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肝》
1. 初遇
扬州城,盛夏的午后炙热的阳光稍退,流水岸边柳树依依,蝉鸣声噪噪。
躲在榕树下乘凉的人家摇着躺椅,笑看着绕在四周玩闹的孩童,嬉笑声传来,清脆悦耳。
“看那边看那边!”
一个小童停住了脚步,踮起小脚好奇地看向远处的莲花池。
只见那处莲花池莲花盛开,夕辉洒下镀上一层朦胧金光,美若天上仙境。
而此时这儿正围了一群身着华服一看便知是权贵之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吵闹声传来,似是起了争执。
一旁的清水河水波粼粼,一艘画舫缓缓驶来,破开柳条,柳叶影投下,恰巧落到窗边一只指节修长洁白如玉的手上,暗影浮动,指尖的檀香佛珠被轻轻捻动。
一双深邃狭长的黑眸漫不经心地扫过聚在莲花池里朝气蓬勃阳光明媚的小郎君小娘子们。
静谧的画舫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主子可是要过去看看?”
坐在太师椅上着一袭白衫的男子只是缓缓捻动着指尖上的佛珠,并未做声。
主子虽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因而垂立在一旁的黑衣男子朝船家打了个手势,画舫缓缓朝莲花池驶去。
离得近了,一道娇娇软软带着独特的江南软哝的嗓音传入耳畔,“哼,比就比!谁怕谁啊!”
清脆悦耳,如珠翠落地。
白衣男子捻动佛珠的动作一顿,黑眸凝视着前方那道叉着小腰一身嫩葱般的娇小身影。
小姑娘梳着双螺髻,粉红色发带飞扬,一双眸子亮如星子,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对小酒窝隐隐若现,瞧着约莫只有十三、四岁。
她长得娇小,然即便面对对方比她高一个个头的楚觅,却依旧不露怯。
江伯麒看着自家凶巴巴的幺妹,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窈窈……”
站在一旁的江仲麟以为自家大哥要认怂,不乐意了。
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大哥还要窈窈忍,这么忍?他可不愿!
“大哥,你甭劝了,别人都快要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不敢,那就让我来!”
江仲麟拍了拍胸口,动作豪迈。
江伯麒抽了抽嘴角,他何时说自己不敢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胞弟,两人面对面站着,仿佛在照镜子一般,常人一般很难分辨出来。
但若是一开口,很容易便能区别开来。
身为的大哥的江伯麒性情温和,举止稳重,而其胞弟江仲麟性情则是要豪爽些,两人性情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文一武,这般倒也相衬。
江窈窈两个哥哥都喜欢,但此时面对站在自己阵营的二哥,立马加入声讨,“二哥说得对!”
小丫头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伯麒伸手弹了弹她白皙饱满的额头,嗤笑道:“行了,搞得我好像恶人一般……”
随即他话头一转,看向对面的楚觅,温润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赌注是什么?”
楚觅是长史之女,又因背靠刺史大人,养成了她高傲目中无人的性子。
在所有人都对她阿谀奉承的学院里,以江窈窈为首的几人却对她无动于衷,这么一来二去的,两拨人马便杠上了。
她抬了抬下巴,一脸傲然,“二十两银子,如何?”
“好!”
只是在分配的时候却犯了难,原本分为两队,一队五人,恰是刚好。
只是江家三兄妹包括堂姐妹江沅沅自是要在一起,再加上两个小姐妹的手帕交陆清歌性子比较敏感,也要黏着她们,这样一算就刚好五人。
那么这样一来身为故交之女的陈文萱却是不能加入了,而刚好楚觅那边也仅有四人,那这该如何安排?
想了想,江伯麒便决定不去参加比赛,这样也免得陈文萱一人会感到尴尬,而窈窈几人也能好好地玩闹一番。
但不等他说话,陈文萱便开口了。
“伯麒哥哥,不若我去楚姐姐那边……”
江伯麒动作一顿,陈文萱微微抬眸,一副诚恳的模样,“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且这样也不会扰了大家的兴致。”
“啊?文萱姐姐……”
江窈窈拉住陈文萱的手,小脸垮了下来,是她思虑不周了。
陈文萱被江窈窈捉住了手,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意,“哥哥约莫明天就会回来,窈窈到时候来我家玩啊!”
她口中的哥哥便是她的亲哥哥陈文礼,陈文礼这几日并不在扬州城内,说是远方亲戚那遭了难,身为长子的他,需得回去一趟。
江窈窈抿唇一笑,白嫩的脸上露出一双小酒窝,看起来又甜又乖,“好呀!”
接着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文萱姐姐不要怕,就算你们输了,我也会帮你的……”
她有小金库,更何况……还可以打劫二哥!
见两个小姑娘在那里小声嘀咕,江伯麒眸光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分好了队伍,丫鬟侍从便掏钱从船夫那里租借了两艘小船。
是的,就是两艘小船,这一场比赛比的就是划船,哪只队伍先划到莲花池中央摘下那一朵长得最高的莲花便为获胜!
若是平坦无阻的河流,那倒也无妨,但他们可是在莲花池中划船,池中是茂密高耸的荷叶,这样一来便增加了不少险阻。
江窈窈雄赳赳气昂昂想冲到前面去,但却是被江伯麒一把提溜住了领子,“窈窈你到后边去,让你二哥在前面!”
若是被荷叶枯枝划破了她那白嫩的小脸蛋,小姑娘不一定会哭,但他敢肯定的是回去后他和二弟必定会遭爹娘的混合打!
江窈窈瘪了瘪嘴,江沅沅将她扯到中间来,“窈窈听话。”
江沅沅人如其名,小脸圆圆的,看起来格外喜庆,但她性子却是要比江窈窈要稳重些,到底要年长一岁。
而她们身侧还站着陆清歌,陆清歌长相倒是不似她名字这般清冷,反而娇娇弱弱的,而江窈窈喜欢叫她卿卿。
“卿卿,待会你可得抓稳了喔!”
陆清歌点了点头,模样乖巧,“嗯,我都听窈窈的!”
说来这些人当中只有江家兄妹才是地地道道的扬州人氏,因而都颇通水性,但其他人则是不同,要么是荆州亦或是徐州,但好歹也在扬州呆了几年,多多少少也会游水。
再加上如今少年心性,争强好胜之心强烈,个个都精神亢奋,恨不得立马赢了对方,好向对方耀武扬威。
两支队伍一下水,路过的行人便围了过来起哄亦或是吆喝,场面之热闹。
江窈窈就在自家二哥身后,她被感染得小脸都红了,悄摸摸伸手去戳了戳江仲麟,小声道:“二哥你最棒啦,我们要赢啊!”
她小嘴甜甜的,哄得江仲麟眉开眼笑,他不爱读书,倒是爱舞剑弄刀,划船这根本难不倒他。
“窈窈你就放心吧!等二哥把那二十两银子赢来,到时候给你买金簪!”
他说的豪言壮语,恰是被不远处的楚觅听到。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放了狠话,“你们得意得也太早了,等会输了可不要哭鼻子!本小姐的二十两银子分文不能少!”
她父亲虽无实权,但俸禄却不少,再加上本家时不时漏点,她家过得颇为滋润,但江家可就不一样了。
她轻蔑地撇了一眼对面的穷鬼,区区县令之女也敢与她争辉?
她最讨厌江窈窈一脸人畜无害阳光明媚的样子,看得她想亲手划破这张笑脸……
江窈窈浑然不觉正有人在觊觎她这张小脸,她今年才十四岁,年纪最小,但性子却最为活泼,天性爱笑,尤被长辈们喜爱,就连年长她的哥哥姐姐们也疼她。
小小的姑娘力气不大,但也使出吃奶的劲儿。
小船就像一尾灵动的小鱼蹿过茂盛的荷叶快速向池中央划去,而楚觅那支队伍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艘小船之间的距离在无限缩短,但依然是江窈窈这边领先,战况变得焦灼。
突然,莲花池旁的清水河上停留的画舫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咦,这小子看起来不错。”
黑衣男子伸手一指,恰指的是着轻薄夏衣也掩盖不住蓬勃朝气,鼓起手臂奋力划桨的江仲麟。
说着他眼睛微眯了眯,看着后面那条小船上为首的小姑娘正偷偷从怀里寻摸出一块小石子。
眼见她就要朝另一条船上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小姑娘瞄准,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叹,“可惜了……”
显然他并不打算出手,即便他很不喜这种下作手段。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发生,画舫内扬起一阵劲风,他诧异地看着从“天外”飞来的一块银锭“砰”的一下与那枚欲要伤人的石子碰撞在一起,随后一点点粉末消散在空中。
洵北望着又岿然不动的主子,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问,虽然不知主子为何要出手,但主子自有自己的想法,不必他妄言。
而那头本以为一出手便能击中江窈窈的楚觅看着碎成粉渣的石块,徒然苍白了脸,连船也顾不上划了。
是谁?是谁出手了?
想起那碎成粉渣的石块,她后背淌出一身冷汗,若她是这块石块结果会如何……
她心神不宁,慌慌张张地朝四周看,队伍中她身世最好,即便其中两位小郎君见她突然停了动作,心中着急又气愤,却也不敢出言苛责。
最后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仲麟一把摘下碗大颜色娇艳的莲花。
“我们赢了!哈哈!”
他笑得畅快,随后一把将手里的莲花塞到一旁傻笑的江窈窈手里,瓮声瓮气道:“窈窈拿着!”
小姑娘刚刚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因而此时小脸红扑扑的,她站在船舷上,夕辉洒下,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抱着碗大的莲花,笑容明媚灿烂,杏眸弯弯似弯月,白皙红润的小脸上露出一双小酒窝,让人不禁心生恍惚,终是明了那句人比花娇是什么意思。
菡萏香清画舸浮,使君宁复忆扬州。【1】
柳叶影浮动,白皙修长的指尖动了动。
因有热闹看,店小二也凑了上来,见临窗而坐的这位贵客似是对这群小郎君小娘子感兴趣,常年混迹在河面上的他极为会看脸色,于是便试探道:“几位贵客有所不知,这群小郎君小娘子可都是我们扬州城内有头有脸人家的孩子……”
果然说完后,这位贵客并未开口制止,他胆子也大了些。
“那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小郎君跟捧着莲花笑得灿烂的小姑娘都是我们扬州县令的孩子,三兄妹性子好,即便是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也是一脸笑意,从不捧高踩低……”
他絮絮叨叨的,但再如何也传不到江窈窈耳中。
而江窈窈正一边听着二哥江仲麟与楚觅谈判,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大哥摘下一个莲蓬又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莲子。
新鲜莲子剥下,搓掉表面的一层皮,然后掰开两半再去掉里面嫩绿色的芯,这样就可以吃了,吃起来清甜爽口。
窈窈悄摸摸咽了咽口水,朝大哥张开小嘴,“啊~”
像只等着投喂嗷嗷待哺的小雀,江伯麒将莲子喂进她嘴里,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道:“小馋猫。”
窈窈吃得小脸微鼓,大眼睛弯起冲江伯麒甜甜一笑,“大锅醉吼辣!”
两兄妹相处融洽,不止一旁的陆清歌看着有些羡慕,便连画舫内的船小二看着也心生感慨。
“江家三兄妹感情真不错……说来这江家小姑娘似乎还同司功参军陈大人的嫡子有婚约在身……呐……”
他伸手指了指站在楚觅身后的陈文萱道:“虽然陈小郎君不在,但他的妹妹却是在,您看那就是……”
这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男人重新捻动手里的佛珠,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哑声道:“嗯。”
洵北拦下还想继续说话的船小二,朝身后的追风使了个眼色。
一枚银锭被塞进船家手里,他顿时变得喜笑颜开,躬身走开了。
画舫内重新变得安静起来,洵北走上前,低声说了一句,“主子,今日追风买下的就是江家旁边那座宅院。”
良久,倚窗而靠的男人才低低回应了一声,柳叶影影影卓卓,可窥见男人白皙瘦削的下巴。
*
因楚觅心里有鬼,二话不说便掏出了二十两。
她脸色难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输了才这般,唯有方才就在她身后的陈文萱察觉到了些异样,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傻乎乎还在朝江伯麒撒娇要吃莲子的江窈窈,眼底隐隐掠过一丝不喜。
按理说,江家和陈家也算门当户对,再加上江家夫人和陈家夫人还是手帕交,两家结亲,应当是好事才对。
但陈文萱却觉得天真单纯的江窈窈有些配不上她大哥,要知晓她大哥如今已经是秀才,他以后必定会中举考取功名。
而仅仅只是县令之女在京城毫无根基的江家绝对给不了陈文礼任何助力。
所以她当真有些不喜江窈窈做她嫂子,还不如……她看了一眼神色铁青的楚觅,想上前,却是被人一把推开,“啊!”
幸而旁边船上的江窈窈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文萱姐姐你没事吧?”
江陈两家交好,无论如何江伯麒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文萱被欺负,他沉下脸,“你们别太过分了!”
楚觅本就因做了亏心事而心神不宁,此时更不愿与江伯麒攀扯,“是她自己站不稳,与本小姐何干?”
“行了,你们赶紧把陈文萱给接过去,本小姐要回家了!”
因还在水中,江伯麒也不敢同人闹起来,因而想了想还是算了。
等把陈文萱接过来后,楚觅一行人就划着小船飞快地溜了,这个架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江仲麟翻了个大白眼,随即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冲江伯麒道:“大哥,我们也回去吧!”
他还答应给窈窈买金簪哩,这钱管够!
江伯麒眯了眯眼,伸手将他手里的银票拿走塞进自己袖口,道:“嗯,走罢!”
上岸前,江窈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后夕阳西下,红霞漫天,莲花池里,菡萏花如雪,蕊红如火焰。【2】
“窈窈在看什么呢?走啦!”
江沅沅冲江窈窈喊道。
江窈窈吐了吐舌,转身之际看见停在柳树影下的画舫,窗前似乎坐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转瞬即逝,她也没在意。
捧着二哥塞给她的莲花蹦蹦跳跳跟上众人的脚步,青石板砖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有她的,也有他们的。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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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登门
陈家与江家并不临近,陈文萱早就带着小丫鬟回去了。
唯有陆清歌的家离江家不远,几人就在前面的巷口分开,分开前江窈窈冲她摇了摇手,“卿卿,明日我们不见不散啊!”
陆清歌笑着应好,江沅沅则是捏了捏窈窈的小脸,笑骂道:“还不见不散,你这个赖床鬼,也好意思让人天天等!”
江窈窈一把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冲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卿卿就是愿意等我,你管不着!”
嗨呀,这小妮子!
江沅沅佯装羞恼冲了上去,两姐妹瞬间玩闹作一团。
嬉闹声很快便传入府里,“哒哒哒”脚步声传来,一个看起来年约五六岁长得白白胖胖的男娃从府里跑了出来,他撅着小嘴,握着小拳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几人。
“哥哥姐姐们出去玩都不带我,哼,我生气啦!”
小家伙说着还背过身子去,但又装不住,时不时还回头去看身后的动静。
江窈窈和江沅沅看着险些要笑出声,江伯麒从身后走来,经过时一人给敲了一下脑壳。
“安安看看这是什么?”
江伯麒蹲下身子仿佛变仙术般从身后拿出一根裹满了糖浆又大又红的糖葫芦串。
刚刚还皱巴巴的小脸顿时笑开,江以安咧开小嘴,“糖葫芦!”
江伯麒揉了揉他毛绒绒脑壳,温声道:“对,糖葫芦,安安吃了糖葫芦就不要生哥哥姐姐们的气了,可好?”
江以安此时满脑子都是糖葫芦,忙不迟疑接过舔了舔,闻言声音含糊不清,“唔唔……”
见他这么嘴馋,江窈窈狡黠一笑,蹦蹦跳跳走过来,捏了捏江以安吃得鼓鼓的小脸,将手上的莲花举了举笑道:“安安,我用这朵莲花跟你交换一颗糖葫芦可好?让窈窈姐姐也尝尝?安安~姐姐的好安安~”
江以安瞅了瞅她,小手抓得紧紧的,举到她面前,声音黏黏糊糊的,“那好趴,你只能次一颗噢~”
还没等江窈窈张开嘴去吃,里头又走出来一个女子身影,正是花信年华之际,她笑容灿烂,眉眼间与江家兄弟姐妹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窈窈都拿去吃好了,再给安安这小子吃,他的牙齿都要掉没了!”
“姑母!”
“娘亲!”
江家几兄妹纷纷喊道。
小包子脸的江以安听到自家娘亲说的话,飞快地将要进窈窈嘴里的糖葫芦给藏到身后,小脑袋摇得像泼浪鼓,奶声奶气反驳道:“不!窝没有!不给不给!是安安的!大哥给安安的!”
江窈窈直起身子,冲女子甜甜喊了一声,“姑母~”
江家老爷子和老夫人一辈子恩爱,养育了两个孩子,长子江泓,乃是如今的扬州城县令,而小闺女千娇百宠养大,自是不舍得让她早早出嫁。
然而就是这么一拖再拖,很快江语岚的年纪就大了,再寻摸好人家已是难了,好在江语岚也是个争气,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好人家。
当然那时候柳铭算不上什么好人家,柳铭是当地一个员外的外室所生,境地尚且比不上庶子,但他也是个争气的,用尽办法从柳府脱离出来。
但出来后的他身上穷得叮当响,在街上寻摸做活时,恰巧与当时的大小姐江语岚遇上。
柳铭长相俊俏,江语岚一眼就相中,直接将人糊弄回了江家。
可想而知江老爷子和江老夫人是不满意的,但耐不住江语岚撒娇卖痴,答应了,但唯一的条件是要柳铭入赘。
而柳铭也因为身上的囧境,再加上他也的确对江语岚生了念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索性柳铭也不是真的吃干饭的,他生母曾传了他一手酿酒的手艺,成亲后他在江泓的支持下,盘下了一个小酒坊。
由于他酿酒技术不错,又有身为县令的大哥保驾护航,因而很快小酒坊便在扬州拥有了不小的名气。
两家感情好,一直都住在一起并未分家,大哥江泓一家住在东府,妹妹江语岚和妹婿柳铭一家则住在西府,中间用一扇小门隔开。
就算住得这般近,也从未红过脸,江语岚和嫂子杨婠宁更是情同姐妹。
此时府里就只有她一人,她摇着团扇,笑道:“你们看着红光满面,可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江伯麒不动声色道:“只不过去和同窗游了湖罢……姑母,我娘亲可是不在府中?”
几人眼神躲闪,肯定瞒着什么事,但江语岚知晓自家孩子向来乖巧,也做不来那等穷凶恶极之事。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多加管束呢?
她点点头,“这几天衙门接了几个案件,有些忙,你们父亲都快要长在衙门里了,嫂子看不下去,便带了些饭菜去找他了。”
江伯麒皱了皱眉,“可是有什么棘手的案件?”
江窈窈竖起小耳朵听着,想到某个猜测,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江语岚,“姑母,不会是杀人案件吧?”
她这般说也不是故意引起恐慌的,江泓任扬州城县令以来已有数载时光,那些年大周朝风雨飘零,君王昏庸,唯有皇太子可寄期盼,但却不想五年前皇太子突然暴毙,诸王掀起战争。
至此大周朝陷入了无比黑暗的时刻,便连富饶的扬州城内也出现多起穷凶恶极的案件,但至暗终究会迎来光明。
皇帝第九子、皇太子胞弟——秦邺,善武,谋略广,自及冠后便一直驻守在西北边境,数次大败戎,接连收复失地,战功卓越。
前期他并未做出任何举动,众人皆以为他无意于皇位。
但没想到在后期诸王争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却突然发作,一举攻入皇城,以雷霆手段镇压诸王。
听说那一天金碧辉煌的皇宫被血染成了红色。
两年前新帝登基,风雨飘零中的大周朝终于得以喘息。
新帝乃行军出身,又为了尽快稳定天下,他颁布了新的刑法,严苛的刑法,再辅以派下经历过战争洗礼的飞鹰司战士。
很快大周朝便彻底稳定下来,扬州城内也开始变得欣欣向荣起来,辖区内的案件也变少了,身为扬州城县令的江泓也难得清闲下来,每日去衙门点个卯,处理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喝喝茶,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所以今日这么忙还是头一遭,也难怪江窈窈会胡思乱想。
江语岚敲了敲她脑壳,轻笑道:“小姑娘家家的,整日在想什么?放心罢,不过是一些琐碎的事罢!”
有些人,一旦有钱了,难免会生出某些坏心思……
得了准信后,江家兄妹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哥大嫂都不在,窈窈小麒小麟都过来我那用膳。”
江语岚又发话了,而江伯麒三兄妹也没什么意见,两家关系亲密得紧。
江伯麒朝江语岚一拱手,“劳烦姑母了。”
江仲麟去岁就考中了秀才,天资卓越,文采斐然,江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在江语岚看来,这个大侄子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文绉绉的,听得人脑瓜子生疼。
她摇了摇团扇,嗔道:“再这么客气,姑母就不留你吃饭了!”
正在这时,府里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在说些什么呢?我等了许久还未见你回来,便过来看看。”
江沅沅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去看,唤道:“爹爹!”
“姑父!”
来人正是入赘当了江家女婿的柳铭,他长相俊秀,气质儒雅稳重,也难怪当初江语岚一眼便瞧中了他。
江窈窈见到柳铭,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她那小动作,不止江语岚看见,连柳铭也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失笑。
“窈窈回来得正好,今儿姑父又弄了一坛新酒,晚些时候你来给这新酒品品味,酬劳就定为五两银子,可好?”
江窈窈眼前一亮,往前走了半步,脆生生道:“好呀好呀!”
说来江窈窈也很喜欢这个姑父,此前这般动作倒也不是她嫌弃,而是因为柳铭常年酿酒,身上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若是酒力不胜之人靠近不多时便会醺醺然,幼时江窈窈就喜欢黏着姑父,抱着人家大腿笑得小脸红扑扑的。
那时所有人都没太在意,只以为她喜欢这个姑父。
但随着年纪渐长,她仍是一靠近姑父便会小脸泛红一个劲地傻笑,众人也渐渐回过味来了。
敢情这小家伙是醉酒了啊!
那一天,得知真相的江家人均都哭笑不得。
也不怪他们没想到这一层,实在是江窈窈即便是醉酒也是乖乖的,不吵不闹,所以众人都没往那个方向想。
但这也让江家人警惕起来,给江伯麒江仲麟两兄弟耳提命面,看好幼妹,决不能让她在外边碰酒,免得出了什么事。
好在江窈窈也乖,再加上江伯麒江仲麟两兄弟看得紧,也没出什么事。
虽然江窈窈是个一杯倒,也闻不得浓郁的酒香,醉酒后甚至会断片,但这也让她拥有了一个特殊的天赋。
她可以仅凭嗅觉就能闻出一坛酒的用料,当初知晓此事的柳铭顿生爱才之心,都想把小姑娘拐来学制酒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大哥大嫂两人会不会反对,且说这小姑娘闻了酒香都会醉,又如何让人放心让她学制酒?
但即便如此,有了江窈窈这个杀手锏,江家酒坊研制出了不少美酒,悄摸摸赚了不少钱。
而江窈窈的小金库也是这么来的,她已经是一个小富婆啦!
*
因是要用晚膳了,江以安手里的糖葫芦被自家娘亲拿走了,他瘪了瘪嘴,刚要嚎出声,便被柳铭一个眼神镇住。
小家伙委屈巴巴地拉扯着姐姐江沅沅的衣袖不敢吭声了,江窈窈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壳。
两个小姑娘领着这个小不点慢悠悠地走在后头,凑着小脑袋叽叽喳喳聊着学堂里的事。
“今儿恰巧碰上牙行的人,那王婆子领着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来看隔壁院子,那男人看着是个不差钱的,那屋子想来是卖出去了。”
耳边传来姑母江语岚的声音,江窈窈耳朵动了动。
“卖出去便卖出去了,只盼着是个好相与的人家就行,若不然便少些往来便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了一嘴的江窈窈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用完膳,她便随着两个哥哥回了自己的菡萏院。
远远地便看见乌漆麻黑的隔壁院子,她瞥了一眼依旧不在意,只是刚转头便对上昏暗烛火下一张稚嫩圆润的小脸,她登时被吓了一大跳。
“小姐,奴婢已经有一天没见过您了……”
对上幼薇幽怨的眼神,江窈窈难得心虚,她踮起脚尖揉了一把幼薇的小脸,真诚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去!”
说罢她看了看明明比她还要小一岁却长得比她还高的幼薇,不满地嘀嘀咕咕,“真是的,长那么高做什么……”
幼薇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得了应承后蛮开心的,“小姐,可要奴婢现在服侍您洗漱?”
窈窈是个爱干净的,即便手里还拿着刚与江沅沅交换的话本子,她强忍着迫切观看的念头点了点头,“嗯。”
夜色渐深,菡萏院内还亮着烛光,江窈窈正趴在贵妃榻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话本子。
昏暗的烛火下,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又白又嫩。
幼薇凑近看了看,低声道:“小姐,您该歇息了……”
江窈窈正看得兴起,闻言皱了皱小眉头侧了侧身子背对着幼薇,撅嘴道:“再等等嘛~”
再等等,那您又要熬夜了,更何况明日还要早起去上学!
幼薇还想再劝,突然听到院外响起王婆子的声音。
江家也不是那大富大贵之家,因而府中也没有太多的下人,菡萏院里也仅有幼薇和王婆子服侍。
幼薇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主要服侍小姐,因而那些粗重的活儿便交给王婆子。
只是都这个点了王婆子在同谁说话?
夫人!
肯定是夫人回来了!
幼薇推了推江窈窈,急声道:“小姐小姐,夫人来了!”
江窈窈瞬间警铃大作,猛地从贵妃塌上跳下,赤着脚慌忙上了床,灵活一卷便把自己卷成个蚕蛹,嘴里嘟嘟囔囔道:“我睡着了……”
她这般嘀咕着,没想到真的很快便睡着了,想来也是困极了。
夜已经深了,杨婠宁刚陪同江泓从县衙回来,不放心小闺女便过来瞧一瞧,好在这小妮子也没让她操心。
她远远看了一眼小姑娘睡得正酣的小脸,便回去了。
“砰”“哐”“哗啦”——
什么声音?
熟睡中的江窈窈眉头紧皱,但实在太困了,她拉起锦被一把盖住脑袋又沉沉睡去。
但总归睡得不太安稳,天光大亮之际,耳边又传来一道门开的声音“吱呀——”
裹成蚕蛹的江窈窈终于探出了小脑袋,被热气蒸得小脸红扑扑的,脑门上的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一根呆毛翘起,看起来有点呆萌。
但她的神情却是怒气冲冲的,“怎么这般吵?”
“啊啊啊啊啊我感觉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生气(* ̄m ̄)
幼薇也是第一见小姐醒得这般早,闻言便了然了。
她走上前给小姐理了理额头上捂了许久有些汗湿的碎发,温声道:“隔壁那院子卖出去了,想来新主家急着要入住,所以昨晚才这般吵闹……”
见其脸色还是不太好,又安慰道:“小姐您消消气,奴婢估摸着他们也快搬完了,今晚定是不会吵了!”
幼薇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绵软了些。
江窈窈可不是那等受了委屈然后独自生闷气的主,她换好统一制样发下的学院服,领着比她高一个个头的幼薇气势汹汹地往正院走去。
她要去告状!
她小小的个子,气势却十足,走动间裙摆飞扬,似一只振翅飞翔的雀儿,鲜活,朝气。
经过花厅时,眼尾余光恰好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转头去看,便见自家爹娘正坐在里边,客位上还坐了一个身着一袭白衫的男子。
她没多想,兴冲冲朝杨婠宁招了招手,“娘亲!爹爹!”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花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而江窈窈也得以看清了这位客人的面貌,往日里觉得夸大其词的成语如今却成为了现实,眉如墨画,面如冠玉,仿若神仙玉骨。
世间竟会有人长得如此好看吗?
答案是的。
她看得呆住了,杨婠宁觉得有些丢人,忙上前将她拉进来,请罪道:“小女顽劣,还请莫要怪罪……”
说罢她拉了拉江窈窈的衣袖,低声道:“窈窈叫人……”
只是这到底要怎么称呼呢,此人拿着去世多年公爹的信物,说明他是公爹的好友,只是……她还在那里纠结着。
而江窈窈已是微微抬头,撞进那双瞳色深沉的眸子,傻乎乎地冲男人喊道:“叔叔好,我叫窈窈。”
就如同往常见亲戚那般乖乖地问好,乖巧得就像一只小猫咪。
与昨日那个叉着小腰凶人的娇纵又活泼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但……都意外的可爱。
轻捻指尖佛珠,清冷矜贵的男人突然抿唇笑了笑,刹那间如百花盛开,声音醇厚而低哑,“秦怀瑾。”
耳朵火辣辣的,江窈窈下意识伸手捏住肉嘟嘟的耳垂,心想难道这就是沅沅姐说的“耳朵会怀孕”的意思吗?
此时杨婠宁笑容有点勉强,这个臭丫头,怎么就喊人家叔叔了呢?
也罢,既然他手上都有自家公爹的信物,窈窈叫他一声叔叔也无妨。
这般想着,她心里松快了些,冲秦怀瑾笑道:“你既然搬到了隔壁,那日后那我们两家就是邻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便是!”
江泓倒是对自家小闺女这股机灵劲感到满意,他抿了一口茶道:“夫人说得是极,怀瑾你莫要客气,我虽只是小小的一城县令,但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只要不是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我都可以助贤弟!”
“多谢。”秦怀瑾言简意赅,显然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
江窈窈被杨婠宁拉到一旁坐下,闻言她偷偷抬头去看那个男人,仅仅一个侧脸却依旧惹人注目。
但是她有点不爽,原来这人就是吵了她一整个晚上的罪魁祸首!
她盯着男人指尖捻动的佛珠发起了呆,直到这个长得俊美无铸的男人突然走到她面前,被庞大的阴影笼罩,她闻到了属于男人身上浓郁醇厚的檀香味。
他修长的手上正拿着一个颜色暗沉的苹果,这是鲁班锁,用檀木制成苹果模样的鲁班锁。
“窈窈?”他拖着尾音,似乎在试探,“拿去玩。”
窈窈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般喊她了,但莫名觉得从这个男人嘴里念出来似乎更为好听。
她接过男人手上的苹果,抬眸冲男人甜甜一笑,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谢谢秦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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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迟到
等秦怀瑾离去,江窈窈还在摆弄着手里的鲁班锁。
杨婠宁看了她一眼,戳了戳身旁的江泓,压低声音道:“你爹还认识这般有气度的人?”
倒不是她看不起公爹,实在是这个男人虽然寡言少语,但神情矜贵,黑眸淡淡扫过来,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睥睨万物的高贵姿态。
看着便不似平常人,她那一辈子谨言慎行大多蜗居在扬州城的公爹会认识这号人?
