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烟娇[先离后爱]》
1. 影子与沼泽
《新锦绣》新刊要做一期围绕家庭的时尚专题,它的主刊是业内大名鼎鼎的《新经济》。近几年《新锦绣》线上线下卖得都比主刊好,每出一期都能上一次热搜,堪称纸醉金迷后花园。
毕竟这本杂志几乎是公众了解富豪生活的唯一权威来源。
这次主人公姓薄,薄公子向来神秘低调,便是狗仔有幸拍到也不敢发,怕担事儿。
席烟收到旧友想来拜访的消息时正插花,二话没说便应了。
老同学以前在她功课落下时帮过忙,只要采访不涉及商业机密,她倒是很情愿还人情。
今日外面日头毒辣,人坐到沙发上还背着摄影器材,像怕碰脏了他们的羊毛毯,两只腿紧紧并着,拘谨身子不敢乱晃。
陈姨倒了杯冰水,玻璃杯里浸了几片花瓣,笑盈盈地同人说:“这地儿不好找吧,恰好今天司机不在,不然冲您是太太好友的身份,也得去接一接。”
女人忙点头,惊讶的闻了闻:“这是玫瑰?”
陈姨笑着解释:“是啊,我们太太是个有情调的。”
女人用纸巾压了压额头上的汗,喝了一口,苦笑道:“这里安保也太多了,三道关卡,硬是查了我三次。”
陈姨扫了一眼她的包,不紧不慢地回,“寻常是不会,您带的东西比较敏感,是做采访的吧?”
女人喝水掩饰尴尬的表情,点了点头。
陈姨咕哝道:“只要不是狗仔就行。”
旋转楼梯传来端庄轻缓的脚步声,伴随浅浅的哈欠声。
客厅里两人一同望去,暗红色的红木雕花处出现一片雪白的绣纹裙角,过了几秒,女人柔软的腰肢沿着扶手袅娜而下,她的手腕上垂着一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将她的肤质衬得更加高贵白皙。
她的脸很小,不过巴掌大,眼睛圆而大,眼尾微微上挑,压住了娇憨气,薄红的唇瓣饱满如红茶花,笑起来明媚跳脱却不失女人味。
她发尾别了一支时下流行的素簪,穿着旗袍站在光前,竟有几分旧时烟雨的古意。
“来了?”她懒懒地往沙发一倚,耷拉双眼哈气连天,满脸写着没睡饱。
“冰糖燕窝帮您端来么?”陈姨恭敬地问。
席烟抬了抬睫,对坐在沙发边缘的人说:“来一碗?”
女人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从来没吃过,吃不来。”
席烟冲陈姨点点头,“就端两碗。”
陈姨应了声“好”便走了。
席烟清醒了些,脱了鞋毫不避讳地侧躺在沙发上,两眼好奇地看着学生时期的好友,眨巴眨巴,“钱诗我们多少年没见了,我记得你不是说想自己开一家服装店的么?怎么去了杂志社。”
钱诗推了推眼镜,低下头,双手揉着纸巾团,“大学毕业以后我是创过业,亏了四百万,家底都快败没了,怎么敢继续做。”
“本科学的汉语言学,我想着投杂志社试试要不要我,还好碰上我现在的师父。”
席烟边听边点头,随口搭了一句:“四百多万,还好,四千多万就难办了。”
钱诗一噎,倒也没说什么,笑道:“席烟,这几年你瞒得这么好,难怪同学会你也不吱声,就怕我们这些老同学借你的名头为难薄老板,求这个世界五百强企业董事长提携是吧?”
陈姨端来了燕窝。
席烟斜坐起来,端起水晶碗,银勺漫不经心地搅动,“我前些年同他在国外,所以才没参加同学会。”
她抬头忽地一笑,“下次大家喊我,我一定去。”
钱诗好似被她大方的态度羞得有些尴尬,挠挠头说了句“抱歉”。
两人聊了会儿闲话,采访是下午三点正式开始的。
若说《新经济》走高端路线,《新锦绣》就是接地气的。
钱诗采访的内容多围绕着婚姻里的琐事,譬如两人平时会一起做些什么,结婚几年有没有给对方制造过惊喜,薄老板送过最贵重的礼物价值多少钱,等等。
席烟一一作答。
结婚四年,薄望京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或者说,他有一个很称职的助理。
情人节,周年庆,生日,礼物样样不落,甚至于商场在他们结婚纪念日还会推出特价折扣活动,圈内外的女人无一不羡艳。
连拿下某一城市地王也用的是——“我太太喜欢这座城。”
这句话,一度使当地成为网红爱情福地,给薄氏集团的产业链创造百亿级收入。
“薄老板这么爱您,可以给我们的读者留一些爱情保鲜小技巧吗?”
席烟的思绪因钱诗的话慢慢回笼,唇角带起一丝笑,却不达眼底:“这个啊,这个你最好去问他,他做的比较多。”
-
采访过半,席烟接到一个电话。
“旅游?”她疑惑地挑眉。
对面油腔滑调的性子和十来年前一模一样,“自从你跟了姓薄的,都多少年没出来玩了,再者说了,人家风流的时候,也不见带你啊。”
席烟笑了笑,忍不住替人解释:“薄望京冷情归冷情,和风流却搭不上边,被他听了去,你又要讨饶。”
“好姐姐,你来呗,我派车去接你了,什么都不用带,睡一觉的功夫就到了。”
说完,立即将电话挂了,就怕她想出什么理由拒绝。
紧接着微信进来一条消息,写了出发时间和车牌号。
席烟为难地看向钱诗,还未开口,钱诗便急匆匆收拾起东西。
混了职场的就没一个不精的,钱诗讨好道:“您去忙就行,我大概知道怎么发第一期报道了,发之前会再给您审一遍,如果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细节,我会给您微信留言,等您空的时候看一眼就成。”
近几年,薄家大公子薄望京在金融圈炙手可热,媒体自然众星捧月,旁人只能出一期的版面,生生给他空出三期。
席烟没什么表现欲,无所谓报道上有没有她的照片,对钱诗提出的方案很赞成,便点点头礼貌性微笑,“后续要什么需要配合的,请告诉我。”
她说完这一句话的瞬间,钱诗居然红了眼圈,笑道:“我们虽然是同学,但这么多年没见,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你真是我采访过最亲和的圈内人,没架子,不为难,如果社会上都是这样的人,能少许多折腾。”
席烟没进过职场,共鸣不深,猜测她过得不容易,伸手抱了抱她,轻声安慰“会越来越好的”。
钱诗和她又说了些话,她离开没几分钟,接席烟的车就到了。
是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SUV。
席烟看到熟悉的海王鱼叉标笑了声,倒是很有那人的风格,玛莎车型和别的顶级牌子没可比性,但他的车标却很有特点,那人说长情也长情,一个牌子爱了十来年。
学生时期,席烟也冲动实行过说走就走的旅行。
只呆了两天就灰溜溜回来了,因为身上钱没带够,那会儿还只能用现金或者刷卡,不像现在一支手机行遍天下。
陪她去的正是钟情玛莎拉蒂十几年的梁慎川。
-
他们走的高速,席烟还真在车上睡了一觉,等司机轻声提醒她到了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已经是黑夜。
司机起码开了五个多小时,往远处看是层叠山峦,近处岩石搭建的台阶蜿蜒向上,台阶外倾斜的山墙由粉色的芍药铺盖,凸出来两个大字——“懈枷”。
正东边隔着栅栏有一个大泳池,草坪被雕塑分割成几块,再往里是几栋错落有致的原木别墅。
这应该是刚开发完的度假村,还没对外开放。
有人在门口候着,等她进来立马迎上来引路,应该是梁慎川安排的。
有一段路没灯,路很平整不至于摔了,只是看不清人脸。
席烟远远瞧着一个身量高挑修长的人站在墙边打电话,背灯只能瞧见身型轮廓,矜贵挺拔。
她笑吟吟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梁慎川,你什么时候这么人模狗样了。”
那人握着手机侧过身,看清人脸的席烟浑身都麻了。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面朝她站定,不疾不徐地用英语继续和电话里的人说话。
他的英语说得很有腔调,标准但不古板,舌尖与唇齿稍碰即离,几个单词带有伦敦腔,由薄唇从容吐出,说他是古欧的贵族也有人信。
他清冷凉薄的眸子隔着夜色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手机屏亮起来的光打在凌厉的下颌边,西装领幽深禁欲,他低下头,好似蛰伏黑夜的野兽轻嗅闯入狩猎领域的蝴蝶。
席烟在他注视下,心脏砰砰砰直跳,这心悸并不掺杂风月,而是意外于能在这里碰见他,还将他认成了旁人。
她捱不住他寸步不移的视线,先败下阵来。
席烟想走,等他处理完事情再说。
然而仓促之间,他拉住了她的手臂,薄望京举着手机,用中文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解释么?”
他挂了电话。
两人有接近半分钟的静默。
席烟平静得差不多了,才一五一十地说:“我在家里没事,梁慎川约我出来玩。”
她环顾四周,实在喜欢这边风景,笑吟吟地感叹:“早知道你商务活动在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我死乞白赖也要跟来。”
她瞧得正入神,山风吹得有些凉,两手抱了抱手臂,没意识到自己穿了无袖旗袍出来。
一件外套忽然盖在她肩上,席烟错愕的避了避,熟悉的冷檀香侵入肺腑,一时又放松了些精神,肆意闻着上面空旷疏离的味道。
“你是我太太,倒用不上死乞白赖这类词。”薄望京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手机,长指腻了点月光,清冷幽白,他漫不经心地吐字,“但我不喜欢突然的打扰,不管是谁都一样。”
他语气听着平和,后半段却是明明白白的警告。
席烟哪能听不出来。
她和薄望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看似对方给足了宠爱和自由,实则处处设限,但凡她越线一步,那点独特的纵容随时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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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影子与沼泽
梁慎川实在是很会玩的主儿。
一套别墅,什么设备都有,负一楼还有微恐密室,按他的说法是,玩腻了通关了随时换成别的剧本场景。
席烟先进的屋,薄望京那句话给她添了些堵,不服输似的就要将人当空气,人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她好似不认识似的只奔梁慎川那儿去。
梁慎川剃了个平头,戴了耳钉,宽松的黑衣搭配黑中裤,混不吝踩着限量版潮牌鞋,见她来,先将烟摁了,吊儿郎当喊了声:“烟儿。”
薄望京听到他这嗓门瞥了眼,什么都没说,从容地坐到沙发上。
席烟抡起包就往梁慎川身上甩,“你怎么不说他在?”
梁慎川喊了声“疼”,懒洋洋地靠在吧台边,冷哼了声,说:“一会儿你就要感谢我了,现在说这些。”
从薄望京跟着她到一起进门,席烟就知道,这次并不是什么商务活动,而是私人行程。
至于见谁,总不可能是梁慎川。
薄望京和梁慎川两人从小一起在大院儿里长大,但奇怪的是,互相看不惯对方,一个痞一个静,认识二十多年了,说话最多的那次还是席烟薄望京领证请吃饭的时候。
那会儿梁慎川喝得有些多,拽着他衣领子说了许多浑话,“天天拉着个臭脸,他妈的要是对烟儿不好,见你一次揍一次。”诸如此类。
梁慎川给席烟倒了杯鲜榨果汁,放了两粒铁冰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圈子里开始流行铁冰块,有些钱没地儿花的,几万一颗的买。
席烟笑梁慎川不愧潮流小王子,没有他跟不上的风,却也没说出来打趣他,乘喝果汁的功夫偷瞥了眼沙发上的人。
薄望京向来静得住,一本杂志在他手上慢悠悠地翻页,侧影好似壁画上的人,光晕浮在他脸上,朦胧高贵,只要同他关联的东西,价值都会翻倍。
梁慎川歪歪斜斜靠在吧台上,兴致起来,指着玻璃墙外的山峦说:“明天天气好,可以去坐坐缆车,速度可调,保证足够刺激。”
“摩天轮也有,夫妻就别一起坐了,不吉利,镇子交界的地方还有赛车馆,就是要开远点儿……”
席烟点头,随口问道:“你叫了多少人?”
梁慎川放下杯子,笑着瞧她,好似将她心思看透,“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想问薄望京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吧?”
席烟挑了下眉,“我还没和你算账,刚才我把薄望京认成了你,知不道多尴尬。”
梁慎川一愣,哈哈笑起来,往她那边凑,犯贱道:“他也有今天?能被认成别人?快给我说说快给我说说,按理说我和他穿衣风格一点不像……”
席烟倒觉得没什么,就是潜意识以为薄望京不会出现,他俩身型其实挺像的,所以才认错。
“有温水么?”淡淡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席烟梁慎川发现他过来皆是一愣,没再继续聊。
特别梁慎川,自从高中时逃课被薄望京背后捅刀子,回家狠打了一顿后,潜意识里就惧他,咕哝道:“真是麻烦,就不能喝凉的?”
席烟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啜着果汁,当人不存在。
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侧的桌沿叩了叩,男人嗓音沉磁:“房卡。”
此话一出,周遭都变得安静起来。
这几年,席烟和薄望京一起睡的时间手指头都能数得出,他常年在外出差,难得回家又要加班,经常就在书房睡了,不怎么重欲。
他这副样子,怕是又想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席烟刚才的气没消,冷着脸说:“我和你行程对不上,分开睡比较好。”
薄望京长指一顿,竟也没挽留,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里的神情薄得像冰片,握着水杯便走了。
梁慎川视线在薄望京和席烟之间来回扫动,“嘿”了一声,笑出来。
“你不是高中的时候爱他爱得不行么,连卷子里最崇拜的人,也写他。”
“怎么,婚姻是围城,一拆一个准?”
“梁、慎、川!”席烟咬牙切齿,“不是说好不提高中的事儿么!”
门口有说话声,听起来有好几个人。
梁慎川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瞧瞧那是谁?”
席烟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进来的有四个人,一男三女,其中一对是情侣,另外两个女生看上去很眼熟。
她恍惚记起几年前的七中,彼时金桂满园,人人可在树下拾一株桂香。
雨水一下,花影斑驳,放学后人走光了,橙灿灿的路灯一照,香气沉在潮湿泥泞的石灰路里,氤氲满园。
席烟会对桂香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薄望京。
那会儿他旁边还有一个女生。
叫应嘉荟。
时光的晕影只不过轻晃了晃生活,对席烟来说却像海啸。
梁慎川见她愣神,笑了声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瞒着你。”
席烟心情平复下来,不服输地望着他,“我哪样了?”
梁慎川眼底泛着笑,看好戏道:“应嘉荟就不用介绍了,她旁边那位是她亲妹妹,应嘉敏,男的是她男朋友,最后一个女生是我相亲对象,叫舒畅。”
“我知道薄望京会来,全拜她所赐。”
席烟了解了七七八八,最后才挑眉打趣:“梁大少爷终于开始相亲了?”
梁慎川轻轻抬了眼皮瞧她,顿了许久才说:“你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总单着也不是事儿啊。”
“可以可以,叔叔阿姨放心了。”席烟颇有种家有不孝子初长成的欣慰感,垫脚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要不要陪我去应战?”
梁慎川很快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呗。”
-
应嘉荟原本被几人撮合下坐在薄望京旁边,一见席烟走过去,却站了起来,温温和和地将位置让出。
气氛就是从此时变得微妙的。
席烟并不觉得这个位置坐的心安理得,结婚这么多年,薄望京对她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表面上的金童玉女,败絮都在私底下。
只不过当年他愿意娶她,她也乐意嫁,想着凑合也能一辈子到老。
现如今应嘉荟重新闯入他们的交际圈,席烟多少有种霸占人家位置的亏欠感。
她脑子一抽,竟退了一步,对应嘉荟说:“你坐吧。”
这句话给焦灼的空气添了把柴火,连梁慎川的神色都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薄望京倒是没什么反应,一个人继续翻着杂志,好似纷扰与他无关。
应嘉荟看了眼薄望京,试探道:“望京,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席烟也搞不明白自己,只是应嘉荟一出现,她就不敢再坐到薄望京旁边。
潜意识刻意规避什么伤害。
席烟搬了条椅子来,正对茶几,笑了声:“我坐这儿。”
薄望京什么也没说,好似默许了应嘉荟的行为。
而后者虽然面色紧张羞怯,却小心翼翼地坐下了,并没有和席烟客气的意思。
梁慎川附在席烟耳边低骂:“你干嘛呢!刚才不是说战斗,怎么一下子就怂了?”
席烟正烦着,将他推开,“你管我呢?晚上我想吃烧烤,你必须给我弄来。”
梁慎川瞬间眉开眼笑,贱嗖道:“得嘞,姑奶奶。”
梁慎川出去订餐,客厅只剩下六个人。
应嘉敏梳了脏辫,很跳脱大胆的性子,躺在她男朋友怀里,声音不大不小,“看这么久,还是觉得我姐和京哥更配一点。”
她男朋友忙捂住她的嘴巴,瞥了眼席烟,又瞥了眼薄望京,斥道:“瞎说什么呢?”
应嘉敏不服气道:“也就我敢说真话,如果不是,怎么我姐一发消息,京哥就来了。”
这也是席烟想知道的,不顺耳归不顺耳,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薄望京要来这里。
应嘉敏看向应嘉荟,大大咧咧挑眉道:“姐,你自己说,是不是和京哥有小秘密?”
一直没说话的舒畅突然出了声,“阿敏你真有意思,你这样说,不是明明白白指认你姐是小三儿吗?”
刚才梁慎川说舒畅是他相亲对象的时候,席烟多看了几眼,但没看细致,此刻细细看来。
舒畅一头短发,带着耳环,紧窄的浅黄色短衣,宽松的青绿长裤,时尚度极佳,五官立体小巧,此刻笑容带着讥诮,是个直爽性子。
应嘉敏一时噎住,脸瞬间涨红,泄愤似的扯了扯男朋友,“舒彦,你管不管你妹妹?怎么说话呢!”
席烟这才捋清关系,舒畅和梁慎川是相亲认识的,舒畅她哥是应嘉敏男朋友,应嘉敏的姐姐应嘉荟和薄望京为了什么联系上的未知。
估摸着舒梁两家让小辈们培养感情,寻了由头让舒畅和梁慎川来度假村玩,结果一个带一个,把人都搜罗齐了。
同样脸色不好看的还有应嘉荟,明明很想说点什么,但薄望京又是个不在意别人看法的冷性子,应嘉荟大半身子都侧到薄望京那边了,对方还是没反应。
席烟觉得很有意思,剥开一只橘子,一瓣一瓣,吃得津津有味。
应嘉敏冷不丁望了眼席烟,回怼舒畅道:“大家什么样儿心里都清楚,家族联姻算哪门子爱情,京哥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她那款,不过是凑合过日子罢了。”
“不管是从先来后到还是感情上来说,我姐都算不上小三。”
席烟笑了声,直接舞她脸上了?
她拍拍手站起来,这小妮子见她不说话,还真当她是病猫呢。
席烟笑里没憋什么好,双手环胸盯着应嘉荟,“这样吧。我呢,是个俗人,不懂你们真爱至上的道理。但如果她今天能在这里说出她爱薄望京,我这个薄太太就让给她。”
男人闻声缓缓抬眸,外头的月季开得正好,游走于青山之外的隐士终是进了局,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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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影子与沼泽
谁也不敢打破持续的静默。
应嘉荟脸色青白。
席烟知道薄望京在看自己,他眼眸是冷情乏味的,像他这样习惯掌控一切的顶级集团掌舵人,冷不丁被摆一道,自然不悦。
她故意躲避他的眼神,装没看见。
但很快她又惴惴不安起来,偷瞥了一眼薄望京的方向,若他与应嘉荟旧情未断,她今天如此为难他的小情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席烟视线往旁挪了挪,看到应嘉荟气恼憋屈的表情吓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起了什么病。
应嘉荟抿了抿唇,冷声道:“席小姐开玩笑要有分寸,我自始至终没想过要介入你们婚姻。”
席烟耸了耸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辜道:“这样啊,我以为你妹妹在暗示我。”
“看来是误会咯?”
应嘉荟都要把席烟的脸瞪破了,唇角还维持得体的笑容,“当然。”
席烟扫了眼应嘉敏,小姑娘自知给亲姐惹了麻烦敢怒不敢言。席烟心里暗爽,眼风一带,不小心刮到薄望京。
男人神情寡淡地望着她,不同于往日的波澜不惊,此刻有一分审视和好奇,他并未遮掩自己的探究,仿佛手握一块钝滞的冰凌划拉她的躯壳,不紧不慢地寻找最薄弱处,伺机撬入。
席烟脊背一寒,本来还想撩拨一下他让他出出丑,现下是动也不敢动。
以前她在他面前百依百顺,纵然对外头秀着假恩爱,她也没质疑过一次,或许在薄望京心里,她今天的行为就好像养得好好的猫咪,突然伸手给你来了一爪一样令人气恼。
这场闹剧落幕于梁慎川带回来的烧烤,店老板拉了一卡车的器具,怕是将店里能挪动的都搬来了。
席烟发过一次疯之后,他们再不敢惹她,一顿晚餐吃得很是安逸享受。
-
山里湿气重,第二天清晨下了毛毛雨,持续的时间不太长,席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停了,一拉开窗帘,看到雾气弥漫在山腰,如仙似梦,忍不住拍了几张照。
她手机镜头放大,往咖啡馆那边带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对“璧人”——
正是早起的薄望京和应嘉荟。
这狗人倒是没在他们面前装夫妻情深了,昨天晚上她本以为薄望京会再来要一次房卡,结果他居然真没和她同一间房。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席烟仔仔细细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轻便的衣服,下楼。
薄望京今天穿了一件灰色休闲衫,底下搭一条宽松的黑色牛仔裤,白色针脚极有潮流感和时尚度,比起平时精英打扮更显慵懒。
席烟在空余的座位坐下,倒了一杯花茶,她喜欢在早上吃些有甜度的东西,环顾四周找起糖罐。
薄望京起身从后面的黑木架上拿了一个玻璃瓶,长指捏住盖子放到一边,撕开一次性用勺的薄膜口子,拿起勺子不多不少舀了两勺。
席烟喜笑颜开地闻了闻,盯着杯子呼呼吹气,嘟着脸说了声:“谢谢。”
薄望京低头慢条斯理地将盖子盖回,侧身放回原处。
他们一套配合行云流水,这中间连一点眼神接触都没有,好似做惯了。
应嘉荟半张着唇,难以用讶异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震惊。
席烟呷了一口,满足地长叹一声,压了压头上的编织草帽,将眉毛露出来,笑问:“休息得怎么样?二位。”
薄望京端起咖啡,散漫地靠在椅子上,嗓音低磁带讽:“你看起来睡得不错,一个人睡的缘故么?”
此话一出,席烟和应嘉荟脸色都变了变,只不过一个薄怒,一个欣喜。
席烟觉得在应嘉荟面前被强调一个人睡,很没面子,眯了眯眼,冷笑道:“怎么?难道薄老板是两个人睡的吗?看来回去得多买几张床了,一天睡一个一张床可不够。”
薄望京深潭般的乌眸徐徐扫向她,定住,长指漫不经心地把玩咖啡杯杯柄,指尖从左边划至右边,像狭玩玉器的纨绔子弟,好似认真思索了她的建议,才波澜不惊地吐字:“你要是乐忠于封建时代三妻四妾的玩法,我也不是不能陪你玩,只不过事情传出去,败坏的是我的名声,集团若因此平白蒸发几百亿,算算还是我亏了。”
“到时自然要拉个陪葬,烟烟你说对不对?”
席烟被他噎得一梗,他这话半真半假,是在警告她,不许像昨天那样再瞎说八道。
但她一想到,如果不是梁慎川叫她来这里,薄望京指不定怎么和应嘉荟发生什么,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他不懂避嫌,她还不能阴阳几句了么?
“伪君子。”她小声嘀咕。
薄望京微微侧了侧头,眼睫眨得得很慢,视线黏在她身上,神情有些冷。
席烟吓得一缩,两腿定在地上,想跑不敢跑,目光像被他咬住似的,躲到哪里都不是。
她呼吸急促地盯着他,警惕又胆怯。
薄望京果然探身过来,左手虎口轻轻卡住她下巴,慢慢地抬起,右手撑在她座椅扶手上,将人牢牢困在包围圈里,他张开拇指压在她唇边,什么话都不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侵略与被侵略的张力。
“我不说了。”席烟喏喏地认错。
薄望京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席烟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们现在姿势不太好看,闭眼想躲过薄望京的手,“有……有人过来了。”
薄望京指骨冰凉修长,像链子一样轻而易举将她逃避的脸颊扭回来,平静道:“夫妻之间做什么都很正常,在意他们干什么?”
席烟有些恼,“既然你都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了,夫妻之间打情骂俏很过分吗?”
