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南街36号[刑侦]》
1. Chapter 1
楔子
雨天。暴雨。
一道银亮的闪电划破天空,将黑压压的天分成了两半。整个世界在一刹那的光亮后,很快又暗了下去。
下午三、四点,天黑得如同入了夜。公路两旁的路灯还没到亮灯时间,一整条泉海大道上,只有成排车前灯在射出后又被暴雨冲刷得模糊朦胧的光亮。
郭研发掌心里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外头的暴雨噼里啪啦,碎石般砸着车顶和车窗,车厢电台里播放着一则本市要闻——
“近日,我市接连发生了数起老人失踪案:第一位失踪老人陈某某,女,郭家村人,失踪时身穿红色短外套、黑色长裤以及黑色旅游鞋;第二位失踪老人陈某某,与第一位老人同为郭家村人,失踪时身穿灰黑色短外套;第三位……”
“几位老人的共同点是:皆为屏南街碧海明珠小区中‘德善老人活动中心’的常客。为此,还请屏南区的市民多留心……”
郭研发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烦躁。将广播声关小,他掌心移到衣角蹭了蹭,然后又拔通了手机里那个标注着“德善中心保安小王”的号码:
“诶,小王,是我是我,不好意思啊,又得麻烦您帮我多看我爸一会了,瞧这雨下的……老人一直在您眼皮子底下是吧?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一通电话过去后,他心中那点儿躁意才稍稍降了温。
郭家村在昨天一连失踪了两位老人,这事乍听之下没什么,可偏偏那两位老人,一个是他的远房表婶,一个是远房表婶的一表三千里的不知什么亲戚——总之郭家村人一村亲,更要命的是,这俩老东西和他爸关系还特别好,几年来甚至还一起半定居到了离郭家村十万八千米的老年活动中心里。
老三剑客里突然失踪了两位,就剩下一个郭大丁,他这当儿子的本已经觉得不太妙,可紧接着就在今天中午,郭研发听说昨晚又有一名老人失踪了——
虽然不是郭家村人,可却是和老三剑客们同样常常往德善老年活动中心跑的春姨!
同一天里不见了三名老人,而且,都和德善老人活动中心有关,可此时自家老父竟还雷打不动地住在那活动中心里……
郭研发这下是不论如何,都得将老爸接回家的了。
汽车在泉海大道上匍匐,又一记雷霹下来,硬生生将黑天暗地撕开了一道口子。郭研发顶着大雨艰难地开了四十分钟,才堪堪将车开到了德善活动中心外。
外头狂风暴雨,可连着失踪三名老人的活动中心里却是一片祥和。
老头们围在一楼的休闲室下跳棋,其中一名六十出头、在这骤然下降了十来度的气温里还穿着昨天没换的短衫的,正是他家老父。
郭大丁,人称“丁伯”。
郭研发的满心焦躁在见到老父的这一刻终于消失了,他低声喊了声“爸”。
“诶,来啦?”丁伯头也没抬,捏着颗跳棋举棋不定,“等我一会啊,很快了。”
那被他特意交代过的保安就站在丁伯旁边,郭研发连忙递了根烟过去:“谢谢兄弟啊,辛苦了、辛苦了!”
“诶,没事。”小王也不客气,接了烟就抽,“其实不止您,其他几位的家属也都打电话叮嘱过了,特殊时期嘛。”
郭研发:“是、是。”
“不过话说回来,我长这么大,听过拐小孩、听过拐妇女的,就是没听过拐老人的!您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哪,连老人都拐?重点是,还专门针对咱活动中心!”
小王的语气义愤填膺,可最后一句却更加揪紧了郭研发不安的神经——
不,不能再多呆了,得赶紧带老爸离开这里!
为了让丁伯一下完棋就能立马上车,郭研发先到他房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看着天气,又给老人拿了件外套。
丁伯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后一间,走廊没开灯,他在半透明的黑暗中将东西收好,又迅速下楼。
可就这一上一下,丁伯竟已经不在原位了!
郭研发心口重重一跳:“我爸……”
“上厕所呢,”小王指着他对面的洗手间,“我说哥,您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啊?”
郭研发尴尬地笑笑,揉着眉,也在心里吐槽自己的大惊小怪。
洗手间就在休闲室对面,一间男用一间女用,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站在楼梯口都能听到里头洗手的声音,紧张些什么呢?
他重重抹了把脸,给小王递了根烟。
屋外的暴雨依然连绵不绝,哗啦啦贯穿着天地。两人沉默地抽完一根烟,都没什么聊天的心思。
老人上厕所本来就慢,他们在门口连着抽了三根烟。抽得不急,一根大概得抽上七、八分钟。
可连着抽了三根后……
“怎么那么久?”郭研发看了眼腕表,这么一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小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啊,进去得有半个钟头了吧?”
说着他掐熄烟头,快步走到男厕外:“丁伯?”
男厕的门从里头拴着,丁伯没有应。
“爸?”郭研发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爸!”
就在这时,小王猛地揪住了郭研发衣角:“哥,您快看!”
洗手间门下,有水流从门底的细缝里缓缓淌出来,洇湿了洗手间门外的地板。
门拴着,里头水龙头开着,老人怎么叫都不应……
不好了!
郭研发一个激灵:“钥匙呢?钥匙在哪?”
“没、没钥匙,厕所是用门栓从里头栓着的……”小王快哭了。
“撞门!快,一起撞!”
砰——
两个男人合力撞开了厕所门,那不算厚实的木门往墙上弹了两下。
厕所里,洗手台上的水龙头没关,水开得不大,可此时已经淌出了洗手台,流得满地都是。
角落的窗户被人从外头推进来,大剌剌地敞开着。远方的森林与天空连成了黑黝黝的一片,在暴雨中透过敝开着的窗,映入了二人眼帘。
又一道雷打下来,天地间亮了一阵,照出了郭研发和小王苍白的脸。
厕所门没开,窗户大敞。
丁伯已经不见了。
***
“碧海明珠”是屏南一带最靠近森林的别墅区,三面环林,从东边那栋被征用为老人活动中心的别墅走出去,穿过一条石板小路,就可通往森林里。
手机铃响起的时候,初南就站在这条石板小路上。
她身后是德善活动中心大剌剌敝开的窗户,身前是小路尽头的铁门。铁门紧锁着,在空间上将森林与碧海明珠作了个隔断。
耳旁是络绎不绝的叫喊声——
“爸——爸——”
“丁伯——丁伯——”
这是一个平常却又不太平静的傍晚,别看这别墅区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可多多少少都和德善活动中心沾了点关系:这三层小别墅早在几年前就被热心公益的开发商改造成了老人活动中心,即让老人住,也供老人玩。而这别墅区的住户们,大的忙着做生意,小的忙上学,于是老人们没事便总爱往这活动中心跑。
而刚在男厕里失踪的丁伯,就和各家老人都有着下过象棋侃过大山的交情。
“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人在厕所里,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你没听保安说吗?厕所的窗都被人推进去了——诶,姑娘,姑娘你手机一直在响诶!”
手机一直在响的初南往后退了退,朝提醒她的热心大姐颔了颔首,从手提包中拿出手机,按下接听。
“酒会马上要开始了,晚点儿我过去接你?”
流入耳窝的是一道过于悦耳的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低沉和质感。
可惜初南的耳朵没怀孕。她目光依旧逡巡在周遭,声音慷懒而冷淡:“不用,我自己开了车。”
说着,她往后又退了几步,远距离观察着那栋洇在湿气中的活动中心。
三层小别墅冷冷清清的,人群中的女子也冷冷清清。
黑色抹胸鱼尾裙裹着她窈窕的身姿,裙外一袭貂皮大衣。钻石耳坠,烟熏妆,金灿灿的复古BOB头上系条着与大红唇同色的发带。乍一看,就像是从《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走出来的Daisy,不必说话不必笑,只消往那一站,就是场最彻底的纸醉金迷。
这般隆重,确实是欲赴酒会的样子。
尽管那张秾丽的面孔看起来冷淡又高傲,和“隆重”似乎没什么关系。
电话那端的男人顿了顿,片时后,才妥协般叹了口气:“初南,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嗯?”
“总觉得你好像对我很冷淡……”
这话刚落,女人轻柔的轻笑逸了出来:“我之前对你热情过?”
“……”
“看来造成你的误会了,抱歉。”
“初南……”
“先这样吧,我还有事。”
“初南!”
她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男人叫阿K,是朋友的朋友的表弟。
小鲜肉,长得帅,虽说本质上也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不过好歹念书时是校篮球队的,毕业一年,还没怎么被圈子里的醉生梦死荼毒过,那身板依旧很能看。
初南在某场酒会上见过他,好巧不巧,第二天常混在一起的二兮家开趴体,她在满室衣香中,又见到了他。
年轻的男人衣冠齐楚,漂亮的身材虽不乏作秀成分,可在满屋子被夜生活掏空了身体的富二富三代衬托下,简直堪称卓尔不群。
初南朝他递过去一杯酒。
接下来也约会过几次,全是聚会类的约:女朋友们一人携一名男伴,她携阿K。
阿K知情知趣,外表也行,下车时会替你开车门,谈投资时能和你聊点黄金股票的走势。很多时候,初南看着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如鱼得水,偶尔还暧昧地留下某位女士的微信,初南只漠然地喝酒。
挺好。
所有以年轻男女作为主角的关系中,只有留有余地的交往才最让人放松。毕竟超过了这界限,人与人之间便要开始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
只不过后来当阿K得知她是吴绮萍的女儿,便单方面斩断了和其他女人的所有暧昧,更加频繁地想约她。
初南于是开始感到了厌烦。
手机铃很快又响起,初南按下挂断键。
再响,初南再按,顺手再将人拉进黑名单里。
周遭依旧是人声,噪杂,混乱,毫无章法。丁伯儿子的呼声里开始融入了绝望的泣音。
她在老人活动中心外观察了一阵,随后又绕过大半座别墅,从正门拐进了一楼的男厕里。
这是十几分钟前,丁伯凭空消失的地方。
满厕所里都是水,从洗手台的水龙头里淌出,流了一地。于是不管这厕所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争执、出现过多少人,他们的印记都已经被水流冲去。
座便池上还放着个手机,看样子是上完厕所的老人想洗手,所以暂时搁在这的。只不过后来老人消失了,手机便一直留在了这里。
再往厕所里走两步,初南来到了另一个男用的小便池前。小便池里干干净净的,看来丁伯在失踪之前冲过了水。
小便池再往内,就是嵌在墙上的双开窗。
此时两扇窗子全被人从外头推进来了,本应残留着脏灰的窗沿很明显被人擦过了,只剩下点溅进来的雨水,在干净的窗沿边上衔接成了一小股水流,沿着窗户,慢慢地淌进了厕所里。
不算密室的密室,被处理得几乎不留一丁点痕迹,唯有被推开的窗玻璃上……
初南眼一眯,在窗玻璃上看到了一个淡淡的手印。
她踱步过去,从自己那价值不菲的铂金手拿包里掏出了个放大镜,然后,又掏出一副和铂金包风格迥异的侦查手套,弯下身,近距离观察着那个印在外侧玻璃上的手印。
几分钟后,初南面无表情地脱下了手套,拿出手机:
“‘德善老人活动中心’刚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个人认为,应该就是最近那连环失踪案里的第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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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hapter 2
同一时间,郭家村。
老黄用力抹了把脸,愁眉不展地看着正蹲在案发现场做检查的男人:“纪队您看,绑匪就是这么狡猾,现在该有的线索几乎全没有。我们所从接到这案子起就将全村所有的监控全排查了一遍,可什么也没发现,您说……”
他重重叹了口气。
村里在这两天连着发生了两起失踪案,可离奇的是,同事们下大功夫查探了一天,把全村所有公用私用的监控全看了,看得眼睛都特么要瞎了,也没能找到一个屁影子。
直到中午屏南所那边传出了一桩同性质的失踪案——得,跨地区了!郭家村所的领导二话不说,速速将案子移交到市局。
这不,市局的领导下来了。
被称作“纪队”的男人没吭声,只无声扫视着地上的痕迹:在失踪老人的家门前,横七竖八地踩满了几十个鞋印,别说原本到底有没有线索,反正现在被这么一踩,线索铁定是没了。
现场保护没做好,老黄自知理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村里就百来户人口,十几年来风平浪静的,这会儿一连失踪了两个人,大家都慌了,忙前忙后的就想赶紧帮着把桂花找出来。”
纪队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直起身时,高大的身躯在周遭罩出了一片带有压迫感的阴影。
纪延,市刑侦一队的负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话不多,人低调,却是整个闽城破案率最高的刑警。
他到现场后就将场地大概勘查了一遍:“你刚说,两位老人并不是同一时间失踪的?”
“对、对!”老黄赶忙道,“陈翠竹是在找陈桂花的时候不见的,您看,现在才刚入夜,六点还不到呢,路上就一个老人都没了,就是因为大家都担心还会有老人跟她俩似的,所以早早就将老人都喊回了家。”
纪延:“细节呢?详细讲讲。”
“行!”
据老黄描述,昨天上午郭子清夫妇去上班,小孩去上学,家里就剩一位负责做午饭的老母亲。可午餐时间到,郭子清载了老婆小孩回家时,却看到饭都做好了,前门却大敝着,老妈人不见了。
乡下地方,前后左右都是熟人,老人不见也就不见了。毕竟按惯例,陈桂花十有八九是到哪家去串门子了。
可那天中午陈桂花人没在,打电话过去,郭子清发现她手机就在房间里。
手机都没带,当儿子的以为老妈很快就能回来。
可结果,那天下午陈桂花人还是没回,那天晚上,还是没回。
郭子清起初还觉得老妈要不就是外出串门、要不就是回老人活动中心了。可第二天早上,他却在村尾的小卖部里遇到了跛子婶。
这几年来,跛子婶陈翠竹一直和老妈住在屏南的老人活动中心里,两人总是一起行动的,就连这次老妈回来,也是因为跛子婶被儿子接回来过生日,所以两位老人才会一起回到郭家村。
可此时,老妈人没在,而跛子婶……竟然还在村子里?
郭子清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
打电话到德善老人活动中心,得知陈桂花人还没回去后,郭子清慌了神,开始挨家挨户地找他妈——
“桂花姨?桂花姨回来啦?没看到人啊……”
“没有没有,没来过我们家……”
“我今早去你家时门还是关着的,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可事实上,就在郭子清回家时,他家大门半敞着,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所以在陈桂花失踪时,家里的门是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只不过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纪延的问话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冷静,专业,干脆利落。
一道目光远远地落在他身上,就来自身后的人群里。可纪延没理。
老黄没察觉到那目光,只是叹了口气:“纪队您不知道,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左邻右舍来串门,通常是门也不敲就直接推门的。要看到家里没人,就又无声无息地走人、连门也忘了给你带上,都这是很平常的事。”
平常归平常,可一整天没见着自家老妈、发现老妈手机留家里人却没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可不是平常好儿子能干出来的事了。
不过纪延没发表多余的评论。
“对了纪队,”老黄突然又指着旁边的木门,“你看这里!”
那是一对老式的两扇式木门,推开的时候需要用点力,木门与石面门槛相摩擦,会发出厚重的声响。
此时木门上留了个掌印,其实就是布满了灰尘的木门上陡然干净出来的一小块,因为过了一天多,掌印上已经又沾上了些许尘灰。
那道始终盯着纪延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也不动声色地往老黄指的方向上移了移,和纪延一同看向了木门上的掌印。
两道视线相叠在一起,可纪延却像是无知无觉。
老黄也无知无觉:“子清说这手印昨天就有了,所以我们怀疑就是绑匪推门时留下的。”
纪延拿自己的手虚虚比了下,看起来像是男性的手印。
没指纹,轮廓不清晰。
很显然,这是一只戴着手套的手。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咔”,纪延虚抚在木门上的手落入了某个手机相册里。
他却不动声色,像是压根没发现有人在偷拍现场似的,只是很平常地收回手,示意身后的刑警拍照:“所以你的意思是,昨天上午到中午之间,有人推开这扇门进了郭子清家、带走了他妈?”
“对对,就是这意思!纪延您往这边走,咱到屋里去看看。”
纪延应了句“嗯”,可脚步却没跟着老黄一起动,反而在进门前停住了。
“纪队?”老黄疑惑地扭头看他。
“有些罪犯会习惯性地在事后重返现场,就为了欣赏自己的作品及后续。”纪延沉着脸,就在众人满脸问号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
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一颤,忙不迭地想收回。
可惜,来不及了。
就见纪延迈开腿,穿过身后的市局刑警,穿过地方派出所民警,穿过一票村民,来到一名脸生的马尾辫姑娘跟前:“手机!”
高大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一时间,吓住了马尾辫姑娘:“纪、纪……”
“手机!”
女孩一惊:“在、在、在口袋里!”
“交上来!”
“可、可是、我……”
“手机!”
对方猛一哆嗦,手忙脚乱地从裤袋里翻出一把还闪着微信聊天记录的华为最新款,聊天记录片抢眼地出现了刚才在案发现场拍的照片。
“说,谁指使你拍的……”纪延的话音戛然而止。
手机上——
【纪延!】
【市局男神!求照片!】
【楼上的求个腿啊,小样儿要敢当场偷拍算我输!】
郭家村小蔡:【照片.JPG】
点开照片,一只虚抚在木门上的手远远地映在了照片上。小麦色的节骨分明的大手,蓄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郭家村小蔡:【看,男神的手!】
【啊啊啊啊男神的手!】
【求脸!】
【求脸!】
【臀也行!】
纪延:“……”
***
“不好意思啊纪队,这是我们政委家的孩子,马上就要毕业了,来所里实习。新来的没规矩,不好意思啊……”
一众人等鱼贯走进了陈桂花家,纪延从厨房检查到了陈桂花房间,自动屏蔽了老黄喋喋不休的致歉。
只余下蔡政委家的千金在后头欲哭无泪,颤巍巍地往“男神到我碗里来”群里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郭家村小蔡:【555男神连凶人的样子……都好帅】
群里登时又炸了。
***
陈桂花家的厨房已经收拾好了。据她儿子郭子清说,昨天回家时见午餐做好,他们没多想就直接吃了,吃完了洗碗擦桌子,一点不干净的痕迹也没留。
不过陈桂花的房间他们倒是没动过。
纪延走进去,就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里毫无挣扎过的迹象,老人的手机此时被搁在床头,看起来像是出门前落下的。
“纪队,这应该是熟人作案吧?一点挣扎痕迹也没有,要不是熟人,你说这桂花姨哪能乖乖跟着出去啊?”老黄到底是多年老民警,一看这场面,脑中就浮现了一副熟人进门、将陈桂花给拐出去的画面。
不过纪延没回答,态度看上去模棱两可。
倒是他身后的刑警笑呵呵地解释:“咱头儿习惯在勘察完所有现场后再作分析,他说,这样全面。”
老黄:“欸、欸,没错的!”
纪延没理身后的讨论,只是一点一点观察着陈桂花的房间: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小桌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套睡衣被挂在衣架上……最后,他在床头柜前停下,隔着手套拿起被遗留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开一看,手机里还装了定位软件,就那种防老人走丢的软件。
人走了,可房间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能够定位的手机也被落在了家里?
“确定不是自己离开的?这两天和儿子媳妇吵过架没?”
纪延的声音低沉,像是按下了钢琴上那几桢质地醇厚的低音键。虽不带什么情绪,可声音出来时,全场就莫名地消了音。
老黄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外一道女声就先抢着答:“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妈平时都住在屏南那边的老人活动中心里,一个月回不了几天家,每次回来大家都珍惜得不得了,给她做好吃的都来不及,哪还敢惹她生气?”
那是郭子清的老婆,失踪老人陈桂花的儿媳妇。
“是啊纪队,”老黄也道,“如果是桂花姨自己负气离开的,那她总要到熟人家里去吧?可另一名失踪老人跛子婶……呃,陈翠竹,陈翠竹以前就是和桂花姨同村、后面又一起嫁到我们郭家村的,可以说是桂花姨最亲密的老伙伴了,她也不知道桂花姨去哪了呢!”
陈桂花儿媳:“对对对,当时跛子婶也急坏了,二话不说就和大伙儿一块去找我妈,就因为这样……”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重重抹了一把脸:就因为这样,后来,就连跛子婶也不见了。
同村的热心居民吓得一个个把自家老人全给拉了回家,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老人帮着找陈桂花了。毕竟村里好像出现了个专拐老人的可怕家伙,谁还敢让老人出去?
房间里静了一阵,纪延没说话了。
他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场,原本就长得酷,一安静,这气场就更明显地笼罩了周遭。
大家连呼吸都不由得轻了点。
可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头!”
一名体态娇小、短发蓬乱、牛仔裤挽起了大半截的靓女直勾勾地朝纪延奔过来。
老黄一扭头:卧槽!
混血美女!
乌发碧眼!
五官比英俊的纪队还深邃!
这靓女虽说身形娇小,可脸上战斗民族的特征却很明显:眼窝特深,鼻子特挺,脸极白——村里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
等混血美女走近了,众人下意识就准备迎接一口老外式的普通话,结果靓女一张口,一口浓厚的闽南地瓜腔就直接冲进了众人感官里:“老大,有线索!”
众人:“……”
原来是纪延带过来的女刑警。
此女名唤“郝美人”,人如其名,看着是名乌发碧眼的中俄混血美人儿,只不过干外勤的天天枪里来火里去,一身细皮早被磨得油光乌亮,哪还有什么乌发大美人的原始形象?
好好一女孩儿,披着头散着发,一件衬衫皱巴巴的,那牛仔裤上的细沙从鞋底一路沾到了小腿上……
纪延对这德性早就见怪不怪:“说。”
混血小邋遢立即开口:“我们把村尾小卖部附近的村民挨个问了遍,其中有人说,今早九点半还看到陈翠竹在碎沙滩那边喊陈桂花的名字,应该是找人找到那去了。”
纪延:“今早九点半?就是村民帮着找陈桂花的那段时间?”
在场的知情人赶忙点头:“对对对!”
郝美人忙补充道:“当时有好几个村民都找到了那边,其中有一位说,他确定自己就是在那见到的‘跛子婶’……呃,见到的陈翠竹,之后就再也没人看到她了。所以我让郭家村所的同事配合我们在碎沙滩四周搜寻,最后,在碎沙滩东边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递过来一个还沾着沙土的红色塑料袋。
纪延隔着手套接过,透过那透明的塑料袋,看到了里头有几张薄薄的……
“风湿膏贴片?”
郝美人:“对,就是风湿贴片!老大你看,这袋子看起来不算太旧吧?我把这两天到过碎沙滩的村民都问了遍,所有人都说东西不是他们的。所以我就想,保不准就是跛子婶的呢?可让跛子婶的家人看过后,他们却说,跛子婶平时并不用这个牌子的风湿膏。”
纪延没说话,只是盯着手上的东西。
那几张被塑料袋包着的风湿膏片看起来还很新,就连塑料袋看起来也不算旧,只不过今儿下了场暴雨,冲得塑料袋上全是粘乎乎的沙土。
一定是近期才被落下的,看这模样,不会超过两天。
“塑料袋上应该没指纹了,不过里头的贴片可能还有,带回去让技侦验一验。”
他将这东西装进证物袋里。准备递给身后的刑警时,又想了想:“现场有陈翠竹的家人吗?”
“有有有!”屋外一名中年男人连忙抬高声音,老黄一看,原来是方才跟着混血郝警一同过来的跛子婶她儿。
跛子婶她儿满心焦虑,愁苦和紧张全摊开在脸上。
人到中年,一旦遇到了什么大变故,那平日里保养得再好的皮囊也能瞬间缩水,干巴巴地贴在仓皇疲惫的骨架上。
纪延没功夫安慰他,只是将塑料袋递到他跟前:“陈翠竹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你确定她没用过这贴药?”
“确定,绝对没有!”
态度极笃定,却反倒让纪延起了点疑:“为什么?据说她大部分时间都没呆在家里,也许是在屏南那边买的呢?”
第二位失踪的老人陈翠竹和陈桂花一样,都在这几年里相继搬到了屏南那边的德善老人活动中心:一开始,是有朋友在那边住的陈桂花率先被介绍到了那里,后来陈桂花又安利了陈翠竹,说那活动中心包吃包住,且不局限于收留碧海明珠的老人,老人们住在那,基本都用不着花钱,还有好心的有钱人往里头捐赠各种娱乐设施。
有得吃,有得睡,有得消遣,活动中心里每天都很热闹,比他们这一天到晚都没个人影的家热闹。
于是后来陈翠竹也跟着搬过去了,只每年被儿子媳妇接回家住几天,看看孙子孙女什么的。
郭长兴用力地抹了把脸:“警官,我妈得这病都得了十几二十年了,用的一直是我妹从香港寄过来的风湿膏,这种乱七八糟的保健品我们是从不让她用的。”
“乱七八糟的保健品?”纪延又往那红色塑料袋里瞅了眼:里头就几片零散的贴片,连个包装盒也没有,郭长兴怎么确定这就是“乱七八糟的保健品”?
“您瞧,”郭长兴指着贴片上印着的几个绿色三角形,“这东西我见过好多次了,我妈有个老伙伴,现在也住在屏南那边的老人活动中心里。有一阵他老给我妈推荐这款风湿片,说是效果特别好。可事实上这东西连个准字号都没有呢,我妈当时只用了一片就过敏了,谁还敢让她继续用啊?”
“屏南的老人活动中心?”又是熟悉的地名,纪延问:“就那个叫‘德善’的老人活动中心?”
郭长兴:“对对对!”
“有没有那位老人的联系方式?”他从胸前的垮包里拿出手机,凭几年来的办案经验,直觉那老人可能就和这袋风湿膏有关,“他叫什么?”
郭长兴赶忙也拿出手机:“我们都管他叫‘丁伯’,电话我找找啊……”
两只手机一起停在了空气中,郭长兴麻利地翻着电话本。
却在这时,纪延的手机铃响起,屏幕上浮着“老蔡”两个字。
他接过,没等走远了听,老蔡着急忙慌的声音就带着大气扑过来:“老大,出事了!屏南的老人活动中心里又出现了一起失踪案!”
纪延面色冷凝了起来:“谁?……郭大丁?”
找电话号码的郭长兴一惊:“郭大丁?”
与此同时,电话那端的响起了老蔡的声音:“对,人称‘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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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pter 3
两天,一座城,四起老人失踪案。
失踪者全和屏南区的“德善老人活动中心”有关。
手机响起的时候,初南已经离开了一楼男厕,此时就站在德善老人活动中心的二楼。
这是一间很典型的独居老人房:房间干净,采光良好,被子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只衣架上挂着条夏款的碎花长裤,长裤里装着把最新的苹果手机。
那是她妈去年买给她外婆的。
为了这把手机,母上大人被外婆整整念叨了一星期。
那对什么都有意见的老太婆吐槽手机难用字太小,吐槽这些有钱人不知道该支持国货,整天净整些外国的玩艺儿,吐槽完后,又喜滋滋地将手机拿到老人活动中心里,继续用吐槽的口气炫耀着女儿给自己买的新家伙——
那时候,把手机留在房里而自己却空着手出门的时候,外婆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而离开活动中心后,她的目的地又是哪里?
几百米外就是女儿的别墅,外婆有大别墅不住,非要跑到这和一群老伙伴一起吃一起住。而刚刚,据别墅里的管家说,外婆已经两天没出现在她眼前了……
手机持续地响着,几秒钟后,停了,随后又响。
第五遍时,初南终于回过神来,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手机。
电话那头的女声几乎是咆哮着甩过来:“大小姐!南女神!酒会马上就要结!束!了!您老人家是打算参加午夜场吗!”
初南走到窗前,从包里拿了包烟,颇有耐心地等电话那头的女人咆哮完后,才开口:“今晚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什么事啊?天蹋下来啦?”
“嗯。”
二兮:“嗯?嗯嗯嗯?”
初南燃了手头的烟枝,同时推开窗。
让气温骤降上十度的暴雨已经停了,空气中仍透着夏末初季的凉意。她方才进门后就脱下了那件厚重的大衣,身上只一袭薄薄的礼裙。一阵风吹来,抚过皮肤,是刺骨的凉意。
闽南的初秋一旦落雨,往往夹着风又裹着湿,直钻人的皮肤底。
初南吸了口烟:“大事,有人集体失踪的那一种。”
“卧槽!那你……”
“没事,别担心。”
楼下似乎有动静,初南透过窗户看出去,就看到一辆挂着警铃的轿车停在活动中心外,几名年轻的男女走下车。
她目光睨过了那名最高大的男人。
电话那头的二兮确认她没事之后,又开始欢腾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把阿K给踹啦?这才没多久吧,就又没兴趣啦?”
啧,瞧这传播速度。
初南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楼下的型男:“嗯,又没兴趣了。”
确实是型男。
身材高大而结实,一头短得能见青茬的平头,深邃而略显冷硬的五官。朦胧的月光将他原本就线条感十足的脸衬得更加的立体,只不过气质是硬的,不论月光多朦胧,他的气质始终是硬的,硬且正气。
“渣女啊!睡没睡过呢,就把人给踹了?”
初南吸了口凉烟:“素质呢?动不动就睡。”
“少来!跟我还装蒜呢?说啊,姐姐好奇!”
初南低低笑了下:“要真睡了,还指不定谁吃亏呢,你小南姐不做赔本的买卖。”
就知道!
传说中的小南姐,她的亲闺密,在外人看来仿佛一场聚会就能换一个男伴,可只有她这亲亲亲闺密才知道,在男女关系上这姐永远又懒又狠,只奉承着一个最简单的原则:男人嘛,需要的时候带得出去就好,至于带不带得回来,没所谓。
反正,基本上也走不到能带回来的程度。
二兮损她的兴致十分高昂:“不过话说回来,我小南姐这是什么绝世眼光啊?现在连阿K都看不上了,将来谁还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哪?”
初南没理她,又吸了口香烟。
楼下的型男就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冷不妨地抬起头,那一瞬,两双眼隔着夜色,在空气中对上了。
他模样很俊,眼神很深,气质非常酷。
初南唇角微乎其微地翘了一下:“看来还是有的。”
二兮:“啊?”
“刚不是问还有没人能入你小南姐的法眼么?”
“我去!初南你……”
回应她的,是电话这头的“嘟嘟”声,手机被漫不经心地挂断了。
楼下同时传来了一道闽南腔女音:“老大,二楼有人!”
初南从唇间呼出了个漂亮的烟圈,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掩掉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穿衣镜里呈现出一道柔软高挑的倩影,白得晃眼的皮肤上除了首饰和高跟鞋外,就只有一条抹胸式黑色礼裙,看上去着实挺魅惑。
初南扫了镜中人一眼,熄了烟后,开门出去。
***
高跟鞋与砖质地面相碰撞的声音从二楼一路蜿蜒到楼梯口,刚走进案发现场的郝美人闻声抬起头:“我去!”
太美了吧——这几个字正要冲出喉头,就被她以人民警察的素养眼疾手快地拧住,打个结塞进肚子底。
可这个女人真是……太特么好看了吧!