她表示很怀疑,但江泓却是不在意,他摇了摇头调侃道:“他手上的信物不会有假,且……我们家有什么可图的?”
他说得在理,但杨婠宁还是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江泓看着一下子就笑了,偷偷摸上夫人的手低声道:“这几日忙碌见不着你,我时常呆在衙门里,日日食不下咽,夫人今日午间再给我送饭菜来衙门可好?”
呸,说什么食不下咽,明明是难吃!
但那负责衙门膳食的杨婆子也是个可怜人,若是没了这份活计,恐怕连唯一的孙子都难拉扯大,罢了。
望着眼前眼巴巴盯着她的男人,她也心软点点头,应承下来。
又闲聊了两句,江泓依依不舍地戴上乌纱帽大步离去,离去前还摸了摸窈窈毛绒绒的小脑壳,险些将簪在头发上的两朵桃红的绢花给媷掉。
这给窈窈气得连连跺脚,“娘亲,你看爹爹他!哼!窈窈要生气了!”
丈夫跟闺女,杨婠宁当然选择帮小闺女,她刚板起脸来,江泓便悻悻收了手,末了还强撑着自己作为父亲的脸面,清咳了一声,“窈窈今日要早点回来,不许再到处去玩,听到了没?”
昨日之事他都听说了,倒不是怕了楚家,只是他有些担忧对方会使些手段罢了。
毕竟这楚家本家就在京城,那块地是天子脚下不错,但也是藏污纳垢的。
等江泓离去,杨婠宁给窈窈整理了一番。
“难得你今日起这般早,那就在家里陪我吃了早膳再去上学罢。”
窈窈闻言心下一个咯噔,娘亲最喜欢唠叨了,如今大哥二哥早已经上学去了,也没人给她分担火力……更何况她还惦记着学院门口的梅花糕……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脱身的法子时,外边传来江沅沅的声音,“窈窈?”
窈窈眼睛一亮,冲外边喊道:“我在这呢!”
说完她转头朝杨婠宁讨好道:“娘亲,沅沅喊我了,我就先走了啊!”
她一口气说完,压根不给杨婠宁反应时间便如一尾灵活的小鱼飞快地溜走了。
“诶,你这孩子……”
声音远远传来,很快便听不见了。
窈窈冲上前来一把攥住江沅沅的手,催促道:“快走快走,我待会要吃梅花糕!”
“我没钱。”
“切,我请你行了趴!”
“窈窈最好了,让姐姐香一个!”
“哈哈……你羞不羞……”
两姐妹一路上打打闹闹,到了巷口,陆清歌又加入进来,上学路上都是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青莲学院是扬州城唯一一座女子学院,它建造历史已有两百年之久,还是开国皇后下令所建。
但不仅仅只是扬州,凡大周境内,每个府城都建立了女子学院,小如周边小县则是建立女子学堂。
这位开国皇后也是一个奇女子,她曾为将门虎女,助当时只是一个穷小子的开国皇帝登上皇位建立大周,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国元勋。
大周建立后,她贵为一国之母,理应安享富贵荣华,但她却不然,反而大兴改革。
她认为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男子能入朝为官,女子又为何不能?
她的话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但碍于世间久远,后来人也不知晓这位开国皇后可有受到多少阻挠。
好在帝后情深,有皇帝的支持,再加上开国皇后战功卓越,本身就拥有着极大的权利,因而改革一事还是轰轰烈烈进行了。
但让人遗憾的是,经历了数代演变,女官终究成为历史往事,还险些遭掩埋,唯有大周朝内各地的女子学堂女子学院昭示着她曾经存在。
有人说那是最繁华的时代,但也有人说这是礼崩乐坏的时代……
*
“窈窈——”
手臂被人戳了戳,江窈窈瞬间回神,一把将手里的《大周开国皇后自传》塞进宽大的袖子里,又装作认真地看着桌上的书。
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拿着《内训》在絮絮叨叨的邹夫子刚好走过。
呼~好险!窈窈吐了吐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这位邹夫子性情严肃,常年板着一张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便连所穿的衣服亦是如此,领子竖得高高的,一丝折痕也无,纪律分明,看不得一点过错,便连学子在课上回答问题出错,也会挨罚。
可以说几乎书院里每个学子都曾与邹夫子手里的戒尺亲密接触过,便连窈窈也没能幸免。
所以书院里大多学子都不大喜欢这位邹夫子,但邹夫子背靠院长,即便遭了许多学子不喜,依旧稳稳当当的呆在青莲书院里任职。
今日她又随机抽取了一名学子起来背诵,学子磕磕巴巴的,好不容易背出来,却是不小心念错了一个字。
邹夫子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抬起手里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挥到那名学子的臀上。
因为这里肉多,且疼。
“啪啪啪”
听得在场的学子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唯恐邹夫子将怒火撒到她们身上。
直到挨了打的学子红了眼眶,邹夫子才停下手。
外边也终于响起敲钟声,这堂课终于结束了。
所有学子都松了一口气,但邹夫子却还没有离开,反而是走到讲坛上。
她拿着戒尺敲了敲书案,板着一张脸扫了下方学子的脸,一字一句道:“诸位学子们,经我与院长研讨,年末岁终试会加六艺,如今已是年中了,还望诸位学子努力学习,争取考出一个好成绩!”
她的这一番话听得所有人纷纷意动,青莲书院一直教授的都是琴棋书画,包括女红医学之类的知识。
倒是听说从前青莲书院和青山书院都是要学习六艺的,但随着女官制度的没落,君子六艺也渐渐从女子学院中退出。
堂中渐渐起了喧闹声,邹夫子脸色沉得犹如锅底,她又狠狠敲了敲书案,厉声道:“闭嘴!”
“不得喧闹不得喧闹!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书院里不得喧闹!你们是小娘子,不是小郎君!”
她冷冷扫过下方被吓得不敢开口的学子,冷声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1】
“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以后每日都给我朗诵一遍,直到你们真正做到为止!”
说着她看了一眼下首第一排坐得板正端庄的楚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她伸手一指,淡声道:“这件事便由楚觅学子来监督,若是有不遵守的,你便上报于我。”
楚觅听得精神一振,连忙回道:“学生明白!”
江窈窈的座位靠近窗边,恰好能看见楚觅笑盈盈的侧脸,她怀疑自己眼花了。
楚觅从前不是也很讨厌邹夫子的吗?
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楚觅,但怎么也想不明白楚觅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罢了罢了,人家爱如何就如何,与她何干?
这般想罢,她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不再理会。
现在正是下课闲暇时间,闲着无聊,她掏出了今早那位长得像仙人的叔叔给的鲁班锁在捣鼓。
这新鲜玩意很快便引来了坐在旁边座位上的陈文萱的注意,她眼睛亮了亮,凑过去,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窈窈,这是什么啊?”
窈窈一边摆弄着鲁班锁,一边回道:“鲁班锁呀~”
说完她已经拼好了,完整饱满的一颗苹果便出现在她手心里。
“嘿嘿,是不是很好看?”
陈文萱越看越喜欢,她还没见过如此形状特别的鲁班锁,尤其是这还是用紫檀木做的,顿时有些心痒痒的。
她眼睛闪了闪,忍不住试探,“窈窈,可以借给我玩一玩吗?”
她料定江窈窈不会拒绝,果然……窈窈一口应下了,“当然可以呀~”
陈文萱心下一喜,就要伸手去拿,谁料窈窈又再次开口,“但要等三天后噢~”
她伸手指了指坐在身后的江沅沅和陆清歌,笑嘻嘻道:“刚才来时我已经和沅沅姐还有清歌她们约定好了,明天后天要先借给她们玩一玩,文萱姐姐再等等啊!”
陈文萱脸上的笑容一僵,在江沅沅和陆清歌看过来的眼神中,她甚至生出了怨恨的心思。
作为她哥哥的未婚妻,江窈窈竟然都舍不得讨好一下她!
真是……愚不可及!
*
青莲书院和青山书院离得不远,甚至只隔了一条街道,但两个书院上学放学时间却是大有不同。
青莲书院相较于青山书院氛围要更加轻松些,青莲书院是巳时上学,申时放学,而青山书院则是辰时上学,酉时放学,但别以为这就算了,有些学子还会挑灯夜读,极其辛苦。
所以两所书院的学子很难有交集,江窈窈也从来没有同自家哥哥一起上过学,倒是有时候她玩得晚了,便会同自家哥哥一起回家。
申时一刻,江窈窈几人携手走出青莲书院。
陈文萱借口家中琐事忙多,先走一步,于是便留下江窈窈江沅沅和陆清歌三人。
暑气未消,走到这里,后背已是汗湿,三人更是觉得口干。
府里前来接送的车夫已经把马车停在门口了,但一边街道上的吆喝声更为吸引人。
刚从冰凉井水里捞出的西瓜破开,红色的汁水瞬间溅出,红瓤瓤的瓜肉仿佛透出了香甜的气息。
一个小娘子从摆摊的大娘手里接过西瓜,一口咬下去,还能听到清脆的咀嚼声,“啊,好凉快!”
看得周围的人纷纷咽了咽口水,江窈窈也不例外,她二话不说便揪着江沅沅和陆清歌挤上前。
“大娘大娘,我要三块……噢不!四块!”
大娘听得喜笑颜开,不过她还是善意地提点了一下,“这西瓜性寒,吃一两块解解馋就行了,也莫要多吃……”
江窈窈正捧着西瓜咔嚓咔嚓吃着,闻言也不忘点点头表示她们知晓了。
而江沅沅听得则是犹豫了一下,但见窈窈跟卿卿吃得这般香甜,那一点迟疑也被抛下了。
三人吃了西瓜解了渴,江窈窈才提溜着大娘切下一大块的西瓜蹦蹦跳跳来到自家马车前。
“梁叔,你也吃,解解暑气。”
梁叔就是江家聘请的车夫,平日里就负责接送几位小郎君小娘子,他为人老实,做事也认真,已经在江家做了好些年了,与江家人也相处得融洽,因而他此时也没太客气,接过去便吃了。
“三位小姐是要现在回府了吗?”
说着他又含糊道:“老奴刚刚接了姑爷回府……”
江窈窈一下子明白了,她笑得两眼弯弯,脆生生道:“回呀!”
她的小金库又要满咯~
江家。
柳铭一早便去了酒坊拿了新制成的酒回来,也幸而今日两个小姑娘没调皮,直接回来了,也不用他久等。
他朝两人招了招手,“沅沅窈窈过来,刚做好的冰酥络,你们快吃。”
一旁还坐了江以安,他正捧着个小碗吃得香甜,白嫩的小脸蛋还蹭上了一点桂花,俨然是一个小馋猫。
江窈窈看着二话不说也跟着开吃,唯有江沅沅还愣在原地,柳铭看得奇怪,叫了一声,“沅沅?”
窈窈忙里偷闲抬头看了一眼,“沅姐姐怎么不吃?”
安安刚吃完一小碗的冰酥络,糊得小嘴一圈都是糖渍还有桂花,闻言他眼睛大亮,直勾勾地看着那碗没动的冰酥络,“姐姐不次咩?那安安……啊!”
江沅沅才不想看这小子得逞,当着他的面舀了一口吃了。
安安撅起小嘴,撇开脸来,嘴里哼哼唧唧的,“姐姐最讨厌了!”
贴身服侍安安的婆子想上前给他擦嘴,却是被柳铭拦下,他一把抱起安安拿着帕子细心地给他擦干净。
“小馋猫,那是你姐姐的,若是你姐姐不同意,那你就不可以去抢,况且姐姐也是为你好……”
说着他捏了捏安安肉嘟嘟手感极好的脸颊,温声下命令道:“三日只能吃一次,安安你今日吃了,所以三天内不准再偷吃,听到没?”
柳铭并不严厉,但却很执着,安安虽然还小,但已经很会看大人脸色了,他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唔……知道啦~”
*
柳铭这次从酒坊带回来的酒有些奇特,三个小家伙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用琉璃所制在日光下散发着五彩光晕的酒瓶。
好漂亮~
这般靠近,已经能闻到了些许酒香,还带着一股清甜的果香,这是……“葡萄……”窈窈喃喃自语道。
柳铭闻言露出神秘的笑意,他轻轻拔下盖子,顿时浓郁醇厚的酒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窈窈凑得近,不小心吸了一大口,脸色顿时变得红润起来。
幸而这酒是果酒,并不是很醉人。
江窈窈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柳铭拿出酒杯倒了一点,“窈窈尝尝看。”
窈窈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小口,微闭着眼似是在回味。
看她这模样,柳铭心中已是有数了,但出于谨慎,他还是询问了一下。
“窈窈觉得这酒如何?”
江窈窈小脸泛红,又抿了一小口,这才细细讲解道:“口感顺滑如丝绸,有点酸却恰恰中和了那甜腻的清甜果香……好喝!姑父窈窈还要喝!”
*
窈窈醉了,幸而柳铭早已有了经验,让江沅沅陪同几个小丫鬟将她扶着回了菡萏院。
幼薇给她擦了擦脸,她勉强醒了醒神,躺在连廊下的躺椅里看了一会话本子,等到暮色四合,她已是不停地打哈欠,俨然是困极了。
最后草草吃了几口便睡下了。
一夜好梦,等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窈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但幼薇带着哭腔的着急声音传入耳中。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快要辰时五刻了,小姐,如果您再不起床,您就要迟到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江窈窈尚且混沌的脑海里炸开,“啊!”
即便是在哀嚎,小姑娘的声音依旧绵软,仿佛含着棉花糖似的,带着哭腔活力满满的声音毫无阻隔地传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迟到了迟到了,我要迟到了!”
随之响起的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早间的日光柔和,透过梧桐树的叶缝,些许金光洒下落到男人如玉高挺的鼻梁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动了动。
“主子,是吵到您了吗……”
追风有些迟疑要不要过去阻止,主子又是一夜没睡,方才难得小憩了一会,但没想到旁边江家那小姑娘竟会发出如此大的动静,将主子吵醒。
原本这西侧的院子就有些小,况且挨着旁边江家,不是十分隐蔽清净,但主子就是选了这个院子住下了,对此追风几人都有些疑惑不已,唯有洵北神秘莫测地让他们不要多问。
“快快快!走了走了,吃什么吃!我不吃了,快走!”
隔壁院子再度传来江家小姑娘的叫嚷声,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不见,这方小院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一片青绿的梧桐叶飘下,恰巧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接住,袖摆滑落,露出男人精瘦白皙的小臂。
秦怀瑾睁开眼,漆黑的眸看了一眼高高的墙,声音暗哑,“青莲书院在何处?”
*
等上了马车,江窈窈才来得及喘口气,她接过幼薇倒的茶水,一边喝一边询问,“好端端的,沅姐姐为何病倒了?”
幼薇一边给她整理衣裙,一边回道:“听说沅小姐是来了月信,再加上她昨日吃了冰酥络受了寒,所以今日疼痛不止,连床都起不来……”
江窈窈被吓了一跳,方才着急,没来得及打听,万万没想到沅姐姐竟是来了月信……况且因为吃了冰酥络才这般疼痛。
但她猜测定然不止是吃了冰酥络这般简单,定然还有那块西瓜的功劳!
想到这里,窈窈心里既是愧疚又是害怕。
愧疚让沅姐姐吃了那块西瓜,害怕的自然是这让沅姐姐疼痛不已的月信。
江沅沅早在十三岁那年就来月信了,到现在还是不大规律,而且来时还腹痛不止。
见得多了,原本不害怕的窈窈也开始恐惧来月信了。
只要一想到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还不能吃好多好吃的东西,玩好玩的,只能躺在床上凄凄艾艾,她便心碎不已。
她今年十四岁了,想来也快来月信了。
想到这里,窈窈忍不住白了脸,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哭,她不想来月信哇QAQ
她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马车突然一晃,“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
江窈窈险些撞到车壁上,还好两主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车座。
还没搞清楚状况,外边便传来梁叔不安的声音,“小姐,这车轴断了……恐怕没法上路了……”
什么?
晴天霹雳!
马车坏了,马儿闲了下来,打了个响鼻,悠悠闲闲地啃起了路边的青草。
梁叔检查着车轴,脑门渗出了薄汗,窈窈和幼薇心急如焚地看着,忍不住原地转圈圈。
“小姐,这……老奴修不好了……”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一辆黑色马车突然驶来。
窈窈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闻言也没有去看,下意识地让开了些,好让马车开过去。
但那辆马车却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帷被一只带着檀木佛珠的手撩开,露出男人如玉的脸庞,醇厚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天籁之音。
“窈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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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同乘
马车外表很平凡,但等窈窈上来后才察觉内有乾坤。
封闭的马车车厢内充斥着浓郁醇厚的檀香味,凝神静心。
车身通体为黑楠木打造,外表平凡,内里却雕梁画栋,花草以金饰,底下铺了绣了花鸟纹样的绒毯,一脚踩上去仿佛陷入了棉花里,轻飘飘的软绵绵的。
小姑娘好奇地踩了踩,像只刚得了新鲜玩意的小猫。
秦怀瑾抿唇轻笑了笑,低沉悦耳的笑声传来,小姑娘懵懂地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婴儿肥的脸颊白皙红润,肉嘟嘟的,看起来手感极好。
饱满白皙的额头上布了一层薄汗,水盈盈的。
他拉开安装在车壁上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张素白的手帕,递过去,嘴角含笑,“擦擦汗。”
男人的手很大,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他端坐在马车里,身材颀长挺拔,依旧是一袭白衫,腰束祥云文纹宽腰带,上面挂着一枚通体莹润的玉佩,头戴白玉冠,车帷被风吹起,泄了一丝金光,映在男人如玉的脸庞上,似九天之上的谪仙,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窈窈从未见过这般气度不凡的人,心中哗然叹了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手帕上没有任何图案,仅仅只是一张素白的帕子,唯有边角不起眼的角落里绣了一根金线。
她放下心来,冲男人甜甜一笑,“谢谢秦叔叔。”
秦怀瑾微微颔首,又从暗格里拿出几碟卖相精致香味浓郁的点心。
“我见你这般匆忙,可是还没食用早膳?”
不等窈窈回答,她的肚子先一步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啊!她顿时觉得没脸见人了,但为了面子,她小脸通红却还强撑着,“唔……我是没吃……但方才并不饿的,所以所以……”
即便没有早上听到的那一遭,只看小姑娘通红的小脸,便知她定然在撒谎。
秦怀瑾笑了笑,并没有拆穿她,反而将点心往她那推了推,温声道:“嗯,既然饿了,便吃些。”
窈窈见他这么好骗,难免有些心虚起来,随便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顿时被口感和味道征服了。
她眼睛瞬间亮起,吃得也快了些,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啃着松子的小松鼠。
“舒舒,介个好好吃吼~”
窈窈性子活泼,加之她一向嘴甜,最讨长辈们喜欢,如今面对秦怀瑾也不由自主地撒起娇来。
秦怀瑾正在沏茶,闻言顿了顿,随即笑开,将手里的温茶放到她面前来。
“慢些吃,莫要噎着。”
这句话好耳熟,像是娘亲时常在她耳边念叨的,窈窈眼睛转了转,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拿起茶杯小心地啄饮着。
青莲书院并不远,坐马车一刻钟便能到。
辰时七刻,马车刚好停在书院门口,还有一刻钟便要迟到了。
窈窈不敢多耽误,背起杨婠宁亲手做的小金鱼褡裢灵活地跳下了马车。
一回头冲坐在马车里的秦怀瑾招了招手,“秦叔叔再见!”
小姑娘沐浴在阳光之下,裙摆飞扬,头发上的小铃铛在叮铃当啷作响。
从第一次见她起,她从来都是这般活力四射的模样,每一根头发丝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秦怀瑾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天真烂漫的背影,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她好像高挂在九天之上的太阳,明媚又灿烂,让人不顾一切想把她拥入怀里……
突然当真冲过来一个男人,靠近了那颗明媚无暇的太阳。
他手下猛地一收,佛珠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文礼哥哥!”
他听见了小姑娘略带惊喜的绵软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文礼哥哥你今日不用上课吗?”
窈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文礼,心中惊喜却也疑惑,按理说这个点青山书院早就该上课了呀。
陈文礼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身材修长有些单薄,一袭青衫,却也正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最为喜欢的读书人模样。
窈窈与他的婚事早在幼时便定下,她很小便知道这个□□后会是她的夫婿,随着年纪渐长,她觉得嫁给文礼哥哥挺好的。
两家知根知底,相邻并不远,且文礼哥哥还会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与待陈文萱之间并无不同。
隔了些许日子没见,她还是有些想这个哥哥的,因而叽叽喳喳问了许多事,但兴奋的她却是没能注意到陈文礼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洪亮沉闷的敲钟声第一遍响起,说得兴起的窈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炸毛,“啊!我快要迟到了!”
“走了走了,不跟你说了,文礼哥哥下次见!”
小姑娘说完便急匆匆地往书院门口跑去,陈文礼张了张嘴,喊了一声,“跑慢些,莫要摔了。”
朝晖下,微风不燥,远远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知道啦~”
站在原地的陈文礼一直注视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唇角的笑容才收起。
这时从书店里走出来一个长得弱柳扶风的姑娘,她怯怯地喊了一声,“礼哥哥。”
嗓音婉转,娇媚动听。
听得周遭的人都忍不住酥了骨头,离得最近的陈文礼更是不堪,他耳垂已是染上了一抹红。
面上虽如此,他的语气却是冷了下来,沉声道:“念薇,我说过了,在外不许这般叫我!”
说罢他走上前,却是刻意挡住了旁人垂涎的目光,还略带着警告地瞪了瞪。
众人见他着一袭青山书院统一制样的青衫,便知他是书院学子,也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的存在,因而人群很快便散去。
被陈文礼护在怀里的王念薇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得意。
只是她想起方才在书店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又起了急迫感。
她伸手轻轻攥住了陈文礼的袖摆,声音娇娇怯怯的,“对不起,文礼表兄。”
陈文礼一回头便见美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心头发软,声音也缓和下来,“也不怪你,是我语气重了些……”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以在私底下这样唤我,但在人前……表妹还是唤我表兄罢!”
王念薇咬了咬唇轻轻点头应是,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盈盈,欲言又止,“礼……表兄,方才那女子是谁呀?”
陈文礼脸色不变,但语气已是变得柔和,“她是我的未婚妻窈窈,她性子活泼可爱……念薇,你若是认识她,你也定会喜欢她的!”
这还是王念薇第一次见陈文礼露出这般温柔的姿态,但这却是对旁的女人。
她心底嫉妒得不行,但却不得不装作憧憬,“我……我能认识她吗?”
“当然,窈窈这般心善。”
“念薇,我送你进青莲书院,若是有什么不懂,便请教你文萱表妹……”
陈文礼细细地叮嘱着,却不曾察觉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
又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了,却仗着无人相识,便坦然享受着暧昧。
但他却是不知,有人已经观望他许久了。
微风吹来,挂在马车上的銮铃叮铃作响。
追云朝马车内低声道:“主子,可是要回别院?”
这里的别院自然是指江家隔壁的那座院子。
“既已决定出来走走,又何必急着回去?”
秦怀瑾捻动着手里的佛珠,眉眼疏淡,“去那座茶馆。”
“是。”
*
窈窈一路狂奔,随着最后一声悠长钟响,她喘着粗气趴到了桌子上。
“呼~累死我了……”
她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一点也不想起来。
但是想到今日第一堂课就是邹夫子的课,不得不强撑着起来扒拉出那本《内训》。
拿出来后她又毫无形象地瘫在桌上,眼睛却紧紧盯着门口,以便在邹夫子进来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随着时间流逝,门口依旧不见邹夫子的身影。
原本安静的课堂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便连窈窈也忍不住惫懒起来。
这时她腰间被笔杆戳了戳,她也不回头,反手一伸接住了一张小纸条。
打开一看,是陆清歌写给她的小纸条。
卿卿:窈窈你怎么这般晚才来?我等不到你们便只好先走了……对了,沅沅呢,她怎么没来?
窈窈咬了咬笔杆,这才写下。
窈窈:沅姐姐来月信痛得受不了,便请假休息一天,然后就是……嗯,你知道的,平日里都是沅姐姐喊我起床的……但今日QAQ
我跟你说啊,我今日可惨了,一觉醒来已经是辰时五刻了!!幼薇这小妮子居然这么晚才叫我!!哼,等我今晚回去了定要好好收拾她!
等等,差点偏离了话题~~起床后我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但谁知在半路又出了岔子!!车轴断了!!!啊啊啊啊啊那时候我真的差点就哭了,以为要迟到了,但……嘿嘿~我还是很幸运哒~
刚好秦叔叔经过,他把我叫上了马车,送我来了书院。
我跟你说吼~秦叔叔长得超级超级好看,是我见过的最最最好看的人了,长得……就好像神仙一样~
而且他人好好吼,说话好温柔,叫我慢慢吃不要急,嘿嘿,这里他有点像我娘>o
咳咳,秦叔叔当真是一个好人~
*
一张不大的小纸条硬是写满了,直到无处落笔,窈窈才意犹未尽地搁下笔,停止了对这位秦叔叔的赞美。
她低头轻轻吹了吹,墨迹将干,她刚准备将小纸条揉成一团传给陆清歌,突然门口传来声音。
吓得她一把将小纸条随便塞进了一本书里。
“诸位学子,今日来了一位新学子……来,你们来认识一下。”
听到邹夫子的话,窈窈下意识抬起头,便看见讲坛上正站着一个长得如花似玉弱不禁风的姑娘。
“各位同窗你们好,我……我叫王念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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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同乘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雕像
这一堂课,邹夫子极为反常地没有拿出那本《内训》念叨,反而打了一场感情牌。
而后便宣布了今日的课程,因为岁终试要考六艺,所以接下来的课程皆以其为主。
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
终于不用学那些那些拗口难背的内训了,等邹夫子走后,窈窈兴奋得转过身去想同坐在后面的陆清歌分享喜悦。
突然,暂且坐在因生病没来的江沅沅座位上的新同窗单薄的身子出现在眼前……也不对,她是背背对着自己的。
“文萱表姐……”
窈窈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了,伸着脖子去看。
这般巧,新来的同窗竟是文萱姐姐的表亲吗?
当着最多人的面,陈文萱不好不理会她,但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嗯……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吧……”
话虽如此,但她却是有些不情不愿。
谁让这人一来便霸占了自己娘亲,她早就憋着一团火的了,自从前日这人来了自家,娘亲怜她只有一人便总对她嘘寒问暖的,但更让她感到窝火的却是昨日。
这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是不声不响地抢走了她看中的石榴裙!
但这不是最可恨的,可恨的竟是这狐媚子竟惑得自家娘亲同意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去找大哥告状,陈文礼不仅不帮忙就算了,竟还让她让让那个狐媚子!
陈文萱简直要被气死了,所以当今日娘亲叫她带上王念薇来书院时,她二话不说应下了,但却是在中途将人甩下了。
为此她还得意了许久,她就是不想王念薇同她上学,凭什么?
但没想到这狐媚子挺有法子的,竟给她摸索进来了。
她心中暗恨,却不得不摆出个笑脸,就怕这人揭穿她方才的手段,好在这人还是有分寸的。
当然若是这个狐媚子敢揭穿,她定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她轻哼了哼。
如看着乡下人的轻蔑目光扫了王念薇一眼,“学院的制服还需几日才能发下,刚好我那还有几件去年穿过的……念薇表妹不会嫌弃吧?”
王念薇同陈文萱早在陈家便交锋好几回了,从不落下风,但今日却是狠狠吃了个大亏,若不是她试了巧计让丫鬟去青山书院叫了陈文礼,那今日她定然是无法进来青莲书院上学了。
要知道青莲书院极其重规矩,幸好她及时赶到了。
她心中虽也恨陈文萱将她抛下,但也渐渐明了她这般硬是同陈文萱杠上,虽能赢得了一时却赢不了一世。
特别是她还在筹谋旁的事,所以她决定改变计划,要与陈文萱好好相处。
想到这里她冲陈文萱柔柔一笑,“念薇怎会嫌弃呢?我还得多谢表姐呢。”
窈窈在一旁听了一嘴,终是忍不住出口询问,“文萱姐姐,你们是表亲?”
陈文萱在王念薇吃了好几个亏,倒是念着江窈窈的好了,因而此时说话也亲密了些。
“嗯,她是我舅家的表妹。”
她随意敷衍了过去,“对了,你今日怎这般晚才到?差点就迟到了……还有沅沅,她怎没来?”
江窈窈顺着她的问话开始说了起来,陆清歌坐在位置上侧过身子来听着,唯有王念薇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且根本没人理会她,她捏了捏手心,等江窈窈说完,她立马插了进去,“文萱表姐,这位是?”
早在书店门口的时候她就看清了江窈窈的脸,此时距离拉近,让她看得更加清晰了。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小脸白皙粉润还带着婴儿肥,大眼睛黑白分明,梳着双螺簪,别着两个小铃铛,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江窈窈见王念薇问及自己,笑眯眯回答道:“我叫江窈窈,你叫我窈窈就好啦~”
说完她还热心肠地指了指身后的陆清歌道:“她叫陆清歌,我们都叫她卿卿,你是文萱姐姐的表妹,我们可以结伴一起玩呀!”
窈窈也不算是自来熟的性子,只不过王念薇是陈文萱的表亲,所以她才这般热情。
几人相谈后,熟识了不少。
便连陈文萱脸色也缓和了些,不再对王念薇横眉冷脸,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很快钟声响起,学子们都乖乖回了自己的位置,对于接下来的课程,每个人都好奇不已。
随着脚步声响起,走进来的竟然还是邹夫子。
窈窈心情一下子失落了不少,但因为对新课程的好奇,再加上她本就聪颖,对于新接触的知识接受良好,甚至在被邹夫子提问时完美地给出了答案,让始终板着一张脸的邹夫子难得露出一个笑颜。
邹夫子极少笑,因而她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坐下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去看,却正好对上坐在第一排的楚觅。
楚觅正回头在看她,噢不,明明是在瞪自己!
瞪什么瞪,简直莫名其妙!
窈窈不甘示弱也狠狠地回瞪了楚觅一眼,仗着邹夫子正背过身去板写看不到她,又冲楚觅做了一个鬼脸。
两人暗戳戳的一场交锋,最终以江窈窈大败楚觅为终。
想起楚觅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模样,窈窈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小曲,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轻快软绵。
幼时杨婠宁经常在她耳边哼唱哄她睡觉,一来二去的她就这么学会了。
但她也不是经常唱的,唯有心情好的时候,显然她现在的心情就非常不错。
但这种好心情等到下午上射艺的课程时,嘎然而止。
“嗖”的一声,箭矢飞了出去,窈窈紧张地抬头去看,却见那箭矢险险擦过草垛子后啪嗒掉落在地上。
还是射不中,这已经是第二十次了!