“打情骂俏?”薄望京被她气笑了,向来薄情的眸子眼尾带勾往上挑,有种诡谲的漂亮。
他的五官已经十分好看,凌厉俊美,尤其那双眼睛,清澈透亮,比林中幼兽还灵动纯净些,每当有阳光时,金色卡在瞳孔边,好似有神性。
但他气质过于有压迫感,一个眼神足以让人闭嘴,渐渐地,没什么人敢直视他了,更不知道原来他有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眸。
席烟怪心虚的,但还是嘴硬道:“你看不起这个词?”
薄望京眯眼冷笑了声,“所以在打情骂俏的语境下,我该怎么喊你?伪娘子么?”
席烟:“……”
被她一打岔,薄望京气势没那么凌人了。
等他手指松开了些,席烟立马从他臂弯钻了出去,躲得远远的。
应嘉荟早就离开了,不知道是薄望京凑到她那边的时候,还是她说打情骂俏的时候。
席烟手机屏幕忽闪忽闪,微信足足有二十来条消息,全是梁慎川发的。
等席烟看清那些图片,脸轰的热起来。
在梁慎川的角度,她和薄望京好像在亲热,特别是他手指放在她下巴的姿势,男人矜贵的下颌骨压在女人娇柔的面容,强势又霸道。
——你俩别在外头瞎搞行不行,为这,我还去关监控。
——多大动静,应嘉荟都回来了。
——早知道你俩昨晚就该一块儿睡,这大早上的,干柴烈火。
——亲完没?约了专业人士开缆车的,兄弟。
……
薄望京拿着湿纸巾擦手,经过席烟旁边的时候顿了顿,嗓音低磁,“瞧什么呢?”
席烟下意识藏起手机,假笑:“梁慎川问,要不要一起去坐缆车。”
薄望京淡淡睨了眼她背在身后的手,显然没信,只是懒得追究,高冷地吐出一个字:“哦。”
-
没几个人在客厅。
梁慎川看到席烟和薄望京一前一后走进来,皮笑肉不笑道:“薄老板还挺快,只是没想到是野路子。”
席烟一早上被薄望京压榨的火正愁没处发,捡起地上的靠垫就往梁慎川身上扔,“还说!你欠抽是不是!”
薄望京神色略微起伏了一瞬,很快了然,却也没开口解释的意思,长腿从容地迈向沙发,闲闲地看他们打闹,举手投足矜贵淡定。
席烟打够了,盘腿坐在地毯上,苦了梁慎川跑得气喘吁吁,他压根不敢还手,只能躲,但席烟又是有什么扔什么的性子,防守哪里够用。
坐在秋千上玩手机的舒畅笑道:“你们关系还真挺好,怎么闹都不生气。”
席烟从地毯上爬起来,扔了瓶矿泉水给梁慎川,冲舒畅挤眉弄眼,“可不,别的不说,他性子好,适合做老公。”
舒畅笑容温和,摇摇头,似乎对梁慎川没兴趣。
梁慎川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席烟脑袋,“别瞎参合。”
席烟炸毛打开他的手,“说了多少次,叫你别打头别打头,还打!”
梁慎川做了个鬼脸。
舒畅看看这俩,又往薄望京那边看,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一对硬凑在一起的怨偶。
过了五六分钟,应嘉荟一行人姗姗来迟。
度假村的缆车是双人缆车,他们有七个人,这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一个人落单。
梁慎川没想过这层,几个人到了坐缆车的地方傻了眼,他挠挠头,抱歉道:“要不你们去吧,我坐好几次了,不差今天这一次。”
应嘉敏牵着男朋友的手走到缆车前,不管怎么分组都不关他俩的事儿,只是上车前,冲薄望京说:“薄老板,我姐姐有点恐高,需要人照顾,就拜托你了。”
舒畅白了应嘉敏一眼,走到席烟身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如果你想和你老公一块儿,我就带应嘉荟走,不然这小绿茶又作妖。”
席烟惊讶于舒畅的高情商,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薄望京的方向,又飞快地收回来,含糊道:“他可能不一定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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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影子与沼泽
早上十来点钟,太阳在乌云云团中冒了尖儿,微弱的橙色拂亮了林间的雾气,世界逐渐明朗。
正如席烟所料,薄望京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
他接了一个电话后,找梁慎川要了间隔音好的房间,看样子要开远程会议。
舒畅乐得清静,直接拽了席烟的手上缆车。
席烟哪能看不透她想法,舒畅打算把应嘉荟一个人晾那儿,圈里人惯用的抱团方式,人被晾多了自然锉了锐气,再嚣张的性子也会收敛。
只不过她不了解应嘉荟,这位可不是什么原地待命的主儿,一转头跟了薄望京进屋,气得舒畅指着玻璃窗外头半天说不出话。
席烟心里不是滋味儿,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可能她本就没把太多希望放在薄望京身上。
她拿出拍立得,笑嘻嘻地贴近舒畅,“哟,这哭丧着小脸的是谁啊?”
舒畅被恶心得浑身一寒,挑眉看她,“你没事啊?”
席烟耸了耸肩,懒洋洋地反问:“我有什么事?”
舒畅比了个大拇指。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缆车才到达另一个山峰。
这边距离别墅区大概一两公里,眺望过去,房子只剩下一个小点。
早上下过雨,路是湿的,工作人员把两人从缆车上扶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叮嘱,“这边石子路上很多青苔没处理,你们走的时候小心点,下面有个人工瀑布,挺好看挺壮观的,造的时候梁总很上心,还亲自过来盯进度了。”
席烟没什么心情玩,但舒畅被工作人员这番话勾起了兴趣,非拽着席烟下去瞧瞧。
走到半山腰有个溶洞,流水潺潺从石洞顶端流下来,洞里头是黑的,岩壁挂了蓝色紫色的彩光,神秘且漂亮,沿途的雨花石倒立在石顶,辨不出真假,有种寻宝的刺激感。
越走越深的同时,水声也清晰起来。
“看那儿!”舒畅蹦起来,指着左边光影错落的山洞。
席烟沿着她手指的位置看过去,眼睛一亮,巨大的水帘从彩光灯中一跃而下,激起巨大的白色水花,水花引入一条发蓝色荧光的隧道,如同银河般神采迢迢。
舒畅被墙壁上的壁画吸引,两人暂时分开。
席烟拿起拍立得往瀑布那边走,但这边光太暗了,效果不太好,正巧旁边有条凳子,她就借着凳子爬上和瀑布平行的石头上,上边有个高台,正好照全景。
席烟刚爬上台子,差点直接跳下去。
台子上,消失很久的应嘉敏和舒彦正靠在墙上接.吻。
两人看到亮光立即停下,应嘉敏躲进舒彦怀里,舒彦眼神像要吃人。
席烟立马背过身,“这可不赖我,这地儿没写非情侣勿进吧?”
两人窸窸窣窣把衣服穿好,应嘉敏翻了个白眼,狠狠撞了她肩膀,拽着舒彦走。
席烟好心情被搅合没了,她时不时起刚才那一幕,觉得有点恶心,潦草地拍了几张算打卡完毕。
她要下去的时候发现那张凳子不见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席烟喊了几声舒畅,但没人应,她拿出手机打语音,但这个位置太偏了,没信号。
她瞧着这台子不过两三米,不算太高,蹲下来伸出一只脚试了试,好像能下去,便将拍立得和手机一起放进包里,两手握住墙边的一根钢筋,借力往下爬。
工作人员说得没错,这几天的石子是长了青苔有些滑的。
席烟踩第二块石子的时候,一打滑,整个人朝外摔去,她下意识想保持平衡,手掌沿着石壁一路刮下,右手因为撑在地上疼得失去知觉。
席烟摔懵了,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勉强两腿盘坐起,疼得想哭哭不出来,她手脚都能动,只是小臂和手掌中心都划破了,出了些血。
她脑子空白,呆坐着,忘了脏,缓了几分钟拿出纸巾清理伤口上的灰尘,直到舒畅找到她。
“你怎么小孩儿似的。”舒畅起初看到她那样还笑。
席烟眨巴眨巴眼睛,举起疼得发麻的手,说:“你帮我看看,折了没?”
舒畅这才变了脸色,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
席烟一五一十说了经过,舒畅顿时开骂:“这俩傻.逼做人做到头了。”
-
舒畅自己也瘦,席烟不让她背。
舒畅拗不过她只好搀着她回去。
好在骨头没什么问题,都还能动,疼得都是表面的伤。
回到住处,舒畅拿了药箱帮她处理,席烟把脏衣服换了,伤口露在外面怪吓人的,干脆换成长袖。
席烟在房间里休息了一阵,听到应嘉敏和舒彦打闹的声音,开了门下去。
舒畅心有灵犀地从房间里出来。
舒畅从吧台倒了两杯水,走到客厅干脆利落地泼到两个人脸上。
应嘉敏被泼得一愣,尖叫道:“舒畅你疯了吧!”
舒彦看起来很怵舒畅,强忍怒气盯人,不敢直接发作:“你最好有合理的理由,不然别以为你是我妹,就不敢动手。”
席烟挡在舒畅面前,双手环胸,笑道:“我让她泼的。”
舒彦搓了搓脸,把水擦干净,环顾四周,好似在找人。
随后他想通了似的嗤笑了声,“薄总和应嘉荟出去约会不是我们强迫的吧?看在薄老板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和您计较,这个时候您把阿敏姐姐的气撒在我们头上,我们认。”
“您说声对不起,这事儿就算过了。”
要不是席烟手掌疼得没法拍,她真想给二位鼓鼓掌,一个演戏好,一个脸皮厚。
她不恼,抬睫看向他们,“谁把凳子挪走的?”
舒彦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瞥了眼心虚的应嘉敏吊儿郎当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我们那会儿被撞见,头脑一热就想开个玩笑。”
他上下打量着席烟,讽刺道:“您不是好好站这儿了,有必要小题大做么?是不是有点太娇气。”
舒畅气得抬起手要打耳光,被席烟拦住。
席烟看了眼他们沙发上的薄毯和泳镜,笑着说:“我是没什么事儿,扯平吧。”
舒彦和应嘉敏被她突然软下的气性弄迷糊了,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席烟拉着舒畅上楼,舒畅没好气地坐在摇椅上,晃荡嘎吱嘎吱响,怒其不争道:“干嘛拦我?”
“舒彦那傻.逼不敢惹我,除非他想从舒家滚蛋。”
席烟若无其事地撩起袖子吹了吹,问:“他们去泳池了吗?”
舒畅一脸“你还关心这个”,但十分听话地站起来趴在栏杆上看,说:“去了。”
席烟笑起来,“走,把门锁了。”
-
梁慎川设计这些别墅的时候没少研究智能家居,当时就和席烟嘟嘟囔囔说了许多,这里的总开关,密码更改的方式,席烟都知道。
泳池是个露天泳池,和外面的通道只有一扇玻璃门,需要密码锁才能开。
一般情况是不会把门关上的。
应嘉敏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着急忙慌地拉着舒彦拍门,第一次露出惊恐和跳脚的神色。
席烟搬了条躺椅放在玻璃墙外头,两手捧着茶杯,像看小丑似的看着他们。若不是怕他们出了什么别的状况赖在她头上,她早就上去睡觉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应嘉荟从外面急匆匆回来,一同进屋的还有收了伞的薄望京。
外面下雨了。
应嘉荟一身白裙,很是柔弱,她的肩头干干净净,反观她身后的男人,衬衫湿了半面,像极了护住情人周全的情书。
席烟饶有兴致的表情冷下来,托着下巴注视薄望京。
应嘉荟又急又恼,强迫席烟面朝她,“是不是你把他们关在外面的?”
席烟点点头,“是。”
应嘉荟看看外面哭得鼻子通红的妹妹,又看看席烟,冷声说:“如果他们冒犯了您,先把他们放进来,我们再一起商量一起解决,好不好?”
席烟摇摇头:“不好。”
应嘉荟站起来,转身走向薄望京,竟有了哭腔,“望京,能不能帮着劝劝。”
席烟觉得自己的手痛极了,又觉得他身上的水珠碍眼,既想让他来求她,又怕他真来求她。
薄望京乌黑的眼眸淡淡地瞧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太镇定了,镇定得让她害怕。
忽然,静默的气流动了动。
薄望京长腿一步一步朝密码锁的位置迈去,他的眼风也随之从席烟身上移开。
席烟心底好像有什么被抽走,冰凉蔓延全身,“不准输!”
她跑过去垫脚捂住密码锁。
薄望京垂眸注视她,果然没再输,低磁的嗓说了四个字——
“闹够了没?”
-
席烟自认为不是抽抽搭搭的小女人,她看电视剧,最厌恶的就是浪子回头,全家人当无事发生的戏码。
所以薄望京让她不要闹,她就真不闹了。
她的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app密码左右就那么几个,使用频率最高的是高中时期的班级学号加座位号。
有时候她手里忙着事儿,会让薄望京帮忙解开,久而久之他自然知道她的习惯。
她安静地看着应嘉荟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应嘉敏抱在怀里,舒彦担心地围在一边,把毛巾披在她身上。
薄望京站在他们旁边注视一切,抬头看向她,神色漠然犹如神祗,好似俯瞰为非作歹的人间。
席烟忽然生出一丝丝与全世界为敌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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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影子与沼泽
雨夜很适合睡觉,特别关了灯之后,开一点熏香,整个大自然包裹着世界。
但席烟却没有好眠。
她不知道薄望京从哪儿拿来的房卡,不要脸地进了她房间。
早上摔的后遗症开始出来了,浑身肌肉疼。
席烟拿被子捂住脑袋,声音瓮瓮的:“你要是来吵架的就给我出去。”
他弯腰拉开被子,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巡视她弓成一团的身姿,语气淡淡:“摔哪儿了?”
不说还好,席烟宁愿他一辈子不知道,知道之后高高在上问一句,好似所有事情都能轻飘飘化解。
今天这事儿她过不去,也不想过去。
席烟将被子一翻,坐起来,昂着下巴瞪他:“和你有关系么?”
薄望京见她气性上来,将鞋脱了单膝跪到床上,两条长腿岔开,席烟作势要下床,薄望京先她一步预判,将她堵在床头。
这个姿势压迫感极强,席烟头一抬就能撞上他下颌,视线恰好是修长有力的脖子,中间一点凸起,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极具男性荷尔蒙。
“想让我亲自脱?”薄望京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她。
放在以前席烟早就乖乖顺从,今天和他杠上,双腿乱踹,试图把他弄下床。
薄望京没什么耐心,果真伸手解她的扣子,席烟惊得直往被子里钻,半个身子卡在他双腿中间,姿势更奇怪了。
饶是薄望京没那种心思,此刻表情也变得难言起来,该懂的姿势他都懂,顿了瞬,垂眸睨她,好似揣度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没有立即给反应。
席烟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语速飞快,“没骨折,没残废,就是破了点皮,您要是满足了好奇心快点从我房间出去。”
薄望京还是不动,眼眸清润澄澈,伸手撩开她的袖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下,见确实只破了皮,又已经涂了药水,便将手放下。
眼一抬,落在席烟脸上。
席烟黑发铺散,素净的脸如雨后初荷,眼尾粉红晕染,打闹时一激动,圆溜溜的黑瞳蒙上一层水汽,脆弱娇媚,长睫轻轻颤着,吐息间全是少女馨香。
房间静默得只剩下呼吸声,好似即将吹爆的气球,有什么一触即发。
薄望京徐徐矮下来,手肘撑在她的耳边,嗓音低缓迟疑:“想要么?”
他双眸注视席烟眼睛,脸上没多少□□,特别是那一双纯净得不能再纯净的乌眸,繁杂万端的贪婪好似不会出现在那眼底。
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睛,最擅长勾引。
席烟呼吸窒了窒,将他推开,那是一滩沼泽,照出她狼狈不堪深陷其中的影子。
“我不想。”她伸手隔开两人的距离。
薄望京垂下眼睫注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顿了两秒,又抬起来瞧她的表情,来回几次,好似确定她确实不想,冷淡平静的神情忽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抬手捏起她下巴,指腹凉如玉玦,“不像你。”
席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她看不出是生气还是猜忌,但她心口砰砰砰直跳,生出一丝虐他又虐己的报复性快感。
“就不能是厌了吗?和你做又没多有趣,每次我提了才做,跟给老师交作业似的。”
席烟笑了声,“这种事情还是要互相喜欢再做才有意思。”
薄望京表情阴沉下来,眯着眼睛盯她。
席烟不敢瞧他,使劲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拼了命想忽略咬在她身上的眼神,隔着被子也觉得无处可逃。
过了好一阵,薄望京才躺到她边上,明目张胆和她共用一条被子。
席烟本来想装睡,但实在难以忽略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声,即使他睡觉很安静,声音也很细微。
但席烟就是不想。
她刚惹过他,不敢再闹第二次,只能暗戳戳卷了被子以示不满,见他没反应,又是踢腿又是翻来覆去烙煎饼的,想将他赶走。
薄望京侧过身,瞬间把她逼进角落,薄唇贴在她耳廓喷出热气,低嗓危险道:“我是不喜欢做那种事,但有的是办法……”
席烟没等他说完就把被子扔了回去。
他俩结婚的时候,他父亲曾经和她说,薄望京的性子深沉,轻易不要试探他的下限,表面看着风光霁月优雅矜贵,但当他疯起来的时候,做事准则并不被社会道德束缚。
席烟没见识过他那一面,但隐隐相信这样的说辞。
所以有时候,她挺怵他的。
-
席烟一觉睡到大中午。
她睡得并不安稳,做梦梦见她得什么奖,要上台领奖,结果应嘉荟冲上来把她的奖杯摔了,拉起薄望京的手和媒体鞠躬致谢,席烟一个人在角落里大喊:“他们是骗子!他们是骗子!”但每个人都像看小丑似的看着她。
她惊醒时大汗淋漓,下意识找亮光脱离黑暗,压抑感才渐渐消散。
见她下楼,梁慎川拿了牛奶和三明治到餐桌,坐下陪她吃。
梁慎川手托着侧脸,唇边的笑纨绔不羁,“下午去不去玩赛车?”
席烟摔完的酸痛感还没消散,机械性舒展了一下,环顾一圈,困倦道:“不去了,我要回家养伤,他们呢?”
“昨天的事被捅到舒家老爷子那儿,应嘉敏他们匆匆忙忙走了。”梁慎川似笑非笑,“舒彦负责的酒店用品项目被撤了。”
席烟不怎么感兴趣,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然后呢?”
舒彦那个项目最大的甲方是薄氏集团,昨天席烟摔了一跤,今天薄氏集团就撤资,理由还是负责人品性有待考察。
梁慎川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将湿纸巾推到她前头,“没然后,就是告诉你一声他们走了。”
很久以后席烟和舒畅聊起这事儿,舒畅很是感慨:“那会儿我以为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对你还是有些情分的。”
从梁慎川的度假村回北港后,席烟休息了半个月。
近期新闻里,南方一个重点项目在招标,内容里提了一嘴薄望京亲临现场,照片红毯铺地,灯光明亮,名人云集,他眉眼清润坐在正中,静水流深地搅弄风云。
同学会邀请函与《新锦绣》同日抵达,席烟随手翻了翻,杂志内封是她穿着旗袍插花的高清侧拍,遣词造句俨然将她写成薄望京供养于温室的富贵花。
这些供人娱乐的闲暇谈资,席烟觉着没必要写得太真实,这样似真似假的就很好。
邀请函总共两张,薄望京和她的,黑底烫金纹,庄重恭敬。
北港七中是一所老校,民国时期是基督教教会学校,建国后与六所中学合并重组才改名为七中,从创办教会学校那时算起,已有百年。
这次庆典筹备十分盛大,校旗全城铺开,旗面用正楷书写“百年共庆”,本市媒体争相报道,讨论最多的就是薄公子是否会亲自参与。
有小道消息称,当年的七中有他的白月光。
薄望京未给回应,七位数的捐赠款已打到学校财务处,集团公关发文庆贺CEO母校生辰,却不正面表态董事长去还是不去。
席烟看各路媒体将薄望京吹得天花乱坠,几乎脱离了本人,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近些年不管学校好坏,招生都不大好招。
若是薄老板肯给七中学子开放实习通道特权,来年学校招生办怕是能被家长挤破。
钱诗这段时间约了席烟好多次,席烟在意手臂上的疤不肯出去走动,八月底终于消得差不多了,借着校庆的机会,钱诗给她送了个美容仪。
钱诗红着脸说:“多亏你接受我采访,主管没再威胁我离职了,还以为我俩是什么亲戚。”
“看你朋友圈说美容仪坏了,所以我买了个同款的送你,也怕你用不惯别的牌子,希望你不嫌弃。”
席烟看向黑色礼品袋,原来那个是品牌方讨好薄望京为了让他酒店挂广子送的,外面卖的价格不低,怕是要钱诗一个月的工资了。
只不过这是人家心意,把礼物拒了才是不给脸面,便大大方方接了。
席烟过来的时候很低调,带了口罩和鸭舌帽,站在表演厅最后一排,却还是被同学认出来。
演出表演完,拉去酒店吃饭。
他们那届有几个混不吝的霸王,近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清一色地带了看上去大学没毕业的女伴,在酒桌上夸夸其谈。
旁人看得明白,相互会心一笑没多聊,成年人的游戏并不需要黑白分明的规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话题说着说着转到席烟身上。
“听说薄老板旗开得胜,南方的项目算拿下了?”说话的点了支烟,衬衫扣子卡住脖子多层肥肉下面,几乎要崩开。
席烟礼貌性笑了笑,“商务上的事我不太插手,不好意思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她记得这个人,叫李鹏程。
李鹏程笑了,看出她敷衍,一只手搭在女伴背后的椅背上,扭头冲她:“你朋友不是演戏的吗?前些天说薄氏集团珠宝系列要签一个新的代言人,那人叫什么来着?”
“姓应好像,别的忘了。”
李鹏程恍然大悟般,“诶?以前薄老板那个初恋女友我怎么记得也姓应?”
他一说,桌上很多人都印象。
“叫应嘉荟吧,我们这届的校花啊。薄老板高我们三级,应嘉荟演讲比赛的时候他回来过,当时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跑过去看那场比赛。”
“是啊是啊,谁也没想到金童玉女的结局是,薄老板和我们班的席烟结了婚。”
有个多嘴的开了个玩笑,“席烟你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喜欢薄老板了吧?然后伺机而动?”
大家又笑。
李鹏程乐得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将烟一拧,略带深意的好意提醒,“老同学,看紧点儿,对男人来说,没有比初恋的威力更大的了。”
李鹏程边说边给席烟倒酒。
才倒了一半,半路伸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稳稳当当拦住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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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影子与沼泽
酒桌上那些话,席烟听进去了。
或者说,本来就是埋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今天被人当笑料一样拿出来讲。
只是她没想到薄望京会来,她挑眉看向他身后的应嘉荟,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次,第二次薄望京将她扔在一边,和姓应的同进同出。
她手里提着一只购物袋,里面露出某品牌经典的橙色礼盒,看样子是只包。
她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特别是对席烟,很亲热:“薄太太伤好些了吗?前几天我还和望京说要约您出来吃饭,给您陪小妹的不是。”
桌上那些老同学一个个闭了嘴,八卦只有是假的时候才诙谐有趣,一旦主角全凑齐了,就变成了闹剧。
席烟不在意全场安静的注目礼,没理应嘉荟,将酒杯一推,笑道:“老同学继续啊,我没说停你停什么?”
李鹏程哪里敢,缩了手结结实实地朝薄望京鞠了一躬,“薄总好薄总好,年初的时候我到贵公司谈合作,您太忙了没见着您,不过真是有缘分,我们居然是校友。”
席烟觉得没趣儿,自己将酒杯倒满,举起来一口饮尽。
她酒量不行,一杯倒都是夸的,平日里喝酒和小孩子喝饮料差不多,红酒要兑雪碧,再往里头放片柠檬,现在满满一杯下肚,胃跟火烧似的,直想吐。
薄望京压根没打算接李鹏程的话,敷衍地点了下头,视线全落在席烟身上,看她使性子也不拦,直接准备收拾烂摊子,脱下西装盖身上,扶住双腿发软的女人。
席烟站也站不稳,一头扑进薄望京怀里,好闻的冷檀香好似解酒的药。
她浅尝辄止地闻着,酒劲上头,有点想哭又有点心悸,当着大家的面两手抓住他领子往下拽。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和惊呼中,她搂住他的头发,贴近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辞职,辞掉薄太太这个岗位。”
旁人还以为是夫妻间的旖旎,却猛然看见薄望京眼眸淬起冰冷的波澜,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深潭般的模样。
薄望京将她横抱起来,平静道:“你喝醉了。”
他出去时没有分给应嘉荟一丝眼风。
应嘉荟像演出结束后晾在一旁的小丑。
众人互相对视,表□□彩纷呈。
-
席烟身体软绵绵,意识却是清醒的,她知道抱住自己的是谁,乖顺地眯着眼睛窝在他怀里。
薄望京把她抱到家里的沙发上,陈姨端来早就准备好的解酒汤。
解酒汤有药味,席烟讨厌喝中药,对这类草药一样的东西抗拒极了,陈姨不敢太强势,手忙脚乱地擦着沙发上的水渍。
薄望京不惯她,两指捏着她脸颊迫使她张口,直接把解酒汤灌了进去。
她睡了约莫一个小时,酒意便散得差不多了。
薄望京居然没走,把书房的笔记本电脑挪到客厅靠窗的吧台上,衣服已经换过,换成了浅蓝色居家休闲服,拢眉一边喝咖啡一边打字,看起来很忙。
她懒懒地托着侧脸看了阵,即使薄望京不继承家业,靠脸大爆娱乐圈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是这样,她肯定花钱捧他,让他在名利场上独一无二,又让他在石榴裙下心悦诚服。
她目光过于肆意,薄望京有所察觉,他注视屏幕,冷淡开口,“有发呆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解释。”
席烟从沙发上爬起来,明知故问:“解释什么?”