高挑,白皙,玲珑,慵懒。款款地从楼上走下时,就像《盖兹比》中黛西款款地出现在镜头里,撞入观众眼球的刹那间,一个人撑起了满屏的纸醉金迷。
就连那复古的金色BOB头和发带,看上去也很纸醉金迷。
只不过一双眼睛是冷的,就像这个夜晚稀薄的月光,高傲而冷漠。
“是市局来的领导吧?速度还挺快。”高挑美人儿斜斜倚在楼梯栏杆上,居高临下地对着他们。话是对几个人说的,可目光却只停在纪延一个人身上。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可以很清楚地欣赏到这个男人高大的体魄,以及一身劲装之下,如同被雕刻过了一般的肌肉线条。
力量感,安全感,压迫感……
嗯,很MAN,很性感。
纪延却对这打量毫无反应,连废话也懒得多说一句,直接亮出证件:“警察。”
初南挑了下眉,又听到他问:“小姐,停在外面的那辆红色敞篷车是你的吗?”
“对。”
“这地方刚刚发生过失踪案,现在已经被隔离起来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初南往前走了几步,饶有兴味般,“不好意思,我刚好不是‘闲杂人等’。”
她一路走到了纪延跟前,微微仰头,漂亮的眼睛对上他。
真是高。
她本人已经有一米七,可此时穿着双三寸细高跟站在这男人跟前,才堪堪地抵达了他鼻下。
“屏南派出所初南,向各位领导问好。”初南做了个找东西的动作,却发现外套包包全在楼上的房间里,“证件在楼上,需要我上去给各位拿吗?”
“你、你是屏南所的同事?”郝美人简直惊呆了!
哪来的这么性感漂亮的同事?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不对啊,我们体系不是要注意仪容仪表的吗?可怎么你的头发……”想她前阵子不过是去挑染了个不怎么显眼的闷青色,想当枚酷酷的混血Girl呢,就被她家狗领导直接送了顶丑到爆的黑长直,问她是打算披假发上班,还是去把那一头绿洗掉。
可眼前这女人,竟将一头短发全染成了金色!
金色!
面前的美人微微笑,细长手指轻抚过那头金色的复古BOB头。
说真的,她脸小,面部轮廓鲜明,尤其此时还配着副复古明媚的妆容,这发型的确很适合她。
只不过复古短发上的手指抚啊抚,抚啊抚,突然,轻轻一拉,金灿灿的短发瞬间离了头。
众人还来不及欣赏一出完整的卸假发剧码,就见这女人已经甩了甩脑袋,伸手随意地一拔,金短发拿开,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卷发披了下来:“这样呢?”
凶脸:“……”
郝美人:“……”
只有纪延不为所动,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抱歉造成了你们的误解。”长发泼墨般散在了她肩上,因此时没条件好好地打理,反而给她带来了点和方才不一样的凌乱美感,一瞬间仿佛成了90年代港剧里的复古美人儿。
“发质不是太好,一出席聚会又总要折腾大半天的头发,所以干脆多就备了点‘假头’,这一点,”初南从紧盯着纪延的间隙里腾出了半秒时间给郝美人,“同是女性,这位警花妹妹应该可以理解吧?”
可怜这辈子只在闷青和全黑之间短暂挣扎过的粗糙美人还能顶住这大变身带来的昏眩:“你……头发是假的?”
啊呸,问了句废话!
郝美人巴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初南淡笑,没回答这蠢得可爱的问题,只是拎着那金假发在指尖把玩着:“原本今晚是打算去参加个酒会的,结果临时收到所里的通知,说屏南区发生了老人失踪案。”
面前的型男没吭声,自她表明身份后,就只是冷静地听着初南做自我介绍。
介绍到一半,初南突然又打住话,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发一语地走上楼。
就在郝美人以为她真要上楼去拿证件时,高跟鞋的声音又响起。初南再下来时,将一个相框递到了纪延跟前。
“这是什么?”郝美人好奇地探过去。
初南说:“这老人活动中心的常驻人员,同时,也是‘德善南音协会’的会员。”
郝美人:“德善南音协会?”
初南:“就活动中心里几名对南音有兴趣的老人凑成的组织。”
而那几名老人,此时基本都在这相片上了。
相框是她从外婆的房间里拿出来的。照片上,六名老人笑眯眯地分成了两排,年纪最大的陈桂花和一名七十开外的老妇人并排坐着,稍微年轻点的——不过看着也都六十好几了——年轻点的四位站在年老的身后。
郝美人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老大,人全在上面啊!”
是,六个人,其中有四位就是此次失踪的老人。
纪延接过相框,目光从初南的脸移到了照片上,仔仔细细辨着那上头的人:“陈桂花,陈翠竹,郭大丁,张梅春——这次失踪的四位老人全在照片上。”
“错了,是五位。”初南懒洋洋地靠在扶梯上,指甲做得极漂亮的长指点向了坐在陈桂花旁边的老人,“李秀玉,第五位被发现失踪的老人。”
郝美人:“什么!”
初南道:“这名老人在昨天上午九点三十七分从德善中心离开,步行两分钟到女儿家,拿了件外套后,又在九点五十六分从碧海明珠的东门出去,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音讯。而十分钟之前,我打电话回屏南所,报了第五起失踪案。”
众人心中一凉。
第五起!
郝美人只觉得天灵盖上的白烟快要窜出别墅直顶上天了:特么两天内不见四名老人已经够造成社会的极大恐慌了,现在又加了一个?五个?
纪延没功夫做这些感叹,直接切入案情:“步行两分钟到女儿家?所以说,她女儿家也在碧海明珠里?”
初南:“对。”
只不过,那家里长期没人住。
纪延:“那家里人怎么没报警?这位老人……”
“报警了,就是十分钟前报的警。”
郝美人和凶脸齐齐一愕。
初南不徐不缓地接了下去:“这叫‘李秀玉’的失踪老人,正是我外婆。”
凶脸:“……”
郝美人:“……”
纪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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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pter 3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Chapter 4
两天,一座城,五起老人失踪案。
一开始,众人只是听说郭家村的陈桂花和陈翠竹不见了,然后,屏南这边又出了个张梅春的失踪案。同一个时间段里的跨区域失踪原已经让人够头疼,可谁也想不到,老人活动中心这边千防万防,防到了最后,郭大丁还是失踪了。而且比陈桂花等人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是在自家儿子和整个活动中心的保安眼皮子底下失踪的。
可现在,眼前的女人告诉他,事实上在陈桂花郭大丁等人之前,还有一个人,也活生生地从这个区域里消失?
此时这五名失踪者和和气气地聚在了一张小小的六寸照片里,照片的名字叫:德善南音协会集体照。
纪延指着站在李秀玉身后的老妇:“这位呢?知不知道她是谁?”
那是照片上唯一没被报失踪的老人,梳着整齐的短发,年约六十,戴着副金框眼镜,一派知识份子式的知书达理。
此时的她正安静地站在那,就在初南外婆的身后,朝着照片外的人和善地微笑。
显然这问题是问初南的,初南看着照片上的老人:“王佳,德善活动中心里的老师。”
郝美人:“老师?一个公益活动中心,还请了老师?”
初南点头:“这位老人和其他人不同,是活动中心请过来教大家识字、唱南音的,平日里每周会有三天呆在活动中心。听我外婆说,这位王老师原本是在一中当音乐老师的,退休后就来到这,和大家关系都很好,有时候和其他老人聊欢了,或者节目排晚了,还会直接在活动中心里过夜。”
纪延朝身后的凶脸老柯使了个眼色,凶脸会意,立即往保安室走去。
老大的意思是让他去查一查这王佳老师的底——凶脸和他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年,一个眼神就能够会意。
纪延:“还有其他线索没?”
初南:“有。”
纪延:“什么?”
初南:“男厕。”
丁伯凭空消失的男厕。
一楼的男厕里还保持着之前被破门而入时的样子,唯一的区别是,哗啦啦的水龙头已经被保安关上了,地上的水因为大半都流到了厕所外,看起来比之前少了一大半。其余的全都保持着原样,尤其那两扇被人从外头推进来的窗,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一只黑色的国产智能机被搁在座便器上,初南走过去:“这是丁伯留下的,之前他儿子打算收走,我让他留着当物证。”
纪延戴起手套,拍照后,拿起那手机。
和在陈桂花家找到的老人机一样,这手机里也装有定位软件,连软件名都一样,想来是老人活动中心里统一安装的。
纪延将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并不多,最后一通是丁伯的儿子打过来的,就在今天中午。
“刚我和保安聊过了,”初南看到了被他点开的通话记录,“中午这通电话是郭研发——也就是丁伯的儿子打过来的。保安说,当时郭研发想过来将丁伯接回家,可丁伯认为没必要,两人争执了一番,最后丁伯拗不过儿子的坚持,就让他来了。”
“为什么突然想将丁伯接回家?就因为听说了之前的几个失踪案?”郝美人问。
初南:“不然呢?全市人民都知道了有三名常在德善中心活动的老人相继失踪,谁还敢将自家老人留在这?”
纪延瞅了她一眼。
初南:“怎么?”
纪延:“‘谁还敢将自家老人留在这’?这是郭研发的原话?”
初南没说话了,很明显不是。
“没给当事人做过笔录前不要加入过多的主观臆想,这容易影响其他人判案,‘初警官’。”
初警官无声地挑眉。
倒是郝警官无语地偷瞪他:这老大!什么臭脾气啊,连大美人都能当成郭家村所的小实习生来教训!
不过初南倒是无所谓,懒洋洋地“哦”了声,随后就抱起胸退到门边,不说话了。
纪延将手机装进证物袋里,递给身后的郝美人。
厕所的窗户还开着。这是一个旧式南洋风的双开窗户,从里头和外头都可以推开。纪延从胸前的垮包里拿出一只放大镜,仔细检察起了窗玻璃。
那垮包还挺潮,纪队穿一身简单的夹克牛仔裤,挺拔的身躯衣架子似地架上了一身黑,可偏偏黑里又斜了个灰白相间的垮包,让这一身黑的时尚感瞬间升了级。
门边的初南懒懒打量着他,目光里带着点欣赏猎物般的兴致:“你们队长还挺有品味,这包和他的衣服挺搭的。”
她记得阿K也有个同系列的包,只不过那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早已经将包买到了不知哪个年份的升级版,而纪延的这一个潮包,里头零零种种装满了各种吓人的办案用具,只不过拉链一拉,看不到里头的东西后,斜跨到胸前又是个出街的利器,衬得主人除了酷之外,还是酷。
“是吧是吧?”郝美人一听就知道姑娘是个有品味的,“不过他就这么一个包,什么衣服都搭,什么场合都背……”
一道冷淡的眼风扫过来,郝美人立即住了嘴,看着自家老大面无表情地收起放大镜:“过来拍照。”
“欸!”郝美人赶忙过去,“老大发现了什么?”
手印,已经被玻璃上的雨点破坏掉大半的手印,淡淡地印在了窗户朝外那一侧的玻璃上。
不过就和陈桂花家门的那个手印一样,也是戴着手套的人印上去的。
“按现场情况看,”郝美人边拍照边小嘴叭叭地分析着,“丁伯失踪时厕所的门还锁着,可窗户却被人从外推进来——老大,很显然就是有人爬窗进来把丁伯带走的啊!难怪保安说水龙头一直开着,那作案的家伙就是借着雨声和水流声当掩护,只要在进来的第一时间里控制住丁伯,不让他出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拖走了!还有啊,你看这一地水,有了这玩艺儿,连鞋痕都不必处理了!”
门口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低笑声,小嘴叭叭的郝美人没听到,可纪延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有其他想法?”他扭头问初南。
传出笑声的女人依然靠在门边上,就跟没骨头似的:“判案时不要加入太多的主观臆想,容易影响其他人判案。”
纪延无声看着她,目光又深又沉。
初南很快便领悟了这道目光的含义:“所以纪队的意思是,我现在又可以加入自己的‘主观臆想’了?”
纪延:“……”
“领导的标准真是含糊呢,看来这年头当下属的也挺难。”她唇角微勾着,可那双高冷的鲶鱼眼里看起来却没什么笑意。
不过一句损话说完后,初南又朝郝美人抬了抬下巴:“警花妹妹,搭把手?”
郝美人:“欸?我吗?”
初南:“不然呢?”
啧啧!郝美人虽说从小到大都被人变着法子夸漂亮,可时至如今,依然喜欢被人夸漂亮,尤其是被初南这种看起来特别有品味的高冷美人儿夸——她刚说了啥?警花?
有眼光!
小混血乐呵呵地跟着初南走出去,一边疑惑着这位姐是怎么做到踩着三寸细高跟在满地水里健步如飞的,一边疑惑着高冷美人的方向——隔壁……女厕?
来女厕做什么?
初南说:“你的身高和丁伯差不多,所以现在,我想请警花妹妹来做个现场示范。”
这女厕和隔壁男厕的布局基本上一样,除了少了个小便池外,其余的:座便的位置、洗手台的位置、双开窗户的位置及大小,和隔壁的男厕所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为了不破坏现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现场复制到隔壁女厕来。
“你走到窗边。”初南吩咐道。
郝美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依言走到了窗边。
初南:“尽量不留痕迹地推开窗。”
不留痕迹地推开窗?郝美人想了想,从警务包里掏出一只小型的防水电筒,将电筒往双开窗中间的那条缝一推,窗开了。
初南接着吩咐道:“尽量不留痕迹地爬出去。”
也不知是为了整体的美观还是为了方便清洗,这厕所的窗户安得低,郝美人只需双手往窗沿上一按,借个力就能跳出去。
而因着初南方才那句“不留痕迹”,跳出去后,郝美人又顺手擦了下窗沿。
初南又说:“将窗户从外头推进来,留下手印。”
已经跃到了窗外的郝美人依言抬起手,正准备将双开窗朝厕所里边推进去时,动作却突地一顿:“我去!你的意思是……”
室内的纪延也明白了她意思:“你是想说,不能因为手印是在外侧玻璃上留下的,就断定有人从窗外推窗而入?”
显然初南就是这意思,而刚刚郝美人所演示的,就是厕所里的人如何自己跳出窗、然后再伪造出有人破窗而入的样子。
纪延:“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想?有这个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那就得看设计者的需求了。”
郝美人:“需求?”
“明明是自己离开的,可如此一布置,就变成了‘被迫离开’,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掳走的。”初南靠到了洗手台边上,扭头,正好对上了窗外那张脸——
郝美人那张写满了“卧槽”的脸。
“你这条思路完全没根据。”纪延淡道,可脑中却清清楚楚地闪过之前在郭家村找到的那袋风湿膏。
据陈翠竹的儿子说,那是丁伯一直在使用的风湿膏。
丁伯。
“哦?纪队是真觉得我在乱扯淡,还是想让我直接亮出证据,好替市局领导们节约时间成本?”
而身为优秀的人民公仆,初小姐自然也不介意替同事们节约点时间成本。
她朝纪延伸出手:“电子笔来一支。”
纪延没说话,直接从那又酷又潮的垮包里掏出一只红外线电子笔。
一个不问为什么你知道我身上会有电子笔,一个不说好巧啊你身上还真有电子笔。
两人只是默契地回到那间淌满水的男厕所,初南在离窗大概半米处停住,按下电子笔,让射出的红线在窗户下方的墙上绕了一圈:“看明白了吗?”
纪延的表情冷凝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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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hapter 5
刚进男厕时他完全被初南带着走,竟忽略了窗下的细节!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懂呢?”郝美人这会儿才匆匆赶过来,只听了个话尾,没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初南再次将红外线在窗下的墙上绕了一圈:“你看这堵墙,有什么问题不?”
“挺干净的啊!”郝美人走过去,很认真地观察着被初南圈起来的地方,“外头有雨水泼进来,打湿了一点,但鉴于别墅的顶楼还有屋檐,所以泼进来的雨水并不多,于是厕所内侧的墙还算干净……”
“所以,这就是重点了。”初南收起电子笔。
郝美人:“啊?”
什么这就是重点了?什么意思?
她看向自家领导:“哥?”
纪延被她蠢得脑子疼,薄冷的目光射过去,射得郝美人猛一缩头,又转向初南:“那这位……姐?”
还是美人儿好心,理解四肢发达的人类头脑多少得简单点。初南道:“假如真有人破窗进来掳走了丁伯,这么个雨天,你认为他应该是撑伞过来呢,还是穿雨衣?”
“废话,撑伞还怎么行动啊?”这问题侮辱智商了好吧!
初南点点头:“一个穿着雨衣的,从滂沱大雨里进来,将一个老人通过窗子掳出去,却不在窗边留下任何痕迹?”
她走到郝美人身旁,二人双双打量着那扇低矮的窗子:“这边的痕迹是可以处理,”纤长的手指虚虚划过已经被擦干净了的窗沿,再来到窗下的厕所内侧墙壁上,“可这里,好处理吗?”
“我去,还真的是!”
浑身被暴雨浇得湿溽溽的人,不管是从外头进来还是从里头出去,窗下的那片墙肯定得被雨衣蹭得满是水渍吧?可厕所里的这片墙完全没有水渍啊!
所以美人儿的意思是,郭大丁很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不仅自己离开,而且还故意制造出被人掳走的样子?
“难怪我老觉得怪怪的,”郝美人一拍脑袋,那颗不太好使的脑子难得地灵光一闪,“老大你看,这厕所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就连窗沿也被处理过了。可处理了窗沿、却不处理这玻璃上的手印,为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丁伯确实是被人掳走的吗?”
看来四肢发达的家伙头脑也没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初南直起身:“该说的都和你们说清楚了,我的任务就到这,”她看向后方的男人,“既然事情和前几桩案子相关,想必是要移交到市局了。纪队,我外婆就有劳你们了。”
说罢,高挑的女子绕过纪延,一路往二楼走去。
外套和包还放在外婆房间里,初南进去,穿上了大衣。
可长发刚从衣领内撩起,就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初南穿好衣服,开门出去时,迎面就遇上了刚上楼的纪延。
楼道的灯光昏暗,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的那双好看的眼衬得愈发深邃。
多少年了,初南始终记得这一双眼。
主要这人的一双眼实在长得太有特色:微凹的丹凤眼,西方人一般的深邃中带着点东方人的含蓄,乍看之下,波澜不惊,可若是细看了,却又很容易让人有种“这双眼睛里有故事”的感觉。
那一点不惊,是经历了什么事之后的波澜不惊。
到底是干刑侦的啊,几年来惊涛骇浪不知经历了多少,刀山火海不知上下过几趟,每一趟都不动声色地在这双眼里添上点痕迹。
“纪队还有事?”
纪延平静地看着她:“怎么去派出所了?”
“怎么?不装了?”她唇角轻挑起,那双鲶鱼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我还想着纪队打算装不认识我到什么时候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破功了。”
“为什么去派出所?”他没理这调侃,又问了一遍。
初南轻声道:“刺激。”
纪延眉一蹙。
“能以合法手段处理一切我看不顺眼的罪恶和不公平,非常有意思,也非常的……刺激。”
“初南!”
“嘘——纪队长,”女人漂亮的红唇勾了起来,柔软的身子微微向前,来到他耳边,“几位老人还等着您去把他们带回家呢,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嗯?”
说罢,她从纪延身旁绕过。
可纤臂很快又被男人的手握住。
纪延掌心宽厚,指尖带着多年来积下的薄茧,就那么握上她滑顺得没有一点瑕疵的细手。
也阖该是初南皮肤太滑太容易脱手,轻轻一挣,那滑腻的手臂就一整条顺着纪延的掌心挣出来,粗砺和细腻在空气中相摩擦,发生着无声的化学反应。
可纪延没被那反应触动到,冷心冷肺的直男又迅速扣起她手腕,将初南整个人揪到自己跟前:“我早就说过了,离所有是非都远点。不管你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公安系统里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哦?”初南轻轻一笑,倒是一点也不怵,“瞧纪队说的,您又知道我想找什么了?也许我想找的,不过就是一个和纪队不期而遇的机会呢?就像今晚?”
“你……”
“嘘——瞧你现在这动作,再瞧瞧咱俩的姿势,纪队该不会是单位里大老爷们见多了,难得能遇到个年轻漂亮的,一时心动,就想着要潜规则我吧?”
勾人的红唇慢慢挨到了他耳旁,低着声:“早说呀,不瞒纪队,您这型的,恰好就挺合我口味。”
英俊,硬气,男人味十足。
可以“满足女人所有的幻想”。
“要真有兴致,晚点到哪开个房等你?”
“你……”
“我知道人民公仆收入不高,这样吧,房费我付,酒水我包,纪队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初南!”
“我去!”楼梯口突然爆来一声雷,郝美人刚爬上来想汇报点什么,哪知迎面就被扔来了这劲爆的一句。
小混血立即立正转身双手捂住耳:“对对对对不起!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初南轻轻地一笑,见小女警尴尬得耳朵都红了,体贴地提着她的貂皮外套和铂金手拿包,往后退了点:“看到了也没关系,毕竟,漂亮小孩总可以得到点适当的奖励。”
她好脾气地拍了拍小混血瑟瑟发抖的脑袋,跟个温和的大姐姐似的:“走了,后会有期。”
话落,施施然离开了德善活动中心。
楼下很快就响起了引擎发动的声音,红色敞篷车在夜色中迅速地驶远。
小混血还僵在那,直到楼下轰隆隆的引擎声传来,昭彰着某人的离去时,她才反应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一激灵:“老、老大,原来你们认识啊?”
老大的俊脸还沉着:“关你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诶,哥……”
“工作时间,少乱攀亲戚。”
“可你本来就是我亲戚啊,又没乱攀!”郝美人不服,那狗爪子刚攀到纪延肩上就被他毫不留情地刨下去,可小混血不气馁,很快又揪上纪延的衣角,“不过话说回来啊哥,不管你们今晚到底要不要到哪开个房……”
死亡凝视立马投来。
郝美人忙改口:“呃,我是说,不管她长得多漂亮身材多好皮肤多白——你就不觉得这位屏南所同志特别奇怪吗?”
纪延“嗯”了句。
她能进入到公安体系,这事本身就很奇怪,毕竟她原本的职业……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纪延无声揉了揉眉心,走进丁伯的房间里。
所有失踪老人中,只有丁伯当众上演了一出凭空消失的剧码,再加上之前在郭家村找到的那几片风湿膏——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自己的外婆都失踪了,可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云淡风轻得很呢!还有啊哥,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你瞧她看你的那眼神……”
纪延的眼冷馊馊地转过来。
郝美人:“怎么了?”
她家表哥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带着明显的警告:“对她这么有兴趣,要不我打个报告,调你到屏南所跟她当同事?”
“别别别!”郝美人立即封口。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连串又重又急的脚步声:“老大!”
一张足以吓哭三岁小孩的凶脸随即出现在两人眼前,就见刚被派出去的凶脸柯满脸急色地跑过来:“王佳,不见了!电话,不通!出事了!”
***
凶脸柯姓柯,是跟着纪延一路从派出所混上来的刑警,由于人高马大脸凶悍,随随便便就能吓哭个三岁小孩,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喊他名姓了,一提到这家伙就是——“诶,凶脸啊!”
凶脸是个口吃,平日里非必要一般不开口。要真开口了,那最多也就三个字——好,不好,绝不行。配合着他那张足以吓哭三岁小孩的脸,不知情的任谁见了,都得诚心诚意奉上一句“柯警酷毙。”
可现在,柯警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家人呢?联系过了没?”纪延问。
凶脸:“儿女,不知情!”
意思就是儿女都联系过了,却无人知道王佳已经不见了,而王佳的电话也打不通。
第六个。
短短两天,一张南音照,六名老人全数失踪。
纪延迅速朝楼下走去:“郝美人,让局里同事马上把照片上六名老人的子女全部叫到市局里,弄清楚老人在失踪前有没有过任何异常情况!老柯,审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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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hapter 6
十一点,夜渐入尾声,整座城市开始安静了下来,可碧海明珠里的德善老人活动中心里却灯火通明。
城市另一边,在某家有辆红色敞篷车停在外头的“声色酒吧”里,声与色才开始进入到高潮。
初南百无聊赖地喝完了一杯威士忌加冰,敲敲吧台,一名扎着小辫的酒保立马踱过来:“还要来杯一样的吗,姐?”
“嗯。”她目光仍停在手机的游戏界面上,不一会儿,又敲动手指,拿下了一颗人头。
没劲。
初南将手机扔到桌上。
酒保正好将第二杯酒送过来,加了冰的威士忌,剔透的色泽在灯光下泛过精巧剔透的光。
初南垂眸看着那杯酒,半晌,不动声色地打开酒杯下垫着的纸条。
瞅了一眼后,纸条又被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手拿包里。
“瞧那娘们,借着纸条和酒保约炮呢,我说她怎么一个人在那坐半天!”
“长得还行啊。”
“还行?这水平就只是‘还行’?你他妈眼睛长到天上了吧!”
满嘴垃圾话的油腻男往同伴脑袋上盖了一巴掌,一口闷光杯中酒,从角落里走出来。不一会,就黏黏腻腻地坐到了初南旁边。
油腻男有一双猥琐的三角眼,目光不断探向初南被裹在貂皮外套下的好身材。
可初南没理他,只自顾盯着游戏界面。
游戏上的幸存者只剩下两个,厮杀逐渐剧烈,她涣散的注意力也终于集中了一点,全盯在了风声鹤唳的游戏中。
于是没看到,自己的酒杯被一旁的油腻男拿了过去,也没看到……油腻男悄悄往杯子里扔进了什么东西。
游戏界面极安静,她看着游戏界面,身旁的男人看着她。
又缩圈了!
突地,另一名玩家试探性地扔了颗炸弹,pong!游戏里的初南跳起来,擒着把M416突突突一阵横扫——
游戏结束。
“厉害啊,这么快就吃鸡了?”隔壁的油腻男人同时凑过来,笑嘻嘻地赖到她旁边,“一起玩一局怎么样?”
初南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沉默地端过那杯威士忌。
猥琐男目光里带着浓烈的希冀,紧紧盯着那杯被加了料的东西。
酒杯一路移动,稳稳地被移到女人红唇边,稳稳地下倾……
然后,停住。
酒杯立在女人诱人的红唇前。
初南抬起眼,似有若无地冲他笑了下:“请你喝一杯如何?”
“啊?”
杯子突然挪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油腻男只觉得下巴一痛,这女人竟然一只手就强行扳开了他下巴,将那杯加了料的威士忌往他嘴里灌下去!
一整杯,灌下去!
“呜——”油腻男死命挣扎,可他妈他这女人怎么回事?力气大得就跟猛鬼上身似的,怎么也挣不开。
女人的力道大得惊人,箍着他双颊的力道又重又狠。
油腻男的同伙人发现了不对劲,一下子全往吧台上奔来。可正给人灌着酒的初南头也没回,就将身后的凳子往吧台下一踹!
砰!凳子直挺挺地横到了那群赶上来的人面前。
初南转过脸,众人只看到那张冷漠的脸上绽出了和高傲气质截然不同的狠戾,那手还强硬地往油腻男嘴里灌着酒,可脸上的狠戾却刺破空气直直地射入一众人的眼睛底。
就像是有什么戾气积攒在她胸口,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会废了我们的,这女人真会废了我们的!
——所有人脑袋里同一时间冒出这几个念头,几双脚就跟生了根似地原地不动。
直到一杯威士忌全灌进了油腻男肚子里,初南才终于松手。
刹那间,脸上的狠戾一扫而空,她将酒杯重新搁回到吧台上,优雅地揉了揉手腕。
又是那个高冷慵懒的美人儿了。
美人从手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钱:“小费。”
“诶~”刚刚眼瞎得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的酒保欢天喜地地迎上来,“谢谢姐!”
被灌了整杯下料威士忌的男人缓缓地瘫到了吧台上。
初南直起身,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酒吧。
下过雨的夜里有些凉,走出酒吧时,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一辆车子开过来,十分有眼力劲儿地停到她跟前,正是初南今夜开的那辆红色敞篷车。
只不过此时司机换成了另一个女人——张二兮脑袋上还戴着顶金灿灿的假发,那是她和初南原本约好的造型。
两闺密说好了今晚要在酒会上COS《盖茨比》里的黛西,可惜这厢她造型做好了,那厢初南却干脆利落地放了她鸽子。
不过二兮也不恼,倒是对后方的酒吧十分感兴趣:“难得啊,咱小南姐竟然能光顾这地方,说吧,又接到什么有趣的CASE了?”
张二兮对她的生活太熟悉,一个猜一个准。
初南整个人陷入真皮副驾座里:“‘辉宏’家的千金,知道吗?”
身后的酒吧和这城市璀璨的夜一同从窗外掠过,像无从捕捉的刀光剑影。
又冰冷,又迷离。
二兮:“知道啊,怎么?”
“那傻子前阵子在这间酒吧里喝多了,被人带去开了房,结果开房对象把整个过程全拍下来了,以公开视频作威胁,敲诈了她几次。”
“卧槽,贱人啊!”二兮手一抖,差点没把前边的红灯闯过去,“所以呢?她找你帮忙了?”
“嗯,让我把视频找回来,顺便将人送进局子里。”
“那现在怎么样?找到那贱人没?”
初南将手机递到二兮面前。
车子正好停到了红灯前,二兮接过她的手机,就见手机地图上多出了一个移动着的红点。
到底是和初南混久了的,二兮一下就看出了这是个跟踪定位仪:“所以你今晚到酒吧去,就是为了把跟踪器放到那王八蛋身上?”
“嗯。”
方才被酒保垫在第二杯威士忌加冰下的纸条,打开时可看到两个数字:5,3。
五号桌,左起第三个,正是方才那黏黏腻腻坐到她隔壁的油腻男,也是初南今晚的目标。
而趁着扳开那狗东西的下巴给他灌酒的档子口,初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微型跟踪器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不多时,手机里定位的红点在一个住宅区停下。城市另一边,不知是被药物还是被酒精摧残得神志不清的油腻男正被一名圆脸的“代驾”搀扶着,颤巍巍地走进小区里。
几分钟后,初南的手机铃响起,将油腻男安送到家的“代驾”在电话里说:“小南姐,客户要的视频已经找到了,猜猜我还在这混蛋家里发现了什么?”
初南:“什么?”