独属于她自己的草垛子干干净净的,一点缺口也没有,再环视周遭,竟再也找不出如她那般干净的草垛子了!
箭矢飞出去产生的震颤感让她的手臂发麻,榆木做的弓极沉,每一次抬臂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连续射了二十次箭,她娇嫩的手心都被磨红了。
窈窈咬了咬唇,心下有些沮丧。
恰巧这时传来一阵欢呼声,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一个被箭矢插得满满当当的草垛子,其中正中央被朱砂圈出来的圆圈正插着一根箭矢。
正中靶心!
“不错不错,楚觅学子第一次射箭便能正中靶心,天分很高!”
听到教习射箭的李夫子对楚觅这般夸奖,窈窈心下更是沮丧了。
人家都已经射中靶心,但是她却连边边都没摸上!
她羡慕地看过去,楚觅也正好看过来,看到了她干干净净的草垛子。
哟,一个也没中呢。
楚觅缓缓地笑了,当着李夫子跟众多同窗的面阴阳怪气道:“诶呀,窈窈这是还没开始练吗?怎么都不见……”
她装腔作势的,“噢噢……那地上都是箭矢吗?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话吸引看向江窈窈面前的草垛子,只见上面干干净净的,唯有周遭散落着十余枚箭矢。
窈窈见众人都看过来,也不由得感到困窘,她不安地捏紧了手里的弓。
李夫子脸色难掩讶异,这位学子竟是一个也射不中吗?
她皱了皱眉,挥退一旁看戏的学子,朝江窈窈安抚道:“无事,你才刚接触,射不中也正常,日后多多练□□会成功的!”
得了李夫子的安慰,窈窈脸色好看了许多,她福了福身子应是。
李夫子拍了拍她的肩便走了,窈窈抬起头便对上了楚觅戏谑的眼神。
“李夫子说得对,江窈窈你还是好好练练吧,别到了岁终试考个零鸭蛋回家!”
“到时候三岁幼童都要嘲笑你!扬州县令大小姐竟考了个零鸭蛋回家,啧啧这得多丢人啊!”
被人一通嘲讽,江窈窈心底的怒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她握紧了小拳头,怒气冲冲,“楚觅你也别太得意了,这才第一天!”
“你这样一副嘴脸真像小人得志,恶心!”
“你说什么?”楚觅气急败坏。
江窈窈冲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你就是十足十的小人得志!”
“江窈窈!”
楚觅咬牙切齿就要上来揍人,但却是被旁的学子拦住了。
“觅觅别冲动别冲动!”
“窈窈你快别说了!”
“大家都是同窗,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江窈窈见楚觅被拦住后气得脸色铁青的模样,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是她想找我麻烦的!哼,我才不想跟她一般计较!”
她到底不愿在这里跟楚觅彻底闹翻,怕被处罚,因而瞪了瞪楚觅一眼便被陆清歌等人架走了。
她威风凛凛的走,等出了书院门口却是一下子蔫了。
她抱住陆清歌的手臂呜呜咽咽,“呜呜卿卿,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怎么这么差劲啊?”
楚觅的话到底影响了她,难道她竟连三岁幼童都比不得吗?
她真的已经按照李夫子教的去射了,但是却始终射不中草垛子。
从今早被邹夫子当众夸奖又到下午被楚觅阴阳怪气一通,让她膨胀的自信心从最高点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甚至还被人用脚使劲踩了踩。
从小做什么都名列前茅的窈窈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打击,她眼眶红红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是真的感到委屈了。
陆清歌看得不忍,“窈窈不怕,这才第一次……你莫要听信楚觅的谗言,你知道的,她向来盼不得你好!”
江窈窈也知道,但她还是觉得委屈。
想起刚刚众人看过来讶异震惊的眼神,窈窈心下更是难受了。
她神色恹恹的,低低地应了声,“卿卿,我想等哥哥们下学后再一起回家。”
陆清歌不放心她,遂决定留下来陪她。
陈文萱王念薇略一犹豫也跟着留下了,给梁叔递了一句话后,四人便结伴进了茶馆。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不过眨眼之间外边天色已是变暗。
就好像她此时的心情一般,窈窈托着腮,眼眶红红地望着窗外刮起的朦胧细雨,吸了吸鼻子。
在包间里坐了一整天的男人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了眼眶通红的小姑娘。
追云走上前来,犹豫道:“主子,江姑娘似乎哭了。”
秦怀瑾眸光动了动,“嗯。”
追云一向寡言,也不如追风会揣摩心思,见主子这般冷淡,突然迟疑了。
但面对主子那双瞳色深沉的黑眸,他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您要不要安慰一下她?”
所有人都知晓主子对这个江家小姑娘感兴趣,追云想投其所好。
但……秦怀瑾扫了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落到那道娇小身影上。
语气淡淡的,“追云,你性子还是太急了,回去再练练。”
追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还是恭敬地应是,随后无声无息退下。
外边雨势渐大,茶馆内点起了灯,明亮的烛光下,小姑娘大眼睛亮晶晶的,似耀眼璀璨的珍珠,但那分明蓄满了泪水。
秦怀瑾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不言不语地看着,似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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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射中啦
酉时五刻钟声敲响,青山书院大门洞开,学子们鱼贯而出。
外边依旧下着朦胧细雨,茶馆里眼眶红红的小姑娘探着头眼巴巴张望着人群,试图从中找出眼熟的身影。
“窈窈!”
两名面容相似长相清俊的少年撑着伞站在雨幕下,窈窈眼睛一亮,脆生生喊道:“大哥二哥!”
她扒拉着门框,踮起小脚跃跃欲试想要出来,好在江伯麒江仲麟已经朝她走来。
“窈窈眼睛怎么这么红?”
江仲麟眼尖,一眼便瞧见幼妹红彤彤的眼睛。
正在收伞的江伯麒闻言皱了皱眉,将湿答答的伞直接扔给了江仲麟,转身朝窈窈快走几步。
离得近,他也看清了小姑娘蓄满泪水的眸子,心疼地伸出手将人拉过来,温柔哄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窈窈了?大哥二哥在,窈窈不怕啊……”
窈窈瘪了瘪嘴,大滴大滴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埋首进江伯麒的怀里哽咽出声,“呜呜……大哥,我……嗝!窝要跟二哥学射箭……”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哒哒跑去一头雾水的江仲麟面前,“二哥教窈窈射箭,好不好?”
江仲麟本身就是个宠妹狂魔,二话不说便应了,一边轻声哄着,一边细心地给小姑娘擦去糊了满脸的泪珠。
窈窈哭声渐弱,江伯麒眼眸一利,转头去看一直陪在小姑娘身边的陆清歌。
“清歌,可否与我讲讲窈窈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陆清歌就一五一十地将课堂上楚觅和窈窈发生争执的事给说了。
“窈窈都没招惹她,她却总是针对窈窈,她真的太坏了!”
陆清歌其实身量修长,但架不住她身子单薄,因而看起来就是软软绵绵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她红着脸气愤地给小姐妹主持公道。
陈文萱也不甘落后,跟着声讨了两句。
而王念薇与江伯麒并不相识,因而并未开口,只是看着面前长相清俊的男子,眼波微微流转着。
江伯麒以为她是几个小姑娘新交的小姐妹,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得知小姑娘受了如此委屈,江伯麒江仲麟都心疼不已,心下也对楚觅更为不喜。
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姑娘家,两兄弟真想摸黑过去将人给套麻袋揍一顿!
江仲麟心下遗憾不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窈窈放心,二哥一定会好好教你,让你考第一!”
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家大哥二哥有想给她的死对头套麻袋的心思,她破涕为笑,欢快地跳起来,“二哥最好啦!”
江伯麒捏了捏小姑娘湿软软的脸颊,调侃道:“那大哥呢?大哥不好吗?”
有两个哥哥的烦恼就是拍马屁也要一碗水端平,窈窈笑得眉眼弯弯,抱住大哥的手摇了摇,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大哥也最好了!窈窈最喜欢大哥二哥了!”
这时,撑着伞的陈文礼也从茶馆外边走进来。
正在缠着江伯麒撒娇的窈窈眼睛亮了亮,刚想开口喊道,却是被抢先了。
“文礼表兄!”
王念薇甜美的声音响起,陈文萱偷偷瞪了她一眼,这个马屁精,还想缠着她哥哥!
她不甘示弱直接冲到陈文礼面前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娇声道:“哥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为何不同伯麒仲麟哥哥一起?”
王念薇小心地凑了上来,陈文礼轻撇了她一眼,呼了呼口气,“方才夫子留我下来讲了几句话。”
陈文萱听得眼前一亮,叽叽喳喳便开始询问,甚至有意无意地朝江窈窈那边看去。
“夫子说了什么啊?夫子这么重视哥哥的吗?可是……”
陈文礼脸上有些不自在,打断她的话,“左不过课上的事……”
他注意到眼眶红红的窈窈,皱了皱眉询问道:“窈窈,你怎么了?眼睛怎这般红?”
窈窈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了,闻言还感到有点困窘,她小脸红了红,冲陈文礼甜甜一笑,“文礼哥哥,我已经没事啦。”
眼见进来躲雨的学子越来越多,且外边雨势仍不见停歇,江伯麒往前走了一步护着窈窈,看向陈文礼,“文礼,我们且先回去吧,免得待会雨大,届时更不好走了。”
陈文礼沉吟片刻也应下了,因不是同路,出了茶馆,几人便自然而然地分成两拨人。
看着距离挨得有些近的陈文礼和王念薇,江伯麒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佯装随口道:“窈窈,那个姑娘是谁?可是和文萱妹妹同路?”
窈窈拿着江仲麟为了哄她给她买的糖葫芦,轻咬下半颗,含着甜甜的糖浆摇了摇头,“介系念薇姐姐,她系文萱姐姐的表亲……”
原是如此,江伯麒眉头舒展,点了点小姑娘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脸颊,“你和文萱妹妹相处得如何?”
窈窈不明所以,眨巴了大眼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和文萱姐姐很好呀!大哥,你怎么了?”
江伯麒想起方才陈文萱得意的眼神,摇了摇头,揉了一把小姑娘毛绒绒的小脑袋,拨弄了两下小铃铛,淡声道:“无事,随口问问罢。”
陈文萱以为自己哥哥受重视,殊不知是她哥哥因前段时间请假落下太多课程,兼之今早又请了假,所以夫子才会把他留下。
陈文萱到底是有些小气了,好在她是女子,迟早会嫁出去。
马车渐渐走远,茶馆内却依旧喧闹不止,唯有楼上包间觅得一丝清净。
追云再次走上前来,“主子,您该回去了,若不然洵大人就要来找您了。”
秦怀瑾微微颔首,一身白衣清尘似仙。
“走罢。”
*
别院里,洵北果然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出门找主子了,好在追云这小子总算将主子带回来了。
“主子!”
秦怀瑾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进屋里。
洵北并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但今日却是忍不住了,他怨念地看了追云一眼,朝秦怀瑾苦口婆心道:“主子您也别怪属下逾矩,实在是您今日一天都不见回来,药也不吃,您说说您不吃药,这身子又怎会好?”
洵北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似的,操心这又操心那,一点也看不出从前威风凛凛的模样。
秦怀瑾却突然笑了笑,“洵北,我觉得如今的日子挺好的。”
明亮的烛光下,男人一袭白衫,眉眼疏淡,俊美的脸庞却变白了几分。
洵北心下叹了一口气,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也是您拼命换来的,主子,属下去给您端药来。”
秦怀瑾捻动着指尖的佛珠微微颔首,常人难以下咽苦涩难闻的药被端到他面前,他脸色不变,端起汤碗便喝了下去。
喝完他想拿出手帕擦嘴,却是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今日他已是将手帕给送了出去。
洵北奇怪地问他,“主子不是从不将贴身物品乱丢的吗?难道是不小心掉了?”
掉了?不,秦怀瑾摇了摇头。
是送给一只特别馋嘴的小猫了,他眉头舒展开来。
*
为了不再被楚觅嘲笑,窈窈对练箭一事十分上心,但碍于青莲书院和青山书院上学时间并不重合,因而她只能等下午哥哥们下学从书院回来后再去练射箭。
虽然能练射箭时间有些短,但她相信有二哥的教导,她定然会在射箭上有大大的进步。
而江仲麟也对自己极为有信心 ,相信只要经过自己教导,小妹定然能考第一名,然后狠狠地打楚觅的脸。
只是两兄妹刚开始有多兴致勃勃,后面也就有多沮丧。
江家小花园里,江伯麒背着手,江沅沅趴在栏杆上,江以安这个小胖墩则是一手拿着一块小点心蹲在地上。
突然,一根横冲直撞的箭矢飞到他脚边,他夸张地叫了一声“哇”,却是连脚都懒得挪动一下。
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葡萄大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看向小花园中间拿着榆木弓气急败坏的窈窈姐,奶声奶气道:“窈窈姐姐,安安数了一下,介系第十三根飞到安安介里来的箭矢噢~”
小小的安安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窈窈姐姐是小笨蛋。
窈窈被这小家伙一说,险些快哭了。
“呜呜……”
江沅沅瞪了安安一眼,走上前想要安慰窈窈,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嗯……看来窈窈在射箭上面的确没有什么天赋。
窈窈泪眼朦胧对上江沅沅同情的目光,心里更伤心了。
沅姐姐都缺了第一堂课,但一上来就射中了靶子,她居然连她的一根毛毛都比不上!
“哇……我好笨啊!”
江伯麒江仲麟看着幼妹伤心的模样,心疼又觉好笑。
仔细算算,江仲麟都教了十来天了,但小姑娘却怎么也射不中靶子。
也曾试过手把手地教,射是射中了,但只要江仲麟一撒手,那射出去的箭矢就会像喝醉酒的醉汉般歪歪扭扭到处乱飞。
如此神奇的一幕,他们不敢相信,却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束手无策。
“窈窈……”
窈窈抽噎了一声,突然扔掉手里的弓,跺跺脚就跑了。
“我不学了!”
“窈窈!”
“我想自己静一静,你们不许跟来!”
考零鸭蛋就考零鸭蛋吧!大不了被人笑一笑,笑一笑怎么了,又不会缺块肉!
她抹着眼泪急匆匆跑回了菡萏院,幼薇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小姐,您怎么哭了?”
窈窈瘪了瘪嘴,狠狠地抹了把脸,硬气道:“本小姐无事!”
但目光一对上院中竖起的草垛子,刚止住的泪水又汹涌而出。
她气愤地冲过去想要将它踹倒,但没想到江仲麟打的草垛子极为坚固,愣是把自己踹累了,这草垛子依旧稳稳的立着。
窈窈沮丧地坐在地上,周遭还散落着她曾射出去的箭矢。
“小姐,要不您再练练吧,或许这一次就成功了呢?”
幼薇蹲下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弓。
对上幼薇鼓励的眼神,窈窈抿了抿唇,还是接过了那把弓。
她本就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发泄过后,再被幼薇劝说很快又燃起了信心。
对呀,再练练呀,或许这一次就成功了呢?
她鼓起勇气,接过幼薇递过来的箭矢,搭弓挽箭,瞄准靶心。
但……射不中的梦魇又出现在脑海里,手心渐渐沁出了汗。
她迟疑了,害怕了。
她肯定会再次失败的,她闭了闭眼,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绝望感。
但突然耳畔传来一道清冷沉着的声音,“沉心静气,瞄准靶心,射!”
窈窈下意识跟着做,破空声响起,“铮”地一声射出去的箭矢稳稳插进草垛子里。
她呆呆地看着这梦幻的场景,简直不敢相信这一箭是她射出去的。
这时耳畔又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切记,箭是利器,夺人性命者,该当勇往直前,不可犹豫!”
窈窈转过头,却不见人踪影,但她知道是谁在提点她。
她冲旁边的院子大喊,“谢谢秦叔叔!”
一片梧桐叶落下,被男人修长的指尖夹住,他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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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爬墙
兴许是受了秦怀瑾指点的缘故,江窈窈射箭的技术突飞猛进。
再也不是那个连三岁幼童都比不上的笨蛋窈啦~
她一改此前的颓丧,洋洋得意的向哥哥姐姐们炫耀了一把。
“哼哼,原来我不是笨蛋,二哥才是笨蛋!”
江仲麟看着插满了箭矢的草垛子,有些语塞。
“一个晚上不见,窈窈你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吗?”
他惊奇地绕着小姑娘走了一圈,窈窈被他这般看着,叉了叉小腰凶巴巴道:“瞎说什么?明明就是你笨,教不会我!”
看着小尾巴要翘上天的妹妹,江仲麟大度地没有计较,他摇了摇头,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夸她,“窈窈开窍了呀,真棒啊!”
得了夸奖,窈窈笑得眼睛弯弯的,腮边的小酒窝又深又甜,她拍了拍小胸脯,一脸傲娇,“我就系最棒哒!”
江伯麒江沅沅也向她表达了恭喜,安安这个小家伙更是大方,从小兜兜里掏出一块糖果,笑得甜滋滋的,奶声奶气道:“这是安安送给窈窈姐的糖果,等你考了第一名,就给安安买两根糖葫芦,好不好?”
小家伙打的算盘挺响的,窈窈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嗔道:“要是我考了第一名,别说两根,十根糖葫芦,我都买给安安!”
安安眼睛大亮,一把抱住了窈窈的大腿,“窈窈姐姐你可一定要考上第一名啊!”
“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传出,让听到的大人均忍不住露出笑意。
*
第二天恰好就是李夫子安排的课堂小比。
学子们都换上了简便的骑装,大红色的骑装穿在这一群小姑娘身上,褪了几分稚气,添了几分英姿飒爽。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窈窈恰好就在楚觅旁边。
两人一对上那就是腥风血雨,见楚觅露出一脸嘲讽的神色看她,窈窈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你给我等着,等会我就亮瞎你的眼!”
射艺这门课都上了十余天了,课堂上江窈窈的草垛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此时楚觅听到她的话语不免得笑出声来,“亮瞎我的眼?”
“江窈窈你莫不是在说笑,就凭那如同你的脸般干干净净的草垛子?”
楚觅毫不留情地耻笑,窈窈气得眼睛都红了。
江沅沅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窈窈不可冲动。”
随即她朝楚觅瞪了过去,“楚觅你也就在这里显得有些能耐,有本事你在其它课上再来向窈窈显摆啊!”
楚觅脸色一僵。
恰好李夫子赶到,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哼了声便作罢。
此次的课堂小比十分简单,就是给每人十支箭矢,由学子射箭,随后记录下环数,环数越高则分数越高,最高者便是小比的第一名。
身为夫子,李夫子早就对班上的学子实力有了大概的认知。
一连走过几人,便来到了江窈窈的位置前。
她对这名学子印象十分深刻,只因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学子。
要知道寻常的三岁幼童,只要训练得当,他们都能射中靶子。
唯独面前这个小姑娘,努力练习,方法也正确,却死活都射不中靶子。
当真奇怪!
所以当江窈窈搭弓挽箭时,她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真怕这个小姑娘会当众哭鼻子。
她已经在思索着要不要同院长申请免去这个小姑娘的考核了……
但很快几道沉闷的“嗤嗤”声传入耳中,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不远处的草垛子上稳稳插着几根箭矢,虽然都没有射中靶心,但这成绩已是不错了。
那这是何人射出的?
她目光缓缓落到曾被她断言没有天分的江窈窈身上,“这是你射出去的?”
今日窈窈将头发全部绑起来了,扎成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的脸稚气未脱,着一身大红骑装,少年意气风发尽显。
她没回话,直接搭弓挽箭,一箭射出正中靶子。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回夫子的话,是学子射的!”
李夫子眼中异彩连连,赞道:“好好好!”
“你是个好学的,也勤奋,我看好你!”
窈窈羞涩一笑,突然对上旁边楚觅讶异的眼神,便冲她挑衅般龇了龇牙。
露出一口小白牙的小姑娘嚣张极了,楚觅脸色阴沉,但很快又笑开。
“可惜你还是射不中靶心,这第一名只会是我!”
这是在强行挽尊呢,窈窈不搭理她,转过身去继续完成自己的考核。
最难的第一步她已经迈出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沉下心来,心里默念着秦怀瑾那句话,手一松,箭矢飞一般射了出去,还差一点就能射进朱砂圆圈里了。
见此,她差点兴奋地跳起来,好在她忍住了。
等考核全部结束,成绩也立马公布了出来。
窈窈分数不高也不低,恰好排在中间,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
她不理会楚觅小团体的阴阳怪气,等下学后就蹦蹦跳跳同江沅沅陆清歌等人游街去了。
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个梅花糕,窈窈幸福得快要冒泡泡了。
直到华灯初上,江家兄妹才回到江家。
江泓和杨婠宁知道宝贝闺女终于没有考零鸭蛋了,高悬着的那颗心也就放下了。
也不忍宝贝闺女好心情被破坏,因而也就不计较他们晚归的事了。
江泓摸了摸窈窈的小脑壳,一脸慈爱道:“窈窈想要什么?明日爹爹下值回家给你买!”
窈窈笑嘻嘻的,小脸红扑扑地蹭了蹭爹爹的胳膊撒娇道:“窈窈要聚满楼的烧鸡!”
江泓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这小妮子居然惦记的是一只烧鸡?
杨婠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笑,你家闺女什么德性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江泓叹了口气,艰涩应下。
明年都要及笄了,怎还是一团孩子气?瞧着跟安安都没多大区别,他的小闺女哟,真让人发愁!
*
第二日休沐,不用早起上学,也没人叫醒她,窈窈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幼薇端了盆清水进来,打开门窗,让耀眼的阳光透进来,顿时满室生辉。
窈窈眯了眯眼,看到落到床榻边上的光斑,懒洋洋地伸出手似是要去捞这日光。
这孩子气的模样看得幼薇忍不住发笑,“小姐,让奴婢服侍您洗漱罢!”
昨夜窈窈太过兴奋,因而很晚才歇下,此时精神仍觉得困倦,闻言她收回手,“不要,我还想继续睡嘛~”
小姐又在耍赖,幼薇叹了口气,决定使出杀手锏,“夫人今日没出门,要是她突然来………”
窈窈立马举手投降,她郁闷地捏了捏幼薇柔软的小脸,嗔道:“哼,你就知道用娘亲威胁我!”
幼薇腼腆地笑了,利索地开始服侍小姐洗脸换衣服。
十四岁的小姑娘,正是青葱的年纪,小脸嫩得挂不住水,窈窈接过幼薇手里的帕子敷衍地擦了擦。
刚准备扔下,眼前便闪过一道金光。
这是什么?
她拿起帕子忍不住凑近些去看,便看见了素白的帕子上绣了一条金丝线。
好熟悉啊……
等等!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秦叔叔借给她用的帕子吗?
当时她便打算洗干净后还回去的,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也就忘了,想来后面被幼薇看见当作是普通的帕子便继续给她用了。
窈窈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记性怎么这么差!
幼薇见她突然顿住,唤了声,“小姐,您在看什么?”
窈窈怎好意思同幼薇说这个,便摇了摇头道:“无事。”
看了一眼手里的帕子,她决定待会便好好洗干净晾干,然后再还回去。
以防自己忘记,她将帕子塞进了袖口里。
收拾妥当后,她朝幼薇招了招手,“走,我今日要去给娘亲请安!”
只是刚一踏出房门,她便敏锐地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咻咻”的破空声。
她练了十余日射箭,如今对这种声音极为敏感。
她看了看高高的院墙,有点疑惑,是秦叔叔在练射箭吗?
这时隔壁又传来一声叫好声,“全都正中靶心,主子真不愧是神枪手!”
窈窈的脚迈不动了,她眼睛转了转,朝幼薇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幼薇面露难色,但实在拗不过自家小姐便屈服了。
两人随后就跑到杂物房去了,再出来时两人手里正搬着一架木梯子。
窈窈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朝幼薇比划了几下,叮嘱道:“你可一定要扶住了,你家小姐的身家性命就在你手上了!”
幼薇被她说得紧张,手死死地扶着木梯子愣是不敢放松一下。
窈窈踩着木梯子小心地爬了上去,毛绒绒的小脑袋鬼鬼祟祟探了出去。
她看到了隔壁院子里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身形高大强壮……不认识。
她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专注地看向旁边长身玉立的秦怀瑾,男人穿着一袭白衣,耀眼的日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他越□□缈出尘。
突然他转过身来,利箭对准了墙头。
“谁?”
被利箭锁定的窈窈:!
这里有人呐,不能射!
窈窈急得猛朝蒙着眼睛的男人挥了挥手,“秦叔叔,是我呀!是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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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先生
锋利泛着冷光的箭头缓缓移开,男人微一侧身,拉弓挽箭“铮”地一声,利箭正中靶心。
见危险解除,攀在墙头上的窈窈身体放松下来,只是瞧中这一幕后大眼睛逐渐变亮,心底也萌生出一个想法。
“窈窈寻我可是有事?”
站在梧桐树下的秦怀瑾着一袭白衣,他长身玉立,修长的指尖微挑,蒙在眼睛上的白纱滑落下来,露出那双深邃狭长的黑眸。
微风拂过,发梢微扬。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温润如玉,冲挂在墙头的小姑娘招了招手,“下来。”
窈窈呆了呆,随后她便见对面高大茂盛的梧桐树里跃出一个人影。
眼前一花,那道人影已是来到跟前。
“江小姐,得罪了!”
是一道清冷的女声,随即她便觉得腰间一紧,失重感袭来,她下意识惊呼了声。
“呀!”
但不等她细细体会这新奇的感觉,很快脚便踩到了实地上。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墙头,目光难掩惊叹,还有一丝遗憾,好快呀……她都没反应过来……
此时幼薇紧张的声音传来,“小姐小姐……”
窈窈连忙冲墙对面安抚道:“我在呢~我等一会就回去,幼薇你就在那等我就好啦~”
说完她转头看向一旁含笑看着她的秦怀瑾,乖巧地叫了一声,“秦叔叔~”
小姑娘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诃子裙,梳着双螺簪,别了两朵鸡蛋花,大眼睛又圆又亮,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软着嗓子喊人,又软又甜。
如此近的距离,洵北终于看清了这个在主子面前有特殊待遇的小姑娘了。
这么一瞧,便觉她的确有些不同,瞧着似乎更有灵气些……也不算枉费主子的一番心思了。
窈窈也看见了站在秦怀瑾身边的大个子,好奇地看了看。
大眼睛黑白分明,澄澈透亮宛如小鹿眼睛般,洵北下意识冲她笑了笑,“江小姐。”
窈窈不认识这个男人,于是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怀瑾。
秦怀瑾言简意赅,“他名洵北。”
“你直呼他名字便可。”
洵北身高有八尺八,身材健硕,看起来极为不好惹的样子,但此时却是很好脾气,“对,江小姐叫我洵北就好。”
窈窈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但见他贴身站在秦怀瑾一步距离内服侍,猜测他定然不是普通人。
她摆了摆手,脆生生道:“叫江小姐太过生疏,你叫我窈窈就好了呀!”
小姑娘笑眯眯的,乖乖巧巧的模样,有点像家中的后辈,看得洵北手痒痒的。
他看了一眼神情并无不悦的主子,爽快道:“好,那我就叫你窈窈了!”
秦怀瑾看着小姑娘明媚的笑颜,往前走了一步,“窈窈……”
此时两人距离不过一臂之遥,伸个手便能碰到,这也让窈窈更加看清了男人俊美无铸的面容。
而且……秦叔叔真的好高呀!
窈窈仰着小脑袋,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估摸着自己好像只到男人胸口的位置?
她感叹了一声,随即乖乖应了一声,“嗯,秦叔叔……我……”
她对了对手指,不知如何开口。
枯叶簌簌落下,秦怀瑾拂开一片快要掉到小姑娘脑袋上的枯叶,声音温和,“嗯,窈窈不怕,想要做什么便说出来。”
男人低垂着眉眼,一向深沉凌厉的眉眼此时柔和得不可思议。
秦叔叔好温柔啊……
窈窈捏了捏手心,鼓足勇气将心底萌生的心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秦叔叔,我可以跟你学射箭吗?”
“方才我都看见了,秦叔叔射箭好厉害!蒙着眼睛都能射中靶心!”
“我……也不怕您笑话,前日若不是有您的指点,兴许昨日的课堂小比,我就要拿零鸭蛋了……”
说开了以后,慢慢地她也不再拘谨了,虽然小脸红扑扑的,但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她握紧了小拳头。
“秦叔叔,我想跟您学射箭!”
兴许是害怕被拒绝,她有些不安垂下小脑袋,心脏扑通扑通跳,就怕等来男人拒绝的话。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小脑袋先是一重,一只宽厚修长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润醇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好。”
暗淡下去的大眼睛猛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窈窈刷地抬起小脑袋,“真的吗?”
秦怀瑾嘴角噙着一抹笑,“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窈窈激动地快要原地转圈圈。
兴许是两人关系拉近了,她下意识拉住了男人衣袖,眼巴巴地盯着男人看,“那……我可以叫您先生吗?”
叫了先生后,就不能反悔了噢~
兴许是读懂了她的表情,秦怀瑾看了一眼她放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缓缓笑开,“可。”
这下窈窈彻底放下心来了,她昂起小脑袋冲男人甜甜地笑,“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只是她这一通表决信心的话语很快便被一道“咕咕”声打破。
啊!
窈窈小脸瞬间爆红,尴尬得脚趾扣地,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上次已经很丢脸了,没想到又来一次啊啊!她都没脸见先生了!
“先生……我……我先回去了……”
小姑娘说话结结巴巴的,羞得头都抬不起了。
秦怀瑾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朝洵北打了个手势,洵北领意当即退下。
而窈窈说完后便想走,只是刚才她是被人抱着飞过来的,这下只有她一人,该怎么回去呀?
她望着高高的墙头,思索着要不要厚脸皮一下让先生再派人把送她回去……
不等她纠结完,秦怀瑾已是开口把她叫住,“不急,我尚未用早膳,窈窈可要陪我一起?”
窈窈抬起头,便见男人依旧温和地看着她,脸上并无不悦亦或是嘲讽。
明明他都知道真相了,但他却是没有揭穿她,反而选择包容着她,甚至体贴地照顾了她害羞的情绪。
窈窈想了想,似乎此前在马车里那一次亦是如此,只是那时她心里担心会不会迟到,因而并没有细想。
如今想来,先生果然很温柔。
爹爹娘亲哥哥姐姐们虽然也疼爱自己,但却也不会如此包容自己,窈窈心下一动,乖巧应下,“窈窈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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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拉勾
因秦怀瑾早有吩咐,早膳很快便传了上来。
只是……窈窈睁着大眼睛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忍不住咋了咋舌。
瞧瞧,不仅有清炖蟹粉狮子头、金陵板鸭,还有龙井虾仁、香酥焖肉、荔枝肉、鸡汤煮千丝等等。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瞧着便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只是这般丰盛哪像是早膳?