薄望京敲完最后一个字,长腿落地,不疾不徐朝她走来,戳破她的小心思,嗓音沉磁:“别说你忘了。”
席烟耸耸肩,她为人处世没什么准则,只图一个开心,即使没有遇到薄望京,她也能过得很好。
或者说,能过得更好。
那年家里长辈安排她同薄望京见面,她激动了很久,接触下来发现薄望京总是淡淡的,淡淡地同意,淡淡地完成生活必经流程。
他的眼睛是空旷的,在里面看不见自己。
薄望京并不风流,因而时不时能在他身边出现的应嘉荟,便是他的默许和特例。
席烟觉着没趣,她是个洒脱的人,做她的丈夫,一颗心要么是片荒芜地,要么全是她,薄望京犯了她的戒,她只能舍了他。
席烟思绪回笼,恍然大悟般,“哦,你说我要离职的事儿啊。”
她盘起腿和他面对面,掂了掂毯子的角,放手里玩,满不在乎又满眼认真:“字面意思,我不想做你太太了。”
薄望京眯了眯眼,观察她的表情,语速比平日里快,儿化音也崩了出来,“你是正儿八经提离婚,还是想同我提条件,席烟,别作,把我耐心作没了,你想哭也没地儿哭。”
席烟一边听他说一边点头,“正经的。”
她怕薄望京有顾虑,补了句,“公司股份财产我都不要,反正怎么来的怎么走,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你公司。”
薄望京脸色阴沉得不像话,将手机扔到她面前,“行啊,打电话给你父母,说要和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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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烟小时候跟外婆在镇上生活,印象中爸爸妈妈只有在节假日才会过来看她。他们总是很忙碌,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他们给她带的礼物从刚开始十几二十的芭比娃娃,到后来几千几万的裙子。
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席烟中考分数够到七中分数线,父母才将她接到身边来。这个时候席烟意识到以前开破破烂烂三轮车的爸爸,现在多有钱。
这些钱按照过去的生活方式,足够他们用几辈子。
结婚的时候席烟爸爸席宜民喝酒喝得满脸通红,一个大老爷们儿落下几滴热泪,嘴里一直念叨一句话:“没有哥哥当年给的一碗饭,就没有弟弟我的今天。”
他说的哥哥就是薄望京的父亲,薄成化。
薄成化用一碗饭救了一位马路边快饿死的青年,青年紧跟他的步伐迈入房地产行业,那是最鼎盛的十年。
席宜民称一句恩人不为过。
然而令席烟没想到的是,二十多年过去,薄望京又救了她爸爸一次。
两年前席宜民野心太大,想一口气吃下城郊的所有项目,结果负责人项目书并没有经过审批,造了一半才发现,等他们回过神,人早畏罪潜逃到国外,席宜民一下子亏进去三十亿,现金流转不动,无奈之下找薄望京救火。
这三十亿,两年了,一个子儿没还。
席烟举着手机破口大骂,“人不是你儿子,合该替你们擦屁股,你们现在说这个是几个意思,我得留这儿抵债是吗?”
“什么叫我提离婚是我不对,在你们眼里他就什么错都不会犯,你们了解他多少?!到底是他人不会犯错,还是他的钱不会犯错!!”
薄望京轻轻扫了她一眼,席烟骂人的时候蹲在沙发上,像被人拽住腿的小青蛙,时不时蹦跶一下,白净的脚后跟被沙发褶皱压出些红痕。
电话那边还在教育她,席烟越听越烦躁,直接把电话挂了。
搞了半天薄望京居然是她债主,席烟这个时候看他总觉得矮了一截儿,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
她抱着抱枕往前凑了凑,眨巴眨巴葡萄似的黑眼睛,含糊不清道:“他们欠你那么多钱,你不急啊?”
薄望京垂眸睨她,“难道他们不也是我爸妈?”
席烟被噎得一愣,猛地攥紧抱枕的角,几个手指凹陷进去,这么软的乳胶芯磨得她皮肤生疼,若放以前,听到这话她绝对开心。
现在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脑子转了转,反问:“如果不是你爸妈了,这钱你就急着要回来了是不是?”
薄望京想都没想,寡淡地眼神垂视她,薄唇爆破一个字。
“是。”
-
席烟没再提起离婚的事。
转眼到中秋,薄望京奶奶郑晚秋回国养身体,顺道摆了家宴。
薄望京侄子小歪不过四岁,口齿十分利落。
席烟喜欢把他堵在黑乎乎的楼道间逗他,逗得猛了小歪直哭,她只好一边安慰别哭啦,婶婶带你买奶酪棒。
席烟把孩子抱出来坐在郑晚秋旁边。
老人家年轻时书法名气盛极一时,有人夸赞她笔锋凌厉不输男子,她却说这是女子本色。
席烟很敬重她。
郑晚秋拿出手帕给小歪擦脸,边擦边说,“怎么这么不经逗啊,小婶婶一逗你就哭。等小婶婶有了宝宝,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每到此时,薄望京总会低眸看向抱孩子的席烟,闭口不言。
好像给了老人家念想,可又没真承诺他们会要孩子。
近些天薄望京都睡在家里,比去年一年加起来的还多,有时给她带她爱吃的小米糕,有时让人把限量款的包寄到家里,只不过从来不碰她,他们就像一对互相将就的夫妻,一日一日就把时间过完了。
国庆假期有很多人举行婚礼,长街上的婚车过了一队又一队。
席烟也去参加了一场。
新婚夫妇是梁慎川发小,初中毕业就一起去了国外,席烟跟薄望京去英国的时候几个人都在一个圈子,聊起来国内的人你认识的我也认识,生活方式大差不差,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新娘和新郎从高中开始恋爱,年轻气盛吵架劈腿,赌气撞坏过几辆跑车上过新闻,愣是没真分开过,去年新娘都和很有名的服装品牌集团大公子订婚了,临了还是选择了初恋,堪称现实版绯闻少女。
新郎新娘的致词左不过寻常絮语,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席烟却听哭了。
梁慎川在一旁调侃,“别看他俩现在这样,以后指不定还吵架离婚呢,羡慕谁也不用羡慕他们呀。”
席烟今天化了妆,很得体,不想眼泪晕了眼线,轻轻拿纸巾摁了摁,“你不觉得他俩就是互相较劲儿的相处方式么?打断骨还连着筋,哪一天血肉模糊了,烂也烂在一块儿。”
梁慎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咕哝道:“这倒是。”
过了几秒钟,他转头笑了下,“要我说,你也不差吧,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薄望京,桌上都要刻他的名字。兜兜转转这些年,你不也如愿以偿了么。”
席烟不说话,哪止刻名字,她还会放学绕远路偷偷去他住的地方,期盼着能看到他,可真撞见他下楼扔垃圾,跑得比谁都快。
只是,似此星辰非昨夜,荏苒岁月,往事回首不可追。
舞台上司仪说礼成,新郎新娘拥吻。
众人热烈鼓掌。
席烟被氛围带动,振臂欢呼。
她在裹藏浪漫的流光溢彩中倏而回眸,温和的眉眼冲梁慎川笑得很释然,“我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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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影子与沼泽
冷空气南下越来越频繁,北方自然也进入了昼夜温差的最大的霜降。
席烟穿起了长衣长裤,桌上摆着一叠叠文件,有部分是席宜民房产公司的季度汇总,还有几张和债务相关。
她想解决三十亿欠款的事,然后和薄望京离婚,但席家近几年收益差得厉害,一脑门子烂账。
好巧不巧钱诗和她约第二次采访的时间。
席烟很体面地答应了,她和薄望京能在年底领小绿本就算快的,趁这段时间把采访做完,不影响人家工作。
钱诗再次来别墅不像上次那么拘谨,带了点水果,放了支录音笔,坐在地毯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字,整个人松弛了许多。
聊到同学会应嘉荟被晾那儿,席烟笑道:“这样啊,蛮尴尬的,我一杯倒记不清了。”
钱诗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踟蹰很久,才说:“席烟……我有个事情想告诉你……但我又怕你生气。”
席烟支着牙签吃洗干净的葡萄,侧躺在沙发上,眼波婉转,“你都说出来了,绝对不是怕我生气,只是给我打预防针,接下去的事儿会很让我生气。”
“说吧,什么事?”
钱诗从地毯上做起来,深吸一口气,好像做足了心理建设,轻声说:“那天你被电话叫走,我一直跟着你……”
席烟惊得坐起来,指着她:“你……”
“抱歉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钱诗双手合十不停地鞠躬,“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但是我太缺素材了,所以想知道你是不是和薄总约会,好拍一些独家。”
“发之前我也做好了和您道歉的准备。”
席烟没心情吃了,将葡萄吐到纸巾上,扔进垃圾桶,不悦地盯着钱诗。
钱诗神情懊恼,垂头继续说:“你们住的别墅隐私性太好,看得出特地给你们这样阶层的人准备的,我什么都没拍到。”
“但我不甘心,想再蹲守几天,等你们走了我再走。”
钱诗缓缓抬起头,“周五那天早上还晴着,临近中午开始下雨,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没带伞,为了护住相机还摔了一跤。”
“应嘉荟和薄总就是那个时候到亭子去的。”
她停顿了一瞬,席烟感觉自己的呼吸也窒了几秒。
钱诗润了润唇接着说:“他们离得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那片地方视野又极好,没什么遮挡物,所以我只能躲在山石后面拍。”
她缓缓地拿出手机,“这是我从单反里导出来的,这是一条项链,当时应嘉荟把项链给了薄总,薄总就放了起来,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一起回别墅了。”
席烟看完录像,切回照片,放大看项链的细节,生锈的缘故,项链呈现青铜色,底下挂着一个圆形吊坠,看起来像市面上能放相片的怀表。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样式材质,都十分陈旧,搁一二十年前,小地摊上都是这种东西。
最后一张照片是薄望京将项链放在胸口袋子的定格,他是一个很在乎整洁得体的人,平日里衬衫不能有一丝褶皱,可他居然将项链放在了胸前的口袋。
席烟想了想,或许它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薄望京的态度。
她冷笑了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互送定情信物呢?”
说完她又看向手机,二话不说将视频传给自己。
钱诗惊慌失措道:“您……您、您别说是我拍的。”
席烟安抚性拍拍她的肩,“别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同党,别的不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出卖同党。”
-
薄望京和席烟的衣帽间是隔开的,为了行走方便,中间有一条铺了地毯的走廊,人一走过去壁灯就会亮起。
不同于她的色彩缤纷,鞋、包、衣服琳琅满目,他的衣帽间西装衬衫为主,中间有个玻璃橱窗桌,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表和领针。
挂满西装的柜子侧面有一面是装饰性的挂件,席烟转了几圈,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那条项链。
她小心地打开那个吊坠,里面有一张被火烧得只剩半张的童年照,包括吊坠的卡扣,虽然已经擦拭得很干净,依稀能看到部分磨损处烧得乌黑的痕迹。
她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有行小楷,写着:
“将你归还人海。”——YJH
YJH,应嘉荟。
席烟读到过这句话,完整的是:“把你归还人海,是清醒也是知趣。”
如果这是故事而非生活,席烟定然夸赞编剧的笔锋,将BE美学拉扯到极致。
然而这故事与她有关。
席烟给陈姨放了个假。
上一次她在客厅这么等薄望京,还是在英国威尔士的时候。
那会儿还是盛夏,全城跳电,他们那个房子大得要死,除了固定维修期会有工人过来,只有她和薄望京两个人住。
她找到蜡烛却找不着打火机,屋子里太闷就躲到泳池旁边纳凉,但是天黑之后,水池诡异得狠,好像有什么怪物会爬上来,她被风吹的声音吓到好多次就跑回了屋,天气热得只要一动就出汗。
她看新闻,威尔士大部分区域都恢复了供电,但他们这边比较偏,不知道粗心的英国佬漏了还是没弄好,电迟迟不到。
她抱着薄望京的衣服蹲在沙发上,好像他就在旁边陪她,她把手机打到没电了,他也没回来。
那次也是她第一次和薄望京发生激烈的争吵,她大声嚷:“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头!”
薄望京表情是有歉疚的,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淡淡地对她说:“我让人多备几盏备用灯,电池定期更换,这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席烟将他的手机夺走扔到地上,“我说的是,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来!”
薄望京表情瞬间冷了,“国内一堆人伺候你你不要,非跟来,席烟,我没工夫陪你闹。”
这些回忆在时间里被腐蚀溶解,又在往前推移的岁月中重新铸造,席烟常常想起的还是少年时期的薄望京,穿着白衬衫,挺拔又从容,从她窗外走过,风一样惊艳了她整个青春。
薄望京回来的时候,墙上的指针指向九点。
往常陈姨都会紧跟上来问:“先生需不需要备夜宵”。
即使他每次都不吃,陈姨也每次都问。
薄望京显然察觉到异常,俊眉蹙了蹙,解开西装挂在衣帽架,看着席烟坐在沙发中央,宽大的电视屏放着清宫剧,她来来回回看的都是那几样,也不厌,次数多到他都快把台词背下来了。
他到餐厅倒了杯水,三个指头拿起玻璃杯,解开黑衬衫头顶的两粒扣子,坐在沙发上,仰头喝水时喉结紧跟着滚动,弥漫着禁欲而慵懒的气场。
他起身去开灯,席烟突然开口,“别开,我有事儿和你说。”
他嗓子刚被冰水润过,透着一股凉气,乌眸不疾不徐扫向她。
“说。”
“你那个珠宝代言人可以换了么?我看着碍眼。”席烟一副和他商量的语气。
薄望京思索片刻,“她已经在拍了。”
席烟双手环胸,“如果我就是要把她换了,你怎么办?”
薄望京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尖轻扣桌面,眼睛注视着她,好似在揣度什么,随后勾了勾唇角,哂笑:“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利。”
席烟歪着头瞧他,过了几秒钟,站了起来,披在背上的白色羊绒坎肩瞬间滑落,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石,暗红裙摆摇曳生姿,好似冥夜里开出的毒玫瑰。
她径直朝薄望京那边走去,轻而易举将他推倒在沙发背上,撩开裙摆跨.跪坐在男人膝上,轻笑:“你可以给我这个权利。”
“我们玩个游戏,你要是输了,就把她换了,怎么样?”她贴近他耳朵,指尖缠绕他的衬衫领,气若游丝。
薄望京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顺从地躺在沙发上任她摆布,他衣领上沾了口红印,袒露出来的锁骨薄而性感。
席烟指尖从他喉结划过,“别不吭声啊。”
薄望京缓缓抬起眼眸盯住主动送上门的猎物,荧幕的光蜉蝣般在他脸上游移,眼底的水光变得清润而妖冶。
薄望京平生第一次,生出让人因他而破碎啼哭的鬼魅想法。
“下去。”他警告。
席烟颇有傲骨:“我不。”
薄望京一只手从女人的脊背处攀爬至脖颈,像握住命门般缓缓掐住。
他的表情是寡淡而强势的,像咬住肉不松口的凶兽,双目巡视国王的领土,登山临水,思索从何处开始举行狂欢的盛宴。
席烟有些怕了,薄望京以前总是很克制的点到为止,连亲也是作为夫妻义务中的一项并不深入,今天他的眼神好像要将她吃了。
他长指弹钢琴般从她肩头滑落,覆盖在尾椎上面最柔弱无骨的方寸之间,眼尾还是冷情的,语气却带了丝掌控一切的探索欲:“说说规则。”
席烟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挣扎着要下去,“没规则,我……我突然不想玩了。”
可是薄望京的手预判了她逃跑的方向,枷锁一样收紧,把她困在沙发上,寡淡的眼眸夜幕一样沉下来,转身将她放在桌子上,单手抓住她双手手腕推至头顶,压了上去。
薄望京的唇有些凉,贴在她的发尾从上至下嗅着她的味道,“教教我,从哪里开始玩,嗯?”
席烟没做好准备,接触桌子的那刻脊背生疼,扭动身体想将他甩开,但浑身使不上劲。
她只是想羞辱薄望京而已,她料定他不会把应嘉荟换掉,才放心大胆地撩拨,万万没想到他玩真的。
她嘴唇好一会儿才得了空,哑着嗓便喘气边抗议道:“你今天要是进去,明天就给我换代言人。”
薄望京眯了眯眼,手指从底下拿出来,抽了张纸巾擦拭。
昏暗中,他的唇水光潋滟,比平时不知道红了多少倍。
席烟不敢深看,心里酸酸的有点想哭,拿手背擦了擦唇角,却被薄望京握住,他嗓音像冰沙颗粒,又冷又呛人,“不许擦。”
席烟不听,变本加厉拿了纸巾擦。
薄望京夺了她的纸,捏起她的下巴,压上去,席烟挣扎了几下,才将人推开。
薄望京乌眸沉沉地框住她,“你再擦一个试试?”
席烟感觉到唇上的神经烫得在跳动,如果她现在照镜子,一定肿了。
她冷静了一下,整理完思绪,对薄望京说:“你自己不觉得很讽刺吗?宁愿让初恋女友做代言人,也要放弃和名正言顺的太太上.床的机会。”
薄望京好似明白过来,平时斯文有礼的嘴吐出几个脏字儿来,嗓音冷沉,“谁他妈说应嘉荟是我初恋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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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影子与沼泽
“不是初恋女友……”席烟喃喃地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
她弯腰拾起羊绒坎肩披在背上,怔忪了好一会儿。
席烟从茶几下拿起项链,催眠师似的挂在中指上,在薄望京面前晃荡。
薄望京果真脸色微变。
他刚伸手,席烟就将项链别在了身后,讥诮道:“还说不是初恋。”
薄望京开了灯,姿态肆意地坐在沙发上,长指扣上衬衫扣子,也不全扣齐,嫌热似的在顶端敞了两粒,锁骨之间有一层细细的汗。
他双腿交叠,俊眉耸起一座小山,靡靡之气散尽,眼尾淡红,好似刚拔完情根身上还留有春意的道士。
“今晚费尽周折安排这一出,不光是让我看项链的吧?”
席烟点点头,坐在他对面,“是。”
薄望京从桌柜里捞出一包烟,这烟加了艾,闻起来有股草药味。他没有烟瘾,烦的时候会抽一两支。
席烟静静地等他点上烟。
打火机“哧”地在寂静中蹿起青蓝的焰苗。
烟夹在薄望京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余下的随意弯着,顶灯白色的光落在指骨上,如一品清冷的玉。
薄望京从缭绕的烟雾中看她,声音像从远处飘来,冷淡极了,“真想离婚我不拦你。”
“成年人应该明白世上没有后悔药,你考虑清楚的话,我同意。”
席烟把玩着手里的项链,开玩笑地语气对他说:“诶~薄望京,我把这玩意儿扔下楼,你是不是得疯啊?”
薄望京也笑,弹去烟灰,语气平和:“扔了就扔了,这么大个东西倒也不会平白消失,要是运气不好丢到什么蛇鼠窝,下水道,你也能下去捡?”
他随意地靠着沙发,唇角微勾,“别为难自己,席烟。”
薄望京神情越是从容,席烟越是胆战心惊,她不是没脑子非要去挑战他的底线,只不过总想撩拨他让他恼一恼。
刚才他那三两句话中她算是知道,结婚这么几年,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不如一条破链子。
她把项链扔到他怀里,讥诮道:“离婚协议书我明天会让律师给你,不签是狗。”
“房子车子股份我都不需要,发不发声明也随你,只是麻烦薄总日后把我当成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薄望京指间烟燃至尾端,几乎烫到他的皮肤。
他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应了。
席烟拿走桌上的手机,踢踢踏踏上了楼,眼睛酸涩得不行,强忍住了胸腔口的潮湿闷意。
她自嘲心想,明天是不是该去买点纸钱,葬送一下十年青春。
-
席烟在北港市区还有套房子,一平两百多万,结婚的时候爸爸送的,她嫌楼层太高,坐个电梯都要十分钟,就没怎么住。
离婚的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陈姨。
席烟原本和陈姨扯谎说想住在市里一段时间,哪知她第六感敏锐,非说席烟和薄先生吵架了,还说了一堆大道理来劝。
席烟招架不住她的热情,索性和她坦白。
陈姨年轻的时候是薄家老宅的钟点工,本职工作月嫂,做事很细致,后来薄家缺了个空,就辞了工作全心全意在老宅干活。
席烟和薄望京结婚后,她过来打理家务事,席烟和陈姨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薄望京还多。
席烟有时候觉得,陈姨像她远房亲戚,人到中年看不惯她熬夜,也顾不上是不是主家,像妈似的唠叨,劝她早睡。
“要我说,您啊,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薄先生这样条件的,多少女人想嫁他,当三儿当四儿都嫁。”
陈姨边擦桌子边和席烟瞎唠。
“女人图什么?不就图一份踏实,薄家的产业就够踏实。往眼皮子浅了说,就薄先生那身气度,那身皮相,即便是光放家里观赏也舒服啊。”
席烟不认同老一辈某些陈旧观念,但不想和她这争辩,上半身靠在料理台,放下水杯,笑道:“好了别擦了,这房子一天也擦不完。”
陈姨确实累了,坐在软椅上喘气,“我看您大部分东西都还没搬过来,什么时候搬?”
席烟笑意淡了淡,“不搬了,让他扔了吧。”
陈姨叹了口气,又问:“那些包啊鞋的,当时都是先生花精力给您从国外调回来的,好几次您都拆半天呢。我听我女儿说,您那些东西过了什么发行的日子,有钱都买不到,真不要了吗?”
席烟被戳到痛处,喝水掩饰心梗,浅浅“嗯”了声。
不得不说,薄望京送她的可都是好东西,既要花大价钱,又要站得足够高,一般富二代还真弄不来那些玩意儿。
席烟把水咽下,说起正事:“陈姨,过年过节的,薄家老宅可能还会叫您过去,我和他还没商量好什么时候和长辈说,您先把这事儿藏心底,可以吗?”
陈姨点点头,“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些轻重还是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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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手续办下来还需要等一个月的冷静期。
期间席烟收到一份薄氏集团的股权变更协议,让她从占股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几乎逼近董事会股东的份额。
席烟给对方律师打电话,对方言辞很官方,来来回回都是那句:“这件事是薄总交代的,您最好和薄总沟通,我们只是按照吩咐办事……”
临了还说,“太太,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席烟能在薄氏集团持股也是因为她和薄望京的夫妻关系,婚前薄望京就将股份以赠与的形式给了席烟。
离个婚还涨身价了?
但席烟并不想要,她只想和薄望京干干净净切断关系。
想了大概五分钟。
她把薄望京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席烟开门见山,“我说了不要你的股份,你是不是听错了?”
薄望京那头听起来风很大,好似不在公司,他顿了顿,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语气寡淡,“这笔钱你可以当做是封口费。”
“我们薄家不出寡恩的前任。”
不就是让她别在媒体前乱说么。
席烟嗤笑了声,“巧了,我们家也不吃嗟来之食。”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继续将薄望京丢进黑名单里。
高尔夫球场上阳光正好。
薄望京左手撑在球杆上,右手脱了白手套查阅律师发来的消息。
好友拍了拍他的肩,瞥了眼他的手机,笑问:“嫂子查岗啊?”
