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 第1章 血族的猎物01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的卧室,巴洛克风,低调且奢华。 郁姣站在房间中央,一行黑色的花体字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第一关:血族的猎物】 与此同时,仿佛听到‘啵’的一声,象征着她和此世界的隔阂被打破。 复古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开始走动,微凉的夜风抚动窗帘。 郁姣打了个哆嗦。 这才发现她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短裙,面料轻薄,像是睡衣。 撩起衣服下摆,郁姣在腰侧找到一道弯弯长长月牙似的粉.嫩疤痕。 ——这是她自己的身体。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您的身份卡:某吸血鬼家族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刚被接回家族没多久。】 放下衣摆,环视四周。 华丽的卧房收拾得一丝不苟,怎么看都不像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能住的地方,也不像豪门宅邸,倒像贵族学院最高级的宿舍。 郁姣眸光微顿,床头柜上的一页纸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封邀请函,纸张复古,笔迹华丽,内容神神叨叨。 [福祉即诅咒,杀戮即赎罪,圣餐即替罪者——秘密社团] 【叮!恭喜您触发主线任务:】 【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1%)】 尽管系统没有明说所谓的秘密社团是什么玩意儿,但郁姣也能猜到,必定是一群天之骄子无聊的娱乐。 只不过因吸血鬼这一层身份,这娱乐便蒙上血腥色彩,成了狩猎游戏。 郁姣心中有数,转了一圈,走出卧室,立刻被会客厅墙上挂着的巨幅全家福吸引了目光。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位于c位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家主了。 两名容貌相似的少年一左一右地立在他身侧,看来是双胞胎,他们皆有出色的长相,金发蓝眼、神情冷淡,气质略有差别。 望着照片上五彩缤纷的发色和瞳色,郁姣了然:看来这个游戏世界人均纸片人配色。 忽然,郁姣眼神一顿,面色微妙。 她在照片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自己”,黑发灰眸,一副阴沉小透明的模样。 【叮!恭喜您触发线索,解锁记忆(1/2)】 大堆信息涌入郁姣脑海,看完这部分记忆,郁姣对原主悲惨的经历毫不意外。 值得一提的是,原主的生父竟是全家福上的那位家主,双生子则是他培养的继承人,他们经常收到来自学院秘密社团的邀请函。 郁姣眸光微闪,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通过刷双子的好感度顺理成章接触到秘社成员…… 忽然,门外的走廊传来一阵嬉笑声,打断了郁姣的思路。 听声音有七八人,他们由远及近,即将来到虚掩的房门外—— 【叮!恭喜您触发线索,解锁记忆(2/2)】 在这次的信息中,郁姣看到了原主的未来: 她被有心人撺掇,这天夜里,身着清凉性.感小吊带来到双胞胎中的哥哥谢宴川的宿舍,爬上了他的床。 然而,谢宴川恰好带朋友来作客,其中就有几个秘社成员,于是,“郁姣”衣冠不整的模样完全袒露在众人面前。 秘社成员戏谑的目光一寸寸舔舐她裸露的肌肤,最令“郁姣”绝望的是谢宴川厌恶的眼神,她不堪受辱,落荒而逃,又引来无数围观者。 事情发酵。 翌日,“郁姣”因蓄谋勾.引谢氏继承人被逐出谢家,没有了谢家的庇护,那晚的模样已勾起秘社成员的施暴欲,她果然成为下一周的猎物,很快被折磨致死。 郁姣:“……” 她裂开了。 这是什么死亡开局?? 系统天真道: 【其他的身份卡还需要谋划才能接近秘社,而您开局就能被选为猎物,接下来只要撑过一周就可以啦,很简单呀】 郁姣扶额,并不认为她可以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撑过一周。 她从来只打有准备的仗。 系统这一打岔,又耽搁了几秒,只听吱呀一声,眼看大门马上就要被推开。 ——绝不能走上原主的老路! 郁姣当机立断就地一滚,躲进了豪华沙发底下,垂坠的毛毯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只听推门的那人疑惑道:“咦?宴川,你怎么没锁宿舍门?” 闻言,郁姣心提了起来,生怕谢宴川这个性格谨慎多疑的家伙意识到什么。 几秒后,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忘了。” 有人稀奇道:“谢大少竟然也会有疏漏。” 他们笑闹着,乌泱泱地涌进来,没一会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几人中唯一的女孩娇声提议:“我们要不要看看宴川哥哥有没有在宿舍藏什么好、东、西呀?” “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呢。”女孩意味深长道。 众人纷纷应和,他们一哄而散,嚷嚷着要揭开谢宴川假正经的面具,谢宴川也不阻止,任由他们随意翻找。 “哎,那个谁,别愣着了,我负责这些柜子,你快检查一下沙发底下,咱们今天一定要抓住宴川的把柄!” 被指使的少年慢半拍地应道:“……哦哦。” 他应付任务似的一步步走向沙发,屈膝半跪,随手揭开了垂坠的毛毯,却骤然僵住—— 只见一个纤弱的少女正蜷缩在沙发底下,黑发蜿蜒在光洁的脊背和肩颈,她有一副极为勾人的长相,此刻眼睫轻颤,伶仃而柔弱。 像一条搁浅的人鱼。 少年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喊人过来。 他原本只是为了合群才来搜查沙发,却没想到谢宴川竟然真搞金屋藏娇。 忽然,少女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口,软软的指尖蹭上他撑着毛毯的手腕,似乎有电流透过那一小片肌肤,涌入他的血管,顺着血液的流动直抵心脏。 少年霎时心跳如擂鼓。 人鱼少女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无声地祈求:“请帮帮我。” ——他好像被蛊惑了。 · “喂,发什么呆,难道有发现?” 少年如梦初醒,他缓缓放下毛毯,面不改色地起身,“没有,我只是突然被沙发花纹吸引,感觉很漂亮。” 那人不疑有他,恰逢此时,书房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声:“看我找到了什么!” 少年随着哄闹的众人一同走进书房,他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沙发,最后若无其事地带上了书房的门。 会客厅重归寂静。 郁姣并不意外这名陌生少年愿意帮她遮掩,她清楚,多数男人都无法拒绝兼具美丽、柔弱与神秘的异性。 况且,‘独享一个美丽的秘密’可比‘被众人分一杯羹’有吸引力得多。 郁姣钻出沙发,神情淡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毕竟她见过太多见色起意的人,甚至因此失去生命。 万幸,在濒死之际,这个名为《神明的爱人》的乙女游戏找上她,承诺:通关即可续命。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书房,郁姣扯过一条薄毯披在身上,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刚打开门准备溜之大吉,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鼻子一痛。 ——她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郁姣捂着鼻子,眼泪汪汪地抬头,一个面容冷漠、长相俊美的金发青年低头看她。 郁姣立刻将此人对上号,正是双胞胎中的弟弟,谢镇野。 相较全家福上稍显稚嫩的样子,眼前的他长开了些许,轮廓锋利,眉梢眼角压着淡淡的戾气。 他目光危险地将郁姣上下打量一番,缓缓挑起了眉。 郁姣僵住。 ——相比那位呆头呆脑的少年,眼前这位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好糊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猪突猛进,强行闯过 B、神色慌张,支支吾吾 C、故作可怜,假扮柔弱 D、投怀送抱,美色.诱人 ——————————— 虽然文案标了,但害怕被骂,所以再强调一下嗷: 本文是毫无营养的、主写感情拉扯和暧昧氛围的厕所读物,没有高深的剧情,一切剧情和设定都为贴贴服务,逻辑漏洞多多多!超级无敌玛丽苏! 来,让我们愉快丢掉脑子,一起高呼:贴贴万岁!芜湖~ · 顺便求个预收~ 《杀死它,爱上它[人外合集]》 - 异种的阶下囚 她是末世第一科研所的研究员,主攻基因改造人项目,以冷酷无情的态度收揽无数仇恨。 终于,饱受折磨的实验品暗中谋划联合反抗,一举夺下基地控制权。 现在,她和实验品地位颠倒了…… 海怪的战利品 她是为调查养兄失踪之谜,女扮男装登上诡船的娇小姐,身份暴露后被献祭给海神。 风浪大作,海神好整以暇地等待新娘入怀。 然而仪式过半,突然有可怖的怪物抢婚,那怪物竟是失忆后变得暴虐的兄长…… 大妖的饲养料 她是神秘古家族外聘的饲养员,工作是照料未知生物。 繁琐的族规、冷漠的族人、诡异的梦魇; 眼神晦涩的家主、笑容玩味的圣子; 黑暗中,未知生物充满占有欲的触碰; 后来,一切不对劲都有了解释:原来她才是真正的饲料…… 兽人的侍奉奴 她是遭人陷害的圣女,被放逐到厌恨圣殿的异兽国度,沦为兽人们的玩物…… 尸蟲的笼中鸟 她是别人家的小孩,肤白貌美、成绩优异、家庭和睦、恋人完美。 这天,她突然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快逃!你家人和男友都是怪物假扮的! 可奇怪的是,这分明是她自己的字迹…… 堕神的孵化器 她是亡国公主,被关进荒芜的神殿,成了空有虚名的神妓。 慢慢地,她意识到:不太对劲,她、她好像怀上了这所神殿的孩子! 而她孕育的,大概率是那位已陨落千年的神明…… ……待定,赛博朋克世界观…… 第2章 血族的猎物02 谢镇野垂眸。 面前的少女披着条绒毯,薄薄的布料垂坠而下,勾勒出美好的身形,绒毯下摆堪堪盖过臀.部,空荡荡地露出两条笔直纤长的腿。 她不安地并拢了腿,抬起头,展露一张颜色姝丽的面容,眼眶和鼻尖都红,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珠。 一副惹人欺负的模样。 谢镇野眸光微顿。 郁姣以前长这样吗? 他记不清了。 她总是唯唯诺诺又阴沉寡言,面对家族众人的羞辱时忍气吞声,谢镇野看着就来气,曾忍不住出言讥讽过两句,那之后,郁姣更是躲着他,两人再没有交集。 “镇野,你怎么不进去啊?”被他挡住的同伴奇怪道。 谢镇野从回忆中抽离。 他个子很高,肩背宽阔,堵在门口将郁姣遮了个严实,身后那人正好抱着个巨大的礼物盒,无法低头,只能抻着脖子张望,瞅见了一小片白色绒毯。 “啊,原来门口有人啊,谁啊?” 那人一边问,一边试图越过谢镇野看个分明。 郁姣紧张得捏紧了毯子,带着薄粉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她咬唇,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向他求助。 谢镇野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侧身护着她进屋,反手就将同伴关在了门外。 同伴:“???” 隔着门,谢镇野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显得很敷衍: “谢宴川没穿裤子,你避避嫌。” 同伴:“……哈?” 屋内。 书房里有人叫道:“我好像听到了镇野的声音,镇野,是你吗?” “哎谁把书房门锁了?” 门锁一阵扭动。 郁姣很是心机地抱上谢镇野的腰,假装心慌地抓紧他的衣襟。 谢镇野一僵,鼻尖萦绕着幽香,怀中是温香软玉,他下意识带着郁姣躲进一旁的盥洗室。 灯光昏暗,不大的空间内,两人身躯相贴,隐秘又旖旎气氛升腾而起。 盥洗室的磨砂玻璃上映出门外的徘徊的人影,“镇野?人呢?” “别嚎了,这呢。” 谢镇野三言两语忽悠走了门外那人,等回过神来,他一脸黑线。 ——他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这女人遮掩。 谢镇野顿时恼羞成怒,狠狠箍着郁姣的手腕,将她困在身体与墙壁之间,压低声音,眼神凶厉地问道:“你在耍什么把戏。”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郁姣低垂着眉眼,白皙秀颀的脖颈连着锁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这才发现刚刚一番拉扯下,郁姣身披的绒毯掉在地上,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 谢镇野幽冷的目光划过她大片裸露的肌肤,“怎么穿成这样在谢宴川的宿舍,来勾.引他?” 他语气讥讽:“长进了啊郁姣,现在都学会爬床了。” 说话间,他抓着郁姣的手更用力了些。 郁姣轻轻吸气:“疼。” 细声细气的,说不清是撒娇还是委屈。 谢镇野不由紧了紧手指,此情此景,这动作却像暧.昧的摩挲,掌下陌生的触感突然变得格外明显。 她的手腕看着细瘦,握起来却一点都不干巴,反而柔软细腻,像块上好的暖玉。 看郁姣又拧起了细细的眉,谢镇野冷嗤道:“真娇气。” 说着,他卸了几分力,仍旧没松手。 “说说吧,怎么回事?”谢镇野不怀好意道:“二小姐?” 他明知道郁姣是谢父的私生女,虽排行第二,但谢家没有一个人将她视为二小姐,此刻,他满含恶意地叫出这个称呼,莫名希望这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些令人生厌的神态。 可郁姣只是垂着眼:“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信上的要求……” “什么信?” 郁姣眼睫轻颤:“是宴川少爷托我室友送来的信和衣服,他在信里说今晚八点男生有集体活动,宿舍楼正好没人,要我穿上这件衣服趁机溜进来,他说明天生日,想和我一起度过零点。” 演完,郁姣自己都想翻个白眼,原身也太好骗了,这明显是室友不怀好意的陷阱。 谢镇野却没有嗤之以鼻,他目光幽微:“所以,你喜欢谢宴川?” 郁姣假作一惊,面色绯红地抬眸,她微怔,目光迷离地看着谢镇野,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谢镇野面色不虞,冷硬问道:“你喜欢他哪?” 喜欢他哪? 干脆直接问‘不喜欢你哪’得了。 郁姣用意识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记忆。 其实谢家双子原本在旁系的日子很不好过,觉醒后被接到直系,这才成了说一不二的谢家少爷。当他们看到被欺辱的原身时,都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从而有些许恻隐之心。 只不过谢宴川的做法是偶尔帮扶一把,谢镇野则是气她烂泥扶不上墙。 那自然是谢宴川更容易走进原主的心了。 此刻面对谢镇野的疑问,郁姣认真答道:“因为他对我很好。” 谢镇野一顿,松开钳制着郁姣的手,嗤道:“照你说来,原来你们是两情相悦啊,那你幽会个情郎都能把自己搞这么狼狈,这么蠢的吗郁姣。” “我才不蠢!要不是我来了之后,外套和鞋子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然后宴川少爷刚好请朋友来做客,又突然有人提议搜查宴川少爷的宿舍……” 郁姣低落地瘪嘴。 谢镇野挑眉问:“谁提议搜查?” 郁姣无辜道:“听声音似乎是谢凝小姐。” 是的,指使原主室友的幕后黑手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谢家大小姐,谢凝。 她见不得“郁姣”投向谢宴川爱慕的眼神,只想狠狠击碎这份痴心妄想。 谢镇野瞬息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并未点明谢凝的谋划,只是似是而非地讽刺了郁姣两句。 “还说自己不蠢。” 郁姣清楚,兄弟二人对她的恻隐之心仅限于此。 说到底,郁姣和谢家双子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羁绊,相比无权无势又蠢笨阴沉的“郁姣”,谢凝和她身后的谢家对二人来说更为重要,谢镇野此前的不悦不过是双胞胎之间的胜负欲罢了。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也是男人劣根性的一种,而郁姣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男人的劣根性。 没有深刻的感情羁绊? 那就创造羁绊—— 郁姣昂头,水润的双眸轻眨,软声道: “今天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闻言,谢镇野眸中闪过兴味,他凑到郁姣耳边,低声问:“你是说你喜欢谢宴川的事,还是你爬床不成狼狈逃窜的事,亦或者是——你对我投怀送抱的事?” 郁姣睁圆了眼,登时红了脸,灵动的双眼仿佛在质问:‘你这人怎么颠倒黑白!’ 谢镇野低笑,正欲再逗逗她,恰逢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了狎昵的氛围。 谢镇野不悦地啧了一声,他叮嘱道:“我出去看看,你乖乖藏好。” 在他转身的一瞬,郁姣脸上娇羞的表情立时褪去。 不用他说,郁姣自会妥当躲进柜子。 或许谢镇野的恶趣味,盥洗室的门并未关严,郁姣可以清楚地听到门外的动静。 郁姣悄悄将柜门打开一条缝,竖起耳朵,睁大眼睛,透过盥洗室的磨砂玻璃,努力辨别屋外的情形。 