但看起来真的好好吃吼!
小姑娘大眼睛亮晶晶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满桌菜肴,秦怀瑾眼底的笑意越发浓厚。
两人先是净了手,再一同落座。
“也不知你是否喜欢吃,且都尝尝?若是爱吃,往后我便让厨房记下。”
窈窈见秦怀瑾动筷后,也迫不及待地拿起玉箸夹起她早已看中的香酥焖肉,嗷呜一口吃下。
“唔唔……都好次!窈窈都爱吃哒!”
见她吃得满足,秦怀瑾亲手给她舀了一碗鸡汤煮千丝,热气腾腾的,嫩绿的葱丝洒在上面,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来,先喝完汤。”
因平日在家中爹娘哥哥姐姐们都是这样对她,窈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理所当然地接过男人递来的鸡汤。
“先生,这汤也好好喝呀!”
秦怀瑾嘴角含笑,“好喝便多喝些。”
窈窈脆生生地应了,两人之间气氛祥和,唯有站在一旁服侍的洵北神色有些复杂。
主子身份尊贵,他何曾见过主子服侍旁人?
江家规矩不严,即便是在用膳期间,也不忌讳谈话,因而江窈窈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她一边吃一边给这些菜逐个点评。
一向安静的院子里全是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听着竟也不觉得吵闹,反而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突然她惊呼了一声,“先生怎不吃?”
窈窈方才只顾着自己吃,此时才发现除了刚开始男人喝了点鸡汤外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今日阳光明媚,屋里也显得亮堂,也让她将男人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些。
第一次见面,她便发觉秦怀瑾长得白,以为他天生如此,但如今细细看来,却觉得有些不对。
男人肤色冷白,尤其是脸色,似乎过于苍白了些,看着似乎在病中,且他总喜爱穿一袭白衣,显得身形愈加清癯了。
虽说两人已算是师徒,但涉及隐私,她也不好过问。
“先生可是没有胃口?”
小姑娘不吃了,眼巴巴地看过来,眼底还隐隐露出一抹担忧。
秦怀瑾笑了笑,“是,窈窈代我多吃些罢。”
他脸上带着笑,浑然不在意的感觉。
窈窈看着觉得心里闷闷的,她抿了抿唇,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可是先生,不吃饭是不行的!”
小小的姑娘,板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不吃饭,身体也就会没有力气,长久以往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差!
“就算您没有胃口也要吃,这个道理我都懂,先生是大人,理应比我更加明白才是!”
她絮絮叨叨的,边说边拿起公用的玉箸给秦怀瑾夹了一块龙井虾仁。
“先生,吃这个,这个好吃!”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秦怀瑾再硬的心肠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一旁的洵北再次见证了奇迹,一向洁癖龟毛的主子竟吃下了旁人夹过来的龙井虾仁。
要知道从前在战场上条件恶劣,主子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委屈自己。
但现在……吃了,主子当真吃下了!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心情既是激动又是讶异。
只是窈窈是背对着她的,因而他只能看到小姑娘毛绒绒圆溜溜的小脑袋。
这就是一个看起来乖了一点甜了一点的小姑娘啊,为何就能让主子这般待见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亲眼看着秦怀瑾吃下龙井虾仁的窈窈则是高兴地眯着眼笑开。
先生看起来这般清瘦,就该多吃些才对!
她又夹了几块荔枝肉到他碗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来,似在无声地催促。
往常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菜肴竟突然变得有些美味起来,秦怀瑾默默地吃下小姑娘夹过来的菜肴。
见男人都把菜吃光光,窈窈骄傲极了,她努力板着一张小脸教育道:“先生以后都要按时吃饭呀!”
她这一副傲娇的小模样直接就把秦怀瑾给逗笑了,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先生记下了,那窈窈呢?”
嗯?怎么说到我啦?
窈窈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男人,“窈窈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的呀!”
她说得理直气壮,秦怀瑾摇了摇头,“窈窈都不能做到,又有什么道理要求我做到呢?”
窈窈忍不住郁结,“先生你……”
先生这分明就是在耍赖,好像安安哦……
秦怀瑾拿起帕子优雅地给自己擦了擦嘴,“嗯?”
罢了,她认输!
“窈窈会按时吃饭的,先生也是。”窈窈凑近了些,向男人伸出小手指,“我们拉勾!”
秦怀瑾看着伸到面前的细幼白皙的小手,缓缓伸出自己的大掌。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做不到谁就是小狗!”
窈窈用力按上男人的大拇指,兴奋地踢了踢小脚脚。
“先生先生,你知道小狗是怎么叫的吗?我告诉你呀,小狗是汪汪叫的!”
真的还是一团孩子气,秦怀瑾黑眸注视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
*
没想到先生家中的厨子手艺这般好,窈窈吃得小肚子圆圆的,最后再喝下一碗鸡汤,她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瘫在椅子上,下意识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只是擦着擦着她便觉得不对了,这不是她要还给先生的手帕吗?
完了,她早上拿来擦脸就算了,现在还拿来擦嘴了。
真是糟糕QAQ
她下意识地将手帕攥紧在手里,碰巧这时秦怀瑾见她脸色不对,温声询问道:“窈窈怎么了?”
对上男人深邃温和的黑眸,窈窈更是心虚了。
正巧这时追云门外走进来,“主子,江小姐的丫鬟已经再三询问了属下江小姐的下落……”
窈窈听到他的话,仿佛被惊醒一般,“先生,幼薇她在找我了,我该回去了。”
秦怀瑾微微颔首,“嗯,回去罢,明日辰时,我便让追雪接你过来练射箭,可好?”
他原本是想让两人师徒的关系在江家过个明路的,但到底男女有别,江家人又极为疼爱小闺女,仅凭他拿着江家老爷子一份信物上门,便想让其答应,这不亚于异想天开。
索性便作罢。
而窈窈还是个小姑娘,从小被娇养长大,也没想太多,闻言便应下。
“好呀!”
“先生,我一定不会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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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弓
回去也是追雪给送回去的,追雪长相秀丽身材高挑,性子就跟她名字一样清冷。
窈窈羡慕地看了一眼她的大长腿,朝她挥了挥手,“追雪姐姐明天见呀!”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像枝头上迎着太阳微微绽放的花苞,生机勃勃天真烂漫。
追雪身形顿了顿,低低回应了声,“明日见。”
她想她或许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何能得到主子的特殊对待了……
于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看见一束光,都会忍不住靠近的吧。
*
等追雪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幼薇赶紧靠过来。
“小姐,若是您还不回来,奴婢就要去禀告夫人的了!”
窈窈先是心虚,但很快就摆起架子来了,她给了幼薇一个脑瓜崩,叉着小腰教训道:“你这个告状精!我不过才待了一会,你急什么急?”
“再说了,先生是祖父生前好友,又不是坏人!”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手掌,得意洋洋宣布,“对啦,差点忘记告诉你,我已经拜秦叔叔为师了,明日就要到他家去练射箭啦!”
幼薇猛地睁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小姐过去一趟竟认了个师父回来,只是……
“小姐,男女有别,况且还未禀明大人和夫人,这恐怕不妥吧……”
窈窈此时正是对秦怀瑾热情高涨的时刻,一点也听不得不好的字眼,她鼓了鼓腮帮子,凶巴巴的,“难道你想看我考零鸭蛋吗?”
她气势汹汹的,往前走一步,幼薇便往后退一步。
“若不是那日有先生的指点,你家小姐我到现在还会考零鸭蛋呢!”
她握了握小拳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我讨厌楚觅这个烦人精,她天天向我耀武扬威的,烦死她了!如今先生愿意教我,我怎能放弃这个机会?更何况我是一定要打败她的!”
幼薇被抵到了桂花树下,高一个个头的她一低头就能看见小姐毛绒绒圆溜溜的小脑袋,她心软了,并且万分自责。
于是她握住了窈窈肩膀,语气真挚,“小姐,奴婢相信您,您一定会赢的!”
见幼薇被自己说服,窈窈咧嘴而笑,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她踮起小脚拍了拍幼薇的肩膀。
“嘻嘻,我也觉得我一定会赢哒!”
窈窈蹦蹦跳跳的,头上的鸡蛋花欲要乘风归去,幼薇连忙追上她。
“小姐,您要去哪里?”
窈窈哼着小曲,“去向娘亲请安呀!”
江家人口简单,但杨婠宁平日里也清闲不到哪里去。
身为扬州城县令夫人,除了要管府里财政支出,还要巡察自己的嫁妆铺子庄子,更别说她还时常参加宴会同那些权贵夫人联络感情。
兼之出于对自家小孩的信赖,她一般不如何管束,所以江窈窈三兄妹都处于一种半放养状态。
所以当窈窈大中午来到自家的院子里,杨婠宁也并不觉得不妥。
只是在用膳的时候,她才奇怪道:“怎么就吃了一点点?可是没有胃口?”
窈窈自是不可能告诉她真相,只得含糊其辞道:“嗯嗯……方才吃了糕点……”
说罢她话题一转,“今日的狮子头做得不错,娘亲您多吃些。”
杨婠宁犹疑地看着突然献殷勤的小闺女,但对上她那双无辜懵懂的大眼睛,不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等到晚间,江泓下值果真按照约定提着聚满楼的烧鸡回来了。
此时江伯麒和江仲麟两兄弟也下学回家了,见两人净了手,杨婠宁朝两人招了招手。
“你们爹爹买的烧鸡有些多了,隔壁住着你们祖父的旧识秦叔叔,你兄弟二人便把这烧鸡送到隔壁院子让他尝尝罢!”
正在啃鸡腿的窈窈耳尖听见了,大眼睛一亮,她举着油乎乎的手,大声道:“娘亲娘亲,我去我去!”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你去送?”江泓看不得小闺女这般埋汰,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手,睨了她一眼,“往常怎不见你这般积极?”
窈窈忍不住叫屈,往常她明明也很积极的呀!
她抱着自家爹爹的手臂撒娇的摇了摇,“爹爹你肯定是看错了,窈窈明明一直都很积极的……您就让我去吧~爹爹~”
江泓被她这般摇了摇,脑壳都晕了,压根禁不住小闺女的撒娇,“诶诶诶,你这孩子,送送送,你去送罢!”
嘿嘿,她就知道爹爹最容易心软的了!
窈窈抬起小下巴傲娇地看了江伯麒和江仲麟一眼,“大哥二哥,我走啦~”
江仲麟想跟上去,却是小姑娘灵活地甩掉。
“你一个小姑娘,要去也该是我去……”
窈窈转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可是我虽小但嘴甜呀!”
因就在隔壁院子,还有幼薇这个丫鬟跟着去,江家人也就没有多担心。
“扣扣扣”大门打开,追风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惊讶道:“江小姐?”
来人正是江窈窈,小姑娘还是一身鹅黄色衣裙,大眼睛弯成月牙,露出的小酒窝又甜又深。
“你是不是叫追风呀,我记得你的名字!”
追风有些讶异,不由得笑了笑,“是。”
“江小姐过来可是有事?”
当然啦!
窈窈笑眯眯地往前递了递手里的食盒,“这是聚满楼的烧鸡,我想请先生尝一尝,先生在家吗?”
秦怀瑾自是在的,或者说今日他就没有出过门,一直呆在那座长了梧桐树的小院里。
窈窈跟随追风的脚步走进来,便看见一袭白衣清冷出尘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雕刻着手里的木工。
此时已是黄昏,天际大片火烧云连绵不绝,映得整座小院都亮堂堂的,微风拂过,树影婆娑,一缕缕金光洒在男人深邃立体的五官上,更显俊美无铸。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男人微微侧过身来,深邃狭长的黑眸闪过一丝讶异,“窈窈?”
江窈窈也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她冲男人甜甜一笑,“先生,我又来啦~”
说着她献宝般放下手里的食盒,声音甜软,“这是聚满楼的烧鸡,先生也尝一尝,很好吃哒~”
秦怀瑾扫了桌上的食盒,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你也是赶巧了,过来看看,这是明日打算要送给你的,不妨你现在就过来了,且瞧瞧,可喜欢?”
“先生,这是送给窈窈的礼物吗?”窈窈惊喜道。
方才距离远,她只知道男人是在雕刻着什么,但具体却是看不大清楚,如今走上前细细瞧了瞧,才发现这竟是一把弓。
檍木所做的弓,弓身小巧流畅,下端还刻了些花纹与字样。
窈窈喃喃自语,“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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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教学
卯时八刻,晨曦透过窗棂,融融金光洒进来,驱散了黑暗。
天光大亮,幼薇吹熄烛火,这才走到床榻前,轻声呼唤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她深知自家小姐最爱赖床,因而一开口便下了猛药。
“小姐,您该起床了,若您迟到了,说不定秦先生便不教您箭术了……”
窈窈昨日刚得秦怀瑾亲手做的灵宝弓,兴奋得很晚才歇下。
听得幼薇的话,她迷迷糊糊醒来,却只觉得吵闹,想翻个身继续睡。
但幼薇的声音如魔音绕耳,“小姐,您是要考零鸭蛋吗?”
什么零鸭蛋?
她不喜欢吃鸭蛋!窈窈有点生气了。
幼薇加大火力,“秦先生不愿教小姐,小姐可不就得考零鸭蛋么?”
窈窈心头一震,猛地睁开眼睛,惊慌失措,“不要!我不要考零鸭蛋!先生!”
等看清面前只有笑眯眯的幼薇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幼薇在诓她呢!
好你个幼薇!
窈窈鼓了鼓小脸,张牙舞爪冲了上去,“看招!”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出,两主仆闹了一会,江窈窈这下是彻底精神了。
飞快地洗漱,再吃点糕点垫肚子后,她便取来那把升为她心头宝的灵宝弓。
“出发!”
“诶,不对,等等!”
窈窈脚步一转,走到屏风外,便见她昨夜洗干净晾干的手帕正挂在那里,她踮起小脚取下,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差点忘了……”
两主仆走到院里,墙头上早已立了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那是追雪。
见江窈窈出现,她脚尖一点便落到了院子里。
“追雪姐姐!”
追雪低低应了声,随即抱住面前身形娇小的小姑娘一跃飞上了墙头。
“江小姐,属下这就送您过去。”
晨间清风冰凉凉的,吹到脸上极为凉爽。
窈窈低头往下看,见到梧桐树下那个白衣身影,忍不住挥了挥手,大喊:“先生!”
男人抬起头,便对上一张灿烂笑颜,明媚无暇,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先生,窈窈没有迟到趴?”
小姑娘偏了偏小脑袋,站在阳光下,眸子笑弯弯的似月牙,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小脸红扑扑的白皙粉润,像尊精致的瓷娃娃。
秦怀瑾仿佛奖励般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壳,轻笑道:“没有,窈窈很棒。”
窈窈觉得先生的嘴比自己的还甜,总是夸她,她会不好意思哒~
她站在一旁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素白的手帕,“先生,这是您之前借我用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啦~”
秦怀瑾垂眸去看,只见小姑娘白嫩的小手里正拿着那张他惯常用的手帕。
顿了顿,他终究接了下来,手帕上还带了一丝余温,暖暖的,他轻轻摩挲了下。
“我给你准备了练功服,窈窈去试试。”
窈窈眼睛一亮,这才注意到今日先生穿的衣服与平常的有所不同,上衣下裳,手臂上戴上了玄黑色镶金龙纹护腕。
他身材高大修长,如悬崖峭壁上的松柏,工整熨挺的月牙白衣裳显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有别于此前清癯的模样。
先生长得当真好看,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能嫁给这般惊艳绝伦的先生……说来她似乎还没了解过先生,先生这个年纪应当娶妻了罢?
只是怎么不见先生的家人呢?
这般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追雪姐姐,先生娶妻了吗?我怎么都没看见先生的家人?”
追雪正在给她穿戴衣服,闻言摇了摇头,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波动。
“主子并未娶妻,此次来扬州是为了养伤,主子家中亲人都在皇城。”
“养伤?先生受伤了吗?严重吗?”窈窈捕捉到其中关键字眼,澄澈透亮的眸子划过一抹担忧。
怪不得先生看起来这般清瘦,那日瞧着脸色也有些苍白,原来是受了伤。
追雪小心地给她戴上合尺寸的玄黑色龙纹镶金护腕,正在担忧的窈窈也没发觉这套衣裳包括护腕和她的尺寸正好合适,且样式与秦怀瑾的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只在于大小不同。
“对,江小姐不必担心,洵大人已经请了杜神医专门给主子调养身子。”
窈窈不认识什么杜神医,但知道神医这个名头有多响亮,她松了一口气。
等穿戴整齐,她便哒哒跑了出去。
“先生先生,我好啦~”
小姑娘穿着和他同款的象牙白练功服,个头小小的,堪堪及他肩膀高,扎着丸子头,别了两颗小珍珠,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像一团棉花,完全不同于他穿出清冷飘飘欲仙的感觉。
秦怀瑾伸出手,带着薄茧的食指抵在她白嫩饱满的额前,语气低沉,“修习箭术,先修自身。”
窈窈疑惑地看来,大眼睛亮晶晶的,懵懂天真。
秦怀瑾弯唇一笑,食指轻点了点她眉心,轻声道:“先来扎马步。”
扎马步前要先活动筋骨,被秦怀瑾指点了几下,窈窈修正了姿势。
一番动作下来,的确感觉到身子活泛了些。
只是她仍是不明白修习箭术为何要扎马步,秦怀瑾屈指敲了敲她脑门,力道不重。
“身不稳,则箭不稳。”
他言简意赅,随即朝站在一旁的追云伸出手。
追云立马将手里的长弓奉上,这把弓弓身长六尺六寸,通体漆黑泛着光泽,似隐藏着黑夜里择人而嗜的毒蛇。
窈窈有些畏惧,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入手竟是温热的,她眼睛一亮,“先生,它好漂亮啊!”
秦怀瑾笑了笑,随即将这把长弓放到她手里,指点道:“你且上手一试。”
这把弓比窈窈身子还高,且很重,她艰难地举起,没拿箭矢,只单纯了拉弓,堪堪拉到一半,她便松了手,“铮”的破空声响起,她也急速往后倒退。
秦怀瑾站在一旁快速伸手抵在她背上,止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没想到这把长弓威力竟如此之大,窈窈心脏剧烈跳动,握住长弓的左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声,随即左手一轻,长弓被拿走。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却是被一只大掌捉住了手臂,男人力度适中地给她按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
她语气沮丧,“先生,我拉不动……”
她微微垂着小脑袋,白嫩的脸颊肉微微鼓起,像一颗白嫩的汤圆,看起来又乖又软。
秦怀瑾的心也跟着发软,伸手轻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尖,“无妨,它本就不适合你,这只是让你练练。”
“射箭还不止考验眼力,还考验臂力,明日你便要绑上沙袋锻炼负重。”
说着他忍不住戏谑道:“窈窈可害怕?”
对上男人深邃含笑的黑眸,窈窈眼神躲闪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窈窈才不害怕!”
她握了握小拳头,鼓着小脸坚定道:“我是要考第一名的!”
有志气!秦怀瑾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
扎马步往往是枯燥又乏味,甚至痛苦的。
不到半刻钟,窈窈便忍不住求饶。
她站在梧桐树下眼巴巴地看着坐在长廊下清风霁月的男人,可怜兮兮道:“先生,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呀~”
洵北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就想知道一向铁面无私的主子是否会心软,为其破戒。
“先生~”小姑娘糯叽叽的声音不断传来。
男人终究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籍,朝小姑娘招了招手,目光无奈又宠溺,“过来。”
她就知道先生最容易心软的了!
窈窈松了松脚,蹦蹦跳跳朝男人跑了过来。
“先生最好啦~”
“就你嘴甜。”秦怀瑾沏了一杯茶,又推了一碟糕点过来,“梅花糕,窈窈可是喜欢吃?”
窈窈眼睛亮了亮,只是还未净手,她眼巴巴地看着那蝶梅花糕,不想动弹。
随即眼巴巴地朝秦怀瑾看过来,声音软软的,“先生,我要吃……啊~”
她张开小嘴,似乳燕般等着投喂的样子。
不是她不懂事,而是因为她在家,爹娘哥哥姐姐们都是这般宠着她的,这样的投喂更是稀松平常,所以她并未意识到让男人喂她这是多么亲昵的一件事。
即便他是她的先生。
她一副极度信赖的模样,秦怀瑾眼神暗了暗,伸手喂了一块梅花糕给她。
窈窈吃到心心念念的梅花糕,心满意足,“吼次~”
嘴巴微张的洵北也忍不住跟着咂咂嘴,若是让朝堂那帮人看见……算了,他也觉得是自己见鬼了!
他的目光实在灼热,秦怀瑾淡淡扫了他一眼,洵北立马转过头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主子。
窈窈就这样浑水摸鱼到了辰时三刻,这个时候江沅沅就应该过来找她了。
“先生,再见,我去上学啦~”
*
江沅沅过来的时候,窈窈已经洗漱了一遍还换好了院服。
若是平常,此时的她应该还在赖床才是。
江沅沅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窈窈你今日怎么起那么早?”
窈窈早就想好了措辞,因而一点也不心虚,指了指院中的草垛子,只见上面插着几根箭矢,地上也散落着几根。
“沅姐姐,我在练箭呀!”
幼薇站在一旁,实在心虚,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小姐射的,而是她射的。
好在江沅沅也没再探究,她是知晓这个妹妹有多执着的。
她揉了揉窈窈的小脑袋,鼓励道:“窈窈加油!”
*
六艺的课程已经上了大半个月了,新奇感早已退去。
下课后,窈窈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陆清歌坐在她后面,见她有些惫懒,便戳了戳她软肉,“窈窈要不要跟我们来打络子?”
陆清歌说这话时也不确定窈窈是否会应下,毕竟谁都知晓窈窈最不喜女红。
本就是见她一个人无聊才提出的,但万万没想到窈窈竟应下了。
原本窈窈的确是没有什么心思的,但突然想到秦怀瑾。
先生送了这么多东西给她,她也应该回礼才对。
只是要送什么呢?当然是送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最有心意啦!
虽然还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但先做好准备总不会出错趴?
江沅沅也凑了过来,三人便围在一起打络子。
一旁的陈文萱看见了,不感兴趣地撇开了头。
恰巧被陆清歌看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推了推身旁的窈窈,压低声音道:“窈窈,你的鲁班锁呢?”
江沅沅手指灵活地打着络子,闻言也开口询问道:“是啊,最近都没见你在玩,你不是很喜欢那位秦叔叔送给你的鲁班锁的吗?”
低着头还在思考着要送什么礼物给先生的窈窈猛地回神,对啊,先生还送了她鲁班锁。
她竟差点忘了!
她抿了抿唇道:“我借给文萱姐姐了……”
江沅沅闻言动作一顿,“借出去多久了?”
窈窈眉心微蹙,好久了,那日陈文萱找她借,但因为她早已同江沅沅和陆清歌约定好了,因而第三日才将鲁班锁借给陈文萱,怎料这一借便到了今日。
她也不是拖拖拉拉忍气吞声的主,想到这里立马起身朝陈文萱走去。
“文萱姐姐,我此前借给你的鲁班锁呢?可以还给我了吗?”
陈文萱一愣,面上有些心虚,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露出一抹歉意,柔声道:“抱歉啊,窈窈,我记性差,差点忘了还你……只是不瞒你说,那个鲁班锁已经被我借给了念薇了……”
“她一直问我,我被缠得不行,耐不住便借给她了,我这就让她还你……念薇,你过来!”
说着她便朝王念薇招了招手,王念薇的座位在后排,听到陈文萱在喊她,她便也走了过来。
如今两人关系好得不行,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内里也唯有王念薇自己清楚。
若不是为了能在陈家站稳脚跟,她才不愿意捧陈文萱的臭脚呢!
心里这般想着,她面上却是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文萱姐姐。”
陈文萱对王念薇如今的态度是极为满意的,她点了点头,“之前我借给你的鲁班锁呢?那是窈窈的,你快还给她!”
窈窈虽对陈文萱再度出借的行为感到不满,但此时要回自己的鲁班锁要紧。
“念薇姐姐,可以还给我了吗?”
王念薇脸色微白,支支吾吾的,“嗯……好的好的……”
见她这模样,窈窈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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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鲁班锁
青山书院的历史比之青莲书院还要悠长,也是扬州城内最大的一座书院。
书院内分为上序和下序,下序的学子只要考上秀才便能进上序学习。
江家两兄弟同陈文礼早在去年便考上了秀才,顺利进入上序学习。
说来江仲麟的天资并不高,甚至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他就是运气好,堪堪擦线入选,即便有些人不满,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暗地里说些酸话罢了。
但江仲麟心大,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嘚瑟嘞。
而他的同胞兄弟江伯麒则与他相反,若不是临考前凑巧吃坏了东西,又运气极差地住进了靠近茅房的考棚,那一年的案首很大概率就是他的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第三名则是两人的好友陈文礼。
明年便是秋闱,上序的学子们都磨刀霍霍想要下场试一试,考中了是幸事,考不中便当积累经验了。
而刚考上秀才不久的江伯麒等人自然也是这般想法,因而都比较刻苦。
但这当中却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擦线考上来的江仲麟。
他本就无意于科举,甚至早就想好了前路,打算去江父的衙门做一名捕快的,但碍于年纪太小,加之上头有江父压着,这个学他不得不上。
但能考上秀才已是他的极限了,但江父还是不肯松口,说什么也要等他及冠后才允许他进衙门。
于是江仲麟就只能呆在书院里了,这也罢,反正可以陪自己兄长,只是这课实在是听得无聊。
他托着腮在发呆,突然眼尖瞥到坐在他前头的陈文礼桌奁里摆着个新奇的物件,模样像苹果。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奇心一上来的他忍不住拿笔头戳了戳陈文礼后背,幸而今日上课的是凌夫子,凌夫子最喜欢坐在讲坛上拿着书讲一些云里雾里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这种仿佛填鸭子般的教学。
江仲麟不止一次耻笑过,上凌夫子的课上着上着说不定就能考零分!
但不管私底下如何,表面上他是不敢对夫子不尊敬的,江仲麟偷偷往讲坛上看了一眼,才放心地压低声音道:“文礼哥,可以把你那个物件借给我把玩一下吗?等会我就还你。”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长得像苹果一样的物件,陈文礼瞬间了然。
难怪,他当初也是一眼瞧中了它。
江家陈家是世交,再加上两人感情颇好,陈文礼略想了想便借给了他,也压低声音回道:“这是个鲁班锁,你玩的时候切莫要小声一些。”
鲁班锁?竟还有这种样式的吗?
江仲麟接过来,便觉手上一沉,尚未凑近,便闻到一股醇厚的檀香味。
他又瞥了一眼讲坛上的凌夫子,见其还是自顾自地教学,便也放下心来,琢磨着手里这设计精巧的鲁班锁。
正在认真听讲的江伯麒睨了一眼沉浸在拆解鲁班锁的江仲麟,便不做理会。
敲钟声响起,江仲麟才意犹未尽地将手里的鲁班锁还给陈文礼。
“文礼哥,你这鲁班锁是在哪买的?”
陈文礼侧过身子,嘴角含笑,“怎么,你也想买?”
江仲麟点了点头,随即笑起来,显得清俊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憨憨的,“那日比赛我不是答应了窈窈要送她金钗的吗?但她还小,现在我觉得这个鲁班锁就适合这丫头!”
他兴致勃勃的,“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鲁班锁,里边居然还藏了一个小小的机关……”
江仲麟嗓门有些大,一下子就把几个同窗给吸引过来。
“大哥,我才窈窈肯定会喜欢!你觉得呢?”
他吹嘘得厉害,又见江伯麒认同地点了点头,众人都有些意动,谁家里还没几个弟弟妹妹呀!
见诸多同窗围了过来,陈文礼面上极为淡定,但心底却是有些飘飘然,被人追捧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美妙。
但这鲁班锁并不是他买的,而是旁人送的。
所以他也不知晓是在哪买的,但也无妨,回去问一问便知晓了。
他清了清嗓子,面上如沐春风,“诸位,此物并非我所买,实乃为友人所赠。”
闻言,江仲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啊?原来是别人送的啊?”
陈文礼却是摇了摇头,悠悠开口道:“无妨,待我回去一问便知,麟弟勿扰。”
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冷傲的声音,“哦?可否让我瞧瞧是什么新奇玩意?”
人群分开,露出一名身着锦服的男子,他长相英俊,但神情却有些桀骜不驯。
此人便是楚砚,楚觅的长兄,亦是那一年的案首,同江伯麒陈文礼三人并称为青山三君子。
陈文礼一向以谦谦君子自居,再加上这楚家和楚砚本人的确有几分资本,他亦是愿意同楚砚交好的。
因而便友好地让楚砚拿去看,“楚兄且看。”
整座青山书院,要说楚砚最不喜谁,那当然是江伯麒。
若不是江伯麒,他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嘲笑不过是运气好才得了案首?
但谁说运气好不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个案首怎么就不能是他拿?
因而他是极为厌恶江伯麒的,连带着也讨厌起同江伯麒交好的陈文礼。
楚砚拿起鲁班锁细细把玩了一下,随后朝陈文礼笑了笑,手上一松,“啪”地一声,鲁班锁掉到了地上。
陈文礼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便连一旁的江仲麟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楚砚你欺人太甚!”
江仲麟是个火爆脾气,见楚砚如此无耻,便想冲上来给他一拳,幸而江伯麒眼疾手快将人拦住,“冷静点!”
楚砚面对着江仲麟愤怒的眼神,依旧不忙不慌,他整暇以待地看着对面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温和的陈文礼,“抱歉,我一时手滑。”
什么一时手滑,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江仲麟看着他虚伪的面孔,牙齿咬得咯咯响。
江伯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背,示意他收敛点,江仲麟狠狠撇过头去。
陈文礼脸色阴沉地拿起掉在地上的鲁班锁,只是刚拿起,便见上面出现一个窟窿,完整的苹果仿佛被人啃掉一口。
“哎呀,竟然坏了?”楚砚蹙了蹙眉,“这东西怎么不禁摔啊?”
说罢他又歉意地笑了笑,“实在抱歉,你说这鲁班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吧!”
陈文礼也是有傲气的,他一甩袖,冷声道:“不必了!”
*
今日青山书院酉时末才下学,大门洞开,穿着书院统一青衫院父的学子鱼贯而出。
乌泱泱的一大片,但其中有几道鹅黄色的身影夹在其中,特别显眼。
窈窈踮起脚尖往里看,找寻着哥哥们的身影。
一旁还站着江沅沅等人,只是相较于平静的江沅沅和陆清歌两人,陈文萱和王念薇的表情要复杂许多。
王念薇是心虚又害怕,而陈文萱则是又心虚又恼怒,她恨恨地瞪了一眼王念薇。
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把她借出去的东西又转借给了她大哥!