薄望京熄了屏幕,“闹了点矛盾,使小性子。”
江昊东语气有些混不吝,操着一口儿化音,笑道:“夫妻么,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姑娘们上了床,再烈性的野马也能收拾服帖。”
薄望京从容戴上手套,抬眸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少拿混场子那套放她身上。”
江昊东挑了挑眉,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过了几秒钟,他耐不住补充:“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就看你下不下得了手。”
薄望京没搭理他。
江昊东自言自语似的,“不过你家那位是有些性子,我瞧着对你也上心,换作是我天天对着你这样冷面冷心的,早将你踹了。”
“但话说回来,这种女人最不好搞,爱的时候真爱你,不爱的时候断的干干净净,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姑娘。”
“你要是愿意踏踏实实和她过,就别想着那个口吃的呆子了。人指不定早结婚生娃,你算算年头是不是有可能。”
薄望京冷眼瞧他,“江昊东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过了会儿,他似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你认不认识靠谱的照片修复师,祛污。”
江昊东剥了颗糖放嘴里,“那得看你照片被弄成啥样儿,正面还是背面。”
顺手递了颗给男人。
薄望京没要,答道:“背面。”
江昊东点点头,“背面还好说,到时候你把照片给我,我让朋友看看。”
江昊东想了想,随口一说:“要真修不好直接扫描一下,拉张新的出来得了,人工P图还原,我哥们儿技术贼好,保证一模一样。”
薄望京直接拒绝:“就要那张。”
江昊东睨了他一眼,立时明白,懒洋洋“嗯”了声,没再多劝。
薄望京看向他手里的糖纸,“多大了还吃糖?”
“我操!说到这个我就生气,她非要让我把烟戒了,说对怀孕有影响,偷偷把烟换成了糖。他妈的老子抽了快二十年的烟,凭什么她说戒就戒。”江昊东烦躁地摸了摸寸头。
薄望京睨了他一眼,嗓音淡淡:“这不是戒上了?”
江昊东生了会儿闷气,突然又笑出声,“我终于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结婚了。”
他搭上薄望京的肩,“你别说,有人在家等你的感觉真不错。”
“虽说刚开始对她没什么情意吧,但相处久了,觉着她有点可爱,倒不是长相上的,就是生气可爱,撒娇可爱,怎么样都可爱。”
薄望京眯了眯眼,字正腔圆道:“如此说来弟媳还没见过某人驯服野马的样子。”
江昊东一口气堵在喉咙,手撒开,瞪大眼睛看他,“疯了吧你,莫名其妙泼冷水。我哪儿惹着你了?”
薄望京拎起高尔夫球杆,掂了掂,扫了他一眼走出去。
-
正式离婚那天,席烟戴了墨镜,办事处还有现场吵架的,但大多数和他们俩似的,谁也不搭理谁。
从门口出来,薄望京说送她回家,席烟摆摆手拒了,他好像一如既往只想扮演一个好前夫的角色,没多勉强,猛踩油门就走了。
十一月的街道落满了梧桐叶,生活也冷清了起来。
席烟觉着应该找点事儿做。
但她长这么大,父母陪伴少,但给了优渥的物质享受,她没有特别喜欢干的事儿,所有能用金钱购买的东西,她勾勾手指也就弄到了。
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才会成为梦想。
席烟思索人生不得果,干脆跑去隔壁省看老人,那里藏着她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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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影子与沼泽
席烟高中之前在小镇里长大,镇上只有一所小学,现在路过还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现在的孩子们都往城市跑,不像他们以前隔着条街也能听到小朋友追逐打闹的撒泼声。
剩下这些没跑出去的以后也不会跑出去,或继承父母的铺子,或自己搞点营生,一辈子慢悠悠也就过完了。
镇上没多少外地人,房子维持着以前的样子,席烟静静地走在巷中,看着青苔背阳生长,好似走入时空的隐门。
每到年节,席烟父母都会把老人接到北港住一阵,但每次都住不长,老人总说梦到老伴在家里等她,就要回去。
这个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白首镇。
距离上次回来,居然有五年了。
席烟给外婆削了个苹果,再拿水果刀切开放在盘子上,她平时不太做这个事儿,很生疏,差点连盘带果一起打翻。
老太太打趣她,“你七八岁的时候还帮我洗菜端水,怎么越长大越娇气了。”
“那我也没有您这么弱不禁风,我说这几天您怎么不接我视频呢,感情是生病了。”席烟是真担心,一说起来也顾不上长幼了,顿了顿继续唠叨:“我爸房子多的是,您就跟我们去北港住吧,真有什么事儿还有个照应。”
老太太嚼着苹果,假牙吃东西不快,嚼碎了慢慢咽,叹了一口气,“过一阵吧,总有机会。等这里拆完我就跟你们住。”
席烟有些惊讶,“要拆了?”
老太太侧了侧头,看向木窗外的一株野生茶梅,日光从庞大茂密的林荫中施舍照进屋里,光晕很淡,朦胧遥远,房子年代长久,总有一股幽深的霉味,不难闻,只觉得静谧。
老太太好似想起了以前什么事儿,笑了笑,“你外公年轻的时候经常得爬上屋顶铺瓦,一到夏天就是我们最头疼的时候,外头下雨,屋里头也下雨。”
席烟也笑,“我记得,小时候听着屋里的雨声很安眠,我脱了袜子放进去接雨的盆子泡脚,您说用这个水泡会肚子疼,我非说不会,为这我们还吵了一架。”
“是啊,那会儿你还那么一点点大。”老太太在桌子旁边比划了一下。
她把盘子里剩下的苹果推到席烟面前,示意她吃,席烟摇摇头。
“……人老啦,屋子也老啦,麦子一波一波长,收了一波总有新的长出来。房子确实得拆了,这段时间企业上的人来不少。”老太太掀了被子要下床,“我给你做些吃的吧,桌上还有甘草茶,也不知道你现在喝不喝了。”
席烟眉毛耷拉,哀叹道:“外婆您饶了我吧,小时候说不清话,您硬说我是气虚,每天都逼我喝这甘草茶,我后面闻到这个味道都想吐。”
“您也别做饭了,去外面买些吃的吧。”
老太太敲了敲她脑门儿,“小没良心,当时我怕被你爸妈说没照顾好你……”
她矮身去穿鞋,“外面东西不干净,我睡了好几天,刚好下来活动活动。”
她穿好鞋有些喘,粗里粗气地说:“幸好你结巴的毛病改了,不然我和你外公到地下都不安生。”
席烟寸步不离跟在老太太后面,像小时候一样,漫不经心道:“那也是我父母的错,和您还有外公有什么关系,你们对我已经够好的了。”
老太太没接茬,拿了两个鸡蛋出来,一边搅一边问:“你和薄家那个不爱笑的怎么了?”
席烟知道外婆了解自己,却也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老人家心里明镜似的,一下看透她的反常,怔了片刻,说:“嗯?好好的呀。”
老太太冷哼了声,“我还不知道你?”
席烟帮忙摘掉青菜的烂叶子,看着水流把枯黄的根茎冲走,挣扎了几秒,才说:“我和他离了。”
水槽里的水稀稀拉拉从水管流下,屋子里静得只有水声。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时间才重新动起来。
只听那人边敲边喊“张婆婆在不在家”。
有个女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院回廊一路急匆匆跑来,跑到老太太面前,问:“张婆婆,能否借我几箱酒。”
席烟好奇地瞧着女人。
来人是个窝着马尾的中年妇女,身子瘦瘦小小,一双眼睛在干巴巴的脸上凹进去,光看面相有些精明,笑起来却很和气。
女人感受到她的目光,侧过脸来有些惊讶,好似才看到她,除了惊讶外,她眼神里还有一丝打探和惊艳。
“这、这是……有客人吗?大城市来的吧,好漂亮好有气质……抱歉抱歉打扰你们了。”
老太太笑着迎上去,“没事,她是我外孙女,不是外人,小王你说。”
小王没时间寒暄,开门见山道:“我们家馆子来了几个贵客,嫌酒不够好,我想着您家女儿女婿是个孝顺的,时不时带些好东西来,所以就想问问您,有没有好酒。”
她生怕误会,说完赶忙补了句,“不白拿不白拿,外头卖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我们干服务业的,没法子,都是赚口碑才有活路,现在钱不好赚,生怕哪里没照顾周全,不然也不会来麻烦您。”
老太太二话不说引她去小屋,里面是个储藏室,出来的时候小王提了两盒红酒。
人走后过了十来分钟,席烟才看到她落在桌子上的手机。
老太太正在淘米,“你帮她送去吧,估计太忙都不知道手机丢了。”
-
镇上拢共就一家酒店,叫凤凰楼,古风阁楼式建筑,楼底下河从古桥过,很有雅兴。
席烟把手机放在前台就要走,迎面撞上一个人,天灵盖被雷击了似的浑身一麻。
居然是薄望京的助理!
那人也愣住,赶忙追上去,“薄……太……烟姐。”
有个大哥洗了手正要上楼,看了眼门口一拦一躲的两个人,笑着调侃:“小周干嘛呢?拦着美女要电话啊?太唐突了吧。”
周岳恢复温文尔雅的样子,不慌不忙道:“李总,这位是薄总太太。”
被称作李总的人眼睛瞬间瞪大,从楼梯上转身小跑下来,“小的不识泰山,冒犯了冒犯了,鄙人李得利,您是来找薄总的吧,他在楼上,我带您过去。”
席烟忙摆手,“我……不是。”
但这二位哪儿听她的,一人一边将她架了上去。
进了包厢,席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的人,穿着白衬衫,清瘦了些许,五官依旧凌厉,他听见响动,徐徐抬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旁边指着计划书某一行的下属也静了下来,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席烟陪他参加出席活动很少拍到正脸,所以许多人不认识她。
薄望京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
周岳这个时候腿是在抖的,理智上他知道不该把人拉上来,但感情上,他在赌,具体赌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坐。”薄望京微微抬了抬下颌。
周岳的腿在这一瞬间打直了,憋着的气也松快了,犹如劫后余生。
薄望京身侧的人很自然地让开,将椅子整整齐齐摆好。
席烟瞄了眼他旁边的位置,脚钉在地板上,动也不动,得体地冲包厢里的人笑,“欢迎各位过来玩,今天就不和大家吃了,下次我做东,带大家一日游。”
众人看了看薄望京脸色,男人拿起计划书上的钢笔把玩,姿态松弛地靠着椅背,眼睫低垂,波澜不惊地瞧着被他肆意拨弄的名贵物件。
他即没说让走,也没说不让走,等到席烟手碰到门把的时候,淡淡开口:“是不喜欢这里的菜,还是不喜欢这些一起吃饭的人?”
此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不管席烟说哪样,被选择的都要倒大霉。
包厢里的人有些躁动,特别是在楼下碰到过的那个叫李得利的,赶忙把锁锁上,壮实的身子顶住门,低声说:“嫂子您行行好,薄总是我们好不容易拉来的投资商,可要给我们说几句好话,要是刚才小弟冒犯了您,小弟私下里再给您赔罪。”
席烟试着拉了拉门把手,李得利哪肯放过她,一边说冒犯,一边又不肯放她走,实实在在地在看薄望京眼色行事。
席烟眼看走不了,又不想和薄望京在大庭广众下翻脸,只能坐到他边上,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外婆还在家,我要回去吃饭。”
薄望京给她倒了素日爱喝的玉米汁,“我让人把外婆接来一起吃。”
席烟又急又恼,“那像什么话,你们这不是有事吗?”
薄望京抬眸睨了她一眼,“没事你就乐意一起吃饭了?”
席烟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抬头瞪他:“你有病吧。”
“别忘了咱俩离婚了。”
薄望京不咸不淡地夹了块羊肉放到她碗里,“吃饭。”
席烟把羊肉挑出来,整整齐齐放到干净的盘子上,不吃也不扔。
凡是薄望京给她夹的,都是如此,一场下来,堆了不少。
旁边有人实在没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薄太太这么节俭,要打包回去吗?”
席烟很和善地说:“是呀,拿回去喂狗啊,扔掉多可惜。”
问的人脸色瞬间白了,飞快瞄了眼男人,后者波澜不惊,该夹的继续夹,像没听见一样。
此人接下去的时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
一餐饭吃得一屋子人大汗淋漓,就怕主位那两人什么时候真闹起来,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话,但光看气氛也知道不对,只是没人敢问,也没人敢劝。
席烟下楼的时候看到外婆乐呵呵地坐在门口和酒楼老板娘唠嗑,显然已经吃过了,手里拿着块绿豆糕,瞧起来没什么不悦。
席烟亲昵地凑过去,嗔了句:“怎么不上去?”
外婆指指她鼻子笑她呆,“你们年轻人的地方,老人家上去讨人嫌吗?”
李得利一行人坐车走,一溜的卡宴宾利,薄望京最后才出来,左手臂挂着西装外套,白衬衫整洁熨帖,在腰腹处收拢,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踩在皮鞋上,自带禁欲气息。
他径直走到老太太面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和,“外婆,不知道您是这里人,一直没来拜访,抱歉。”
老太太把盘子里剩下的两块绿豆糕递过去,冲他笑,“吃么?”
薄望京吃不来甜的,席烟尴尬得耳朵发热,正要走过去解围,没想到薄望京伸手拿了块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酒楼老板娘在薄望京下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瞧,忍不住念叨:“哎哟,张婆婆,您福气可真好,外孙女婿长得这么俊,还孝顺,听说他给我们镇拆迁重建投了不少钱,是出现在新闻里的大人物嘞,我们都是托了您的福。”
老太太拍拍老板娘的肩,站起来准备回家,“福气不福气的我也不知道,总而言之,小辈生活得好,我们老的才放心闭眼。”
席烟不满道:“说什么呢?您可是答应我要长命百岁的。”
薄望京跟席烟一起回了老房子,老太太多拿了盏灯出来,担心客人嫌家里脏似的,非得把洗干净的垫子铺在椅子上,才让人坐。
席烟坐在一边听薄望京和外婆说家常。
老太太关心他的工作,让他注意休息,也关心亲家的身体,还说有时间和郑晚秋一起听戏,就是不说他俩离婚的事儿。
等到黄昏,薄望京起身告别。
老太太挽着席烟的手在门槛边送他,郑重其事地说:“不瞒小薄公子,烟烟结婚的时候我就说你不是良配,可是她实在喜欢你,我就没多劝。”
“既然你俩离婚了,还是断个干净比较好。”
席烟瞳孔一震,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居然被老太太直接说了出来。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看向薄望京时,男人居然没什么惊讶的情绪,好似早就知道。
奇妙的是,短短几秒钟尴尬之后,她同所有的不甘和遗憾握手言和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看了一圈两人神色,转身回屋,给他们留了独处的空间。
薄望京站在外头的台阶上,他太高了,即使矮了一阶,视线还是能和席烟持平,他盯着席烟的眉眼,嗓音沉磁:“一起回去么?”
席烟知道,这是他给她的最后机会。
两个月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只是薄望京出一次差的时间,有的甚至更久,他们有过半年没见的日子。
潜意识里,是没什么离婚的实感。
薄望京大概是觉得,两个月足够她冷静下来,能理智地权衡利弊。
席烟低头踢了踢门边的石子,他们以前的婚姻就像这道门槛,如果她不跨过去,永远等不到他跨过来。
薄望京最在意的是他自己,十年也捂不热。
接下去的岁月,她想去爱一个温暖的人。
她释然笑笑,“不了,你回去吧。”
薄望京深潭似的乌眸凝视她,女人平静娇柔的面容映入他眼底,她眉眼漂亮得像初雪后的茉莉,本不在那个季节盛开,却开得很明艳。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她,此刻他感觉在生命中,隐隐有什么正脱离自己的掌控,于奔流不息的江河中被浪潮淹没,沉入海底。
他不是纠缠的人,这段婚姻之于他也不过是试试。
无论什么结局,他都能接受。
他勾了勾唇,眉眼冷情好似从来不识,淡淡说了两个字:“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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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冬日的余霞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薄氏集团的公关在十一月十一日放出CEO离婚的消息,席家和薄家的股价都有些波动。
只不过席家一路往下走,薄家除了刚开始跳水,后面居然飘红。
也不难解释这一现象,薄氏集团庞然大物般的资产和席家单一的房地产行业放在一起,席家完全是帮扶对象。
拖薄氏集团后腿的没了,各方资本自然展望新的开始,而席家没了靠山,未来还不知道如何。
《新锦绣》杂志关于薄望京和席烟的那两期卖疯了,不管线上店铺还是线下报刊亭,都一抢而空,各驻地杂志社紧急收到总部通知,准备加印。
从薄氏集团发布消息开始,各大APP热榜陆续出现“兰因絮果”这个词,广场的KOL们本着不蹭白不蹭的心态,说什么的都有。
群众们对豪门辛秘只知吃瓜,哪管真假,各个转发评论,看得津津有味,一时真假料漫天飞。
说得最多的就是,席烟作天作地,被薄望京厌弃,因此扫地出门。
然而舆论发酵不到半小时,全部词条凭空消失,二位的名字也变成了违禁词,薄氏集团法务紧跟发了第二条公文,摆了正经公章和法律条文出来,吃瓜群众们才有所收敛。
像薄氏集团这样体量的资本,只有它想不想弄死你,没有能不能弄死你。
公文一经发出,再大的KOL都不敢说什么,飞快地将博文删得干干净净,就怕拿它开刀。
但席烟的电话还是被打爆了。
她图清净,干脆关了手机。
下午席烟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又是拍门又是叫她名字的,才穿好衣服去开门。
舒畅和物业站在一起,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战战兢兢。
物业舒了一口气,小声嘀咕:“跟您说了别着急,您看人不是好好的吗?”
舒畅大步流星走进去,捏着席烟肩膀里扒拉三圈,外扒拉三圈,直到确认人完好无损,才指着她鼻子骂:“这种时候你怎么不接电话!他妈的梁慎川那个狗东西差点把我催死,他买了下午三点从瑞士飞回来的飞机,估摸着凌晨就到,你自己和他交代吧。”
席烟被骂得发懵,怯怯地解释道:“我手机响个不停,又都是无关人员打来的,实在太吵,就关机了。”
舒畅挠挠短发收敛了下脾气,说:“梁慎川说你爱惨了你前夫,这个时候指不定出什么事儿,我也怕之前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和应家姊妹花给你惹麻烦,才导致你俩离婚,怕你想不开,所以着急。”
她吁了口气,“对不起啊……我不该那么大声。”
席烟关上门示意她进来,调了杯玫瑰水,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事没做,平白被骂了一通,一改刚才伏低做小的语气,傲娇道:“道歉有什么用呀,请我吃饭。”
“成啊,管你一辈子饭都成。”舒畅叫了半天确实渴了,仰头喝了几口,砸吧砸吧嘴,“你这还挺好喝。”
席烟被她逗笑,又给她倒了一杯,直解释:“这玩意儿不是解渴的,怕是你渴没解完,茶就不够了。”
舒畅嘿嘿笑了声,“我知道。”
她偷偷瞄了席烟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细细观察了阵,才笃定她没装,表情古怪起来,“你怎么不难过?”
席烟知道她问的什么,思索了一阵,认真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难过。但是……你买过氦气球么?”
“形状再喜欢,也知道它终有一天飞不起来,到了那刻,会遗憾会惋惜,但都是意料之内的事儿。”
“以后回想起来,我结结实实把气球绑在手上过,寂寞的时候逗弄过,而非直接炸了,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就是最圆满的结局。我和他……停在这里挺好。”
“你这还挺有哲思。”舒畅缓缓点了点头,眼神放空,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
过了好一阵,她才笑,“我听明白了,你这是难过完了就不难过了。”
“看来梁慎川不够了解你,都是他,把你说得多脆弱似的。你是不知道,我刚才敲不开门,脑子里真是什么画面都过了一遍。”
舒畅可能觉得有些想法过于离谱,说着说着笑起来。
席烟跟着笑,想起塑料姐妹花的八卦群里聊起舒家商场的麻烦,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该赶过来看她,便问:“你们招商引资还是引不进来吗?”
舒畅苦笑,“其实薄老板在舒彦那边退资不是最麻烦的,只是底下那些小投资商惯会见风使舵,纷纷跟着跑路,就怕跑慢了和薄氏集团成为对家。”
“你有熟识的资方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舒畅充满希冀地望着她,“不用本土的也行,只要给我联系方式,我自己去沟通。”
说来这件事有她一半的起因。
席烟指了指自己,“要不你叫一声席老板?我考虑考虑。”
舒畅两眼放光,一拍手,大耳环跟着晃,“对啊,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富婆。”
离婚后席烟给父母打过电话,父母对她做的事遗憾且不满,但离婚已成定局他们也没法子,一家人唯一达成一致的观点就是,欠薄望京的钱一定会还,只不过谁借的谁解决,不用席烟出面。
这些年席烟跟着薄望京,他出手大方,每年集团分红加上平时的红包,她存了不少钱。
她抽空将几张银行卡整合了一下,大半打给父母,虽说在三十亿面前杯水车薪,好歹是她做女儿的心意,剩下的留一部分创业。
席烟认真考虑过一阵后,打算开一家茶饮店,初期花点钱开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譬如商圈或商场,等打开知名度,再将品牌铺开。
席烟和舒畅大概聊了聊自己的规划,舒畅认真严谨地帮她分析了开在哪里比较好。
舒畅说,如果是饭店,她绝对不会推荐影院那层,但茶饮不一样,人们往往会提前十到半小时候场,这个时候速食品以及那些可以打包的饮品,对看电影的人的诱惑就很大了。
席烟和舒畅的想法一拍即合,约好明天十点一起去看快到期又不打算续约的店铺。
席烟润了润嗓,说:“其实你可以问问梁慎川,他认识的有钱大佬也挺多的,如果你能说动他家长辈投资,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舒畅笑了下,低头看向水杯,“这个圈子哪有真雪中送炭的,都顾着自己利益呢。况且梁慎川自己都没断奶,手里哪有闲钱,他们家都是些old money,旁系从政的又多,除了搞搞收藏,不爱碰这些玩意儿。”
席烟了然地点点头。
舒畅顿了顿,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轻声说:“如果你和薄老板没离婚,我都想过来求你曲线救国了,他才是真大佬。”
-
席烟给梁慎川发微信报了平安,他回了个“。”,瞧着心情不太好,但总算没有凌晨跑到席烟家里亲自确认。
第二天早上席烟和舒畅看完商场,就地选了一家烤肉店吃饭,店长认出舒畅给打了半折,还送了很多小吃,引得舒畅连连感慨,“除开利益,大家都很友好。”
席烟怕被人听见,压低声音,言辞犀利,“正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才对你友好,不然怎么不送给其他人?怕不是想免点租金。”
做生意哪有不精的,都是舍小博大,今日给你送些烟酒茶叶,明日就哥哥长妹妹短,油嘴滑舌将你逼得无利可退才罢休。
商海之中,哪有真情,全是博弈。
舒畅被怼得沉默,憋了半晌才说:“你知不知道刚才泼冷水的语气很像一个人,至于是谁,你自己猜。”
席烟:“……”
下午俩人去商街逛,席烟突然收到梁慎川的消息。
“来薄氏集团。”他说。
短短五个字,席烟心惊胆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们来不及等私家司机赶过来,直接拦了辆计程车,直蹦薄氏集团总部去。
梁慎川梁小公子虽然是个混不吝的玩咖,但正儿八经也和薄氏集团谈过合作。
不冲他还冲他身后的梁家,他又是个顶会来事儿的潮男帅哥,不管冲哪个层面,前台都不好意思给他脸色瞧。
梁慎川一说找薄望京,前台没让他跟普通访客一样在一楼等,给总助去了电话,直通36楼让他去了总经办。
席烟和舒畅到了以后踩着高跟鞋急冲冲往里走。
保安部的人看到席烟皆是一愣,随后训练有素地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维持以前的态度,护送去了电梯口。
明面上谁都没表现出异样。
然而私底下一楼的员工就没有一个不在群里尖叫薄总前妻来公司的消息的,一时间连中高层都无心工作,时不时看一眼群消息,生怕漏过什么重要八卦。
席烟找到梁慎川的时候薄望京正在会议室开会,看起来不涉及商业机密,门是开着的。
梁慎川两眼底下青黑,显然没睡好,他依旧穿着醒目的潮牌衬衫和复古牛仔裤,戴了顶渔夫帽,看到席烟她们过来就摘了帽子。
席烟瞄了眼他的动作,猜不到他要做什么,预感不好,问:“总不能是来这里叙旧,阿川你要做什么?”