会客厅中。 一个年轻的女孩被绑住手脚蒙住双眼,面色惊恐地趴跪在地,口中不住求饶。 两拨人隔着女孩沉默对峙,他们或坐或立,皆面色冷漠,谁都没管地上的女孩。 谢宴川坐在一拨人的中心位置,他眉眼淡漠,气质冷厉,好整以暇地靠着繁复华丽的椅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木质扶手,宛若众星捧月的国王。 谢镇野走出盥洗室,扬眉道:“难得啊,秘社的各位都在呢。” 他看向地上的女孩,“这不是这次的猎物嘛。” 闻言,精神恍惚的女孩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摸索爬向谢镇野道:“谢二少爷,求求你,救救我……” 谢镇野不耐地避开。 他不过是之前故意和薛烛作对,才帮了女孩几次,没想到她竟然蹬鼻子上脸。 女孩颓然倒地,面露绝望。 谢镇野缓步走到谢宴川身侧,手臂搭上椅背,抬眸看向对面。 对面那拨人中走出个油头粉脸的男人,他挂着笑:“那当然是听闻您二位明天生日,所以薛社长今夜特意代表秘社奉上大礼。” 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踩着话音走上前来。 油头粉脸回过头看清来人,立刻卑躬谄媚道:“薛烛少爷。” 薛烛面色苍白,长相阴柔邪肆,一双凤眼黑沉如墨,他弯唇笑道:“怎么?两位谢少爷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地上的女孩听到这声音,浑身哆嗦,惊恐道:“恶魔……别过来,救救我!救我!” 薛烛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她太聒噪了?” 他脸上浮现甜蜜又残忍的微笑,不等人回答,自顾自道:“既然两位谢少爷不愿动手,那就由我来为二位拆开礼物吧~” 话音落下,刀光一闪,尖叫声戛然而止。 血液延迟一瞬,才猛得喷射而出。女孩痛苦倒地,扭动挣扎:“嗬、嗬——”,破风箱般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屋内死寂,只有薛烛低低的笑声。 “真是好美的烟花啊,”薛烛目光痴迷,瞳孔隐隐泛出血色,他伸出嫣红的舌尖舔去刀片上的血迹,眼波轻转:“你说是吧,谢大少爷?” 谢宴川终于开口,声音如他的人一般低沉冷淡:“你弄脏了我的地毯。” 薛烛耸了耸肩:“想见到美丽之物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忽视谢宴川冷沉的目光,薛烛把玩着匕首,走向盥洗室,漫不经心道:“借用一下水池。” 他打开门的刹那,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郁姣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个真正的变态。 水池被拧开,水声哗啦啦地响,薛烛哼着不成调的歌,细致地洗手。 忽然,他自言自语道:“啊,衣服都溅上血渍了。” 语气无辜,就像个贪玩闯祸的孩子。 薛烛苦恼地思索了一会。 “谢大少爷,借下你的衣服哦,”他扬声道,反客为主地四处转悠,“让我看看——是不是放在这个柜子里。” 说着,他一步步走向郁姣所在的立柜。 郁姣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衣柜透光的缝隙忽然被一片浓稠的阴影覆盖,愈加浓烈的嗜血气息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 ——他要发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先发制人,越柜而出 B、揪住柜门,死都不开 C、默不作声,冷静等死 D、整理衣容,准备勾引 第3章 血族的猎物03 “吱呀——”一声。 仿若死神的钩子划过。 郁姣眼睁睁看着柜门被打开一条缝,盥洗室昏黄的灯光如刀片般劈进柜子,那条光带就落在郁姣脚边三厘米处。 郁姣几乎能看到薛烛裤腿上的血渍。 在她即将暴露的前一秒—— “嘭!” 开了条缝的柜门突然被人暴力关上,余波震得郁姣东倒西歪,幸好衣服堆厚实,她才没发出半点声响。 似乎是有人先薛烛一步,摁住了柜门。 只听一个散漫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道:“我哥有洁癖,劳烦薛社长移步楼下更衣。” 是谢镇野。 “这样啊。” 薛烛带着阴冷笑意的声音响起。 随后是一段沉寂,似无声的对峙,良久,一阵脚步声施施然远去,到了盥洗室的门口,忽得顿住。 “谢二少爷不一起出去吗?”薛烛柔声问。 “不了,毕竟有脏东西来过,我得替我哥打扫干净。”谢镇野毫不客气道。 薛烛轻笑一声离去。 “啪嗒——”门落了锁。 确保安全后,郁姣小心翼翼推开柜门,小仓鼠似的探出头。 谢镇野正靠着门,脸上是一副‘我干嘛又又又帮这个女人遮掩’的懊恼表情。 郁姣心里好笑,面上却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乳燕投林般扑向他,谢镇野眉头一跳,臭着脸,双臂却不由自主地张开。 然而郁姣在即将扑进他怀里时,乍然紧急刹车,娇俏地停在他面前。 谢镇野怀里空空荡荡,内心竟升起一丝遗憾,未等他琢磨清楚这遗憾从何而来,就见郁姣昂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你又救了我一次!” 一副全然信赖又仰慕感激的模样。 谢镇野忽然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软软的猫爪挠了一下,一股痒意从心底漫到了喉间。 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偏过头含糊道:“唔。” 郁姣眉眼弯弯,心道果然是个有英雄情节的小孩。 “咚咚咚。” 被叩响的房门令谢镇野心神平息。 一人在盥洗室的门外道:“镇野,薛烛他们已经走了,宴川让我喊你出来。” 谢镇野绷着脸,将郁姣塞进衣柜,恶声恶气道:“你乖乖藏好,我等会带你出去。” 把人安置好,他转身离去,衣角却被一股柔软的力道扯住。 回过头,只见郁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衣柜里,揪着他的衣角晃了晃,“可以把外套留给我吗?我很没有安全感。” 谢镇野一顿。 方才的异样已逐渐平息,现在他又燃起了奇怪的胜负欲—— 郁姣身边都是谢宴川的衣物,却舍近求远找他借外套……想到这,他眉梢微扬,这不讲道理的依赖无疑取悦了他。 他身上穿的是学院制服,版型挺阔,藏蓝色的外衣随意地敞着,有种不羁的美感。 谢镇野将制服外套脱下,丢给郁姣后,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隐约能看到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结实的小臂撑着柜门,缓缓逼近郁姣。 “如果谢宴川看到你穿着我的衣服,躲在他的衣柜里,”他眼中跃动着恶趣味的期待:“他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郁姣眨了眨眼,坦然地赞美:“那他一定会觉得你是个大好人!” 谢镇野无语,把这个蠢笨的家伙狠狠关进衣柜。 随着柜门关闭,黑暗中,郁姣轻笑。 ——看到又怎样?不过是她的陷阱里又落入一只猎物罢了。 郁姣舔舔唇,竟有些期待和谢宴川博弈。 是该利用信息和资源好好布置一番了,不过,这次谢镇野将盥洗室的门关得很严,郁姣屏息凝神也只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明天……谢宅…生日……宴会……” “邀请……………猎物…收网。” 郁姣推测,明晚将举办谢家双子的生日宴会,似乎不仅有吸血鬼参加,还会邀请很多特招生,而秘密社团将趁此机会寻觅下一周的猎物。 · 会客厅内。 薛烛一行人找完茬就走了,留下的人都是谢家的盟友。 谢镇野百无聊赖地听几人痛骂薛烛。 一人嘲讽:“不愧是高血脉纯度的吸血鬼,看他那脸色惨白的死人样!” 谢镇野心想:啊,白?郁姣也很白,全身都粉白.粉白的,怪好看的。 一人怒斥:“故意把猎物带到宴川宿舍来杀,这不纯纯恶心人吗?!” 谢镇野心想:啊,纯?郁姣也很纯,性格单纯长相清纯,怪惹人的。 一人不屑:“想想他今天杀完人舔刀的样子,你们说是不是挺变态的?” 谢镇野心想:啊,舔……小猫……郁姣长得像小猫……可爱。 瞧见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谢凝柔声道:“镇野哥,你还好吗?” 若是从前,谢镇野还有耐心跟她演一演,现在一看到她,就想到她把郁姣送上谢宴川的床。不知为何越发看她不顺眼,但思及谢家,谢镇野终究是短促地回应道:“没事。” 谢凝并未起疑心。 谢镇野对谁都不假辞色,这会儿没无视她,已经算是特别关照了。 倒是谢宴川若有所思,他眼风一扫,便有人很有眼色地站出来:“被薛烛恶心得一肚子气,走走走,咱去楼下喝茶吧。” 众人纷纷同意,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谢镇野插着裤兜,散漫地坠在众人身后,琢磨着待会趁众人不备溜上来带走郁姣。 “你留一下。”谢宴川冷不丁道。 他并未指名道姓,谢镇野却脚步一顿,回头和他哥对视,两张相似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目光相接的瞬间,似乎交换了无声的信息。 众人了然,速速撤离,把空间留给兄弟俩。 等人都走了,谢镇野大喇喇地倒向沙发,“说吧,什么事。” 谢宴川:“和我一起收拾薛烛留下的烂摊子。” 谢镇野:“?” 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只留下撒了一地毯的血迹。 “不是吧,谢家的少爷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洗地毯了?”谢镇野一言难尽道:“你的借口是不是太过拙劣了些。” 谢宴川不置可否,真就到盥洗室取清理工具,像模像样地接了水,往盆里添加各种洗涤剂。 谢镇野抱着手臂,懒懒地靠着门,看他动作优雅地造出了一盆诡异的泡泡水。 谢宴川无言地看着这盆水,他扯了扯手套,忽然道:“你今天很反常。” 谢镇野嗤道:“号称要洗地毯的你岂不是更反常。” 嗤完,谢镇野顿了顿,“不过,”他神情愉悦,眸光隐晦地扫向盥洗室内直挺挺的立柜:“我的反常可能得怪某只小猫咪。” 谢宴川额角重重一跳。 “谢镇野。” 这一声连名带姓的,显得冷意十足格外严肃。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谢宴川慢条斯理道。 他将褪下的手套随手扔进泡泡盆,抬眸,幽深的眸光直视谢镇野,一条条地清算道: “先是赖在盥洗室,时间久到我以为你死在了里面。再然后是莫名其妙跟薛烛正面冲突,还扯什么狗屁的、我的洁癖作为借口。像条看家犬一样守着盥洗室,真不知道我的盥洗室里有什么宝贝令你觊觎。” 他说脏话时,表情和语调也没多大变化。 谢镇野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谢宴川面无表情。 谢镇野点了点下巴:“不好意思,请继续,我只是很久没听你说这么长一段话了。” 谢宴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而且,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猫了?明明小时候被几只疯猫追着跑了三条街,自此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谢镇野不满道:“喂!” 揭人老底也太不讲武德了! 他正想反唇相讥,却见谢宴川步步走近,在据他几步之尺时,行云流水地转身,断然拉开了衣柜的门。 谢镇野眸光跃动,并未上前阻止,甚至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神情。 果然,谢宴川那张静若寒潭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会在谢镇野宝贝看守的柜子里看到郁姣。 少女茫然地抬起小脸,眼睛圆圆的,眼尾却上挑,是一双猫儿似的眼睛。 人也像小猫,抱膝缩成小小一团,差点没被衣服堆淹没。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男士学院制服,宽大的下摆遮不住那双光洁修长的腿。察觉到他侵略性的目光,少女局促地蜷了蜷圆润可爱的脚趾。 谢宴川垂眸,平静地看着她。 “竟然真的藏了一只小猫咪。”他高高在上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卖个萌:“……喵?” B、求助的目光投向谢镇野: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C、看着谢宴川邪魅一笑、大胆示爱:男人,满意你看到的么? D、将傻白甜贯彻到底,装傻充愣,神情无辜:“晚上好?” 第4章 血族的猎物04 谢宴川端着骨瓷茶杯,蒸腾的热气越发显得他眉眼漠然。 郁姣站在他面前,紧张地揪紧衣角,谢镇野则不以为然地倚着墙。 “说说吧,怎么回事。” 谢宴川不紧不慢地缀了口茶,简直像个抓早恋的教导主任。 谢镇野毫无自觉和担当,他兴致盎然地看向郁姣,就差在脸上写‘看你怎么编’几个大字了。 郁姣咬唇,楚楚可怜地回望。 谢镇野挑眉,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见状,郁姣双眸瞪大,一双猫眼更圆了些,带着几分埋怨和昂求,嘴唇开合,做出口型:‘你答应我的,保守秘密’。 谢镇野忍俊不禁。 “咔哒。”茶杯不重不轻地磕在桌面。 像一声警告。 郁姣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 谢宴川将二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他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亲密了。 郁姣在谢家是宛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谢宴川帮她就像随手施舍那般漫不经心。他不是没有察觉她追寻而来的目光,只不过对他来说,那和众多谢家人的仰望并无不同。 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此时,谢宴川心中莫名不悦,像是突然发现棋盘角落不起眼的棋子变得不受控制。 于是,高高在上的执棋者垂下眼眸。 郁姣背着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他面前,如从前那般乖巧,整个人却像拂去灰尘的珍珠,散发着灵动的、不容忽视的柔光。 她绷着小脸,不去理会挤眉弄眼的谢镇野。 谢镇野闹够了郁姣,心满意足地解释道:“恶作剧而已。是我让郁姣躲在你衣柜的,因为她玩游戏输给了我,所以答应满足我三个要求,这才是第一个。” “对吧,郁姣?”谢镇野笑眯眯地看向郁姣。 他虽然在笑,幽蓝的眼睛却像饿狼,好似在琢磨怎么用这次的语言陷阱要挟郁姣,将她拆吃入腹。 谢宴川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也落在郁姣身上,意味不明道:“是么。” 顶着两人的沉沉的视线,郁姣低头应声:“嗯……” 谢镇野满意地将郁姣勾进怀里,大掌搓了搓她软软的头毛。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后两个要求了。”他不怀好意道。 郁姣被揉搓地炸毛,小脸可怜兮兮的,也不反抗,身上还穿着谢镇野的校服外套,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像是困在了什么囚笼之中。 仿佛全身上下都沾染了谢镇野的气息。 谢宴川轻点桌面的手指一顿。 心说谢镇野这是什么宣示主权的动物行为,弱智一般。 这样想着他忽然起身,到卧室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递给郁姣,淡淡道:“这是我初中的制服,你穿大小正合适。” 郁姣正想接,却被谢镇野箍住了手,他不满道:“她干嘛要穿你的衣服。” 谢宴川神情冷淡:“你总不想让她这样出去丢人吧。” 两人一齐看向郁姣。 大了好几码的男式校服在她身上像条不合身的制服裙,不该露的倒是一点没露,但因过于宽大,白腻的脖颈、瘦削的锁骨以及蕾丝吊带的前襟皆暴露在空气中。 颇有种端正和欲.望的碰撞,轻易便勾起人的探究欲和破坏欲。 谢镇野蛮喜欢郁姣这身打扮,却不想被别人看了去。 他权衡了一下,“行吧。” 郁姣接过衣服,发现兄弟二人没有半点避嫌的意思。 谢镇野坦坦荡荡地抱臂,谢宴川若无其事地品茶。 一个目光直勾勾,一个时而瞥来一眼,仿佛围观异性换衣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郁姣面色为难,抱起衣服试图躲去盥洗室换,却被谢镇野拦住。 “别呀,”谢镇野语气低沉而亲昵:“就在这换呗,你这么笨,没人看着万一又摔了可怎么办?” 他意有所指。 郁姣一僵,求助的目光转向谢宴川,后者垂眸呷一口茶,像是默许了谢镇野的强词夺理。 郁姣满眼不可置信,谢镇野不悦地挡住她的视线,“姣姣——” 似威胁又似宣示主权。 郁姣细白的手指捏紧了衣服,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她似是败下阵来,难堪地背过身,抖开长裤,俯身去穿。 脊背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空荡的衣服这会贴在身上,显得曲线玲珑,引人遐想。 因为俯身,背后的衣摆往上了些,嫩生生的大.腿一寸寸显露,不可言说的隐秘似乎即将被揭开…… 谢宴川好似被烫到一般眼睫微动,立即移开了视线。 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一支柔软的羽毛轻挠着他的耳蜗。谢宴川倏忽站起,冷静拉起谢镇野就往外走。 “该下去了,那群人快等死了。” 语调倒是一成不变,但向来游刃有余的他,此刻步履却急促了几分。 谢镇野撇嘴:“管他们死。” 但谢宴川以商议要事为由,强硬拉他走,谢镇野只好意犹未尽地朝郁姣挥挥手,“等我回来哦,小猫咪。” 两人很快离开,屋内只剩郁姣一人。 郁姣脸上的羞愤被漠然替代。 她轻嗤,真是个闷骚绅士。 