好啊,两人的关系竟比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好!
亏她还以为王念薇变得安分了,但万万没想到在暗中使了那么多的小手段,这是要跟她抢哥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跟她抢娘亲了?
贱人!
陈文萱越想越气,手里的帕子都要给她绞烂了。
江沅沅瞥了她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个好友有些不靠谱,忘记还给窈窈就算了,她竟在不告知窈窈的前提下转借了出去!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念薇竟也是同一个做派,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两人不愧是表姐妹。
往后在几人的逼问下,王念薇终于说出了实情,她将陈文萱从江窈窈手里借来的鲁班锁借给了陈文礼。
得知这个消息后,窈窈气极。
王念薇和陈文萱纷纷赔罪道歉,但窈窈并不想接受。
她坚持要现在就拿回自己的鲁班锁,任两人如何求饶也不肯让步,再加上有江沅沅和陆清歌的支持,王念薇陈文萱理亏,几人便一同来到了青山书院门前。
等了许久,大门口的人潮渐渐散去,她们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大哥二哥,文礼哥哥!”
窈窈边喊边冲他们招了招手,江伯麒等人看到她们,当即脚步一转朝这边走来。
因方才发生的事,陈文礼脸色依旧难看,但看见江窈窈的笑颜,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窈窈在等我们吗?”
窈窈也走到他面前来,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文礼看着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碍于江伯麒等人,终究是忍下来了。
窈窈不知他心里所想,她现在急着想要回自己的鲁班锁,因而不再犹豫,直接出口询问,“文礼哥哥,念薇姐姐是不是借了一个鲁班锁给你呀?”
陈文礼闻言有些惊讶,窈窈怎么知道的?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朝王念薇看去。
王念薇早在听到江窈窈的问话时,便缩到众人身后去了。
陈文礼皱了皱眉,想了想道:“窈窈也想要吗?”
陈文萱现在恨极了王念薇,不仅让她丢了颜面,还敢瞒着她偷偷接近自己大哥,因而她站了出来,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
“哥哥,那鲁班锁不是念薇的,而是窈窈的!”
她一字一句道:“当初是窈窈借给我玩,然后念薇看见我在玩,便也求我,让我借给她,我一心软便借给她了,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没告知我,又借给了你!”
“什么?鲁班锁竟是窈窈的?”江仲麟第一个叫起来。
陈文礼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眼睛含霜似地看了苍白着小脸的王念薇。
当初两人在院子里相遇,他见她在把玩这个鲁班锁,见其精妙绝伦,便出口询问,王念薇二话不说便借了。
谁承想这竟是她借来的!借的竟然还是窈窈的东西!
见江仲麟这般大反应,窈窈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点了点头道:“二哥,这是秦叔叔送给我的见面礼。”
“当时哥哥们不在,后面我又借给了文萱姐姐,所以哥哥们才不知道。”
怪不得,秦怀瑾当初登门拜访,其实他们也是见过面的,只是他们赶着要去书院,因而问好后两人便去上学了。
当时秦怀瑾也送了两人两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江仲麟一向不爱文,对这东西兴趣一般般,但江伯麒却不同,收到这礼物后便珍惜地放进了书房,偶尔兴起才会下笔。
这秦叔叔出手的确大方,想来送给窈窈的鲁班锁应当也是极为珍贵的。
所以楚砚砸的竟是窈窈的鲁班锁?江伯麒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三位哥哥的脸色都不太好,窈窈捏了捏手心,抬头看向陈文礼,她眼睛很圆也很亮,此时抬头,眼尾微微上扬,像猫儿生气一样,带着些攻击性,她哑声开口,“文礼哥哥,可以把我的鲁班锁还给我了吗?”
陈文礼默了默,而后从衣袖里掏出那颗苹果鲁班锁。
窈窈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去拿。
陈文礼没阻止,只是语气沉重道:“对不起!”
“窈窈,这鲁班锁被摔坏了……”
窈窈已经看到了,手心里的完整的苹果仿佛被老鼠啃咬般缺了一个口。
*
事后,陈文礼一直在解释,不断地给窈窈道歉。
窈窈板着一张小脸只是听着,并没有回话。
但等回到家里,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抱着杨婠宁,委屈地哭了起来,“娘亲……呜呜……它坏了……”
杨婠宁听着小闺女的哭腔,心疼得不行,拍了拍她的背,哄道:“没事没事,坏了就坏了,娘亲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想到这鲁班锁还挺新奇的,她还没见过,她又改了口,“娘亲明日便登门去问问你秦叔叔在哪买的,娘亲给你买一个,不!多买几个给窈窈!”
一听到娘亲要去找秦怀瑾,窈窈猛地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不要!”
弄坏了先生送的东西便算了,哪还能厚脸皮去问他?
况且这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想起先生温柔的笑容,窈窈难受得直抽抽。
呜呜……先生对她这么好,她却把他送的礼物给弄坏了……她对不起先生……
江伯麒和江仲麟站在一旁见妹妹哭得伤心,眉头皱的紧紧的,兴许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的缘故,两人转头对视了一眼,心中都生了一个套麻袋揍人的念头。
说干就干,等后面几天两人都时刻盯着楚砚,终于在一天夜里,将落单的楚砚给套了麻袋。
两人干这事轻车熟路,捂住楚砚口鼻,然后专挑肉多不显伤口的地方打。
闷哼声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响起,等到楚砚的狗腿子找来,两人早就跑了,而楚砚已经被他俩打得躺在地上直□□。
第二日楚砚没来书院,后面几日亦是如此。
两个哥哥为她出了一口恶气的事,窈窈一点也不知晓。
她草草吃了几口晚饭后,便再也吃不下了。
回到菡萏院,她瞥到高高的墙头,又见黑夜里显得张牙舞爪的梧桐树黑影,眼眶又湿润了。
别院一向是安静的,除非来了一个叽叽喳喳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秦怀瑾按了按眉心,洵北走进来见他疲惫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劝说道:“主子,夜已深了,您还是歇下吧!”
“这政务是处理不完的,明日再看亦是一样,且还有苏侯爷在皇城给您把关呢!”
洵北近来胆子越发大了,秦怀瑾面无表情地想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追云的声音,“主子,江小姐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来了?
洵北再三也劝不动的人立马站起身来朝院子里走去,瞧见这一幕,他一时也不知是欣喜还是苦恼。
梧桐树很是高大,为了照明,枝丫上挂了好几盏灯笼,此时院子内灯火通明,亮堂堂的。
秦怀瑾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那道鹅黄色身影。
“先生……”
小姑娘声音很软绵,带着浓浓的鼻音,喊她先生的时候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在呢喃。
秦怀瑾下意识伸出手,娇小的身影便朝他跑了过来,她抱住了他的右臂。
小姑娘身子软软的贴在他手臂上,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还有温暖隔着轻薄的衣物传来。
但很快他便觉得手臂变得湿润起来,小姑娘抱着他手臂哭了,哭得很伤心。
“呜呜……先生……窝把泥送的鲁班锁给弄坏了呜呜……”
“哇,先生,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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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哄
又软又娇的一团小人就这样抱着秦怀瑾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不免得有些怔忡。
漆黑狭长的黑眸凝视着靠在自己手臂上毛绒绒黑黝黝的小脑壳,小姑娘细细幼幼的哭腔声不断传来,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摸了摸。
柔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心脏却仿佛被针扎似的,不疼,却难受。
不等他细细体会,那被他摸着小脑壳的小姑娘抬起朦胧泪眼,里面闪烁着细碎潋滟的水光,烛光下她小脸红扑扑的,鼻头眼尾湿漉漉一片,小嘴微张,像幼猫似的喊了他一声,“先生……”
仿佛被针扎的心脏突兀裂开一个口子来,不仅疼,还有些空荡荡的,让他不顾一切地想将面前这个依赖着他的人儿拥进怀里,贴近心脏,缝补那一块缺口。
但,她太小了……
黑眸闪过一抹疯狂的暗色,随即他又恢复一副温柔先生的模样。
“哭什么?坏了便坏了,我宁愿它坏了也不愿意看见窈窈哭……”
说罢,他好笑的看着揪着他衣摆的人儿,伸手点了点她湿漉漉的鼻尖,“小哭包。”
发泄了一场,窈窈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此时灯火通明,先生正温柔含笑地看着自己,她后知后觉自己专门跑过来哭鼻子有些丢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大眼睛湿漉漉的,眨巴眨巴地看着男人解释着,“窈窈只是太伤心了……”
声音绵软,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秦怀瑾心脏微缩。
他伸手将手臂从小姑娘手里抽出来,随即朝一旁的追雪吩咐道:“去打一盆热水来。”
窈窈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秦怀瑾心尖发软,褪下腕间的佛珠,垂眸神色温柔道:“来,先生牵着你走。”
男人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侧的佛珠,另一侧垂下来,窈窈歪了歪脑袋,试探地伸出小手,食指勾住另一侧。
这样好像在玩游戏,先生要拖着自己走。
“先生?”她冲男人粲然一笑,大眼睛亮如明月,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秦怀瑾缓缓勾唇一笑,两人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由一根佛珠牵着,既是克制,亦是纵容。
*
书房内的烛火反倒不如院子里的明亮,似乎主人并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地方。
窈窈环顾四周,觉得这里的布局与自家书房差不多,但这里显得空旷些,书柜摆满了书,桌案上也是满满的折子,笔墨纸砚俱全,但其余摆设除了一把躺椅,一把太师椅外便再无其它。
这让已经习惯无论在哪个屋子都要摆上一盆花或者绿植的窈窈十分不得劲。
先生这儿竟如此冷清?
这般想着,追雪已经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秦怀瑾亲自拿了手帕往热水里浸湿,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昏黄的烛光下,显得他眉眼越发温柔。
窈窈看着他,心中不由得十分感动,先生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啊?
先生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了!
就在她心里不断地给男人拍马屁的时候,一张温热湿润的帕子递到她面前。
“擦擦脸,小脏猫。”
对上男人含笑打趣的目光,窈窈立马收回方才想说的话。
哼,先生居然笑话我,我要生气了!
她鼓了鼓小脸,又听得男人吩咐洵北的话,“去取些吃食来。”
嗯……其实先生还是挺好哒!
窈窈眯着眼笑开,像只偷腥的猫儿。
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帕子,她胡乱地往脸上擦,敷衍又粗糙。
秦怀瑾睨了她一眼,明明是很平淡的眼神,但却让人莫名的害怕心虚。
窈窈瞬间老实下来,乖乖地仔细地给自己擦干净了脸。
很快,小脸又变得白白净净的,像颗糯米团子。
秦怀瑾奖励般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道:“饿了没有?吃些东西,我再让追雪送你回去。”
今日心情不好,导致胃口也不好,方才草草扒了几口饭的窈窈早就饿了。
闻到门外传来的香味,登时更饿了,肚子空荡荡地在叫嚣。
她眼巴巴地望着男人,软声道:“饿~”
晚间不宜吃油腻不易消化的食物,因而洵北拿来的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菜肴,还有一罐热腾腾的鸡丝粥。
样式不多,但份量却有些大。
窈窈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完,她看向秦怀瑾,杏眸又圆又亮,眼尾泛红,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先生也一起吃?”
正在布菜的洵北仿佛被这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回得比正主还大声,“对对对,量有些多了,避免浪费,主子也一起吃罢!”
洵北此举有些逾矩了,但秦怀瑾并无不悦,他点了点头。
洵北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舀出两碗鸡丝粥。
窈窈饿了,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水滑入肚里,很好地抚慰了那股饥饿感。
她吃得香甜,让一旁看着她的秦怀瑾也忍不住喝了两口。
不知不觉,两人便喝完了一整罐鸡丝粥,几道菜也吃了个干净。
洵北站在一旁服侍看见这一幕,心中直高兴,同时也愈加明白这个小姑娘在主子心里有多重要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忍不住为曾撒泼卖滚想要跟随而来的小殿下感到忧伤。
也不知晓小殿下知道江小姐和主子这般,会不会吃醋?
哈哈他倒是有点想看小殿下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窈窈吃饱后便容易犯困,尤其此时还是在晚上。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哭了两场的眼睛有些涩涩的,还有些痒,刺刺的,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揉,却是被拦下。
嗯?她睁着乌溜溜的眸子看着烛光下一身白衣俊美似谪仙的男人,秦怀瑾点了点她鼻尖,温声哄道:“窈窈乖,不能揉,回去后让丫鬟给你打湿帕子去敷眼睛,可知晓?”
窈窈困了,眼里泛起泪花,她慢慢地点了点小脑袋,看起来呆呆的,乖得不行。
秦怀瑾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低声道:“窈窈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叽叽喳喳像只小雀般活泼的小姑娘回去了,别院又重新变得寂静空荡起来。
而秦怀瑾温柔的神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追云,你去查查窈窈今日的行踪。”
小姑娘哭得如此伤心,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隐情。
追云领命悄悄隐去身影。
这时,门外洵北捧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主子,您该喝药了。”
秦怀瑾喝药一向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因而洵北也从不担心,但这药伤胃,最好膳后吃的,但主子一向没有什么胃口,有时候甚至会空腹喝药。
所以方才他才会逾矩替主子应下,用完膳又喝了药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见效快,洵北竟觉得主子的脸色似乎真的好了许多,甚至还窥见他眉眼间露出一抹困意。
他心下不由得激动,“主子,您要睡一会吗?”
秦怀瑾的确有些困了,方才见窈窈困顿的神情,竟也想睡了。
有些荒唐,但的确如此。
秦怀瑾垂下眉眼,捏紧了手心的帕子,他弯了弯唇,点了点头道:“嗯。”
*
近来,青山书院发生一件奇怪的事。
曾获得案首的楚砚已有大半个月没来书院了,不止如此,一直跟随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弟也没来。
学子们不知晓其中缘由,便纷纷起了猜测。
有说楚砚病了,也有人说楚砚出门摔断腿之类的等等,若论起八卦来,这些学生秀才一点也不逊于街口那些大娘。
江仲麟听着这些五花八门的传言,简直要笑烂了嘴角。
这些人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见他越发放肆,江伯麒忍不住戳了戳他手臂让他收敛点。
江仲麟还是听大哥的话的,只是他觉得有点奇怪,见没人注意他们,他便压低声音道:“大哥,我们下手有那么重吗?”
两人只是想给楚砚一个教训,因而出手都是有分寸的,让楚砚躺个几天便好,谁承想这人竟是大半个月都没来了。
江仲麟忍不住怀疑自己,“还是楚砚这小子太弱了?”
江伯麒如何没想过这个可能,他摇了摇头道:“那周轩几人为何也没来?”
对诶,他们只套了楚砚的麻袋,按理说楚砚一个人受伤没来才对,那为何周轩几人也没来?
江仲麟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可能是那楚砚太霸道了,见只有自己受伤,心里生恨便派人把周轩几人打了一顿呗……”
不得不说江仲麟的猜测很有可能,但很可惜并不是。
那日两兄弟套了楚砚麻袋,却不曾知晓仍有个黄雀在后。
追云受秦怀瑾吩咐,盯梢了好几日,准备那一日出手的,但万万没想到江伯麒江仲麟两兄弟竟下手得比他还快。
所以等两人揍了楚砚出了一口恶气后,追云直接把楚砚连带着他的几个狗腿子一起绑了调教了一顿。
所以这才是楚砚至今没能来书院的原因。
楚砚身为长史家的公子,哪能受这个委屈,但派出去的人手愣是查不出半点踪迹。
这给他气得啊,又生生晕了过去。
楚砚这也算是自食恶果了,此事暂且不表。
且说那日窈窈拿着摔坏的鲁班锁回去后,陈文礼觉得既愤怒又丢人。
为此他下了狠心,妹妹表妹一个也没搭理。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又不断地往江府送礼,乃至写信道歉。
一连坚持了大半个月,窈窈看着手里写得诚恳真挚的话语,有些心软了。
修习箭术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
秦怀瑾敲了敲她脑壳,“窈窈在想什么?”
他神情温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窈窈还是内疚了。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
她有些犹豫,但对上男人温柔含笑的黑眸,她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先生,文礼哥哥向我道歉了,他一直写信来,还送了好多礼物……您说我要不要原谅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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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告罪
小姑娘眼睛似小鹿般澄澈明亮,眼底隐隐露出一丝依赖。
懵懂天真正值情窦初开的少女与青梅竹马闹别扭,所以来询问作为长辈的自己,这实属正常,也证明了小姑娘对他的亲近。
但秦怀瑾却并不如何高兴,他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瞳孔漆黑,显得有些深不可见底。
窈窈被他这样看着,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心悸。
只见男人已经抬起眸,眸底平静,声音淡淡的,“哦?窈窈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说着,他笑了笑,“按自己的心意走罢!”
见先生重新笑了起来,依旧温文儒雅的模样,方才奇怪莫名的心悸顿时消散一空。
窈窈没当回事,她冲男人甜甜一笑,脆生生道:“我知道啦,先生。”
今日修习箭术的过程一切如旧,先生脸上笑容依旧温柔,教学箭术时,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改正,耐心程度尤甚过她身边的所有人。
但练完后,却是追雪端上来一杯热腾腾的羊乳,若是在往常,都是由先生端给自己的。
这羊乳乳香扑鼻,没有一丝膻味,与窈窈曾喝过的羊乳简直天差地别。
每日晨间,先生都会端来一杯羊乳,而她也会习惯性地从先生手里接过羊乳慢慢喝完,这么一喝便上了瘾。
窈窈从追雪手里接过羊乳,小口小口喝着,却是拿眼偷看一旁的秦怀瑾。
秦怀瑾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伸手敲了敲她脑门,“小心烫,喝完快去上学。”
“噢!”还是熟悉的温柔的先生,窈窈放下心来,乖乖喝完一整杯羊乳后朝男人挥了挥手,笑容又甜又软,“我喝完啦,先生再见!”
她背影欢快,风带起的裙摆也荡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秦怀瑾知道她这么开心是要去跟青梅竹马和好了,手里的佛珠猛地被握紧发出沉闷的声音。
洵北不明白,“主子既然不想看见江小姐同旁人亲近又为何那般说?”
秦怀瑾神情冰冷,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她还小。”
她实在是太小了,懵懂无知的年纪,她真的懂爱情吗?
或许她更多的是将陈文礼当做是自己的哥哥了,亲情和爱情,对窈窈这个年纪来说,必定是亲情为重。
若是强硬拆散,他这个半道先生和相伴十余年的竹马,又孰轻孰重呢?
*
七月,秋风起。
但扬州城地处江南,气候温暖,这一丝变化就变得极为微小了。
又是一次课堂小比,窈窈拿着先生亲自给她做的灵宝弓瞄准靶心,“铮”地一声清鸣,箭矢正中朱红靶心。
“好好好!江窈窈这次进步极大啊,今次有把握进前三名啊!”
李夫子激动地拍了拍窈窈的小肩膀,别看她只是个女子,长相清丽,但只看她能来担任学子们的箭术,便知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李夫子家中是走镖的,而她本人亦是会武功的,窈窈被她拍着肩膀,痛并快乐着。
能得到夫子的肯定,痛就痛些趴QAQ
而且……先生知道她进了前三名肯定会十分高兴哒~
想起先生温柔的笑颜,窈窈忍不住甜滋滋地笑了,一错眼却是对上不远处楚觅不满的眼神。
这人简直阴魂不散,实在是太讨厌了!
窈窈不甘示弱地朝楚觅做了个鬼脸,再过段日子,我肯定能挤掉你取得第一名!哼!
楚觅气得脸色铁青,然后……射箭的时候碰巧射歪了,幸而她是真有实力,第一名的大宝座依旧是她的。
而窈窈则是拿了第三名,这是她第一次取得这么好的成绩,顿时小脸笑成花一样。
江沅沅绕着她左看右看,一顿审视,“你这小妮子怎么突然进步飞速了?”
也不外乎她感到奇怪,前不久怎么射也射不中的人儿突然间射中了靶心,岂不怪哉?
更何况两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都没如何见窈窈练习,难道窈窈她是真的突然开窍了?
窈窈叉着小腰理直气壮道:“因为我聪明!”
她也没说错,此前除了箭术,她其它门课程的成绩几乎都名列前茅,如今箭术跟了上来,倒是平衡了。
兼之她还有一个差点成为案首的大哥,江沅沅信了个大半,因为她实在猜不到其它答案了。
沅姐姐最容易忽悠了,窈窈捂唇偷偷笑了。
一回到菡萏院,窈窈便迫不及待爬上墙头,为了方便,墙头的架子一直放在那没有挪动过,绣花鞋小心地踩上木梯子。
因为想给先生一个惊喜,所以她特意放轻了动作,爬上最高处悄摸摸伸出个黑黝黝圆溜溜的小脑袋来。
原本是先想观察一下再给先生一个惊喜的,但一入眼的却是梧桐树下的一抹白。
别院里安安静静的,唯有风声细小虫鸣声,躺在躺椅上面容俊美无铸的男人正在小憩。
这还是窈窈第一次见先生睡觉的模样,睡相很规矩也很安静,应当是挺温馨的一副画面。
但没来由地,她却觉得这样的先生有一种破碎感。
近来越显苍白的脸色,偶尔不小心触碰到的冰冷体温,依旧温柔却稍显寂寥沉默的声音。
凡此种种,让窈窈觉得心里闷闷的,她默默地盯着先生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后又轻手轻脚地从木架子上下来了。
先生看起来很累,且伤势未愈,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吧。
殊不知等她下去后,那头梧桐树下的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底清明,俨然没有睡去。
追风从梧桐树上跃下,低声道:“主子,方才江小姐趴在墙头上看了一会,许是见你闭眼休息不想打扰便回去了。”
秦怀瑾闻言神色淡淡的,微微颔首,“嗯。”
他盘膝坐起,遥望着天际,神情淡漠,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似一尊佛像。
*
晚间,窈窈睡得并不太安稳,一会梦见自己踢下楚觅拿下第一名大宝座,但没来得及高兴,又梦见先生冷着脸不搭理她。
大喜大悲,让她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她神色还呆呆的,但却是下意识喊了一句,“先生!”
幼薇端来热水,“小姐,今早奴婢见您实在困倦喊不醒,便同秦先生告假了,他应允了,您不必担心。”
现实与梦境碰撞,窈窈脑子混混沌沌的,听到幼薇的话她勉强放下心来,反正今日休沐,等会再向先生告个罪罢。
怎料这时门外传来杨婠宁的声音,“窈窈可是醒了?”
听到娘亲的声音,窈窈乖巧地应了一声,刚睡醒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朝你看过来时大眼睛湿漉漉的,杨婠宁看得心软软的。
她的小闺女哟!
她摸了摸小姑娘睡得乱糟糟毛绒绒的脑袋,柔声道:“先梳洗打扮一下,等会同娘亲去做巧果。”
窈窈呆了呆,“嗯?”
杨婠宁点了点她小脑袋,笑道:“睡蒙了?今日是乞巧节啊!”
出院子前,窈窈遗憾地看了一眼高高的墙头,只能等晚些时候再向先生告罪了。
希望先生不要生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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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玉佩
乞巧节,扬州城内华灯初上,火树银花,黑夜如昼。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擦踵,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而每年这个时候扬州城内都会举办一场灯会,凡是未成婚的小郎君小娘子都会在这一天相约出来游玩,有些纯粹是赏玩花灯,有些则是怀着心思想要寻觅一个良人的。
这一晚,江家长辈也不会拘着这些小家伙,任由他们出去,若是兴起,他们还会特意避开小家伙们另行游玩。
临出门前,江以安嚷嚷着也要跟哥哥姐姐们出去,挥着小胖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几人。
窈窈头一个遭不住,点头应下了。
“太好啦!窈姐姐最好啦!”
安安冲上去紧紧抱住了窈窈的大腿,就怕她反悔。
身后的江语岚柳铭夫妇也没有阻止,反而还隐隐松了一口气。
往常安安还小,总是要江语岚带着,两夫妻极少有独处的时间,眼下小家伙要跟哥哥姐姐们出去玩,那他们今晚倒是闲暇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绵绵情意。
江伯麒到底年长,虽还未通□□,但已然察觉到大人之间的异样,拉上弟弟妹妹们就跑了。
没有坐马车,经过先生别院时,窈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大门口,大门紧闭,里面也安安静静的,门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更显寂寥。
也不知先生今晚有没有出来,还是……
想起先生孤零零一个人,她忍不住走神了,直到到了巷口同陆清歌汇合方才回神。
“卿卿!”
安安嘴甜,也跟着姐姐喊,“卿卿姐姐,安安好久没见过你了!”
陆清歌抿唇一笑,蹲下身子捏了捏安安肉嘟嘟的小脸,又从荷包掏出颗梅子糖喂到他嘴里。
看见这一幕,窈窈也不甘示弱,张着小嘴冲陆清歌嚷嚷叫,“卿卿,我也要我也要!”
安安含着糖小嘴嘟嘟的,混着口水声音含糊不清,“窈解解比窝还馋……”
你俩明明一样馋,谁也别说谁。
江仲麟将小胖子安安抱了起来,灯会人多,不抱着这个小家伙,实在不放心。
只是安安实在是有些重了,一向力气大的江仲麟也忍不住抱怨,“安安你是不是又胖了?”
安安充耳不闻,反倒是指了指远处小摊上的花灯,“二锅锅,安安要fa灯……”
简直得寸进尺,江仲麟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肥屁股。
经过安安指点,几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摊。
这处小摊已经围了许多人,瞧着十分热闹的样子,窈窈起了好奇心,一手拉着江沅沅一手拉着陆清歌就冲了过去。
“各位客官仔细瞧瞧了喂,我这儿的花灯都是特制的,仅此一件,看中了直接下手不可犹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说罢,旁边的小二便敲一声锣鼓,听到声音的人纷纷被吸引过来。
窈窈身材娇小,即使在人群中也有很大的优势,一手牵一个愣是让她们给钻了进去。
江沅沅拍了拍胸口,惊道:“窈窈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窈窈听到夸奖,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我一直都很厉害哒!”
她才不会跟沅姐姐说自己有跟先生在修习箭术,甚至还学了几道似模似样的武功,如今的她,一个能打八个吼~
窈窈自信心爆棚,怎料长得比她高的江沅沅却只是呼撸了一下她白嫩肉嘟嘟的脸颊,敷衍哄道:“嗯嗯,窈窈说得是……”
陆清歌也跟着摸了摸她另一边的脸颊,笑道:“窈窈真棒!”
窈窈被两个姐姐围在中间,突然有点沮丧,她怎么就长不高呀?
她还在沮丧,江沅沅拍了拍她肩膀,语气惊喜,“窈窈快看,好漂亮的花灯呀!”
窈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面前小摊的确摆放着许多花灯,各式各样,精致又新奇,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每一种花灯的确只有一盏,若是出手慢了,那可真的就没了。
很快便响起诸多叫嚷声,“我要这个!”
“什么你要?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爹爹,我要这个兔儿灯!”
“……”
眼见众人纷纷购买,江沅沅也不再犹豫,指了指面前的金鱼花灯,开口道:“我要这个金鱼灯!”
说着她还催了催一旁的窈窈跟陆清歌,“窈窈和卿卿赶紧挑,不然就没了!”
最后陆清歌挑了一盏莲花兔子花灯,窈窈则厉害了,她一眼就相中了面前这盏螃蟹花灯,这花灯随着走动,那大钳子还会耀武扬威地摆动,极为灵动可爱。
“哈哈沅姐姐卿卿你们快看呀,它好可爱!”
窈窈摆弄着手里的螃蟹花灯,大眼睛弯起似两道月牙,眉心贴了一朵桃粉色的莲花花钿,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活泼又俏皮。
江沅沅和陆清歌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螃蟹花灯,可惜了,只有一盏。
这时一声锣鼓响,摊主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诸位,今日的花灯都出自金玉楼,金玉楼今日开张,若有兴趣,各位父老乡亲可移步去我们金玉楼瞧瞧,保准能让你们更满意!”
原来他们特意到街上摆摊,就是为了给刚开张的金玉楼打响名声啊!
游人纷纷交谈,又听得摊主充满诱惑力的讲解,有大半人都打算去这金玉楼瞧一瞧了。
人群稍稍散去,江伯麒等人也终于能走上前来。
窈窈冲几人挥了挥手,“大哥二哥,安安,幼薇你们来啦!”
“快看我的螃蟹花灯,哈哈它会动诶!”
安安被江仲麟抱在怀里,手里还提着白鹤花灯,但是一瞧见窈窈手里的螃蟹花灯,手里的白鹤顿时不香了。
他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耀武扬威挥着大钳子的螃蟹,他心痒难耐,“窈姐姐,可以给安安玩一下吗?”
他眨巴着大眼睛,“就一下下哦~”
果然等窈窈给他把玩了一会,安安便心满意足地还回去了。
安安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除了有些嘴馋以外。
窈窈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柔声道:“安安真乖!”
就算安安最小也很乖,但她也不会心软将螃蟹花灯让给安安的,她喜欢的东西凭什么要给旁人?
别看窈窈平日里笑嘻嘻的,实际上可霸道呢!
所以等陈文礼几人到来,陈文萱见猎心喜又要朝她借螃蟹花灯时,窈窈立马拒绝。
“不要!”
“文萱姐姐还是自己买一个吧!”
她拒绝的干脆,也让陈文萱陈文礼几人尴尬得变了脸色,以为她仍在记恨鲁班锁一事,陈文萱不免觉得她小气。
实际上窈窈也的确还记着坏掉的鲁班锁,小气就小气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陈文萱见她油盐不进,加之此前还因此事遭兄长嫌弃多日,心里又憋屈又愤慨,不由得夹枪带棒道:“你说让我买,那你说说这在哪买的?我一路走来就没见过这样式的,莫不是又是你家那位秦叔叔送的?”
她说话时,面相更显尖酸刻薄,江伯麒忍不住紧皱眉头,昔日好友妹妹,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声音冷了下来,“文萱且慎言!”
陈文礼也觉得自己妹妹说话不当,脸色变得难看,“文萱!”
好不容易哄好了窈窈,他的好妹妹难道又想让他哄一次?
同时被两个哥哥警告,陈文萱不满,却也不得不熄声。
站在一旁看着的王念薇不由得羡慕地看了无知无觉的江窈窈一眼,亲哥哥护着她,未婚夫也护着她,江窈窈真是好命啊!
对于王念薇的心思,窈窈并不知晓。
她也不想气氛闹得这么僵,遂第一个出声打破,“我们去金玉楼看看吧,说不定那有。”
于是一行人便往金玉楼去,这金玉楼今日刚开张,外面张灯结彩,里面也是灯火通明,顺着慕名而来的客人一同走进去,入眼便是各种金石珠宝,金灿灿一片,简直要闪瞎众人的眼睛。
金玉楼金玉楼,果然不负于它这个名字啊!