梁慎川边盯她的脸边拿下耳钉,揣裤袋里,不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肃着一张野性英俊的脸,嗓音低磁清越,“我承诺给你的事儿,忘不了。”
“知道你觉得我那日醉得不清,没把我的话放心上,但是烟儿,你看好了,咱俩十多年的朋友,我要是因为他姓薄就怂了,才是真正对不起这关系。”
说完,在席烟懵逼的眼神中,梁慎川转过身,吊儿郎当地敲了敲门,面对会议室里一双双诧异的眼睛鞠了一躬,懒洋洋道:“打扰各位了,我有必须要和你们薄总聊的事儿,麻烦空个位置出来。”
没人敢动。
梁慎川朝薄望京嘲讽地勾了勾唇,“给你一分钟清场。”
薄望京从容地把双手放在桌上,徐徐交叉,西装袖扣露出限量款乌木鳞纹表盘,视线略过他看向身后的席烟,以审视地姿态注视他们三人,凌厉而冷淡。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集团掌舵人,坐于众人顶礼膜拜的至高之位,身后是暗藏厮杀高耸入云的商务楼,这是他的天下。
他们三人是第一次也是唯一次,敢直接打断他在场的会议。
周岳敏锐地嗅到什么气息,飞快盖上电脑,温笑打圆场:“我才想起来薄总有客人,是我没安排好时间,要不今天先这样,下次会议时间我会再发邮件通知各位。”
会议室里的人作鸟兽散,生怕走慢了当炮灰扬了,他们路过走廊里的三人时目不斜视,半句问候和讨论都没有,尽显精英气质,然而等到进电梯,各个拿起手机发消息,手指按得几乎冒火。
等人都出去,梁慎川没半分犹豫,大步流星迈进去,边走边甩手,步子越走越快,随后一拳狠狠挥在薄望京脸上。
气氛瞬息万变。
舒畅惊得跳起来,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
席烟也被吓得魂出窍,她以为梁慎川只是要和薄望京放什么狠话,哪知道直接开打,事情关系到她,她立即反应过来,小跑上前想劝架。
薄望京被攻击后,戾气从周身散开,起身扯掉领带后的第一件事是锁门。
火光电石间,席烟被挡在外面。
玻璃门夹缝留了点空隙,席烟看到,薄望京折回身毫不犹豫抬腿,将梁慎川狠踹到桌子边,挥拳砸到他脸上。
梁慎川吃不住力,双手抓住桌角才没倒下,他的腿撞到椅子,椅子翻到在地,刮擦地板发出长而尖锐的噪音。
梁慎川想再次起身攻击,但刚才那一下实实在在落了下风,薄望京哪里会给他起来的机会,乘机将人拽到地上揍。
两人拳头对拳头扭打在一起,外面听起来拳拳到肉,门口那边有死角,席烟看不见,听声不知道谁举了椅子往电子屏扔,哗啦巨大的一声,电脑话筒接连倒地。
……这是下死手。
要是谁上头一个没扔准,砸到头了可不是开玩笑……
席烟拽了周岳到指纹锁面前,面色苍白,命令道:“把门开了。”
周岳浑身在抖,“我……薄总还没说可以开……”
席烟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往指纹锁上挪,但周岳怕薄望京怪罪,捏得紧紧的掰不开。
席烟着急道:“今天要是他辞了你,明天我给你找个更高薪的工作,我说的。”
周岳还是不肯。
席烟顾不上自己现在脸色有多难看,手足无措地捋了捋头发,试图冷静下来,换了个角度说:“里面两位什么身份你也知道,但凡有一个出事,你下半辈子踩缝纫机过吧。”
周岳咽了咽口水,终于将手放在解锁的光圈里。
门开了两人还没打完。
薄望京拎着梁慎川领子把他摁在墙壁上,拳头上不知是谁的血,英俊的五官阴冷地蹙在一起,下颌线紧绷,眼尾泛着红,衬衫被用力的背脊拉扯出有力的线条,特别是两侧一块,顶起来紧迫的肌肉形状,浑身散发着狠戾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薄望京手臂锁住梁慎川喉咙,梁慎川脖子上起了青筋。
薄望京盯着他,狼一样的眼神撕咬他的痛点,低声嘲讽:“即使你为她出头,她也绝对不会喜欢你。你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敢以朋友的身份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是吗?梁小公子?”
他慢悠悠吐出四个字,“你、怕、越、界。”
梁慎川被揍得眼角唇边都是血,被激怒了一瞬,随后笑吟吟地看向惊慌失措闯进来的三个人,目光一直是那一个人,“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未来可以是谁。”
“京哥你不一样,你会被她忘掉,变成她的路人甲,变成她生命中无足轻重甚至厌恶的一笔。”
他脖子被摁着,最后一句几乎是气音,故意挑衅薄望京似的,喊了京哥,又用力抬起下巴,睨他。
薄望京果然眯起眼要再揍他。
席烟冲过去拽住薄望京手臂,拉第一遍没拉动,拉到第二遍,男人好似才意识到拉住他的是谁,盯着梁慎川好一阵,才慢慢收了力,将人松开。
席烟见两人脸上都有血,乍一看十分可怖,惊惧气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眼圈一下红了。
席烟先看向薄望京,嗓音哽咽,“打几拳也就够了,哪有一直打的道理,非要把人打坏了才停吗?”
薄望京看了眼拽着自己手臂的手,这只手手心软糯发凉,可想而知本人有多害怕。
他三心二意地接过纸巾擦去唇边的血,视线在梁慎川和席烟身上转了一圈,一个被揍得乱七八糟却说没事,另一个明明手抓着自己,眼睛却长别的地方去了。
他笑得颇有意思,嗓音却很冷,把人注意力叫回来,“席烟,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是个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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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冬日的余霞
梁慎川揍人这件事,既不是她怂恿,也没事先通知。
席烟觉着委屈极了,她也是受害者之一——精神层面的。
她想解释点什么消除误会,一对上薄望京冒寒气的眼睛,突然忘了从哪儿说起,干巴巴地凑过去瞧他伤口,“用不用去医院拍个片子?”
她小声嘀咕:“我以前看新闻,有些伤连患者本人感觉不到疼,等发作起来问题就大了。”
薄望京没作声,垂眸看着她头顶,仍由她摆弄身体。
梁慎川在薄望京放开他之后就摊到在地,鼻腔喘着粗气,好似刚跑完一千米。
舒畅蹲在一旁,凝视他手臂上划伤的斜杠,看样子是摔倒的时候碰到桌子脚或是什么其他的利器,慢腾腾说:“你这得缝针吧?”
席烟闻言偏头去看,伤口是不小,干脆拉了两人去就近的医院。
两个人个子都高挑挺拔,一个衬衫西裤精英打扮,一个休闲服大墨镜潮男穿着,谁也不搭理谁,同时出现在急诊十分抢眼。
好几个护士借着送药的功夫探头探脑,席烟敢打赌,要是她和舒畅不在,怕是能立即冲上来要联系方式。
两人简单处理完伤口。
梁慎川顶了顶后槽牙,突然把薄望京拽住,“今天的事儿是我们私人恩怨,别跟小孩儿似的去长辈那儿告状,听到没?”
薄望京冷眼盯着他的手,徐徐吐字,“松开。”
席烟怕两个人又打起来,只好和舒畅商量一人照顾一个,先分开。
医院人不太多,席烟和薄望京坐在急诊室外面的走廊座椅上,正面对着玻璃窗,外面有几株金桂开了花,香气探进来。
她手里捏着冰袋,正犹豫要不要上手,这种事夫妻之间做是理所应当,但现在要加上个“前”字儿,直接上手太暧昧了。
没等她想明白,冰袋就被薄望京拿了过去,放在自己唇边。
他语气平静,“不想呆在这儿可以走。”
“还是说你怕我把他打废了?得看着我?”
席烟看到薄望京转过来,直勾勾盯着她,好似她说的话让他不满意,他现在就能过去把人再打一遍。
谁平白挨一顿都会生气,席烟站在他角度能体谅他的心情,但他实在下手太狠了,又是说到做到的性子。
席烟怕他真的又去找梁慎川麻烦,便说:“我代他向你道歉。”
“梁慎川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做英雄梦,中二病现在都没改,今天这件事毕竟和我相关,他以为我受了什么委屈才意气用事。”
席烟顿了顿,又补了句:“他的道歉不够的话,我也可以给你道歉的。”
她说得越真挚,薄望京眼眸越发寒,视线咬在她身上,想透过那层皮囊窥探什么。
但他又很快恢复平静,长腿交叠,用谈判的语气心平气和地同她聊,“这样吧席烟。都是一个圈子的,我看我们也没办法真躲着对方一辈子不见面。”
他话锋一转,直击重点,“我们做回朋友。”
席烟思索了几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
薄望京见她应了,四平八稳地继续说,“既然是朋友,我和梁慎川就是一样的,下次如果还有这种状况,你最好站着什么事儿都别做,轮不到你来替他道歉。”
仅仅两个多月,他就能将丈夫的位置摆回到朋友上,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或者说他压根没多在乎。
席烟心里早就没什么波澜,但看不惯他这副施舍又高高在上的态度,撇撇嘴哼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是你俩都有错,自然一碗水端平……”
薄望京凝视她谈条件的面容,倏而轻笑了声,打断她,神色轻快,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就说明他挨的打还不够。”
意思是,要么不帮,要么只能站他那边。
“你……”
席烟一时语塞,指着他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将检查单摔到他座位旁边,气道:“你自己呆着吧,不然我怕一会儿又说什么惹薄总您不高兴。”
薄望京这个行为,和小孩子抢玩具差不多。
不是说多喜欢这个玩具,而是有人抢了,他就要抢回来。
她不是玩具,不是他兴起时逗弄一下,无聊了放在一边,完全随着他需求任意弄捏的物件。
席烟觉着这朋友做不了。
等到人从转角消失。
薄望京拎起她碰过的检查单,上面还有她捏出来的褶皱,他抬眸看向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伸出手,缓缓捋平纸面的痕迹。
他感受到她的余温熨帖着指腹,像夜晚降临前夕,冬日的余霞。
-
时间过得很快。
十二月随着一降再降的冷空气来临,人们呵着白气裹起羽绒服。
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里,席烟拥有了人生创业第一春——她开了一家茶饮店铺,起名叫“长堤”。
只不过,收益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好,她的花茶适合配上糕点解腻,单卖口味不够厚重,这个时代是速食时代,在营销没打出去之前,鲜少有人能耐心反复品鉴第一抹花茶香。
但席烟坚信等她调配完配方,喜欢的人会越来越多,因此心情上不算太焦虑,只要闲下来就会在后厨和调味师学习研究讨论配料,日子过得比以前充实。
梁慎川生日和圣诞节是同一天,梁母给他办了个生日聚会,也有公开和舒家见面的意思,打电话叫了席烟一同去。
梁慎川自从和薄望京打完架就消失了,不知道躲哪儿去养伤,和人一起出现的是朋友圈的潮男俯视自拍,配文:被狗咬的地方终于好了。
席烟花了大价钱给梁慎川买了套音响设备,提前送去做生日礼物,也有赔礼道歉的意思,虽然揍他的是薄望京,但她莫名有一份内疚和感恩老朋友的义气在。
梁母以前不许他在家里整这些鸡飞狗跳的,但席烟送的就不一样了,无奈地抬抬手让装配的人进了屋。
梁慎川乐得合不拢嘴,打电话直说:“好烟儿,没白疼你。”
聚会办在余庄公馆,装饰尽显梁氏风范,前厅欧式装修,壁上挂着油画,雕塑繁复富贵,沿着走廊往里走,却是中式古风的园林格调。
这里被记者报道过,少有的现存民国别墅,梁家人不喜高调,平时也不住这儿。
公馆占地面积很大,后院恢弘精美,晚上水晶灯一开,金碧辉煌,饶是席烟见过不少好房子,也会感叹梁家一辈一辈积下来的底蕴就是不一样。
席烟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裙子,清新不素净,在一群浓妆艳抹的礼服中极为挑眼。
梁慎川这个主角被亲朋好友缠得脱不开身,席烟坐在软椅上听旁边的熟料姐妹花攀比珠宝首饰觉着没趣儿,起身走开,想着找舒畅聊聊天,结果舒畅和梁慎川一样都被缠住了。
席烟不禁想起她和薄望京快要结婚的时候,亲朋好友也是这么打趣的。
梁母注重宴会流程,正式用餐前,举了话筒上台致词。
席烟靠在玻璃门外的走廊边,里面地暖热得她两眼发昏,还有各式各样的香水味,冲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仰头享受被风吹的感觉,两眼一瞥发现倒数第二排的桌子边有眼熟的身影,那人闲散地坐着,长指捏着香槟杯杯柄轻轻晃荡,好似在和灯影玩捉迷藏,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梁母致词。
梁母说完场面话将话题带到了和舒家的缘分,眼看就要将这桩婚事做实,梁慎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长腿长手地迈向舞台,抢了话筒插科打诨道:“我妈近几年受了刺激,老想抱孙子,但我这儿心不定,还想多陪她老人家几年。”
“各位婶婶阿姨叔叔伯伯,平时少跟我妈面前说孩子,小侄求各位高抬贵手。”说完嬉皮笑脸双手合十结结实实鞠了一躬。
台下的人都笑。
梁母不吃他这一套,抬过抢话筒要把话说完。
结果席烟看到舒畅也要往台前走,她预感有事发生,便走进了厅子,找个地方坐下。
舒畅上台先对梁母的邀请表达感谢。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短裙,脖子下方别了条银链式的领针,头发长长了些,烫成波浪卷别到耳后,利落不失甜美。
她面带微笑,夸完梁母后对梁慎川展开长达八百字的赞美,总之不像情侣该说的话。
舒畅顿了顿,看向梁慎川,眼底映衬出头顶灯光的颜色,美好又真挚,“今天我对哥们儿的生日祝福就是,早日脱单,追到喜欢的人。”
梁慎川对她也鞠了一躬,唇角带笑,“谢谢姐们儿的祝福,也希望你早日脱单。”
一句哥们儿一句姐们儿已给他们的关系定了性。
梁母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只能跟着底下的人鼓掌。
席烟看了看坐在第一排舒畅的父母,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起来今天这一场,是舒畅和梁慎川商量好的,他们表面上应了长辈的要求公开联姻的消息,背地里结结实实打了他们的脸。
这下再无可能。
底下有人在讨论,舒畅和梁慎川郎才女貌又都是单身,近些年圈里的公子千金们都是内部消化,找常鳞凡介的少了。明面上大家不提倡硬性联姻,但各个希望一加一大于二。
二位哪哪儿都般配,时间久了定能培养出感情,他们就想不通为什么没看对眼。
旁边有一道女声音量不大不小,“还能为什么,魂儿被勾走了呗。”
大家都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瞧。
人群尽头,席烟看到了许久没见的应嘉敏,她的脏辫拆了,烫成黑长直,刘海剪到眉毛上方,红唇娇艳。
她挑衅地看了眼席烟,随后看向薄望京,“京哥,您不觉着他们挑的时间点很微妙吗?”
“您和她刚离婚不久呢。”
“明明前段时间舒畅和梁慎川还好好的,突然就崩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她这几句话,字字诛心。
席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肩膀,“小敏你可能不知道,但凡我和梁慎川有点什么,现在孩子都生了。”
“倒是我离婚的原因,你要不要猜猜是为什么?”
应嘉敏被吓得一抖,不敢再接话。
席烟冷笑了声,这姑娘每次都这样,闲着没事儿非要撩惹她,把她惹恼了又不敢正面刚,无趣得很。
周围的人皆噤声,偷偷瞄向把玩酒盏的薄望京。
眼尖的人发现,薄望京在席烟提到“孩子都生了”那句话的时候,停下了玩酒杯的动作,徐徐抬头望向女人,表情很平静,如同善于伪装的捕手,蛰伏在危险下,瞧不出俊美如玉的面庞下藏着什么情绪,却又实在与平日不同。
席烟觉着背后有什么让她浑身不自在,一转头和薄望京眼眸对上。
薄望京没有丝毫躲避,专注地盯着她。
他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鼻尖,瞳孔的颜色显现出清润的棕色,像一根正在无限延长的藤蔓,匍匐着从她脚底收紧,让她动弹不得。
席烟越看越心惊,先一步逃开。
梁慎川不知什么时候从台上下来,径直辟开人群,端了一块蛋糕,旁若无人地塞到席烟手里,“为了切‘快乐’俩字儿我手都酸了。喏,祝我生日快乐,祝你离婚快乐。”
众人不知该说他来得巧还是故意卡着点来,原本紧绷的气氛彻底冰到了极点,各个拿眼珠子在几个人中间转,在场这几位没一个好惹的。
薄望京忽然站了起来,他缓缓抬睫瞥了眼梁慎川,眉眼冷沉,长腿迈至席烟面前,右手一抬,把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扔到她座位上。
席烟吓一跳,下意识躲避,盘子本身就很重,再加上她手心出了汗,一个没拿稳,蛋糕连盘子瞬间打翻在地,把梁慎川最得意的“快乐”摔得七零八落。
薄望京看了眼糊在地上的蛋糕,唇角勾了勾,讥诮道:“粗心的毛病倒是改不了。”
他偏头看向梁慎川,神情松散,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看来你亲手切的蛋糕不大吉利,到底许了什么愿望,连老天爷都觉着晦气?”
梁慎川本就因为蛋糕摔坏了十分惋惜,正没地儿发脾气,一个没崩住,对着人冷脸骂脏,“我操,你故意的吧。”
席烟现在看到薄望京和梁慎川同处于十米范围内就害怕,赶忙对梁慎川说:“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你再给我切一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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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冬日的余霞
薄望京扔来的是一副蓝牙耳机包装盒。
席烟才想起来她前段时间从官网网购的耳机。
别的购物APP她早把地址改了,买耳机的时候实在官网,店里事情一打岔,结果就忘了。
梁慎川给席烟拿完蛋糕就被梁母叫走,怕是要说和舒家有关的事,薄望京也不见人影。这种聚会来的人一多,就失去了本身的主题,恭贺一声生日快乐,都是场面话。
闹了刚才那一出,不少人来敬席烟酒,面上带着笑,实则各个都在看戏。
薄望京以前从没在外人面前说过她一句不是,刚才嘲讽她粗心才是实实在在的私底下相处模式。
席烟觉得没什么,围观群众就不一样了,仿佛将她想成被厌弃的怨妇,纷纷过来安慰,眼里探究的欲望藏也藏不住,巴不得她能落两滴眼泪,才好拿到其他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做做谈资。
毕竟在他们的心里,薄望京和她离婚,还可以有更年轻貌美的下一任,但席烟要想碰到比薄望京好的,就难了。
怎么可能不抱憾终身。
席烟几杯果汁下肚就想去洗手间,一楼人满了,她又急,应侍生给她指了个花园转角的位置。
花园空气很好,席烟从洗手间出来后随便转了转,瞧见回廊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薄望京和应嘉敏。
她耐不住好奇贴上去偷听。
应嘉敏带了哭腔在哀求,“姐姐救过您,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别让助理把截图发给舒彦,求您了。”
“不明白谁给你的胆子,拉架拉到我头上。”薄望京语气淡淡的,看都懒得看她,从旁边走过。
应嘉敏怕到极点反而生出了胆子,追上去拦住他不让走,“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在外人面前说您和席烟的事儿了,您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躲得远远儿的,成么?”
席烟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往前探了探,对他们聊的内容越发感兴趣。
舒畅曾经和她聊过应嘉敏这个小姑娘,人不大,男朋友不带断的,很会撩,以前同时养过十几条鱼,能让人知道对方的存在后还对她死心塌地,是个能人。
遇到舒彦之后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收了心,一交往就把前任和暧昧对象删了个干净。但舒家不怎么喜欢她。
舒彦也是个没骨头的,表面上和应嘉敏好着,背地却答应去相亲。
应嘉敏发现过一次,和舒彦吵翻了天,据说当晚就跑夜店嗨,后来不知怎么弄的又和好了,黏糊得不行。
根据女人的第六感,席烟猜测应嘉敏应该是有什么桃花把柄落薄望京手上了,不然不会提到舒彦。
但她从来不知道,应嘉荟居然救过薄望京,薄家从没人提,俩人共同好友也从来没说过。
席烟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两人站到她跟前都没发现。
花园里灯不太亮,席烟抬头猛地看到薄望京,心脏几乎跳停,两手捂住嘴巴这才没叫出声。
应嘉敏还在哭,楚楚可怜地看了眼席烟和薄望京,没有寒暄和唇枪舌剑的心情,哭得小声了些,坐在石头上,也不顾脏不脏,继续掉眼泪。
席烟觉得和薄望京四目相对的场面称得上难堪,事实上只是她单方面的狼狈,薄望京自始至终都是冷淡地看着她。
席烟缓了一阵,见他们没继续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拍拍手抬脚离开。
薄望京不高不低说了句,“在厅子里吵得跟斗鸡似的,在这里成哑巴了?”
席烟转身正要回怼,撞进他寒津津的眸子里。
外面是无边夜色,他俊美的轮廓沉在夜幕中,只剩下清透的眸子反射路灯的光,竟有几分邪性。
他在不满。
席烟隐隐感觉不满的内容应该与大厅里说的话有关,但她参不透,也懒得参。
饶是她不在乎他的情绪,奈何薄望京压迫感实在太强。
席烟脊背爬上些冷汗,一口谩骂的词淹没在嘴里,往后退了退,温声解释:“这不是你在教训么,还需要我说什么。”
她言辞不乏讨好,仿佛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薄望京气场舒朗了些,竟好脾气地与她商讨,“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罚她比较好。”
席烟有种幻觉,不管她现在说出什么惨绝人寰的惩罚方式,薄望京都会替她做到,无论如何,这样的薄望京有些陌生。
她不想呆在这里太久,思索片刻,便说:“要不那些所谓的截图先押着,这样她以后也不敢胡作非为。至于其他的么……之前她在我身上没讨到好处,以后绕着我点走就行,算扯平了。”
应嘉敏一颗心落地,哭得却更厉害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委屈。
她真心真意在席烟面前低了头,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
她好似怕薄望京反悔,道完歉立马边擦眼泪边往后走,还十分有礼貌地挥了挥手。
假山后面只剩下两个人,偶有风路过,嗡嗡作响。
薄望京眼眸轻飘飘地带向席烟细长笔直的腿,慢条斯理地吐字:“说话的时候站定了便站定了,别往后退,好在我知道你个什么性子,不然还以为你怕我。”
席烟一根弦绷起来,却是真不敢往后退了,假装看一眼手机,嘿嘿笑了声,“哪能啊,大家都是体面人,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是吧,我怕你做什么?”
说完她怕人不信,又补了一句:“风大,我冷,躲风呢。”
她晃了晃屏幕,“时间不早了,先走了,拜拜,你也快些回去吧。”
薄望京“嗯”了声,侧开让她走。
席烟闻到熟悉的冷檀香,往日觉着这香安心又令人着迷,今日里混着冷空气,闻着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头也不敢回,捂着双臂一路小跑回去。
-
舒畅和梁慎川被关在家里不知道忙什么,席烟找人聊天一个比一个回的慢。
元旦过去没几天,“长堤”旁边空着的铺子揭了幕,是家连锁酸奶冰淇淋店。店铺不大,甚至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庙小风大,顾客天天排队排到电梯口,席烟在吧台托着下巴连连叹气,羡慕不来。
长堤新来的服务员是个圆头圆脑的小姑娘,叫朱小麦,来应聘时不问薪资和待遇,巴巴儿地盯着菜单问:“以后可以让同事给我特调吗?”
席烟笑着答她:“好说,管够。”
朱小麦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席烟放下手机看过去。
朱小麦指指外面,悄声细语地说:“一姑娘坐位置上哭了,我需要做什么吗?还是当没瞧见?”
席烟担心是食材或者其他的状况,起身出去看。
看到来人,愣了。
席烟今日穿着一身米白长羊绒衫,下搭酒棕色长裙,温柔知性,引得外头路过的男女纷纷往里看。
应嘉荟也是。
她哭得不算厉害,只是眼睛泛红,默默落泪,纸巾摁一摁便干了,一开口,鼻子不通畅,像患了重感冒。
“我还以为你不在店里。”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席烟发现人真是有多面性,应嘉荟单独面对她时,总是端庄大方的,不卑不亢。
但一旦人多起来,特别是男性多的时候,她柔弱地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高高抬起脑袋,从下往上看人,仰视的,以一种柔弱卑怯的目光讨好他们同他们说话。
面对薄望京更是如此。
舒畅说,男人都吃她这套。
席烟不置可否。
“坐下聊聊?”应嘉荟起身给她拉出椅子。
席烟不知她来意是什么,她和应嘉荟之间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那个被她舍了的前夫。
她叫来朱小麦点了两杯清火降燥的菊花茶,顺势坐下,想起前段时间种种,也没想着在言语上饶她,轻笑道:“我以为你应该在我离婚前找我,示威威胁,总有一样让我不自在,能激得我回去和他闹一闹。”
“现在过来,总不能是想和我做朋友。”
应嘉荟看着她的眼睛,坦白:“我是喜欢望京。”
席烟抬手玩起桌上的绿植,不留情面地嘲讽道:“那你应该和他表忠心,他现在和我两不相干,同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让我转达吗?”
应嘉荟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侧了侧头,神色揣度:“他那样的,你也舍得断干净?”
席烟觉得她此刻的语气就像打算和男朋友好好在一起,却又不知道现任和前任是否还有联系的女朋友。
她失去耐心,蹙眉道:“应小姐,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是想试探我和薄望京的关系,今天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俩再没可能。”
“你们是想正大光明在一起,还是玩地下恋情,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顶多在心里骂骂你们不道德,也不会怨妇似的和媒体和家长告状。”
应嘉荟脸涨红,除此之外眼里冒起泪花,瞧着十分委屈。
席烟看不惯她矫揉造作的样子,起身要走,应嘉荟又将她拦下。
应嘉荟纠结地两手交叠,十指揉搓,强忍羞耻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以……以前,薄总不高兴的时候,你一般会做什么?”