换上合身的男式校服后,郁姣又从谢宴川的衣帽间顺走一顶贝雷帽和一条丝巾,将长发盘进帽子,用丝巾在后脑勺打了个结,遮住面容。 现在,打眼看来郁姣就像个清瘦的少年。 这样从男生宿舍出去还是太冒险了,而且,谢镇野那个狗竟然给房门上了锁。 郁姣当机立断决定从窗户爬下去。 至于谢镇野? 傻子才等他! 装乖对谢镇野这种纯情恶犬有一定作用,但一味的乖巧只会适得其反,偶尔的叛逆才会引起征服欲。 准备妥当后,郁姣打开窗户,身形忽然一顿,眸中泛起恶趣味,她转身,轻快地走到谢宴川床前,食指勾起脱下的吊带裙,缓缓松手。 白色的蕾丝内.衣落在一丝不苟的深色床铺,软成了旖旎的一滩。 禁忌而张扬。如同一个暧昧的暗示。 郁姣勾唇。 可惜啊,看不到谢宴川精彩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测谢宴川的反应会是: A:站在床边,神色莫名地盯着吊带看了半晌 B:面无表情,耳根通红,喉结微动 C:戴上白色手套,勾起吊带,冷漠丢掉 ——————— 今天终于挂上小黄V啦~收到大家的评论干劲十足!会继续努力哒(旋转跳跃撒花花 第5章 血族的猎物05 夜色中,郁姣贴着墙面、攀着管道、避开那些亮着灯的房间,战战兢兢地往下爬。 她敢这么莽,一是因为谢宴川的宿舍不高,二是刚预支积分跟系统买了个暂时性的[体术加成]。 在BUFF的增益下,郁姣身形轻巧,经过一个亮着灯的房间时,耳边却忽地响起“叮——!”一声,视野里浮出一行小字: [因果律]:身为乙女游戏女主,你是命运的宠儿。 郁姣:“?” 正偷摸爬管道的郁姣突然动弹不得,接着,屋内的对话声以一种极不科学的清晰性传了出来。 “尸体找到了,又是那个人干的!他还、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打印的字体,写着……” “……轮到你们当猎物了。” 那人嗓音颤抖地复述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老大,副社长正带人搜捕,天罗地网那人肯定逃脱不了!” 被迫听墙角的郁姣挑眉。 副社长?似乎就是薛烛身边那个油头粉脸的家伙,那这屋内老大的身份不言自明。 果然,熟悉的嗓音响起。 “吸血鬼猎人么。” 薛烛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如同甩动尾巴的猎豹,良久,一声打火机的轻响打破沉寂。 抽过烟后,他嗓音越发暗哑:“谢家的人呢?” 另一人连忙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谢家? 郁姣竖起耳朵,屋内两人却不再交谈,一阵轻慢的脚步声逼近,郁姣贴着墙一动也不能动,只得屏住呼吸,祈祷别被发现。 好在,那人只是站在窗边看风景。 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许是因为那该死的因果律,郁姣脚踩的管道突然晃晃悠悠,好似下一刻就要倾倒。 在[体术加成]和[因果律]的双重作用下,郁姣被强制以一个飘然的身姿跳到另一根管道,这下,身影完全暴露在窗外。 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郁姣身上,令她太阳穴直跳。 耳边又是“叮”一声,郁姣终于重掌身体控制权,她缓缓抬起头。 只见,一窗之隔的屋内立着个阴柔邪魅的青年,卷翘的半长黑发搭在苍白的肩颈,凌乱的发尾暗红如血,他逆着光,如同一幅妖异的浮世绘。 他眨了眨眼,黑沉沉的瞳孔逐渐放大,浓浓的兴味自眼底升起。 被这双鬼魅似的眼睛盯着,郁姣竟有些呼吸不畅。 ——薛烛。 郁姣神经紧绷,不禁咬牙质问系统:“你是不是针对我?先是死亡开局,现在又把我往虎口送。合着我这乙女游戏是地狱难度?” 【怎么能这样讲,这可是玩家和攻略对象相处的好机会呀】 “你就说有没有动手脚。” 系统理直气壮:【为了玩家的体验感,我们当然会适当增加戏剧冲突~】 郁姣深呼吸。 听它这意思,以后背刺是不会少了。 像是为了安抚郁姣,系统又“叮”一声。 【恭喜您触发BUFF[女扮男装的合理性]】 【当玩家身着男装并有身份暴露的风险时,即可触发此BUFF,令NPC眼瞎心盲,忽视玩家种种性别特征的不合理。】 此时,郁姣身着男式校服,戴着帽子还蒙着脸,怎么看都很可疑,不知薛烛是否会将她认作那个吸血鬼猎人。 郁姣不敢轻举妄动,静默地望着窗内的男人。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间夹着根点燃的香烟,紧盯着郁姣,慢悠悠吸了口烟,吐出一片糜烂的烟雾,那烟雾仿佛穿过玻璃,丝丝缕缕地扑向郁姣,誓要将她捆缚致死一般。 烟雾逐渐消散,薛烛眯起凤眼,愉悦地笑了。 撞见‘有人做贼般在宿舍楼外爬’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算奇遇,令他格外享受。 一个浪漫的变态。 郁姣轻啧。 变态先生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像个兴致盎然的观众,翘首以盼地等待接下来的表演。 郁姣的脊背窜起一阵寒意,那是弱小动物面临死亡威胁的直觉。 奇怪的是,他的视线分明如毒蛇吐信般缠绕着郁姣——仿佛下一刻就会扑杀上来——但不知为何却耐着性子没有动作。 恰逢此时,房门被叩响。 “老大,谢大少爷来了。” 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薛烛背后响起,隔着窗户听来也冷意十足。 “薛社长明面说是议事,实则是邀我来吸二手烟么。” 谢宴川? 郁姣缩了缩,小心藏在薛烛身后。 毕竟她这一身行头都是谢宴川的,她还不想掉马。 谢宴川冷嘲热讽完,又嗓音平平道:“还请薛社长将烟熄灭,打开窗户通风。” 说的是祈使句,听着像命令。 明显是找茬。 按理来说,薛烛刚刚在谢宴川宿舍搞事就是为了挑衅,这会儿谢宴川如他所愿来找茬了,他理应抓住这个导火索干一票大的。 然而,薛烛竟然眼睛一亮,仿佛终于找到借口一样,乖乖摁灭了烟。 他无辜地看着郁姣,似乎在说:‘你看,我也没办法啦,他要我开窗户呢。’做完样子,他顺理成章伸出手,打算推开挡在两人之间的窗户。 眼底的兴奋和嗜血怎么都藏不住。 郁姣:“……” 屋内的谢宴川似乎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乖顺震住了,一时默然。 完全没想到他的找茬正中薛烛下怀。 薛烛哼着曲子,像是即将拆开一个喜欢的新玩具般,轻巧地拨开窗户上的月牙锁。 “咔哒——” 郁姣眸光微顿。 此前,她的某些追求者多多少少有点心理疾病,在和他们周旋的过程中,郁姣明白一件事:想在变态手中活着,不仅仅要引起他的兴趣,还得将正向的期待吊在他眼前。 彻底学会这个道理,郁姣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她不会再出错了—— 在薛烛推开窗户的瞬间,郁姣毫不犹豫地松开攀附着管道的手,一阵失重感袭来,她仰面坠.落。 带起的风波抚过薛烛的眼睫,他瞳孔骤缩。 黑夜里,唯有室内的灯光投出一片暖色的光晕,郁姣就这样从光明之处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瞬间仿佛被拉长,薛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看人时似纯似善,似欲似恶。 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瞬息隐入黑暗。 薛烛不由伸手去够,却只抓住一片柔滑的布料。 是她蒙脸的丝巾。 如同落入湖面的一滴雨,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薛烛用拇指缓缓摩挲丝巾光滑的表面。 他忽而抬手,将丝巾放在鼻尖轻嗅,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胸腔发出阵阵沉闷的笑声,良久,他愉悦地叹息,眸中跃动着亢奋的光泽。 宛若苏醒的狩猎者。 ·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10%)】 · 靠着[体术加成]郁姣有惊无险地落地,然后一刻不停留地离开。 留给薛烛的丝巾,是从谢宴川宿舍顺走的,上面有谢家的族徽。 郁姣相信薛烛如果顺藤摸瓜,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郁姣抬眸回望,勾起唇角。 ——喜欢吗? ——这是我为你送上的《灰姑娘》的剧本。 当然,郁姣不会让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太快,毕竟,王子找到公主也历经了几番波折,轻易破解的谜团和轻易获得的乐趣,都显得廉价。 郁姣会好好设计游戏,一定让变态先生玩得酣畅淋漓。 游戏结束之时,也是收网之时。 郁姣一边谋划,一边行路,分明是循着记忆路线走,这会却不知道拐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并且由于学院明确规定晚九点到翌日早六点为宵禁,所以此时此地一片死寂,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郁姣有点怕黑,打算原路返回,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你追我赶的嘈杂声响。 “快!抓住他!!” 是薛烛身边的那个副社长,他气急败坏道:“如果让他跑了,薛社长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郁姣躲进一处视觉死角,闻言眸光微闪,仿佛能听到系统提示音‘叮’地响起。 ——被追捕的应该就是那个吸血鬼猎人了,偏偏又被她撞上,好一个戏剧冲突,这该死[因果律]! 郁姣暗自咬牙,一个人影忽然在余光中闪过,郁姣一惊,正欲回头,忽感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在她脊椎某处按压两下,她便失去了身体控制权。 不知是不是郁姣的错觉,身后那人的气息从高大挺拔变得低矮柔软。 “不想死就闭嘴。” 一道低哑冷冽的女声响在郁姣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挣扎反抗,尽可能制造声响 B:身体被控制,但嘴还能动,直接上嘴咬 C:遇事不决先装昏 D:珍惜小命,乖乖配合 ++++++++++ 小剧场: 薛烛(痴汉)(嗅闻丝巾) 郁姣(死鱼眼):你闻的其实是谢宴川的丝巾。 薛烛:……呕! 第6章 血族的猎物06 陌生的气息笼罩而来,郁姣僵直,鼻尖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下一刻,手电筒的白光扫了过来。 “那边!” 副社长带人逼近。 陌生的女孩欺身压上郁姣。 借着手电筒的光,郁姣发现女孩有着一张英气的面容,周身气质凌厉飒然,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中亮得出奇。 她眼含威胁:“配合我。” 微凉的匕首抵上郁姣的腰,郁姣连忙眨眨眼表示同意。 女孩皱着眉,神情厌恶地将唇贴上郁姣的脖颈。 “……” 令人面红耳赤的吸吮声仿佛将空寂的黑夜也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追杀而来的几人踢踢踏踏的脚步不尴不尬地停住。 “那、那什么!你俩什么人?大半夜干嘛呢!”副社长一马当先棒打鸳鸯。 女孩流连在郁姣脖颈的唇舌稍离,她头也不回地斥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快滚,别坏了本大小姐的好事!” 声音娇蛮清亮,却并非她跟郁姣耳语时的音色。 郁姣惊讶。 她竟然模仿出了谢凝的声音! 谢凝的名头果然响亮,那群人立刻尴尬地道歉。 他们并未怀疑晚上刚在谢宴川的宿舍见过的谢凝,此时为何会和陌生男孩出现在这里,毕竟,这位大小姐荒唐行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薛烛不在,副社长还真不敢惹这位谢家千金,但想起薛烛的交代……副社长终究是硬着头皮道:“谢大小姐,别气呀,您也知道,最近学校里混进来了个吸血鬼猎人,伤了我们很多同类,薛社长不是跟您谢家的二位少爷打赌谁先抓到他吗?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女孩哼道:“怎么,你是怀疑我咯?” “哎呦,怎么敢!”副社长陪笑:“只是……您这位朋友……”大晚上戴着帽子,怎么看都很可疑。 几人目光不善,可惜人被‘谢凝’挡住了大半,他们无法确定。 “谢大小姐,您让我们看一眼,就能排除他的嫌疑……” ‘谢凝’阴恻恻道:“我的人我还不清楚底细吗?要你们来怀疑!” 副社长擦擦冷汗,心下恼火,却听‘谢凝’又道:“看完赶紧滚!” 说完,她微微侧身,露出了被挡住的少年。 几人想上前仔细辨认,被‘谢凝’冷然喝止:“给你脸了是吧?在原地看。” 他们无奈止步,只好远远张望。 在刺目的手电筒灯光下,那少年偏过头,露出凌然的下颚线,他紧紧抿着唇,清丽的眉眼被贝雷帽投下的阴翳覆盖,一朵靡丽的吻痕盛放在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身形单薄,穿着初中部的制服,单看衣领上繁复的花纹,就知道一定是学院最顶尖的那波少爷公子。 “老大,那个吸血鬼猎人高大健壮,确实跟这小白脸不是同一人。” 副社长暴起拍了下小弟的头:“我又不是瞎子!还有,谁他娘的是小白脸?!人家是谢小姐的男伴!” 他骂完,转头冲郁姣二人点头哈腰:“是我们搞错了,扫了您二位的雅兴,您继续、继续……” 待副社长一群人悻悻离去,女孩毫不客气地推开郁姣。 郁姣踉跄地后退两步,她低着头,心中盘算: 结合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个神秘人一定就是所谓的吸血鬼猎人,身手了得,还有着奇异的伪装本领,真实身份和性别成谜,并且对吸血鬼学院的贵族学生抱有极大的恶意。 很危险。 神秘人唇角带笑,闲庭信步,将郁姣逼到角落。 ‘她’的外表虽是女性,看起来与郁姣身高差不多,但此刻双手撑墙,以身体为笼困住郁姣,眸光沉沉,显得压迫感十足。 “小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她’凑到郁姣耳边,阴冷的呼吸近在咫尺。 郁姣脊背抵着粗粝的墙面,拧着眉偏开脸,从嗓子里挤出一声闷闷的:“嗯。” 夜色昏暗,郁姣神色难辨,神秘人只能看到她抿直的唇。 显得坚贞又骄傲,一副忍辱负重的贵公子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将她狠狠踏入污泥。 神秘人冷笑一声,掐住郁姣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 “大点声——” 不耐的呵斥戛然而止。 清冷的月色下,郁姣的面容披上一层朦胧的光,细眉猫眼、琼鼻丹唇,因屈辱而面色潮红、眸光潋滟,更是显得娇艳动人。 仿若几瓣桃花落在春水之上。 神秘人呼吸一滞,心脏重重一跳,但下一刻‘她’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蓦地撒手。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都是男人,你干嘛突然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 都是男人? ‘她’或者说,他,站得远远的,眼中有着真情实感的嫌恶。 郁姣眼角微抽,这才想起身上还带着个BUFF。 [女扮男装的合理性]:当玩家身着男装并有身份暴露的风险时,即可触发此BUFF,令NPC眼瞎心盲,忽视玩家种种性别特征的不合理。 刚刚的一番操作可以说是把媚眼抛给瞎子了。 郁姣咬牙对系统道:“把BUFF关了。” 系统小声bb:【按照乙女游戏的规律,女扮男装的主角得跟攻略对象经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件,之后才能掉马】 郁姣闭眼:“恐怕我撑不到那个时候就没命了。” “锃——” 刀出鞘的声音将郁姣的注意力拉回。 神秘人手中把玩着一支匕首,他微微偏头,嘴角挂着轻佻的笑,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你让我很厌恶,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刀刃反射出冰寒的光。 郁姣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很快冷静下来。 ——‘女扮男装暴露后引起探究欲’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得调整策略。 神秘人缓缓逼近,带着恶意地笑道:“若是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 说着大发慈悲,眼中却杀意弥漫,幽沉的瞳孔映出少年清冷的身姿。 他舔了舔唇,仿佛已经看到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跪地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 可等了好一会,那小少爷都埋头不语,只默默用袖子擦拭被吻过的脖颈,她用了十成的力,粗糙的衣料将细嫩的脖颈磨得通红。 “喂,我跟你说话没听到么。” 神秘人神情厌烦,用刀片轻轻拍了拍这小少爷的脸颊。 小少爷不躲不避,反而猛得伸直脖颈,偏头抵上刀片,锋利的刀刃在细嫩的皮肤上压出一线血痕。 她这不要命的架势倒让神秘人微怔,下意识收了收刀刃。 回过神来,他眯眼。 郁姣毫不畏惧地与神秘人对视,微圆的猫眼奶凶奶凶地瞪着,眼眶红了一圈,像头龇牙咧嘴的幼兽。 “你杀了我吧,被你这种来路不明的贱民侮辱真恶心,就算被灭口,我也不要苟活着替你保守秘密!” 一番话说得气势昂扬,尾音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哦?这可是你说的,倒正合我意。”神秘人玩味地挑眉。 他凑近,用刀尖将郁姣的帽檐往上顶了顶,月光铺洒进来,令她的双眸仿若被月光洗濯过一般澄澈,好似下一刻就要落泪。 神秘人抬眸,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勾缠住郁姣的视线。 