“大/麻!迷药!还有十几个女生被迷/奸的小视频!艹!”圆脸代驾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萌妹子,黑长直,齐刘海,可骂起人来一点也不输给二兮,“臭傻逼肯定是用这堆东西来给妹子们下药,然后再把人带回家乱来!小南姐,我现在是……”
“把客户要的视频带走,然后打电话给你小芊姐报警。”初南道。
二兮在边上听得义愤填膺,可小南姐那张精致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吸/毒/藏/药,传播黄色视频,勒索敲诈,这回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好嘞!”圆脸妹子欢快地挂了电话。
二兮已经把车开到了自家别墅前,初南在车里又等了一会儿,十几分钟后,手机里传进了一张派出所民警进门抓人的照片。
她看也没看,直接将照片传到另一个微信上。
同时附上一句:【妥了。】
半分钟后,手机一震,有短信进来——
【您尾号0001的储蓄卡X月X号X时X分收入人民币500000元。】
她收起手机,下了车后,倚在车前,点了根烟。
包包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全是辉宏家的千金发来的,所说的不外乎是报酬汇过来了、感谢她云云。
这人间的惨剧数不胜数,每天一睁眼,世界上又能新添上几桩性质雷同的悲剧。太阳底下无新事,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日益熟稔地游弋于其间,直到有一天,直到今天——
有事发生在她家里。
一根烟抽完,初南的手机正好响起来。
二兮已经在别墅里喊她了:“我南,快进来啊!你今晚和我睡一间吧,客房的床我懒得再铺了……”
她应了声好,拿出手机时,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
那是她的大舅妈。
初南面无表情地接起,耳膜里迎进了舅妈热情的声音:“小南啊,你二舅他们都来了,大伙儿刚一块去的市局。你今晚要不也到舅舅家来住吧?明早大家一起到警局里再走一趟,看看你外婆那事……”
“不用了,”初南的声音有礼而冷淡,“我今晚住在朋友家,离您那就三分钟路程。”
“可……”
“放心吧,明早七点我会准时在楼下接你们的,大家在楼下碰头就好。”她挂了电话。
***
第二天早上,原本还算空旷的刑侦楼挤满了愁苦的面容。这些家属昨晚都被叫来问过话了,有些是今天一早又赶来探听案件进展的,有些是昨晚压根就没回去,就在市局外窝着等消息。
纪延大步穿过走廊,和几名家属谈过话后,便火速赶往会议室。
此人脸酷且体型高大,平日里要不说话,浑身就散发着某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更别提现在还被一大堆破事直往天灵盖上砸——
纪队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三舍,除了刑侦一队那几个正伸长脖子等着开会的队员。
“头,”他一踏进会议室,昨天打电话向他汇报郭大丁失踪消息的老蔡就速速把一沓资料递上来,“痕检那边结果出来了,就昨晚带回来的那袋子风湿膏。”
纪延没接:“什么情况?直接说。”
“和你昨天的判断基本一致:外头的红色塑料袋在雨中泡了太久,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不过痕检那边在其中一片风湿膏上发现了一枚指纹,正是郭大丁的!”
果然。
昨晚大伙儿忙活到半夜,确定目前失踪的老人一共有六人,其中最奇怪也留下了最多破绽的,就是那郭大丁。
“行,先开会。”纪延将报告收起,匆匆走进会议室。
早上八点零五分,侦刑一队的核心人物全集中在这里:郝美人,凶脸柯,老蔡,还有今年才刚调过来的小年轻李演。
纪延走到会议室的讲台后,将一个U盘插进电脑里。
“我简单说一下情况:到目前为止,连同昨晚刚刚确认的王佳,失踪老人的人数达到了六位。”纪延指着身后的PPT。
PPT上陈列着几张照,第一张是昨晚初南向他展示的“南音小组集体照”。随后PPT一翻,屏幕上出现了几名失踪老人最后一次出现于人前的场景。
“本月12号,也就是前天,郭家村的陈桂花、屏南区的李秀玉、屏南区的张梅春,三人相继失踪;13号上午,在郭家村和村民一起寻找陈桂花的陈翠竹也失踪了;13号下午,原本在德善老人活动中心等着和儿子一块回家的郭大丁,就在儿子和德善中心保安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说到这,纪延点下遥控笔的按键,PPT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红圈,圈住了照片里的郭大丁:“郭大丁的失踪情况和其他老人都不相同,目前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郭大丁很可能是主动失踪的。且鉴于在郭家村捡到的那几片风湿膏片,很有可能,陈翠竹的失踪也和郭大丁有关。”
纪延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下俯。质地良好的黑色毛衣裹着他遒劲的体魄,微微下俯时,压力便不动声色地传到了在座每个人肩上:“至于最后一位,被德善老人活动中心聘过去教声乐的王佳老师,她在十天前就没有了音讯。老柯昨晚联系上了王佳的儿女,得到一个关键讯息。”
PPT再一翻,屏幕上呈现出最后一张独照——因为警方目前还没能确定王老师失踪的具体时间,所以屏幕上呈现的是一张王老师的生活照。
“王佳的儿子说,她在两年前曾经被检查出脑癌,按理现在要么该在家中静养,要么该在医院里做检查。可昨晚我们抵达王佳住处时,却发现那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呆过了,儿女们也都没发现她失踪。”
“那医院呢?有没有可能是住院去了?”郝美人问。
“她今年情况还算稳定,基本没怎么住过院,不过具体情况晚点还得去和医生谈谈。”
纪延说着,面色渐渐严峻了起来:“到目前为止,距离第一位老人失踪已经接近48小时,可没有任何家属接到勒索或是求助的电话。48小时对于任何失踪案来说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时间点,所以不论如何,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六名老人,明白?”
“明白!”
纪延直起身:“散会。”
会议室里的同事鱼贯走出,余下纪延仍站在讲台上,将PPT翻回到前一页。
那上头是五名老人在失踪前留下的最后的影像。
纪延正对着PPT屏幕,背靠在讲台的桌沿上,双手抱胸,专注地看着那五名老人。
从会议室门口看进去,他高大的身躯与会议室孤高的讲台融为了一体,因为站得近,纪延看着屏幕时略微抬头,PPT上的光淡淡地落到了他脸上,勾勒出男人深邃的眉眼。
他的下颌处有利落而流畅的线条,初南记得很久很久前,这人的下颌似乎比现在还要单薄锋利上一些,每每生气,腮边就能勾出硬挺的一条线,脾气又臭又硬的样子。
可很多年之后,少年颀高的身躯被时光打磨出了另一种坚实的质感,在安静的空间里抱着胸时,就像丛林中蓄势待发的黑豹,沉着,稳健,却蓄满了力量。
会议室门口传来了道满意的喟叹,纪延敏锐地回过头,就看到此时不该出现在刑侦办公室的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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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hapter 7
她懒洋洋地靠在门边上,唇角一点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已经盯了自己许久。
“你来做什么?”
“找你。”既然被发现了,初南便大大方方地踱进来。
不过纪延看起来并不怎么欢迎她的不请自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惜啊,却刚好有我该做的事。”她微微一笑。
还没等纪延问她什么事,初南已自顾来到了PPT下,和他一同盯向照片里的老人:“纪队盯着这几张照片整整看了五分钟,想必已经看出问题来了吧?”
纪延没说话。
于是她又继续道:“五名老人相继失踪,从昨晚的情况看,最后一名失踪者郭大丁很可能是主动选择失踪的。那么,其他的四位呢?”
纪延眉心微动,看来是被初南说中了正在研究的问题。
初南无声地笑了。
她心中有些想法,自昨天调看完外婆失踪前的监控、随后又看过了丁伯的失踪现场后,那一点想法便在心底隐隐地发酵。
直到方才在门口欣赏男色的同时瞥到了照片上的老人,那些隐约的想法终于落了地——
拿过他手中的遥控笔,初南用红外线隔空点住了12号失踪的那三名老人:“李秀玉,也就是我外婆,她在失踪前回家拿了一件外套,可当时气温高达32度,从监控里可以发现,我外婆拿了外套后,鉴于天气太热并没有穿上,只是搭在手上带走。”
红外线继续移到下一名老人身上:“至于陈桂花,全市人民都知道她失踪时身穿红色短外套,据说,这是她儿子根据她房间里少掉的衣服提供的。”
“第三位失踪者张梅春春姨,‘天眼’最后一次拍到她时,她身上穿着件短夹克,”随后遥控笔再一转,初南点上了13号早上失踪的陈翠竹,“第四位失踪老人陈翠竹,13号早上穿着件黑色短外套——纪队刚刚在观察的就是这个吧?”
纪延没说话。
对,13号下午一点钟,天色骤变,乌云聚拢,本季势头最猛的一场暴雨连续下了四小时,让整座城从炎炎夏季一瞬之间入了秋。
而前面走失的四位老人,全消失在未变天之前。
就像是有所准备般,她们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从衣柜中找出了入秋的外套,或带着,或穿着,出了门。
“一个正常人,即便看过了天气预报得知明天下午会降温,也不可能在今天就把外套穿出门吧?除非她知道,在明天降温前她都不会有机会回家添上这一件外套。所以纪队,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几位老人在穿着外套出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会失踪。”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纪延没说话,只是看着PPT屏幕上的几位老人,英俊的脸上波澜不兴。
初南:“嗯?”
纪延终于点头:“嗯。”
其实这就是他刚刚观察得到的结论。
“不过看纪队的样子,似乎还有疑问?”
到底不是初相识,初南看他这模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心里还有其他考量:“不介意的话请领导说说?属下愿意为领导分忧。”
纪延:“……”
初南:“领导?”
“谁是你领导?”纪延没好气。
初南轻轻笑了下,也不急着再开口了。
反正案子堵在死路上,该头疼的人又不是她。
果然没多久还是纪延先开了口:“郝美人在陈翠竹的失踪现场找到了几枚风湿片,风湿片上只有郭大丁的指纹,所以从目前的物证看来,郭大丁很可能出现在陈翠竹的失踪现场。”
所有老人都仿佛有所准备般地穿了长外套出门,可如果他们是各自主动失踪的,且在离开时彼此之间并没受到什么胁迫或帮助,那在陈翠竹的失踪现场,为什么又会留下只有郭大丁指纹的风湿膏?
仿佛那跛脚老太婆就是郭大丁带走的似的——说不通。
“来吧,现场模拟下,假如我是陈翠竹。”
纪延微微眯起眼,没什么表情地睨着她。
初南:“怎么?不想破案了?”
从前两个人也是这样,面对着难题时,总是她来一句“来吧,现场模拟下”,然后他们就一个代入甲,一个代入乙,一番深入索探抽丝剥茧后,多多少少总能得出点东西。
可如今,时过境也迁……
初南饶有兴味地笑了:“纪队还以为我来这做什么呢?你想快点破案,我想快点找回我外婆,可在某些关键点上,纪队难不成还指望着你们队里那些可爱的小朋友能跟我似的,配合着纪队做现场模拟呢?”
她将遥控笔往讲台上一扔,不再废话了,率先进入了状态:“假如我是陈翠竹,13号早上,因为知道今天要下雨、要降温,所以我一大早就穿上了外套。而身为一名害了十几二十年风湿病的老跛子,如果想‘主动失踪’,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纪延的肢体有些僵硬,是那种心中有抵触、却被人硬拽着往前面走的僵硬。
他伸手抹了把脸,把所有杂念全抹到了脑后,也不拖泥带水了,迅速跟上初南的思路:“拐杖,以防要走远路;风湿膏,接下去几天都需要用到——不对,你的拐杖还放在家里!”
想到昨晚在陈翠竹家看到的拐杖,纪延突然又想到:“所以事实上,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不需要走远路,所以才将拐杖留在家?”
初南点点头,觉得这个逻辑完全说得通:“可现在的事实是,警方已经将整个郭家村都翻遍了,也没查出‘我’的半个影子,所以……”
纪延:“所以,‘你’虽然不需要走远路,可你也切切实实不在郭家村了,你已经离开郭家村,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初南:“虽然我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地方不需要我走着去。也就是说,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有人会来接你!”
“会有人来接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对,就是这样,所以跛子婶才会在出门前将拐杖留在家里!
纪延:“那个接应者在郭家村的碎沙滩边等你,因为从碎沙滩出去就是一片广袤的荒地,而且带着个跛子离开也不方便,所以他/她需要一辆车,而至于被落下的那袋风湿膏片……”
初南:“鉴于我本人并不能使用那个牌子的风湿片,所以,我带着它做什么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带着这东西,并不是为了自己。”
她这么一说,纪延倒是想起了陈翠竹她儿子之前的话:郭大丁曾一再推荐陈翠竹使用那些三无产品,说自己用着效果特别好。
纪延:“郭大丁曾经将这款风湿片推荐给‘你’,既然是推荐,那他当时很可能还顺手拿了几片让你试用。可事实上你一用就过敏,所以孩子们就不再让你继续使用了,也所以,那些风湿片全被搁置在家里,直到这一次……”
初南:“直到这一次,因为要一起‘失踪’到某个地方,所以我就告诉丁伯说:‘老丁啊,风湿片你不用带了,我家还有你上回拿来的那几片呢。放着也是浪费,正好,带过去给你用。’”
纪延:“而因为风湿片最早就是丁伯送你的,所以当时他从自己的药堆里将那几片取出来时,风湿片上就已经沾过了自己的指纹。”
对,就是这样!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风湿片上只有丁伯的指纹,因为他确实触碰过!
而陈翠竹将风湿片带出门时,并不直接触碰那东西,而是拎了丁伯之前装风湿片的红色塑料袋。可惜那塑料袋在匆忙赶路之中弄丢了,它被泡在雨水里,被泡走了所有携带者的痕迹。
于是技侦做完检验后,得到的只有郭大丁的指纹——就是这样!
所以现在情况明朗了:几名主动失踪的老人,一名辅助老人失踪的未知人物,那未知人物有车,能开车,于是一并参与进了这起荒唐的“老人失踪案”。
因为所有的失踪老人都不会开车,可他们又需要用到车,所以,一定还有帮手!
“除此之外还有个依据。”初南说。
纪延:“什么?”
“几位老人的手机。”初南说,“据我所知,陈桂花的手机放在家里,丁伯放在失踪的厕所里,而我外婆的手机则存放在她位于德善中心的房间里。其他几位呢?”
纪延没有说话。
“看来警方也没找到吧?”她挑着眉,倾到纪延身前,“给你提供个思路如何?让几名老人的儿女到老人房间或是经常藏小东西的地方去找一找,十有八九,手机都被老人收起来了。”
纪延明白了她的意思。
昨天晚上于陈桂花家中,他看到了陈桂花那只被遗留下来的手机。当时他之所以会问晚辈们有没有和老人家吵架,就是因为考虑到了手机被留下的原因。
此时初南的思路和他一模一样:“手机之所以被留下,那是因为老人们都知道晚辈可以根据手机上的定位软件,第一时间就找到他们。”
可纪延必须做出所有有可能的考虑:“绑匪也会有同样的顾忌,也不会选择带走老人的手机。”
“是啊,是有同样的顾忌,可拿出去卖了或者直接往路上一扔它不香吗?还特意将手机留在家——纪队长,能如此珍视这一些手机的,我看除了老人自己外,也没有其他人了。毕竟他们还指望着日后能回来继续使用呢,能随便处置吗?”
对,就是这么个理:如今防范意识增强,别说子女,就算是德善活动中心的管理者,也知道该往老人的手机上安点定位软件,以防一不小心哪个老人就走丢了。
对陈翠竹一伙人而言,身上的手机就是暴露自己行踪的东西,他们不清楚其科学原理、不晓得单纯的关机到底能不能彻底阻扰这一种定位,所以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
一不做二不休,将手机直接留在家!
这不是绑匪的处理模式,而是真正符合陈翠竹她们的“老人思维”和“老人模式”。
纪延拉开会议室的门,大步踏出去:“老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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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 8
老蔡就在隔壁办公室里和失踪人家属谈话,听到声,迅速过来:“什么事老大?”
“申请定位王佳、陈翠竹和张梅春三名老人的手机,带人配合家属和德善中心的保安把手机找出来,看看手机是不是被老人藏起来了——郝美人!”
郝美人正好从外头进来,手上拿着堆A4纸彩印出来的东西,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过来的领导:“怎么了怎么了?”
纪延:“你手上拿的是图侦那边的对比结果?”
昨晚从碧海明珠离开后,纪延就让郝美人到保卫处去把碧海明珠里的监控都拷回来,尤其是郭大丁失踪前后的那一阵,他们把德善中心所有的监控视频以及碧海明珠几个出入口的视频全都拷回来了,让图侦那边连夜分析。
可此时郝美人脸上全都是沮丧:“是图侦那边的结果没有错,可分析的结果就是没结果!老大,郭大丁压根儿就没出过碧海明珠的任何一个门好吗!”
图侦那边对寻了一夜,眼睛都他妈快对瞎了,可所有监控视频都搁眼前了,郭大丁的人影却一秒也没有出现过。
那老头儿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整个碧海明珠、一整个德善老人活动中心,再也没出现过他的踪影。
“忘了被人接走的陈翠竹了吗?跛子婶陈翠竹自己走不了远路,所以当天有人就到碎沙滩边去接了她。郭大丁也是同一个道理。”
会议室里又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徐徐来到了纪延身边。
“郭大丁患有严重的风湿病,像昨天那样的暴雨天,不出意外应该会发作。所以就算郭大丁是主动失踪的,那也应该是在第三者的帮助下,‘主动失踪’的。”
郝美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眼一亮:可不就是昨晚的高冷美人吗?
小混血也不知是昨晚无意间撞见了她哥和大美人的亲密,还是天生就对长得漂亮的有好感,乍见到初南,她还挺开心。
不过也没空寒暄了,小混血现在满脑子里全是案情:“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丁伯如果要在那么短时间里离开,那肯定得有人甚至是车去接应,对吧?”
初南点头。
“可图侦那边把每一个出口的人和车都看了,监控拍得一清二楚,那段时间里进出碧海明珠的车都是小区的居民车,而且自得知丁伯失踪后,碧海明珠就紧急封锁了所有门,只要是进出那几个门的车都需要接受检查,根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那森林呢?”纪延问了句。
郝美人:“啊?”
见郝美人一脸懵,初南淡淡解释道:“碧海明珠三面环林,丁伯失踪的男厕正好就对着一片森林。如果从那扇被推开的窗户翻出去,想在短时间内消失于人群中,最便利的方法就是钻进森林里。”
“我知道啊,可昨天德善中心的保安很明确地说了,通往森林的门从来就没有被打开过。”
就因为丁伯失踪的男厕正对着一片茂密的森林,所以昨儿抵达德善活动中心后,郝美人他们第一时间就考虑了丁伯被掳入森林的可能性。
可当时保安说:德善中心通往森林的石板路尽头有一扇铁门,只有穿过那扇门,丁伯才可能进入森林里。可出于安全考虑,那铁门一直以来都是锁着的,应该不可能有人会不带钥匙就从那里出入。
“应该?现在这情况你跟我说‘应该’?”纪延脸色未变,可语气里的严厉谁都听得出来,“事情发生时所有保安都会第一时间声称自己没出错,可你能保证当天确实没有人趁他不注意将钥匙偷了、到德善中心后把铁门开了、再重新把钥匙送回去?”
他连声音都没抬高,可一句话却让郝美人迅速地怂了,连应都不敢应一句。
纪延:“能保证?”
郝美人:“不、不能……”
“所以?”
“所、所以我这、这就去让交警大队那边帮忙调森林周边的监控……”
小可怜儿估计是打小被她哥PUA惯了,此时当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废物,话都不敢大声说。
啧,这领导,还挺不怒自威啊。
好在凶脸柯此时又领了份什么东西进来:“老……”
结果这厢初南还在心里替郝美人庆幸呢,那一厢,九尺大汉视线一触到自家老大的冰山脸,剩下的那声“大”竟直接卡在喉咙底,和郝美人一样怂唧唧地闭了嘴。
初南:“……”
瞧这一个个!
她懒懒地靠到了郝美人桌旁:“行了,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发脾气嘛?小孩子没经验不懂事,你这当领导的好好教就是。”
郝美人:???
谁?谁在说话?是屏南所小初吗?她为何如此美丽还如此的英勇?
屏南所小初懒洋洋地靠在那,直面着他们家领导。话说完后,见领导不应,小初又勾起唇:“怎么,我说错了?”
纪延这才收回视线,没怼她什么,只是转头问凶脸:“什么事?”
语气已经恢复回平淡。
这就完了?
郝美人惊了:批评呢?训话呢?“领导说话别插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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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 8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Chapter 9
凶脸可不敢像她那样在脑子里乱写小作文,领导一开口,他赶忙把手中的资料递上去:“访客,名单。”
正是德善老人活动中心这几个月来的访客名单。
纪延一早就在等着这份名单了,接过后直接翻开,一边看,一边着朝门外走:“来我办公室。”
话是对凶脸说的,两个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郝美人桌前。
初南见纪延离开,也正打算跟过去瞧一瞧呢,可一只有力的小手就在这时冷不丁地揪住了她:“姐!初……不,小南姐!”
啧,还挺自来熟。
就见小混血一手扯着她衣角,满脸的震惊加崇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就一个:姐,你是怎么做到当众顶撞领导而不被训的?”
领导甚至连冷脸都没给她一个呢,真是太惊人了!
初南似乎觉得这问题还挺有趣:“训?你觉得我是他能随便训的人?”
郝美人:“嗯?”
郝美人:“嗯嗯嗯?”
你不是他能随便训的人,那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他能随便训的人咯?
行,她确实是!
可郝美人将自己和狗领导相处的时光细细回忆了一遍,发现不仅自己,就连“年芳四十”的老蔡都没逃过这厄运呢:“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初南被她逗乐了,这下也不急着上纪延办公室了,抱着胸又靠到了郝美人的案桌边:“问你个问题。”
“啊?”
“据说,你是纪延的表妹?”
“对,亲表妹!”郝美人拍了拍胸脯,脸上莫名地有了点自豪感,“我管他外婆叫奶奶,他管我爸叫舅。”
虽说这厮长了一张典型的混血脸,可混的血全来自于她那俄罗斯的妈,从父亲这边算,她和纪延的确是亲得不能再亲的表兄妹。
“认识多久了?”初南又问。
“打一出生就认识了啊。”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认识了二十几年,你就没听说过一个叫‘初南’的?”
“当然听说过,初南不就是你……卧槽!”
说到这,郝美人一惊,记忆深处的某些隐晦的瞬间猝不及防地涌上脑,集中汇聚成为一声巨大的——
卧槽!
初、初、初……初南?
可没等她“卧槽”完,传说中的初南已经直起身,爱怜地摸了摸小混血大概发育得不太健全的脑袋:“走了啊,表妹。”
步伐优雅,一只手插在阔腿裤的口袋里,就这么走到了隔壁的队长办公室。
徒留下郝美人在原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初……南?!
***
队长办公室里,纪延和凶脸柯正低头看着桌上的资料。
“这几个月里所有的访客都在这了?没有遗漏的?”
“没。都,在这。”
“行,把六位老人的直系亲属排除掉,看看这几个月里有没有经常上德善老人活动中心的外人,年龄在五十岁以下,有驾照。”
“以及,”纪延话才刚落下,门口又传来了把轻淡的女音,“从前去得不算多,可最近一、两个月却突然增加了来访频率,直到十天或十几天前,才突然又不再探访的访客。”
那声音又轻又淡,凶脸扭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初南。
还是像刚刚在郝美人案桌旁一样,此时的屏南所小初懒洋洋靠在门边上,一只手卷着垂下来的长卷发,就仿佛方才的话只是她随口一说,不具备什么实际价值。
凶脸又疑惑地看向了自家领导:“老大?”
哪知老大竟点点头:“照她说的做。”
如果老人们有人接应,那么这个会开车的接应者必定会在整个失踪案发生前就和他们做好沟通工作,所以某一段时间里,他的来访频率会大幅度地增加。
而为了避嫌,沟通工作一完成,这人又十有八九不会再到德善活动中心里去——尤其,是在老人开始失踪的这段时间里。
凶脸领会了老大的意思,速速拿起资料离开。
“思路不错啊,看来纪队昨晚就想到协同作案的可能了。”初南走进办公室,和正好要出门的凶脸点点头,打过招呼,又慢悠悠地踱到纪延桌前。
纪延没理她这过于明显的马屁,只实事求是道:“昨天还没能完全确定。”
只不过纪队他一贯的作风就是不放过任何可能。他相信推理,却不迷信推理,只要有一丁点可能性,就算概率再小,纪队长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凶脸带来的资料就摊在桌上,屏南和郭家村的地图也摊在桌上,纪延用食指圈了圈地图上的两个地点:“德善老人活动中心对面的森林,郭家村的碎沙滩,两个地方都是一出去就能通往四面八方的失踪点,而且在监控盲区,警方不好追踪,单从这点看就能发现,老人们就算是主动失踪,那也是经过一系列精心策划的。”
“而按照我们刚才的分析,”初南接着道,“这‘精心策划’里应该还加入了外人的接应。一个会开车、熟识本市路线的‘外人’,我猜,大概率是个相对年轻的男人。”
“毕竟汽车不可能穿过整片森林,郭大丁逃进森林后,那个接应他的还需要背着他迅速赶往车里。”纪延同意,“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出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那六名‘失踪’的老人。”
初南:“那么这个较为年轻的男人,又会是谁呢?”
她抬起头。
此时纪延也恰好从案上的照片里抽出神来,看向她。
两双沉思的眼在静谧空气里相汇,轻轻一碰,空气中仿佛有微乎其微的火光炸裂声:啪,在两人耳边炸开来。
过往似有雷同的画面,那一些细碎的瞬间如浮光掠影,悄然浮上两人的心头。
很多很多年前,两人还很年轻,在加利弗尼亚明媚的日光下,她曾无数次这样看过他年轻的面容。
初南突然间笑了:“你说,我们像不像又回到了从前?”
可纪延却毫无预兆地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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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Chapter 10
也不知怎么回事,初南这话出来后,他直接翻脸,方才的温馨是电光石火间蹿起的花火,一瞬间的惊艳后又迅速败落。
纪延收起桌上的照片,抄过自己的垮包,快速出门。
“不高兴了?”身后的女人竟然还不怕死地跟上来,“提起过去就这表情,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我和你之间,归根结底还是我吃亏呢,纪队啊……”
“闭嘴。”纪延顿住脚。
女人就在他半米开外的地方,双手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的侃意。
纪延隔空虚虚点了她一下:“别再跟着我。”
“好呀。”才怪!
承诺完后的女人又毫不犹豫地跟上他。
纪延到老蔡那儿拿东西,这女人便跟走到老蔡旁边。他出门,她也跟着出门。他来到楼下停车场——
“纪队介意送我一程吗?”初南倚到了他的副驾驶座旁,美目盈盈,唇边嚼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如果昨晚在酒吧里被她威慑过的小流氓看到此时的初小姐,大概要怀疑自己是眼瞎了还是初小姐被夺了舍,否则那一脸狠戾怎么能一夜之间就消失无踪,转而换上了这么幅巧笑嫣然的模样?
可纪延丝毫也没有被打动:“纪队正在执行任务,介意。”
“行,那就别送我了,我不介意陪着纪队一起去执行任务。”
“初……”
可一句“初南”没喊完,女人已兀自拉开副驾座的门:“张丛明,一院肿瘤科主任,王佳的主治医生;李梅梅,肿瘤科护士,王佳女儿的初中同学兼闺密。当初王佳的女儿就是托李梅梅帮忙,才能挂上张丛明的号的,后来王佳每次住院都能得到李梅梅护士的特别关照。王佳的具体病情怎么样、病后情绪如何、跟谁来往得比较密切、谁又到医院里去探望过她,百分之九十九,李梅梅比王佳的儿女更清楚。”
纪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怎么样,是不是奇怪我怎么就知道你正准备去找他们?”初南眉尾微挑,目光里懒散的光逐渐聚了起来,“那个帮着老人们‘失踪’的年轻人,不太可能是哪位老人的家属,如果要从社会关系上着手,所有老人里王佳是拥有最多社会关系的。她作为学校的老师和癌症患者,关键时刻能找到的帮手肯定比其他老人要多得多。而现在,只要能找到那名年轻帮手,就相当于掌握了老人的藏身地——既然早上已经和王佳的儿女都沟通过了,那么这时你的问话对象,当然就是王佳的医生和住院护士了。”
说罢她粲然一笑,阳光正好从车前窗照进,打在了女人完美的笑容上,一瞬间简直教寻常人等挪不开眼睛。
可惜了,纪队并不是那些“寻常人”。
别说这张脸这副身材让打他青春期起就比寻常男人受到的诱惑要多得多,就说初南,这么些年来,她的把戏他还没见识够吗?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一次次溺毙在这些糖果味的甜蜜里,看着甜蜜从一开始的纯白逐渐转变成最后的陷阱。那些混着汗水、暴戾和巴不得能死在她身上的毅然如浮光掠影,走马观花般在他脑子里升起又陨落。
纪延揉了揉不断跳动的太阳穴,重重地呼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借点东西给你。”初南也不拐弯抹角。
“什么东西?”
“我的脑子。”
“我没脑子?”
“不够优质。”
纪延:“……”这女人!
要不是他没有揍女人的经验,这混帐东西脸上已经挂彩了!
“好了,瞧你这脾气,一把年纪了还不晓得该收敛点。现在最关键的不就是弄清楚老人们到底被带到了哪吗?”
那种漫不经心又自然而然的吐槽又出来,初南抬起手,看向腕表上的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三十五分,李梅梅今天上早班,顺利的话咱十点左右就能从她那里得到点消息。要是运气再好一点,市局那边再多来点什么新消息,说不定咱在中午之前就能把老人带回来了。”
“怎么样纪队,我的安排还算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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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Chapter 11
医院永远忙碌,大概是人间最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出生,病痛,挣扎,死亡,永无止境地轮回,管你今天是星期一还是星期日。
初南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两人抵达肿瘤科的护士台时,李梅梅就正好做完了第一轮查房。
她一身典型的护士装扮,刚开始看到他们时还有点疑惑:昨晚电话里的女人自称是负责这起失踪案的初警官,可怎么现在出现的一双男女,别说没一个穿警服的,就这一男一女,一个赛一个地亮眼,哪像警察啦?
纪延看出了她的疑惑,直接亮出证件:“市刑侦队纪延。”
李梅梅这才信了两人的身份。
“那这位美女应该就是初警官了吧?”李梅梅朝昨晚才和她通过电话的初南打了个招呼,“张教授现在在问诊,两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行。因为小婷的关系,王老师的情况我都很清楚。”
她口中的“小婷”正是王佳的女儿戚世婷,这位李护士中学时期的同桌兼闺密。
从纪延得到的资料看,戚世婷人在闽城当领导,位高事忙;她哥戚家辉在省城据说生意做得也挺大,前几年还在闽城买了栋别墅请了个保姆专门照顾他妈妈。不过后来王老师坚持说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照顾,这才让儿子辞了那保姆,后来自己又图热闹,三不五时就往德善老人中心跑。
说是去教南音,其实不过是去找朋友们作个伴。
“那她女儿呢?既然女儿在闽城,那怎么不搬去和女儿一块住?”初南问。
李梅梅笑了:“初警官还没结婚吧?小婷嫁了人,人家里也有公公婆婆啊。再说咱们这,您听过有谁住在结了婚的女儿家里的?没有吧?”