窈窈一走进门,便被大堂中央用琉璃所造的长条形柜台给吸引了。
不止她,凡是走进来的人的目光都被它给吸引了,只见透明的琉璃柜里正摆放着一顶发冠。
闹蛾扑花冠,纯金所做,外围花枝用粗金丝编成,花枝上还缀着许多箔、银箔剪成的花朵,花蕊中镶嵌珍珠金冠饰的顶部,为一只张开翅膀作飞翔状的蝴蝶,蝴蝶头仍用细金丝编织而成,眼睛用珍珠做成。【1】
整件花冠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简直栩栩若生,窈窈忍不住靠近去看,甚至想伸出手去……
“诸位客官,闹蛾扑花冠,乃是我们金玉楼的镇楼之宝,价值万两,只做展示,不对外售卖!”
听闻店小二的话,窈窈立马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小手。
笑话,一万两,谁爱买谁去买,反正她是买不起的!
只是她这么一收回手,却是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真是冤家路窄,又遇上那烦人精楚觅了。
窈窈鼓了鼓脸,怎知楚觅反应比她还大。
楚觅瞪了她一眼后,狠狠扭过头去俨然不想搭理她,窈窈不由得轻哼了声。
只见楚觅转身后,却是走到一名长相貌美气质优雅的女子身旁。
那名貌美女子也轻轻抬眼朝她看了一眼,目光有些疑惑,但很快便不在意地挪开了。
这眼神倒不像是在看陌生人,只是窈窈确认自己不认识她啊!
罢了罢了,这与她何干?
更何况能和烦人精楚觅搅和在一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窈窈才不想搭理这两人,同江沅沅陆清歌几人一同在这金玉楼闲逛起来了。
她却是不知她走后,楚觅连同那名陌生女子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便是你说的江窈窈?”
刘安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轻视,“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还怕赢不了她?”
楚觅脸色难看起来,刘安茹这番话虽是贬低了江窈窈,却也是在瞧不起她。
但刘安茹乃扬州刺史之女,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刘安茹见楚觅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由得好笑,“栖霞书院明年就会对外招生,只是名额有限……你若是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可就不能怪我了!”
楚觅闻言,这下脸色是彻底变了。
栖霞书院便是当年开国皇后在皇城脚下所设立的书院,这儿曾培育了无数女官,虽然现在已经落败,但依然是大周女子向往的圣地。
更何况若是能进去上学,日后说不定就能借此留在皇城……
楚觅握了握拳,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个名额。
*
金玉楼很大,有三层楼高,修建得富丽堂华,江窈窈一行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但也不怕,届时逛完就到大堂等着汇合便可。
原本陈文礼是要同窈窈一起走的,但陈文萱非要缠着他,一个错眼,小姑娘的身影就不见了。
而江伯麒江仲麟两人也是被安安这小家伙缠着,再加上两人是男子,倒也不好跟着一群小姑娘后面。
但窈窈最后还是同江沅沅和陆清歌两人走散了,只是她后面还缀着一条小尾巴,那是幼薇。
窈窈一把拉过幼薇的手,笑嘻嘻道:“幼薇可有看中什么,你家小姐我今日给你埋单!”
幼薇连忙摆手,她只是个奴婢,哪能让小姐给她买东西,更何况还是金银珠宝等贵重之物!
“小姐,奴婢不用,您自己给自己买罢!”
窈窈才不听她的,看着她空荡荡的耳垂,心下便定了主意。
只是在路过一处柜台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正在擦着柜台的店小二也不因她年纪小便露出轻视,反倒热情开口,“两位小娘子可要看看这玉佩?都是上好的翡翠青玉做的,你们瞧瞧。
店小二说的是面前这青玉翡翠所制的玉佩,但窈窈的目光却是被他身后的柜台吸引。
那里正摆放着一块白玉玉佩,呈圆璧形,刻有螭纹,通体温润,剔透晶莹,宛如枝上新雪。
她越看越喜欢,不由急声询问道:“这块玉佩多少银子?”
店小二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看上了这枚最贵的白玉螭纹佩,看了一眼面前身材娇小面带稚气的小姑娘,不免面露难色,“不瞒这位小姐,这枚白玉璃纹佩乃上等白玉所制,造价昂贵……您不如来看看这块翠竹节式佩!”
窈窈下意识看去,顿时又心动了。
这块玉佩适合大哥!
窈窈也不急了,慢慢看了起来,最后又挑中了两枚玉佩,一枚羽衣袖竹佩,一枚双兽纹玉佩。
恰好可以当作生辰礼送给三位哥哥,说来也巧,江伯麒江仲麟两兄弟同陈文礼就在同一天。
至于那枚白玉螭纹佩,她想送给先生。
“这位小姐,这枚白玉璃纹佩诚惠一百二十两!”
听到店小二的报价,窈窈脸皮忍不住一抽,一百二十两?
许是她表情实在太过生动,看得店小二忍不住发笑,也有些不忍,便提点道:“要不小姐您再看看旁的,这几枚就没有那么贵,六十两。”
不行!
只有这枚白玉璃纹佩才配得起先生!
窈窈心里下意识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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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小傻瓜
攒了许久的小金库就这样彻底清空了,窈窈既心痛又满足。
恰好这时江伯麒江仲麟领着安安走了过来,“窈窈?”
听到大哥的声音,窈窈下意识藏好那枚玉佩,“大哥!”
这小妮子反应有些激动了,江伯麒眯了眯眼,但没如何计较,小姑娘有些小秘密也是正常的。
“沅沅和清歌呢?”
窈窈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软声道:“不知道呀,走着走着我就跟她们走散了~”
小姑娘今日打扮得齐整,眉心桃粉色的莲型花钿更衬得她肤色白皙粉嫩,像枝头新开的花苞。
小人精,说不定就是你故意把她们甩掉的,江伯麒宠溺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头。
此前同楚觅比赛赢得的银子还没用去,就存在江伯麒这儿,又恰逢此时身处金玉楼,便干脆将这银子给花了,给几个小姑娘买几样发饰。
但金玉楼里的饰品售价都极高,犹豫了一下,窈窈挑了一朵洒金珠蕊牡丹绢花。
汇合过来的江沅沅和陆清歌同样如此,让一旁看见的陈文萱不免得有些遗憾,但毕竟是白得的,她也挑了一朵。
王念薇倒是不好意思凑上前去,但就这样拉下她一人不好,江伯麒朝陈文礼使了个眼色,有陈文礼从中说话,王念薇便也挑了一朵。
最后二十两银子花了个精光,哦不,最后还能给安安买根糖葫芦串。
相较于金银珠宝,小家伙显然更喜欢吃的。
江仲麟任劳任怨地抱起他,转身朝一旁的窈窈道:“下回,不对,等明年窈窈及笄那日,二哥一定会送你一根金钗!”
华灯下,窈窈摆弄着手里的螃蟹花灯,闻言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道:“好呀!”
虽然稚气未脱,但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实在叫人心动。
陈文礼看着她笑得温柔,一双眼睛盯着窈窈简直要将人溺毙。
王念薇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前她也是被人捧着宠着的,但如今家道中落,唯有寄身在姑母姑父家中。
又因她年轻气盛,仗着姑母对她的怜爱,刚来便得罪了表姐陈文萱,亏她洋洋得意,却是不知她一个外来的哪抵得过亲生的?
姑母冷落她,文萱表姐讨厌她,表哥更是避讳她,如今自食恶果,也算是对自身的一番警醒了。
只是寄人篱下,其中心酸又有谁人可知呢?
她已及笄,再过不久恐怕就要许人家了,就是不知姑母会将她许给谁?
又或者说她这个身份地位能嫁给谁,左不过是挣得一日三餐温饱之家。
可这让享受惯的她如何受得了?
*
城中极为热闹,又看了一场杂耍后,夜色更深了。
江伯麒便提议回去,但今夜乃金宵之夜,只是陈文礼还想同窈窈多相处一会,虽不能独处,但能多看一会也好。
但窈窈却是挂记一天没见的先生,很干脆地冲陈文礼挥了挥小手,声音甜软,“文礼哥哥再见呀!”
陈文礼张了张嘴,欲要挽留,身后响起一道娇怯的声音,“表兄。”
小姑娘跟随着她的兄长走远了,陈文礼遗憾地收回目光。
“夜已深了,姑母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呢。”
王念薇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显得她越发娇柔。
陈文礼的气早就消了,此时见她这般到添了几分怜惜,“嗯,那我们便回去吧。”
一旁的陈文萱今晚得了陈文礼买的红玛瑙头面,此时心情极好,倒也没再跟王念薇计较了。
等回到府上,夜已经深了,陈文萱心心念念着她的红玛瑙头面,一回去便直奔自己的院子。
留下陈文礼王念薇两人,幸而两人还带了随从,也免去了尴尬。
陈府并不算大,王念薇要住进来,也只能住在偏僻的院子,从花园穿过去,还要经过一处湖泊,两岸种了灌丛,一般胆小的夜晚都不敢从这儿过。
陈母曾无数次想要整改,但府里的老夫人就是不让,说什么这样风水好。
兼之老夫人年纪又大了,此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文礼看了一眼幽深的湖岸,沉吟片刻道:“天黑路滑,我送表妹回去吧。”
王念薇心下一喜,娇声应下。
两人并肩同行,身后的丫鬟侍从打着灯,勉强能看清地上的路。
走至一半,王念薇忍不住开口,“表兄……”
她的声音不似江窈窈那般绵软,反倒有些娇,拉长了尾音,似一把钩子,轻易就将陈文礼的心神给勾了过去。
他忍不住出口询问,“表妹怎么了?”
回他的却是一声娇呼,“啊!”
路面湿滑,王念薇一个站不稳,直直倒向湖里,她慌张娇怯的声音传来,“表兄救我!”
陈文礼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他水性不错,很容易就将一个弱女子给救了上来。
“表妹你没事吧?”
两人浑身湿透,王念薇忍不住靠近他怀里,“咳咳没事,只是……表兄你最近冷落了薇薇……”
少女绵软的身子紧贴胸膛,炙热的鼻息扑洒在他颈间,陈文礼不由得一僵。
“薇薇每日都记挂着你,还记得那时候……”
*
江府。
窈窈跟哥哥姐姐们告别后,又揪了一把安安的小肥脸蛋子就急冲冲回菡萏院了。
“小姐小姐,这么晚了,不若明天再过去吧!”
幼薇有些迟疑,小姐虽然还没及笄,但也开始长开了,再加上秦先生是男子,若是传出去恐会对小姐名声不利。
但在窈窈看来秦怀瑾是先生,是要像尊敬爹娘一样的师长,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再加上今天一天都没见过先生了,她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不论如何她今晚都得过去一趟,若是先生生气了,她就哄哄先生。
她捏紧了手里的玉佩,突然转身回了屋里,从梳妆匣里找出她前些日子就编好的络子。
她特意选用了白色金色的丝线,恰是正好与这枚白玉璃纹佩相衬。
如今窈窈打络子的速度可快了,编得又漂亮又精巧,手指翻飞,一枚可以挂在腰上的玉佩便呈现在她手心里。
摩挲了一下玉佩,她不由得心生期待,先生应当会喜欢的吧?
*
追雪看见墙头冒出来的小脑袋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但墙头上的小姑娘朝她挥了挥手,“追雪姐姐,是窈窈我呀!”
即使在黑夜里,小姑娘的笑容依旧明媚耀眼。
追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飞上去将人接下来。
“江小姐是来找主子的吧?且等等,让属下去请示一下洵北大人。”
嗯?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先生没有在家吗?
正想开口询问,洵北便出现在两人面前,“窈窈?”
窈窈看见他,笑得眉眼弯弯,“洵北,先生不在府上吗?”
在是在,只是……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洵北顿了顿方道:“在的……你跟我来。”
洵北领着她慢慢走出了梧桐苑,看着这陌生的路,窈窈不免得有些迟疑和踌躇。
但终究是担心先生占了上风,洵北追雪都如此反常,先生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窈窈绷着小脸,“先生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洵北却是摇了摇头,道:“主子一切安好,只是……”
他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听得窈窈都快急死了。
“只是什么呀?你快说呀!”
洵北却是停在了一间屋子面前,轻声道:“只是主子心情有些不太好,还请你多多担当一下……”
随即话锋一转,“你进去吧,主子就在里面。”
兴许也只有你能进去了。
窈窈心里担心得不行,想也没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去前她还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刚走进来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屋内有些昏暗,仅点了一盏灯。
模糊可见屏风里侧坐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窈窈快走两步,忍不住轻声唤道:“先生……”
终于那道仿佛被定住的身影动了,暗哑低沉的嗓音响起,“窈窈?”
不知为何,听到先生的声音,窈窈竟有点想哭鼻子。
她不再迟疑,直接走到屏风里侧,“先生!”
昏黄的烛光下,男人一袭白衣,团坐在蒲团上,面容沉着,眉眼疏淡,竟有些遁入空门的模样。
窈窈心下一怔,男人清冷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可是有事?”
他神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佛经,竟一眼也没有看过来。
态度委实有些冷漠,窈窈忍不住委屈了。
良久没有听到动静的秦怀瑾终究先败下阵来,心下微叹,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他何至于同她计较呢?
“过来。”
窈窈吸了吸鼻子,走到男人面前,却是跪坐下来。
“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生窈窈的气了?”
小姑娘还未长成,跪坐在他面前堪堪及胸膛高,小小一团,她昂着小脸,明亮的大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眼尾泛红地看着自己,眸底充满了哀伤。
看得秦怀瑾心口一窒,他平稳的呼吸,乱了。
窈窈已经笃定先生是在生她的气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窈窈做错了什么,先生为什么生气呀?”
“窈窈向您道歉,您不要生窈窈的气了,好不好?”
窈窈抹了一把泪,从小荷包里掏出今晚在金玉楼买下的玉佩。
“先生,这是窈窈今晚给您买的玉佩,络子是窈窈同沅姐姐和卿卿学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小姑娘如同献宝一般,白皙细嫩的掌心托着一枚白玉璃纹佩,络子打得精细,以白色金色二色为主。
秦怀瑾眼睫颤了颤,漆黑的眸凝视着面前的人儿。
窈窈瘪了瘪嘴,可怜兮兮道:“先生,窈窈很乖的,您不要生窈窈的气了,好不好?”
良久,一声叹息低不可闻响起,男人拿着佛珠冰冷的手轻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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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小傻瓜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画花脸
眉心一凉,冰冷的佛珠恰恰擦过鼻尖。
窈窈抬头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男人,又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先生~”
这次秦怀瑾终于给出了回应,“先生在。”
他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仿佛刚才的冷淡漠视仅仅只是错觉。
窈窈瘪了瘪嘴,抽抽噎噎的,“先……先生不生气窈窈的气了咩?”
秦怀瑾抿了抿薄唇,轻声道:“窈窈没做错什么,是先生的错,先生给窈窈道歉……对不起,窈窈,不哭了可好?”
听到男人的道歉,但窈窈心里松了松,但却并不如何相信,想起这几日先生对她的冷淡,她既是委屈又是心慌,她真害怕先生永远也不理她了。
“以后若是窈窈做错了什么,先生直接同窈窈说好不好?窈窈笨,猜不出来的……”
对上她那双泛红湿润的大眼睛,秦怀瑾心尖又是一阵刺痛。
他垂下眉眼,食指指腹轻轻点在她湿滑的眼睑上,声音很轻,却又仿佛在许下誓言一般。
“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
门外,洵北并没有走,而是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偷听。
里面的动静并不大,除了刚开始小姑娘的哭声。
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忍不住猜测,两人这是和好了?又或是谈崩了?
按他对主子的了解,主子应当也舍不得让小姑娘哭,所以两人应当是和好了吧?
突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传出,“洵北去打一盆热水来。”
洵北登时一个激灵,大声应好。
看来两个人真的和好了,洵北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仿佛白捡了金子一般。
屋内,窈窈已经坐到蒲团上了。
她没来过这里,此时正如孩童一般,大眼睛乌溜溜转打量着屋内摆设。
亦是同样的精简,除了一张屏风、香炉、烛台、桌子、蒲团外,竟再无其它摆设。
桌上还摆放着一部佛经,她凑近去看,眼熟的经文便映入眼帘。
如果说这里是一间小佛堂,却又没有供奉佛像,但若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为何又摆放了蒲团,桌上还摆放了佛经?
洵北领着追雪端着热水并一些吃食走进来放下后,又轻手轻脚退下了。
秦怀瑾打湿了帕子,烛光下眉眼温和得不可思议。
“窈窈过来。”
窈窈歪了歪头,将小手伸了过去,想要接住手帕。
然而男人却是避开了她的手,眼前突然一暗,一张湿热的帕子就盖在了她的脸上。
男人动作很轻柔地给她擦着脸,哭过一场变得酸涩的眼睛得到了很好的抚慰。
热气熏蒸,她白嫩的小脸很快变得红扑扑的,像一颗水蜜桃。
窈窈眨了眨眼,冲男人甜甜一笑,软声道:“先生。”
刚哭过一场,她一双眸子若水洗后般清澈明亮,映着满天星光,眉心桃粉色的莲花花钿仿佛在盛开。
秦怀瑾唇角弯了弯,点了点她的鼻头,柔声道:“窈窈喜欢的梅花糕,吃罢。”
先生变回来了,窈窈笑得眉眼弯弯的,捧着梅花糕一边小口咬着,还不时看了一眼先生,害怕这样温柔的先生又不见了。
她虽是被家人娇宠着长大,但性子却是有些敏感的,容易患得患失。
但她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如此,至于秦怀瑾,是师长,却又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如此小心翼翼带着依恋的目光,秦怀瑾又怎能不注意到?
他是真的吓到她了。
一时间心痛又自责,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温声道:“先生一直在,窈窈乖乖吃梅花糕。”
窈窈大眼睛弯了弯,咬着梅花糕声音有些含糊,“唔唔!”
秦怀瑾则是盯着她看,一直没有挪开视线。
“先生,我见您这里摆了蒲团,桌上还放着佛经,先生是信佛的吗?”
话虽如此,但窈窈却觉得先生不像是信佛的,毕竟连佛像都没有供奉呢。
果然,秦怀瑾摇了摇头,“我不信佛,但佛与我有用。”
窈窈歪了歪脑袋,嘴角还沾了糕屑,“咦~”尾音拉长的,软软糯糯的。
秦怀瑾指尖动了动,视线缓慢挪开。
“我曾上过战场,精神上有些毛病,容易失眠,而研读佛经恰好能缓解我的失眠症。”
他说得轻描淡写,神情也无比平静,但窈窈却知晓这背后有多残酷痛苦。
此前她便知晓先生曾受过伤,但却不知先生竟连精神上也出现了问题。
怪不得先生手上总带着一串佛珠,一切都有了答案。
顿时嘴里的梅花糕不香了,窈窈看着表情淡然的男人,不由得觉得心疼。
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点问,但想了想,似乎她问了,好像帮不了先生什么忙。
想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她不免觉得沮丧,“先生这么难受,我却帮不上忙……”
小姑娘嘟着小嘴,眉眼都耷拉下来了,像一只丧气的小狗。
秦怀瑾眉眼微扬,一丝丝低沉醇厚的笑声从喉间逸出。
他伸手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头,轻笑道:“窈窈不需要做什么,先生只要看见窈窈便觉得欢喜了。”
窈窈有被安慰到,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真的吗?那先生多看看我呀!”
她眨巴着大眼睛,往男人面前去凑,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又深又甜。
秦怀瑾终究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酒窝,嘴角含笑,“调皮。”
烛光下,男人眉眼温柔,宠溺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窈窈笑嘻嘻的,脆生生道:“先生,窈窈祖母是信佛的,她老人家在世时,窈窈曾给她念过佛经。”
她翻了翻桌上的佛经,一脸骄傲,“我都会念哟~”
“先生,以后就让窈窈念佛经给您听趴!”
然而刚给出承诺不久的小姑娘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了,眼皮耷拉着,随时都能睡过去。
秦怀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随后便让追雪送她回去了。
临走前,小姑娘还冲他挥了挥手,声音软软糯糯的,“先生再见~”
第二天天光大亮,窈窈才从睡梦中醒来。
想起昨夜的事,她便有些懊恼,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但没关系,现在她就去找先生。
等洗漱完,窈窈还坐着没动身。
幼薇见此,不免得疑惑,“小姐,您不是要过去秦先生那里的吗?”
窈窈点了点头,却是将目光落到了屋内那盆开得正艳的木芙蓉,她眼珠子转了转。
追雪在墙头上等了一会才见到窈窈的身影,她脚尖一点落到地上来,“江小姐……”
她看着抱着一盆木芙蓉的小姑娘,声音顿住了。
窈窈歪了歪脑袋,大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喊道:“追雪姐姐!”
*
秦怀瑾就坐在院子里,梧桐树高大,秋风吹过,树叶沙沙声响起,一股混着木屑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耳畔很快传来了小姑娘欢快软糯的声音,“先生,我来啦~”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身着天蓝色刺绣齐胸襦裙的小姑娘俏生生立着,大眼睛弯着似两道月牙,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她怀里还抱着盛开的木芙蓉,但却不及她的万分。
窈窈跑过来,脆生生道:“先生,这是木芙蓉,你看,是不是开得好漂亮呀~”
她捧着花盆走近些,“窈窈想送给先生,就摆在先生屋子里可好?”
她笑弯了眼,“这样要是先生想窈窈了,就可以看看它呀!”
小姑娘的小脸近在咫尺,杏眸清澈明亮映出他的倒影,满是稚子之心。
秦怀瑾含笑应下,“好,先生收下了。”
窈窈笑嘻嘻的,随即捧着花盆蹦蹦跳跳往屋子里去,“先生先生,窈窈给您放呀~”
她要给先生放在书桌上,这样先生累了还可以抬头看看舒缓心情。
桌面上有很多折子,但却收拾得很整洁,窈窈摆弄了一下花盆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朝靠在门框的男人道:“先生要记得每天浇水哦~”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样子尤为可爱,秦怀瑾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突然她敲了敲脑壳,有些懊恼,很快又兴冲冲道:“先生先生,窈窈昨晚太困了,没来得及念佛经给您听,现在来,好不好呀?”
她走过来,天蓝色的裙摆荡漾出一抹弧度,显得轻快又有活力。
小姑娘微微踮起脚,看着他一脸兴致盎然,秦怀瑾一时分不清她到底只是想玩还是关心他。
微凉的指尖点在她饱满白皙的额头上,他宠溺道:“好。”
*
窈窈的声音很绵软,尤其是现在,诵读佛经时,又轻又软,像一颗棉花糖,含进嘴里又甜又软。
秦怀瑾躺在躺椅上,微皱的眉心一点点松开,不知不觉竟是睡过去了。
一刻钟后窈窈念得口干舌燥,便停了下来想找水喝。
一侧头却是看见躺在躺椅上的男人已是合上双眸沉沉睡去,他睡颜宁静,看得窈窈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少顷,她轻轻叫了一声,“先生?”
“先生睡着了呀~”窈窈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男人依旧没有动静。
先生真的睡着了。
凑得这般近,窈窈越加看清了先生的长相,先生五官真的生得极好,一双剑眉,眼睫毛浓密卷翘如同一把小扇子,鼻梁高挺,薄唇微红,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肤色有些苍白。
面色如玉,瞧着便透着几分病气,她不喜欢先生这般虚弱的模样。
瞧见桌上的毛笔,她嘴角扬了扬。
屋外洵北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主子和窈窈在屋里呆了快有两刻钟了,若是窈窈再不出来,他必定是要去叫人的了。
不然小姑娘就要迟到了,幸而很快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洵北,先生睡着啦~”
窈窈笑眯眯地朝洵北挥了挥手,“等先生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去上学了呀~”
*
自从窈窈跟随先生修习箭矢术后,每一日都会早起,也不需旁人喊了,江沅沅等人都怀疑她转变了性子。
特别是今日,小姑娘笑得一脸灿烂,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她心情很好。
陈文萱看着她笑得这般开心,却是想起了家中的烦心事,不由得更郁闷了。
“窈窈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嗯?”窈窈歪了歪脑袋,“没有呀!”
“对了,念薇姐姐呢?”
江窈窈不提她还好,一提,陈文萱就要生气。
“别提了,她也是个傻乎乎的,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落水了,还感染了风寒,如今还在家中休息呢!”
窈窈惊呼一声,“啊?那念薇姐姐是该好好休息。”
几个小姑娘结伴慢慢走进书院大门,而此时的别院,秦怀瑾从梦中醒来,发现屋里空荡荡的,那一抹欢快轻盈的小身影不见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秦怀瑾敛去眉间的温柔,淡声道:“进来。”
是洵北和追雪,只是两人刚走进来,便不由得惊呼,“主子您……”
洵北捂住了嘴巴,显然是在憋笑,就连一向清冷的追雪此时也是一副笑脸。
秦怀瑾扬了扬眉,平静道:“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洵北忍不住,憋得脸通红,他忙道:“主子且等等,属下去给您找一面镜子来!”
听到这话,秦怀瑾确定了自己脸上是真的有东西。
等到洵北寻摸了一面镜子来,他抬眸望去,只见镜子里赫然出现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容,男人眉眼疏淡。
但鼻尖却是被墨水点了一个黑点,如玉的脸颊也分别被毛笔画了三根线,硬生生破坏了他矜贵清冷的模样。
秦怀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免得一怔。
洵北憋不住笑了,他何曾见过这副模样的主子啊!
“抱歉,主子,属下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笑,“属下估摸您脸上的,是窈窈的杰作……”
当然,除了窈窈,还能是谁?
想起小姑娘的笑颜,秦怀瑾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眉宇间的薄冰瞬间融化。
镜子里面容俊美无铸被画了花脸的男人眉眼缱倦,温柔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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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告状
现在这个时辰先生应当醒来了趴,也不知晓先生看见她给他画的花脸会是如何表情~
窈窈想着想着嘴角高高翘起,心情极好,直到对上楚觅奇怪的眼神时嘎然而止。
她皱眉,“你看什么呢?”
楚觅没回话,将头扭了回去。
这副模样看得窈窈来气,她锤了锤两下桌面咚咚作响,嘟着嘴郁闷不已,“烦人精真讨厌!”
江沅沅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瞥一眼楚觅的背影,起了猜测,“可能是前天你拿了第三名,所以她才不开心了吧!”
说到这个,窈窈就来了精神,她小嘴翘得高高的,“嘿嘿,我猜也是,等我哪天真正超过她了,我看她还怎么嚣张!”
“说不定她还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不敢让我瞧见哈哈……”
她笑起来的小模样看起来还挺傲娇的,江沅沅和陆清歌看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然后窈窈龇着一口小白牙对两人怒目而视,伸出小手大声道:“好啊,竟敢笑话窈窈大人!”
“坏蛋,看招!”
三个小姑娘在座位上打打闹闹,笑声清脆悦耳。
前头坐着的楚觅又转过头去看,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下学后,三个小姑娘又结伴回了家。
“风来了,雨来了,和尚背了鼓来了。哪里藏?庙里藏,一藏藏了个……先生!”【1】
“但是先生藏起来也没用哦,嘿嘿~窈窈会把先生找到哒~”
窈窈哼着童谣蹦蹦跳跳跑到秦怀瑾面前,瞧见他腰间系上了她送给他的那枚白玉璃纹佩,更是兴奋得围着他转圈圈,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
“先生先生~”
“先生今天真好看呀~简直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貌似潘安。”
秦怀瑾忍不住失笑,一把捉住她手臂将拍马屁快要拍上天的小人儿给按到了椅子上。
“坐好。”
窈窈立刻坐直了身子,小手手特别安分地摆在膝上,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乖巧地看着男人,像个好学生一般。
“唔,窈窈坐好啦~”
忍了忍,没忍住,秦怀瑾伸手轻敲了敲她脑门,嘴角噙着一抹笑,“就这般高兴?”
当然!窈窈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小脑袋,眸若星辰,“窈窈瞧见先生,就觉得高兴!”
秦怀瑾一颗心仿佛泡进了蜜糖里,甜软得不可思议。
他揉了揉小姑娘毛绒绒的脑袋,轻声道:“先生也是。”
他脸上的墨水早已洗去,又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唯有眸底溢出丝丝宠溺。
接下来一段日子,窈窈便过上了早晨跟随先生修习箭术,白日上学的生活,晚间有时间她也会偷摸摸地翻墙过去。
这样一来,她的箭术也在突飞猛进中。
又一次小考到来,她差了一分惜败给楚觅,虽然很遗憾,但窈窈还是很高兴,她相信下一次,她一定能打败楚觅拿下第一名的宝座。
小姑娘握紧了拳头,鼓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突然一块热气腾腾散发着香气的菊花酥递到她嘴边,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张嘴。”
窈窈想也没想,张开嘴巴嗷呜一口吃掉男人手上的菊花酥。
入秋时分,满城菊花开。
菊花酥做得极为小巧,用以菊花干蒸软加入糖作为馅料,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馥郁的菊花香充盈口鼻,吃起来香甜可口。
窈窈吃得大眼睛满足得眯起,“先生,窝跟泥嗦哦~窝拿了迪儿名,楚咪的脸就黑得跟锅底一样哈哈……”
小姑娘很好,但还是有些不省心。
秦怀瑾戳了戳她鼻尖,“吃完嘴里的再笑。”
“噢……”窈窈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他又适时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喝点。”
接过他手里的茶杯,窈窈吨吨吨就喝掉了一整杯茶,犹如牛饮一般。
若是让江泓看见,指定会忍不住骂她是个败家玩意,这可是千金一两的贡茶啊!
但江泓看不见,窈窈也不懂,这觉得先生家里的茶水要比爹爹泡得好喝。
她还藏了一肚子话没跟先生说完呢,“先生,楚觅她真的太讨厌了!”
“从前还在学堂的时候,楚觅就坐在我后面,她好讨厌,还伸手戳我后背,拉我的小揪揪……”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
“她还让她大哥来吓唬我,但我大哥二哥也不是吃素的,反过来拿着毛毛虫扔到他们身上,楚觅跟她哥哥是胆小鬼,就这样被吓跑了哈哈……”
秦怀瑾耐心地听着,一边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糕屑。
“嗯,窈窈是不是不想见到他们?”
他说得漫不经心,唯有给小人儿擦嘴的动作才显得小心翼翼般珍重。
窈窈被长辈们照顾惯了,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听到秦怀瑾的话,她鼓了鼓脸。
“是呀,他们太讨厌了!”
秦怀瑾动作顿了顿,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但没关系呀,见就见呀!”