他如情人耳语般低声道:“我呢,最喜欢用刀子在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身上‘画画’了。到时候我就蒙住你的眼睛、堵住你的嘴,一刀接一刀地在你身上划,等到天亮,你的血也就流干了,最后把你脱光了丢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让你的朋友们都来赏画。嗯?怎么样?” 他一字一顿地描述,语气温柔缱绻。 闻言,小少爷脸色白到近乎透明,她咬着唇,娇嫩的唇瓣也泛白,唯有眼眶和鼻尖惊出一片薄红。 “你、你!你怎么敢的?”她眸光震惊,不可置信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神秘人弯唇。 郁姣吞了吞口水,色厉内荏道:“你不要得意太早,”似是给自己壮胆一般,她嗓音发狠,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涌出:“就算被凌迟,我也要吊着一口气,在地上写血字指认你!” 语毕,她紧闭双眼高昂起下巴,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神秘人眸光逐渐幽深。 这小少爷的眼睫被泪水濡湿,此刻不安地轻颤,尖细的下巴上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脊背却挺直,只是手指甲死死地掐紧肉里。 像一株被精心照料的名贵花朵,又像戏剧里英勇就义的正面角色。 ——真是令人作呕的单纯。 轻易掐断花茎反而成全了她的高洁,不如将她碾入泥地、碾成尘埃。 “我反悔了。” 神秘人收起匕首。 郁姣小心翼翼掀开眼帘,“……什么?” 神秘人笑眯眯道:“我不杀你了。” 小少爷目光狐疑,还有些惊魂未定,强撑着嘴硬:“算、算你识相——” 话还未说完,就被神秘人猝然掐住下巴,一粒药丸被塞进嘴里,入口即化。 “你给我吃了什么?!”郁姣弯着腰咳嗽,试图将药吐出来。 神秘人抱臂,冷眼看郁姣折腾,看够了戏,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什么东西?能让你言听计从的好东西。” 郁姣猛得抬头:“你什么意思?” 神秘人不答,轻巧几下跳上围墙,凌然站在高处,回眸淡淡俯视郁姣,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挑唇:“尽情去指认我吧。” 话音被风吹得零散,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郁姣只觉胸口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好在只持续了数秒便烟消云散,她力竭地瘫坐在地,微凉的风令她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郁姣垂眼,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暂且保住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关所有的可攻略对象你均已打过照面,目前攻略进度如下: 谢镇野:他认为你是他的私人宠物 谢宴川:他似乎对你稍感兴♂趣♀ 薛 烛:他想亲手杀死你 ???:他打算碾碎你的高傲 ???:他希望见到你 —————————— 这章的性别可能看着有点混乱,毕竟:当事人以为是GL/BL,在旁观者看来是GB,但事实上是BG(。 第7章 血族的猎物07 经历一晚的惊心动魄,郁姣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宿舍楼。 抬头看了眼花纹繁复的门牌,确认宿舍号后,郁姣不慌不忙地敲了敲门。 ——原主被骗去男生宿舍后,衣物都被拿走,身上自然没有钥匙。 屋内传来室友不耐烦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啊?” 郁姣不答,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门终于被打开。 室友躲在门后戒备地打量:“男的来女寝干嘛?” 郁姣将帽子摘下,如瀑的长发霎时散落,“认不出我了?” 室友晃了下神,接着惊诧道:“郁姣?!你、你怎么回来了??” 郁姣毫不客气地撞开她,步入房间,似笑非笑地回头:“怎么?看到我好端端地回来很惊讶?” 室友被撞得趔趄,她狠狠地瞪眼,藏在身后的双手偷偷拿起手机,试图拨通谢凝的电话,却被郁姣劈手夺走。 郁姣高举手机,笑吟吟地逼近室友,“想我死呀?这么讨厌我?” 她穿着男式制服,长发披散,歪歪戴着顶少年气的贝雷帽,看起来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一双明眸含着盈盈笑意,令室友的后背升起阵阵寒气。 她的长相分明没有改变,却与从前判若两人,不似往日那般懦弱阴沉,此时舒展而张扬,竟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逼得室友不由后退半步。 室友僵硬地转动眼珠,勉强将视线从那双旋涡般的眼瞳中抽出来,她的目光稍稍偏移,触及郁姣身后时,宛如发现救星一般叫道:“快来把她给我赶出去!” 郁姣回眸,未关的寝室门口,悄无声息地立着个身着制服的成年男性,空白的面具遮盖了他全脸,一串小小的黑体数字整齐排列在左眼下方。 [011]。 谢氏家养的血仆。 室友是谢氏旁系的大小姐,自以为能随意命令所有血仆,但身为家主的私生女,郁姣清楚,排行前二十的血仆都直属家主,当然,谢家继承人也可调动。 所以,这名编号011的血仆大概率是双生子派来的。 果然,室友声嘶力竭也没喊动011,高大沉默的血仆朝郁姣恭敬地微微一鞠躬。 他宽大的手掌托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纸袋,看来是送东西来的。 郁姣将手机丢给瘫软在地的室友,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外。 郁姣毫不关心这人在门口看了多久,是否将她“作威作福”的姿态纳入眼底,反正又不是攻略对象,她懒得扮演温柔可爱小白兔的形象。 郁姣微抬下巴,漂亮的脸上褪去柔弱勾人的伪装,此时眼睫半阖,瞳孔剔透泛灰,显露出一种薄情寡义的冷淡,如同一只骄矜的小猫。 郁姣昂头,不满道:“你太高了。” 郁姣的脾气一向不算好。今晚为了保命演那么多场戏,对那些攻略对象摇尾乞怜,她早已到了忍耐极限,憋了一肚子的暗火无处发泄,自然对室友和血仆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吸血鬼是等级森明的族群,不论郁姣对011态度如何恶劣,旁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编号011的血仆一顿,温顺地弯腰俯身。 他的高大不是谢家双子和薛烛那般由少年过渡到青年的挺拔,而是一种历经岁月打磨过后的成熟男性的宽厚。 随着他弯下腰,郁姣头顶的灯光被遮蔽,浓稠的阴影裹了上来,让郁姣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她更不爽了:“站远一点。” 011又恭敬地后退半步。 这下,郁姣满意了:“说吧,什么事。” “二小姐。”011嗓音醇厚低沉,“这是两位少爷为您准备的礼服及配饰,明晚六点,我会来接您回谢宅赴宴。” 郁姣将袋子接了过来,握着门把手恹恹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要休息了。” 011行了个礼,缓声道:“小姐,晚安。” 郁姣关了门,提着礼袋无视室友鬼鬼祟祟的目光,回到原主的房间。 好歹是贵族学院,原身虽不像谢宴川那样的精英子弟能住豪华单人套房,但也是个二人间,拥有一间独立的卧室。 谨慎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监控设备后,郁姣终于卸下防备,准备洗个热水澡。 衣服脱了一半,郁姣眼神忽然一凝,只见白皙无暇的胸口中央赫然有一枚诡异的符号,似乎是被一根钉子钉穿的蝙蝠翅膀的形象。 胸口的灼痛……药丸……是那个神秘人! 这符号仿佛是从皮肤下透出来一般,呈现出不详的暗红色,连遮瑕膏也无法完全掩盖。大概是吸血鬼猎人的标志,如果在学院里被人发现,她一定百口莫辩,不死也得褪一层皮。 郁姣面色冷硬,翻出谢家双子送来的礼服,一个深V一个薄纱,都遮不住她胸口的符号。 看来这两件礼服都不能穿了。 按照双生子掌控欲强烈的性格,如果发现郁姣没穿他们挑的礼服,必定好一番折腾。 郁姣头疼地摁了摁额角,忽然,她心生一计:不穿就不穿呗,找个背锅的不就得了。 郁姣眸光狡黠,站在房门边做作道:“两位少爷送来的礼服可真漂亮,这面料这珠宝,啧啧,真是名贵又雅致,别说旁系的小姐了,就连谢大小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以前总有人拿我的出身说事,等明晚我穿上这样的礼服,他们可就哑口无言了吧。” 话音刚落,对门就传出一声砸东西的闷响。 郁姣勾唇,拧开门锁,将礼服摆在显眼的位置,布置好之后,她便美美睡了,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郁姣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郁姣起来一看,果然,一个墨水瓶被刻意放倒,两条礼服裙都已被墨汁污染,珠宝配饰也断了一地。 不得不说,真是拙劣的作案。 …… 七点,谢宅。 宴会已然开始,金碧辉煌的大厅内,衣着华丽的人们觥筹交错。 谢家双子的成年宴,各家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捧场,同时,他们心照不宣地给许多特招生发了邀请函,作为宴会的“添头”。 此时,宴会厅内有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一拨是略显局促的特招生们,他们抱团挤在一起,像群不安的待宰羔羊。 另一拨则是交际应酬的吸血鬼家族众人,他们三三两两,脸上挂着虚伪微笑,端着酒杯闲适地交谈。 但不论是哪一方的人,都会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今日宴会的两位主角。 谢镇野百无聊赖地倚在角落,他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难得安分地系上领带,一头金发只是随意抓了个造型,却宛如精心打理过一般,就连垂落的发丝都显得恰到好处,贵气而野性。 他皱着眉,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耐。 拒绝一波无聊的应酬后,他再次望向大门,期盼的人影依旧没出现,他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又倒满一杯酒,刚拿起,便被人不容拒绝地夺走。 “别喝太多。”谢宴川淡淡道。 他身着一套剪裁良好的白色西装,金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线条凌厉的淡漠眉眼,芝兰玉树,俊雅逼人。 看着谢镇野这幅躁动不安模样,他不由讽刺道:“你是被主人遗忘的小狗么。” “你是我雇的保姆么。”谢镇野没好气地夺回酒杯,然后他高高扬眉阴阳怪气道:“哦,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期待无聊宴会的小乐子出现吗?我看你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腕表,还以为你也在等。” 谢宴川面无表情。 谢镇野皮笑肉不笑。 “……” 谢宴川撩起眼皮,凉凉道:“发型不错,刻意营造出这种自然的效果,废了不少劲吧?” 谢镇野偏头凑近,耸了耸鼻翼,啧道:“你这香水也不赖啊,以前怎么没见你喷这种骚包的味道。” 不等谢宴川回击,谢镇野又道:“也不奇怪,确实是你的品位,就像你挑的礼服,大红色,又露胸又露背还高开叉,干脆别叫礼服了,改叫红抹布吧。” “那你呢?”谢宴川反唇相讥:“粉红色,蝴蝶结、蕾丝边和公主裙,谢镇野,你的审美还停留在幼儿园穿纸尿裤扮家家酒的时候吗?” “……” 两人无声对视。 默契偏移目光,休战。 谢宴川啜了口酒,谢镇野支着下颚。 “你说,她会选哪件?” 谢宴川冷笑:“反正不会是你——” 恰逢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紧接着是一片窃窃私语。 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侍者恭敬地拉开门,一个窈窕的人影清凌凌地立在众人打量的视线中央。 ——郁姣姗姗来迟。 没穿红抹布,也没穿公主裙。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你最终选择穿什么赴宴: A:白色毛毛领披肩+蓬蓬短裙+编发 B:黑色挂脖露背高开叉拖地裙+卷发 C:高领修身偏保守灰长裙+盘发 ———————————— 打滚求评论互动啦,一起来玩rpg嘛! 第8章 血族的猎物08 郁姣妆容浅淡,面容恬静,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只用木簪将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散落,足见束发人的漫不经心。 身上也只穿着一条高领修身灰长裙,版型并不合身,面料因廉价而过于柔滑,可就是这样一件裙子包裹在身材优越的**上,却流露出隐隐绰绰的内敛婉约之美。 秀色可餐如一片未被切开的流心蛋。 “穿这么寒酸,是想让别人笑话谢家吗?” 谢家旁系的几位公子小姐斜眼看向郁姣,指指点点道:“看着跟特招生一样,丢人。” 一旁的特招生闻言又羞又愤。 他们的确没有条件像富家公子小姐那般收拾打扮,大多穿着普通的衬衣和裙子,总觉得凭一身行头就已经低人一等,在宴会厅内拘谨不已。 现在看到郁姣穿着和他们差不多的衣服,却显得优雅而从容,不由心生欣羡与仰慕。 那边的少爷小姐还在阴阳怪气,一名特招生不由低声嘟囔:“她穿这么寒酸也比你们看起来贵气得多,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酸鸡。” “你说什么!?”谢家旁系的少爷小姐瞪向特招生。 “说你们酸人家贵气浑然天成,酸人家是家主的女儿,就算是私生女也比你们地位高得多!” “你他妈再说一遍!” 一个少爷被戳中痛脚,冲过去拽住特招生的衣领,他青筋暴起拳头高举,眼看就要落下。 “够了。” 淡淡的喝止声没能阻止暴力。 郁姣环胸:“你是想毁了谢宴川和谢镇野的成人宴吗?” 闻言,那名谢家旁系的少爷悻悻收了手,他憋着火:“郁姣,你搞搞清楚你是哪边的人,现在护着特招生是几个意思?“ “她也就配和这些特招生为伍了。” 郁姣的室友讥讽道,她站在一群少爷小姐之中,仿佛壮了胆。 “昨天她衣衫不整地出去,半夜穿着男生校服回来,可能就是跟这些特招生鬼混去了!” 她故意增大音量,引得许多人看来。 “以己之心,度人之心。”郁姣漫不经心瞥她一眼。 不待室友反驳,郁姣悠悠道:“毕竟一个对上摇尾乞怜、阳奉阴违以提升地位,对外靠出卖家族消息获取资源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她态度坦坦荡荡,言语间意有所指。 那些聚集在郁姣身上的暧昧视线转而投向室友,变得狐疑而鄙夷。 “你卖了家族的什么消息?”谢家人质问室友。 室友面色仓皇,眼神躲闪,原本只有三分的怀疑坐实了七分。 此前,她仗着“郁姣”刚被接回谢家,对家族事务一窍不通,于是行事越发无所顾忌。 被揭露后,她还想垂死挣扎,对郁姣厉色道:“你别妄想泼人脏水转移话题!昨晚我可都看见你衣衫不整地进了男生宿舍了,回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有草莓印呢!” 几个谢家人将室友团团围住:“你才是别妄想泼人脏水转移话题!赶快交代清楚都做了什么!?不然等上报到家主那……” 看着他们拉扯争执,郁姣拿过一杯酒浅抿,淡出人群焦点。 尽管大多数人关注家族利益斗争,但少部分留恋在郁姣身上的贪婪视线越发明目张胆。 趁着谢家内斗,别族的一个少爷萌生色胆,轻佻地走近郁姣:“谢二小姐,一起跳支舞呗。” “不了。”郁姣看也不看他。 这人却不识好歹:“来嘛。”他不怀好意地将手伸向郁姣。 郁姣垂眼,看似毫无防备,像一朵任人采撷的花。 ——就算气她没穿礼服,谢家双子此时也该看不下去了。 她在心中默数。 五、四、三…… 伸向郁姣的手忽然被人抓住。 “她已经拒绝你了。” 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 郁姣诧异回眸,对上一双干净而羞赧的星眸。 ——替她解围的竟然是昨晚那个帮她隐瞒的呆呆少年。 少年发色与瞳色都是浅栗色,穿着米白的缎面西装,温软得像杯闪闪发光的蜂蜜水。他对郁姣安抚地笑了笑,眸光清冽地甩开那人的手。 其余觊觎者在少年出现时,就心知这是惹不起大家族的嫡系少爷,早作鸟兽四散,只剩那个色胆包天的公子哥,他瞪了眼少年,撇嘴道:“不过是林家的弃子……” 过完嘴瘾,他也灰溜溜地跑了。 少年面不改色,转向郁姣时,他手摸后脑勺,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咳,你、你没事吧。” 一副知慕少艾的青涩模样。 余光中,谢镇野步伐渐停,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郁姣眼中划过幽光,下一刻她牵起唇角,对少年绽放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是你。” “是我。”少年赧然一笑,他眸光认真:“正式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林秋泽,你好。” 交换姓名后,郁姣也认真看着他,“谢谢你,还有……谢谢你。”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仿佛有不可见的柔和韵律流转在二人之间,令他们自成一片小天地,旁人压根无法进入。 看着这一幕,谢镇野眸光阴沉,冷然转身离去。 郁姣眉眼弯弯。 ——好狗狗应该养成第一时间站出来护主的习惯,否则就得尝尝被替代的滋味。 作为新上任的护花使者狗狗骑士,林秋泽很有分寸,并未打听郁姣昨晚狼狈躲藏的原因,他只是紧张而谨慎地和郁姣聊一些不会出错的话题,郁姣也乐得配合这个含羞草般的少年。