那也是。
看来这李护士对王老师一家的确够了解,初南和她聊了几分钟,等李梅梅彻底打开了话匣子,纪延才朝初南使了个眼色。
于是女警打住了“闲聊”,男警上场:“那李护士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王佳上回来医院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李梅梅其实压根就用不着仔细想,拐到护士台后开了电脑,直接点出了王佳的就诊记录:“是这个月1号。警察同志,1号那天王老师过来做了点例行检查,同时拿了接下来两星期的药。”
接下来两星期的药——纪延和初南对视了一眼:这么算来,从一号到今天,两星期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她的药一直是两星期拿一次吗?”初南记得王佳患的是脑癌,按理说,两星期才来一次医院,似乎是有些冒险了。
“那没有,”李梅梅说,“之前都是几天拿一次药,不过上次王老师说老是来来回回的很麻烦,让我们多开点药量,不过她那个病……”她叹了口气,“小婷告诉过你们了吧,王老师的肿瘤其实是恶性的。”
纪延点了下头。
“恶性肿瘤,谁敢让她那么久才上一次医院啊?可小婷她们又要求我们对老太太保密,别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因为瘤子就长在脑部,位置很敏感,手术风险太大了,而且两年前刚检查出来时王老师的癌症还在初期,开刀比不开刀还危险,所以小婷和她哥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
说到这,李梅梅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是无奈:“也就是说,这些药和定期检查对王老师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事。所以你们说,我怎么敢让她那么久才上一次医院啊?最终张教授那边在综合考虑后,给王老师开了两星期的量。”
初南:“所以两星期后她一定得过来取药,否则身体很可能就会扛不住,是这样?”
李梅梅:“没错。”
初南没说话了。片刻后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李梅梅道:“从两年前到现在,王老师虽说每隔几天就得上一回医院,可事实上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真实的情况?”
李梅梅:“是的,左右开刀风险太大,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不让王老师知道实情,这样对她的心态反而比较好。”
这就有意思了。
纪延:“怎么?有问题?”
初南没回他,只是垂下眼,一只手轻轻绕着自己垂到肩头的卷发。
王老师患了肿瘤,恶性的,且因为瘤子位置太敏感,她连手术都不能做。
六十出头的老人,不做手术光吃药,说白了就是坐以待毙。
而偏偏在这时候却又发生了个事:王老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了,而那些和她前后脚失踪的老人们,他们的儿女普通都有句共同的话——
“不可能,我妈/爸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供着都来不及了,谁能惹她/他生气啊?”
那么,她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当真跟自己长达两年的病全无关系吗?
初南抬起头,冷不防地问李梅梅:“所以你确定,王老师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得的其实是恶性肿瘤?”
李梅梅:“对。”
初南:“百分百确定?你们瞒了她那么久,中间就没出现过任何意外?完全没有?”
李梅梅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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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Chapter 12
这两年来,她、小婷和张教授为了让王老师保护轻松心情,对王老师说的一直都是“良性肿瘤问题不太大”,可如今被这女警一问……
纪延也在这时开了口:“李护士,请好好想一想。”
“好好想想,”初南紧接着补充,“王老师近期有没有过什么不对劲不寻常的举动?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有没有做过什么较为隐晦的打探?”
纪延:“还有,除了戚家辉和戚世婷外,还有没有什么人陪王老师来过医院?或者说……”
“有!”突然李梅梅一拍手。
初南与纪延对视了一眼:“有什么?”
可那句“有”出来后,李梅梅又有些迟疑了:“有个事,可不一定有用,其实就是一个特别小的细节。”
初南:“你说。”
“其实上回王老师过来做检查时,陪她一起的是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可能懂一点医学知识吧,陪着王老师做完检查后,他就盯着检查单看了好半天,后面好像……”李梅梅微微拧起了眉心,仔细回忆着,“后面好像还问了我一句:王老师的肿瘤到底是良还是恶?”
初南:“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不敢直说啊!且不说这是不是病人的隐私,小婷可是再三叮嘱过我的,千万千万不能让王老师知道自己的情况!”
然而这厢她不敢让王老师知道实情,那一厢,中年男人却已经盯着检查单看了那么久……
想到这,初南下意识扭头,正好对上了纪延垂下来的目光。
那一瞬,两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了质地雷同的揣测——
王老师一直被蒙在鼓里,可如果有一天,有人试探性地敲起了这个鼓呢?
或者说,鼓就这么被敲破了呢?
纪延问:“那次是在什么时候?”
李梅梅说:“就上上次过来拿药的时候。”
纪延:“具体时间?”
李梅梅想了想:“就是这个月一号的前七天……”
这个月一号的前七天,距离现在差不多二十天时间。
不等初南再说什么,纪延从他那垮包里拿出手机,在李梅梅疑惑的目光下走到一旁,拨下了一串号码:“老柯,上个月24号到30号之间,王佳一共到老人活动中心去过几次?”
凶脸柯正好在德善中心和保安讨论那一沓来访名单,听了领导的话后,将手机递给了活动中心的保安。
因为王佳到活动中心去是算工钱的,保安很快就查到了王佳的出勤记录:“警官,那阵子王老师天天都来呢。”
本是一周去几次活动中心的老人,突然间天天前往。
纪延:“那访客呢?那阵子有没有什么突然经常出现的访客——算了,你把电话给柯警官。”
对面正开着免提,凶脸柯一听老大这么说,赶忙从保安手中接过出勤记录:“头。”
纪延:“上个月24号到30号间,我们早上讨论过的协助者有没有……”
凶脸逡巡的目光骤然停在某个名字上:“有!”
纪延打住话。
凶脸:“有一个,从24号,到30号,天天来。”
“谁?”
“黄腾达。”
***
黄腾达,王佳的学生,做保健品生意发家。
据老人活动中心的保安介绍说,这黄腾达之前也曾经到德善中心来给老人们赠送过免费的保健品,可次数不多。直到上个月24号,黄腾达突然天天出现,这状态一直持续到30号,然后,戛然而止。
而30号之后没两天,王老师就不见了踪影。
黄腾达的个人资料很快就被发到纪延手机上,他草草扫了眼,点开上面的大头照,准备返回到护士台前时,突然又接到了老蔡的电话。
纪延接起手机:“说。”
“老大,几名老人的手机都定位到了。果然就像你们说的,全都留在了家里。”
看来初南猜对了,几名老人全将手机留在家——由此可见,“主动失踪”的情况也是没跑了。
纪延挂了电话,点开黄腾达的照片,返回到李梅梅跟前:“李护士,麻烦你确认下,之前陪着王老师过来的是不是这个人?”
大头照和本人还是有些差距的,那照片上的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三十开外的年纪,微胖,小眼睛。李梅梅认了老半天,直到视线触及黄腾达脸上的某个特点时,才记起:“对,就是他!我记得他唇角有颗痣,就是他!”
那就没错了。
做保健品生意的,很可能还懂些医学常识,所以那天陪王佳来做检查时,黄腾达轻而易举地从检查报告里看出了端倪。
“动机出现了。”初南说。
纪延:“王佳突然失踪的动机?”
初南:“对,王佳的动机,说不定,也是所有老人突然失踪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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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Chapter 13
人类所有的行为都会有动机,不论大小、严重与否,人类每一个行为的背后都会有或直接或潜在的动机。
六名失踪老人里,王佳最早不见踪迹。而自她不见了之后,李秀玉陈桂花等也相继失踪——王佳,或许就是那个牵头的动机。
初南说:“黄腾达发现了王老师的问题,可他应该没多想,就直接向王老师捅破了实情。没猜错的话,王老师在知道实情后应该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纪延点点头:“因为在她看来,原本的‘良性肿瘤’一瞬之间急转直下,转成了恶性。她原本还坚持吃药、坚持一周三次到老人活动中心去教大家唱南音,十分乐观地期待着这辈子能和那颗不痛不痒的瘤子和平共处,直到这一天……”
直到这一天,她所有乐观的希冀陡然间破灭,她自认为虽有病痛可总体还算得上良好的身体危在旦夕,于是所有的一切,全都不一样了。
李梅梅直到这时才听懂了眼前两位究竟在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你们、你们是说,就是因为那次意外,所以王老师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纪延没有直接回答她:“那次之后,王老师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没有啊,”李梅梅很仔细地想了想,“倒是后来小婷有打过电话给我,问我王老师的病情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不过王老师确实没什么异样,所以我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了。”
纪延:“打电话?所以你的意思是,上次王老师来拿药并不是戚世婷陪着来的?”
初南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可笑:“王老师都失踪那么久了,子女们也没人知道,你觉得拿个药什么的,难不成还会有人陪着吗?”
初南话音里有淡淡的讽,李梅梅听出来了,她赶忙尴尬地替老同学解释:“没有没有,之前都是小婷她们陪着过来的,包括住院啊、检查啊、拿药啊。可说实在的,她们兄妹俩一个在省会做生意,一个在政府单位当领导,又各自都有家庭了。每天要出差、要照顾小孩,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的,所以后来等王老师病情稍微稳定了,他们就没有次次陪同了。”
话是说得好听,可连着十天都没发现母亲的失踪,这所谓的“没有次次陪同”,大概就是“没怎么陪同”了吧?
初南:“所以刚开始发现王老师患癌时,两兄妹紧张异常,陪着住院、找陪护,可时间久了,等王老师病情稳定了,儿子回省会工作,当领导的女儿工作又忙,所以后来,王老师基本上都是自己来做检查、自己来拿药了?”
李梅梅:“是……”
初南:“除了上上回有学生陪同,其他时间里,她都是一个人来的?”
李梅梅:“……嗯。”
初南点点头:“我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告别了李梅梅,初南跟着纪延往外走:“患有肿瘤却依然乐观的老人,儿子在省会工作,女儿在政府部门当领导,虽然老人能体谅孩子们的不容易,可时间长了,见每次过来做检查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心中总不免会有些难过。”
“而在这时候,”纪延淡淡地开口,“她发现原来自己患的并不是普通的肿瘤。”
“是啊,我都这么严重了,可你们却没有一个愿意告诉我。”初南低下头,轻蔑的眼底陡然添入了点由衷的厌恶,“就像我的命已经不长了,而你们却没有一个能陪我。”
纪延:“你们甚至在我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时候,以各种理由告诉我说你们没时间。”
“所以我劳碌半生,辛辛苦苦地把你们拉扯大,又是为了什么呢?”她顿住脚,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时,仿佛永远冷淡的眼底有了些许波动。
那是所有拥有共情能力的人在触碰到他人心底巨大的悲怆时,油然而生的情绪。
她读研时修的是社会行为科学,读博时继续攻读犯罪行为学,那会儿花最大气力去研究的,就是学习如何分析嫌犯的犯罪动机。
可此时王佳并不是嫌犯,她没有犯罪,却依然在突来的悲怆前,拥有了此生唯一一次出格的动机。
那是为人父母者世世代代的疑惑:年轻时关于如何当好一名合格的父母,年老时关于这一生含辛茹苦付出了一切,是否真的有价值。
走廊深且长,两人离开护士台后,路过了一间接一间的病房。
房内住的都是身体里长了瘤子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你看那小孩,一人得病,床边围的都是人。”初南从某一间病房看进去。
有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儿躺在那,呜呜呜喊着疼。他的妈妈在一旁急得直抹泪,奶奶在床边低声地安慰,爸爸呢?爸爸急着到处去喊医生喊护士。
而另一个房间,患病的大爷垂垂老矣,床边只一名护工。
国人素来擅隐忍,只有小孩子才会为了疼痛而长时间哭泣。那些患病的老人,在黑夜里长望着星空,不发一言。或许因为习惯了忍耐,也或许,因为早已无人肯再耐心地听。
“你看,这就是现实。所以为什么陈桂花啊郭大丁张玉梅啊,一个个都选择跟着王佳一起失踪呢?”初南的长指在左右两个病房里各点了一下,“因为他们都和王老师一样,成了儿女成家立业后的边缘人哪。”
孩子长大了,孩子结婚了,孩子又有了孩子了。新生儿多可爱啊,老人也喜欢得不得了。
可渐渐地,新生儿也长大了成人了,年轻的孩子和中年的父母有了更多事要做,学习、工作、社会责任、钱权地位……而老人渐渐地,渐渐地,就被排除到边缘了。
看似儿女双全,可其实那个家里却似乎早已经不再需要他的,边缘人。
纪延淡淡看着她,有句话本已经腾到了嘴边:包括你外婆?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加快脚步,绕过了这话题:“走吧,去找黄腾达。”
“你确定黄腾达现在还找得到?”
“打赌吗?”纪队迈着大长腿,率先走到电梯前替两人按下了电梯门,“不过是搭把手接了几名老人而已,就算事后东窗事发了,也能推说自己不知道老人们准备闹失踪——你还真以为他能为了这事连自己的生意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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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Chapter 14
是,黄腾达当然不可能一起失踪,毕竟这厮有事业又有美妻,实在是没条件也没必要跟着老人们勇闯天涯路。
黄腾达家在城西的一个中档小区,车子停到那个写着“金盛苑”的小区外头,纪延下车时,在大门前停了一下。
初南:“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他眯起眼,犀利的目光往四周飞快搜了圈:小区内外治安还算好,开不进小区内的轿车没着外沿停成了一片,露天停车场对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那道奇怪的感觉,就来源于对面的街道。
“我到车上拿个东西,你在这等我。”纪延返回车里,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于是又返回来拿。只不过在准备下车时,他不动声色地调了下行车记录仪的方向。
“走吧,先上楼,如果能顺利向黄腾达问到话,老人们下午就能回家了。”
***
黄腾达刚好从那个贴满了“老人春季夏季秋冬季养生要点”的保健品推销部回来,准备吃个早午饭休息下,赶在中午前再到“公司”去做一番推销,多卖几瓶维生素C什么的。此时听两名警官说明了来意,脸上整整空白了两分钟:“你们的意思是,王老师不见了?”
“你不知道?”初南跟在纪延的身后进门,这么瞧着像是纪延的下属,可开口问话的却是她。
前边的男警没说话,亮过证件后就沉默在一旁,可盯着他的目光却带着如有实质的压迫感。
黄腾达莫名地有点怵,不敢直视那男警,只好把话头对向了眼前的漂亮女警察:“我当然不知道啊!不是,警官您现在什么意思啊?您不会以为是我把王老师给绑架了吧?王老师待我跟亲儿子似的,我能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吗?”
这黄腾达约摸三十五岁,中等偏胖的身材,长得喜庆,浑身上下最出色的除了被李梅梅记住的那颗痣外,就是一张口才了得的嘴,极其适合干推销。
此时他就站在纪、初二人跟前,错愕里掺进了点恰到好处的恼怒。可大概长年习惯了以好脾气示人,这样的恼怒倒也不至于让他太失态。
就见这胖子紧紧闭了一会儿嘴,在心里给自己顺过气后,才叹了口气,将两人请到沙发旁坐下:“警官,所以现在王老师是什么情况?有线索了吗?”
警方的问题不回答,这下倒是反过来问他们了。
纪延懒得再和他绕弯子:“你最后一次见到王佳是什么时候?”
男警的气场太强大,黄腾达见不答反问行不通,只好叹了口气,认真回忆道: “好像……得有十几天了吧?我前阵子常去德善老人活动中心——警官你们知道那地方不?就在碧海明珠里,王老师在那有份兼职的。那阵子她身体不太好,可估计一个人在家呆着太闷,就经常到活动中心去。我不放心她的身体,所以一有空也便跟着去看看了。”
“她身体不好?”初南想到了李梅梅之前说过的话,“怎么个不好法?”
“这个,”黄腾达顿了一下,“王老师的脑袋里长了个瘤子,你们知道吧?”
初南和纪延互看了一眼。
“王老师之前和我说过是良性肿瘤,可有天我陪着她一块儿上医院,看了她的医单后……”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我怀疑,那颗瘤子是恶性的。”
“你怀疑?没去证实?”初南问。
“我怎么证实?我又不是专业的医生!”
哦?还没证实?
这么说,是他们方才的分析太武断了?黄腾达确实怀疑过,可事实上并没有证实,也所以,事实上并不存在什么“王老师突然得知自己患上了脑癌于是产生了出走的动机”等等?
摒去他们在医院里做出的推断,就目前的表现来看,黄腾达的反应其实还算得上是正常。
可这样的正常,要么是因为他确实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因为早已经做足了准备。
纪延还想说什么,可初南已经抢前一步:“行吧,既然如此,我留个电话给你。如果你这边有任何王老师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就通知我们,现在情况确实有点糟。”
黄腾达:“啊?”
有点糟?
黄腾达:“‘有点糟’什么意思?”
纪延也在这时抬起眼,看着这女人说:“王老师的儿子有高血压你知道吧?一听说他妈失踪,当场就晕倒、直接从办公室的楼梯上摔了下来。”
纪延:“……”人家今早明明还出现在市局办公室里。
可初南继续画大饼:“就这,太阳穴旁边,流了一堆血,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
“怎么会这样?!”黄腾达慌了。
初南耸耸肩:“就是说啊,谁知道会这样?一会儿妈出事,一会儿哥摔到头,王老师她女儿现在都已经要疯了。”
这么说着,初南又从包里拿了张名片放在桌上:“除了王老师外,其实德善中心也失踪了好几位老人,郭大丁、张春姨他们,你也认识的吧?全都失踪了。”
黄腾达有片刻的失神,还愣在王佳儿子突来的意外里。
直到两名警察双双起身,从他家出去,黄腾达才想到该起来送人。
“就到这吧,别送了。”初南在门口停住脚,“进去吧。”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电梯前,直到黄腾达已经关门进屋了,纪延才冷笑:“不知情?听到王佳儿子摔到头时比听说了王佳失踪还紧张,真是好一个‘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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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Chapter 15
要说这姓黄的前半部分反应得还算自然,那么再加上后面初南这一诈,狐狸尾巴也算是露出来了。
“何止啊?听说了德善中心一连失踪了那么多相识的老人,这哥们也没什么反应呢。”初南轻笑了声,按下电梯下楼键。
“所以呢?我们就这么走了?”
“哪能?”初南慢条斯理地看了眼腕表:十点十三分,离中午还有段时间,“都答应了纪队中午之前要找回老人,现在就这么走了,还怎么找老人?”
电梯一路升上来,升到这个楼层时,开了。
姑娘朝他眨眨眼,进电梯里按下了一层的按键后,又迅速退出。
电梯“叮”一声,又阖上,载着轻飘飘的空气缓缓往下走。
等猫在屋门后的人听到电梯声、以为他们已经下楼了之后,初南才一边从包里掏着什么东西,一边悄无声息地回到黄腾达家门前。
今日的小南姐穿一身质感休闲的线衣阔腿裤,于是为了搭这一身质感休闲,她背的是一个稍大的单肩包。
此时,一个猫眼反窥镜被她从单肩包里掏了出来。
纪延:“……”
紧接着,是一个隔门窃听器。
纪延:“……”
都不是什么正经公民会随身携带的东西,虽说市面上都有卖,可显然,初南手里的这两个,比起一般市面上卖的都要高级精密上许多。
这女人一点也不在意跟在身后的就是位人民警察,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将隔门窃听器扣在黄腾达家门上,将猫眼反窥镜扣在黄腾达家的猫眼上,然后,透过那反窥镜,看向屋里。
果然,此时的黄某人正忙不迭地打电话呢。
初南隔着窃听器听到了屋内黄腾达断断续续的声音:“对、对,刚刚那警察就是这么说的,老师,现在家辉人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呢,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啊?家辉啊……老师啊……
可真是得来全不废工夫啊。
她收起家伙,扭头,对着纪延翘了下唇角,直接按下了门铃。
铃——
门铃毫无预兆地响起,室内的男人吓了一跳,迅速挂上电话。
从猫眼里看到外头的警察时,黄腾达一张脸刷地全白了。可又不可能不开门,他紧张地将手机迅速放到到原位——就刚刚他坐的那张沙发上,打开门:“警官您……”
“刚刚忘了存你号码了。”初南朝他一笑。
美人儿长年冷着张漂亮的脸,就连方才让他配合调查时态度也是淡淡的,可此时一笑,百媚突生。黄腾达饶是再紧张,可到底还是个男人,这下生生被晃得失了神。
一旁的纪延面无表情地瞥过女人那张巧笑焉然的脸,再看向黄腾达时,双眉不耐烦地拧了下。
傻逼。
纪延:“看什么?问你话!”
黄腾达被他吓了一跳。
可初南已经趁着黄腾达失神的这一瞬进门,直走到沙发前,拿起上头的手机:“咦,黄先生刚刚还打了个电话呢。”
等到黄腾达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刚刚打过的电话”再一次被拔出,初南打开了手机外放:嘟嘟——
黄腾达:“你!”
可,来不及了。
全都来不及了——
一道温和的女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小达啊,还有什么事吗?”
初南手一摊,微笑的脸上只一个意思:是啊,还有什么事吗?既然……电话那边的人就是王老师。
黄腾达面如死灰。
初南笑意盎然。
一道银光乍然闪过,还不等黄腾达反应过来,咔!森凉的手铐铐上了他双手——正是那看起来特别不好惹的男警!
黄腾达简直要给他跪了。
身后的男警沉着声,用王佳听不到的音量:“就说她儿子情况太糟,你现在要去接他们回来,别给我使小动作——教唆老人集体失踪、浪费警力、制造社会混乱,黄腾达,你现在罪名重了!”
黄腾达腿一软,这下真给他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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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Chapter 16
本不过是帮着老师和几名老人教训教训儿孙们,哪知道竟这么被扣了个“浪费警力”“制造社会混乱”的罪名,黄腾达真是万千委屈堵到了喉头,却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纪队长?”
纪队长没理他。
“那……这位美女警官?”
美女警官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善茬,可到底还是比领导好说话一点,至少在听到黄腾达叫她时还能应上一句:“嗯?”
“其实、其实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就是想让孩子们多关心关心老人,虽然现在弄成这样,可、可……”
也不知怎的,虽然美女警官看起来是要比冷脸纪队通情达理些,可她身上那种似笑非笑、那种即使看上去像是认真在听可随时也可能来上一句“行了你闭嘴吧蠢货”的样子,看着还是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怵。
黄腾达努力咽下心中的怵意:“我就是想说,能不能请你们高抬贵手,别把实情直接告诉给家属?我也不替自己辩护了,事后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可那些老人家,一个个真的不容易啊!本想着这么来一出,总能让孩子多紧张紧张他们,可现在要弄巧成拙,让晚辈们知道他们是自己制造的失踪……”
前头的纪队冷冷道:“已经弄巧成拙了。”
黄腾达一噎。
不过这时,纪延突然毫无预兆地顿住脚,导致身后两人差点要刹不住脚地紧跟着停下。
就见他警惕地往周围扫了一圈。
初南:“怎么了?”
纪延没回答,反倒沉着脸看向黄腾达。
这厮原本就长了张看起来不太好惹的脸,此时脸再这么一沉,简直要吓坏了姓黄的胖子:“你还有同伙?”
“什、什么同伙……没有啊!”黄腾达反应过来,“这种事怎么可能还有同伙?就我一个人帮了王老师她们,没别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初南看着黄腾达,又看看纪延,“有人跟着我们?”
“嗯。”纪延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将初南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细微动作让初南敛下眼皮,在睫毛的掩饰下,看着男人垂在身侧的手。
也不知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去看这双手,大概是因为这双手大而厚实,在需要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她需要的力量。
十几年前替她遮过风、挡过雨,揍过跟在屁股后面的苍蝇。
十几年后的这一天,还是做出了类似的举动。
“马路对面四十五度角,”身旁男人的声音响起,骤然打断了她思绪,“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今天见到他三次了。”
这话音刚落,对面四十五度角的帽子男正好往他们这边睨了眼。
初南状似不经意地往周遭瞅了一圈:“车呢?你刚停哪了?”
“寻车”的目光扫过了帽子下转过来的那张脸,不一会儿,又调回来,就仿佛已经发现了车的位置:“找到了,车在那!”
说着,她又朝黄腾达一笑,声音不着痕迹地低了下来:“你刚说,让我别把实情告诉家属们?”
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黄腾达一怔:“啊?”
“那就帮个忙。”
半分钟后,街头爆起了一道警告的吼声:“黄腾达!”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个被戴了手铐的男人突然撞开了他身边的男女,踉踉跄跄地朝街对面跑去。
“黄腾达,站住!”
“别跑!站住!”
一男一女追着他窜过街道。
此时还不到中午,居民区附近的学校没下课,稍远一点的写字楼没放工,只街边两排排列整齐的小店半死不活地开着晒太阳,整条街上只这三道疾迅奔驰的身影。
刚盯着他们的帽子男闻声刚抬头,就见“目标”急匆匆地朝他这边追都过来——不不不,不是冲他来的,那被收押的死胖子突然甩开警察、直往他这边跑,路过他身旁时,莽撞的身体甚至还往他手肋上一撞……
“艹!你TM没眼睛啊?手机都TM被你撞掉了!”帽子男俯身去捡,可很快就听到前方那胖子发出了一阵惊人的惨叫声。
“叫个屁!跑那么慢还想不让人抓到呢?卧槽,谁TM踢……”最后一个“我”字没说完,帽子男只觉得背部一痛,随即整个人往前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这家伙反应快,身体动作极敏捷,没一会就像条训练有素的蠢狗,在双手触到地面的那刹那,利落地一撑,从地上跳起来了。
只不过准备转过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时,刚被踢中的背再一次被人一踹!
“艹!”帽子男没扛住,这下终于被狠狠地踹到了地上。
那踢他背脊的家伙动作极迅速,趁着他四脚朝地的一瞬间,狠狠踩住了他的背。
帽子男刚想反抗,就直接被压到了地上:“盯着我们做什么?”
那是一道低沉而有质感的男性嗓音,就来源于刚刚被他盯着的男警。
帽子男一个醍醐灌顶,瞬间全反应过来了:他们哪是在抓那死胖子?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
帽子男迅速伸出手,想去捡前方的手机。
可手才刚伸出去,前头一双帆布鞋已不紧不慢地停到了他眼前。
女人的淡香融进周遭空气里,随后,那双方帆布鞋,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的帆布鞋,就这么狠狠地踩上了他手背!
“啊——”
“叫什么呢?出来混的,连这么点痛都承受不了?”那声音又轻又淡,好听得几近于温柔。
帽子男刚想挣扎,压在他背后的高大男人又突然加了力,压得他连动也不能动一下:“老实点!”
初南也在这时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凭照经验,第一时间打开了相册。
然后——
一张她的照片。
两张她的照片。
三张她的照片。
……
几十张,整整齐齐,全是她的照片。
从昨晚在声色酒吧里,到方才。
纪延原本还压着帽子男的手将他禁锢在地上,看到初南手中的照片时,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偷拍这些做什么?”
这蠢女人!一天到晚净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今天要不是他先发现了帽子男的不对劲,她还打算让人跟踪多久?
初南察觉到了纪队的目光,那双鲶鱼眼微挑,瞟了过来:“嗯?”
纪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初南:“怎么了?”
纪延:“蠢。”
初南:“……”
果然,狗东西们都不会好好说话。
不过纪延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更严肃的事:以初南的能力,这家伙竟然能够跟踪她那么久而不被发现?
有这么强反侦察能力,绝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想到这,他压着帽子男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说,谁让你来的?”
帽子男梗着脖子不说话。
纪延:“说!”
他咬紧了牙关,硬不开口。
直到纪延扳过他方才被初南踩下的手,用了八成劲一按——
“啊!!卧槽脱臼了!我说、我说!我、我……我没受谁指使,我就是喜欢她暗恋她,我想多看看她……”
“去你妈的想多看看她!”纪延一手粗暴地扣住他脖子,五指干脆利落地一拢。
帽子男这下连哼也哼不出来了,一边死命扳着纪延的手掌,一边痛苦得眼白直翻,那副随时就要背过气的样儿看得黄腾达都跟着呼吸不顺畅了起来。
直到他们话中的女人伸手点了点纪延的手臂:“行了,再掐就要死人了。”
白玉般的长指点在小麦色的手臂上,又很故意地轻划了一下。
纪延被她这么不经不重地一撩拨,原本蓄势待发的手一僵,不由得松懈了下来:“做什么?”
初南:“松手。”
他这才没好气地收回手。
初南以指尖抬起帽子男的下巴:“暗恋我?”
说这话时,女人脸上全无女儿家接受表白时的郝意,只是温和地一笑,然后,一使劲——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帽子男的脸被毫不留情地扳向纪延那一边,“这样的身材,这样的脸,这才是我能看得上的类型。再瞧瞧你这浑身上下,腰圆腿短脸不俊——喜欢我,你配?”
帽子男:“……”
黄腾达:“……”
纪延:“……”
“行了,搜搜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吧。男女有别,求而不得我怕他告我非礼。”初南松了手,像拍灰尘一样拍去了掌间的油腻感。
显然这话是对纪延说的,可惜纪延不为所动。
“怎么?不想放过他?”姑娘冷漠地一勾唇,“纪队长不还有正事没办吗?再这么拖下去,老人们怕是要准备午睡了。”
纪延这才不太情愿地松了手,在帽子男身上仔细地排查了一遍,除了偷拍初南的手机外,什么也没发现。
“手机我没收了,至于人嘛,”确认没其他东西后,初南又朝纪延抬了抬下巴,“让他滚吧,下次别再出现,污了我的眼。”
话落,施施然越过纪延,走向停车的地方。
身后男人沉默地盯着她仿佛没事人般的身影,许久,浓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跟上去。
***
“你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初南闭着眼,没说话。
“这回又惹到谁了?”
还是沉默。
“就因为我在旁边,你不想让他透露出更多细节,所以才选择放了他?”
“纪队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假寐的女人终于懒洋洋地睁了眼,头转过来,冲他一笑,“我哪能知道他是谁呢?毕竟我惹到的人那么多,这些年要不是有我妈,恐怕我连尸体都已经被挖出来鞭上百八十次了,你说,我哪知道这究竟是几号仇家?”
此时车子正徐徐开往王老师她们的藏身地,黄腾达原本还老老实实地坐后头,一听这话,瞠大眼,莫名就觉得这美女警察……特么真是个警察吗?
什么惹到的人?什么尸体?什么仇家?!
不过他也没功夫震惊了,尽管心里对这女人的怵意更深了一层,可到底还肩负着好几位老人的期望,黄腾达用力咽了咽口水,在后视镜里触到纪队冷冰冰的脸后,又搓搓手,转向副驾的女人:“那个……美女警官?”
美女警官懒洋洋的:“嗯?”
“您刚说的事,就是答应我不把实情告诉家属的那个事,是真的吧?没诓我吧?”
“当然,”她口吻漫不经心,“我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的,至于纪队告诉不告诉,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毕竟人家可是我领导呢。”
黄腾达:“……”
这胖子用了整整一分钟才让脑回路走完了全程,而这一走,就发现自己竟然又被这女人给耍了:“你!”
“不过话说回来,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顾着这些没用的事呢?”
“谁说是没用的事?就为了这事,王老师冒着可能回不了医院拿不了药的风险,什么叫‘没用的事’?!”
黄腾达怒了。
管你是不是警察,管你吓人不吓人,我特么都这么被你耍了,还得客客气气的不成?
“你、你根本就和你外婆说的一样,白眼狼!无情无义!”
“哦?”被骂了的人也不恼,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外婆曾经对别人怎么形容过自己,“那有情有义的黄先生倒是说说,王老师冒大风险整了这一出,又能有什么伟大的作用呢?”
黄腾达恨恨地瞪着她的后脑勺,没说话。
“怎么?没话说了?”
“为了其他老人!”黄腾达挣着他那双牛一样的大眼睛,徒劳瞪着前座的女人,“为了让他们回家、为了让他们有个不那么孤独的晚年、为了他们可以想孩子就去看孩子、想孙子就去看孙子!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把老人往活动中心里一扔,口口声声说他们住在那热闹、有各种老伙伴,可他们心里想什么你们当真不知道吗?”