饶是席烟素质再好,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速飞快地讥道:“姐们儿你多少有些离谱。”
“没让你滚出这个店是我对你的仁慈,不和你翻脸不是我脾气好,是因为我拿得起放得下,你们还不值当我花时间伤春悲秋,但你要是再问这些有的没的,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再说了,你不是救过他么?”
“他也舍得让你难过?”
应嘉荟一愣,好似没想到她会提这茬,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席烟竹筒倒豆子一样发泄完,心情好多了,一看应嘉荟脸色不好,突然起了兴致,多问了句:“诶?你是怎么救的他呀?能给我讲讲么?”
应嘉荟低眉看着指尖,左手拇指指甲一下一下抠着右手,不一会儿就出神了。
她不说,席烟也不勉强,她只是图一乐呵,听不听都无所谓。
朱小麦瞧两人不说话了,很有眼力见儿的把菊花茶端了上来,缓和气氛。
应嘉荟握着杯子,拇指摩挲杯壁,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望向远处,声音空灵,“原来你知道了。但应该不是从他口中得知的吧,不然他就会告诉你……真正救他的另有其人,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要说救,我确实也救了,不然也无法向他讨要谢礼,只是救人和救人也是不一样的,有先来后到。”
“他能答应我的要求,多半将我当成了那人的替身,看似应了我,不在别人面前戳穿我,实则是对那人遥寄补偿的情谊。”
她缓缓看向席烟,眼底竟有丝与命运妥协的味道,“我心甘情愿,他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
她顿了顿,又说:“以前你们没离婚,你讨厌我也没讨厌错,因为确实有一个人挡在你们中间。”
“说来好笑,我被你们夫妻俩都当成了替身。”
席烟被她的言语震住,好似在灵魂深处被人击了一掌,再说不出嘲讽她的话。
席烟的心情非常非常复杂,她对薄望京确实没感情了,以前也仅是猜测薄望京对应嘉荟和旁人不一样,今天得到证实。
她觉得应嘉荟比自己还可怜些,这段婚姻里,里里外外,竟然没个如愿以偿的人。
可是席烟瞧应嘉荟眼里没一点对薄望京怨恨的情绪,就知道她还爱得很深。
两人沉默了一阵。
应嘉荟静静地望着席烟,“席烟你知道吗?我实在很羡慕你,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人人都以为我和他有点什么,但私底下他连半分眼神都不曾落在我身上,更别说近距离接触。”
“他宁愿自己淋雨也不肯让我为他撑伞。”
席烟继续消化复杂的信息,先冷静了一阵,捋了捋逻辑,心想险些被应嘉荟带坑里。
她慢悠悠反驳:“你该感谢他没有看到你,不然你确确实实是个小三,这么多年了,他都结婚了。你所谓的情深和等待,对婚姻里的另外一个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困扰,说白了你这些就是自我感动。天下好男人千千万,何必指着他一个。”
应嘉荟鼻子嗤出一声,笑道:“真爱上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席烟发现前面怼她都不生气,被说爱情是自我感动就开始情绪有所起伏。
应嘉荟注视她,“倒是你,你应该想想,为什么这么快就放下了。”
“我虽无法准确猜到你们离婚的原因,想必你看到了那条项链吧?照片上面有我写的字。”
“那会儿我是真打算放手了,所以我故意任性最后一次,把藏起来的项链还给他。没想到你们之间真的这么脆弱……”
应嘉荟忽然加快语速,言辞紧逼:“可是你为什么不争取呢席烟?你有对他真正表达过喜欢吗?有坚定陪在他身边的信念吗?或者说你就是个胆小鬼,连守卫爱情的勇气都没有,害怕自己受伤就将爱人拱手相让?”
她顿了顿,一阵见血道:“你应该更爱自己吧?”
席烟双手环胸,唇瓣蠕动好几次想要反驳,最后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爱人前先爱己,我不觉得有什么错。”
应嘉荟闭了闭眼,调节情绪,“不,你这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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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冬日的余霞
自从被应嘉荟说了“懦弱”,席烟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
醒来记不得梦到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压着胸腔,闷闷的不快乐。
她看着日益发黑的眼圈,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约了美容院做脸。
席烟在按摩肩颈的时候刷了微博,首页给她推送了一条薄氏集团更换代言人的新闻。
营销号搬运集团公文,没什么评论,点赞也寥寥无几,在外界看来好似一次普通的工作更替。
但席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特意搜了薄氏集团的官号确认是不是假新闻,结果还真有。
时间是今天早上的九点。
几个月前,她软硬兼施逼薄望京换代言人,把应嘉荟换掉,但他宝贝似的不肯换,结果离婚了,把人换了,真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此时此刻,她只想感叹缘分这种东西,总在不恰当的时间,发生不恰当的事,这便是孽缘。
她将薄氏集团官号那条转给舒畅,并打字道:“这个男人真会给我制造惊喜。”
舒畅回得很快,“不意外。”
席烟:“?”
舒畅给她发了段长达50秒的语音。
换成别人,席烟看都懒得看,今天乖乖转成了文字。
舒畅:“自从你前夫公司官宣了她做代言人,圈子里不少人猜测她和你前夫的关系,她经纪人就利用这个去拿资源,还真被她骗到了一个S级古偶三番角色。”
“机会难得,为了试戏,打点关系这些,应嘉荟这个不懂事儿的就听经纪人的开始频繁请假,一次两次还好,她经常放鸽子,终于把你前夫公司旗下的广告导演惹不高兴了。”
“你也知道,薄氏集团不管哪个部门,用的都是大拿,怎么会惯着她,当下导演就洋洋洒洒给领导写小作文,说应嘉荟违背契约精神,不想和这种人在一起工作。”
席烟让按摩师先别按,坐起来打字道:“然后就开了?”
舒畅:“就开了。”
席烟惊讶得全程嘴巴没合拢过,“他们不知道应嘉荟和薄望京认识吗?”
只要知道都会给三份薄面吧?
舒畅:“知道啊。我线人是说,辞退报告递给薄望京看过,就像皇帝批折子那种,你懂吧。薄望京什么也没说,广告部门足足等了三天,见上头没反应,就把人开了。”
舒畅发过来语音时好像在笑,“薄氏集团的法务部多精啊,愣是将人开了还一分没赔,没反过来告她耽误进程已经很手下留情。”
“据说应嘉荟知道被开了之后,在公司楼底下蹲点找薄望京挽回,薄望京愣是理都没理,有好事者传到网上,连角色都可能要丢。”
席烟杵着下巴发呆,薄望京这厮还挺公私分明。
难怪那天应嘉荟那么失魂落魄,还失心疯一样问她薄望京生气的话该怎么挽回。
大概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要被换掉了,才忍不住在她店里掉眼泪。
按摩师小心翼翼地弯腰问:“可以重新开始了吗?席小姐?”
席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在美容院,便点点头继续趴下了。
做完脸接近六点,来安大道主路上都是车。
这个点下班的人很多,私家车和滴滴打车堵得水泄不通。
席烟驾驶证闯红灯扣完了,懒得去补考就一直放着,以前薄望京给她配了司机,用不着她开,现下她一身驾驶本领无处施展,只能在打车软件上叫车,等待人数有三四十位。
有人给她打电话。
这种陌生号码她都不接的,但今天这个号给她打了三次,后面的尾号她都能背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她按了接通键。
那边不是她认识的人的声音,只是口音很耳熟,那人咋呼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的电话怎么这么难打啊!”
“你外婆病了,没有你们家属同意,我也不敢乱送医院呐,退烧药也喂不进去,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席烟心尖好似被什么揪了一下,立马清醒,着急道:“您是上次见过面的王阿姨是吗?我外婆生了什么病?我马上回来。”
王冬莲:“对的对的,是我是我,估摸着是感冒发烧。今天下午,我还酒钱来着,你外婆不肯收,我就想着现金给她,没想到她躺床上烧得厉害。”
“幸好你的号码被她记在一本本子上,我这才联系上的你,她一个老人家,手机用着不利索,密码都忘了,问她要你的号码,输几次都是错的,直到翻出这个本子。”
“你们做小辈的,真不该把人一个人留在这儿……”
席烟心甘情愿的受骂,既愧疚又担心,“谢谢您,王阿姨,我晚上到,麻烦您先帮我外婆送到镇上诊所先瞧瞧成吗?”
王冬莲忙应:“好嘞好嘞,你们家属同意就行,你也别着急,有问题我随时打电话给你。”
-
席烟到白首镇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街道都是静的,诊所亮着灯,远看像发光的蛋壳。
席烟急匆匆推门而入,冻僵的脸颊在暖气中渐渐回暖,她看到坐在床头柜旁边的男人一愣,对方却毫不意外地站起,神情寡淡地注视她。
席烟先挪了视线,奔向老人床前。
老太太睡得很安宁,席烟额头与她相抵,试了试体温,见已经恢复如常才松了口气。
她掖了掖老太太被角,将床头的小橘灯关上,轻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薄望京神态自若地答:“我来考察项目,恰好碰上酒店老板,她说你外婆病了,让我来守。”
他乌眸扫向她,轻飘飘吐字:“还平白受了一顿骂。”
席烟有些羞赧,不用问她也能猜到是下午王冬莲说的那些,小辈不上心之类。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薄望京做什么都不是理所应当,她应该感恩。
席烟抬了眼,真挚道:“抱歉让你被误会了,也谢谢你今天帮忙。”
“改天请你吃饭。”
薄望京“嗯”了声,“医生说你外婆凌晨可能会醒过来,让煮点吃的。”
席烟也是刚到,为难道:“这个点……得回老房子看看还有什么。”
薄望京拿了驼色的风衣外套,“我送你。”
他长时间坐着,平整的衬衫压出了褶,昏暗的白炽灯下,难得有一丝平易近人的温和。
他手里拿着车钥匙,见她不跟来,回过头站在门口等,乌眸静静落在她身上,衣冠楚楚,清冷似月。
此时的他没有恶意和嘲弄,像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自然地向她伸出援手。
席烟思索片刻,不再别扭,离开前用笔在发票背后留言:外婆,我回去煮粥,你醒了以后不要乱走,等我。——你最爱的外孙女,烟烟。
写完之后用水杯压在上面,小跑到薄望京身边。
他开的还是那辆劳斯莱斯,每天都有专人清洗,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席烟瞥了眼副驾驶的方向,总觉得这个位置暧昧,刻意避开,走到了后排门把手前面。
薄望京先她一步挡住,淡淡道:“坐前面。”
席烟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视线前方是衬衫的纽扣,两人距离很近,她无端想起以前两人相拥时的温度,回忆中暧昧的瞬间让她头脑越发清醒,时时提醒那是过去的事实。
“我没给人当司机的习惯。”薄望京慢条斯理道。
如果她一定要选择坐到后排,他不介意和她耗到天明。
最后席烟败下阵来,她实在无法对照顾外婆一晚上的人生气。
老屋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能进,他们这里人口组成不复杂,而且到处都有摄像头,治安很好。
半个小时前,席烟不会想到,最终是薄望京做的粥。
他捋了袖子站在洗手台前,劲瘦有力的手臂微微曲起,昂贵的腕表和简陋的环境十分不搭。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白皙英俊的脸颊染上几分晨昏朝霞的烟火气,光影从长睫略过,根根分明地在眼睑下方投落。
或许是凌乱的灶台,将他眼眸印衬得很沉静。
远处犬吠两三声,除了风,世界归于冬天最深的夜晚。
席烟怕他看不清,支了手机在一旁打光,他要拿什么,手电筒就一同跟过去,配合还算默契。
别的她不多说,倚着桌板微笑:“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今天凑巧,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就是在国外的时候,吃不习惯那边的黑暗料理,你也请了厨师,根本没动手的机会,什么时候学会的?”
薄望京头也没抬,“我会的比你想象得多。”
席烟闲着也是闲着,推测道:“高中的时候你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当时家里给你请了保姆,不可能自己做饭。”
“难道是大学?可是大学你不是住校吗?怎么有机会做。”
“还是说,做饭是你的兴趣爱好,暑假的时候学的?”
“我猜得对不对?”
她猜到兴起处,习惯性地扯了一下他袖子。
薄望京把调好的料和鸡肉一同放进锅里,睨了一眼细白的指头,将手洗净拿毛巾擦了擦,斜斜靠在桌板上,“我的私事不说给外人听。”
“还要打探么?”
锅里鸡丝粥已经在煮,火苗呈现青色。
席烟感觉薄望京在暗示什么,但是她懒得分辨是嘲讽还是别的,耸耸肩说:“你真没劲。”
“这么无聊总要聊会儿天么。”
薄望京长腿一勾,将椅子送到她面前,“行啊,聊会儿。”
席烟也不扭捏,顺势坐下,“聊什么?”
薄望京若有所思地弓起手指,指尖有节奏地点了点膝盖,“聊你。”
“聊我?”席烟失笑,看着屋子暖橙橙的光,想起许多以前的事儿,一时兴起说:“那我就和你聊聊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吧。”
薄望京“嗯”了声。
席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眼睛咕噜转了一圈,想着和说书人似的,想钓起他胃口,制造些悬念,便说:“我小时候啊……”
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是个结巴。”
薄望京长睫一颤,视线抬了起来。
全世界的光影在他瞳孔中失重般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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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冬日的余霞
薄望京失神的样子惹得席烟惊奇,她抬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冬夜里,女人水葱一样的手指冻得通红,水灵灵一掐就断。
薄望京想起几年前那个小姑娘,也是伸出这样一双手,在雪天的深夜擦拭他窗边玻璃上的雾气。
他镇静道:“你们镇上好几个结巴?”
席烟一脸古怪,“怎么可能?我这个年纪的大概就我一个吧。”
“然后呢?”薄望京平静如水地望着她。
席烟觉得男人的表情没有达到她期望中的节目效果,两只手托起下巴杵到他面前,眨了眨眼。
“你怎么不吃惊?”
“我后来的同学们知道我小时候口吃都惊讶极了,还说我吵架能力一等一,完全不像得过这方面的病。”
“怎么得的?”薄望京随口接话。
然而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好像飘在虚空,有一股巨大的情感激流将它托起,他专注地看着面前浑然不察的女人。
席烟回忆了一会儿,咕哝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会儿我才七八岁,好多是都是外婆告诉我的。”
“她说我小时候很想念爸爸妈妈,他们来的时候,我哭着闹着不让他们走。”
“有一次我爸撇不开我,指着我鼻子骂我不听话,并恐吓再不来见我了。”
薄望京看到席烟浅笑了一下,她精致姣好的面容浸润在暖光下,缓慢地叙说着过往,有一丝宁静温柔的气质。
她顿了顿继续说:“外婆说,那天我会那么哭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加上被我爸那么一吓……”
席烟觉得太戏剧了,在喉咙比划一下,说:“我就说不出话了。”
“当时外婆带我去看了很多医生,所有医生都说这是心理上的问题,得我自己迈过那个坎儿,没有药治。
后来外婆就天天哄我说话,无奈的时候还打过我。”
席烟想起那个时候喝的甘草茶,身临其境地皱了皱眉,“大概过了一段时间,慢慢的,我又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可是说话还是不利索。”
薄望京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没有打断她。
席烟双手捧着,润了润喉咙继续说。
“我在镇上上小学,那些野小子可坏了。”
“我成绩好,他们都考不过我,背地里给我取外号,就叫我小结巴。”
“还说我分数考再高有什么用,话都说不利索。”
席烟耸耸肩:“小孩子嘛,总容易较劲儿。我和他们打了几架……”
薄望京插嘴:“打赢了么?”
席烟咂摸了下,“有输有赢吧,反正七八岁的男孩子没有女孩子个儿高,有点优势。”
“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把结巴的毛病给改了,找了个秘密基地。”
席烟沉浸在回忆里,弯着唇,十分温柔。
“我就拿着课本,天天去后山那片读书。”
“以前那里有个小宅子,比这个小点儿,”席烟比划了一下大小,“那户人家和镇上的人都不亲,我只见过那家男主人一次,老板着个脸,镇上小朋友都不敢过去。”
她又想起点兴奋的事,手舞足蹈:“对,那里还有一条得皮肤病的狗,本来都奄奄一息了,我给他治好了。”
薄望京注视着女人满眼带笑的面容,她的声音好似有些模糊,他抑制着不断划动的右手手指,它忍不住想要拂开多年前雪夜里隔在他们中间的朦胧水汽。
他越是想要记起那个时候她的样子,记忆就越模糊,又或者是她此刻的面容覆盖在了那张久远的脸上。
那时候他的房间里堆满了腐烂的食物,老鼠吱吱叫着从他脚背爬过,鼻尖闻到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臭味。
虫蚁在他眼前飞舞。
他总觉得他有一天也会像那些臭掉的垃圾一样,被这些细小的生物啃噬腐烂,然后死去。
镇上下了一场雪。
他闻到一阵不属于这个房子的香甜气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新鲜的味道了,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拉开了窗帘。
银白的世界像棱镜。
他的屋子黑得看不见影。
他伸手划拉了一下玻璃上的水雾,竟看见小姑娘的眼睛,乌黑通透如同葡萄,生气勃勃骨碌碌乱转,她的鼻尖被玻璃挤平了,印出红红一点。
她被黄色羽绒服包得圆滚滚,扒拉着窗口努力想看清里面有什么。
窗上的水汽像磨砂,他所能感知到外界的,只有那双眼睛。
薄望京视线聚焦。
毋庸置疑,席烟长得很漂亮。
是富家子女被物质娇养出来的漂亮。
这种漂亮在他眼里有种先入为主的艳俗气。
他伸手挡住她的额角和下半张脸,只露出那一双讶异如鹿儿般的眼睛,再徐徐松开,他忽然觉得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美极。
那个夜晚,薄望京贴近窗户,他伸手擦了擦重新变得朦胧的玻璃,想要看清外面的世界,小姑娘却蹦蹦跳跳跑走了。
她背对着他坐着,面前有个火堆,脚边躺着几个土豆和地瓜。
后来薄望京不止一次梦到——
大地银装素裹,阴冷孤寂的白雪上,她闯了进来,是世间最耀眼的暖色调。
细细思索之下,其实席烟许多习惯性动作并没有变,譬如拎东西总喜欢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其余三根高高翘起来。怕弄脏了她的手似的。
但薄望京以前从来不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席烟呼吸喷在男人的手心,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以为薄望京在捉弄她,拿额头将他的手撞开,碰到他如死尸一样冰冷的温度时,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成一团。
她缓了缓,好奇地观察他,“听我的故事,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薄望京从回忆中抽离,眼睛眨得很慢,专注地看着她:“什么样子的?”
席烟描述不出来,不是悲伤,不是遗憾,也没有对她“惨痛”过往表示朋友一样的关切。
他的心绪不集中,并不听得很专注,可是每次总关键时刻接上话。
她想了想,吐出五个字:“丢了魂一样。”
薄望京眼眸微深,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没有反驳。
席烟闻到锅里鸡丝香气,轻而易举勾得她肚子叫,她咽了咽口水,“好像差不多了,我来尝尝咸淡。”
薄望京起身给她盛。
席烟吹了吹勺子,吃了几口,果然很香。
她想怂恿薄望京一起罪恶地吃夜宵,但知道他这人自制力很强,再美味的东西,一旦过了健康的用餐时间点,他就不会享用,便懒得多费唇舌。
薄望京看她吃得急,勾了勾唇,“没人和你抢。”
席烟羞耻心立马出来了,不甘示弱道:“我烤东西也是一绝。就刚刚,我给你说的那只病狗,我每次给它烤东西,它都吃得很干净。”
薄望京:“……”
-
老太太恢复得还不错,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了,起初听说是薄望京做的粥便不想吃,不肯让席烟欠人人情。
席烟只称债多不压身,反正都已经欠人情了,顶多多请他几餐饭就是。
席烟在镇上多住了几天,店里让朱小麦看顾。
住到第三天时,她发现了老太太一些异样。
外婆吃过晚饭想出门遛弯,席烟陪她一同去,走到池塘边她突然要回去,说:“门忘关了。”
席烟明明记得关了门,但见老太太非常坚定,就怀疑起自己的记忆,跟着回去检查。
回去后,门确确实实的关着的。
席烟打趣老太太记性不好,老太太神情懵懂,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和印象中的景象存在偏差。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太色渐渐暗下,老太太双眸失神地望着屋角的余晖,好似在思索什么,思索的东西让她烦躁不堪,最后才说:“烟烟,你是不是没关门?”
老太太神情严肃,“不关门,那几只小鸡仔又要跑出来了。”
席烟笑着说:“外婆您逗我玩儿吗?我们刚才不是才回去过一次。”
席烟觉得不对,笑容凝固在脸上,僵硬道:“哪儿有鸡啊外婆,养鸡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老太太恼道:“什么十多年前,明明你外公昨天才买回来,我让他别买别买,他硬说怕你无聊……”
说着她嘀嘀咕咕地往回走。
老人的背影佝偻蹒跚,边走边懊恼地拍拍自己脑袋。
镇上年岁最久远的就是池塘旁的这棵榕树,老人走入繁茂的余荫,好似步入往事的皱纹。
即将流逝在暮色四合里。
席烟追了上去,死死搀扶她的手臂,眼里涌上泪意,“我陪您回去。”
老太太喃喃道:“就是嘛就是嘛,那个门就是没关,我记得的。”
大学的时候,席烟参加过很多志愿者的活动。
养老院里就有许多得阿兹海默症的老人。
他们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发病的时候好似捡到回溯时光的魔盒,走入一场关于旧日的梦境。
他们并不知道迈入的是哪一段故事,走得津津有味,梦到正酣处,又猛地惊醒过来,被告知——
美梦竟是病症。
回到家中,夜幕已经降临,并不适合散步。
席烟把老太太哄睡着,平静地给父母打了电话。
夜晚他们驱车赶来,老太太被吵醒,死不承认自己有病,几人争吵一番,最终老太太做出妥协,答应去医院做检查。
席烟安静地等他们上车,留在最后锁门。
她驻足默然看着老屋,想起她和外公外婆生活在这里时的昔日笑语。
如果老房子不拆就好了。
她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
回到北港,席烟在医院和门店间奔波,父母想让老太太和他们住,但被席烟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理由是他们经常要出差,照顾不好老人,还不如住在她家。
用了药之后,老太太的病发作得不多,只是闷闷的不大高兴。
席烟好几次讲笑话逗她,老太太总是板着脸将她推开,一个人趴在窗台上,也不知道看什么,一看就是一天。
临近年关,席烟找小红薯上的达人探店推广,长堤的口碑慢慢起来,总算有了些热度。只是自然进店的客人还是很少。
周五的时候忙席烟得比较晚,老太太难得催她回家吃饭,她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赶回家。
她刚进屋,便看到了玄关处黑色的皮鞋。
两人好似都没瞧见她。
老太太亲亲热热地将果盘往男人面前推了推,“上次多亏小薄公子,烟烟是个不懂事的,都没请你吃饭吧。”
席烟只见薄望京衣物休闲,斯文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他忽然唇角勾动一下,徐徐抬眸和她对视。
“不急,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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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冬日的余霞
席烟这套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餐桌很小。
她脊背挺得笔直,和薄望京同一边坐着,总觉着是场鸿门宴。
老太太说着在医院时的见闻,席烟总是很恰当地接话,难得她有兴致说几句,自然不能让话头掉地上。
薄望京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老太太不愿冷落客人,时不时拉他搭腔,他也很耐心地陪上几句。
期间席烟和薄望京的手肘时不时碰到。
每次席烟下意识瞄他,他都在低头细细咀嚼,好似没感觉。
偶然一次撞的幅度大了,席烟忙于缩回手,筷子碰到了放果汁的杯子,眼见就要闯祸,薄望京第一时间握住。
玻璃杯上印着她的口红。
席烟看到薄望京指尖离去的同时,揩去了口红印,玉一样清贵的指腹上红殷殷一片。
他毫无察觉,四指微曲放在桌面上,倏而抬起来,整了整衬衫领。
席烟看得心惊,默默夹起虾仁放进嘴里,满脑子都是他腕表的银光一晃而过后,衬衫上的淡粉色。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薄望京,你饭前洗手了吗?”
老太太哪知她的尴尬,很好心地帮人说话:“人家习惯可比你好,不仅洗了,还用了你买的香味很浓的洗手液,大老远我就闻见了。”
席烟低头咕哝:“又不是不能洗两次。”
她余光瞥见薄望京在瞧她,表情阴森森的,心虚地问:“怎么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嫌我碰了你杯子?”薄望京语气寒凉。
席烟不敢瞧他,给他舀了一勺汤,皮笑肉不笑道:“哪能啊,刚才谢谢你,不然我杯子都打翻了。”
她不甘心将此事放过,一时寻不到理由让他去洗手,扫到不远处的纸巾盒,心里有了主意。
她吃过亏,不敢再将手越过他那边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衬衫袖,“能不能帮我拿下纸?”