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时,一阵起哄声由远及近。 “喔!我就说我没看错吧,林秋泽英雄救美了。” 一群就差把‘纨绔子弟’四个字写脸上的少爷公子散漫走来。 带头的那个面容平庸,却有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玩世不恭的气质尤为浓烈,将其他纨绔子弟衬得像环绕的蜂蝶。 这群少爷揽上林秋泽的肩膀,轻锤他的胸膛:“出息了啊你,是不是想人家姑娘以身相许。” 林秋泽爆红一颗脑袋,连忙摆手:“你们别乱说,郁小姐跟我只是朋友。” “小古板,男女朋友那不也是朋友嘛……”纨绔子弟们坏笑着捣了捣林秋泽。 趁他们打闹,带头的桃花眼凑近郁姣。 “郁小姐?” 这声称呼被他咬得低哑又缓慢,他眼眸深邃,其内仿佛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细看时,却已平息,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不知为何,这人给郁姣的感觉很危险。郁姣拧眉:“有事吗。” 桃花眼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他微微俯身,定定地看着郁姣,好似一张铺天盖地的蛛网,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笼罩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冷言拒绝 B:欣然接受 C:直接无视 D:召唤骑士 —————— 需要压一压字数~所以量会比较少喔,但还是日更哒 第9章 血族的猎物09 郁姣微微昂头,冷言拒绝:“不了。” 桃花眼仍旧笑眯眯地伸着手掌。 气氛僵持。 那边的纨绔子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有人大喊:“卫长临,朋友妻不可欺,你干嘛呢!” 这声责问打破了凝缓的空气。 卫长临摊手:“我与郁小姐一见如故,说说话怎么了?” “好啊你个不要脸的!”一人勾住他的脖子笑骂。 几人霎时笑闹着打作一团,林秋泽几次想越过他们走向郁姣,却被卷入战局,又开始苦哈哈地垃架。 郁姣紧绷的心绪微松,忍不住弯唇,然而这时,一声威严的呵斥打断了轻松愉悦的氛围。 “成何体统!” 面容严肃、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正是谢家家主,游戏设定中“郁姣”的生父。 闹成一团的纨绔子弟们吊儿郎当地站好,齐声道:“谢伯父晚上好。” 谢父目光转向郁姣,沉声道:“你过来。” 郁姣敛起笑,平静地走向他。 纨绔子弟们交头接耳:“这老头仗着谢家有那俩变态天才,惯会装家主威风,一向看不上哥几个,郁小姐啊不对,应该叫谢二小姐,可惨咯!” 林秋泽担忧地望向那道远去的纤弱背影,卫长临将他一把揽过,“走吧,望妻石先生,别看了,喝酒走咯,顺便聊聊你是怎么被这位郁小姐拿下的。” “我、我没有,长临你别乱说……” · 郁姣走近一看,才发现谢父身后还跟着两名血仆,其中一个还是熟人——011朝郁姣微微颔首。 郁姣眸光掠过他,停在谢父不悦的老脸上。 谢父蹙眉:“你好歹是谢家的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郁姣装出一副认真求教的模样,道:“那依您看来,我应该跟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血脉高贵的?家境殷实的?” 郁姣表情太过老实,谢父竟没察觉到她的阴阳怪气,他点头:“两者都需考虑,但主要是血脉。” “不让你跟这群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是为你好,他们看着光鲜亮丽,一个个都是家族嫡系的少爷,实际连血脉都无法觉醒,成年后早晚会沦为家族弃子。” 其实谢父说得不无道理。 随着时代发展,吸血鬼传承愈加稀薄,大多数人空有血脉,终其一生都无法觉醒力量,这样的血族后人与普通人无异,位于权力的底端。 觉醒的最佳年龄段是十到二十岁,过了二十岁,血脉纯度与强度便定了性,再难有所突破,这也是谢家双子为何受青睐的原因。 ——他们年纪轻轻便拥有超乎寻常的血脉纯度与强度,甚至超越了许多大家族的掌权人,实在令老牌家族忌惮。 谢父:“跟前途坦荡的青年才俊多多交往,这也是为你的将来做打算。” 郁姣盯着自己的脚尖,心说哪用得着你来教导,为完成任务,她自然会跟身为攻略对象的高贵吸血鬼多多来往。 看着郁姣乖巧的模样,谢父缓和了语气:“你和室友的事情我已清楚,你放心,爸爸一定给你个交代。” 谢父迟疑了一下,抬手想拍拍郁姣的肩膀,彰显一下淡薄到没有的父女情。 “爸爸!” 随着一声娇俏的呼唤,一个女孩如炮弹般飞扑进谢父怀里,将他撞得歪斜,原本伸向郁姣的手转而扶住女孩。 “凝儿。”谢父无奈地责备道:“怎么咋咋呼呼的。” 谢凝噘嘴:“我这不是太急了嘛!林伯父让我喊您到楼上议事呢。” “原来是有要事相商。”谢父刮了下谢凝的鼻尖:“倒是爸爸错怪你了。” 谢凝抱着谢父的胳膊撒娇,她状似不经意地偏头,宣示主权般得意洋洋地看向郁姣。 二人的父女情深正令郁姣一阵恶寒,这会儿接收到谢凝的眼神,仿佛看到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兽占着垃圾场,对捏着鼻子的过路者龇牙咧嘴地威胁。 郁姣心中好笑。 谢父临走前,对身后的血仆吩咐道:“十一,你看顾好二小姐。” 编号011的血仆颔首称是。 “爸爸你放心吧,妹妹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谢凝将谢父推走,转而亲昵地挽住郁姣的手臂,将她拉到楼梯下:“郁姣,你站在这里等等我哦,我待会送你一个小礼物~” 她笑得娇软明丽,眼底却涌动着滚滚恶意。 郁姣似笑非笑地环视一圈,便对谢凝的打算一清二楚,于是好整以暇地等在原地。 她神情漠然,眸中闪过嘲弄的光泽,站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之处,身形伶仃单薄,看上去好不可怜。 一旁的011顿了顿,笨拙地安慰道:“二小姐,其实家主很关心您。” 闻言,郁姣睨他,“你是不是狗血八点档看多了,在脑补些什么,难道我像是会为这种事幽怨垂泪的人?” 011:“不像。” 他虽顺着郁姣的话,面具后的双眼却写满了‘她在逞强,不能戳穿’。 打量了他两眼,郁姣微抬下巴:“你,站远一点。” 011熟练地后退两步。 这时,谢凝压抑着兴奋的嗓音自上方传来: “郁姣!看这里——” 郁姣闭眼,状似毫无防备地昂头,果然,一股冰凉的液体兜头浇下。 谢凝站在二楼栏杆处,拎着红酒瓶,假惺惺道:“啊!抱歉啊郁姣,我手滑啦。” 谢凝的惊呼引来众人围观。 在看到被酒淋湿的少女后,觥筹交错的声响逐渐消失,众人不由噤声。 水流的冲击将她松散的发簪打落,鸦黑的长发披散而下,被水流浸润,泛出莹亮的光泽。有些松垮的衣裙被打湿后紧贴肌肤,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郁姣长睫微阖,泛红的透明液体划过面颊,像一张妖异的面纱,本就勾人的面容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抬头,一滴酒水顺着流畅的下颚线滑下,途径修长的脖颈,最后隐入衣领。 “谢凝,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郁姣看向神情挑衅的谢凝,眯眼道:“我很喜欢。” 醇香糜烂的酒香弥漫开来。 郁姣勾唇,宛如美艳的水鬼。 011最先回神,他挡在郁姣身前,脱下西服外套,披在郁姣的肩上,将湿润的躯体密不透风地裹了起来。 “这样更难受。”郁姣一边抱怨,一边将头发捋出来拧干。 011沉声:“我这就带您去换衣服。” 郁姣慢悠悠道:“不急。” 她抬眼,只见林秋泽拨开人群,焦急而来。 “郁小姐,你没事吧。” 少年气喘吁吁,神情担忧,他急忙从口袋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郁姣。 郁姣笑了笑:“谢谢——” 她正欲接过手帕,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骤然响起。 “郁姣?” 谢镇野站在几步之外,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为他镀上一层辉光,精致的面容冷峻得似一尊古希腊神像。 他眸光凌厉地看向楼梯上面色青白的谢凝,接着缓缓扫过披在郁姣身上宽大的西服外套,以及递向郁姣的洁白手帕。 谢镇野眯眼,神情阴沉,气势森冽,如护食的野犬。 “郁姣,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跟011去换衣服 B:接过林秋泽的手帕 C:走向谢镇野 ———————— 修罗场初现端倪! 第10章 血族的猎物10 在谢镇野森然的盯视下,郁姣充满歉意地望向林秋泽,轻扯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避开后者担忧的目光,郁姣敛眸,一步步走向谢镇野,她身形单薄,如同被猎食者叼住后颈的羊羔。 谢镇野沉着脸揽过郁姣,将她纳在羽翼下一般。 他眼尾轻扫,威慑的眸光令围观众人四散,最后冰冷的视线在林秋泽身上停了停,像一个无声的警告。 行至二楼,谢镇野看也不看面色惨白的谢凝,淡声吩咐道:“大小姐累了,带她回房间休息。” 语毕,两个血仆鬼魅般出现在谢凝身后,将她强硬拉走,谢凝挣扎叫道:“谢镇野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家……唔、唔!!” 宴会厅内气氛冷凝,林秋泽握着绢帕的手垂落,然后缓缓收紧。 · 换上干燥的衣物,郁姣将衬衣纽扣挨个扣紧,确保胸口的符号遮掩得万无一失后,她走出房门,谢镇野正冷着脸倚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他一语不发头也不回。 郁姣探头探脑地走到他面前,缓缓坐在柔软的地毯,轻轻将下巴搁上他的膝盖。 她双臂环抱,雪白的衣袖淹没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头发和眼睫都还湿漉漉,像只可怜巴巴的毛绒玩具。 谢镇野垂眸看了她几秒,拿过柔软干净的毛巾盖在郁姣的脑袋上,冷酷地一阵揉搓。郁姣湿润的头发被搓得半干,炸起毛来,她可怜兮兮地告饶。 谢镇野脸上的阴云消散些许,他屈指揩去郁姣脸颊上的酒液,顺势抬起她的脸。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你还好意思问,”郁姣甩开他的大掌,气鼓鼓道:“我这么狼狈都赖你,大张旗鼓地送来礼服,害得我遭人嫉恨,现在好了,不仅礼服被弄坏穿不了,还被泼了一身酒。” 谢镇野神情微动。 不合时宜地想:原来她没穿那件礼服不是因为不喜欢。 郁姣的张牙舞爪反倒令谢镇野心情转晴,却听她控诉的声音越发低落,雪白的小脸蔫吧成一团,眼圈微微泛红,眸中情绪飘摇零落。 “可我被欺负时,你人在哪里?” “我……” 谢镇野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埋进她的颈窝,掩藏住别扭的神情,好一会才闷闷道:“对不起。” 他的发丝微凉,如一团张扬的冰焰,刺得郁姣脖子有点痒,说话时的吐息与体温却炽热,整个人简直像只撒娇的大型犬,郁姣推了推他。 “……别动,”谢镇野捉住郁姣的手,“怎么会有血腥味?” 他拧眉嗅闻,循着味儿扯开郁姣的衣襟,一道细长的血痕映入眼帘。 ——是郁姣昨夜与神秘人对峙时留下的伤口。 郁姣的体质很特殊,比起正常人,她身上的伤痕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完全愈合。颈侧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但由于酒水的浸泡,此刻有烂裂的迹象。 “你受伤了。”谢镇野嗓音低哑。 甘甜的血令他碧蓝的双眸转为暗红,红宝石般的眼瞳中升腾起迷蒙的渴望,他舔了舔越发尖利的犬齿,缓缓凑近郁姣的伤口,喃喃道:“好甜。” 郁姣僵住,如同被猎食者盯上的危险感令她寒毛直竖。 大意了。 这游戏里的人物一个个看起来太正常,郁姣时而会忽略他们都是对血液极为敏.感的吸血鬼。 谢镇野将唇轻柔地贴上郁姣的颈侧,她推拒,“不要……” 温热的大掌抚上郁姣的后脑,似安抚,又似不容拒绝。 冰凉坚硬的尖牙抵上娇嫩的皮肤,宛如落下一片雪,郁姣闭眼——预想中的刺痛却并未来临,反而是一下下湿润温和的触感。 他只是克制地舔舐。 敏.感的嫩.肉被略显粗糙的舌反复擦过,传来阵阵麻痒的陌生感觉,又有丝丝冰凉的气息,滋润了刺痛的伤口。 郁姣眸光微闪。 片刻后,埋首于颈窝的谢镇野终于抬起头,探出舌尖卷走唇畔的血渍,神情餍足,眼底却翻涌着更多的渴望。 这样的谢镇野没有让郁姣觉得危险,反而有种大猫摊开肚皮撒娇讨食的诡异既视感。 郁姣抚上脖颈,伤口已然愈合,一丝疤痕也没有留下,她诧异地看向始谢镇野,却见他眼神微凝,阴沉的眸光落在郁姣另一侧的脖颈。 她的衣领在方才挣扎时被扯得大开,只见修长细白的颈侧盛开着一枚靡丽的吻痕。 ——又是昨晚那个杀千刀的神秘人留下的烂摊子。 谢镇野眼神晦暗,风雨欲来般气压低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吻痕,冰凉如玉的指尖划过,令郁姣不由颤栗。 她如临大敌,脑中列出数种应对策略,做好了面对疾风骤雨的准备,却听谢镇野嗓音涩然道:“这也是她们伤的?” “……啊?” 郁姣难得呆滞,好一会才跟上谢镇野的脑回路——吻痕青紫泛红,的确很像被人暴打后留下的淤血。 郁姣正色:“是的没错,她们宿舍霸凌我。” 她从善如流地泼脏水。 谢镇野蹙眉,轻抚郁姣的头发,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般,将她严丝合缝地裹入怀中。 郁姣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以及胸腔震动的许诺:“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显得格外庄重。 郁姣垂眼,似笑非笑。 ——男人的承诺总是许得轻易,事到临头百般难处才都冒出来。 郁姣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紧紧搂住他劲瘦的腰,装出一副“好感动哦你对我真好我只有你了”的柔弱模样。 两人安静相拥,仿若一对心意互通的爱侣,气氛正好时,房门忽然被叩响,门外的血仆低声道:“二少,有要事。” 谢镇野不耐道:“有什么事是谢宴川那个家伙解决不了的?” “正是大少爷让我来请您的。” 谢镇野啧了声,依依不舍地蹭了蹭郁姣,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安顿好,他盯着郁姣,磨了磨牙:“我很快回来,在这里等我,别又像上次一样偷偷溜走。” “放心吧放心吧。”郁姣被裹得像个粽子,无辜地眨眼,“等等,你低一点点。” 趁他俯身,郁姣弹起,“吧唧”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郁姣笑眯眯道。 谢镇野怔愣了两秒,耳尖微红,嘟囔道:“哪有你这样打发人的。”他搓了搓郁姣脸上的软肉,在血仆的再三催促下,终于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门又被叩响。 “郁姣小姐,大少爷有请。” 郁姣眼中闪过兴味。 ——谢宴川这招,是叫调虎离山,还是叫臭不要脸挖墙脚?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去找谢宴川 B:等待谢镇野 C:自行离去 第11章 血族的猎物11 收拾妥当后,郁姣跟在引路的血仆身后,暗自思忖。 谢宴川是耐心的执棋手。 老神在在、运筹帷幄,这样骄傲的人不会容许自己失控,所以按捺到现在才出手。 郁姣要做的,就是搅乱他的心神,将他拉下神坛。 穿过回廊,经过拐角的洗手间,郁姣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钻心疼痛,脸颊霎时失去血色。 “二小姐,您没事吧?” 郁姣摆了摆手,强忍痛苦走了两步,却发现离洗手间越远胸口的灼痛越甚,郁姣眼睫微动,不远处,洗手间的门紧闭,如同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门口等我,别让其他人进来。” “好的小姐。” 郁姣推开洗手间的门,刚走进去便一阵天旋地转。 陌生的气息包裹住郁姣,她的双手被那人反剪于身后,整个人被压在冰冷的墙壁,动弹不得。 透过瓷白墙面的反光,郁姣只能看到他的衣襟,上好的西装面料,领带的花纹有些眼熟…… 后腰忽然传来异物感,令郁姣呼吸一顿。 不是匕首,似乎是根细长的木棍。那人似威胁似戏谑,手腕稍稍用力,便在纤腰的软肉上戳下一个小小的窝。 木棍尖端微钝,抵在腰上并不疼,只有些异样的痒,好似身上所有的感官都涌向那个点。 “小少爷,晚上好啊,”湿热的呼吸覆上郁姣的耳畔,“也许,我应该喊你……谢二小姐?” 低哑的嗓音透着股柔情蜜意的质感。 “……卫长临。” 郁姣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神秘的吸血鬼猎人竟然可以伪装成吸血鬼家族的人,还不露分毫破绽。 高大的身躯贴了上来,卫长临在郁姣耳畔幽幽吐息:“谢二小姐好身段,怪我眼拙,昨夜竟然没看出来。” 他语气虽轻浮,却没有动手动脚,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反倒透着股冷冰冰的厌恶,轻浮与亲密更像是故意羞辱,想要激怒郁姣一般。 郁姣谨记昨晚捏的‘宁死不屈小少爷’的人设,此时极力偏过头,试图避开他的吐息,挣扎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胸口会出现那个符号?” “血咒术的标记罢了。”卫长临漫不经心道。 他手腕轻转,抵在郁姣腰间的细长木棍开始游走,从后腰滑至小腹,继而往上,像一条冰冷的蛇。 与之相对的,是他温柔的耳语:“昨夜喂给你的药丸便是血咒术的媒介,里面滴了施咒人的血,只要吃下,就会成为施咒人的傀儡。” “生死都掌握在主人的手中,就连升起一丝一毫对主人的不利的念头,都会深受焚心之痛。” 游走的木棍缓缓停下,正正好隔着衣物落在郁姣胸口的符号之上。 “要不要猜猜,你吃下去的药丸里是谁的血?”他语气轻快。 郁姣心一沉。 答案不言自明。 “这玩意儿是我专门研发出来对付高血脉纯度的吸血鬼的,本想第一个用在秘密社团的人身上,没想到让你抢占了先机。” 卫长临语气狎昵,好似郁姣中的不是恶毒的咒术,而是占了什么便宜。 “焚心的滋味好受么?” 郁姣抿唇不语,卫长临笑道:“我呢,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当然不愿看到谢二小姐这样的美人受此痛苦,不过……” 那根细长之物再次开始游走,顺着脖颈的中线上划,所过之处冰冷而瘙痒,为逃离这种不适,郁姣不得不高昂下巴,细雪般的脖颈展露,不安地微微瑟缩,像一条被钩住的鱼。 卫长临手腕翻转,这时,郁姣终于看清,抵在她下颚的,是一根熟悉的簪子。 被水流打落丢在宴会厅的,她的木簪。 卫长临用木簪轻佻地画圈,“不过,我比较喜欢识时务的美人。” 郁姣闭眼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先别急着拒绝嘛,” 卫长临掐住郁姣的下巴,将她的脸掰了过来,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几乎交缠。 “你已中了血咒术,有的是办法让你服从,但那些办法太粗暴了,没准会让你背负家族叛徒的骂名,这样的话,你的高洁、你的付出、你的宁死不屈便无人得知,你当真愿意?” “……” “况且,我要你做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去谢家的书房找个东西罢了。” “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们培养高血脉纯度吸血鬼的方法是什么?不好奇身为私生女的你忽然被接回谢家的缘由?你真的以为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在意你的死活?” 少女神色微顿,目露挣扎。 卫长临轻笑一声,如胜券在握的上位者。 他淡声道:“去谢宴川的书房找到他的火漆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乖乖听话,将那六个火漆章拓印下来拿给我。” 语毕,卫长临松开对郁姣的钳制,并体贴地为她抚展衣袖的褶皱。 因他下了咒令,郁姣一动也不能动,像个任人装扮的洋娃娃。 卫长临轻巧地用木簪挽起郁姣柔滑的乌发,打理满意后,他将手沉沉搭上郁姣单薄的双肩,瓷白墙面的反光中,隐隐绰绰映出两人交汇的模糊身影。 他俯身,目光紧盯着反光之中,郁姣云雾般的眼眸。 “祝你好运,我的傀儡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他的威逼利诱,你选择: A:宁死不从:“hetui!” B:假意顺从:“行好行。” C:改变立场:“从此以后我与吸血鬼势不两立!” D:另辟蹊径:“或许……能先搞薛烛吗?” ———————— 感谢在2022-12-04 21:25:30~2022-12-05 21:3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月与你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与你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血族的猎物12 郁姣跟在血仆身后,似乎已经走了一个世纪,这条走廊实在昏暗幽长,像巨兽的喉管,通往未知的深处。 通过记忆,郁姣知道走廊尽头是谢宴川的书房,里面放着不少机密文件,他从不许旁人踏入,今天却破例邀她入内。 郁姣不确定谢宴川此举是系统的干扰,还是他的有意试探,毕竟这人一向多疑,掌控欲又极强。 又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抵达书房,血仆恭敬地推开古朴的门,对郁姣做出“请”的姿势。 烛影从门缝中挤出,雀跃地招摇,好似在为谁的到来欢欣鼓舞。 郁姣眸光闪了闪,卫长临的话音仿佛再次响起。 ——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们培养高血脉纯度吸血鬼的方法是什么? ——不好奇身为私生女的你忽然被接回谢家的缘由? ——你真的以为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在意你的死活? 在这个诡谲的游戏世界,只有掌握更多秘密,得到更多主动权,她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至于男人许诺的保护?那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郁姣下定决心,踏入房内,霎时被浓稠的暗色吞噬,厚重的门被轻轻阖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宛如一声满足的叹息。 一室昏黄,唯有实木长桌上亮着盏冷白的灯,谢宴川面无表情坐在桌前,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书。 ——真不愧是双胞胎,两人生气时简直一模一样。 郁姣噗嗤一声笑了,轻快地像明灭一瞬的烛光,谢宴川撩起眼皮,凉凉看她一眼,便又低下头看书,一语不发。 俊美的脸上情绪寡淡,像尊无欲无求的圣像,摇曳的烛光映上他的脸,平添一丝不轨的妖异。 他不言,郁姣也不语,无所事事地环视一圈,忽然,她眼神微妙一顿。 只见,一个假人服装模特突兀地立在布局严肃规整的书房角落,它身上挂着件裙摆宽阔的黑色长裙,做工精良,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 如此看来,谢宴川的默不作声便显得意味深长。 郁姣勾唇,一步步走向礼裙,指尖拂过其上的刺绣与水钻——如他所愿。 好一阵衣物摩擦的奚悉索索声,像一片趋光的虫群,从郁姣所处的昏暗角落缓缓爬来,越发靠近端坐于光明之处的谢宴川。 他耳尖微动,从始至终都未抬头,却能从细微的声响中勾勒出她每一步的动作。 ——她缓缓解开衬衣纽扣、衣物柔若无骨地滑落地面;弯腰褪下长裤、她赤着脚绕礼裙走过一圈;一点点穿上礼裙、细致地调整…… 她的手指似乎有魔力,如随意搅乱水面的顽童,晕开的涟漪一圈圈撞入谢宴川的耳尖。 室内似乎越发昏暗,烛光的色调也显得靡丽。 良久。 少女怯怯的声音响起,“那个……” 像是拨动了一个两人心知肚明的开关,谢宴川终于抬眸。 她已然换上礼裙,裙摆层层叠叠,将腰肢掐得盈盈一握,仿若一朵亭亭玉立的黑色鸢尾花,黑裙与雪肤对比强烈,她手捂胸口,稠丽的面容羞赧不安,诱人采撷。 谢宴川目光如冰簇,一寸寸巡视而过,似挑剔的鉴宝师,好整以暇、高高在上。 平静无波的打量令郁姣眉尾轻挑。她转而将如瀑的长发捋到胸.前,慢条斯理地扭身露出光洁的后背,水润的眼眸粼粼:“我自己没法系上后背的拉链——” 少女的脊背裸露在幽光下,仿佛刷上一层蜜糖,莹净而匀称,骨与肉的起伏被光影放大,隐秘的、**的沟壑。 “——你可以帮帮我吗?” 她微微侧头,轻声请求。 像只任人宰割的温顺羊羔,又像盘邀人品尝的珍馐佳肴。 谢宴川放在书页上的手指痉挛似的蜷了蜷。 “……” 郁姣微微低头,静静等待,片刻,一阵轻慢的脚步声逼近。 咔哒、咔哒。 硬底皮鞋不轻不重地磕在木质地板,烛火战栗地跳动。 清幽的冷香丝丝缕缕缠上郁姣——谢宴川停在她身后。 郁姣不用回头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下,如山间的一捧春雪。身处温暖的室内,她却感到凭空的寒意,裸露的脊背不由紧绷。 因拉锁未合,礼裙松松垮垮地覆在她秀美的胴.体之上,像个拆了一半的礼物。 谢宴川抬手,找到那枚小小的拉链头,戴着礼仪手套的指节不可避免地擦过裸露的肌肤。他一点点上拉,如同拨弄一根琴弦,漾出丝丝幽沉低昂的琴音。 细微的、紧凑的拉链声破开室内粘稠的气氛,将之搅成一片浑浊涌动的池水。 这时,谢宴川淡声问,“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么。” 隔着一层薄薄的绸布,两人接触的部位仿佛成了烤箱里香甜黏腻的芝士。 郁姣头微微后仰,与他对视。 “当然啦,” 她眼眸纯净,眼尾上勾,有种不谙世事的狡黠,“昨晚就给你了哦。” 谢宴川呼吸一顿,几乎瞬间理解了话中之意。 ——被留在一丝不苟的深色床铺上的、旖旎的白色蕾丝内.衣。 静静燃烧的烛火骤然迸裂出几点火星。 谢宴川寒晶般的眼眸逐渐幽深,他缓缓系上拉链,为这场心照不宣的暧.昧戏剧拉上帷幕。 郁姣转过身来,穿带妥帖后更是明艳动人。两人衣冠楚楚,相对而站。 礼服是露肩低胸款,可郁姣的长发散落胸.前,将大片肌肤遮得严实,谢宴川探手,想将她的头发理到身后,郁姣条件反射地捉住他的手,长睫垂下完美掩藏住眼底的慌意。 ——不能让他发现胸口的符号。 隔着手套,两人的体温迟钝地交融。 谢宴川挑眉。 郁姣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拨开颈侧的头发,露出一枚吻痕,然后牵引着谢宴川戴着洁白的手套的指尖落在嫣红的吻痕之上。 郁姣仰头,眸光哀切:“我不想被人看到。” “……” 略显粗粝的布料划至郁姣后颈,谢宴川的手掌虚虚环握她的脖颈,掌下是隐隐跳动的脉搏。他的拇指缓缓摩挲吻痕。 谢宴川垂眸:“他做的?” 郁姣长睫微颤:“嗯。” ——泼脏水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对不起了谢镇野。 谢宴川意味不明地盯着郁姣的脖颈,好似目光能够濯洗斑痕。这时,房门被叩响,011沉稳的声音响起,如催人的警铃。 “大少爷,薛烛来了。” “知道了。” 不得不离去前,谢宴川顿了顿,忽而慢条斯理地褪下白手套,修长如玉的手指勾起郁姣的下巴,他眼眸低垂,神情冷淡,像庙堂里高高在上俯视信徒的神佛,悲悯又无情。 但此时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哪怕是神佛,眼中也只装得下一人。 他低头,阖眸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3章 血族的猎物13 谢宴川的唇如他人一般冰凉,却意外地柔软,宛如绵软高洁的云从高山之巅落下,环绕纠缠,化成一滩腻人的雪泥。 突然,郁姣嘴唇猛得刺痛——谢宴川这个家伙咬下一口,一点没留情。 他松开手,幽沉的眸光落在郁姣红肿的唇.瓣之上,拇指轻轻擦过,像是为得意之作盖下印戳。 接过吻后,谢宴川淡色的唇也泛起薄红,冷情寡欲的神佛沾染上了人气儿。 “外面现在不安全,乖乖待在这儿别动。” 正中郁姣下怀,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待会从哪开始搜索得好,面上却不露声色,她乖巧地点点头,唇.瓣像熟透的樱桃,眼眸莹亮,整个人温软得不像话。 谢宴川眼神一暗,煞风景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他蜻蜓点水般再次落下一吻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微顿,吩咐道:“看照好二小姐。” 011:“是。” 门一关,郁姣环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形监视器。 011恭敬地对郁姣行了一礼,起身时,眸光似乎在郁姣嫣红的唇.瓣上停留一瞬。 郁姣:“你背过身去。” 高大的血仆不问缘由,乖顺地转身。 郁姣走向谢宴川的办公桌,“我要换衣服,你不许回头。” 闻言,011看向不远处的假人模特和一地衣物,决定不拆穿二小姐敷衍的借口,“好的小姐。” 看着满桌繁杂的文件,郁姣终于明白谢宴川将她留在书房的有恃无恐,正头大,忽然,一个闪着光的箭头凭空出现,直指一份压在书中的信件。 郁姣眸光微妙。 ——[因果律]:身为乙女游戏女主,你是命运的宠儿。 郁姣有些狐疑的根据线索提示抽出这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件,扫过一眼后,她神情越发凝重。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20%)】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骤然被撞开,一个陌生的血仆冷硬地站在门口:“二小姐,请随我下楼。” 说的是请,这架势倒像缉拿犯人。 011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少爷让二小姐待在这里。” 陌生血仆冷冷道:“我奉的是家主的命,大少爷自然对此无异议。” 两人各不相让,气氛一时僵持。 郁姣不动声色地将信件放回原处,她心中有数,淡淡道:“既是父亲的要求,我会随你下去,但现在,请你们都出去,我需要整理一下衣容。” 011顿了顿,行过一礼后,将不情不愿的陌生血仆拉了出去。 门关,郁姣拧眉抚上胸口。 ——这样下楼太冒险了,随便来个人都能轻易看到这要命的符号。 沉思的眸光转向桌上的墨水,郁姣心生一计。 …… 一楼,宴会厅。 气氛有些冷凝,众人噤若寒蝉。 作为近两年才势如破竹崛起的吸血鬼家族新贵,谢家聚集起大半的中小家族,与资历最深的老牌家族隐隐对峙。 今天来参加生日宴的大多是对谢家持友好或中立态度的家族,谢家自然也给几个老牌家族发了邀请函,按理来说,他们派个人来意思意思就得了,却没想到老牌家族年青一代的领头人,薛家新家主薛烛,竟然应邀。 只是不知道,他是来捧场的,还是来砸场的。 众多或隐晦或直白的视线皆聚焦在薛烛身上,只见他慵懒地斜倚沙发,闭着眼,旁若无人摇头晃脑,独自沉醉在悠扬的管弦乐中。 “……他怎么来了?” “听说,是来找人的。” “谁?” “好像是谢家的少爷。” 窃窃私语的几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谢家的两位少爷,他们一坐一立,面对薛烛,面容相似的两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这三人的交情看着就很塑料。 “不对啊,我刚听谢家主让人去请的,是什么二小姐来着……” “她人呢。” 一曲结束,薛烛睁眼,手指百无聊赖的卷起一缕长发。 谢父擦擦汗,“快了快了,女孩子嘛,需要梳洗打扮的。”他连连派人去催。 虽说谢家近年发展不错,但根基不算稳,在薛烛面前,就是谢家家主也得拉下脸陪笑。 新的曲子被奏响,悠扬的音符流转间,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踏着乐点缓缓而来。 有人抬首望去。 只见,二楼栏杆处立着位眼生的窈窕佳人。 蓬松宽大的黑色裙摆在亮堂堂的华光中,像是由夜色与繁星织就而成,将少女衬得宛如天上人一般。 容貌更是天人之姿,但最令众人屏息凝神的,是袒露的前胸之上用红色细线勾勒出的一丛荆棘,纷而不乱,一枝花茎于丛丛荆棘处孤零零地蜿蜒而上,在颈侧开出一朵颤颤巍巍的嫣红玫瑰。 这幅线描虽然遍布前胸,却毫无低俗的肉.欲,反而张扬飒然,与少女的极盛的容貌与装扮相得益彰。 “她是……?”一些喃喃打听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时,谢父连忙招呼:“姣儿,快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容貌勾人的少女便是谢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有人神情微妙,有人暗中盘算,还有人目光流转,估量着薛家家主和这位谢家私生女的关系,思忖家族势力是否会重新洗牌。 郁姣手扶木质把手,在各怀鬼胎的视线中,垂眸走下台阶。 薛烛优雅起身,一双墨沉沉眼睛紧紧锁定郁姣,眸光锋利如磨动的獠牙。 他身着复古的燕尾服,半长卷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几缕碎发弯弯绕绕地落在苍白的面容之上,形成一幅不规则的妖异图腾。 薛烛俯抬眸,宛如从中世纪而来的王子一般,含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 “我可以请这位……荆棘玫瑰女士跳一支舞吗?” 声音柔情低哑,像含着口甜蜜的毒药。 . 郁姣站在台阶上俯视薛烛。 他面容阴柔妖异,目光如一片密不透风的浊雾,即使处于低位,也侵略感十足。 他笑吟吟地歪头,手掌向上,是一个暗含催促、不紧不慢的示意。 “姣儿,愣着干嘛?” 谢父急得像个拉郎的老鸨。 郁姣眸光轻转,望向不远处的双子,剪水般的双瞳中盈着点慌乱的泪意,无助而祈求。 然而,双子一个垂眼,一个蹙眉偏头,皆避开了她的目光。 少女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怔愣片刻,眸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在谢父的再三催促下,她木然抬起手,轻轻放上薛烛的手掌,像被扣上一副冷硬的手铐。 薛烛满意地牵着少女,宛如得胜归来的将军俘虏敌方公主般,光耀堂堂地迈入舞池。 轻灵的乐声响起。 薛烛揽上郁姣的腰,他的手指修长冰凉,如滑腻冷血的蛇,隔着层薄薄的衣物,生生浸入郁姣的骨髓。 两人身影相叠,随着音乐翩翩舞动。 “听闻二小姐昨夜穿着男式校服出入男生宿舍?”薛烛漫不经心道。 郁姣长睫轻颤,“只是谣言罢了。” 薛烛眯眼,“是么。” 他凑到郁姣的耳边,“是不是谣言一查便知,所过之处皆会留下证据……嗯?我该称呼你为,神秘的吸血鬼猎人呢?还是可恶的血族背叛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霸气承认:“没错,是我,怎样?” B:惊惶澄清:“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C:反客为主:“啊被发现了,那要不要做个交易?” D:沉默不语,挣扎逃走 ————————— 今天上了第一个榜单,从明天开始更新字数会多一些哦~ 但我码字好慢好慢,感情互动真的太难写了QAQ 需要评论夸夸才有力气继续写诶(暗示 感谢在2022-12-05 21:32:15~2022-12-06 21: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与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血族的猎物14 少女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诧,她无措道:“学长,什么吸血鬼猎人,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咬咬牙,小声招认道:“我昨夜的确去了男生宿舍,但那是被室友诓骗,因为我、我倾慕宴川少爷,她以此为由骗我到男生宿舍,勾、勾引宴川少爷……” 说到最后,她脸颊羞红,只剩气音。 