晚辈们见老人住到了活动中心里,一开始还不放心,常常来看一看。可久而久之,发现那德善活动中心真的还不错、父母在那里真的能住得安心后,渐渐地,他们不再过来了。
第一年,他们天天通电话,周周接父母回家。
第二年,电话通得少了,来接老人的次数也少了。
第三年,第四年……
直到如今,陈桂花,陈翠竹,郭大丁……他们竟然只在每年的节日里才被孩子们接回去几次!
明明身处于同一座城市,可他们每年,竟只能见到孩子们几次!
而那少得可怜的几次,有时老人们在家里住久了,某些当儿子的当儿媳的竟然还话里话外地问他们怎么还不回老人中心去。
可笑!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白日里依旧和老伙伴们相聚,晚上又能回家,喝一口儿女熬的汤?
“王老师她就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已经活不长了,她……”有什么痰一样的东西堵上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喉头,他顿了一下,重重咽下那口气,“她就是希望经过这一出,孩子们可以紧张紧张自己的父母。我们本来也没想弄得那么大的,毕竟丁伯、桂花姨、春姨……每个人其实都希望,”他重重叹了口气,“希望孩子们可以接他们回家。”
年迈的父母住在老人活动中心里,有得吃,有得住,还有一群可以互通有无的老伙伴。可每当夜来临,那只爬上了粗糙皱纹的手,还是想摸一摸孩子微笑的面庞。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孩子孙子对着他们,越来越少展露出曾经那样真心的笑容。
他们开始不耐烦,开始觉得父母老了跟不上时代了,自己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自己在外头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可回到家还要面对父母的絮絮叨叨。
很烦。
老人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烦躁,渐渐地,开始沉默。
可为什么没有人记得几十年前自己也曾牙牙学语也曾蹒跚学步,在对这世界一无所知更别提什么跟不跟得上时代的时候,是那人慢着步子跟在你后头,扶一下,放一下,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宝宝真棒”?
为什么无人记得年幼发烧时,曾经被人那样急切地背在背上,无头苍蝇似地寻找一个可救治的地方?
因为人类最擅长的特点,就是健忘啊。
车厢里安静了一阵,初南没说话,纪延也没说话,只是在死一样的静寂中,听着后座男人哽咽的声音。
就像是觉得羞耻,那哽咽声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他自己压下去。黄腾达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父母还健在,我绝不会像你们这些人一样,一年半载才去见他们一次!”
初南知道这话是冲着自己的,可她没接话,只是降下副驾座的窗,让卷进来的冷风淹没了后座男人压抑着不想让人听到的泣音。
如果我的父母还健在……
还健在……
她从包里拿出香烟,再拿出打火机,点上。
纪延在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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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Chapter 17
身旁的女人面色疏离,那双鲶鱼眼里裹着一对平静漆黑的眸,可细看下去,平静里却似乎又隐着点不一样的情绪。
她面无表情地抽完了一根烟,好半晌,才开口:“听明白了吗,队长?”
纪延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公安系统有自己的规矩。”
初南不以为然地笑了:“偶尔忘几条规矩影响你把老人送回家了?”
纪延唇紧抿。
初南:“影响你结案了?”
“初南……”
初南:“你知道为什么。”
他一顿。
过往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袭上了心头,猝不及防,势不可挡。纪延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忍不住紧了紧。
沉默在车厢里漫延,周遭全是压抑的死寂。
初南还是方才那副冷漠而低迷的模样,可她面向窗外的眼紧紧盯着他,盯着他映在车窗上的面容。
作为一个在一线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刑侦人员,纪延对这样的盯梢实在再熟悉不过。沉寂之中,他仿佛听到了那双没有情绪的眸子对自己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纪延。
纪延心口一动。
呐喊声:纪延,如果“那个人”还健在呢?
如果……还健在呢?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冷硬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终于有了冰川瓦解般的松动。
初南移开眼,面上无波无澜,可一只手却已经往后递去了纸巾:“别哭了,没见我们领导都答应了吗?”
黄腾达一愣。
“六名老人被不知名嫌犯绑架,可惜警力只两名,抵达绑架现场时,不小心让绑匪逃脱了。”她的口吻平静,听不出一丝起伏。
“你、你的意思是……”
“如你所愿,黄先生。”
***
黄腾达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竟被个年轻女警硬生生上了一课什么叫“暴雨转晴”。
就这么在后座愣了半分钟,厮才反应过来:所以刚刚这女警一副不为所动的混蛋样,就是为了让他别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以此来打动驾驶上的这位冷面领导?
这他妈……还能这么办案呢?
不,不对不对,这么说来他黄腾达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刚刚才还把人瞅着骂了一路呢!
想到这,胖子黄的心终于又实又沉地安定下来了,絮絮叨叨地给初南道过了歉,没一会儿,又想起其他事,在后视镜里看看百无聊赖的年轻女警,再看看什么表情也没有的酷警官:“那个……反正老人们的愿望都实现了,知道纪队您愿意帮忙,大家肯定是十万个愿意回家的。要不然您让我告诉王老师一声,说事实上家辉没出事,也省得她老人家继续担心,行不?”
纪延这才想起之前初南为了诓这黄胖子,编出了王佳她儿摔成脑震荡的事。
也是够损的,他淡淡地应了句“行”。
“谢谢纪队、谢谢纪队!”
接下来,整个行程里都充斥着黄腾达通电话的声音。
这家伙和王佳的感情确实好,大概因为自己早没了父母,有点将王老师当成亲人的意思,这电话一打就是大半天。
可副驾座上的女人竟只是边抽着烟边听着,完全没有让这死胖子闭嘴的意思。
纪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初南面色平淡,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游弋在车窗外,不过很明显她还闲了只耳朵在听黄腾达的家长里短,听得还挺认真。
他想说什么,可话没出口,置物架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个叫“胖子”的名字大咧咧地浮在屏幕上。
纪延下意识地瞅了初南一眼,一只手迅速接过手机:“说。”
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听筒音调低。
“老大,你刚发给我的人查到了,不过我这还需要一份东西——你之前不是有收集剪报的习惯吗?把19年8月16日的那份传给我。”
纪延:“干嘛?”
胖子:“那小子可能有案底。”
吱——车子一歪,在红灯前仓促地停下。
他刚刚发给胖子的,正是那帽子男的照片!
***
“王老师她们还在吃饭是吗?”
“是啊纪队,才刚开饭呢,让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行。”
“行什么……诶、诶纪队您开错了,古盛村不是往这走……”
“我先回家一趟,有事。”
车子急速调头,十五分钟后,拐入一个住宅区。
这是一片开发没几年的新楼盘,说偏不算偏,说热闹也不热闹,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离市局近,只有五分钟车程。
“你现在住这?”初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色。
“嗯。”纪延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你们先休息一下,我马上下来。”
他的本意是让这两人在车里等他一会,可这厢他才刚下车,那厢初南也跟着解了安全带:“正好,上去参观下。”
“你……”
“顺便借用一下纪队家的洗手间。”
纪延:“……”
下车的女人径直往电梯口走,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几楼?”
纪延:“…………”
这女人!
纪延家在三十楼。当初他是直接买的精装房,房子不大,百来坪左右,看起来虽然尚称得上是整洁,可也很明显没被好好地布置过。偌大的客厅一眼望去,唯一的装饰只有落地窗前那一米多高的绿植,还是最好养活的那一种。
整个房子简洁,不柔软,带着纯男性的硬气,就如同纪队长本身。
“没什么异性气息啊,看来纪队这几年来都一个人过?”
纪延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点警告。
初南轻轻笑了起来,刚刚在车里的冷漠压抑突然消失了,速度快得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洗手间在哪?”
“那。”
初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拐入厕所后,又在洗手台上扫了眼:除了洗手液外,只一只男性洗面奶,没有任何属于女人的东西。
哪像年少轻狂时的延哥啊?递出个眼神,屁股后分分钟就能跟一堆姑娘。
她在洗手间里补了个口红,再出来时,就看到已不再年少轻狂的延哥站在对面的书房里,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
书房里的阳光很充沛,透过窗灵打在他身上,照着半边英俊的面孔和一小节手臂。
手臂结实,撑在桌上时,流畅的肌肉线条微微嘭了起来,像是蓄满了无数有安全感的力量。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脸……
啧,值得拥有。
书房里的男人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直起身,惊动了一屋沉默的光影。
射入书房的光线转了个方向,明灭之间,镀亮了方才被他身影洇暗的某一个角落。
那角落一下就亮了起来,其中有个玻璃质的小东西闪了闪,初南被那亮光照得眼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忍着过亮的光线再看过去——
“君子喻于义”,一串朱红色的小篆刻在那玻璃质的笔筒里。
小篆下印着个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私章:初行。
初行,她父亲的名字。
纪延正好在这时确认好了资料,头一抬就看到她:“洗手间用好了?”
可目光顺着初南的眼看过去时,纪延又一愣。
微僵的身躯陷入日光里,在明暗交错的一瞬间,他眼底有难辨的情绪忽闪而过:“这笔筒是……”
初南:“我爸的。”
纪延沉默了。
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僵,不过很快又被初南打破了:“原来还留着这玩艺儿呢。看来纪队心口不一啊,嘴上说着和我没关系,可背地里却还留着当年我珍藏过的东西。”
勾人的弧度在唇角绽起,初南不紧不慢地踏入书房,走向他:“因为上面印了我爸的私章,所以当年被我好好收藏了很久。而纪队您,应该就是因为它曾经被我好好地收藏过,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带在身边吧?”
纪队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初小姐的想象力真丰富。”
“哦?是我想象力丰富吗?队长要对这东西无感,去年年底我妈上警局撤销案件时,就该把东西归还给我们家了吧?”
初行,她父亲,十年前因为受到污蔑跳了崖,留下一封死书和山崖上的鞋和血。
那时是她和妈妈死活不肯相信他的离去,在打捞不到尸体的警方面前,声称无论如何都保持追查的权力。
可就在去年,母上大人撤回了这请求。
亲自上市局,就当着纪延和纪部长的面,撤销了那则寻人启事。
“你如果想要,”纪延眼皮连眨也没眨一下,“我现在就可以还你。”
“别——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纪队这总归是比放在我这粗心大意的人身旁要安全。反正纪队也已经珍藏那么久了,不介意再继续藏下去吧?”
大概是无意中在他家发现了自己古早的珍藏品,不用梁静茹给勇气,这女人的尾巴就直接翘上了天。
初南不怕死地伸出一只手,正准备勾起面前这好看的下巴呢,纪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目的,直接扣住她的手。
可初南也不气馁,另一只纤手又伸来。
然后,很快又被扣住。
双手被制住,初南倒也不懊,只是巧笑着又往前走了一步:“队长气急败坏的,做什么呢?一个小玩艺儿都能让你珍藏那么久,现在人送到你面前了,队长倒是退缩了?”
边说着,她一边慢条斯理地贴到了他跟前,声音颇诱惑地低了下来:“队长,昨晚的提议现在依旧有效哦。”
昨晚的提议,那个关于“酒店开个房”的提议。
纪延:“你……”
“反正年轻时的把戏我是不想再玩了,这把年纪了,情啊爱啊什么的,伤心又伤身,倒不如,咱们考虑考虑另一种关系?”
纪延俊脸冷酷,不带一丝表情地瞪着她。
就听初南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对纪队这款的确实还挺感兴趣,纪队要不然考虑考虑,跟了我?”
“毕竟初小姐年轻,富有,长得还够美……”
“初!南!”
她轻轻一笑,明媚日光绽在这秾丽的脸上,是比少女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诱人模样:“跟了我,小南姐让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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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Chapter 18
“出去!”
书房里头一声吼,客厅里的黄腾达一个激灵。
可怜这黄胖子一进纪队家就觉得束手束脚的,怎么坐怎么站都不对劲。原本都已经够局促的了,可结果书房里突然又爆出了这吓人的一声。
不多时,冷面队长走出来,浑身气压低得让人退步三尺。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美女警官倒是笑盈盈的,虽没说话,可那表情却像极了一只偷到腥的猫——
“队长?”
“纪队?”
“纪延队长?”
叫唤一声比一声媚,带着点占了便宜的餍足。
不过纪延队长一次也没回她,只是冷着脸上车,迅速开往古盛村的方向。
***
古盛村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村落。说是村落,其实也不尽然,不过是几十年前有过数户人家,后来村子里兴起了鞋服制造厂,那几户人家得了制造厂的赔偿,便都弃了老厝搬走了。再后来,制造厂也没在这做了,一家接一家迁到了政府划出的新工业区,这一带于是空了下来。一开始是鲜有人烟,再后来,就连野猫野狗都少了。
“怎么会选在这?”
车厢里一片压抑的死寂,就因为驾驶座上的某位爷一路沉着张“爷不痛快”的脸,黄胖子被那气场压得噤若寒蝉,直到初南开口了,他才从后视镜里觑着大爷的脸色,小心解释道:“春姨年轻的时候在这做过工,对这一带特别熟。”
春姨就是这次闹失踪的老人之一,张梅春。
车外全是荒芜的古厝:和屏南一带造型相仿的闽式古厝,只不过这里的又破又烂,别说屋子有没有被保存好,好些就连屋檐窗户都不见了。
黄腾达一句话说完,见纪延没什么反应,于是又大着胆子补充道:“而且这里吧,连只苍蝇都没有,任谁也找不过来。”
结果这话刚落下,静了一路的那位爷就冷嗤:“开什么玩笑?村子对面就是政府正在开发的新景点,你还真以为不会有人来?”
“那没有那没有!纪队您可能不知道,负责这块的工程队好几个月都没拿到钱,最近都闹罢工呢,王老师她们在这一连呆了两、三天,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要不您说,寻人启示都挂一整天了,怎么也没见谁去报警……”
说到这,黄腾达就见纪队从后视镜里不冷不热地瞅了自己一眼,胖子黄立即意识到自己一时嘴贱说了啥,尴尬地往嘴上一拍,闭麦了。
再往前看,春姨已经等在了村口。
因为村路十八弯,各种犄角旮旯乱七八糟地绕,除了她之外谁也不晓得该怎么走,所以其他老人还在落脚点用午餐时,春姨就率先赶到了村口来:“他们饭还没吃完呢,我们先进去吧,等走回去,他们……”春姨话说着,目光触到两位警察时,有些尴尬地笑笑,“他们也差不多该吃完饭了。”
自己和老伙计们闹了这么一大出,又是劳师又是动众的,还连累得两年轻人连午饭都没得吃,春姨抱歉地朝纪延扯出了个谨小慎微的微笑:“对不住、对不住,真是没想到事情能闹得这么大啊——欸,姑娘,咱这边走。”
“您慢点,不着急。”黄腾达很自然地去搀她。
纪延与初南跟在两人身后,慢慢从古厝和古厝之间的小巷子里穿过。
安安静静的破村落,空气里只有四个人走路的声音。
初南看着前方领路的那两人,确定他们已经听不见了后,才推了推纪延的手臂:“还气着呢?这都气了一路了。”
纪队还酷着张冰山脸,下颚线紧绷着,看起来不太好惹。
不过初南可没被吓着:“初小姐千辛万苦地陪着纪队来找人,不就一句玩笑话么,纪队至于气成这样?”
纪延冷嗤:“找的人里还有你外婆,你辛苦什么?”
“用脑辛苦呗,更何况今天一早就去警局找你,后面又是上医院又是去黄腾达家,最后还上了趟你家,午饭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他这才低头瞅了她一眼。
目光淡淡,却让捕捉到的初南莞尔一笑,不客气地顺着竿子往上爬:“等晚点找回了老人,纪队带我去吃个饭?”
呵,还挺敢说。
“怎么样,纪队?”
纪队:“……”
“队长?”
队长:“……”
“前任?”
前任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初南勾着唇:“看来前任是同意了。”
啧,还挺难哄。
不过也算是哄好了,初南满意地将双手靠背后,跟上了春姨的步伐。
春姨说得对,这村子里村路十八弯,要没有她老人家指路,纪延三人怕是怎么也走不到老人们藏身的地方。
太绕了,密密麻麻的全是旧厂子和破败的古厝。
三人走了接近十分钟、绕了数不清几栋破败的古厝,才堪堪接近目的地。
一走近,春姨就热络地喊了起来:“老丁、王老师,小达他们过来了!李姐——老跛子——”
再走得近些:“欸,这门怎么是开的?”
一米开外立着栋看起来比周遭破房要整洁点的古厝,春姨一眼就看到了那对敞开的大门:“怎么回事啊?”
黄腾达:“您刚出来时开的吧?”
“那不可能,这古厝是我们从前那厂子的宿舍。咱几个躲在这,用了人家的炉灶用了人家的房,都怕被人发现呢,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开门?”
她这话出来,纪延心中突然腾起了股不太好的感觉。
就连初南也眯起眼,迟疑地看向黑乎乎的古厝内:“纪延?”
纪延:“嗯?”
“屋子里……好像没人。”
他心口一跳,下一刻,绕过黄腾达直接踏进古厝里。
***
没人。
一个人都没有。
郭大丁、陈桂花、王佳……五名老人的碗筷还搁在一个当餐桌用的木箱子上头,甚至其中一个碗里还有粥。
粥不热了,碗、筷子、瓢羹,全都摆在木箱子上,就仿佛午餐进行到一半,人却突然都被谁叫走了一般。
“老丁?老丁啊?”春姨还以为他们在房间里,可熟门熟路地走进后头的房间里——“不对啊,房里也没人!”
黄腾达:“王老师?王老师你们去哪了啊王老师?”
纪延和初南同时亮起了照明物。纪延拿出垮包里的小型手电筒,初南按下了手机照明。
整个因光线不足而黑黝黝的房子登时亮了起来,初南打量着这个几乎没什么家具的大堂。
说没家具其实还是客气的,整个年代久远的古厝里,大堂足有几十坪,却连张老式屋厝标配的八仙桌也没有,只有几只看不出颜色的凳子在充当餐桌的木箱旁摊着。墙上的彩色雕花不见了好几块,窗户上古早的彩色玻璃也不见了一片,风呼呼地灌进来,灌得整个大堂又空荡又破败。
初南的手机光在大堂里头来回扫,最终,扫到了木箱子上的几只碗上。
碗已经很旧了,有一只甚至还缺了角,想必是从前的工人留下来的。
地上本该有灰尘印出些脚印的,可老人们在这呆了几天,闲着没事,早把这破败的古厝打扫得锃光瓦亮,现在就是连个可疑的脚印也难见。
初南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往深处走,就是同样黑黝黝的灶台。
灶台上放着个铁锅,那是老人们用来熬粥用的。铁锅里还剩了点没吃完的八宝粥,铁锅旁反扣着只洗干净的碗。
春姨真是奇了怪了,指着那只干净的碗:“这是我用过的,因为要出去接你们,就先洗了,锅里的粥老丁刚刚还说要吃完呢,怎么动也没动?”
一股朦胧的不安陡然升起,在死寂的空间里慢慢发酵,慢慢笼到了上空:干净的厨房,没喝完的粥,小箱子上摆得不太整齐的碗筷……
可屋里没人,就连老人们的外套鞋子都没有。
突然间,大堂里传来一道响亮的手机铃。
初南一个激灵,转身就朝着铃声的方向踏去。
黄腾达也正举着只手机,顺着铃声急匆匆地赶到大堂来。
空荡荡的大堂里陡然加入两道人影,光线似乎亮了些。黄腾达的手机还在拨号状态,可对方却没接。
大堂里的铃声还在响,声音清晰地从敞开着的大门后传出来——他们刚进来时,门就已经开着了,于是没有人去注意那扇门后究竟还有些什么。
可此时,铃声依旧在响,持续不断地从那扇门后传出来。
初南紧盯着那扇一动不动的门板。
铃声还在响,持续不断。
初南谨慎地走过去,拉开。
门后空空荡荡的。视线往下,只见一把手机被遗落在门后的地面上,边震动,边传出响亮的铃声。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小达。
黄腾达脸上空白了数秒。
“这手机是谁的?”初南问。
黄腾达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我、我的。”
“你的?”
“我、我借给王老师的,”黄胖子的目光仿佛被胶水粘在了那只震动的手机上,连动也没敢动一下,“因为他们的手机都不敢带在身上,为了方便老师和我联系,我拿了个旧号码借给她……”
而现在,装着旧号码的手机被孤零零地扔在地板上。
可王老师,已经不见了。
初南觉得那手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一边响铃,一边整个屏幕还发射着不同凡响的光亮,就像是有烈火正从那小小的机身里喷出来般。
她捡起手机,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那亮起的屏幕中装着的……真的是火。
火,屏保上映着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虽然只是张图片,可火势却如有实质,张狂的火舌仿佛要从屏幕里燎到了屏幕外,火光中还有几处十分细小的黑点。初南眯起眼,仔细看去时,才发现那几个黑点,赫然是几张被大火焚烧得扭曲的面孔。
烈火熊熊,烧尽了绝望的挣扎。
这不是黄腾达会用的屏保,更不可能是王老师那样的老人会用的屏保。
火光之上,踏着那几张扭曲脸孔浮起的是四个用狂草写得张牙舞爪的汉字:游戏开始。
初南心头遽然涌起了股不详的预感。
脚步声就在这时传过来,纪延的:“什么情况?这是王佳的手机?”
黄腾达心一跳:“是、是我借给老师的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初南和纪延还没回答,正好春姨也踏着小碎步从另一个房间赶来了:“太奇怪了,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
春姨脸上全都是茫然,茫然里还有掩不住的慌。有那么一瞬,黄腾达突然就不想再听警察的回答了。
就像是逃避般,他一把跑到春姨跟前:“姨,您、您就呆在这,哪也别去。我们三出去找人,我们兵分三路,我、我们……”
“不,别破坏现场。”初南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现场。
“马上报警。”
大堂的氛围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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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Chapter 19
悬在头顶的危险就这么砸下来,往所有人脑袋上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就连春姨也瞠大了一双老花眼:“姑娘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什么现场啊?”
纪延也同时走过去:“怎么回事?”
初南将手机屏保无声地摊到他面前。
瞬时间,熊熊燃烧的烈火、火上扭曲的面孔、那四个张牙舞爪的草书,一起嚣张地挤入他的瞳孔里。
纪延眼一眯。
半秒不到,纪队果断做出了判断。
“老柯,”他拿出手机,“马上带所有兄弟赶到我发给你的地址,再叫上痕检和法医,立刻过来!”
黄腾达只觉得心里“咚”了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下:“什么意思?”
他声音轻得简直不像是自己发出的:“什么意思?!”
初南没有回答他,只是在纪延忙着给同事们发定位时,走到张梅春跟前:“春姨,为了其他老人的安危请您务必要如实回答我:您到村口去接我们之前,其他老人有没有继续躲藏的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春姨急得快哭了,害怕姑娘不相信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孩子,小达刚在电话里都说了,你们愿意帮我们、愿意劝孩子们接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回家,我们、我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
愿望既然实现了,那为什么还要躲?还有什么必要躲?
老人家激动得语无伦次,可初南已经听明白了,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慌春姨,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刚出门的时候,您确定房门是关着的吗?”
“确定、确定!我还特意叮嘱老丁来关门,我听到栓门声的!”
“那这几天你们有没有出过门?”
“真没有!”
“也没人来敲过你们的门?”
“完全没有!”
初南不再提问了,垂下眼眸,看着手机上嚣张的屏幕。
黄腾达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不动了,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他碰了一下初南的手臂:“初警官……”
初警官:“王老师他们,可能被人带走了。”
“不可能!”黄腾达整个人都炸了。
初南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这就是证明。黄先生,既然手机是你的,那你仔细认一认,这上头的屏保还是原来那个吗?”
黄腾达面如死灰地看着那张血淋淋的壁纸。
上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火,熊熊燃烧的烈火,以及四个字。
就像是一切变故的序幕,此时缓缓地拉开——
游戏开始。
***
刑侦一队的同事只半小时不到就赶到了现场。
痕检以这栋古厝为轴心,在方圆三公里内检查了一番,很快就有了发现:“纪队,在东北方向通往公路的那带有六个人的脚印和车辙,老人很可能是被一辆四轮汽车接走的!”
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就接走五名老人,其中一名是雨天一过腿脚就恢复回利索的丁伯,两名是六十多岁但状态尚好的跛子和癌症病人,另两名老妇虽已经七十出头、可身体情况什么的也都还算好——在这山路十八弯里带走这么五个人,竟然只用了二十分钟?
“老人是自愿上车的。”初南果断道。
痕检中心的许归也跟着点头:“对,我刚刚观察过那几道脚印了:虽然大部分脚印都有重叠,现场保存得不是太完整,可大概还是能确定老人们步伐稳定、不见慌乱,这足以证明他们在离开时并不是被强迫的。”
纪延看着黑乎乎的古厝内部——为了不破坏现场,此时所有人都已经退出了古厝,他在古厝外看着黑漆漆的内部:“想让老们人自愿离开,要么带走他们的人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老人,要么,他/她就是老人们认识的人。”
而之所以是“他”而不是“他们”,就因痕检仔细辨认出来的,只有六个人的脚印。
五名老人,外加一名新来者。
“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初南道。
纪延:“怎么说?”
初南:“忘了春姨在离开屋子前是怎么和其他老人沟通的吗?”
刚张梅春在一队的兄弟还没过来时,就已经将自己出门前的场景仔仔细细讲述了一番——
最开始是王佳接到了黄腾达的电话、说再有十几分钟他们就能抵达村口,于是唯一识路的张梅春便匆匆喝完了手头的粥,将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里洗了:“碗你们呆会都洗一下啊,咱既然要走了,就把人家这里收拾干净,我先到村口接他们,小达这孩子,迷迷糊糊的,走几遍了还不识路!”
其他老人都笑了:“就你这地方,别说小达了,就是我,再走一百遍那也是还是个睁眼瞎!”
张梅春在这样的笑声中离开了。
从这房子到村口其实就七八分钟,再等下人,来回撑死了也就二十分钟。如果这二十分钟里有个陌生人跑进来说“走吧我是来接你们的”——要搁平时倒还好,可这会儿老人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心里原本就虚,此时再来个陌生人让他们跟着走,谁会连二十分钟都不等,就直接跟着出去?
“一定是某个他们都认识甚至是熟悉的人,在春姨离开后过来敲了门。”初南看着那只被遗留下来的手机,看着黑魆魆的古厝,脑中逐渐拼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张梅春前脚刚离开,后脚古厝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春梅,冒冒失失的,估计又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某位老人笑呵呵地说了句,迈着小碎步赶过去开门。
可门打开,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张梅春的脸。
屋外的来人也笑吟吟的:“姨,小达不舍得让春姨来回跑,就让我来接你们了。”
老人见来人正是自己和黄腾达都认识的,也没多想:“欸、欸,小达这孩子啊,就是贴心!”
说话间,几名老人匆匆起身——或许刚开始还有人惦记着要洗碗,不过时间紧急,来接他们的人很快就打断了这举动:“这碗您放着,小达说呆会儿会有人来处理的,咱从这回市区还有一段路呢,快走吧,不然回去就晚了。”
王佳是心细的,按张梅春和黄腾达提供的画像,很可能在这场景下她会想着先给黄腾达打个电话确认下,可手机刚拿出来——全场老人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有手机,还是黄腾达为了方便联系借给她的。不过很可能她的手机才刚拿出来,就被那人笑眯眯地接过了:“我来打、我来打,老师您快去收东西。”
那笑容太过真诚,真诚得让王老师都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只好将手机交给他/她,自己呆在一旁,看着这人打电话:“达哥,人接到了,马上过来——诶,你们车开在前面,让老师她们坐我的车吧,不然人那么多也坐不下呀,你车上还有警察呢!”
就这样,王老师总算放了心。
尽管那通电话事实上压根就没被拔出去,可她不知道。只是匆匆收拾了东西穿好了外套,然后,被这个人带着,赶往停在村子另一边的车里。
匆忙之间,都忘了该找这人要回自己的手机。
而那人实现了所有计划,在老人们鱼贯而出后,又悄无声息地将王老师的手机留在了门后。
凶脸听完初南的分析后,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灰溜就跑到了古厝门前。
他个头大,腿也长,说话还口吃,看起来着实不太聪明的样子,可事实上对某些东西,凶脸却有着天生的灵敏嗅觉。
在门上仔细查找了一番后,凶脸柯果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头!”
那是几个细小的圆点,应该是谁用指背敲门时留下来的。
纪延比了比那些圆点的高度:“来人身高大概在一六五到一七五之间。”
“对了!”痕检闻言,一拍手,“刚检测到的六个脚印里,其中有一个就大概在一六五到一七五之间!”
纪延:“男性女性?”
痕检:“现场保存得不是太好,不过以我的经验,应该是一六五到一七五之间的男性。”
“而且这个男性除了认识老人外,应该也认识黄腾达,”初南沉吟着,“否则他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让老人们在短短几分钟里就跟着他离开。”
纪延:“毕竟老人们并不糊涂,尤其王佳还是名高级知识分子,太简单的骗局还不至于能糊弄到她——黄腾达?”
黄腾达还沉浸在个人深刻的不敢置信里,那么久了,他看上去依然像是灵魂出了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呆滞。
“黄腾达!”纪延又喊了一遍。
他这才反应过来:“纪、纪队?”
“你和王老师她们都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身高在一六五至一七五之间的男性?”
“我和王老师都认识的人……”黄腾达的思维就像是生了锈,可他看起来已经很努力地在除锈了,“以前同个班里的男同学、德善活动中心里的保安、碧海明珠的小区保安……还有——对了,还有家辉,家辉也差不多是这个身高!”
纪延朝身后的凶脸使了个脸色,又朝郝美人招了下手。两人立即意会,点个头,匆匆离去。
老大的意思是让他们去调查这群人在方才那段时间里的动向——凶脸柯明白,郝美人也明白。
剩下的人还呆在古盛村里继续搜寻,纪延让手下的刑警将黄腾达和春姨先送回去,再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初南时,就见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抬头观察着古厝的屋檐。
“看什么?”
“监控。”初南依然抑着头。
纪延说:“这里没监控。”
“对,我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有监控的话,很多疑问就可以迎刃而解,只可惜……”小南姐略略挑脸,给了队长一抹魅惑的微笑,“可惜我昨晚只睡了三小时,现在大脑有些供血不足,队长大人,我需要二十分钟的午休时间。”
队长大人:“……”
“怎么?有问题?”初南挑眉。
她是真的脑供血不足,毕竟昨晚大半夜才睡今儿又一大早起床,深度睡眠的时间恐怕连两个小时都不到。
不过见纪延一脸无语,初南知道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在故意找茬:“有意见就说。”
纪延懒得和她绕弯子,干脆利落:“没。”
爱咋咋,反正这女人从小到大都矫情。
也反正,现场还有一大堆人正等着自己下命令。
他指着王老师她们之前落脚的古厝:“痕检都已经取证完毕了,你到老人收拾过的房间里休息。”
说着就想打发她。
可惜小南姐不接受打发:“那是案发现场,不能睡。”
话是说得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她其实就是嫌那地方几百年没人住过了,怎么看怎么不干净?