“这样还能看见楚觅吃瘪呢哈哈……”
窈窈想起楚觅今天吃瘪的模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秦怀瑾嘴角弯了弯,点了点她鼻尖,“顽皮。”
窈窈憋住笑,小脸红扑扑的,“先生,窈窈忍不住啦哈哈哈……”
两人就坐在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
如今秋意正浓,一阵风吹来,泛黄的枯叶簌簌落下。
秦怀瑾伸手拿掉窈窈头顶上的枯叶,窈窈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道:“先生,明日是中秋啦~”
秦怀瑾眉眼含笑,手里拿着一块荷花酥,“嗯?”
窈窈将小脑袋凑过去嗷呜一口吃掉了,腮帮子鼓鼓的,声音软软的,“明日窝来送月饼给先生呀~”
窈窈计划得好好的,若是娘亲要过去先生这里送月饼,她一定缠着要跟来。
先生没有亲人在扬州城,那她这个作为学生的,又怎能不去陪陪先生呢?
但没想到杨婠宁压根就不打算自己过去,或者说她让江泓亲自登门去送,毕竟秦怀瑾家中并无女眷,她过去并不太适合。
连江伯麒和江仲麟都给她打发过去了。
窈窈看着爹爹哥哥们的背影,有些郁闷。
“娘亲,那我们呢?”
杨婠宁伸手点了点她脑门,嗔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忘了你婉晴姨了?”
“今天你同为娘去陈府!”
婉晴姨是陈文礼陈文萱的娘,也是杨婠宁的手帕交。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出嫁后仍保持着联系,情同姐妹。
窈窈想起温柔的婉晴姨,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
只是又要放先生一次鸽子了……
窈窈瘪了瘪嘴,嘟嘟囔囔的,“要怎么哄先生呀~”
她说得太小声,杨婠宁没听清,“说什么呢?快些,莫要误了时辰!”
“来啦~”
而此时的别院,秦怀瑾正在招待江泓同江伯麒江仲麟三人。
“怀瑾你在这儿住得可习惯?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拙荆亲手做的月饼,你可以尝尝……”
说着他拍了拍脑门,接过江仲麟手里的琉璃瓶,朝秦怀瑾笑道:“差点忘了这个,这是我妹夫新酿造的葡萄酒,他别的本事没有,唯有酿酒的手艺不错!这葡萄酒度数不高,不醉人,怀瑾你可以尝一尝!”
秦怀瑾早就派人查探清楚了江家,也知柳铭开了一家酒坊,这家酒坊规模中等,酿造的酒售价极高,但因酒香醇厚味道好,仍是供不应求。
然而即使如此,江家也不打算将酒坊扩张,打的就是量少精贵的主意。
如今新推出的葡萄酒因模样精美,香味奇特,风靡了大半个扬州城,如今更是供不应求。
秦怀瑾接下这瓶葡萄酒,“多谢江兄!”
随即他又状似无意道:“前些日子我送给窈窈的鲁班锁坏了,如今我又托了友人买来……就是不知窈窈可是在家?”
这次却是江伯麒先开口了,他朝秦怀瑾作了一揖,“真是劳烦秦叔叔了,我妹妹年纪尚小,加之被家中宠惯了,因而性子有些顽劣……也是不凑巧,我们过来时,我娘和窈窈坐了马车去拜访故交。”
秦怀瑾指尖微动,“可是陈府?”
江伯麒有些讶异,“对,秦叔叔怎么知道的?”
闻言秦怀瑾神色淡淡的,“只是有所耳闻罢。”
*
又相谈一番,一个多时辰后江家父子才意犹未尽地回去了,秦怀瑾坐着没动,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低垂着眉眼,阴影打在眼睑上,神色淡漠。
此时门口外,追风推了推追云,朝他努了努嘴:你进去。
追云不动,拿眼睛瞧他:今日是你当值。
是我当值,但是主子这样……我哪里敢进啊!
追风简直气急败坏:亏我之前还帮过你,没义气的家伙!
追云直接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追云:“……”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脚堪堪抬到门框上,外头便传来洵北的声音,追风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主子,皇城来信了……”
洵北说着,脸上露出一抹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怀瑾指尖一顿,“说。”
洵北吞吞吐吐的,“小殿下给您送了中秋礼……”
皇城来人是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他提了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想走进来,一柄利剑就抵在他脖颈处,“无主子命令,尔等不得入内!”
追风神情冰冷,接过宦官手里的铁笼,一把掀开了盖在上头的黑布,一团毛绒绒雪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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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喵喵喵
窈窈来过陈府许多次了,因而对这儿颇为熟悉。
瞧见王婉晴后便乖巧地福了福身行礼,“婉晴姨,窈窈来看您啦!”
王婉晴是个温柔女子,只是身子骨有些瘦弱,生下陈文萱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常年累月都得吃药。
因而稍显病态,身上也时常带着药香味。
再加上陈府也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操劳过多的她看起来要比保养得当的杨婠宁年纪要更大些。
“窈窈过来,让婉晴姨好好瞧瞧你,这么久没见,我们的窈窈都快要长成大姑娘咯!”
窈窈乖巧地靠在她身侧,冲她笑得两眼弯弯,软声道:“就算窈窈长大了,也最喜欢我们婉晴姨了!”
小姑娘真是嘴甜,哄得王婉晴眉开眼笑的,苍白的脸都恢复了几分红润。
底下坐着的陈文萱忍不住偷偷骂了一句,“马屁精!”
话虽如此,但她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嫉妒的情绪,只因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
更何况窈窈也有自己的娘亲疼,再如何也不会像王念薇那般居心叵测想跟她抢亲娘。
因而她都是嘴巴上说说,过过瘾罢。
唯有坐在她身侧,如今低调了不少的王念薇看着上头亲密得如同亲生母女的两人,情绪忍不住低落。
这也越发让她觉得孤单,偌大的陈府中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特别是在看到陈文礼也在注视着江窈窈时,这种落寞情绪达到了巅峰。
明明前些日子还亲密抱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却专注地看着旁的女子,这叫王念薇如何不难受?
她坐在一旁冷眼地看着陈文礼向江窈窈母女献殷勤,不免得有些心灰意冷。
临走前,陈文礼又殷勤地送江窈窈母女到门口,王婉晴没去,她身子虚弱,不太见得风。
尤其是等那股开心的劲头一过,神色便显得有些萎靡。
王念薇识趣,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只是走到半道,才察觉手帕落下了。
丫鬟跟在她身后,不由得道:“小姐,让奴婢去拿回来吧!”
王念薇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无妨,我自去拿。”
于是她拐了回去,刚想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陈文萱的声音。
“娘,我瞧您这么喜欢窈窈,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喊窈窈作嫂子了!”
“咳咳……我倒是想快些,但你杨姨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哪有那么容易松口让窈窈早些嫁过来?”
王婉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窈窈是个好姑娘,同你哥最是般配!”
陈文萱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倒不觉得,江窈窈这丫头看起来比她还娇气,若是嫁进来,两人指不定要吵架了。
但她还是假惺惺道:“我也觉得!”
“你啊你!”王婉晴伸手点了点她脑门,嗔道:“也别挂记你大哥跟窈窈的事了,好好想想你自己的罢,若不是已经定下了你大哥和窈窈了,为娘当真想给你定下江家两个小子!”
想起江伯麒和江仲麟的好相貌和才情,她又忍不住扼腕叹息,“麒儿麟儿,哪个都好,真是太可惜了!”
听到娘亲说起自己的婚事,陈文萱忍不住红了脸,“娘亲!”
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还小,你别想那么早就把我给嫁出去!”
江伯麒和江仲麟的确是很好的人选,但她整天看着两人快要将江窈窈捧上天了,就凭着一点她就不想。
更何况明年大哥就要考秋闱了,也不知结果会如何,若是有可能,她一定要缠着大哥也跟着走一趟皇城。
其实她并不是心血来潮的,好早以前楚觅在学堂里吹嘘皇城的繁华时,她便产生了无限憧憬。
为此她还买了不少话本子,穷秀才与富家千金的故事看多了,她便也深受影响。
渐渐地,她开始对江窈窈不满意了,又或者是对整个江家,若是她大哥当真中了举又何愁婚嫁?
皇城贵女同县令之女,任谁都知晓选哪个?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明年秋闱如何还不知晓呢,她自是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的。
她撒娇似的抱住了王婉晴的胳膊蹭了蹭,“娘亲……对了,念薇表妹呢?”
“念薇表妹虽然比女儿小,但也及笄了,她家遭了难,家中父母不在,她的婚事也唯有娘亲您帮忙寻摸了。”
屋外王念薇正扒着门框,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绷住了身子。
“对,是要给念薇找个好人家了……”王婉晴到底是心疼这个侄女的。
陈文萱见她这模样,便忍不住使坏,“那娘您动作可得快些了,念薇表妹虽然年纪还小的,但您知道的,她家中父母俱亡,也不知旁人会不会嫌弃,趁现在姿色好,兴许还能寻摸上一两家好人家!”
王婉晴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话,不免得有些迟疑,但细细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嗯……且让为娘好好想想。”
陈文萱知晓娘亲这是起了心思,想起那讨人厌的王念薇,她不忘继续挖坑,“娘,您也别挑那些高门大户,若不然我们陈家还压不住,万一念薇表妹被人欺负了,我们好歹还能为她做主呢!”
门口外面的王念薇闻言脑海轰隆炸开,丫鬟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小姐,有人来了。”
王念薇咬了咬牙,透过缝隙深深看了一眼陈文萱得意的笑容后不发一言离开了。
*
别院,小殿下送来的是一只从西域进贡来的狸奴。
年初洵北还见他宝贝得紧,谁能想到他居然当作中秋礼送来了。
还极为贴心写上:皇叔,侄儿已认作白白为闺女,中秋佳节侄儿不能前去扬州,只能让白白替侄儿我给皇叔尽孝了……
长篇大论的,不忍直视,洵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铁笼子那一团毛绒绒,一只猫?闺女?
看来小殿下挨打挨得少了!
洵北看着主子淡漠的神色,立即明了。
刚想提着铁笼子出去时,也不知怎地,这玩意居然没有封好,一道白色影子如闪电般从铁笼子里钻了出来。
“喵~”
洵北到底不及它快,眼睁睁地看着这猫儿直冲主子而去。
“诶哟,你快给我回来!”
白白可听不懂人话,窝在小铁笼好长时间了,终于能出来了。
它活跃得上窜下跳,看得洵北胆战心惊。
这个小祖宗啊喂,若是惹恼了主子,就算你是猫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啊!
“白白下来,我这儿有鱼吃……”洵北接过宦官手里的小鱼干,循循善诱道。
宦官脑门已经渗出冷汗了,也跟着轻声哄这个小祖宗。
但他们越想什么,就越不可能实现。
白白站在柜子上摇了摇蓬松雪白的大尾巴,还优雅地舔起了爪子。
澄澈明亮的蓝瞳眨了眨,突然瞄上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袭白衣的男人。
白白一蹬脚,腰身弓起,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神情冰冷的男人。
“喵!”
凄厉的叫声响起,秦怀瑾精准地扼住了那一团毛绒绒的脖颈,温热脆弱的血管就在手掌心里搏动。
“喵!”
“喵喵喵!”
手背青筋凸起,白白的叫声逐渐变弱,“喵……”
看到这一幕的宦官瞪大了眼睛,猛地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来,想起传闻,身子开始发抖。
洵北神情有些凝重,整个身子绷紧,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
明明外面还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但屋子里却无端地变暗,仿佛要被黑色的粘稠吞没。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袭白衣,面容俊美无铸,他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扼住了小猫脆弱的脖颈。
小猫在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神色却淡漠如寒冰,黑眸如墨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像高贵出尘纤尘不染的佛子,又似罪恶满贯嗜血成性的魔子。
叫声渐熄,突然门外传来小姑娘绵软明快的笑声,“先生,窈窈来啦~”
霎那间光明如潮水涌入,黑暗被驱散龟缩成一团静待下一次时机到来。
“先生~”
秦怀瑾手下一松,濒临死亡的白白挣扎着从他手里逃走,它一边叫一边往门外冲。
“喵呜!”
窈窈蹦蹦跳跳走进来,碰巧同白白撞上,她下意识抱住了冲到面前的毛绒绒,“咦~”
白白身子还在发抖,但它被窈窈抱住后就没有再动了,甚至还下意识往温热绵软的怀抱里钻了钻,出于小动物敏感的直觉,它觉得这个人能救它!
窈窈下意识地摸了摸它发抖的身子,毛绒绒的,她惊喜道:“是猫猫!”
洵北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在瞧见窈窈还露出了笑容,他一边朝追风打了手势让他把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的宦官给拉出去。
一边朝窈窈笑道:“对,窈窈喜欢小猫吗?”
窈窈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喜欢呀~”
说着她快走几步来到秦怀瑾面前,“这是先生的猫猫吗?”
怀里的白白瑟缩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喵呜~”
窈窈觉得它有些害怕,不由得疑惑,“先生,它怎么看起来有些害怕?”
洵北抢先回答了,“这是主子家人送来的,还认生,所以难免有些害怕。”
窈窈闻言摸了摸白白毛绒绒的小脑壳,软声道:“猫猫不怕呀,先生很温柔哒!”
洵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主子是温柔,但只对你这样啊!
你是没看见主子方才差点掐死它的模样……算了,他不敢说!
猫猫实在是太柔软了,窈窈忍不住摸了又摸,冲秦怀瑾欢喜道:“先生,它叫什么名字呀?”
秦怀瑾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拭着干干净净的左手,闻言眉眼微微舒展,嘴角含笑,“还没来得及起名字,不若窈窈给它起一个。”
洵北忍不住撇过头去,差点把猫给掐死就算了,还要给它换名字,也不知小殿下知晓后,会不会后悔送过来?
“猫猫?白白?”窈窈下意识摇了摇小脑袋,不行不行,都太普通了,让她想想,“软软!”
猫猫身上这么软,就该叫软软呀~
“先生,您觉得这个名字可以咩~”
窈窈小脸凑过来,笑眯眯的,大眼睛弯成月牙,腮边酒窝若隐若现。
秦怀瑾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柔声道:“好听。”
窈窈嘴角翘得高高的,“我也觉得好听~”
她抱着软软又摸了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洵北极其会看脸色,招呼外边的追雪进来,“窈窈,软软还未进食,且让追雪带它下去罢!”
窈窈有些舍不得毛绒绒,但还是乖巧地将软软交到了追雪手里。
她巴巴地瞧着秦怀瑾,声音软软糯糯的,“先生,窈窈可以经常过来同软软玩吗?”
秦怀瑾轻瞥了一眼被追雪抱在怀里开始挣扎的小东西,微微颔首。
“但不可玩物丧志。”
怎么会?窈窈立马表明决心,“窈窈不会哒,先生最好啦~”
秦怀瑾眉眼温和,轻声询问着,“你怎么过来的?怎不留在家中?”
说到这个,窈窈便不由得笑嘻嘻的,“这次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哟~”
她拿出方才秦怀瑾交给江伯麒鲁班锁,得意洋洋道:“秦叔叔送了窈窈鲁班锁,窈窈当然要登门道谢啦~”
“娘亲二话不说便让我过来了,而且……”
她刻意压低声音道:“先生猜猜我娘亲说了什么?”
还卖起玄关来了。
秦怀瑾睨了她一眼,“先生只是个普通人。”
窈窈哈哈一笑,“先生是普通人,那窈窈就是个小笨蛋啦~”
“其实是娘亲让我请先生来家中啦~”
“先生,今晚我们一起赏月呀~”
*
本以为秦怀瑾一个外来人会格格不入,加之他性子清冷,窈窈还担心他,但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同爹爹相谈甚欢。
“当今圣上是个英明的君主,若不是他,我们哪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啊?怕是早就拖家带口逃命去了!”
秦怀瑾动作一顿,手里的酒杯晃了晃,清冷的月光下,用琉璃所制的酒杯装满了葡萄酒浓郁的颜色显得有些诡异。
“哦?可传言里这一位是暴戾恣睢嗜血成性的暴君……”
说着他看了一眼正依偎在杨婠宁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小人儿还冲他甜甜一笑,用口型唤他:先生~
秦怀瑾猛地攥紧了酒杯,一道低不可闻的清脆声响起,暗紫色的酒水从中慢慢渗出,顺着修长的手指沾湿了袖袍。
江泓没想到同他相谈甚欢的秦怀瑾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肃着脸,义正言辞道:“怀瑾你怎可听信谗言?”
“我不敢说旁人如何想,我只知在我们老百姓的心里陛下就是一个天大的好人,是他将败退敌军百里,夺回大周丢失的七城,战功赫赫!”
“不止如此,还镇压了内乱,使得摇摇欲坠的大周重新焕发生机!陛下是大周的英雄,是我们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秦怀瑾忍不住恍然,看着月光下一脸正气凛然的江泓,他忍不住想,若是江泓去过皇城,知道某些真相后,还会如此想吗?
还有……窈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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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疯马
过了中秋,寒意也变得越发浓重了。
夜里都得多添一床被子,但窈窈还是觉得冷。
她跺了跺脚,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冷啊……”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喵呜”声,一团白色的毛绒绒不知从哪蹿出来,直奔她来。
窈窈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了这团毛绒绒,“喵~”软软又叫了一声,澄澈透亮的蓝瞳专注地看着她,似是在撒娇。
听得窈窈心都快要化了,抱着软软□□了一把,还将脑袋埋进软软毛绒绒软绵绵的肚肚上蹭。
“软软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逗弄完小家伙后,她无意间抬头瞥见长廊上身着一袭长袍的男子后,眼睛一亮,抱着软软像只雀般冲过去。
“先生!”
她今日上身穿的是藕荷色长衫外罩了一件象牙白刺绣对襟,下身是藕荷色的百褶裙。
萧瑟的秋日里,她就似温暖的一抹光,除了她怀里某只讨人烦的小东西外。
秦怀瑾淡淡扫了一眼窝在小姑娘怀里开始炸毛的毛绒绒,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窈窈抱着软软跑到他跟前,堪堪在距离半臂的地方停下,她伸手比划了两下,突然惊喜地跳起来。
“先生……”
怀里的软软终于逮住机会了,它伸脚一蹬一溜烟就跑了。
活阎王!它可不想再体会一次被人掐着脖子快要窒息而死的感觉。
窈窈有些傻眼,话也忘记说了。
“诶……”
唯有秦怀瑾眉眼舒展开来,轻笑道:“它应当是去找追雪了……窈窈方才想说什么?”
窈窈忍不住跺了跺脚,嘟囔了一句,“坏软软……”
随即又笑眯眯地看着男人,“先生,您看我是不是长高啦~”
“您看,从前我刚到您这里……”她伸出指尖虚空点了点男人胸膛,然后又点了点男人肩头,“现在已经到先生肩头啦~”
“窈窈真的长高啦~”
她昂起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男人。
秦怀瑾看着面前的小不点,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长高是长高了,但可忽略不计,在他眼里还是那么小一团。
罢了,小姑娘是该哄着的。
他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对,窈窈长高了。”
得到认可的窈窈简直开心坏了,她又蹦了蹦,脆生生道:“以后窈窈会长得更高的,就像先生这么高!”
秦怀瑾睨了一眼在做白日梦的小姑娘,敲了敲她脑门,“随我去一个地方,晚些时候送你回来。”
今日休沐,不用上学,但杨婠宁和江沅沅都有可能会来菡萏院。
为此,窈窈还特意嘱咐了一番幼薇,“实在拦不住了,你就说我昨晚熬夜了,知道了咩?”
幼薇很想摇头,但对上小姐略带威胁的眼神,苦哈哈应下,“小姐,那您可得早点回来啊……”
窈窈冲她摆了摆手,“会哒会哒~”
话虽如此,她也不知先生要带她去哪,远不远,出于对先生信任,她问也没问。
坐马车时她又被灌了一杯羊奶,一杯下肚温温热热的,简直不要太舒坦。
“嗝~”她嘴巴周围还沾了一圈白,浑然不知还在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又娇憨又乖巧。
秦怀瑾眸底笑意渐深,拿出帕子递给她低声道:“擦擦嘴。”
“呀!”窈窈忍不住吐了吐舌。
“走罢,到了。”
窈窈“噢”了一声,紧随先生下了马车。
“先生,这不是马场吗?”
马场开阔,远远望去便见三两匹马儿甩着尾巴在悠闲地啃草,阵阵秋风吹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窈窈眼睛亮了亮,深吸了一口气,混合着青草味的清风扑鼻而来,心情越发舒畅了。
难道今天要学骑术吗?
窈窈转头去看男人,却是被他身旁的马儿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匹马儿并不算高大,但四肢纤长身形流畅,尤其是它还是一匹白马,浑身雪白,日光洒下,似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更是慑人心魂。
她眼睛挪不开了,“好漂亮的马啊……”
秦怀瑾走上前摸了摸马头,马儿温顺地拱了拱他手心。
“窈窈过来。”
追雪递过来一根胡萝卜,窈窈接过后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秦怀瑾。
“先生……”
秦怀瑾弯了弯眉,柔声道:“不怕。”
窈窈胆子大了些,走上前一边将胡萝卜递到马嘴前,马鼻子耸了耸便张嘴咬掉一大截胡萝卜。
她看得眼睛亮了亮,试探地伸手摸了摸马儿,马儿没什么反应还在啃着胡萝卜。
“先生,它好乖呀!”
秦怀瑾凝视着她婴儿肥的侧脸,温声道:“窈窈喜欢吗?”
窈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喜欢呀喜欢呀!”
闻言秦怀瑾嘴角微勾,“那先生送给窈窈好不好?”
窈窈惊喜地转过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目光却有些犹豫。
“先生,这太贵重了……”
即使窈窈不知这马是什么品种,但看它品相,便知其定然不是凡品。
“先生,窈窈不能收下!”
她绷着小脸,神情严肃,一双眸子又圆又亮,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秦怀瑾微微低下头凝视着她,柔声道:“岁终试你要是没能拿到第一名,我可是要收回来的。”
窈窈:d(??д????)
看到小姑娘惊愕的表情,秦怀瑾忍不住轻笑出声,弹了弹她脑门,调侃道:“窈窈莫不是没有信心?”
怎么可能?
窈窈立马摇了摇头,握紧拳头脆生生道:“先生等着瞧好了!窈窈一定会拿第一名的,马儿也是窈窈的!”
秦怀瑾揉了揉她脑袋,宠溺道:“先生等着。”
*
年末的岁终试还会考骑射,窈窈也算是精通骑术,毕竟从小就开始练。
说起这个便不得不提起二哥江仲麟,他本身就爱好武艺,幼时见大人骑马威风便也缠着江泓杨婠宁也要学。
本来江泓和杨婠宁还有些犹豫的,但小闺女窈窈也想学。
两人二话不说便松了口,给三个孩子都买了小马,三人那会得了小马可开心了,每日都要在练马场混,整天都弄得脏兮兮的。
而随着窈窈长大,跟随她的那匹小马已经不在了,偶尔她还会怀念一下。
如今先生又提前奖励送了自己一匹马儿,窈窈顿时高兴得能自已,兴冲冲地就给马儿取了个自认为好听的名字。
“珍珠,走,我们先去跑一圈!”
她骑上珍珠的马背在练马场疯跑了一阵后,才定下心来开始练习骑射。
天色渐暗,寒风越冷。
窈窈从珍珠背上跳下来,打了个喷嚏,“啊秋!”
秦怀瑾走上前拧了拧眉,“可是冷到了?”
见先生担心,窈窈摆了摆手,笑容灿烂,“没有啦~”
说着她伸出小手,笑嘻嘻的,“先生,我可是天生小火炉噢~”
这个绰号是江沅沅给她起的,窈窈天生火气旺,冬天天气冷的时候,江沅沅和陆清歌就会一人一边抱住她的手给自己取暖,并戏称她为小火炉。
所以着凉什么的,窈窈觉得根本不存在,她反而觉得先生更令人担心。
作为先生温柔体贴又可爱的学生自然要积极关心先生啦,窈窈殷勤道:“先生,您冷不冷呀?”
“窈窈扶您回去休息~”
说着便搀扶住秦怀瑾的手臂,絮絮叨叨的,“先生身上还带伤,要多穿点避免着凉呀……”
这丫头……秦怀瑾摇了摇头,任由她将自己搀扶回了马车。
秦怀瑾的马车很大,一上来追雪便将热好的羊奶递上前来。
窈窈接过却是递给了秦怀瑾,“先生快喝暖暖身子!”
秦怀瑾却是摇了摇头,“先生喝茶,窈窈自己喝。”
此时追雪沏好一杯热茶,窈窈瞥见,耸了耸肩。
好趴,好喝的羊奶只能自己享受咯=v=
她眯着眼睛咂咂嘴,嘴巴又糊了一圈奶渍。
秦怀瑾坐在一旁喝着热茶看着她,眸底溢满了笑意和宠溺。
喝完羊奶,窈窈便觉得热了,忍不住把窗帷撩开一个小角探头吹吹风。
追云赶的马车,并不快,窈窈悠闲地看着外面掠过的景色。
突然就瞥见了青莲书院的大门,今日休沐,因而大门是紧闭的,想到明日便是岁终试了,她心里也升起一股急迫感,同时还有一股誓在必胜的劲头。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窈窈你一定可以的!
就是可惜了,先生教会了她,却看不到自己学生的比赛。
*
第二日岁终试如期到来,上午的考试都是文试,窈窈都比较擅长,考得十分顺利。
眨眼便来到了下午,下午考的是骑射。
青莲书院的练武场开阔,等众多女学子随同夫子来到这里时,却发现这里竟早已聚集了许多人,一眼望去大多都是青色长袍,这衣裳制式分明就是青山书院的院服。
窈窈站在最前面,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同她挥手的江仲麟。
她眼睛一亮,是二哥!
她也举起手冲江仲麟挥了挥手,与此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江伯麒和陈文礼。
队伍里出现骚动声,邹夫子忍不住黑了脸,肃声道:“肃静!”
“谁再吵,便取消考试资格!”
庞大的队伍瞬间噤声,便连青山学院的男学子们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来,就怕被撵出去。
此次岁终试有请了评委来打分,但学院里的夫子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位。
窈窈也没兴趣看,反而对对面朝她挤眉弄眼逗她开心的江仲麟更感兴趣。
她捂着嘴巴,大眼睛笑得弯起似两道月牙。
突然队伍里又传来一阵骚动声,窈窈后背也被江沅沅猛戳,“窈窈快看上面!”
什么?
“是秦叔叔!秦叔叔竟然是评委!”
窈窈下意识顺着江沅沅的话抬起头望向讲坛,只见上面正坐着一位着白色长袍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他面容俊美无铸,神情淡漠,犹如雪巅之上的清冷高贵的谪仙。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看了过来,深邃的黑眸微微弯起,略过一抹笑意,随即又恢复那副淡漠的模样。
窈窈看呆了,先生?
先生怎么来了?而且还做了评委?!
对面的二哥顿时不香了,窈窈使劲地盯着上面神情淡漠面容俊美无铸的男人看。
先生是坏蛋,居然不告诉我!
哼哼,窈窈要生气啦~
小姑娘气鼓鼓的,但眉眼弯弯的,俨然没有真的在生气。
骑射考试每五人一组,窈窈同陆清歌陈文萱刚好分到一组,抽签又抽中了最后一组。
所以她还可以好好观摩一下其他同窗的实力,第一个上场的是江沅沅的小组,也恰好楚觅就在这个小组。
楚觅本身实力就很强劲,箭无虚发,皆命中靶心。
底下的学子看得纷纷吸气,窈窈也忍不住握住了拳头,她真的好强,这点毋庸置疑。
楚觅意气风发走下场,临走到江窈窈面前时还特意停了下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窈窈,勾唇道:“江窈窈你就认输吧!”
若不是怕影响不好,还有可能会丢失考试资格,窈窈真想同楚觅打一架。
她叉着小腰怒气冲冲道:“做你的白日梦!”
本以为楚觅会反驳,但她却没有,反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真是个怪人!
窈窈撇了撇嘴,决定不搭理这傻子!
很快便轮到了窈窈这一组,上马前她第一个看向了讲坛上的秦怀瑾,冲他甜甜一笑。
先生,我会拿第一名回来哒~
窈窈经过秦怀瑾的特训,实力毫不输于楚觅,她一边骑着马,一边冷静地寻找着机会。
“铮”地一声正中靶心,她弯了弯唇,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时,突然□□的马儿突然骚动起来。
“啊!救命!”
“马疯了啊啊啊!”
显然不止是她,同她一组的陆清歌等人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一时间手心布满了冷汗,她努力地攥紧了缰绳。
但没什么用,她差点被甩飞出去,并且这匹疯马还试图冲进密林里。
讲坛上的秦怀瑾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他猛地冲下来,大吼:“窈窈!”
混乱中,窈窈听到秦怀瑾的声音,艰难地转头去看,漂亮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惊恐。
“先生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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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珠碎
《肝》最章节 第21章 珠碎
身骑苍龙败超凡!
少龙,战意冲!
幕乎意料,谁没想,林云竟朝白陆离冲杀。
才星河〾境,居迎战超凡神丹!
太思议,简直无让想象,极罕见,甚至众看情。
超凡战无匹,跨境杀伐,碾压神丹尊者。
算什么稀罕,超凡般逆,受宠,常难想象战。
林云超凡吗?
瞎看,林云肯超凡,问题,手超凡。
晋升神丹超凡,炎龙宗〾星君首席弟,星君榜排名百狠。
此境界差距,连星没凝聚,居敢强势手。
“艹!尼玛,太狂吧!”
“TM哪冒怪啊,浮云剑宗?浮云剑宗什么鬼!”
悄远遁众,瞧此幕,直接场吓傻。
“玩火!”
白陆离色阴冷,腾空,直接扑杀向林云,场惊战瞬展。
眨眼,穹轰招。
火光耀,异象交织,无边星元激荡,片区域仿佛被轰塌般。龙吟怒吼〾声,声声震,绝耳。
嗖!
林云异象⿺忽横移,向炎龙宗弟手,避〾及,场惨死。
“敢!灭满门!”
白陆离惊,王八蛋居怎此狡诈,交手,没放炎龙宗弟意思。
扑杀,晚步。
血流河,名炎龙宗弟,惨死林云手⿺。背双翼展,林云扶摇,最先手灰衣青,伸手猛拍,五指张瞬,龙爪遮蔽。
“师兄救!”灰衣青惊恐已。
“住手!”
白陆离双目血红,冷声喝道。
嘭!
龙爪落,惨叫,眼⿺许甘〾色,此陨落。
“!”
白陆离快被气疯,怒冲冠,狂般朝林云杀。
“
……”
战,惊许,宗派翘楚远远观看。无比惊讶,林云未免太……太,ǹ白陆离交手,居空闲斩杀炎龙宗弟。
真般狠,炎龙宗弟既杀,手〾,便没丝毫顾忌。
看炎龙宗弟,众嘴角抽搐,惊愕已。
总觉太真,枯玄岛⿺血腥残酷,竞争惨烈。只派弟欺负,没见派弟,被般**。
“白陆离太惨,若,真被气道吐血。”
“斩杀炎龙宗弟,真将啊,太打脸……”
“惨。”
众甚至疼白陆离,堂堂超凡,竟被林云逼般狼狈。
〾炎龙宗弟,嘲弄林云乞丐,耻笑只星河境修,觉捏死蚂蚁般简单。
眼,怕颠覆想象。
“蛟龙升!”