看着她娇柔慌乱的模样,薛烛缓缓收敛笑容,如一锅沸腾的水逐渐冷却。 少女还在急切地澄清:“我有室友伪造的宴川少爷的亲笔信,她已经被父亲拿下了,您一审便知。” “吸血鬼猎人什么的,我是万万不知情的啊!” 她断线般的眼泪、哀求的语调和畏惧的神情,皆令薛烛感到厌烦和失望。 也令他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柔弱无能只会哭泣的身影。 ——真无趣。 狭长的凤眼失去焦点,如一潭死水。空气仿佛凝滞,哭泣声、低语声、音乐声,一切声音似乎都离他远去。 薛烛漫不经心地抬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抚上少女沾泪的面颊,稠丽的面容如被雨打湿的娇嫩花蕊。 他轻抚少女面颊的指尖骤然下移,苍白的手背上青筋狰狞。他扼住她的脖颈,像掐断一枝花般,将她的哀求掐成破碎的□□。 少女面容因缺氧而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掌下的脉搏挣扎鼓动,预示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逝去。 “薛烛!” 冷声的呵斥响起,薛烛如梦初醒。 他的手被谢镇野死死钳制着,后者神情阴沉,咬牙道:“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话音落下,他一拳捣了上来,薛烛堪堪避开要害,唇角不免被擦伤。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如蚊蝇般烦人,薛烛眸光轻转,看向被谢宴川扶起的脱力的少女,她惊魂未定地颤抖,不敢抬头看他。 谢宴川目光冰冷地迎上他的视线,讥讽道:“对于今晚的发癫,薛社长有何解释?” 薛烛舔过唇角,笑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他若无其事转向谢父,口吻轻快:“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想必谢家应该不缺一个收留我的房间吧?” 谢父自然连连答应,是一点都不关心亲生女儿的安危,只想着维系与薛家的表面关系,立刻带着他上楼休息。 罪魁祸首施施然离去,郁姣轻轻颤抖,一圈骇人的红色淤痕环绕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没事吧?”谢镇野伸手,心疼地轻轻触上那片淤痕,却被郁姣挥开。 “别碰我。” 她后退两步,挣脱出谢宴川的怀抱,浑身上下写满抗拒,偏头避开双子的视线。 “跟我上楼,得让医生看看。” 谢宴川不容拒绝地再次揽住郁姣,却被狠狠拍开。 郁姣低吼:“我说了,别碰我。” 谢宴川一滞。 少女低垂着头,双手紧攥,似是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一般,她不再理会二人,闷头欲走。 谢镇野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郁姣,你听我解释。” 少女被拉得一顿,骤然回头,展露一张泫然欲泣的面容,如狂风骤雨下支离的一潭秋水。 她不言不语,只是用几乎破碎的眸光看了两人一眼,便抽身离去。 徒留双子怔然,呆立原地。 “……” 良久。 “怎么哭成这样……”谢镇野烦躁地搓了把头发,“都不听人解释解释。” 他臭着脸骂骂咧咧,眉宇间却有些懊丧和怅然若失。 谢宴川垂下眼帘:“像家族弃子一样地被对待,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等她消消气吧。” · 郁姣转头就止住了泪,回到谢宅的卧室,倒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郁姣一点不意外双子会冷眼旁观。 毕竟,从记忆来看,他们是从旁系被接到直系培养的,在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谢父一定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导致现在双子受制于他。 谢父是个不堪大用的,没什么谋略和大局观,卖女求荣这种事干得不要太顺手。 至于薛烛? 现在还不到揭晓真实身份的时候,只能演废物菟丝花蒙混过关,待收网之时,她一定要薛烛好看。 郁姣打开游戏商城,如今她相当富裕,不仅还清了之前预支的积分,还攒了好大一笔,足够挥霍了。 作为乙女游戏,在《神明的爱人》中,一张游戏CG抵一万积分。 据系统说,因CG获取条件非常玄学,获取难度过高,所以才值天价,即便如此,进入游戏的两天,郁姣接连斩获六张CG。 谢镇野两张,分别是[盥洗室]和[疗伤]。 谢宴川两张,分别是[柜中猫]和[吻]。 薛烛和卫长临各一张,分别是[灰姑娘]和[挟持]。 ——值得一提的是,卫长临的名字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问号,表示并非真名。 扫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技能和道具,想到那封在谢宴川书房看到的信,郁姣若有所思,最后全款买下两个技能:【体术大师】和【一键换装】。 【体术大师】不必多说。 【一键换装】:可为玩家穿过的装扮设置快捷键,点击对应按键,即刻完成换装。 郁姣心念一动,一阵白光闪过,她已然成了昨夜身着男式校服的模样。将遮面的丝巾换为黑色口罩后,装备妥当的郁姣驾轻就熟地从窗户爬下。 谢宅占地面积庞大,像座辉煌的中世纪庄园,但此时夜色深沉,透出几分诡谲的意味。 郁姣身形轻巧隐蔽,按照信中所说的地点,小心摸到一处隐秘的后花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正在进行一场邪恶的献祭仪式。 郁姣蹲在一棵高大的树上,身形被繁杂的枝叶很好地遮挡住,她拨开几片树叶远眺。 只见,堪称空旷寂寥的花园中央,零星地站着几人。 谢镇野百无聊赖地揪狗尾巴草,谢宴川在一旁抱着手臂沉思。 不远处是几位谢家旁系的少爷小姐,他们看起来有些茫然,一个个都非常紧张。 花园的青石地板上刻着一个诡异繁复的巨大符文。 这时,几个健壮的血仆拉来十数个被蒙住眼睛、绑住手脚、昏迷过去的年轻人,将他们扔在地上。其中几人的穿着很是眼熟,似乎是今晚替郁姣打抱不平的特招生。 郁姣眸光微闪,脑中浮现出那封古怪的信,大致内容是: 已查到薛家每一任继承人骤然提升血脉强度和纯度的方法,需要以同族之人的血肉献祭,血缘越亲近效果越好,除此之外,若想提升成功率,还需当场宰杀大量两脚羊。 看来这群特招生便是信中所指的两脚羊了…… 就在郁姣以为这场血腥的献祭仪式是为双子准备的时候,谢父拉着一脸不愿的谢凝,姗姗来迟。 郁姣高高挑起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大概是因为谢凝如今十八岁了还未觉醒血脉,谢父心中着急,但他不敢贸然让女儿尝试这邪门的法子,于是多找了几个旁系子弟做实验。 至于双生子,应是被谢父叫来护法的工具人。 人已到齐,仪式开始。 魁梧的血仆抓着两个无措挣扎的旁系少爷,分别将两人摁在符文的两端,又提起几个昏迷的特招生丢进符文的四角。 在谢父的示意下,血仆拔出刀,划开几人的手腕,血流缓缓充满地板的凹槽,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双子的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厌恶的神色,同时移开了视线。 看着躺在阵中任人宰割的可怜特招生,郁姣拧眉叹息,暗自说服自己:如果献祭仪式真的成功,作为谢凝同父异母血缘亲近的妹妹,她的未来可想而知。 郁姣决定破坏仪式。 迅速翻过游戏商城,找到个名为【火弓】的一次性道具,购买成功后,一张透明的弓箭悬在郁姣面前。 郁姣稳稳站在树杈上,握住透明的弓,眯眼拉开同样透明的弓弦,瞄准后凌然射出一箭。 【火弓】:可选中任一物体使之燃烧。 透明的箭羽带起阵阵风波,无声而飞速射向仪式中央,落入滚动着鲜血的符文之上。 诡异的无根之火骤然窜起,逐渐覆盖了血迹,吞噬掉符文,将罪恶的鲜血焚烧得一干二净,一点未伤及阵中之人。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25%)】 耀眼的火光破开浓稠的夜色。 在一片尖叫声和怒吼声中,谢宴川和谢镇野同时抬头,似有所感地望向郁姣藏匿的方向。 被层层树叶遮挡的郁姣屏息,待两人松懈后,正打算贯彻雷锋精神,做完好事不留名地离去,却听耳边响起一声熟悉而不详的“叮!”。 ——[因果律]:身为乙女游戏女主,你是命运的宠儿。 此时,郁姣手中的一次性道具【火弓】本该化成点点透明的微粒消散,但这玩意儿忽然闪耀出一阵极不科学的七彩之光。 在夜色中极为招摇。 就差拿个喇叭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了, 郁姣:“……” 好消息:谢父和小喽啰们的注意力正被诡异的火光吸引,丝毫没发现这边的异样。 坏消息:谢宴川和谢镇野已然反应迅速地摸了过来。 郁姣果断逃跑,但那俩人阴魂不散地追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他们实在敏锐又矫捷,郁姣没办法,经过一个拐弯处时,爬上管道,就近挑了个黑灯的房间,慌不择路地推开窗户躲了进去。 她蹲在窗下屏息凝神,听到两人脚步声顿了顿,然后分头远去。 逃过一劫。 郁姣松了口气,将集中在屋外的注意力拉回,这才猛然发现:屋内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死死钉在她身上。 郁姣心中打鼓,缓缓抬起头。 只见,漆黑的室内,一个青年优雅地倚在床头。 他身形颀长,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袒露大片苍白如玉的胸膛,肌肉纹理漂亮得古典时期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雕像。 他支着额角,好整以暇地望着郁姣。 薛烛。 又是薛烛。 这算什么?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虎穴的眼中亮着惊喜的光,他微笑道:“嗯?昨晚跳入我的视野,今夜直接跳进我的房间吗?” 郁姣:“……” 太背了。 今晚实在不宜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默不作声,立刻跳窗逃跑 B:打声招呼:“嗨,好巧~” C:目光扫过他裸露的胸膛,吹声口哨 D:非常自然地找个凳子坐下 感谢在2022-12-07 21:37:15~2022-12-08 21: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杉绘梨衣 20瓶;JM梦、安熙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血族的猎物15 顶着薛烛幽幽的视线,郁姣站起身,泰然自若地拉出凳子坐了下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像破窗而入的贼人,倒像应邀拜访的贵客。 房间的主人毫不介意,甚至兴高采烈扫榻相迎。 他身子微微前倾,动作间,本就松垮的浴袍越发摇摇欲坠,裸露的肌肉紧绷,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在他对面,郁姣坐得端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漏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她客气地伸手,做了个‘请讲’的动作。 “您说,找我什么事?” 一派假正经的疏离模样。 薛烛轻笑。 两人之间相隔数米,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招摇的树影。 他翻身下床,赤脚踏着树影和月光,微卷的半长黑发湿哒哒地垂下,几道水痕似蛇一般蜿蜒爬过如玉的胸膛,最后没入松垮的衣袍。 “那当然是,”他轻声,“为了杀掉你啦。” 黑暗中,薛烛带着潮湿的水汽走来,像个惑人的山野精怪,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唇角带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郁姣。 无视跃跃欲试的杀意,郁姣静定自若地仰头,“要不要玩个游戏?” 薛烛挑眉:“我凭什么答应?” 郁姣意味深长:“凭你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 话音未落,薛烛倏忽俯身拉近距离,两人视线交汇。未关紧的窗户泄出一丝冰凉的夜风,激得郁姣寒毛直竖。 漆黑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他蓦地伸手,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掠过郁姣,探向她身后的桌子,拿过一盒未开封的香烟。 “说说看,什么游戏?” 郁姣不答,双腿交叠,身体放松地后靠,倚着桌子的边沿,“今晚的血腥味很浓啊,谢家好不容易到手的、所谓的薛式秘法,其实是你派人透露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极为笃定。 薛烛随手拉了把椅子懒散坐到郁姣对面,听到这话当即抗议:“可别平白无故泼人脏水,指控我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你选择今夜留宿谢家。” 薛烛点烟的动作一顿。 郁姣歪了歪头:“喜欢找乐子的人怎么可能错过前排看热闹的好机会。” 打火机短促地响了一声,火光照亮薛烛鬼魅般的面容,“你的证据未免太草率了些。” “难道不对么?”郁姣笑道:“你暗中送出秘法、屡屡挑衅谢家继承人,不就是希望谢家尽快崛起,希望谢家双子对你怀恨在心,不就是——” “——在认真寻死吗?” 她嗓音清甜。 室内漆黑,薛烛勾唇,整个人如同被刷上了一道神秘、惑人的暗色,唯有野兽似的双瞳亮得逼人。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薛烛眯起眼,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没有抽,只是看向窗外,目光遥远。 他兀自道:“我祖父的祖父认为血脉日渐稀薄的原因是血族的开枝散叶,就像将一个瓶子里的水分给无数小瓶子,他坚信只要将这些小瓶子里的水重新汇聚,就能重现血族往日的辉煌。他的确成功了。” “啊,但那个老东西搞错了一件事,这个方法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薛烛转向郁姣,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眸光漠然而讥讽。 “被献祭之人的怨恨、痛苦与不甘,也会跟着血脉力量,一并转移给承受之人。” “薛家一代又的一代的继承人就像接水的容器,爷爷倒腾给爸爸,爸爸倒腾给儿子。” “好比一个不断注水的气球,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嘭!” 他忽然比了个爆炸的手势,配以夸张爆破声,孩子气的恶作剧,冷不丁惊得郁姣呼吸微顿。 烟几乎燃尽,烟灰摇摇欲坠,薛烛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冷眼看灰烬飘落消散。 “我真期待谢家那个老东西发现自己害得宝贝女儿变成疯子的那一刻,表情一定很精彩。”他神情愉悦。 “……” “说这么多题外话做什么。”薛烛将烟蒂摁灭,微笑看向郁姣,“别卖关子了,你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游戏?” 郁姣看着烟头在谢家昂贵的红木桌上烫出浅痕,轻声道:“既然你要谢家强大,那我就……暗中搞垮它。” 她抬眸,“我们不如比比看,谁能达成最终目的?” 薛烛眼中闪过兴味,他起身,双手撑桌,将郁姣圈入怀中,淡淡的烟草味裹住郁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谢家的人吧?怎么会做这种对家族不利的事?” “因为……”郁姣手抵他□□的胸膛,缓缓推开,与他平视。 掌下的肌肤冰凉,肌肉紧实,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心跳,隐隐敲击着她的掌心。 “因为我也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她弯唇道。 鼓动的心跳如无声的擂鼓,又如一阵阵电流,以两人相接的皮肤为导线传递。 他定定看着她,良久,牵起唇角。 “如你所愿。”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30%)】 …… 糊弄完薛烛,郁姣全身而退,做贼般通过窗户回到自己房间,换上睡衣裤,身心俱疲地趴倒在床。 今天演了太多场戏,精力严重透支。困意袭来,昏昏沉沉间,郁姣听到房门被叩响。 “小姐,按照您的惯例,准备了热牛奶。” 有这个惯例吗……? 郁姣迷迷糊糊地想。 实在累极的她放弃思考,有气无力道:“不用了。” 门外的血仆顿了顿,温声应道:“好。” 然而下一秒,门锁一阵扭动,厚重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接着,轻柔的脚步声靠近,停在郁姣的床边。 “咔哒。”一声轻响,玻璃杯被搁在桌面,香甜的牛奶味弥漫开来。 半梦半醒的郁姣忽感不对劲,警惕地睁眼,翻身而起,却被高大的男人覆身压制。 ——又得加班演戏了。 郁姣叹气。 接着,她迅速进入状态,咬牙一字一顿道:“卫长临。” 身后那人轻笑,松开手,重掌身体控制权的郁姣噌噌几下挪到墙角,抱着被子,神情戒备地瞪着他。 卫长临身形颀长,穿着黑制服,带着白面具,一副标准的血仆打扮——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鬼身上扒下来的。 