“纪队的副驾座近来除了我,应该没什么人坐过吧?”
纪队面无表情看着她。
初南:“副驾还算干净吧?”
纪延:“谁都坐过,并不干净。”
初南:“呵,纪队现在还真是不讲究。”
这特么……出警的时候为求方便经常开自己的私车,谁还会去考虑副驾能不能坐?
不过嫌弃归嫌弃,嫌弃完后,这女人估计是想不到其他可选择的了,还是捏着鼻子走向了纪延停在村口的车:“二十分钟后给我一个面包一杯热美式,我需要补充体力和脑力。”
他还想说什么,可初南已经从他手中拿过车钥匙,自己开了车门,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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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Chapter 20
纪延简直要被这女人气笑了:落了个吩咐就关门,从前两人还在一起时她都没这么拽呢,现在这是要上天了?
他走过去敲敲车门,初南没应。
再敲两下,初南紧紧阖着眼。
这女人!
纪延看着车厢里的女人故意闭紧着双眼,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向外发射着“我睡了我真的睡了”的讯息。他站在驾驶座外,就想看看她到底能装多久,可好半天后这女人竟还只是闭着眼岿然不动——
行,真能装!
纪延没好气,一张脸拉着,可最终还是到后车厢里找了条干净的毯子。
几秒钟后,初南只觉得身子一暖,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人盖到了自己身上。
那人给她盖了毛毯,替她关了驾驶座车门,为确保空气流通,又降下了后座的一小截车窗——想都不用想,肯定还拉着张酷脸,冷酷无情的样子。
冷酷无情呵……可偏偏,干的却都不是冷酷无情的事。
初南无声牵了下唇角,这回当真睡了过去。
***
睡眠踏实,一觉无梦。
再次看到纪延的身影,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咖啡送得很及时,就卡在二十分钟的时间段上。可惜初南一个深度睡眠整整“深”了半小时,再睁开眼时,驾驶座上已经搁了杯美式,美式旁还摘着一小袋面包。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本该是日头最盛的时刻,可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频有暴雨,为了尊重这突来的秋意,日头再好也好得极有分寸。薄薄的一层秋色笼下来,衬着天边始终散不去的厚云,不像是要有好天色的样子。
看来又要下雨了。
初南降下副驾座的窗,转头往窗外看时,正好就看到纪延在不远处和手下的探警说着什么,高大的身影在一帮子刑警中仍显得鹤立鸡群。
旁边有刚吃过饭的小警员跑过来叫他:“纪队,小袁也马上要过来了,您先去吃个饭吧!”
纪延想也没想:“让老蔡先去。”
老蔡中午刚回局里就被凶脸给拉过来了,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吃。可一听老大这么说,这超会做人的家伙还是第一时间就拒绝:“别别别,我还不饿,老大你先去……”
纪延:“你去。”短短两个字,断了老蔡所有的废话。
断完,继续和探员谈事情,一副完全不饿的样子。
啧,明明自己也没怎么休息啊,早上开完会,随便吞了个包子就出门,可现在在下属面前还撑得跟不食烟火的办案机器似的。
有趣。
奶油小生盛行的年代,她却在这男人身上看到了最原始的硬气。
从多年前,到多年后。
虽说小南姐吃相优雅,可进食速度倒是快。五分钟不到,她已经拎着剩下的面包下了车。
纪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在和手底下的警员说着什么。直到身旁有人将一块面包递到了跟前,熟悉的女声同时插入他和探警间:“你们刚刚查了那么久,有没有把靠近新开发景区的那些老房子也一并查了?”
纪延这才发现她醒了,一起谈话的警员也被她这话问得有点蒙:“当然有。”
失踪一事可大可小,尤其这回是五名老人在纪队的眼皮子底下生生被拐走,没有危险的可能性很小了。他们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甚至还向村派出所借调了几名资深民警,怎么可能连这么基础的勘查工作都没做?
可初南继续问:“那房子里头呢?都搜过了吗?”
“当然。”
“有没有脚印之类的东西?”
警员很肯定:“没有!”
“摄像头呢?”
“这位女士,”警员黑脸了,“这里的房子少说都有十几年没人呆过了,别说当年的条件能不能有摄像头,就算真的有,现在还能用吗?”
初南:“可是,这村子对面就是政府正在开发的景区啊。”
“什么意思?”探警一怔。
初南瞟了眼纪延,发现纪延也正蹙着眉看她。
这家伙,之前申请“二十分钟休息时间”的时候她不是说了么,自己暂时想不通的就是这监控问题,他倒好,全当她放屁了是吧?
初南指着不远处的清茶山,正是政府正在修建的那景点:“我们都见识过一个景点带动起周遭经济的现象。如今政府对清茶山的重视人人皆知,那么位于清茶山山脚下的古盛村,你们觉得,接下去又会怎么样?”
“会……”那警员叫小张,此时小张看了眼自家领导,再看看提问的初南,犹豫着,“应该会被带动起来吧?作为重要景点的周边,它甚至可能……也会被翻建?”
“很好,”初南点点头,“连你都想得到的问题,那古盛村的村民呢?那些对这村落里的古厝动了歪心思的‘文物买家’‘文物贼’呢,你觉得他们又会有什么想法?”
当年的古盛村村民并没有“拆迁”或是“古董建筑”的概念,于是拿到工厂给出的稍高点的价,就忙不迭地搬了,到市区去买白墙刷得老亮的新房。
可,拥有房产的工厂主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早年购买的旧房已经废弃那么久,长期没带来经济收益就算了,现在这旧房对面就要建起大规模景区了,他们难道就不会考虑将来这破村也有被带动、甚至被改建的可能吗?
当然,工厂老板们会这么想,那些被新景区吸引了目光、随后发现景区附近还有这么多古老建筑物的“文物贼”们,自然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初南说:“我之前观察过了,这里的房子有些屋檐已经被敲掉,有些连窗连墙连房子里头的老桌椅、几十年前的古董绷子床,全都被人挖走了。”
对,这就是她之前一直想不通的点:那古厝空空荡荡的,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没了。而之所以会全没了——
“你以为那些东西都是凭空消失的?警察先生,那些东西,可是‘敲石头’的文物贼们带走的呢!”
闽南一代的古厝作为几百年流传来下的建筑精华,有传闻说,政府一旦重视,这精华便能直接升值,就连古厝内外的一砖一瓦都能直接升级成为古董——总而言之,就是特别值钱的东西。
于是为了这东西,“文物贼”们开始了他们所谓的“敲石头行动”——到那些没人住没人管的古厝里去把能拿的拿了,把能敲的敲了,什么富有地方文化特色的桌啊床啊砖瓦啊石头啊,反正到时候再转手卖给政府或是专门收藏这种东西的专家——钱,那都是钱!
“而最靠近景区的工厂主们,为了在将来可能发生的那场拆迁上尽可能地将房子以最高价卖出,你们觉得,他们会不好好保护保护自己的老房子吗?”
“所以……这和我们刚刚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小张搔了搔后脑勺,刚刚那点儿不服和郁闷已经全没了,似乎get到了点什么又似乎没get到,反正就是被初南这一席话绕得脑袋直发蒙。
“意思就是,我不相信这一带真的找不出一栋装有监控的古厝。”初南说,“早年花大价钱买的房子,废弃了那么久,现在开始有了点要繁荣起来的征兆,他们难道还真继续把房子扔一边?这逻辑说得通吗?”
“这、这意思就是……”小张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拍脑:“附近一定有监控?”
初南:“BINGO。”
是了,就是这样!附近怎么可能一个监控都没有?在这分分钟都有可能变现的村子里,人人都可以一跃成为拆二拆三代,怎么可能一个监控都没有?村民怎么可能不对老房子采取点措施?
小张一拍脑,这回是真见识到了什么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什么叫“明知没线索也要硬挖出线索”了!纪队哪找来的这牛人?
不过纪队似乎对牛人的能力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往古厝那抬了抬下巴:“临近马路的那一带共有多少栋房子?”
“十来栋。”小张说。
纪延点点头:“你带人过去把那十来栋房子重新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哪些在房外安了监控器。刚刚搜查的时候没发现,说明他们一定是装在隐蔽的地方……”
“别急。”可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新晋牛人”又开口,从包里掏出了个黑色的长方体。
纪延:“这什么?”
“能帮你们节省时间的东西。”初南将那神似于ZIPPO打火机的玩艺儿递给小张,顺便向他展示了一番这东西的用法,“最上面这个类似于ZIPPO防风盖的东西就是开关,掀开后,你可以先用有防风盖的这头对着目标扫描一遍,因为这里装了镜头扫描器,能帮你确定周围是否有通电的监控器。至于另一边,”初南又指向没有防风盖的“打火机尾部”,“这边装了个微型的热成像仪。两边都使用过一遍后,你基本上就能确定所有监控器的具体位置了。”
小张:“所以这是……”
“监控扫描仪,自制的,”初南道,“比市场上能买到的以及贵局能使用到的携带更方便,反应更灵敏,一次能扫描够范围更广范。”
“牛逼啊!”小张眼一亮。
初南翘了下唇角,算是接受恭维了。
小伙子半是好奇半是惊喜,拿着这小玩艺儿直研究。
直到初南已经拎着咖啡走远了,他才突然想到:“不对啊老大!”
老大:“嗯?”
“这小初同志……真是咱体系里的人吗?”
纪延的眼皮子轻轻一跳。
小张没心没肺地:“体系里的人,竟然还敢自制这东西?甚至还敢拿出来用?这小初同志可真是……”
“行了,少废话,”纪延淡淡打断他,“李演呢?让他马上去找工商局调这一带的法人资料,联系看看有没有人在这装过监控器。”
“收到!”小张的注意力立马被勾走,拎着那“神奇打火机”,一灰溜就跑开了。
余下纪延还站在原地,对着初南离开的方向,渐渐沉下了目光。
几分钟后,他拿出手机,点开某个微信对话框。
那是“胖子”在收到他中午传过去的剪报后发过来的话:【帽子男,原名朱有光,之前曾经因打架斗殴被关进局子里,目前还没发现和你说的那个初南有什么交集。】
纪延盯着屏幕上的字眼,好半晌,才按下文字键:【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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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Chapter 21
下午三点半,古盛村的搜查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小时,小张找到监控了,李演也已经通过工商局联系到了原厂主。
“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先回去?”老蔡看着天上的风云。
此时天边透着灰的厚重云层终于席卷了头顶的整片天,马上要下雨了。
纪延瞅着不远处的天:“痕迹都收集好了吗?”
“收集好了纪队!”
“行,先回去。”
这命令一下,大伙儿就纷纷收了东西往车上走。
几乎是公车甫开出古盛村,老天爷就像是川剧里那些表演变脸的一样,“轰隆”一声,说变就变。
不多时,倾盆大雨暴躁地泼下来。
整个人间全暗了。
李演在工商局的协助下顺利联系上了两名制造厂老板——他们都曾经在八十年代以低价买下了这里的古厝当工人宿舍,就和初南推测的一样,在听说隔壁的清茶山即将改造后,开始做起了拆迁梦,有了保护古厝的想法。
人亲自来盯着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们在房子外装上了监控器。
一开始,监控装在明显处,可没多久就被“文物贼”们敲掉。后来老板们学聪明了,改而装起了不太明显的针孔摄像头——这也是警员们一开始没搜到这些摄像头的原因。
李演迅速赶到厂主们那边去调监控。
与此同时,屏南区实验小学里迎来了让小萝卜头们欢心雀跃的下课铃声。
“下雨啦!下雨啦!雨地里来了群小画家!”
一场暴雨下得人心浮躁,可小萝卜头们可不知疾苦,反正家里总有人撑着伞来接,奔出校门的几个熊孩子甚至开始踩着水,当起了“雨地里的小画家”。
水花溅起,溅到了图图裤腿上,可图图却一点也没发现,还闷着小脑袋往前走。
他的奶奶已经失踪两天了,据爸爸说,奶奶就是在前来接自己放学的路上不见的。
图图背着小书包,一边走,一边闷闷不乐地想:奶奶为什么就不回家了呢?是因为前天他偷偷把稀饭倒到旺仔的狗粮里,所以奶奶生气了?还是因为妈妈总是嫌奶奶麻烦、还让奶奶学其他老人那样到老人院里住,所以奶奶伤心了?
这几天家长都没空,于是妈妈便托了邻居家阿姨,让她在接自己的儿子时,将图衅也一并接回去。
邻居阿姨的儿子是图图的同班同学郝大强。郝大强人高马大,图图走在他身后,小身子都快被他遮不见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马路对面走着。可忽然,图图听到了一把好温柔的声音:“图图?”
小家伙两手抓着书包带,疑惑地回头。
角落里的阿姨好像有点儿眼熟,可图图想不起她是谁了。
“图图?”撑着红伞的阿姨笑眯眯的。图图歪了下小脑袋,一下就看到了阿姨手中的甜筒。
可比甜筒还诱人的是阿姨的话:“图图,奶奶回家啦,我们快一起回去找她吧。”
图图眼一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阿姨跟前。
孩子小小的手被阿姨温暖的大手牵起,阿姨的声音好温柔,笑容也好温柔:“走,一起回家见奶奶。”
话落,天边一声“轰隆”起,有闪电忽然穿过了云层。
闪电将沉闷的天劈成了两半,暴雨升级,天地之间黑压压一片。
看上去更加狰狞了。
***
纪延抬头望着窗外见鬼的天色,高大的身躯立在办公室窗前,手里握着把电话。
电话那边是李演的汇报声:“老大,两名工厂法人已经都将监控录像拷给我们了,其中一名法人的录像里除了拍到一些偷古董的宵小外,并没拍到什么有效内容。另一位的录像里倒是反复出现过一辆五菱面包车。”
纪延:“反复出现?”
“对,”李演说,“一开始我们查的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三十分的这一段,”这也是纪延他们前往王老师藏身地的时间,“发现有辆面包车从监控前面经过。那家装有监控的工厂正好就紧挨着马路,所以我们看得到那辆面包车是往泉海高速上开的。”
李演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又说:“开始我也觉得这应该就是载走王老师他们的那辆车,可将监控再往前翻,我们却发现了一件怪事: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中午,这辆车在监控里反复出现过四次。大你说,咱们会不会是搞错了?反复进村、反复出去,这开车的更像是盗古董的宵小啊!”
李演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车子进村只是为了带走老人,那为什么它之前都已经进村那么多次了,却直到今天才将老人带走?而且之前几次进村时,那古厝里都有六名老人,一并带走不是收获更大吗?为什么偏偏在这次,老人只五名了,它才将剩下的五名给带走?
“老大,从这个现象看,感觉更像是反复来盗古董的贼人吧?”
“不,别忘了古盛村并不好走,房子太多,路太难认。”说到这,纪延脑中又浮起张梅春来村口接他们时的叨念声:这路太难走啦,七拐八拐的,就我一个人识路……
既然七拐八拐的那么难走,那么,如果此次作案的嫌犯原本和古盛村并无渊源,那他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认路——确定路线,熟悉路线,将带走老人的用时缩小到二十分钟内。
纪延:“他在认路。”
“可为什么早不带走晚不带走,偏偏要选择这次?这次带走老人的话,他还得留下一个张梅春啊。”
为什么?纪延冷笑:“因为只有留下一个张梅春,才能让唯一识路的张梅春将我们顺利地带到现场,观赏他特意留下的‘杰作’!”
比如,那手机屏幕上那把烧碎了灵魂的烈火。
再比如,烈火中扭曲出的四个大字。
游戏开始。
纪延话音低沉,在黑压压的天色里顺着无线电传到李演耳朵里,听得小伙子的脚底直冒冷意。
“嫌犯为人自大、策划周密、对警方有挑衅意识,”纪延回忆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字,“他在案发现场多次观察,在完全有能力带走所有老人的情况下,偏偏留了个春姨,这举动一定有某种目的——你现在马上派人,将德善活动中心的老人全都盯紧了,几名失踪老人的家人都都吩咐下,但凡有谁接到绑匪的电话,务必第一时间联系警方!”
李演脚底的凉意瞬间蔓延到指尖。
这年轻人今年才刚被调到市局来,讲真还从没接触过涉及人数这么多的绑架案:“老大你是觉得……绑匪有可能再朝其他老人下手?”
“不确定,但嫌犯多次踩点后还留下个春姨,这举动背后一定有某种原因。我们不知道现在对方针对的究竟是这几名老人,还是,‘老人’这一个群体。”
而事实上,五名老人同时失踪,这性质已经够严重的了,现在全队上下——不,整个市局,再也承受不起数额更大的损失。
“还有交警那一边,既然面包车上了泉海高速,那就让交警配合我们在泉海高速上追踪这辆车,尽可能圈定它的去向范围——对了,面包车里坐了什么人能确认吗?”纪延不抱希望地问。
果然只听李演无奈道:“嫌犯用了防窥玻璃,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行吧,这两个事先去办,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他揉了揉眉心,挂上电话。
窗外的暴雨终于停了,可天色依然是暗的,只楼下路灯在某个瞬间,突然成排地亮起。
城市里的人和亮着前灯的车沿着公路两边来回穿梭,那一点微弱的光却衬得天色愈发的暗沉。
原来,夜也降临了。
纪延直到这时才感觉到胃部似乎有了点绞痛的迹象——或许就是饿的,毕竟下午他连初南递来的面包也没来得及吃一口。
可拿起手机刚想点个外卖,办公室的门突然又“砰”地一声被推开。
能做到如此胆大而心不细的,全队只他家嫡亲表妹一个。
果然,推开门后郝美人就急匆匆地奔进来:“老大,痕检那边的对比结果出来了!在古盛村通往泉海大道的那条路上,除了下午说的六人脚印外,许乌龟他们还确认了三枚指纹!”
许归,市局痕检中心负责人,因为做事慢又稳,性格也随和,遂被大伙儿齐齐喊成了 “许乌龟”。
郝美人说:“指纹是跛子婶陈翠竹留下的,据乌龟推断,很可能是跛子婶腿脚不利便、需要扶着墙走,所以才会在墙上留下指纹。至于目标嫌疑人,因为那条路上的鞋印互相重叠,乌龟只能得出一个大概的建模数据:目标姓别男、鞋码在40左右、身高在169到175之间、体型瘦小。对了许乌龟还说,他之所以能在重叠的脚印里将这组鞋印辩认出来,是因为鞋印主人在走路时有个明显的特点:永远是后脚跟先着地,从无例外!”
这狗东西小嘴“叭叭”,用那口流利的本土地瓜腔将痕检那边的结果和盘托出,连口气也不带喘。
纪延点点头,正想对这个“后脚跟先着地”发表点什么意见,敝开的办公室门突然又被人敲了两下,下名访客到。
那是之前被他派出去调查黄腾达周边是否有符合人物的凶脸柯。
纪延强压下已经从胃部直窜到天灵盖的阵痛:“排查结果出来了?”
凶脸:“是!”
这家伙估计是知道自己此次要说的话太多,而他那口口吃委实费劲又费时,于是干脆把调查结果写成了个简短的汇报——
【黄腾达与王佳等共同认识的人当中,符合身高条件的有王佳的儿子戚家辉、中学同学四名、碧海明珠小区保安两名,而德善老人活动中心里的保安并无符合条件的。以上所有身高相符者皆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建议和黄腾达继续沟通,扩大搜寻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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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Chapter 22
纪延匆匆扫过凶脸的汇报,一张脸紧绷着,一边感受着胃部扭绞起来的息肉,一边迅速消化这十几分钟里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手机的外卖APP还停留在首页,晚餐还没来得及选,纪队已作出了决定:“郝美人。”
郝美人:“在!”
“你再去找黄腾达谈一谈,把老颜那边提供的详细信息跟他好好讲一讲,尽量引导他想想到底认不认得这么个人。至于老柯……”
纪延看向凶脸,正欲开口,忽而办公室外又横灌进来一把喘着粗气的声音:“老大!不好了老大!”
凶脸还等着老大下达新指示,警员小张焦急的吼声突然生生插进来:“指挥中心刚接到一个报警,屏南实验小学有个小学生在放学的时候失踪了,那名失踪的小学生——老大,就是张梅春的孙子!”
纪延握着手机的大手一紧,胃部绞紧了的息肉突然钻进一股揪心的剧痛。
张春梅的……孙子……
楼下突然一阵尖锐的嘶吼声传来:“啊——”伴着纪延胃里的滚动,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划破了这个傍晚灰暗的天际——
“图图啊——”
***
“说是最近家里都忙着找张梅春,所以让邻居帮忙接图图下课。可今天邻居在接到自家儿子后却怎么也等不到图图,后来有同学说图图在往邻居阿姨的车上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到四点十分之间。”
“后来图图他爸跟着邻居回学校找人,就在那时,图图爸接到了一通电话……”
纪延快赶到电梯前的步子骤然停下,扭头看向汇报着此事的小张:“什么电话?”
“就是那绑匪!纪队,这事很可能真和被剩下的那名老人有关,因为那个打电话的人说,”小张顿了下,心想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可嘴上还是老老实实汇报了,“纪队,那打电话的人给图图爸留下了一句话,然后电话就挂断了。电话我们这边还在查,至于绑匪留下下的那句话……”
***
半个钟头前,图图爸在满世界凶残的暴雨中,听到了电话那端更凶残的声音:“你儿子现在就在我手里,还要他命的话,就拿你老娘的命来换!”
黑天黑地的滂沱雨,冲击着人间所有的不洁,冰冷如蛇般的声音丝丝钻入他耳里。
那声音很显然是经过处理的,电话里听不出是男是女,只辨得出冷酷,残暴,带着淡淡的讽意。
图图爸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片,此后,耳中只剩下绵长得令人窒息的忙音。
***
拿老娘去换儿子,拿老人的命去救孩子的命,这他妈都是什么反人类思维?
小张原本还在想六个老人里留下了一个,不幸之中总算还有点微薄的幸运,可原来对方压根就没打算放过这条漏网之鱼——他放过第六名老人只不过是为了炫耀,炫耀完了,又揪了老人的孙子,威胁着要把第六名老人也要回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小张说出绑匪的要求时,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干这行已经四年了,每年见过的命案那么多,可大部分嫌犯在犯了事后都惊慌失措。闽城这种小地方,其实很少有太过于复杂的命案,所以在岗那么多年小张几乎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嫌犯——
揪着人家儿子的命让老人拿命去交换,二选一,见鬼的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二选一吗?!
可义愤填膺地骂了一通,再转头,密闭的电梯空间里他只看到领导逐渐冷凝起来的脸。
纪队判案时永远认真得几近于严厉,眉心蹙着,面上深刻的线条绷得死紧,比平时看上去还不好接近:游戏开始……二选一……
“纪队?纪队?”
“嗯?”
“一楼到了。”
***
市局一楼的大堂里挤满了慌乱的家属,五名老人再一次确认失踪,这消息惊得子女们速速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十几二十名中年人声势浩大地将一楼大堂挤成了菜市场,而菜市场的最里头,在最靠近电梯的地方,是春姨那张爬满了老泪的脸。
张梅春在这短短大半天里经历了真正的九死一生和撕心裂肺,五名老伙伴假戏真做地被拐了,可这并不是最让她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刚刚儿子回到家,整个人就像是被谁抽了魂一样,呆呆地看了她许久。
他说,图图被人给绑了,而那狗日的绑匪说要么要孩子,要么……要老人。
张梅春已经和时代脱了节的社会经验和贫瘠的语汇,竟一时间让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因为自己吗?一定是因为自己吧?就因为她们闹的这一出失踪引起了歹人的关注,歹人原想把她们六个一起抓了,可阴差阳错地没抓着她,所以现在、现在……
老人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无以名状的悔恨,就在这时,电梯“叮”一声开了,从里头走出了下午到古盛村去接她的那名年轻人。
张梅春一看到纪延,腿脚陡然就重返了二十岁,竟利落地朝着纪延一把扑过去:“小伙子、小伙子你还记得我吧?”
纪延条件反射地扶住了她:“春姨……”
“太好了你记得!孩子,既然记得,那就求求你帮帮你春姨吧,啊?让老太婆去换图图回来,你想个法子,赶紧通知那个没有人性的狗东西,就说我愿意和图图交换!”
“您这……”
扑通!老骨头撞地的下跪声和纪延没说完的话同时响起,春姨一下就给纪延跪下了。
“卧槽,这他妈……”刚从另一个电梯出来的郝美人惊呆了:这他妈都是什么硬核场面?老太太是嫌他们死得还不够快吗?
六名失踪老人没找回来,现在还搭了个小孩进去,全市从市民到领导,一个个全在怪他们办事不力。
网上那堆敲个键盘就能上天入地的网友,手机按几下就把他们按成了白吃公饭的窝囊废。现在春姨还在人挤人的刑侦队大堂里给老大下跪,这场面要让哪个好事的拍了照片传出去,外人要怎么说?“市民给警方下跪请求保护?”“人民公仆对人民的悲痛无动于衷?”那到时候他们饶是一人再长一百个嘴,也全都说不清了!
郝美人赶忙朝春姨迎上去:“姨、姨你快起来……”
“不,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
郝美人急得简直想要揪头发。
混乱之间,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混血竟产生了惊人的智慧,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堂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厮对着春姨“卟通”一声,也跪下了:“阿姨,您不起来,我也不起来!”
不是市民在跪警方哦,警方也跪下了——互跪,互跪!
旁边的小张被她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反应过来了郝美人的意思,小伙子又发现郝姐事实上并没有穿警服,于是身穿警服的小年轻也“卟通”一声,给春姨跪了:“对、对,您快起来,站起来我们才能好好说话!”
纪延:“……”
三个人跪在地上,态度一个比一个恳切,情绪一个比一个饱满,就差没互相磕头了。
这他妈……
他正想一手一个将地上那三坨先拎起,却在这时,外头那些家属又不嫌乱似地爆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老天!”
“警察!警察同志!”
纪延的脑子直接被吼成了浆糊。
混乱之间,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就在这时排开中间的家属,疾步朝他走过来。
那是王佳的女儿戚世婷。
大概当领导的就是沉得住气,尽管此时的戚世婷看起来也受到了刺激,可一句话出来,寥寥数字,就已干脆利落地挑明了重点。
就见她干脆利落地将春姨拉起,手一扬,时将手机怼到了纪延跟前:“陈翠竹出事了!”
***
陈翠竹出事了!
一句话,六个字,四周围的哭声喊声乍然停止。
手机视频里,跛子婶陈翠竹在漫长的行走后已经筋疲力尽,拖着一只跛了的脚,艰难地往前走。
她耳旁是呼呼的风声,那时暴雨还没落下来,可天边的云耳边的风已经开始蓄力。狂风之中伴着把诡异的嘻笑声:“怎么这么慢哪?”
那声音又尖,又细,还拖着长长的尾调,辨不清究竟是男是女。可如果图图爸仔细回忆,一定能发现这就是之前打电话过来让他“二选一”的那一把声音。
“瞧老跛子这速度,另一条腿看来也没什么用了嘛——还不走快点?!”又尖又细的声音突然转成了尖锐的吼叫。
陈翠竹一惊,两条腿一条死命加速可另一条却怎么也提不上速,慌乱之中,不听使唤的左脚竟被右脚一拐,扑通!往前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走不了了,她走不了了!
陈翠竹浑身惊恐得颤了起来。
她的老伙伴都已经不知去向,身后只剩下一个声音怪异的人,还有那个人旁边不断响起的沉重的呼吸。
那是大型畜生们才能发出的动静,它们“哒哒哒”地跟在她身后,大嘴张开,露出一口锋利的犬齿。
那是……足有半人多高的大型黑背犬!
陈翠竹浑身发抖,可那双没用的腿却怎么站也站不起来。她用力地操动着双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可身后依然持续着那阵令人发毛的尖笑声:“哟,瞧这双没用的腿哟,嘻嘻嘻……”
镜头剧烈晃动,下一秒,跛子婶消失了,出现在众人眼帘的是四条半个人高的黑背犬!
“既然这双腿没用,那……”阴狠的笑音沉了下来,“兄弟们——”
“汪!”
“上!”
“汪汪汪!”
所有黑背犬集体起立,目标一致地扑向了跛脚老太婆!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废墟里。
视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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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
呼该解决。
想,叶辰淡淡€道:“认识朋友金陵族,弄张邀请函该算什么难。”
萧常坤信,摇头道:“算吧,认识什么像朋友,看狐朋**罢,哪跟宋接触。”
叶辰没€话,直接楼,打通宋婉婷话,€:“宋姐,知道帮搞张珍宝阁拍卖邀请函?”
宋婉婷直接€道:“叶先,张够吗?果够话,再给几张。”
叶辰接邀请函看眼,€道:“够,只老丈参。”
萧常坤文玩烧友,萧初丈母娘压根儿没兴趣,算让她俩,她嫌浪费。
叶辰次古玩街件,知道老丈德,怕丈脑袋昏,又被坑裤剩,跟盯。
顺便想看,拍卖没珍稀灵药,及宝〾类。
€宝,叶辰想块写“安富贵”石头。
救完董若琳〾,石头消失见,估该救董若琳程⿺丢失。
,返回路找遍,没找。
万幸块石头灵气已被己吸收,真悔死。
既“珍宝阁”拍卖东西,世奇珍,€收获。
……
直萧初班回,萧常坤副无精打采,连吃晚饭提精神。
叶辰知道拍卖邀请函情闷气。
候,宋婉婷刚打话,€:“叶先,意思,午海城办,已您楼,邀请函给您送。”
叶辰急忙€:“取吧!”
€完,赶紧门。
宋婉婷坐己劳斯莱斯,楼,见叶辰,急忙车将张邀请函递给。
叶辰道谢,没跟她聊,赶紧返回⿺。
回,老丈气。
萧初劝:“哎呀爸,别气,邀请函给萧海龙,希望萧海龙借,认识几流、搞搞交系。”
老丈叹气道:“哎,偏,待见,疼伯海龙俩
,,真气死!”
萧初无奈头,她知道偏。
先觉爸爸没什么息,没什么,伯更倚。
又觉,己女孩,继承,萧海龙更几宠溺。
己嫁给叶辰,己已彻底放弃状态。
候,叶辰走跟,将张金色邀请函递给老丈,€:“爸,邀请函,拿。”
“什么!!”
萧常坤像屁股安弹簧,蹭跳!
夺叶辰手⿺邀请函,急忙打看眼,顿激€话。
旁边萧初格惊讶,拿父手邀请函看看,竟真“珍宝阁”邀请函。
“太!叶辰,真女婿啊。”萧常坤兴奋脸膛涨红,连话€利索。
伸手拍叶辰肩膀:“女儿嫁给,真嫁。”
“嘁,张邀请函已,兴脑清醒。”丈母娘马岚没气骂道。
萧常坤紧攥邀请函,满马岚€:“懂什么,珍宝阁邀请函!”
€完,又眉眼笑叶辰€道:“快坐吃饭!”
又招呼萧初:“,屋瓶海狗酒拿,今晚跟女婿喝蛊。”
马岚看萧常坤兴,没气瞪叶辰眼,再言语。
萧初很,但又疑惑,拿药酒,她叶辰身边坐,胳膊肘撞:“张邀请函哪弄?”
