,就跟你的人一样。” 宋瓷已经听不清什么了,她靠在沙发上,哭声渐弱,变成了偶尔下意识的抽泣。 薄矜远没有发现,他把烟暗灭在桌子上,说话时未散的烟雾让他的眉眼并不真切:“宋瓷,我想该让你记住,你的人生都是由我掌控,自由与否,也是由我。” 他离开,关上了房子的门。 —— 宋楚担惊受怕的待在房子里,她害怕,害怕薄矜远会心软,会原谅宋瓷。 那她铤而走险逼死养父母又牺牲双腿不惜得来的幸福,最终就会烟消云散。 好在很晚很晚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 是薄矜远。 他站在门外,衣服有些乱,是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吗? 宋楚又惊又喜,薄矜远很少来家里找自己,总说要等结了婚再住在一起。 她刚按下门锁的遥控器,那个人就推门走了进来,有些急。 “阿远哥……” 宋楚的最后一个音节,被薄矜远突如其来的吻堵了回去。 她愣在那里,反应过来后又急忙回应。 薄矜远一定抽烟了,宋楚想。 片刻后,薄矜远松开了她,迷茫的看着她的唇。 和宋楚接吻,为什么没有心脏乱跳的感觉? 宋楚的面容露出娇羞的红,她抓住薄矜远的领带低下了头,庆祝自己在他心中又近一步。 薄矜远的声音很重,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楚楚,你的唇很软,很甜,没有苦涩。” “阿远哥……”宋楚躲进他的怀里,觉得这些话有些露骨。 薄矜远的脸靠在宋楚的肩膀上,感受着女孩儿的温暖和刻意讨好,心里却很乱。 他握紧宋楚的腰,可一闭眼,脑子就自动将手里的人换成了宋瓷。 宋瓷的蝴蝶骨很美,像是颤动的蝶。 但是再一睁眼,面前又变成了宋楚。 薄矜远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直到抬眼,看见了青白色的月亮,仿佛在往下沉。 “楚楚,今晚的月亮好美。” 宋楚笑了笑:“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薄矜远的视线飘得有些远:“是啊,月亮……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