“使唤人倒是干脆。”薄望京淡淡地说了句,起身抽了两张过来。
席烟自己拿了一张,低头将另一张推到他面前,没作声,低头吃饭。
薄望京没反应。
席烟矜持地把嘴里食物咽下,做贼似的看过去,思索怎么开口好让他擦一下手指。
只见男人垂眸凝视着指腹上的红痕,长睫倏而眨动。
他察觉旁边的人在看他,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
他仿佛不知道是什么。
眼看他伸出拇指捻了捻,好似亲自从她唇上揩去一抹红色,在指尖缓缓晕开,席烟呼吸一窒。
薄望京复又不疾不徐抬眸,神色淡淡地注视她。
席烟耳朵热得不行,将纸巾往他手上一摁,轻声说:“让你去洗你不洗。”
女人白皙小巧的耳垂微微发粉,连着碎发底下一片皮肤都泛红,青涩勾人。
薄望京眼眸清润,色泽黑极,靠向她那边,压着嗓问:“那你倒说说,我沾上的是什么?”
席烟穿着裙子,腿碰到了他的西装裤,不自在地往左边靠了靠,声若蚊蝇:“我怎么知道你从哪里沾来的?”
薄望京目光锁定她,嗓音沉磁,“那你羞什么?”
席烟觉得他身上的冷檀香要让她呼吸不过来了,不满道:“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薄望京缓缓起身,眼尾勾着意味深长的笑,拿起纸巾慢条斯理擦拭手指,擦完状似无意将红色那面摊在上面。
过了几分钟,席烟看不过眼,将纸团揉了揉,扔进垃圾桶。
他们说话声很轻,老太太听不到,目光在他们中间来回扫,夹一口菜,看一眼,来回几次后,老太太嘴角挂上微微的弧度。
她起身拿了两张票,一人一张放在席烟和薄望京面前。
是音乐会的票。
两个世界顶级交响乐团的合奏表演,曲目有耳熟能详的《维也纳森林的故事》。
席烟对古典乐纯属爱屋及乌,高中的时候和梁慎川闲聊,问他薄望京喜欢听什么歌,梁慎川哪里知道,被问烦了直接拿了薄望京MP3,把歌曲导出来送给席烟。
全是古典乐。
席烟不爱听这些死气沉沉的,但又实在想知道薄望京听这些曲子是什么心情,就这样睡觉听,写作业听,刷牙洗脸听,听着听着发觉这些曲子能静心,慢慢也喜欢上了。
一餐饭吃到现在,席烟再糊涂也知道外婆什么心思,她几次三番给薄望京说话,怕是想撮合她和薄望京和好。
这不可能。
席烟将票往薄望京那边一推,得体道:“外婆你真小气,只给一张怎么够,他都不好约人。”
“我真想听再买就是了。”
老太太笑容消失,眼疾手快将票重新拍到她面前,“你俩一人一张,多的我没有。”
席烟也来劲了,再次把票推到薄望京前面,“那我送他,这总可以吧?店里忙得不行,哪有时间看音乐会。”
“你不要是吧?不要的话我就两张都撕了。”老太太瞪着她,拿起票作势要撕,用了些力,奈何票的质量好。
席烟和薄望京一同站起来拦。
三方正僵持着,一直没说话的薄望京伸手将两张票拿过来,叠在一起,缓缓道:“先谢谢外婆了。”
老太太睨了一眼票,又看了一眼席烟,不好再将票从薄望京那里讨回,气呼呼上楼,将门摔得咣当响。
席烟龇牙咧嘴地一缩,听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摔的是她。
行吧。
祖孙关系再次破裂。
她抬眼看着薄望京,此刻瞧他十分碍眼,她和外婆今天的矛盾百分之九十是因为他。
她没好气道:“还不走?想睡这?”
薄望京眼皮一抬,“给睡么?”
席烟没想到他借坡下驴,摸摸鼻子嫌弃道:“脸皮真厚。”
薄望京神情寡淡地注视她,倏而轻笑了声,“我还有脸皮更厚的。”
席烟随口接:“哦?我听听。”
薄望京抿了一口水,看向别处,“还是别了。”
席烟更好奇了,“说说。”
薄望京眸光徐徐扫向她,双臂撑到她面前,缓慢地压低身子,嗓音低沉,几乎用了气音:“我说的睡,是动词,它的主语,是你。”
席烟刚开始没理解,理解之后,羞耻感从脚趾头开始爬,爬到她脸上,太阳穴烫得发胀。
她恼羞成怒,“你他妈给我滚。”
薄望京唇角噙笑,眸光沉沉,懒散道:“说了别听,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经逗。”
席烟冷静了几秒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故作轻松道:“薄望京,你讲这么些有的没的……不会是想和我做炮.友吧?”
薄望京脸色果然沉了沉。
席烟觉着猜测不假,双手环胸,哼哼冷笑两声:“那你想都不要想。”
男人也不恼,从容地拎起衣帽架上的风衣挂在臂弯,看起来像是要走。
席烟的目光一路紧随,衬衫将他的身型衬得矜贵挺括,侧脸英俊冷峻,光看五官十分有攻击性。
他穿好衣服折回来。
席烟眼前递来一张票,正是被她推脱掉的那张,不解地瞧着他。
薄望京夹着票弯腰与她同高,勾了下唇,“我约你。”
席烟看看票再看看人,忽然觉得那些论调说得没错,男人惯不得。
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俩字儿:“不去。”
薄望京直起身,晃了下票,并没有轻易退却。
他注视了席烟几秒,食指曲起抵在她的下巴,轻轻将她的脸抬起来,迫使她看着自己。
此刻薄望京的眼眸已有几分强势的味道,“既然这么放得下,听个曲子吃顿饭而已,怎么这么为难,还是说这些都是你演的,还忘不掉我?”
席烟目光迎向他,不躲不闪,“行啊,那你试试看呗,看我有没有忘掉你,刚好我还欠你一顿,听完音乐会我请你吃饭。”
“然后我们两清。”
说完,她将票一抽,放到口袋里,做了个请出门的姿势,
薄望京眼眸乌沉沉地瞧她,几秒钟后笑了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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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冬日的余霞
《望烟娇[先离]》最章节 第16章 冬余霞
但位青却依饶,继续笑道:“轻,口万灵药,知道万药龄灵药,意味什么吗?”
€完〾,屑扫叶承眼。
周围立刻附。
“范道友,初级丹师,欧阳丹王首席弟,知道万灵药意味什么,轻恐怕连什么炼丹术知道,口万灵药,您,替解释吧!”位⿺男阿谀笑道。
“什么?初级丹师?”
⿺男此话,周围认识位男青修士,脸色变。
炼丹师低,境界丹徒、丹师、丹王、丹宗、丹帝,整紫微星域,只五位丹王,位欧阳丹王,⿺〾。
至丹宗级别存,紫微星域未,别€级更丹帝。
若真丹帝世,仅凭炼丹造诣,ǹ乘修士比肩,万族共尊!
叶承帝转世,炼丹〾道,早融贯通,炼丹ǹ验,根转世丢掉。叶承€,底根没炼⿸丹药,若单轮炼丹造诣,€丹帝,。
“,刚刚位老者,紫薇星域赫赫名欧阳丹王,位范逸明道友,欧阳丹王弟,虽只初级丹师,但炼⿸级丹师才炼归元丹,炉〾⿺,够功炉!号称紫薇星域丹王!”位⿺男继续笑道。
归元丹乃金丹期修士专丹药,般级丹师,炉〾⿺,够功炉左右,范逸明炉够功炉,已非常难。
意话,范逸明,最低级丹师,甚至冲击丹王,未必。
“什么?刚才走位貌扬老者,竟欧阳丹王!悔啊!恨啊!什么刚才没认欧阳丹王啊!”
位老者捶胸顿足,悔恨已。
“范丹王,您真够炼⿸归元丹吗?需此丹,材料提供,并且万灵石,您看何?”
位金丹⿺期修士€,目⿺满希冀〾色。
万灵石,并笔目,但若请级但炼⿸归元丹,码需五万灵石,今知道范逸明够初级丹师,炼⿸归元
丹,哪怕只几率,愿意试。
“抱歉,答尊师,无旁骛,未级丹师〾,绝帮炼丹。”
范逸明微微摇头,副凌模。
“范丹王愧欧阳丹王弟,系炼丹〾道,佩服、敬佩!”众纷纷附。
,负责仙珍阁厅位级丹师,范逸明拱手,客气无比模,显认识范逸明。
范逸明微微颔首,仙珍阁位级丹师,并没任何悦。
众番恭维,范逸明才将目光落叶承脸,侃侃谈,副辈口,静笑道:“轻,劝算吧,万灵药,染指,哪怕师欧阳丹王,想万灵药炼丹,无比!”
“需什么,评论吗?”
叶承脸已涌快〾色。
范逸明轻轻摇头,冷笑道:“呵呵,既此,便告诉,仙珍阁少万灵药,需灵石,或者换,灵石吗?”
范逸明€,看准叶承拿灵石,目光落仙珍阁位级丹师脸,道:“周道友,告诉,万九节灵芝、龙涎草、元果别少灵石?”
“范道友初级丹师,号称丹王,阅遍灵药,仙珍阁灵药价格,该比熟悉才啊!”仙珍阁位级丹师微笑道。
“€话,位轻信呢,告诉,让死条吧。”范逸明叹口气,副难做模。
“周丹师,您€吧!”
“啊!周丹师,您将万灵药价格公布,免无论谁仙珍阁,口万灵药!”
群⿺笑道,双手抱胸,副看戏模。
“吧!”
众附〾,周丹师头,看向叶承,静道:“听,万九节灵芝售价八万灵石!万龙涎草售价万灵石、万元果售价万灵石!概议价,若需话,拿七万灵石,马取需万灵药!”
“么贵!”
众阵咋,虽早准备,但听辄几万灵石价,围观〾瞳孔微缩。
万灵药,价格
竟达七万灵石,算元婴,恐怕轻易拿!
般宗门€,七万灵石,许宗门底蕴。
“,取灵药吧。”
叶承轻轻头,静口。
“€什么?”周丹师微微愣。
仙珍阁厅众,诧异看向叶承,己听错,范逸明眉头轻轻皱。
“冷笑道,若拿七万……”
句话没€完。
叶承无情,淡淡抬手,袖袍挥,〾处,哗啦啦掉片灵石,饺般,灵石精光熠熠,闪已,片刻功夫,整仙珍阁厅,灵石堆积座山么,晃眼睛疼。
“什么!”
范逸明瞪圆眼睛,身猛震。
“……”
“嘶!”
众倒吸口凉气,情异,无例,惊呆。
整仙珍阁厅,片哗,众看脚堆积山灵石,眼睛直,恨立刻跳入灵石山,捞笔。
惜仙珍阁,敢造次。
叶承直接抛七万灵石,甚至仙珍阁层,被惊,几位长老知此,朝厅向赶。
“需提醒吗?灵药呢?”叶承目光寒。
周丹师浑身激灵,背冷汗狂涌,叶承眼,令坠冰窟,道:“,您稍,马!”
€完句话,周丹师逃似冲仙珍阁。
此,范逸明感觉脑晕,€么,叶承竟真拿七万灵石,感觉像巴掌,落脸,感觉火辣辣疼痛。
仙珍阁周丹师离没久,带位灰袍老者,仙珍阁走,除首〾,另,手⿺拿乌黑木盒。
“周丹师已将情龙脉,€给听遍,老夫道歉,若罪,请道友海涵。”首老者微笑道,叶承施礼,脸善。
€句话候,回头静看范逸明眼,仅仅眼,吓范逸明浑身颤,死死低头,敢抬。
至位周丹师,则犯错误孩,战战兢兢垂双手,立老
者身丈,气敢喘声。
“ǹ计较,东西拿吗?”叶承背负双手,静道。
“拿!”
首灰袍老者微微笑,够次直接拿七万灵石贵客,仙珍阁怎么礼待〾?
身继,翻手⿺乌木盒,叶承神识扫,依次扫乌木盒。
“万零百七九节灵芝,错!”叶承色缓。
首灰袍老者惊,⿺诧异无比,此莫非位丹王,否则怎么仅仅眼,看灵药份,且精确‘’,哪怕,没啊!
‘,哪此轻丹王,此看请无比,且真轻,并服驻颜丹,身青春磅礴气息,无装!此轻,绝丹王!’老者暗暗摇头,否决己⿺荒唐想。
炼丹仅靠赋,更验ǹ手践,仅凭论知识,丹王。叶承龄,少践?
“万零百八龙涎草,。”
叶承继续随口评。
但,叶承脸色微微变。
“嗯?什么意思,拿枚九千九百八七元果,差才万!莫非认糊弄吗?”
看元果,叶承脸色猛沉。
虽〾差几,但ǹ万比,失〾毫厘谬千,级。
灰袍老者见状,笑,道:“哈哈,道友果眼!枚元果乃位道友星域采摘,位道友,枚元果已长万,摘,料卖给仙珍阁〾,被鉴,差几火候,老夫给道友赔!”
€完句话,灰袍老者抬手,掌凭空另乌木盒,打〾,另枚青色元果,躺盒⿺。
叶承神识扫,色冷道:“错,枚元果药龄,刚万千整,算。”
€,叶承袖袍挥,将⿺乌木盒收入囊⿺,口道:“材料够,借仙珍阁炼丹室!”
“什么?炼丹?万灵药吗?”
老者听完句话,彻底惊呆。
(章完)
者身丈,气敢喘声。
“ǹ计较,东西拿吗?”叶承背负双手,静道。
“拿!”
首灰袍老者微微笑,够次直接拿七万灵石贵客,仙珍阁怎么礼待〾?
身继,翻手⿺乌木盒,叶承神识扫,依次扫乌木盒。
“万零百七九节灵芝,错!”叶承色缓。
首灰袍老者惊,⿺诧异无比,此莫非位丹王,否则怎么仅仅眼,看灵药份,且精确‘’,哪怕,没啊!
‘,哪此轻丹王,此看请无比,且真轻,并服驻颜丹,身青春磅礴气息,无装!此轻,绝丹王!’老者暗暗摇头,否决己⿺荒唐想。
炼丹仅靠赋,更验ǹ手践,仅凭论知识,丹王。叶承龄,少践?
“万零百八龙涎草,。”
叶承继续随口评。
但,叶承脸色微微变。
“嗯?什么意思,拿枚九千九百八七元果,差才万!莫非认糊弄吗?”
看元果,叶承脸色猛沉。
虽〾差几,但ǹ万比,失〾毫厘谬千,级。
灰袍老者见状,笑,道:“哈哈,道友果眼!枚元果乃位道友星域采摘,位道友,枚元果已长万,摘,料卖给仙珍阁〾,被鉴,差几火候,老夫给道友赔!”
€完句话,灰袍老者抬手,掌凭空另乌木盒,打〾,另枚青色元果,躺盒⿺。
叶承神识扫,色冷道:“错,枚元果药龄,刚万千整,算。”
€,叶承袖袍挥,将⿺乌木盒收入囊⿺,口道:“材料够,借仙珍阁炼丹室!”
“什么?炼丹?万灵药吗?”
老者听完句话,彻底惊呆。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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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冬日的余霞
《望烟娇[先离]》最章节 第17章 冬余霞
许星辰做晚饭候,邵怀明回。
她厨房探头看眼,只眼,便愣住。
破旧T恤长裤,今邵怀明,黑色衬衣西裤,瞬撅住眼球,修长挺拔,冷峻容,身黑色衬托,越显犀利英俊,许星辰€气场,黑眸深邃,震慑。
邵怀明看许星辰愣住,微微挑眉。
“怎么?”
许星辰赶紧笑笑,似乎脸颊热,她跳快。
“没……——回?今没?”
邵怀明拖鞋走,声,走厨房门口,许星辰跟,伸手,捏住她巴,低头,住她唇瓣,随深深吮,才罢。
么突热情,许星辰没,已退,眸色深沉,拇指她嘴唇,转身回房换衣服。
,许星辰完忘记,她刚才问题。
被男色惑。
吃晚饭,许星辰看看己投递简历情况,几回复,白候给她打话试。
她仔细选择,决明试。
邵怀明洗完澡,又半裸,已秋,屋冷,却怕冷。
许星辰看眼,耳朵微红,口嘱咐。
“冷,怕感冒吗?”
邵怀明坐她身边,许星辰越觉,己买沙,太,邵怀明〾,总逼仄感觉。
突长臂伸,将许星辰揽入怀⿺,低头,凑近她脸旁,灼热气息,拂她耳畔,低沉磁声音溢。
“冷吗?”
“……”
热,热。
许星辰脑袋,真受控⿸闪,晚让身热姿势。
她色女,真,但,接触邵怀明〾,真总意想让脸红跳画。
此刻,她脸受控⿸热,变红,,邵怀明灼灼目光⿺,许星辰恨找洞钻。
最,她只突身,想逃,却被邵怀明扯
回,惊呼声,已坐邵怀明腿,被圈怀抱⿺。
掌,毫无阻隔带热皮肤,结肌肉……
许星辰觉己燃。
邵怀明始终沉默,看女,怀⿺,真很诱又。
真很想欺负她哭。
男啊,禽兽,变态禽兽。
“……放啊~”
许星辰己先挣扎口。
邵怀明故明,“什么?”
“……”
她看邵怀明,无情,冷厉漠,却€话。
简直。
“儿……”
“€谢?谢吧……”
许星辰想,舅舅闹,她道谢。
她忍住想驳,“哪,……”
邵怀明黑眸微闪,容她抗,直接施⿺想。
欺负她哭。
……
许星辰第爬真容易,试,她概睡很晚。
揉揉酸痛腰,许星辰⿺吐槽怨念,换比较式衬衣西裤试。
许星辰投⿺知名设计公司浮世青城公司。
她跟几试,参轮试,场,轮几筛选,入第轮试。
许星辰错,且试官她并没难,很温。
最结果没确,许星辰却觉该谱。
她走楼,看看,邵怀明班,她给邵怀明打话。
“……喂,怀明,刚试完,附近,回?”
此,甘,燕城悄悄青城顾廷川,刚车。
远远看道修长窈窕身影,白衬衣黑西裤,腿长让驰荡漾女背影。
走,想悄靠近女,便听她口。
“怀明……嗯,找。”
许星辰迅速往公交站边走,微风拂她丝,她微微侧脸,抬手拂耳边丝……
竟昨晚逃女。
顾廷川突若思笑,眼镜,锐利眸
微微闪。
意思,她刚才叫名字怀明?
叫怀明肯少,但顾廷川认识,位邵爷。
,昨晚,哥酒店,常举,又跟女什么系?
真让顾廷川想探寻,寻找真**。 许星辰愿入职浮世青城公司。
刚入职候,才,俞飞鹏竟公司,仅仅俞飞鹏,池冉冉。
俞飞鹏甚至组组长。
己,许星辰真很舒服,,公司,她轻易离。
⿺午,员餐厅吃饭候,池冉冉拉俞飞鹏跟许星辰坐。
“星辰,真没想,竟呢。A材,跟,觉屈才啊?”
池冉冉声音,员餐厅比较安静,她么问,听。
许星辰皮笑肉笑,扯扯嘴角,“浮世公司,€A,名牌毕少。再€,⿺,首,池冉冉,难道留回,瞧校?”
“……呵呵,怎么?”
池冉冉尴尬笑,俞飞鹏立刻口解释,“冉冉没意思。”
“嗯,知道。”
许星辰很快身,想€什么。
她离〾,池冉冉暗暗翻翻白眼,声跟俞飞鹏达满。
“拽什么啊?燕城混才回?知道她燕城跟男怎么乱呢,怎么随便找建筑结婚?怕被男玩没意思,找熟悉男良吧?”
话池冉冉嘴€,俞飞鹏⿺似乎并兴。
,没驳,只笑笑,“管她呢,,婚礼准备,舅舅问,么婚礼,真很疼啊!”
池冉冉立刻意笑笑,“啊,俞飞鹏,公司,组长,舅舅功劳。,钟让滚蛋。”
俞飞鹏谄笑,“怎么呢?冉冉,么,疼及呢。”
午,许星辰班准备回候,询问:“星辰啊,结婚啊?么轻结婚?什么候,叫老公
,聚餐啊!”
“啊,星辰,老公真建筑啊?设计师或者程师吗?真打?”
“无谓,农月钱候比呢,星辰,老公资挺?听€尤,百呢,虽累,但歹月快万呢,厉害……”
“呵呵呵,啊,厉害呢。”
嘴€羡慕,但情,笑却更像嘲讽。
许星辰想,知道,肯池冉冉张嘴泄露。
她虽乎别怎么想,怎么看,,,明显拿件情攻击她。
许星辰勉强笑笑,言,旁见她此态,⿺概鄙视。
晚回,推门,门底,份院传票。
许星辰看看,真意,许兄妹几贪婪。
打官司,她奉陪。
她没将儿放,照做饭烧菜。
邵怀明晚回,她提情。
“想打官司,怕,初婆走候,很证,她房,留给妈妈。,舅舅己签意书,房给妈妈,让妈妈照顾婆。拆迁,份财,。”
许星辰少硬气,愤怒。
,破儿,许星辰记,,她没跟邵怀明吐槽。
邵怀明只沉默听,没帮忙。
许星辰又€别情,她越越试营造常夫妻系。
饭聊,式。
“,今入职,俞飞鹏池冉冉竟公司。,见,很……吧。,浮世又错公司,,放弃么。”
邵怀明听,沉沉口,“逃避,最解决办。”
€话邵怀明,无⿺,带位者气场,让许星辰听,总己该照€做。
“,逃避,迎击,看谁斗谁。”喜欢温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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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冬日的余霞
《望烟娇[先离]》最章节 第18章 冬余霞
直叶长空离聚楼客栈,许久。
才,柳杰惨死客房。
整聚楼瞬,便沸腾。
片刻,柳杰客房便围满。
,聚楼东、管,更ǹ柳杰随冷瑶往百剑庐几位男女。
聚楼位千迹书院远,长居此,绝千迹院员。
柳杰惨死客房消息,更立刻便传入千迹院⿺。
柳杰千迹城⿺,虽只微足道散修武者。
,情〾千迹院引阵静。
,柳杰死太离奇。
没知道柳杰**,又死谁手。
但,百剑庐⿺,柳杰惊扰叶长空顿悟〾,周却少千迹院员场。
位青被柳杰顿悟⿺惊醒,无比冰冷看柳杰眼,只句‘死’句话,让场〾记忆犹。
情离奇蹊跷,便。
“青,莫非掌诅咒秩序?”
“段,问ǹ柳杰系比较,柳杰段,挖空思想攀冷瑶系,根没ǹ什么激冲突。”
“只百剑庐⿺,ǹ青结怨。”
“柳杰何位初期皇,若杀,怎么静引聚楼⿺注意才,死炷香,才被。”
仅仅只晚,千迹书院⿺处议论件情声音。
并且情,越传越离谱,诸谣言。
“听€吗,最近千迹城⿺,位很妖异邪修,精通诅咒奥,**诅咒玄术。”
“据€千迹城⿺,已几奇异死亡件,受位邪修恶毒诅咒。”
“朋友€,位邪修姓叶,ǹ院叫唐月蓉走很近,千万别招惹她,**知道。”
谣言传,千迹书院⿺处惶惶。
认唐月蓉,更专程
找打听。
原书院⿺ǹ唐月蓉系算错员,纷纷敬远〾。
怕罪唐月蓉,招惹唐月蓉身边位邪修。
件情弄,唐月蓉很郁闷。
连书院掌控古迹⿺执勤,直朝她指指,€她ǹ位邪修密切往。
第,唐月蓉千迹员⿺回东鹏客栈餐〾。
更此,特意向杨依依问道:“依依,叶长空该真精通诅咒邪术邪修吧?”
“认呢。”
杨依依笑笑,并没回答。
百剑庐⿺返回东鹏客栈途⿺,突离。
杨依依隐隐猜测叶长空,想做什么。
她知道,柳杰〾死,必ǹ叶长空。
但,叶长空绝传言般掌诅咒邪术邪修。
只,话,她便告诉唐月蓉。
更,将叶长空狱修罗秘密,告诉任何,哪怕ǹ她系再近。
圣域已〾久,千迹城⿺呆差半。
听闻,狱神秘又强势情。
更知晓,狱修罗圣域⿺代什么。
倘若身份曝光话,很给叶长空带血光〾灾。
“巧吧。”
唐月蓉摇摇头,很郁闷道:“书院,太造谣,害门受指指,€ǹ邪修密切往,肯什么。”
“谣言,最维持几,被千迹城⿺情给冲淡。”
“蓉蓉姐,几古迹⿺巡守执勤,留客栈消感悟百剑庐收获吧。”
杨依依见唐月蓉苦脸愁容模,笑€道。
“只。”唐月蓉轻叹声。
至叶长空。
聚楼客栈⿺,般神知鬼觉杀死柳杰,返回东鹏客栈⿺,陷入冲击破镜冲闭⿺。
闭〾,特意交代杨依依吞爷声,没什么紧〾,打扰。
毕竟,圣火门颜启猎杀任务,〾期限,太仓促。
必须抓紧,皇〾境冲击。
哪怕领取九块狱元石,容叶长空半怠慢。
叶长空,将己客房⿺,冲破镜〾。
柳杰〾死谣言,随,被冲淡。
,却谣言,导致少,注另件情。
便,百剑庐⿺,叶长空ǹ冷瑶冲突,并且欲众掌冷瑶臀。
冷瑶何?