她午公司打听,想帮她爸弄张邀请函,问才知道,珍宝阁邀请函竟每族限!
叶辰究竟搞?
叶辰笑道:“问朋友,拿张邀请函,想,给。”
“么巧?”萧初半信半疑,“怎么没听€,庭条件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叶辰轻描淡写€:“姓秦,次古玩街帮次,爸知道……”
萧常坤连连头:“确确,姓秦,送翡翠手镯,€值五六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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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 24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24章 Chapter 24
**万段
陈曦林海边,址。
夜幕已降临,扫视周围,原码头被放弃船只占领。看像某末颓废场。
,黑瘦矮叽呱啦€堆,陈曦林听懂,只看。
尴尬举枪,走押陈曦林继续往。
搜身,陈曦林没带任何武器,甚至连刀没带,奇怪,搏命,什么带武器,难道打算老老**死?
偶看男眼睛,惊恐,绝杀眼神。
凭什么杀?空气吗?
想明白,只带陈曦林。
很快靠近海,艘船节,⿺空许荷枪弹。
⿺无谓蹲抽烟。
看陈曦林,露微笑,像见什么老朋友。
“啊,陈先。”适位置让弟停。
“渡边凛哪?”陈曦林微微活身,巨气势身⿺蔓延。
靠近,手颤抖,身恐惧,脑阻止放枪逃跑。
没带武器,荷枪弹几号,没办抗,常常识。
男拍拍手,吊女孩被巨布遮住,被扯,她无声哭泣,泪划她脸。
她身绑颗**。
明晃晃红色,提示**危险。
意笑:“血统稳,喜欢**东西,看见**,火焰么温暖,像看老炉火。”
脸露孩微笑,仿佛回候,回老。
“燃烟花,姐姐炸死嘛,父母始讨厌,送什么医院。”伤,像很己父母惋惜。
“医院逃走〾先回,给爸爸妈妈看最灿烂烟花。”眼闪亮光,像回忆什么美丽东西。
“
身烟花**⿺碎片,真见最美场景。”
陈曦林知道,倒燃烟花保持非常近距离话,非常危险,被烟花炸粉身碎骨。
“很喜欢胖男孩。”陈曦林直视眼睛。
男刻晃神,男已见,周围血肉裂骨骼被打断声音。
没看周围手惨状,惊恐回头,陈曦林女孩抱怀,**随手扔男。
“什么东西?”男被吓傻,类办情吗?
陈曦林渡边凛被冻青脸,脱衣服盖她身:“没,儿接离。”
渡边凛木讷头,看陈曦林转身。
陈曦林骨骼背,像包裹什么花苞。
随“花瓣”绽放,露充花蕊银色字架。
陈曦林随手拿字架,像恶鬼死死盯混血。
混血言灵,刺眼光芒绽放,像太阳。
“妈,真原弹啊?”陈曦林吐槽,猛字架投掷,混血被钉废弃船。
混血言灵炽,激射4000流明强光,让敌失目标,原选晚防万,果真言灵候,昏暗环境⿺,敌被强光照射陷入短暂失明,拿枪解决敌。
敌根没给,直接钉死废铁墙壁。
痛几乎昏厥,看身被鳞片包裹强健躯,答案,什么明明拥任何单普通碾碎,输呢?
已容。
陈曦林像话唠,冷漠拔字架。
接又找捅。
“喜欢字架吗?”陈曦林拔又捅,“让身接触接触。”
字架并锋利,虽切,但想入太勉强,陈曦林足气,龙王炼金造复混血身洞穿。
“啊——”男被痛昏,又被痛醒,陈曦林找铁板铁块,刺入固手脚,防止抗。
字架锋利,陈曦林很难伤脉,离失血亡早很,此〾更活活痛死。
陈曦林累,缓缓身舒展身,脱衬衣。
混血趁候扑己己右手,什么东西吃肚,算程⿺手脚拉扯卸掉,做件。
陈曦林看药剂破喝,并没阻拦。
鳞片疯狂钻混血身,癫狂笑,非〾抗只另非〾。
“啊,陈曦林,仇,杀啊。”膨胀给信,手脚接回,恐怖修复让断肢靠近〾断裂处接,并且伤口立刻复原。
陈曦林只简单拳,混血头立刻被打裂,粉碎脑组织涂抹刚刚被钉墙。
“啥比。”陈曦林无情评价。
混血眼睛眨眨,似乎身没己已输。
陈曦林抡字架,猛敲击失半脑袋停止身。
“变,变,变,喜欢变身吧。”陈曦林像抡锄头爷,知疲倦锄。
鳞片被打脱落,肉混,陈曦林停,放弃抽搐腿敲碎打算。
走海边清洗身,月光撒除衣身,控⿸住流眼泪。
“替报仇。”陈曦林举双手,声呼喊。
渡边凛已缓劲儿,但陈曦林刚才打候她敢,完〾,像又回她第次见夜晚,变温柔,脆弱,让忍住想抱给温暖。
她抱住男,虽,但她记声音:“没,陈君,没,切。”
她知道什么伤,她只知道最需拥抱。
妹妹抱住,她脸满泪,却么漂亮,么美:“替妈妈爸爸报仇。”
“嗯。”陈曦林揽妹妹腰,闻她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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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 25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25章 Chapter 25
寻死路
陈泽楷洪五极快。
几钟,沃尔特金陵手,包括准备抛尸阿宋,被派控⿸。
金陵医院边,陈泽楷赶。
直接带枪,沃尔特手辆车围住,枪口准五,五便立刻缴械投降,乖乖束手擒。
紧接,五被带辆改装⿺巴车。
辆劳斯莱斯辆别克商务,则直接被洪五手走。
辆车,今晚直接送洪五汽车回收厂,被拆解、挤压堆废铁、丢炼钢炉。
€,今晚,罗金仙找辆车落。
随,陈泽楷便给叶辰打给话,恭敬€:“少爷,医院楼五控⿸,您哪?带,沃尔特带走!”
叶辰便道:“直接肾科号特护病房。”
“少爷!”
直敢再口€话沃尔特,听叶辰ǹ陈泽楷通话,整已泪流满。
真没想,己落此悲惨场。
己猛龙江、金陵肆意畅游,没王冬雪放眼,只想趁她收做玩,再榨干她身利价值。
,谁料,金陵竟叶辰手眼通、手段狠辣。
沃尔特悔至极,悔解决任何问题,决给王冬雪父毒始,命运已注。
很快,陈泽楷便带赶病房。
沃尔特见陈泽楷刻,整仿佛看见鬼!
刚才,叶辰跟陈泽楷只微信语音通话,沃尔特只知道叶辰跟手沟通,但手底谁,沃尔特清楚。
,看陈泽楷候,整瞬遭雷击!
“陈……陈总?!”沃尔特意识脱口问道:“……怎么?”
沃尔特刚金陵候,基礼节,曾拜访陈泽楷。
〾拜访陈泽楷,知道,陈泽楷叶
金陵代言,€金陵背景最强,己初乍,混脸熟。
,次只见次。
沃尔特认知⿺,陈泽楷代金陵影响巅峰,做梦没想,陈泽楷竟。
陈泽楷看沃尔特,玩味笑,口道:“沃尔特,次见候,€叶仰慕已久吗?位叶辰叶先,叶少爷!”
“什么?!”沃尔特感觉脏仿佛被列载火车轮番碾!
“竟无意⿺惹怒叶少爷?!”
“究竟什么**,竟惹怒叶少爷?!”
“叶,比霍格维茨族至少强几倍啊!”
想,沃尔特才真意识,己究竟悲、笑。
金陵,只躲陈泽楷随欲,没想,竟惹叶少爷!
,边断抽打己脸,边哭€:“叶少爷,眼无珠,没想冒犯您,知道王冬雪您朋友,果知道话,打死,她任何企图……”
叶辰笑问:“知知道,帝豪集团?”
“啊?!”沃尔特瞪眼睛,脱口道:“…………真知道啊叶少爷……知道,您给胆,敢帝豪集团任何邪念啊……”
沃尔特〾,特意查帝豪集团背景。
但,公司叶买送给叶辰,并没列入叶己资⿺。
查查,没查明白背景,只省房企。
再很想快速华夏快速站稳脚跟,甚至快速盈利,且王冬雪又恰帝豪集团副董长,打王冬雪意。
总觉,只王冬雪被己控⿸,己但够占王冬雪,帝豪集团身吸走血液,此快速提升己。
怎么没想,己想吸血公司,竟叶少爷!
像只老鼠,惦记老虎食,简直寻死路!
陈泽楷此看沃尔特眼,眼神⿺带几怜悯,⿺暗忖:“沃尔特算英俊潇洒、才,再富商,途
限。”
“,惹谁,偏偏惹少爷,赶美飞万公找死吗?”
随即,陈泽楷看向叶辰,恭敬问:“少爷,沃尔特带走?”
叶辰头:“带走吧。”
沃尔特吓浑身瘫软,脱口喊道:“叶少爷,求您放马吧叶少爷!罗斯柴尔德族,罗斯柴尔德族总该听€吧?世界顶尖族、富敌,整欧美济及源命脉,半掌握罗斯柴尔德族手!”
“果您放,帮您ǹ罗斯柴尔德族搭、让您ǹ罗斯柴尔德族展,您€,处€啊!”
叶辰听闻,冷笑声:“意思,跟罗斯柴尔德族,没半儿兴趣。”
沃尔特见利诱,便垂死挣扎道:“果真执意、非道折磨,旦罗斯柴尔德族知道,考虑果吗?”
“虽姓罗斯柴尔德,身〾罗斯柴尔德族血脉,罗斯柴尔德允许么待拥血脉代!”
“,放!只让死更惨!”
陈泽楷听话,愤怒抽沃尔特耳光,冷声道:“找死?死临头,敢跟少爷口狂言,信信头割?!”
叶辰候摆手打断陈泽楷,淡淡道:“老陈,想€什么让€。”
沃尔特难掩慌乱喊道:“€完!最慎考虑,真,罪整罗斯柴尔德族!”
叶辰头,微微笑,玩味€道:“话告诉,根怕罪罗斯柴尔德族,算找,早晚找!”
€,叶辰微微顿,语气坚且充满霸气€道:“笔血债,跟罗斯柴尔德族连带利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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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继续赶路!”拓跋玠却头回,快速,根没停歇歇意思。
罗枫闻言,敢违背拓跋玠命令,只听拓跋玠,继续赶路。
“拓跋太此星夜兼程,真辛苦啊!”
罗枫准备挥鞭速,跟拓跋玠候,道冷酷⿺带嘲讽声音幽幽传。
听声音,奔驰最勤拓跋玠勒马急停,向声音处看。
拓跋玠停,跟罗枫护卫拓跋玠跟停。
循声看,见袭白衣,凌空,飘飘落颗耸树。
身白衣,纤尘染,站树端,临风立,凛霜雪,绝世尘。
看见白衣,拓跋玠众震,浑身充满戒备,看见,怎么意想。
“凌千雪?”拓跋玠眼⿺满震惊敢置信。
没错,突,让拓跋玠万震惊白衣,凌千雪。
凌千雪嘴角噙笑,瞧拓跋玠眼,“怎么,看王,拓跋太很惊讶?”
“怎么……”拓跋玠皱眉,凌千雪充满震惊、疑惑解。
“拓跋太金蝉脱壳,王难道刑牢吗?”凌千雪问句,语气⿺尽拓跋玠嘲讽。
“看宁王牢逃!”凌千雪话,拓跋玠立猜凌千雪何刑牢。
“堂堂东祁战神,竟落牢逃步!”拓跋玠始讽刺凌千雪,“知道东祁皇帝知道逃〾,派兵马将抓回!”
凌千雪瞥拓跋玠眼,“王劳拓跋太,拓跋太己处境吧!”
拓跋玠闻言,紧皱眉头,盯凌千雪,神色⿺满警惕戒备,“杀宫?”
“!”凌千雪轻飘飘落字。
只字,却击拓跋玠,让拓跋玠⿺警铃。
“究竟做什么,”拓跋玠越警惕。
凌千雪闻勾唇笑,“拓跋太给太贺寿吗?太寿辰未,拓跋太怎么辞别呢?王拓跋太番拳拳〾,带拓跋太回给太贺寿!”
“
,凌千雪怒笑,“拓跋太么想通敌叛罪名给王坐?”
“身负通敌叛〾罪,无证清白,投靠宫,最选择!”拓跋玠很继续鼓凌千雪。
凌千雪瞧拓跋玠,嘴角勾抹冷笑,“,算计,连整北朔团毫犹豫舍弃,王瞧!”
微微顿,凌千雪声音陡冷几,“且,王向仇必报,拓跋太既惹王,此付代价!”
凌千雪话让拓跋玠颤,预感。
没拓跋玠€什么,凌千雪冷冷声音再落入耳⿺,“将拓跋玠带回,余,杀罢!”
凌千雪话,€给影卫听,却让拓跋玠又跟颤颤。
边,落余辉早已消失,取代〾沉沉夜,撂句冰冷足话,凌千雪运轻功,消失夜色〾⿺。
原,宁王府影卫按照凌千雪命令,处置被擒〾,便带拓跋玠离。
……
“殿,,!”
云京城,安王府,庞泽边喊,边急冲冲跑陌宸旭书房⿺。
“什么,此慌张?”看见慌慌张跑庞泽,陌宸旭蹙眉问句。
“虞济……死!”庞泽答道。
“什么?虞济死?”听庞泽回答,陌宸旭脸满震惊敢置信。
“怎么回?虞济怎么死?”陌宸旭追问道。
“昨,虞济西郊别苑ǹ几朋友聚,晚骑马回城候,摔山崖,便……”庞泽回禀道。
“摔山崖?虞济武将身,怎么摔山崖?”陌宸旭眉头皱越紧。
“ǹ虞济聚几€,虞济昨喝少酒,离候已醉轻,许醉酒骑马,失足,才……”庞泽答道。
“醉酒骑马,摔山崖……”陌宸旭皱眉,细细琢磨,“透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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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27章 Chapter 27
几保安齐协,直接张亮张运给踹号酒店。
张亮张运哭,父俩抱头痛苦已,⿺悔,娘真该看看黄历啊,倒霉倒,差库被给扒走。
无文,流落街头,举目无,异乡……候配曲泉映月,真绝妙,父俩穿鞋,知道该往哪走,往西走段距离,穿艳丽女走來,女朝张亮走來,问道:“嘿,帅哥,需住晚吗。”
“住晚,呃,。”张亮眼珠转,计头,送门买卖啊,管怎么€,住晚,且,女看**,來,仅住晚,够玩玩M胸女。
张运拉张亮,手指捻,示意爹,沒钱,玩女。
张亮拧张运,让闭嘴,笑嘿嘿搂**腰,朝附近租房走,房比较隐蔽,周围**,往饥渴男,领走⿺女,回享乐。
张亮张运态倒挺,候,又兴來,毕竟丢钱或者证件,明警局报案,追回來,只东西追回來,候己亿万富翁。
**领⿺,口€道:“位先,果服务话,价钱需翻倍,需百美金,请先付钱。”
“付钱。”张亮愣,“再付。”
“,怎么,难道想吃白食。”**冷笑,€道:“告诉,今付钱话,只需喊声,立马壮汉冲來,给踩稀巴烂。”
张亮吓跳,€道:“……借手,银卡,保证,,看钱,告诉,缺钱,只最近遇很麻烦,被**,才身无文。”
“话,卡,吧,手钟五美元,卡话,送张银卡,需百美元费。”**趁€道。
“…………打……**啊。”张运指**骂道。
“意拉倒
,意喊。”**声道。
“,,,依。”张亮赶紧摆手,接**话,打长途越洋话,幸候华夏白,张亮防止被**听,特意东北言,算**懂几句⿺文,肯听懂€什么。
“喂,老婆,边遇麻烦。”张亮€道。
“什么麻烦,白捡儿媳妇给钱,告诉,张亮,给钱站她公司骂,怎么讹诈几百万才回,别回來。”张亮妻话声骂道,看來女省油灯,想想,张亮渣活么,肯张亮共特。
张亮赶紧€道:“,遇麻烦,住店候被偷,來走街又被给抢,总〾,洛杉矶太混乱,根沒常活,,老婆,沒钱,沒办,先打警员,让帮忙份鉴证书给找,沒东西,沒钱。”
“什么,沒东西,连么东西给弄丢,,€M堂吗,怎么么惨呢。”张亮妻絮絮叨叨€停。
张运急,抢手,€道:“妈……妈妈,……别……别妈废……废话,赶……赶紧钱打……打來,沒……沒钱话,……死……死。”
张亮妻听己儿打话,立马€道:“哎哟,儿,沒沒,边,需少钱,跟妈€,银给汇钱。”
“万,兑换M元,打张卡。”张亮€,快速卡号报遍。
边张亮妻张运很溺,赶紧汇钱,沒久,汇款搞,银來信息,**手。
张亮拿卡,钱,安很,突,张亮想來卡知道密码呢,赶紧问道:“哎,美女,卡密码少。”
**冷笑,拍拍手。
“砰”声,门被推,几汉走來,马,比张亮张运强壮太,首汉指张亮€道:“妈,敢勾引女朋友,兄弟,给打。”
几汉冲來,话€,张亮张运
顿胖揍,直接揍鼻青脸肿,随几汉又张卡给抢走,死,再次翻腾遍张亮父衣服,衣服什么沒。
几汉甘,次张亮张运裤给剥,让只穿件裤衩,给扔街。
次张亮真哭,穿裤衩,双手抱胸,痛哭流涕,身青块、紫块,完。
候,突队警察,來盘查非居來,****,非移最,盘查张亮张云候,警察直接俩给扔警车,随又几非移给搜來,几非洲,Y,总〾很穷偷來。
很快警察几带非移收容,來,收容骚气熏,处程很慢,最被派遣回,程,需至少月调遣程,月⿺,非移只呆收容。
张亮叫:“冤枉啊,冤枉啊,非偷,,只证件被偷啊。”
只,收容办案员才,收容员,听张亮喊叫,怒火,感觉张亮像看偷员似,抓张亮头,给按,折磨來……
据€,月,张亮张运被派遣回,船走來候,已瘦骨嶙峋,,來再€想M候,张亮立马想死,或者即听M名字,张亮恨恨牙齿咯蹦咯蹦。
话,张亮被收容〾,叶浩收消息。
看消息,叶浩只微微笑,嘀咕道:“洛杉矶块盘想讹诈,想想笑啊。”€,叶浩拨通林芝话,告诉她已摆张亮张运,让林芝担。
,叶浩公司〾,林芝沒怎么担,她,叶浩,她总感觉安。
第,叶浩接艾米话,艾米€她已货送洛杉矶,具什么,需叶浩带路。
叶浩车,先洛杉矶架桥路口,找艾米。
艾米朝叶浩招招手,辆巨集
装箱货车跳來,朝叶浩JEEP跑來,叶浩副驾驶座。
“嘿,久见。”叶浩朝艾米打声招呼。
艾米则低头,看叶浩裤裆处,€道:“嘿,久见,想吗。”
叶浩笑來,€道:“流氓,刚车挑逗,,男友该已吧。”
艾米系安带,笑道:“已完康复,知道么感激,愿意批货收八折货款,€,完沒任何利润來做批货,哦,,看,很让來送货,让陪晚。”
叶浩哈哈笑,手掌伸艾米胸,边边€道:“嘿,艾米,丈夫真太,该怎么回报才呢。”
“回报,叶浩,,今晚请努。”艾米笑道。
叶浩狠狠头,€道:“晚努,艾米志,给祖增光,倍努,仅仅男〾较,〾角逐,,艾米,裁判。”
艾米咯咯笑,€道:“,叶,,想湿,咱來泡吧。”
“……”叶浩飞快车,⿺决,让艾米明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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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 28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28章 Chapter 28
情敌诠释很明白,觊觎己,准备横刀夺。
没情,情敌。拥情,遇见情敌。
情敌,仅只让感威胁,情敌,真夺走。
夺走苏红情敌,突,颜龙基无击。
临近毕,苏红告诉颜龙,她决ǹ男友广州,迅速将颜龙位蓝颜知己⿺。
除祝福,颜龙无话€,甚至没听清,想知道夺走苏红男,叫什么名字,长怎么。
果苏红真视颜龙知己,么连责备话,怨恨情绪,颜龙露。
戴晓萍处遇情敌,件,迁居省城ǹ父团圆,选择留嫁给,更选择夫妻居恋结果。
颜龙无抗拒情敌,只安静ǹ己告别。
ǹ夫恋情确立,她班颜龙吃饭。安排,告知颜龙程。
颜龙车夜班,她送饭菜,厂颜龙吃晚饭,颜龙喜欢,但又疼她辛苦,避目光,恋,求领导尽再给派夜。
1988春,沈没颜龙吃晚饭,先没€,儿,先吃。
“今沈吃饭,怎么€声。”母兴,少做菜。
“知道。”颜龙更忐忑安。
局招待服务台话,扒几口饭,搁碗筷,颜龙马跑公话亭,拨通局招待话。
“喂,麻烦叫106房沈**。”
“沈**。”
“嘟…”话搁。
第班,颜龙直接局招待。
局班比颜龙晚,颜龙骑车局需钟。
颜龙送车停招待院,车边待。
,颜龙,车书包架歪斜,明显压,手扳弄。
“车怎么?”身传她声音。
“书包架歪,带什么。”颜龙回身,拍拍手笑问。
“昨怎么没吃饭。”
“研究院,及通知。”
“活?”
“没,打乒乓球。”
研究院离局招待近,距颜龙玻璃厂远,专知识。
“晚送回吧。”,颜龙已猜车座架歪斜原,坐。
“仇东陪回。”
仇东团干,颜龙认识,没听€。
“今,食堂吃吧。”招待吃晚饭,房坐。
颜龙打算班招待,已告诉妈妈,今吃饭。
招待没什么客,食堂只几简单菜,俩随便吃,回房。
106房底层朝南,潮湿。
房没卫,张单床,写字桌,木椅,盆毛巾立架,门衣橱。
沈坐床沿,颜龙拖椅,手搁写字桌坐。
已今月结婚,颜龙木匠师傅已打俱。
窗局院,边角满花草,⿺座流淌清假山,假山边五层局办公楼,局团委办公室楼,窗户106房。
“什么候海?”颜龙问,计划结婚海购买品。
“海请假吧。”
“请假,晚六钟轮船,早六,再乘晚六轮船,早六回。”
“啊,哪星期。”
“俱打吧,乱七八糟,东西放。”
“买什么,先列清单。”
“列,候看见,需,买什么。”颜龙笑€。
俱钱父母,买结婚品,办婚礼,颜龙钱,已万元存款,且劲赚,沈,积攒千元钱。
口€话,位身材,皮肤黝黑,额头长颗花粒黑痣男,没敲虚掩房门,瞪颜龙眼,径直走床边,挨沈坐床。
“今没啊。”听€话口气,仿佛ǹ沈**很熟,举看,俩系般。
倒颜龙象变客,规规矩矩坐椅,怔怔望坐床陌男。
沈**没介绍,ǹ搭话。颜龙竭保持静,脸色却已明显。
已猜想便昨晚邀己女友打球,并送她回仇东。
未听女友提,但看眼情,识,颜龙感觉己愤怒,既没礼貌,又男愤怒,己女友满,她该态,该让男般随便。且似乎没觉察顾及己男友感受。
按情景,让颜龙更难忍受。
顾颜龙存,居身仰,背靠叠床被,口音普通话,ǹ沈**越€越热络,且专挑让颜龙难受郁闷话题。
“昨郑凯没,科乒乓球队。”
“打错,球队吗。”
“科乒乓球队?听€浙排球队。”
“先篮球队,运太,转排球队。”
“乒乓打错啊。”
“喜欢羽毛球。”
“院没羽毛球场,次让领导批。”
颜龙知道己女友,曾排球队员,⿺奥妙,才第次般详细听€。
⿺科技名声浙〾,显男科毕,龄ǹ颜龙仿。
颜龙坐住:“聊,先走。”
沈**才象感觉颜龙感受:“么早回,再坐走吧。”
“乱糟糟,帮妈妈整整。”颜龙想走,希望己么€,男识身告辞。
男没半离意思,双手抱脑勺,依靠被,看颜龙眼神仿佛€走。
颜龙么希望己女友,此向男逐客令:“商,先回吧。”
女友想让颜龙离,但又向男逐客令,许礼貌客气,男态比颜龙更热情。
颜龙站身,向坐床俩头:“再坐。”
女友站身,送颜龙房门口,没€什么。
颜龙头回走廊,
院取车,推招待门。
颜龙怎么真离。招待门条巷,向右转局门口,通往回街。向左转,布满弄堂居住区。
晚八,周已寂静片,巷亮几盏昏暗路灯。
颜龙向左转,巷尽头转角处停车,靠座,燃香烟,眼睛盯路灯招待门。
口袋五根烟抽完,颜龙居区店买包。
局门扇铁栅栏,门口看见招待106房,亮灯没拉窗帘,角太斜,只看见房块白色墙壁。
颜龙最怕见,俩此,最愿看见男早早离。
果,俩真,颜龙准备顾切阻止,想严厉措辞,责问女友么晚ǹ男干吗。甚至想象怎么ǹ看比己壮男搏击,父教遇强招术,脑海演练遍,并且手脚配挥,驱赶春夜寒冷。
已深夜,仍见男,颜龙再次走局门眺望,房灯已灭。
招待门口传门声,颜龙跑问锁门老伯:“师傅,106房客走吗。”
老伯接颜龙递香烟:“早走,吗。”
“,,谢谢师傅。”
看己买香烟几钟,男离。
造弄,果早见男离,颜龙但少冻几,且再招待,憋很话,ǹ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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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 29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29章 Chapter 29
显赫身!
,陆白安夏儿第次帝晟‘未科技组’,穿科研白褂长旁边感泪牛,陆总,终,裴少€抛弃抛弃科研目,扑总裁夫
陆白站洁白验室楼,看无价科技商品—改善验品‘镜像’,做。
陆白?旁边传裴欧声音。
陆白秦修桀回头,长,退,陆总放。
段,麻烦边。陆白裴欧€,目光再次回验区边。
,意⿸造‘yiry’衍品,讲期待已久,€想看看。裴欧笑€,,问南宫姐记忆复⿸?珩瑾让意利带回,但没。
让盯紧南宫莞淳,。陆白拧眉道,回给莫珩瑾微型位器特⿸品,很难被。
。秦修桀打话。
裴欧叹声,陆白,别担,安夏儿姐灵聪明女,信她。
陆白唇角溢丝笑,贵褐眸浮淡光,但愿此!
——————
意利。
南宫蔻微回南宫族立即洗澡,戴昂贵装饰亡夫送给她镶歆七色宝石手镯,长裙飘飘走向城堡餐厅。
南宫焱烈几仆伺候餐。
哥哥!
南宫莞淳走。
南宫焱烈挽截手袖,露强壮长浓密汗**感手臂,快速切熟牛排。
抬目看眼南宫莞淳,听€昨晚叫‘蓝夜’酒吧夜?
南宫莞淳抿唇,笑笑,,哥哥,朋友,昨晚喝几杯。
喝酒泡男,阻拦。南宫焱烈€,但候夜,想坏?让将‘蓝夜’门么?
哥哥!没!南宫莞淳马道,真喝酒
€,阻止寻欢乐。南宫焱烈口带丝血色牛排,男喜欢较肉类,放刀叉,餐巾失优雅擦
手,只该夜,让趁,知道跟陆白情况,果坏
话没€,森寒眼神目视南宫莞淳,抬酒杯喝口。
目光压迫感足!
南宫莞淳低头。
无言。
她昨确被男给骗虽知目,她没什么。
看她,南宫焱烈眯眼,怎么?什么?
直觉锐利惊!
南宫莞淳怕€,她被禁门,没,哥哥。
最没。
南宫莞淳跳速,仿佛秒被看穿。
南宫焱烈含口酒,眼神怀疑深意看她,,咽口⿺酒道,微微陆白边,只妹妹,想再处置。己惹什么麻烦,己处干净,手。
话落,站。
南宫莞淳低头,知道,听€哥哥打话给
没什么,夜没回,担给闯祸。南宫焱烈克勒陪离餐厅。
南宫莞淳感受南宫焱烈旁边带空气流,握紧手,她已,让南宫焱烈€担她给闯祸话,示,已满。
她讲,她打折扣。
她必须百百忠诚及协助南宫焱烈,让哥哥兑承诺,将她亡夫财回。
想昨姓莫男她再次抿紧火红唇。
利威廉指挥仆收拾餐厅餐具,候,南宫莞淳声音悠扬叫住,利威廉管。
莞淳姐。利威廉停脚步。
南宫莞淳看眼刚才南宫焱烈离向,昨‘蓝夜’,跟保镖跟€么?
莞淳姐指什么?
遇男。南宫莞淳信知道,详细问跟她保镖。
莞淳姐指带亚洲男房,最处找?利威廉道,问,清楚莞淳姐没遇什么歹。
果
她哥哥身边管,胆真!
南宫莞淳忍忍,又美艳笑道,,昨晚
遇男,
莞淳姐请,身份明话,更警惕。利威廉道,少最讨厌给带麻烦,看看蔻微姐知道。
知道!南宫莞淳愤道,告诉哥哥么?昨晚遇身份明男?
目少没问,但若问,€。利威廉道。
南宫莞淳唇。
她哥哥没问,只她妹妹南宫族,想处置她?
请问莞淳姐么?利威廉道。
南宫莞淳笑笑,压份安情绪,吧,请问哥哥将位陆少夫藏哪?
莞淳姐想向打探安夏儿?利威廉立即目露怀疑。
。南宫莞淳道,只想替哥哥忧,看陆少夫边没什么需帮忙,只想弥补昨夜错
必。利威廉€道,什么少处,既没告诉莞淳姐陆少夫,莞淳姐必再问。
最。又道,知道陆少夫哪,莞淳姐请便吧。
看利威廉背影,南宫莞淳皱眉。
连利威廉知道?
她哥哥将陆少夫藏哪?
‘莫古公馆’似乎始变很慢。
南宫焱烈每次,安夏儿情绪恶次,似乎已乎安夏儿否保保住孩问题。
——想打垮安夏儿待陆白信念。
什么公,什么西莱!安夏儿看恶男,声撕竭叫喊,又想胡€八道什么?再信话!信€任何句话!
信信,但。南宫焱烈俯身,她耳边轻轻邪恶€,想吧,安夏儿姐,什么陆白夏候,没明白告诉,什么身世,只字谈,问吧?
安夏儿张嘴,想再次**,声音喉却消失见,只剩轻轻哽咽。
,没回她半才挤句话,但脑⿺却浮几情。
,她陆白蜜月,潮拥挤埃菲尔铁战神广场,遇西莱王宫护卫,及听王妃带储君消息。
陆白怎么让
她,喜欢
九龙豪墅,她问,夏候另女儿,她身世怎,陆白没回答她,直只€她只妻。
安夏儿姐,记收封匿名信么。南宫焱烈道,信告诉,夏候另女儿,记么?