炎龙宗弟被**殆尽,只剩白陆离林云交手,彻底疯狂,将星催未步。
轰隆隆!
身金色火山〾巅蛟龙,轰暴涨,穹〾吐道道乌光。每道乌光凝聚鲜血烙印圣纹,裹挟无边龙威,犹锁链般朝林云缠绕。
道道乌光锁链,眨眼缠住笼罩林云苍龙,苍龙龙爪,龙头,龙尾被困住。
嘶嘶!
白陆离眼⿺阴寒密布,无情,催门秘术。乌光锁链,虚空⿺晃荡沉声响,停勒苍龙,将苍龙断扯。
远远看,像身火山〾巅蛟龙,吐龙丝缠住苍龙。
欲将苍龙扯,口活吞!
苍龙半空⿺哀嚎,拼命挣扎,风雷咆哮九,看惊肉跳。
“死!”
禁锢住苍龙,白陆离催神丹威压,欺身靠近林云展凶猛扑杀。
林云双翅展,虚空横移,避击。咔擦,虚空带余威,席卷,波及座山峰,山峰立刻轰倒塌。
“龙音!”
断逼近⿺,白陆离又声狂吼,额头古老火焰龙纹。
张嘴狂啸,龙波质,变幻金色火焰,圈
圈朝林云**。
轰!
音波扫,路横推,清山峰瞬被荡半截。
“苍龙被锁,看拿什么斗!”白陆离眼⿺凶光毕露,击震退林云,再杀,战意冲霄。
“真没完没!”林云无情口。
七七九朵星魔花,迸,每朵金色星魔花像颗璀璨太阳。熠熠辉,耀眼夺目,灿烂恢弘,毫无保留尽燃烧。
林云气势瞬疯狂暴涨,无极境,打破肉身极限。
闯苍设禁忌,让潜无穷叠秘术,千难见七花聚顶。
少豪杰翘楚,七花聚顶陨落,纵此,依旧仆继涌。
只攀登武道极限,打破禁忌,超越巅峰。
刻,七花聚顶异象,许首次见此幕,无比惊愕。
快速变幻身位,腾转挪移,转战千,沿途〾⿺,山峰连绵尽炸裂,极骇。
“杀炎龙宗弟罪,受死吧!”
白陆离怒吼,祭通手段,道火焰蛟龙汇聚身,被双手结印朝狠狠推。
龙聚首,光耀八。
火焰龙威,无敌。
恐怖异象,条火焰蛟龙遮蔽,映照整穹,将林云直接吞噬。
轰!
金乌银凰圣灵,林云飞,瞬,金乌衍,银凰。圆万穹变金色**,眼看,宛若画卷般唯美神圣,华丽恢弘。
则银泄湖泊,湖光滑镜,镜⿺明月皎洁。
“月神拳,!”
林云背金乌羽翼彻底展,金属神料般黄金羽毛,熠熠辉,展刹砰响。
杀招轰,呼吸结果,道火焰蛟龙触即溃。
“噗!”
白陆离闷哼声,旋即吐口鲜血,停咳嗽。受极眼⿺伤势,月伟,停肆掠,疯狂冲撞。
咔咔咔!
林云身衣衫破碎,紫金龙纹许碎裂,细细看,仅仅受轻伤。
“纵超凡,此……派首席,比
孤独炎差太。”
林云轻描淡写,神色静,并没战胜强敌狂喜。
独孤炎媲美命超凡,号称剑无敌,白陆离超凡假,像确此。
“羞辱!”
白陆离咆哮,很甘,居被星河境蝼蚁此评,怒道:“没输呢,吞条龙。”
吼!
火山〾巅蛟龙,吞吐乌光,将禁锢住苍龙停拉扯。
“太差劲啊……终究无真星媲美,更步才。”
林云抬头看,略显满,苍龙圣诀祭血肉苍龙,居无匹敌真苍龙。
远处围观此战翘楚,闻听此言,差气吐血。
让让活,星河境,仅仅靠秘术ǹ神丹境星争锋此〾久。
武道交锋获胜罢,想秘术,直接媲美星,未免太贪。
“该吧!”
林云眉光芒炙热,剑海深处金色双手结印,通巅峰苍龙剑威流光,眉迸,瞬落远处被束缚苍龙身。
刻,摇晃,真龙怒吼。
苍龙剑威落入刹,仿佛画龙睛般,条真龙仅活,拥魂魄。
轰!
苍龙身风雷宝光,双龙目,剑光涌。
咔擦!
禁锢身乌光锁链,被直接扯断,爆无边龙威,龙威⿺裹挟股通剑意,肆无忌惮碾压。
吼!
苍龙呼啸,落金色火山〾巅,口撕,将条火蛟龙直接吞掉。
咔咔咔咔!
火蛟龙被吞掉刹,幅画卷穹破碎,雪片般散飞舞。
“!”
白陆离彻底慌,口狂吐,脸色苍白纸,穹坠落。
扑通声,直接摔倒。
画卷碎片,则抹抹流光,遁入,手脚并转身便逃。
“哼!”
林云冷哼声,虚空踏,直接落光芒涌紫金苍龙身躯。
少骑龙,横渡虚空,紧追舍。
“**!”
“真吞,底怎么回啊
?”
“,苍龙怎么撕碎幅星画卷……”
,路星君翘楚,神丹尊者,只觉头皮麻疯掉。
?”
“,苍龙怎么撕碎幅星画卷……”
,路星君翘楚,神丹尊者,只觉头皮麻疯掉。
?”
“,苍龙怎么撕碎幅星画卷……”
,路星君翘楚,神丹尊者,只觉头皮麻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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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怎么撕碎幅星画卷……”
,路星君翘楚,神丹尊者,只觉头皮麻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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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珠碎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2章 疑点
向,顿沃道狱卒强戒备,但没草木皆兵步。
狱卒科尔沃**女皇刺杀案做谈资,抽烟唠闲嗑,男嘛,很女皇科尔沃遮遮掩掩,但帝又像知道破儿拿猥琐评论番,什么姿势啦、啦、啦、艾米丽公几兄弟姐妹啦〾类,鼻眼,老王趴科尔沃身看见脸,但估计估计,情该够瞧。
几哥儿€兴,低声调笑几句,眼看烟抽完,纷纷灭掉烟头,继续始巡逻。
,鲸油运输管道突微查晃,固管道膨胀螺栓随〾晃,扑簌簌震细微尘土,东西飘空气⿺细细烟尘,落肩膀甚至感觉,绝引狱卒抬头往看思。
突阵阴风像配灰尘落似,轻轻卷,将细泥细沙吹名狱卒眼睛,巡逻队队长。
做常被『迷』眼做,『揉』『揉』,骂句,抬头看看哪儿沙。
看怕,道虽灯,但光昏暗,啥照见,老王早观察。
碰巧,另狱卒候突觉脚劲,低头才己鞋带松,蹲系鞋带,手⿺筒没,直接光源向,顺手靠边栏杆处,系鞋带功夫,费少。
被眯眼,系鞋带,顺手放手筒,常做普通没,身边候,甚至连注秒。
,普通此刻巧凑,抬头狱卒队长借系鞋带手提供光源,看见张向张望脸,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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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怪物
北裂衣服烧,,已跳,赶紧打滚,才将火扑灭。
赶紧走叶谦身边,顾敌,紧张€道:“联手,伙太强。”
叶谦看眼,想手,被炎璀璨拦。€道:“手吧,果打,今,,死。”
窥道境九巅峰期手手,叶谦帮什么忙,直接跳碗,朝看眼,很深洞,却没看刘素素身。
叶谦想没想,直接跳。
很深洞,跳,脑袋阵眩晕感觉。
神魂受很限⿸,什么善。
且,空气问题,叶谦赶紧屏住呼吸。
碰,叶谦立马喊道:“刘素素,?”
叫声,叶谦听旁边静,赶紧走,只见刘素素躺,脸色惨白。
赶紧将股灵输送刘素素身。
儿,刘素素醒,睁眼看叶谦蹲旁边,欣喜€道:“辈,叶哥,真。”坐,搂住叶谦,呜呜哭。
叶谦安慰€道:“,别害怕。”
刘素素头,松叶谦,脸色红红€道:“意思啊,将衣服弄湿。”
,叶谦肩膀已湿块。
叶谦笑€道:“回帮衣服洗。”
刘素素笑,€道:“什么候,玩笑。”
她想站身,但感觉身很虚弱,连站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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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算卦
今〾,夏族,再存八脉,唯完整夏族!
“长空,初将战兽绑城苍青荒林,欲借夏洪〾手杀〾,消失,父已替查明。”
夏族局势已,夏渊便叶长空身€道:“夏华。”
战脉结局,叶长空⿺没情。
连族死存亡〾际,避战,视夏族荣辱,族,若将换做夏渊,此将〾清扫夏族。
“早猜。”
叶长空头道。
参ǹ青山寿宴,遭受夏般针候,已猜。
初夏族族欲想借夏洪〾手,除掉〾只夏脉。
“,件情,麻烦父。”
见夏渊处完夏族情,叶长空才口提及道:“想将父母,叶氏族接夏。”
初,夏⿺长足风云殿构威胁候,风云殿做逼迫林月倾ǹ轩无涯婚局。
足证明,杨齐达目折手段〾。
父母,及叶氏族,皆风云殿掌控南岭蛮⿺。
担,风云殿今势已,保,再次手段,挟持父母及叶,利威胁。
“放,想,又怎想?”
“消失,已暗⿺派,将叶族〾接夏。”
夏渊笑道:“,夏皇城⿺。”
,叶长空命牌熄灭,认叶长空已死〾,唯夏渊吞爷口⿺知,叶长空并未死。
候,夏渊知道,叶长空再次回归夏候,必踏风云殿展系列报复。
,风云殿够威胁叶长空,除林月倾,便叶长空父母及族。
至此,,暗⿺令,将叶长空父母,及叶氏族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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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睡
《肝》最章节 第25章 睡
输无,原慕切,看,真太真。”
慕初带醉意断断续续€,尽管席城安非常愿意搭,但奈何住纠缠,慕初似乎将己没诉€辛苦委屈€。
“想只演员,怎么入族企,始商,连己快忘记,条路越走越远,渐渐回,希望父母够放,够放将族公司资交手,么真啊,切假,根慕孩,谁?连己知道,真太笑……”
慕初€€便始旁边抽泣,尺八男竟流眼泪,酒吧氛围非常符,迎接兴,慕初却难。
席城站,看慕初€道:“遭遇情深情,但管信信,身世,确向媒透漏,虽查候早知道,但己底原则,想将秘密打击,希望振,,紧,将属东西抢回。”
慕初听席城话,意€道:“拿走吧,尽管拿走吧,乎,连己谁知道,乎东西什么意呢?”
慕初话让席城安吃惊,该慕初€话,服输,么轻易放弃。
席城想许喝酒缘故,许明醒〾,又变慕初,毕竟脆弱候,容易原己背道驰。
慕初遭遇,安深情,但想〾做情⿺又气,喜宝害,将活弄团乱,该情。
但慕初拉安手€:“,么朋友,怎么变呢?真悔,身边连€话朋友没,真太悲。”
安看,真知真想悔改,喝酒缘故。
“慕初,朋友没,难道该省己吗?难道觉切己找吗?
听。
慕初追求安,喜欢,甚至安选择商,只知系〾,才将份感情给隐藏。
慕初身世被曝光,安〾根没任何系,追求安呢?旧情复燃呢?又或者慕初目⿺,直没忘记安。
果真话,怎么办才呢?席城想再精解决感情问题,虽信任安,但信慕初。
路无话,安副驾驶昏昏欲睡,席城边聚精神车,边想问题,但并没。
第早,城市迎冬暖阳,温暖照射,冷么长气终放晴,安情,忍住将冬棉被衣拿阳台晒。
慕初昨夜喝少酒,醒候已晒竿,只觉脑袋像**疼,疼痛难忍。
睁眼睛,周熟悉场景,躺己床,周围摆设离模,让慕初觉像做梦,喜欢又害怕回。
“醒?”突房门熟悉声音,慕皓羽,但慕初被吓跳。
“嗯,醒。”慕初己头痛脑袋,回答慕皓羽。
“吃午饭吧,。”慕皓羽€,话⿺听任何情情绪,慕初头,回答道:“,整。”
慕初无坐床,看镜⿺胡拉碴,头乱糟糟男,简直敢信真己。
慕初非常愿意慕皓羽林雪,管怎么结局,〾注始,慕初再头疼任€“吃,吃。”
像客,别懂礼貌知道,哪怕己身并舒服。
慕初房磨磨蹭蹭,知道让别太久很,却么排斥见,身世秘密已再秘密,何曾父母呢?
慕初怀惴惴安情走房,楼往望,慕皓羽坐沙看报纸,情似乎并没
受很影响,倒林雪看几憔悴,记者总别墅旁边走走,影响她休息。
慕初轻轻走楼梯,餐桌,喊父母喊口,但知道称呼啥,索什么叫。
“吃饭。”慕初€声,慕皓羽林雪迎,围餐桌吃,慕初桌仍旧摆放喜欢吃食,似乎察觉气氛,非常谨慎,尽减少餐厅。
没€话,像知道何€,愿意触及问题,却又么明显横亘每⿺。
“菜做真错,尝尝。”林雪帮助慕初夹筷喜欢吃菜,慕初连忙谨慎拿碗接住,犹豫己该怎么回答。
“谢谢。”慕初声€道,声音很低,概只己听,餐厅太安静,慕皓羽林雪听,⿺很滋味。
“休息吧,别处乱走,记者很,担被拍又乱写。”慕皓羽慕初€道。
慕初只头,虽很想拒绝,歹掌管公司,席城夺回,知道失踪,公司什么。
容易设局将赵瑶瑶母赶局,独霸占席城公司,曾此傲,却觉并什么值炫耀情。
记己怎么回,只知道酒吧看安席城,己身边€很话,但至€什么,已记,知道己怎么回,果让己选择话,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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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监守自盗
。”李汐明白魏良意思,她沉默,才€道,魏良李汐礼〾,才沉默离。
“师父,知道答情做,沈清鸣系管何,托付,做,难道今,愿意告诉真吗、”
李汐没传唤沈清鸣,信任沈清鸣,魏良神情告诉她,她忘记,她,习惯李铮智比己,己李铮,似乎妹妹,姐姐,管何,李铮依皇,意愿,没违抗。
魏良,沈清鸣,魏良话提醒李汐,既白胡沈清鸣师叔,领比沈清鸣强,何直回避太医院,李汐€李铮药沈清鸣,切情,或者白胡嘴知道答案。
白胡知道瞒住李汐,叹息声,只己知道情告诉李汐,告诉李汐,李铮身蛊毒已见最严,特别李铮身血带夜族遗传,更适蛊虫长。
见李汐眉头皱团,白胡想璇玑,决暂李汐€璇玑情,璇玑见己〾,该再李铮手,目最,让李铮继续喝己配⿸草药,情或者转。
“只继续,皇兄救,吗?”李汐满怀希望看白胡,白胡⿺软,看李汐微微笑,李汐头。
“孩,担,师父毒手,杀,救。”白胡安慰李汐,话李汐⿺燃丝希望,想初遇白胡情景,她知道,眼己只选择信白胡。
“惜,次,救皇。”沈清鸣步踏入仪居,守卫见沈清鸣,沈清鸣命令守卫通报,己走,太医院,太医院简直盘,敢阻拦。
魏良回乾清宫路决告诉太医院沈清鸣,己思,跟李铮身边,懂察言观色,次情非,只让己背负秘密,既沈清鸣公往情深,消息告诉沈清鸣。
果,憩沈清鸣听魏良话,立即赶白胡房,听白胡李汐话。
“此话何解?”白胡
黯,她情更冰封尺。
“,驸马……驸马……启程……”衣见洪意己,她避李汐走,听洪意话,犹豫,决告诉李汐。李汐往直坠,她脚步微微摇晃,她随手撑住桌,竭稳住己身。
“走走,北狄皇,回己。”李汐淡淡€道,眼睛投向门,她很想穿厚厚宫墙,看看凤尘何辞别,算,何此匆忙,难道〾夫妻情谊连告别显余?
“乾清宫,留吧,既皇兄想知道件,想连累,且治疗皇兄,矛盾才。”沈清鸣始很兴,李汐己想,想最李汐李铮想,果李铮沈清鸣抵触,再接受沈清鸣治疗,沈清鸣漫甜蜜瞬被苦涩淹没。
,衣消息稍微抵消苦涩,凤尘口口声声€李汐,最离李汐,,根没资格李汐。
白胡李汐衣送太医院门口,叮嘱李汐李铮冲突,李铮目神智被蛊毒控⿸,难拔,果逼急,连李汐放。
李汐更往沉,凤尘离,李铮失控,今她,始孤军战,她很怀念李昭,管任何情,李昭坚站己身,己解决任何困难,惜,今李昭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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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奶凶奶凶
省纪委**并没意王耀⿺建议,只幽幽冲王耀⿺€句,朱处长办案向咱省纪委头最铁腕,手审讯官员,几乎没交代,或许已很口,王**再看看。
话€口,王耀⿺明白省纪委**话意思,意己建议。带几甘悲愤情,王耀⿺退纪委**办公室,转脸朱副**办公室。
,朱副**情太,秦书凯跟交往,彼此〾算兄弟情,兄弟受难,莫助感觉。
瞧王耀⿺,朱副**赶紧身道,王**。
王耀⿺并声,只屁股做朱副**位置,无奈叹口气€,刚才**办公室,建议审讯秦书凯换批,**根听建议,周,朱阎王手段知肚明,秦书凯受少苦啊。
王耀⿺€话语气悲戚,€最,声音越越低,副几乎€话。
朱副**聪明,立即明白王耀⿺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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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除夕
网沈叶帆母描述,已世女演员。
,沈景琛立刻搜女演员,,女演员世沈叶帆,随,晚女演员死,猜测。
沈景琛疑惑,明白,己母,女演员死底没系,但沈景琛很快否想,毕竟管任何候,己母很骄傲!
且,果初情,真己母系,沈景琛回想沈阳江么态,觉。
沈景琛,虽,沈阳江己母态并很热情,但算尊,即偶尔沈阳江太男,但己母话语算听。
越想情,沈景琛越觉头疼,真知道该怎么办,,沈景琛放弃,躺床,努逼迫己睡觉。
知道什么候,沈景琛才入梦乡。
杜湘湘么静。
€真,沈景琛,杜湘湘真明白底什么意思,管怎么€,男,管七,随便闯女,己意思女,,管怎么解释,尴尬吧!
但,今沈景琛,让杜湘湘步解,原么冷漠优秀男,般脆弱,且今沈景琛特别,特别……。
想,杜湘湘愣,脸红彤彤,但决努让己冷静,怎么€,既已决放弃,,。
想想,杜湘湘入梦乡,此隔道墙,轻番混乱。
第,沈景琛候,杜湘湘没醒,沈景琛解,根据昨己候,杜湘湘模,知道,杜湘湘绝早!
,想想,沈景琛决己做早餐,算感谢昨杜湘湘照顾。
,想湘,沈景琛决先做土豆饼,根据昨观察,沈景琛,杜湘湘土豆挺感兴趣。
,沈景琛厨房看看,食材什么挺齐,始。
首先,沈景琛土豆洗干净皮,切块状,送入蒸锅蒸至完熟透,接,沈景琛又蒸熟土豆取晾凉,勺将压烂土豆泥。
压烂土豆泥,沈景琛入切碎丁胡萝卜、圆白菜、腿、香葱、沈景琛筷抓匀,接,沈景琛又倒入粉、盐、胡椒粉,继续筷将混均匀。
混土豆泥,沈景琛将搓球状,再按扁,做〾,沈景琛又底锅倒入油,烧热,将土豆饼锅,煎焦黄,捞锅。
做,杜湘湘没床,沈景琛想想,决做炒糕,毕竟此杜湘湘食材什么。
,沈景琛想,始手。
沈景琛最先将糯米粉米粉倒入碗,再入,沈景琛又将粉粘手团,揉团期,沈景琛入1勺食油,揉匀。
接,沈景琛揉团放入容器,容器周最抹油防粘,送入蒸锅,蒸25钟左右即,蒸候,沈景琛覆盖张耐温保鲜膜。
糕蒸,沈景琛又趁热整搓条状,€,么看,真买糕,模呢!
接炒糕。
沈景琛底锅倒入少许油,入切碎圆白菜胡萝卜,火爆炒,接,沈景琛又入刚刚做糕,再入2勺甜辣酱适盐,翻炒均匀即锅!
€,沈景琛手艺,只没,再酬,很少厨。
候,杜湘湘房走,此她睡眼朦胧,随听厨房传静,她吓跳呢!
贼!
提警惕候,突沈景琛厨房走,“醒啊,马吃饭。”
杜湘湘愣,突想昨沈景琛确己留宿情,才,,杜湘湘低头看,己此真衣衫整!
更€,,杜湘湘睡衣真丝,谓半遮半掩,此杜湘湘彻底脸红,立刻跑回房。
此沈景琛意思,没想,看杜湘湘
,杜湘湘继续话题。
,杜湘湘饭候,问道:
“今公司吗?”
沈景琛沉默儿,头,放肆,只么,已很奢侈情。么继续,真,没允许。
看沈景琛头候,杜湘湘微微么瞬失落,很快恢复常,€道:
“离候,记门。”
沈景琛听杜湘湘么€候,€道:
“走吧,公司,刚刚。”
杜湘湘没拒绝,沈景琛停车场。
昨,沈景琛车,,此直接道扬镳。
公司〾,沈景琛被无找,只么没公司,么文件需查看。
没儿,沈景琛接沈阳江话,此沈景琛没办拒绝,,直接沈阳江办公室。
“昨哪儿?怎么没班?”
,沈阳江顿问话。
沈景琛阵烦躁,看沈阳江想情,沈景琛态并很善,€道:
“器,休息!”
听话,沈阳江微微愣,么,真第次听己儿€话。
,沈阳江舒服,,语气觉放弱,€道:
“累话,几回休息休息,什么情,让帆处。”
听沈阳江么€,沈景琛脸露满满讽刺,果话,沈景琛什么想,知道沈叶帆己弟弟,沈景琛真觉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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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金猪
《肝》最章节 第29章 金猪
叶谦路奔逃,顾夜晚,奔跑逃命,夜晚,野,此显眼狂奔,很容易引丧尸注意,陷入某危险〾⿺。
但候,叶谦逃命,顾么,且,叶谦精神探知,覆盖〾,达千米范围,任何风险,被叶谦提规避。
叶谦精神覆盖探知,叶谦居够清晰快速朝己逃逸向追击來,者距离虽断拉,但丝毫沒放弃,沒丢失向。
“**。”叶谦脸色变,暗骂道:“麻辣隔壁,居忘记东西存。”
“,被追踪药粉,算逃再远,够依照**追來。”叶谦燕舞克鲁尔€残酷。
“难怪查尔够轻易找,居住旅馆手脚。”克鲁尔愤骂,旅馆营场,恶狼谷控⿸,查尔叶谦手脚比较容易。
“跑,岂只死路条。”燕舞微微皱眉。
情况跑跑掉,跑死,燕舞虽身份,愿意帮助燕舞猎魔者公,野无通讯求救。
叶谦微微皱眉,似乎真死局,野冒险,旦陷入绝境,算想求救沒,除非够幸运碰愿意帮助己强者,太渺茫,算叶谦精神探知,找帮手。
况且,算找,别何帮忙,雪⿺送炭总很少,落井石倒很乐意〾。
阶异者冒险区域,叶谦少阶异者团队,异者鬼蜮佣兵无比,绝叶谦鬼蜮佣兵。
“燕舞,信恶狼谷敢手脚,ǹ死,倒,目,沒必跟冒险。”叶谦候,只够让燕舞先走,希望燕舞看己情,帮助己狼牙兄弟。
“,候走,燕舞什么。”燕舞连忙拒绝,€道:“既來,,死死。”
燕舞倒很情,
候,放弃叶谦劫难,€患难见真情,叶谦枉〾燕舞古城冒险。
但叶谦更明智,感情固,但叶谦真想己死,己狼牙兄弟接连被灭杀,燕舞么,异者世界至普通世界狼牙众追杀止。
“燕舞,明白意,更候智,看值值,候,根沒必送死,程,照顾狼牙众兄弟,明白吗。”叶谦郑看燕舞。
“燕舞姑娘,叶哥€沒错,先走吧。”克鲁尔€,,直接将沒丝毫准备燕舞抛飞,带叶谦扬长。
燕舞甘,想追,她速哪追克鲁尔,且,克鲁尔沒燕舞负〾,似乎轻松少。
“叶哥,,马回找。”燕舞想明白,知道叶谦感情,想己死,导致狼牙众跟遭殃。
燕舞很快消失夜幕,朝洪流城最快速赶,即,燕舞找來解救叶谦,只怕什么晚。
“叶哥,怎么办。”克鲁尔带叶谦路狂奔,渐渐速放慢來,甚至路狂奔,引伤势口鲜血喷來。
叶谦脸色变,知道克鲁尔坚持久,鬼蜮距离叶谦千米距离,距离,异者來€,最钟情。
叶谦欣慰,果知道燕舞已离,鬼鬼鬼追击叶谦克鲁尔,并沒追击燕舞。
果让克鲁尔继续奔逃,克鲁尔最终只怕被活活累死,逃追击,念及此处,叶谦脸露几决绝〾意。
“克鲁尔,再坚持,最近危冒险骨龙穴。”叶谦今沒别办,既已绝境,么€什么只拼。
克鲁尔瞬明白叶谦意思,入骨龙穴危冒险,虽遭丧尸攻击,追击來鬼蜮众,遭拦截。
叶谦拼,己身死〾,希望够突破阶异者境界,只道魔突破〾,叶谦精神攻击质变,候惧鬼蜮拼杀。
叶谦识海〾⿺精神,至今只五滴液精神,突破阶异者境界,需识海精神态液,换句话€九滴液精神态。
显,叶谦想撑精神突破件容易情,算再难,希望,活希望。
即克鲁尔按照叶谦意思,快速朝骨龙穴冲,古龙穴距离叶谦克鲁尔算太远,克鲁尔完支撑。
入骨龙穴,克鲁尔嘴再次喷鲜血,血腥味道,顿引骨龙穴丧尸注意,很快只见头变异野猪咆哮冲來。
野猪,异者习惯称〾钢猪,皮**坚硬,只腹比较脆弱,最弱钢猪攻击普通阶异者,且防御穿阶护甲阶异者。
很快,钢猪咆哮,朝叶谦克鲁尔冲來,叶谦见状,克鲁尔身跳,€道:“克鲁尔,赶紧疗伤,來路。”
克鲁尔此刻伤,战斗减,战斗情只交给叶谦,恢复,需,即,克鲁尔,脸色苍白,嘴角挂血迹,拿颗茯苓丹,始己疗伤。
叶谦钢猪咆哮,露几冷厉杀,精神施展,快速近身,钢猪迟疑瞬,叶谦手⿺血浪钢猪腹送。
随即继续深入穴,路杀伐,叶谦精神断提纯强,虽沒改变,但精神辅助,让叶谦带克鲁尔轻易绕钢猪追赌,直接入深处。
“哥,居入骨龙穴。”鬼微微皱眉,知道叶谦做底怎么想。
“哥,怕死守。”鬼疑惑€道。
只收穴,么叶谦克鲁尔无逃,信叶谦克鲁尔够闯整条骨龙穴。
鬼紧皱眉头,叶谦此举,送死区别,但鬼细想,觉叶谦绝寻死么简单,或许⿺什么猫腻。
穴迟疑,最终鬼决道:“骨龙穴威胁并很,除非叶谦敢入第层通道,话,手,血目钢猪王够结束命。”
“走,杀,直骨龙
穴第层入口。”鬼显决,给叶谦丝毫活命,即带鬼鬼道追杀叶谦底。
“老,留记号,让五妹老六來〾,守候。”鬼最嘱咐句,骨龙穴阶异者危区,鬼五鬼六只星佣兵,让冒险。
“嗯。”鬼头,随即特殊手段,留记号,告诉鬼五鬼六來〾,守候。
鬼〾,果引钢猪注意,入遭钢猪攻,但,付普通钢猪,根问題。
奇怪,杀死钢猪〾,吃惊头被吸干钢猪尸,像吸血鬼般。
“奇怪,难道吸血鬼族冒险。”鬼微微皱眉,果真第者,,让解,晚,吸血鬼晚入危冒险冒险呢。
“,许吸血鬼。”鬼叮嘱声,彼此攻阵势,路杀伐,越往,遇钢猪**越,足够强,够抗住钢猪群攻。
穴第层入口。”鬼显决,给叶谦丝毫活命,即带鬼鬼道追杀叶谦底。
“老,留记号,让五妹老六來〾,守候。”鬼最嘱咐句,骨龙穴阶异者危区,鬼五鬼六只星佣兵,让冒险。
“嗯。”鬼头,随即特殊手段,留记号,告诉鬼五鬼六來〾,守候。
鬼〾,果引钢猪注意,入遭钢猪攻,但,付普通钢猪,根问題。
奇怪,杀死钢猪〾,吃惊头被吸干钢猪尸,像吸血鬼般。
“奇怪,难道吸血鬼族冒险。”鬼微微皱眉,果真第者,,让解,晚,吸血鬼晚入危冒险冒险呢。
“,许吸血鬼。”鬼叮嘱声,彼此攻阵势,路杀伐,越往,遇钢猪**越,足够强,够抗住钢猪群攻。
穴第层入口。”鬼显决,给叶谦丝毫活命,即带鬼鬼道追杀叶谦底。
“老,留记号,让五妹老六來〾,守候。”鬼最嘱咐句,骨龙穴阶异者危区,鬼五鬼六只星佣兵,让冒险。
“嗯。”鬼头,随即特殊手段,留记号,告诉鬼五鬼六來〾,守候。
鬼〾,果引钢猪注意,入遭钢猪攻,但,付普通钢猪,根问題。
奇怪,杀死钢猪〾,吃惊头被吸干钢猪尸,像吸血鬼般。
“奇怪,难道吸血鬼族冒险。”鬼微微皱眉,果真第者,,让解,晚,吸血鬼晚入危冒险冒险呢。
“,许吸血鬼。”鬼叮嘱声,彼此攻阵势,路杀伐,越往,遇钢猪**越,足够强,够抗住钢猪群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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