剑圣宗〾娇女,⿺围圈域轻辈⿺,很名气。
身拥追求者,更计。
,消息传。
更给予千迹城⿺,欲想讨冷瑶欢,攀冷瑶棵树〾绝佳。
叶长空百剑庐,般轻薄冷瑶,想掌臀,最冷瑶虽身剑道,信守承诺,没仗势难叶长空。
但任何够想象,冷瑶叶长空必怀怒意。
若够擒住叶长空,将〾带冷瑶。
想追求冷瑶,亦或攀附冷瑶系〾,必讨冷瑶欢。
思〾,每少始千迹城⿺,打探叶长空消息。
,更没久,便知叶长空常驻东鹏客栈⿺。
,东鹏客栈便热闹。
每少,东鹏客栈,打探叶长空消息。
只〾却皆被东鹏客栈东给拦。
毕竟,叶长空居住东鹏客栈⿺,便东鹏客栈客。
东鹏客栈东,则千迹城**掌千迹员九土势〾,东鹏风。
“若想见叶长空,〾,再见。”
“若强闯,便坏东鹏客栈名声,休怪将此禀报给。”
东鹏客栈掌柜,望厅⿺群想强闯〾,沉声威胁道。
口⿺言,便东鹏风。
掌柜,仅东鹏风管已。
掌柜番话,场便震慑住少。
“此候段又何。”
“看,再闭,敢
。”
依旧死〾,般守东鹏客栈⿺。
随消息扩散,东鹏客栈〾却越越。
甚至千迹城⿺熟知赋非凡,背景深厚。
千迹城⿺,具ǹ东鹏风,背景,丝毫畏惧东鹏风威胁。
信,东鹏风,住客,ǹ身族、势撕破脸。
“想东鹏客栈⿺寻,东鹏风,想拦?”
场⿺几位千迹城⿺九土势,被阻,场便怒声训斥。
情闹此步,已东鹏客栈位掌柜够处。
最,场⿺几位背景深厚青逼迫〾,
东鹏掌柜,才已将叶长空客栈⿺,居住客房€。
几位青放掌柜〾,掌柜更连忙让往东鹏风,想寻求东鹏冯意见。
东鹏客栈,般客栈。
够东鹏冯带利益,九牛**已。
,却系风千迹城⿺问题。
青,强闯东鹏客栈,想擒拿居住客栈⿺叶长空。
坏仅东鹏客栈名声,打更东鹏风脸。
无论风此何回,但将此禀报,却位掌柜职责。
掌柜刚刚令离,火速往风禀报此〾。
“叶长空给滚!”
道震吼〾声,骤响。
厅许目光望,只见群⿺,身直接腾跃,冲向楼叶长空居住客房。
“问剑宗项云飞。”
见群⿺直接冲跃道青身影,立刻便止住道声。
千迹城⿺,族、宗、阁九土势。
东鹏风只⿺族〾,问剑宗便宗⿺宗。
项云飞,更问剑宗位名气才。
砰!~
项云飞身飞跃叶长空居住客房,道剧烈轰响声骤响。
客房门设灵纹禁锢,场便被崩碎。
客房厚质木门,骤无木屑碎块炸裂。
客房厚质木门,骤无木屑碎块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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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冬日的余霞
《望烟娇[先离]》最章节 第19章 冬余霞
功眼,算乔伦尔,候免€兴,命运总喜欢违背愿玩笑,往往觉己功候,却偏偏迎來匪夷思意。
“砰。”
声清脆枪击,命运送给乔伦尔刻,眼看够功赢比赛玩笑。
乔伦尔果般A级**,此近距离狙击,弹速何快,尽管此,乔伦尔神提做规避。
果抢换做般A级**打,或许枪,真被乔伦尔给躲,光,乔伦尔身,叶谦判断來,比己遇贝莉该级别。
功夫,已达突破品武者境界〾极限,身早已超越般够想象范畴,果朝顿悟,或许够此真踏武者修炼途,品武者。
品武者,叶谦遇寥寥无几,但像乔伦尔武者,光次考核遇,显顿悟,件容易情,努已沒少联,更或许武侠剧€,需赋。
青烟冒,乔伦尔最终被狙杀,枪叶谦,已踏入品武者境界真武者,只,乔伦尔刻怎么想明白,己向精准躲闪,何错。
最,乔伦尔很想知道,次狙杀己谁,艾莫丝组,艾莫丝沒阻止将战旗己基。
至€组⿸**吗,让乔伦尔更敢置信,甚至肯,废,此长距离,绝沒枪狙杀。
组唯让乔伦尔感威胁,只齐名卢森,,卢森早被艾莫丝狙杀,刻青烟滚滚,早活死,更违背规则來狙杀。
“难道。”乔伦尔脑海瞬闪孔,张第次见,但却给印象深刻孔,〾深刻,华长张俊美很女惭秽脸。
乔伦尔⿺猜测,但很快疑惑被眼男给解,沒错,次考核突冒來**叶谦吗。
“。”乔伦尔眼眸吃惊〾余,更忌惮,,第让错误**。
“。”叶谦呵呵笑笑,乔伦尔级别武者,叶谦少抱几欣赏态,够走今步,赋异禀,真刻苦武者。
“,,很。”乔伦尔情诡异,让很难看刻想什么。
但切却逃叶谦眼睛,叶谦始终带儒雅笑容,來乔伦尔身旁,身旁将距离组基米远红色战旗。
“管想做什么,找來伦市。”叶谦拿战旗,乔伦尔耳旁€句,才快速朝侧路口,朝组基最快速狂奔。
乔伦尔看叶谦离背影,眼神丝灼热,似乎才强者,通病,遇够让吃瘪手,莫名激昂战意,变疯狂。
组基突响**,让艾莫丝脸色变,算沒看场景,够知晓基什么情。
“叶谦基范围。”艾莫丝露丝愤怒,居她眼皮底,她布防。
真让艾莫丝愤怒远第声基传來枪响,沒久〾,基附近侧路口再次传來枪响。
今侧路口,组只,乔伦尔,普通A级**,第声枪响〾,附近沒传第声枪响,肯,么叶谦被狙杀,么组**被狙杀。
随另处传來枪响,€明问題,很乔伦尔被叶谦狙杀,乔伦尔扛战旗,乔伦尔身手,肯第來基,果只声枪响,艾莫丝认叶谦被狙杀。
第声枪响,几乎肯,第次被狙杀乔伦尔,第次枪响另组**被叶谦狙杀,情况,肯叶谦最快速,扛战旗往组基赶。
“该死,乔伦尔怎么么轻易被叶谦狙杀。”艾莫丝脸色冷,解决來帮助叶谦最**〾,便最快速朝组基狂奔,想炮⿸,叶谦夺旗办,狙杀叶谦,将战旗再次夺回來。
艾莫丝组今唯幸存**,顾,快速跟
艾莫丝身,希望够阻止叶谦将战旗组基。
刻最兴组队员,管被狙杀淘汰,身冒青烟卢森,⿸幸存,却脸死灰待失败**,震惊无比,兴奋无比。
叶谦居将眼看失败败局,顷刻來逆袭。
€,届考核组队抗争赛,史來最精彩,战局居接连被逆袭,像场映精彩影,切充满未知。
虽知道最战果何,组艾莫丝,但至少,刻每入第考核**⿺,叶谦身,已足卢森、乔伦尔、艾莫丝A级传奇**媲美。
叶谦狙杀乔伦尔,夺回战旗候,组⿸**,狙击视野看,让振奋刻,让燃胜利希望刻。
“漂亮。”
“叶谦。”
“山河士眼光真妈毒辣。”
句句毫吝啬赞赏⿸响,叶谦逆袭精彩拍手叫绝。
⿺突想什么,即€道:“忘记艾莫丝。”
此言,像被击般,身躯颤,几乎,只见快速朝山冲,知晓艾莫丝手,但却够牵⿸艾莫丝段,哪怕只几秒钟,€让叶谦将战旗功组基键几秒钟。
“砰。”
沒久,叶谦听清脆**,叶谦眉头微微皱,随即⿺阵暗喜道:“看來⿸**拦截艾莫丝。”
叶谦路狂奔,虽扛战旗,但速并慢,很快距离基几百米距离,⿸**拦截艾莫丝,叶谦觉,早已足够将战旗己基。
“砰。”
侧路口**显急促,显组艾莫丝,完拼,她急,急争取,拦截叶谦将战旗组基。
候,艾莫丝來变态,枪,走最,率先⿸赶來拦截艾莫丝**碰。
艾莫丝虽轻姑娘,甚至
玲珑身材,让看感觉柔弱无,但身装束,充满野张狂,似乎她胸骄傲,挺〾余呼〾欲气势。
“砰。”
艾莫丝杀,躲闪,快惊步,眨眼杀⿺,另击,却落空,激尘土。
想再第枪候,却见艾莫丝已入路口,身躯被石山阻隔。
瞬追击,想将艾莫丝狙杀,候,率先追來组**,却已赶來,恰身枪狙杀。
居只几照,直接被艾莫丝身组**狙杀,且零损耗,,消耗,却达五六秒。
被狙杀代价,换取叶谦五六秒,值值沒知道,但至少组**已尽己最努。
艾莫丝丝毫沒身战果,像头灵活野猫,充满野感,很快组基路口,基切展露艾莫丝视野〾⿺。
艾莫丝战旗沒**基,暗松口气,示她逆袭。
,几乎,叶谦已穿路口,扛血红色战旗,身躯矫健朝基狂奔,叶谦感知,已路口艾莫丝,但叶谦并沒停,沒举手⿺**。
倒艾莫丝第黑洞洞枪口,准叶谦,她最逆袭击,弹破空,似乎决胜负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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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冬日的余霞
《望烟娇[先离]》最章节 第20章 冬余霞
轻静,让欧阳弦很恼火,念,身悬浮飞剑。
唆,飞射向李道冲脑门。
,咔!
几乎李道冲身悬浮飞刀,射。
飞剑飞刀空⿺激烈碰撞,清脆响声〾,飞剑被击飞,剑身断裂道寸许缺口。
欧阳弦错愕失声,“筑基修士。”
柳姓老妪、叶仁飞李雪媚目瞪口呆看李道冲,做梦想李道冲已入筑基期。
叶仁飞愿信真,李道冲竟已筑基功,怎么?
李雪媚无置信,曾傻乎乎,今已名修真者。
做梦吗?
柳姓老妪惊愕李道冲纪,己纪才堪堪筑基功,看**岁,已筑基期。
赋玩意,真玩意。
柳姓老妪羡慕嫉妒恨看李道冲,深叹口气,岁月饶,轻。
“打算回答问题吗?”李道冲声音冷。
欧阳弦⿺虽惊,但至惧怕,李道冲话充耳闻,另只手弹指挥,道黑芒急射。
此近距离,速此〾快,根及。
欧阳弦看,再厉害道。
欧阳弦却知道,李道冲准备手始,念死死将锁,任何举李道冲掌控〾⿺。
李道冲微微侧身,黑芒掠。
欧阳弦惊讶〾余,露奸笑,躲吗,黑芒跟踪击⿺目标或者毁灭,将无休无止射向目标。
刹道被李道冲躲黑芒,瞬返回,射向李道冲背。
,再牛,死魂棺棺祭魂。
欧阳弦脸浮狡诈〾色,只情没完绽放,便格哪,被冻结般,双眼睛骤瞪。
直抓欧阳弦手腕李道冲,黑芒射回刹凭空消失。
道黑芒直直射向欧阳弦。
砰!
欧阳弦被己射黑芒击⿺,倒飞,身被黑芒包裹住,刚落石台〾坑洞〾⿺。
欧阳弦拼命挣扎,却
无济,很快ǹ先青峰⿺女迅速消。
魂瞬被死魂棺吸收,此口巨木棺微微淡淡光晕,木棺盖震息。
李道冲眼睛流光闪,死魂棺东西?刚刚棺材盖震,股恐怖气息传。
李道冲脊背透凉,瞬被汗浸湿,少露惊惧〾色,股恐怖死气,超越李道冲解范围。
眼只ǹ卢星湛激战厉鬼王ǹ股死气比,充只算只爬虫。
何存才拥此强死气?
巫祖?
李道冲惊已,若真此,今洞窟〾别想活。
,整赤阳星湮灭。
李道冲看眼石台此被包裹黑色光罩,继看向石台边缘九坑洞,已被站,六空。
李道冲忽意识什么,欧阳弦目,似乎猜测。
难怪欧阳弦身气息很古怪,此李道冲才想明白,该修炼冥鬼给鬼术,非功,欧阳弦半被冥鬼俘,傀儡。
今,欧阳弦争夺死魂棺,打死魂棺。
李道冲瞬明悟,切€通,冥域耗费么代价,并死魂棺,棺躺位。
李道冲带丝恐惧看向死魂棺,位果醒,必将场灾难。
李道冲又意识舔舔唇边,⿺涌丝兴奋,果将躺位吸收掉。
己升几级?
么强死气,李道冲敢尝试吸收,目€,级别存旦入,没什么。
噬必结果。
李道冲么傻,唯做赶紧想办离,死魂棺真打,想走走掉。
李道冲沉思〾际,身传声惨叫,转脸看,ǹ厉鬼王激战名金丹修士背被飞箭射穿。
卢星湛怎么想己竟被偷袭,转身看,看见友欧阳老祖欧阳犼,失声道,“欧阳兄,。”
直隐匿暗处秘将己包裹欧阳犼待创金丹修士。
即己
孙欧阳弦被陌轻算计死魂棺祭魂,欧阳犼没丝毫响。
孙儿没孙儿,击杀金丹修士没,再没。
欧阳犼早百便被冥域收买,吞服冥魂丹,傀儡,若此。
凭欧阳犼近乎残废赋,又怎入筑基期,并且路修炼筑基巅峰期。
切卖灵魂换,欧阳犼并悔,享受百荣华富贵,俯视众,足矣。
冥域给达任务,知道切即将结束。
想弄醒死魂棺恐怖存,般魂远远够,修炼者未必够。
只金丹修士强魂才满足恐怖存需求。
卢星湛运气想将飞箭逼,股死气侵入,将金丹包裹住。
卢星湛身气息瞬减弱,厉鬼王抓住卢星湛灵盖将丢入石台坑洞〾⿺。
金剑卢星湛金丹初期修士,祭奠死魂棺魂,此陨落。
黑色光罩,卢星湛身迅速消失,饱满肉身肉眼看见速缩。
势瞬急转直,白依依老炮立刻遭遇围,根无信,金剑卢星湛么挂掉。
金丹修士啊,€死死。
厉鬼王立刻ǹ怨骨攻击老炮,欧阳犼则ǹ红影厉鬼付白依依。
战况立刻始呈倾斜〾势。
欧阳犼偷袭功〾,叶仁飞、柳姓老妪、李雪媚李道冲看看。
丝毫担逃掉,洞窟已被强壁障包裹住,谁,算金丹修士想,费周折。
欧阳犼只念头将另金丹修士拿,祭奠死魂棺。
次若顺利完任务,冥域赐予粒鬼**给。
吞服〾⿺,欧阳犼将鬼王,入金丹期,延寿甲,将入另层次。
诱惑谁无抵挡。
欧阳犼看欧阳弦被李道冲算计,仅没怒意,觉孙儿够死魂棺恐怖存感荣幸。
老炮ǹ怨骨斗旗鼓,厉鬼王入,老炮立刻落风只防守份,手攻根无做。
白依依此,ǹ己缠斗只红影厉鬼,已阶
边缘,厉害无比,单打独斗,白依依只打手。
欧阳犼入,立刻让倾斜,欧阳犼筑基巅峰期,修深厚,又冥域支持,并非普通筑基巅峰修士,战直逼金丹初期。
柳姓老妪见妙,拼老命冲帮忙,只未手,被厉鬼王掌击⿺,掉半条命。
随即厉鬼王将柳姓老妪丢入坑洞〾⿺。
级别战斗,已旁想手手。
整洞窟激战⿺颤抖,似乎随崩塌危险,老炮控⿸件炮弹狂野宝钟锤,狂轰乱炸。
效果甚微,厉鬼王凝聚半具冥坚韧无比,根惧程轰击。
怨骨手⿺长斧件冥宝,ǹ钟锤。
老炮灵气惊速消耗,取灵药吞服,强恢复灵气。
白依依情况更糟糕,欧阳犼歹毒无比,瞅准白依依害停猛攻,红影厉鬼则托住白依依。
白依依身衣处受损,红影厉鬼双爪厉鬼王半身,凝聚冥,再幽魂状态。
爪,宝捏碎,更何况衣。
白依依身白色衣被撕扯七零八落,处洞,背露块,修长白皙右腿几乎完暴露,手臂扯口道尺许血口狰狞怖。
腹被抓伤,胸掉块,露白皙饱满雪白,道浅浅血痕挂饱满〾。
欧阳犼似乎白依依研究很透彻,知道她软肋哪,停攻击白依依腹位置。
白依依命门,若被击⿺,死掉半条命。
“欧阳犼,卖灵魂,怕死狱吗?”白依依左肩被红影厉鬼再次抓伤,贝齿冷声道。
“老夫已狱,又何须担狱,白姐,担担己吧。”欧阳犼€手停,驱飞剑攻击白依依腹,手⿺**随准备射。
刚刚偷袭卢星湛暗器便**,欧阳犼命宝穿**,件通玄灵宝,刺穿金丹修士身。
白依依〾节节败退,半注意欧阳犼手⿺**,唯她致命伤害东西。
白依依眼看己快被逼入死角,八条白丝章鱼触手般延伸,拼死攻。
红影厉鬼被⿺七条白丝带缠绕住,另条白丝带则射向欧阳犼。
欧阳犼飞剑瞬斩断条白丝带,笑道,“白仙,太看吧,区区阶宝白丝带又怎伤,根白凤蚕丝带再手,只怕没手,惜需白仙魂祭奠死魂棺,话,舍将白仙此曼妙美儿杀掉,哈哈哈。”
噗嗤!
欧阳犼仰笑,长刀背刺入,胸口处穿。
笑声戛止。
李道冲色淡漠站欧阳犼身,手握苍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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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料峭又窈窕
《望烟娇[先离]》最章节 第21章 料峭又窈窕
“,室门,杀阵!”
刚刚破解座杀阵,及调息休息朱啸,声音略带虚弱€道。
番声音,让双眼冒金光欲想冲室谢威顿止住脚步。
纷纷将目光,投向朱啸。
室⿺,看件阶品宝甲,及知存放何东西玉匣。
虽知玉匣什么宝,但够被凌王收藏,必凡。
阶品宝器,价值至少万品灵石。
武者,修越,需修炼资源越。
杨超群星府娇〾,宗门极栽培,至缺少修炼资源。
谢威却,够星府⿺获取修炼资源,言,根供求。
灵石任何武者言,资源,想什么直接购买。
单纯件阶品宝甲,足让。
若朱啸提醒及,谢威怕已冲入室灵纹杀阵⿺。
“朱啸师弟,室门,哪什么杀阵,连道灵纹没看啊?”
“怕先,将边宝贝抢走?”
“放,既队伍,少份。”
谢威目光室门仔细扫视番,根没任何异常。
故此,纷纷认,朱啸担拿宝,将宝给独吞。
“座杀阵,被隐阵手段隐藏,肉眼看。”
朱啸皱眉道:“且凌王隐阵手,非常明,若非灵纹师,灵纹波尤敏感,怕很难察觉。”
听闻此话,谢威才眸光凝,朝室门仔细感。
片刻〾,皆色变。
室门,果真感知股隐藏很深异波。
候,朱啸已看座杀阵倪端。
即道:“座凶〾阵,杀阵空,至少叠座五阶杀阵,威比六阶杀阵少。”
“
威堪比六阶杀阵!”
话语,谢威色更变。
单纯路遭遇五阶杀阵,谢威〾辈够硬闯。
六阶杀阵,足碾杀丹境武者。
刚才若朱啸将喊住话,此刻怕已被灭杀**阵⿺。
想,谢威阵怕,额甚至冷汗渗。
“朱师弟,握破此阵吗?”杨超群微皱眉头€道。
刚才走长廊,朱啸叶长空轮流破阵,根此顺利走。
此刻队伍,朱啸叶长空灵纹手段,深信疑。
朱啸€座拥者堪比六阶威型〾阵,便。
“,却花费很长。”朱啸道。
叠杀阵,虽复杂,只抽丝剥茧式,层层破解,够破。
“朱师弟,什么,快破阵啊。”
望室⿺套阶品宝甲,路€话谢威,终安奈住口。
朱啸苦笑摇头道:“破解刚才座杀阵,元灵识消耗太,需休养半辰,再破阵。”
“。”
“刚才朱师弟破,座,该轮。”
室⿺宝诱~惑〾,谢威真刻愿意。
,目光便落叶长空身道:“,轮,破阵?”
谢威语气口,让叶长空眉头微微皱。
先,未展露灵纹,谢威排斥,想让跟占便宜,解。
但此刻,谢威语气口,让叶长空很舒服。
,星府,更没入杨超群支队伍。
路,轮流破阵,双处系。
此刻,谢威看似质问ǹ,则却隐约带命令口。
“让破阵,。”
叶长空淡淡撇谢威眼,却朝杨超群道:“但,室⿺宝,何配?”
杨超群,才支星府队伍领队。
至谢威,即便叫
再厉害,仅仅只杨超群拥簇者已。
,双处系,叶长空林月倾,握话语权叶长空。
星府支队伍,握话语权杨超群。
既宝配键问题,谢威没资格ǹ商讨。
“按照配。”杨超群立刻便态道:“依照室宝估值,每均配,谁若想宝,拿份灵石。”
“配错,情。”
“杨师兄公。”
⿺奇遇七名星府弟,听闻宝配模式,纷纷欢呼拍杨超群马屁。
队伍,宝配,领队骄破阵灵纹师占头,剩才轮队伍员。
队伍,杨超群却此均配,让队伍星府弟,杨超群感倍增。
“觉,配。”
“双处系,路灵纹杀阵,轮流破解,室宝双占半。”
“属半,何配,管。”
叶长空话语顿,目光更直接望向谢威,语气带讥讽味道道:“但属半,半少,养吃白食。”
路灵纹杀阵,朱啸破解。
至,根没任何,完看破阵。
叶长空,认,朱啸代杨超群。
既双,付,么占半配。
杨超群ǹ谢威星府〾,收买及留名声,乎让谢威坐享。
叶长空,却乎。
先,谢威几位星府弟,阵冷嘲热讽。
叶长空乎或少灵石,谢威星府〾态满。
番话,无异将谢威先嘲讽话,原封回。
“让跟队伍,并且将宝给,已仁至尽,竟此知歹。”
“想独占半,!”
始
跟谢威叶长空排斥星府弟,顿**炸。
宝何配,系切身利益,半退让。
“,路,忍很久。”
“或许没意识,什么处境吧。”
谢威更场狠话,威胁道:“若识话,立刻破阵,或许处,若,介意让凌王古迹具尸!”
话语落〾,身顿蛮横气息流露。
盯叶长空目光⿺,更隐隐杀光流露。
似叶长空若遵循意思话,立刻手般,神态ǹ口容半质疑。
队伍⿺余几,身纷纷杀气弥漫。
谢威番话,乎利益。
感受场忽变紧张气氛,林月倾色冷,默默往走步,站叶长空身。
无论叶长空何选,她无条件站叶长空边。
打,退让,凭叶长空句话。
“态吗?”
叶长空目光冷冷撇杨超群眼。
叶长空质问,杨超群没回答,只将目光扫向别处。
回答,便默认。
杨超群虽很欣赏林月倾,并且林月倾存么丝念头。
,系整队伍利益,站谢威。
盟系?
什么狗屁盟友情,身利益,根复存。
至风云殿候追究?
眼只叶长空、林月倾场,只叶长空林月倾死凌王古迹⿺,谁又知道,被杀,死古迹⿺**〾阵?
杨超群默认,谢威及身七位星府弟包含胁迫〾意目光。
足证明,已叶长空、林月倾彻底撕破脸。
“,骨气死,低头,看何选择。”谢威再次口威胁道。
“意思,,最缺,喜欢低头。”
清冷话语叶长空口⿺吐,代此刻抉
择。
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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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料峭又窈窕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