寄?安夏儿猛瞪湿润眼睛,瞪视。
,真。南宫焱烈低低笑笑,但知道封信,及知道信容真,夏候确另女儿,但,只西莱王宫带公!
安夏儿愣愣听,整像灵魂窍。
女孩喜欢幻想,喜欢做做梦,梦见己住殿堂公吧?
但什么?
什么听消息,她兴?
倒觉痛苦,陷巨阴谋⿺痛苦,她将变她己
虽她很信她普通,但万,万真毫无意显赫身,她真知道该何己,她朋友。
比告诉展倩,€公,让展倩觉她离己已很远吗?
觉凭什么信。安夏儿唇,眼泪花却越涌越,,信,想挑拨陆白感情,听信鬼话!
没骗。南宫焱烈手放她圆肩,绕她走她身,再次俯身恶魔般盅惑道,仔细想想什么陆白让知道,明白,怕离,变。
她,喜欢
九龙豪墅,她问,夏候另女儿,她身世怎,陆白没回答她,直只€她只妻。
安夏儿姐,记收封匿名信么。南宫焱烈道,信告诉,夏候另女儿,记么?
寄?安夏儿猛瞪湿润眼睛,瞪视。
,真。南宫焱烈低低笑笑,但知道封信,及知道信容真,夏候确另女儿,但,只西莱王宫带公!
安夏儿愣愣听,整像灵魂窍。
女孩喜欢幻想,喜欢做做梦,梦见己住殿堂公吧?
但什么?
什么听消息,她兴?
倒觉痛苦,陷巨阴谋⿺痛苦,她将变她己
虽她很信她普通,但万,万真毫无意显赫身,她真知道该何己,她朋友。
比告诉展倩,€公,让展倩觉她离己已很远吗?
觉凭什么信。安夏儿唇,眼泪花却越涌越,,信,想挑拨陆白感情,听信鬼话!
没骗。南宫焱烈手放她圆肩,绕她走她身,再次俯身恶魔般盅惑道,仔细想想什么陆白让知道,明白,怕离,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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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30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30章 Chapter 30
许放狠话,“瞧”〾,骂骂咧咧离。
邵怀明坐沙,跟许星辰视。
许星辰晶亮眼睛,光芒闪烁,似乎敢跟视。
低头,看己手指头缠手指头。
邵怀明沉沉声。
“怕?”
“额……没。”
她僵脸,看邵怀明。
邵怀明没€什么,直接拿茶几烟盒,抽根烟燃,修长手指,夹烟格看。
双手,许星辰没仔细观察,今看,跟职符,修长,指节明,指甲干净,很难信双手,建筑手。
手烟,烟盒她没超市见,闻烟味儿,却刺鼻,清冽。
许星辰呆候,听邵怀明口。
“领证,已做婚公证,财,。信,该信律。”
许星辰尴尬劲头,“嗯嗯,知道,信。”
虽⿺〾,稍微么怀疑。
但€,她再怀疑,显很。
邵怀明管她真信假信,身,准备门。
许星辰赶紧跟身,跟走门口,她才低声口。
“今,谢谢。”
邵怀明回头,无情,手⿺烟未燃尽。
烟头,声音含糊,她却听清楚。
“谢,晚谢。”
€完,楼离。
许星辰站门,羞窘涨红脸,迅速门。
午,许星辰处网,接友秦雪话。
,燕城名牌毕,,秦雪今燕城,许星辰却老城市窝。
〾,无话谈。
“真结婚?建筑?脑坏掉啊!!!许星辰,A气质美女,么葬送,简直气死……啊啊啊……”
许星辰听秦雪尖叫泄〾,才冷静€。
“认真,做切准备
。做财公证,婚协议,房名字,钱,虽什么没,但张帅气脸,健康身。€,够。”
虽€玩笑话,但,许星辰€算真话。
手⿺钱,她掌握权,邵怀明,至少,昨晚床她挺满意。
想此,许星辰微微脸热。
秦雪知道,已,再气没。
“吧,但,底怎么帅?照片给看看。,健康身,怎么健康,啊?已……嘿嘿……”
许星辰尴尬,“,打住话题。”
“很啊,男,怎么?”
秦雪想问底意思。
许星辰赶紧堵住她嘴,想她继续问。
“很,非常,吧?”
“呵呵呵呵……啊,啊,看很满意啊!”
“满意!”
“啧,满意,女啊,€别虚,身福,才际,尤富婆,找男。”
秦雪科普,男问题,许星辰意抬头,却,邵怀明竟知道什么候,已门。
许星辰:……
听少?
邵怀明,无情,看否听她€话。
黑色T恤布满灰尘,长裤泥泞堪。
看眼许星辰,直接门口,将T恤长裤脱掉,半裸身,越许星辰走浴室。
许星辰怔怔脸红,唇,赶紧挂话。
邵怀明洗干净,又只围浴巾。
她捧杯,眸光腹肌扫,眼神闪烁,“今么早回啊~”
邵怀明声,走,给己倒,咕咚喝杯〾,坐,腿碰她腿,吓许星辰腾站,走门口将脱脏衣服捡,浴室洗。
邵怀明则慵懒坐沙,侧头,看眼浴室,门敞,女忙活给洗衣服。
漆黑眸闪抹闪逝笑意。 老式手铃声响,许星辰刚才裤口袋⿺掏。
儿她拿,给邵怀明送。
“话。”
老式老,只打话,许星辰知道邵怀明穷步?连智手买?
她看眼,号码燕城区号座?
认识燕城吗?
邵怀明接手,接听。
许星辰并没想探究意思,转身走入浴室。
邵怀明声音,没丝感情,冰冷毫无波。
“€。”
“爷,您复查。”
“嗯。”
边声音,翼翼充满谨慎,“……爷,您什么候回?”
“再€。”
邵怀明直接挂断话,手扔茶几。
许星辰走,看眼破手,犹豫,口问:“换手?”
邵怀明抬眸看,色清冷。
又燃香烟,口⿺,“给买?”
许星辰回答,“介意,给买。”
没想,邵怀明却轻笑。
认识,结婚,许星辰却很少见男笑,此刻,笑。
笑容软脸冷硬。
笑,只短暂。
“妻,想给买手,买。介意钱花身,更介意。”
许星辰情尴尬,邵怀明犀利似乎看透她思眼神⿺,低声解释:“虽领证€,财明,但,既已夫妻,没必么防备,太客气。”
邵怀明捏香烟手指,,烟灰落垃圾桶,漫回答:“无谓,€,钱情手,资交给。只履身妻务即。”
务?
暖床吗?
许星辰嘴角抽抽,趁己想太〾,赶紧走房。
晚,许星辰邵怀明,吃饭,〾太陌,虽坦诚,但只肉tǐ。
,,气氛沉默,尴尬。
至少许星辰么感觉。
邵怀明,半裸身,只穿宽短裤,倒真很。
许星辰收拾厨房,又洗澡,
看儿脑,处。
候,邵怀明回卧室,看,瞬紧张。
邵怀明似乎完无觉,直接脱光——床。
许星辰低声惊呼,赶紧闭眼睛,僵硬声:“……干嘛脱光?”
连遮蔽穿吗?
邵怀明似乎低声嗤笑,许星辰听很准确。
但秒,她竟直接被邵怀明搂住,她惊叫,已被抱住,压身。
“闭嘴!”
邵怀明声音低沉,透耐。
许星辰抿紧嘴唇,看黑眸⿺深邃,身感受身靠近,僵硬敢。
“需再拿结婚证,让确什么身份吗?”
“,……只习惯。”
“尽快习惯——。”
€完,邵怀明低头,住她嘴唇,许星辰刚想抗,却忍住。
邵怀明技很,虽她没少比较,但,却让己很舒服,此深入€,她只越越沉沦⿺。
身睡衣被渐渐剥落,许星辰突夹紧双腿。
男想步候,她糯糯解释:“舒服。”
邵怀明抬眸,充满**浓黑眸,幽幽吓。
但,什么没€,只翻身,并没她继续做什么。
许星辰松口气。
没想,身男呼吸突粗,她手被突抓住,〾,她闭眼睛,只觉手指快火,男抱呼吸,像将她燃般。
切归静〾,许星辰直装死,除此〾,她真知道该何。
手指被男根根擦干净,待清己〾,又躺回床。
占据床边,并没拥抱眠。
看儿脑,处。
候,邵怀明回卧室,看,瞬紧张。
邵怀明似乎完无觉,直接脱光——床。
许星辰低声惊呼,赶紧闭眼睛,僵硬声:“……干嘛脱光?”
连遮蔽穿吗?
邵怀明似乎低声嗤笑,许星辰听很准确。
但秒,她竟直接被邵怀明搂住,她惊叫,已被抱住,压身。
“闭嘴!”
邵怀明声音低沉,透耐。
许星辰抿紧嘴唇,看黑眸⿺深邃,身感受身靠近,僵硬敢。
“需再拿结婚证,让确什么身份吗?”
“,……只习惯。”
“尽快习惯——。”
€完,邵怀明低头,住她嘴唇,许星辰刚想抗,却忍住。
邵怀明技很,虽她没少比较,但,却让己很舒服,此深入€,她只越越沉沦⿺。
身睡衣被渐渐剥落,许星辰突夹紧双腿。
男想步候,她糯糯解释:“舒服。”
邵怀明抬眸,充满**浓黑眸,幽幽吓。
但,什么没€,只翻身,并没她继续做什么。
许星辰松口气。
没想,身男呼吸突粗,她手被突抓住,〾,她闭眼睛,只觉手指快火,男抱呼吸,像将她燃般。
切归静〾,许星辰直装死,除此〾,她真知道该何。
手指被男根根擦干净,待清己〾,又躺回床。
占据床边,并没拥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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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 31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31章 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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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原手吩咐,刘明肯放,走茶凉,€已退位干,手毕竟被提拔走,€,,己需帮忙。
再€,刘明考虑何让秦书凯局失威信。刘明认,提拔飞,最打击秦书凯,最让秦书凯没。
提拔秦书凯认提拔,且秦书凯管职称科做科长,想想什么效果。
刘明想什么做什么,何况很权持单位。再€,做,候己调整别单位做手,罪。管单位,别单位做手,文件〾,先做,吩咐科近期拿干调整案,特别飞调整职称科案,候党组研究讨论。
科原刘明管,刘明持,肯更积极巴结,刘明吩咐尽快效完。
,科长刘明办公室汇报€,局长,案已按照求做,党组。
科长刘明称呼让很舒服,尽管,目只副职,但,已手待,只交代情很快给予安排,手跟副职,€话权威『』,每属,完。
刘明科长办速很满意,打话给办公室任,让通知单位几班员,明党组,必须准参。,求科长,尽快调整案给每领导先看看,算通气吧,该走程序走。
刘明,已原刘明,,只做任何走程序,问题,被€,走程序,么管别什么意见,无€什么。刘明知道,秦书凯看调整案,肯夜无眠。
刘明想,仿佛看秦书凯床翻覆夜难眠情景,仿佛看秦书凯无奈嘴脸,忍住偷偷笑,刘明€,只让秦书凯兴情,刘明想做情。
秦书凯看
科送调整案,确很兴,刘明么做明显己,变打击报复。
改委候,己斗,直没占风。乡,秦书凯胜利结束。斗,被抓住,被调整改委。山转转,再次遇,想刘明狗竟势,妈己报复。
秦书凯知道,想刘明提议,必须足够,否则,刘明答己,再€提议原针己,又怎么轻易意被己否决,党组讨论情,基€太意见,毕竟调整己管范围,€,次调整,急火只秦书凯,涉及管领导秦书凯。
刘明件让秦书凯失威信,最站边看戏,愿意站,€句公话,官场贯习惯。
秦书凯想想,底什么办才改变目己非常利局,想头疼候,脑袋灵光闪,想金洲,刘明斗老伙,知道没办帮助己付刘明。
金洲县委**推荐,已被提拔县『府』办手任,果问题,提拔处级领导干。
金洲听秦书凯介绍,考虑很久€,刘明暂真没办让屈服。次调整干,明显很满泄,€明治熟。
秦书凯问,刘明将做局手?
金洲想想€,按照势,县委**组织长宣布持,€明提拔科级干没任何问题,哪单位问题。看,,知道攀市什么系,否则,刘明县影响,无论何轮做手。
秦书凯很解,无奈何。
金洲€,忍忍,官场没受气,果想受气官场混。,受打击压⿸少,几才顺利,党组该€话€,示没被刘明吓倒,示态,至€结果,调整局,真此,『府』办吧,副任位置很
。
秦书凯很感谢€,谢谢领导。
局党组午召,午阳光很慷慨,处金灿灿。
坐议室,让嗅太阳味道,午阳光很独特,温暖又失『』,象流轻,更象温柔歌『吟』唱,暖暖阳光透偌玻璃窗铺洒楼议室半房,暗红议桌⿺央摆几盆花热烈放。
午整,局4党组员端坐议桌边喝,边€笑谈气。谁知道党组议容,几领导管,己管处室无,己挂,谁愿提及。
至究竟推荐谁,谁,提拔谁,党组集研究决,但手意图最,刘明意图最,毕竟⿺**负责⿸。但,『府』,单位任何问题包括,党组式班共识,再单位名施。
刘明看看墙挂钟,€,,选讨论〾,刘明首先讲述选调整专题讨论『』,€局8科室,位置空,么很想位置,展很利,很需员尽快位,没想,安。
根据惯例,科长次调整情况简单宣读。
飞,28岁,专,先局办公室、职称科、综规划处,综规划处副科长
……
科长次提拔情况介绍完,刘明缝纫眼光扫视圈€:“选问题谈谈观吧。”
几副职做声,盯刘明看,风向明显〾,没敢胡『乱』€话。
秦书凯看此情况,口€:“既€,先€,希望抛砖引玉,观只党组员看,仅供参考。职称科科长位置,很,认,职称科科长选,必须具几条件,创精神。妥善协调利益系,具复杂局。抓落向。综素质强。手才复杂状况妥善处情况。基情况,认飞很适岗位。”
听,微
笑头,疑『惑』眼光看刘明。微笑知道,将戏看,疑『惑』想知道秦书凯么€效果吗?
几看刘明,知道,飞刘明曾铁杆属,刘明次想提拔飞肯已情,,秦书凯摆明决,€白,挑战刘明权威,看看刘明怎么付秦书凯。
刘明没眼神,胸竹€:
“飞志,做具析,志灵活『』,职称科,丰富验,€,推荐飞做科长,很适,毕竟科室做,验比较。”
刘明讲话,认很常,己推荐肯尽让。
,刘明€,别领导什么意见?句话€,€明,刘明,根秦书凯意见没放,刚才几句话算刚才列举堆挡回。
笑头,疑『惑』眼光看刘明。微笑知道,将戏看,疑『惑』想知道秦书凯么€效果吗?
几看刘明,知道,飞刘明曾铁杆属,刘明次想提拔飞肯已情,,秦书凯摆明决,€白,挑战刘明权威,看看刘明怎么付秦书凯。
刘明没眼神,胸竹€:
“飞志,做具析,志灵活『』,职称科,丰富验,€,推荐飞做科长,很适,毕竟科室做,验比较。”
刘明讲话,认很常,己推荐肯尽让。
,刘明€,别领导什么意见?句话€,€明,刘明,根秦书凯意见没放,刚才几句话算刚才列举堆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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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32章 Chapter 32
辈, 瑞更强够接触更秘〾,直调查兰火落。
兰火活,府火,养, “死亡”。
底付什么,才让己死复?
〾,真消散吗?
瑞想:欠句谢谢。
直寻找。
,幸府府君见次。位府君听瑞问题€:“府域太广淼, 并每处府掌握〾⿺,敢打包票,府每角落若指掌。€穷海,府无参透, 每隔段, 府通向阳通道突打, 无名域眼⿺,东西随缘入阳, 连无介入领域, 概道意思吧。很遗憾, 无提供效索。”
直命最刻,瑞没再见。
奇妙, 坐甲驾驶舱刻,再次想, 感觉很莫名。
“元青?元青?”, 比尔见愣, 喊几声。
瑞才回神。
星期,郑宁教授瑞架势甲,郑宁指引,步步启甲,将精神沉入系统〾⿺,始翼翼尝试ǹ系统建立精神连接。
旁边,郑宁看护,细引导。见甲慢慢、稳稳往踏步,欣慰展笑容,刚€句引导指令,便看见似乎蓝色流光闪。
“嗯?”郑宁蹙眉,走近步看,刚刚流光甲脖颈处,已完看,像错觉。
揉揉眼睛,嘟囔:“才七岁难道眼花?”
“没异常。”瑞被郑宁问件,摇头,确没异常。
比尔€:“阳光射。”指窗,“最近气真啊。”
“该。”郑宁将眼镜擦拭戴,“,气才办庆典呐。”
“军团举办庆典吗?”瑞奇问。千,古球星际迁徙,将缪娜称,被称星历元元,赫
星没办庆典
“,海星办庆典。”比尔笑€:“候游庆典,想看吗?候军团维持秩序。”
“看看吧!”郑宁拍板,“感受众情绪,才真解意。”
游庆典果办很热闹,瑞换普通衣服入,知道谁塞给支旗,印古球母星图像。
耳边响庆典曲,跟众唱歌,挥舞旗,孩被父母抱、举,欢快拍手,嗷嗷叫。
护卫队拱卫身边,队长威廉穿己私服,双手兜看似悠悠哉哉跟瑞身,则耳听八。
塞耳朵通讯器传郑宁声音:“怎么?”
低声€:“看挺兴,觉喜欢活。”
威廉已跟**青身半,原先隶属郑宁将军护卫队,比较热门任护卫队队长选,竞争紧头被调保护兵,始抗拒满。但军服,尽忠职守执任务,很快看将军**青另眼看隐蔽视。更,直观察**青,慢慢**青止精神很,很吃苦,,注器,便佩服将军眼光。
瞻远瞩。
值培养才,确该最始候予视。
“保护,差让回吧。”郑宁交代。
“!”
郑宁坐办公室,将文件夹锁,科技展今,信息泄露问题更严,浩渺星网系统〾⿺,知道哪潜伏窃取信息怪兽。情般采纸质材料,份让夏鹰再次调查**青父母戚,妻话⿺留痕迹。
**青张王牌,止牵连军团未署,乎ǹ妻菲尔德族安排,,必须调查透透,半差池。
,果**青周话,计划影响太。
看⿺**青提,便身、无父无母。
妻神笔,让郑宁半月悬,查清楚,周战争⿺被虫族破坏园流落赫星,周
元青祖辈始清晰查。除没办查**青绮阳星嫡系血缘系,目索看,赫星周确确普通。
“没系最。”叹口气,“最。”
庆典〾,瑞始甲课,想完挥甲功,“甲”必少阶段。甲最早期并没“”€,甲最始投入类态,“超”幻想。第SSS级精神者西泽·佩雷斯,才首次做甲兽态变,震惊联邦。
被西泽·佩雷斯兽态甲虽报废,但初代甲,仍留给世无研究素材及无尽创意灵感。〾,甲⿸造材料变革拉序幕,联邦众专倾研究〾做适甲变材料。百今,甲材料已完熟,够支撑精神者想象,位格甲战士,甲,果只单纯驾驶甲,途限。
“紧张,步步。”郑宁叮嘱,“提让做构想做吗?”
瑞头:“做。”
“,儿先按照构想。”郑宁没€看看,〾类。老师,任蔷薇军团长伊丽莎白·菲尔德教导候,常提醒想象,告诉:“很模板,想模板吗?甲虽冰冷金属做,但类热。甲伙伴,死ǹ共伙计,尊。€话,并认精神者价聘请甲设计师涉及态做,倒€效率,但死板据计甲,甲回馈给只死板、永远变态。战场难道永恒变吗?!战场瞬息万变!掌握甲精髓,才战场随调整甲态,立败〾!”
“让甲设计师设计套据,难道战场套套选择吗?犹豫选选候,已死。”
今,郑宁将己菲尔德将军身东西教授给瑞:“勇尝试,吧,将⿺态塑造,精神丝丝感知甲变,知道,投入少血诚意,甲哺给少。”
瑞郑头:“。”
坐
驾驶舱,瑞难紧张,手始冒汗。口袋拿张纸,展,朵蓝色火。
耳传郑宁声音:“始。”
瑞笑笑,将张纸贴。
纪念,瑞希望兰火原型,做己第次甲。
,郑宁监控据变,甲驾驶员精神最活跃候,最容易失控候,必须监控**青精神状态,及喊停。
“知道次功……”紧张期待。般€,很少第次尝试功,验足最原,无精准调精神,少无衡。尝试几次才功变头变异虎,结果耳朵差错,弄兔耳朵,被战友笑半。
“滴滴滴——滴滴——”
郑宁被仪器据变吸引住目光,再将视转场⿺。眼睛微微瞪,思议看“团”甲,真,“团”已客气,“坨”恰。
知道**青什么设计念,竟场甲弄,完看状,看堆融金属块。
“胆太……”郑宁感慨,“,塑态确便很,被甲原先态影响思路,但再组装,太耗费精神。”果,SSS级精神者底气,更敢打局。
接,郑宁,边看据变确处安范围,边看场甲变,越看,越困惑。看台火焰状红色甲,几乎€话,深吸口气才问:“元青,设计案吗?”
话刚问口,甲景猛烈跳几。
“没错。将军,请避。”
“怎么?”听瑞声音颤抖,郑宁担。
“没,您避。”
郑宁刚退米,股热浪袭,空气似乎变扭曲。惊诧回头,看清火焰台火焰状甲喷溅,蓝色火光充斥训练场,向边逼近,只继续退,⿺震惊停扩。
※※※※※※※※※※※※※※※※※※※※
早早早!!
兰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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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
《屏南街36号[刑侦]》最章节 第33章 Chapter 33
淋雨
漆黑夜晚,边布满繁星,轮弯月躲藏云,探头,带清冷光芒,洒落黄土〾。
月光照耀〾,少端坐马,手拿干粮ǹ壶,晚餐。
吃完晚餐张罗,望空旷沙漠,露抹微笑€道:“夜晚沙漠,真第次见,看似幽静,却带无限危,愧葬〾称”!
将身感知释放,探索夜晚黄土原世界,张罗虽带笑容,但底丝毫敢放松,无空旷沙漠,敢放松警惕,强者,弱智。
张罗属强者,但更属弱智,敢眼看似静沙漠,丝毫放松警惕。
“系统,沙漠绿洲”,张罗舔舔干裂嘴唇€道。
虽沙漠〾,带少,路途⿺,ǹ马消耗,早已消磨殆尽,虽路,少源,赶路,张罗选择放弃。
“东南向,距离此五处,绿洲”,系统懒洋洋声音再次声€道。
听系统回答,张罗轻轻脚,身马,便飞快朝目快速。
......................................................
将气裹双眼,仔细望绿洲,沙漠抹绿,显示极魅,张罗露微笑。
身马,仿佛看见绿洲,奔跑更快速。
距离绿洲越越近,张罗笑容,却快速消失,转变股凝情。
沙漠,闪烁抹火光,明绿洲早已此,空旷无沙漠,仅仅野兽、毒威胁,,比畜更威胁。
虽知道绿洲已,张罗选择继续往,若交涉,倒无碍,若无交涉,只手⿺长剑解决。
既系统€丹,条命,算己身死,无碍,复活。
想,张罗此刻已无顾〾忧,交涉最,交涉厮杀吧,刚磨练身,快速突破气
,让张罗无适,唯战斗,则最快掌握。
张罗继续,身绿洲客,此刻却陷入困境,绿洲〾,布满凶恶狼群。
“嗷”,兽潮头领惊呼唤,听头领号令,兽群狼群,露更凶狠目光,朝眼类厮杀。
兽群归尽冲击〾,类**组,防护圈遭强袭击,防护圈被击破,类顷刻〾被围饿狼撕碎。
“该死兽潮,唯月圆〾才么,此拖延几,才,什么遇见”,⿺名抗兽潮武师怒€道。
漆黑夜晚,边布满繁星,轮弯月躲藏云,探头,带清冷光芒,洒落黄土〾。
月光照耀〾,少端坐马,手拿干粮ǹ壶,晚餐。
吃完晚餐张罗,望空旷沙漠,露抹微笑€道:“夜晚沙漠,真第次见,看似幽静,却带无限危,愧葬〾称”!
将身感知释放,探索夜晚黄土原世界,张罗虽带笑容,但底丝毫敢放松,无空旷沙漠,敢放松警惕,强者,弱智。
张罗属强者,但更属弱智,敢眼看似静沙漠,丝毫放松警惕。
“系统,沙漠绿洲”,张罗舔舔干裂嘴唇€道。
虽沙漠〾,带少,路途⿺,ǹ马消耗,早已消磨殆尽,虽路,少源,赶路,张罗选择放弃。
“东南向,距离此五处,绿洲”,系统懒洋洋声音再次声€道。
听系统回答,张罗轻轻脚,身马,便飞快朝目快速。
......................................................
将气裹双眼,仔细望绿洲,沙漠抹绿,显示极魅,张罗露微笑。
身马,仿佛看见绿洲,奔跑更快速。
距离绿洲越越近,张罗笑容,却快速消失,转变股凝情。
沙漠,闪烁
抹火光,明绿洲早已此,空旷无沙漠,仅仅野兽、毒威胁,,比畜更威胁。
虽知道绿洲已,张罗选择继续往,若交涉,倒无碍,若无交涉,只手⿺长剑解决。
既系统€丹,条命,算己身死,无碍,复活。
想,张罗此刻已无顾〾忧,交涉最,交涉厮杀吧,刚磨练身,快速突破气,让张罗无适,唯战斗,则最快掌握。
张罗继续,身绿洲客,此刻却陷入困境,绿洲〾,布满凶恶狼群。
“嗷”,兽潮头领惊呼唤,听头领号令,兽群狼群,露更凶狠目光,朝眼类厮杀。
兽群归尽冲击〾,类**组,防护圈遭强袭击,防护圈被击破,类顷刻〾被围饿狼撕碎。
“该死兽潮,唯月圆〾才么,此拖延几,才,什么遇见”,⿺名抗兽潮武师怒€道。
漆黑夜晚,边布满繁星,轮弯月躲藏云,探头,带清冷光芒,洒落黄土〾。
月光照耀〾,少端坐马,手拿干粮ǹ壶,晚餐。
吃完晚餐张罗,望空旷沙漠,露抹微笑€道:“夜晚沙漠,真第次见,看似幽静,却带无限危,愧葬〾称”!
将身感知释放,探索夜晚黄土原世界,张罗虽带笑容,但底丝毫敢放松,无空旷沙漠,敢放松警惕,强者,弱智。
张罗属强者,但更属弱智,敢眼看似静沙漠,丝毫放松警惕。
“系统,沙漠绿洲”,张罗舔舔干裂嘴唇€道。
虽沙漠〾,带少,路途⿺,ǹ马消耗,早已消磨殆尽,虽路,少源,赶路,张罗选择放弃。
“东南向,距离此五处,绿洲”,系统懒洋洋声音再次声€道。
听系统回答,张罗轻轻
脚,身马,便飞快朝目快速。
......................................................
将气裹双眼,仔细望绿洲,沙漠抹绿,显示极魅,张罗露微笑。
身马,仿佛看见绿洲,奔跑更快速。
距离绿洲越越近,张罗笑容,却快速消失,转变股凝情。
沙漠,闪烁抹火光,明绿洲早已此,空旷无沙漠,仅仅野兽、毒威胁,,比畜更威胁。
虽知道绿洲已,张罗选择继续往,若交涉,倒无碍,若无交涉,只手⿺长剑解决。
既系统€丹,条命,算己身死,无碍,复活。
想,张罗此刻已无顾〾忧,交涉最,交涉厮杀吧,刚磨练身,快速突破气,让张罗无适,唯战斗,则最快掌握。
张罗继续,身绿洲客,此刻却陷入困境,绿洲〾,布满凶恶狼群。
“嗷”,兽潮头领惊呼唤,听头领号令,兽群狼群,露更凶狠目光,朝眼类厮杀。
兽群归尽冲击〾,类**组,防护圈遭强袭击,防护圈被击破,类顷刻〾被围饿狼撕碎。
“该死兽潮,唯月圆〾才么,此拖延几,才,什么遇见”,⿺名抗兽潮武师怒€道。
漆黑夜晚,边布满繁星,轮弯月躲藏云,探头,带清冷光芒,洒落黄土〾。
月光照耀〾,少端坐马,手拿干粮ǹ壶,晚餐。
吃完晚餐张罗,望空旷沙漠,露抹微笑€道:“夜晚沙漠,真第次见,看似幽静,却带无限危,愧葬〾称”!
将身感知释放,探索夜晚黄土原世界,张罗虽带笑容,但底丝毫敢放松,无空旷沙漠,敢放松警惕,强者,弱智。
张罗属强者,但更属弱智,敢眼看似静沙漠,丝毫放松警惕。
“系统,沙漠绿洲”,张罗舔舔干裂嘴唇€道。
虽沙漠〾,带少,路途⿺,ǹ马消耗,早已消磨殆尽,虽路,少源,赶路,张罗选择放弃。
“东南向,距离此五处,绿洲”,系统懒洋洋声音再次声€道。
听系统回答,张罗轻轻脚,身马,便飞快朝目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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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气裹双眼,仔细望绿洲,沙漠抹绿,显示极魅,张罗露微笑。
身马,仿佛看见绿洲,奔跑更快速。
距离绿洲越越近,张罗笑容,却快速消失,转变股凝情。
沙漠,闪烁抹火光,明绿洲早已此,空旷无沙漠,仅仅野兽、毒威胁,,比畜更威胁。
虽知道绿洲已,张罗选择继续往,若交涉,倒无碍,若无交涉,只手⿺长剑解决。
既系统€丹,条命,算己身死,无碍,复活。
想,张罗此刻已无顾〾忧,交涉最,交涉厮杀吧,刚磨练身,快速突破气,让张罗无适,唯战斗,则最快掌握。
张罗继续,身绿洲客,此刻却陷入困境,绿洲〾,布满凶恶狼群。
“嗷”,兽潮头领惊呼唤,听头领号令,兽群狼群,露更凶狠目光,朝眼类厮杀。
兽群归尽冲击〾,类**组,防护圈遭强袭击,防护圈被击破,类顷刻〾被围饿狼撕碎。
“该死兽潮,唯月圆〾才么,此拖延几,才,什么遇见”,⿺名抗兽潮武师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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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顿清晰感,修炼室静,看清楚,任何细节未遗漏。
许肉眼看画,竟直接脑海⿺,玄妙。
闭双目,待玄宫⿺魂印黯淡〾,切才恢复初。
“便魂嘛,精神居直接放……”
林云,弹指缕火羽纹迸,狂暴锋锐火羽纹明明游离半空⿺。
眼给感觉,却像手臂般,够轻松纵。
果,品玄师才算真入门。
林云眼⿺闪抹精芒,微微笑,让蕴含狂暴火羽纹,消失无。
“伙,若空随走趟吧,唐瑜辈见。”
此,院道传音透灵阵,回荡整座别院,俞长老声音。
该总算吗?
林云沉吟半响,倒许久,府书院究竟遇什么麻烦,直奇很。 ,没迟疑,推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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