呆板正经的制服到了他身上,显得玩世不恭,流露出一股子以下犯上的僭越意味。 郁姣拧眉:“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收债的咯。”卫长临摊开手掌,“拿来吧,说好的东西。” 郁姣一僵,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整个人紧绷得和即将失去存粮的小仓鼠一般没有安全感。 看她这幅拧巴的模样,卫长临挑眉:“没拿到?” 郁姣支支吾吾:“那么大的几个火漆章我怎么偷?你说的容易,什么拓在纸上带出来…先不说谢宴川给我准备的礼服哪里能藏得下纸张,就说他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如果发现丢了几页——。” 卫长临打断:“所以,你这一趟什么都没办成?” 他似笑非笑。 “我又没说行动失败,”郁姣超大声:“我拓印出来了!” 卫长临抱臂:“那叨叨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东西呢?” 郁姣沉默,眼神飘忽。 卫长临似有所觉,迟疑道:“你,拓到哪了?” 郁姣恨恨睨他一眼,又羞又愤地推开被子,缓缓背过身,捞起睡衣下摆。 只见,几枚鲜红的印章落在白嫩的后腰。 片刻后,卫长临啧啧称奇。 “你还真是个天才。” “闭嘴!” 少女耳尖染上薄红,头也不回地愤愤道:“那礼裙又是露背,又是薄纱,只有前胸和后腰有几块厚实的布遮着,我能怎么办?” ——骗人的。 背对着卫长临,郁姣神情淡了些,眼底玩味:拓印的位置自然是她精挑细选的出来的。 面上,郁姣仍是一副羞恼的模样。 听完她愤愤不平的控诉,卫长临不由轻笑,“所以夸你天才嘛。” 郁姣嘟嘟囔囔,催促他搞快点,卫长临依言找到一个空白的本子,临摹印章上隐藏的符文。 屋内安静,唯有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响。 白炽灯下,少女的肌肤被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看起来比床头柜上的那杯牛奶更加香甜。 鲜红的印章、白嫩的细腰。 ——红枣牛奶。 卫长临有些分心。 恰逢此时,房门被叩响。 “郁姣,休息了吗?” 玉石般质感冰冷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传了进来。 是谢宴川。 屋内,衣衫不整的郁姣莫名显得有些心虚,她正想放下衣摆,却被卫长临捉住了手腕,“别啊,我还没描完呢。” 郁姣挣脱开,压低声音:“别闹。” 卫长临盘腿,吊儿郎当地坐在郁姣的床上,撑着下巴戏谑道:“怎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怕被你的好哥哥捉奸在床?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你!”郁姣气红了脸,狠狠瞪他一眼,“谁跟你被捉奸在床了,臭不要脸。” 卫长临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 看着确实没脸没皮。 “还有!”郁姣用力扯展衣摆,“你能不能见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吸血鬼猎人先生。” 屋外。 见良久没人应答,谢宴川:“郁姣?我进来了?” “不许进来!” 少女清亮的嗓音急忙响起,带着点娇蛮的意味。 谢宴川只当她还在气头上,“好。”他顿了顿,斟酌着开口,“我只是来问问。” 郁姣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郁姣:“什么?” “你今晚出门了吗?” 他的声音如冷冽的风雪。 郁姣呼吸一滞。 ——刚才被双子追捕时,她穿的是谢宴川借给她的衣服。 难道,他起疑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镇定地反问 B:不言不语地抽泣 C:拒绝回答,蒙头睡觉 D:发火,翻旧账质问 —————————— 在考虑要不要把更新时间改到晚上(沉思 感谢在2022-12-08 21:41:32~2022-12-09 17:37:13 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咖啡不加糖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与你、大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12-09 18:41:32~2022-12-10 10:4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触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宙无敌大美人、十七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血族的猎物16 这一瞬间,郁姣心思千回百转。 按理来说,双子并没有见过她一身男式校服的模样,况且,她前后气质截然不同,聪明如薛烛,即使掌握关键线索也没能扒下她的马甲。 但……对于谢宴川这个心眼比火龙果的籽儿还多的人,绝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郁姣决定先试探一下。 “我今晚还敢出门?” 她语调平平,透着股讥讽的意味,“父亲把薛烛安顿在家里,我出门做什么,送上门给他掐吗?” 演到这,郁姣心中有些微妙——她刚还真就送上门,差点被那厮掐了。 门外,谢宴川默了默。 良久。 就在郁姣以为他已经甩脸离去时,一道有些低哑的清冷嗓音响起:“郁姣,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郁姣心定了定。 若谢宴川真的笃定放火的人就是她,此时便不会和声细气地站在门口了。 他的怀疑或许只是出于一种野兽般的直觉,那么,她现在就让这怀疑胎死腹中—— “不必多说了。” 少女嗓音平淡,细听之下,却有隐忍的颤音,如枝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让人心尖不由跟着一起颤。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卫长临抱臂,玩味地看郁姣神情漠然地说出可怜巴巴的话。 郁姣夺过他手中的本子,一边口头应付谢宴川,一边翻到空白的一页,沙沙写到: [他可能在怀疑我] 卫长临挑眉。 [你不是能变身吗?帮帮我,伪装成跟我差不多身形的人,在谢宴川面前露个脸,打消他的怀疑] 见他无动于衷,郁姣埋头又写:[我今晚发现谢家想用普通人献祭] 没个坐相的卫长临微微挺直了背。 郁姣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但我破坏了仪式现场] [所以,你得帮我] 郁姣直视他。 卫长临目光审视,半晌,纡尊降贵地抬了抬下巴。 · 此时,屋外。 谢宴川轻倚着墙,昏暗的吊灯令他的神色晦暗不清。 他揉了揉眉头,顿了顿:“那我走了,你——” 话未说完,门倏地被打开。 少女紧紧握着门把手,默不作声,沉静地看他,眼中压着哀戚的情绪,微弱的眸光轻闪,像一个暗含期待、小心翼翼的无声请求。 谢宴川几乎要妥协了。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瞬间,耀润的面容骤然失去血色,他拧眉,深吸一口气。 看这强忍剧痛的模样,郁姣了然:谢父控制兄弟二人的手段应该和血咒术差不多,中咒之人无法生出一丝一毫违逆的心思,就连想对旁人坦白中咒之事都会受到惩罚。 郁姣并不认为双子甘愿受制于人,他们除掉谢父脱困只是时间问题。 脑中闪过种种猜测,面上装出一副忍不住担忧的模样,郁姣:“你……没事吧?” 谢宴川轻咳,“没事。” 他面色苍白,垂着眼角,向来如坚冰般疏离冷漠的青年,此刻莫名有些可怜。 郁姣迟疑着上前,扶住他。 见她面色有软化的迹象,谢宴川顺势拉住她衣角,放低姿态缓缓将额头抵上她的肩,长睫微阖,遮住眸中幽光。 他生得高挑修长,肩背宽阔,此时弓着背,像只难得撒娇的骄矜大猫。 “郁姣,对不起。” 嗓音又轻又低。 ——这兄弟俩道歉的方式怎么都一样。 郁姣状似动摇地拍了拍他的背,纵容地叹气。 谢宴川试探伸手,揽住郁姣的腰,将她更加紧密地嵌合入怀抱,冷冽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锁骨。 郁姣后颈发麻,几乎能感觉到正在窗外待命的卫长临戏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偷.情的既视感愈发强烈。 她背过一只手,无声比划催促的手势。 终于,窗外传来轻响。 谢宴川眼神一凝。 只见,屋外,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正是破坏仪式的那人。 谢宴川当即提脚欲追,侧身掠过郁姣时微顿,他用指尖轻轻抚过郁姣的面颊,深深看她,沉声嘱咐:“待在房间关紧门窗,自己小心。” 语毕,他越窗追了上去,身手矫健,一点不见刚才的虚弱。 郁姣挑眉。 待两人身影消失后,她动作迅速反锁门窗,拍拍手悠然洗漱睡觉。 至于卫长临如何脱困,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 翌日。 一大早,谢父周到地把薛烛这尊大佛送走后,带着谢凝出了门。 谢镇野打着哈欠走下二楼时,谢宴川正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前喝咖啡。 “昨晚去找她了?吃闭门羹了吧。” 谢镇野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想也知道,你个闷葫芦憋不出什么好话。” 闷葫芦没理会他,气定神闲地看报纸。 “要我说啊,”谢镇野拿着块面包指点江山:“这种时候,应该给她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等人气消了,再拿出准备好的惊喜郑重赔礼道歉。” 谢镇野还在长篇大论,忽听楼上传来脚步声,他眼睛一亮,故作漫不经心地回头。 只见少女穿着学院制服,绸缎似的长发扎成高马尾,过膝白袜黑皮鞋,青春靓丽,优雅大方,完全让人想不起她曾经阴沉寡言的模样。 “早上好。” 谢镇野丢下面包起身,绅士地拉开椅子,被郁姣目不斜视地掠过。 谢镇野泄气地看少女绷着一张脸直奔大门,却听谢宴川那厮忽然叫住她:“郁姣。” 她脚步渐缓,回过头。 谢宴川缓缓推来一杯热牛奶,“我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面色一白,转头轻咳,末了,款款抬眼,浅蓝双瞳静静望着郁姣。 装模作样。 谢镇野冷嗤。只等郁姣毫不留情地甩脸离去,却见少女顿了顿,绷着小脸拿过牛奶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呼噜呼噜喝完奶,才面无表情甩脸离去。 谢镇野:“。” 面色恢复如常的谢宴川,慢条斯理将报纸翻过一页,头也不抬,不咸不淡道:“闭门羹?闷葫芦?准备惊喜?赔礼道歉?嗤。” 谢镇野:“……”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谢镇野气不打一处来,郁闷地拿起法棍磨牙。 . 这边,郁姣抵达学院。 轿车缓停,她睁开眼,入目便是高大华丽的复古铁门,阳光熹微,身着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由于血脉日渐稀薄,血族后代在失去强大能力的同时,血脉附带的种种弱点也随之消失,比如畏光。 但贵族生和特招生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除衣着气质外,身为吸血鬼家族子弟的贵族生在看向特招生时,眼底皆暗藏恶意。 学院建在极为偏僻的郊外,被众多吸血鬼家族的宅邸环绕着,特招生们只能选择寄宿,进了学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圣华贵族学院,血族圈养人类的狩猎庄园。 郁姣推开车门。 历经昨夜宴会的种种风波,她如今已然从小透明一跃成为校园小报上的“风云人物”。 一路上,打量的视线和八卦的谈论不绝如蚊蝇。 郁姣一点没给他们眼神,走进教学楼,寻找她所在的班级,忽然,她脚步一顿。 偏僻的楼梯拐角。 一个少年被一群人推推搡搡堵在墙角。 “听说你昨天英雄救美?” “英雄怎么落单啦,你那群跟你一样废物的朋友呢?” “哟,还生气了。” “林巍,快来管教管教你弟弟啊。” 被叫做林巍的男人面容阴沉,叼着根烟,语气阴森: “林秋泽,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了,身为林家的少爷,你跟谢家人走那么近,是找死吗?” 林秋泽神情淡漠:“我跟谁来往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一人推他一把:“废物你拽什么拽,巍哥可是林家这一代血脉最强的,你们林家嫡系的产业早晚是他的。” 林秋泽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他垂头,眸光逐渐暗沉。 林巍丢下烟头,用鞋底狠狠碾灭,活动关节,“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 眼看冲突即将升级,就在几人狞笑着包围林秋泽时,刺耳的烟雾报警器的铃音猛得响彻,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干粉泡沫轰然弥漫。 “咳咳咳!怎么回事操?!” 一片白茫茫中,林秋泽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牵住,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跟我走。” 林秋泽面露诧异,顺从地被拉着奔跑起来,眼前的少女身形纤弱,发丝飞扬,犹如从天而降翩然的仙女,将他拉出狼狈与困境的泥潭。 少年神情怔然,心跳鼓噪。 他们穿过白雾,将骂骂咧咧的林巍等人远远甩在身后,最后躲入一楼大厅。 两人气喘吁吁,相视一笑。 “谢谢你。”林秋泽眸光晶亮,抿着唇不好意思道:“让你看到不堪的一面了……” “谢什么谢,你帮过我那么多回呢,”郁姣拍拍他的肩,并未过多打听**,只道:“不堪的是他们。” 她神情一本正经,运动过后,白皙的脸蛋泛起粉,喘匀了气,她拍着林秋泽手微顿,望向他身后。 只见,一面名为“校园之星”的荣誉榜占据了大厅的一整面墙,端正的一张张照片排列整齐,照片中的男孩女孩笑容羞涩又灿烂。 林秋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神情有些复杂:“他们都是特招生,也是……秘密社团历届的猎物。” 郁姣眸光微闪,牢记游戏任务是【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闻言抓紧机会打听情况。 她轻声重复:“秘密社团的猎物?” 林秋泽缓缓点头。 身为大家族的嫡子,他知道很多秘辛,沉声解释道:“十几年前,众家族联合通过羔羊计划,学院正式对外招生,经过严格的筛选,特招生都是家境贫寒、社会关系简单的边缘人群。” 郁姣了然:“因为这样的人就算失踪死亡也激不起什么水花。” 林秋泽点头,“家族掌权人期望以激发家族子弟血性的方式,刺激他们觉醒强大的血脉。也就是那个时期,秘密社团和校园之星,同时成立。” 荣誉榜之上,少男少女们皆带着一无所知的、对未来充满期望的笑容。 他们的人生停滞在这一刻。 “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展示出来吗?” 郁姣不禁联想到被装裱悬挂的牛角、鹿头和虎皮……猎人的战利品。 “是啊,”林秋泽眸光不忍,叹息道:“被评选成为校园之星后,特招生们先是得到一笔不菲的奖学金,在他们欣喜若狂之时,狩猎就开始了……” 两人无言地望向所谓的荣誉榜。 一张血色的名单。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35%)】 突然,郁姣眸光微凝,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照片中的女孩抿着唇,神情怯弱,漂亮的桃花眼微弯。 有些眼熟的长相…… 郁姣拧眉搜寻记忆,却被上课铃声打断了思路。 “我们该走了。” 林秋泽温声提醒,见郁姣似乎沉浸在血腥残忍的真相中,他神情有些担忧。 郁姣对他安抚一笑,“我没事。” 两人并肩而行,沉重的心绪逐渐被抛在身后。 临分别之时,林秋泽深吸一口气,谨慎而礼貌地问道:“郁小姐,我、我中午可以等你一起吃饭吗?” 少年忐忑地望着她,眸光如最清澈的一汪湖水。 郁姣莞尔:“好啊。” 像是在这片湖水上投入了一颗石子,少年漾开一抹粲然的笑容:“中午见!” · 郁姣托着下巴,听讲台上的老师念经。 班里几个少爷小姐频频将眼刀射向郁姣,他们皆是谢凝的小姐妹、小跟班和追求者。 今天谢凝请假,几人不问缘由地将此事记在郁姣头上,心想绝对是这个私生女让谢凝不痛快了。 一到课间。 几人趾高气昂地将郁姣团团围住。 小跟班:“喂,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听到没有。” 郁姣:“听到了。” “还敢、等等,你说什么?”追求者一愣,没想到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准备好的台词卡在了嗓子眼。 郁姣旁若无人地拿出一盒甜牛奶,扎开后,咬着吸管含含糊糊:“我说我不会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神他妈嘱咐。 几人脸一黑。 小姐妹重振旗鼓,叉腰:“你不过是一个私生女,谢凝才是谢家唯一的大小姐,你不要以为抱上两位谢少爷的大腿就能平步青云,他们也得听谢凝的,根本不会在意你!” “谁说她抱上大腿了?两位谢少根本不管她的死活。”追求者冷嗤。 “就是!”小跟班一唱一和:“说起来,昨晚我看薛烛请她跳舞,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看来,果然只是‘猎物’吧。” 身为谢父和非血族女性的私生女,郁姣在这些自诩血族传人的贵族眼中,和食物链底层的特招生没有多大区别。 “你们在做什么?” 带着黑框眼镜的老师抱着密封袋走入教室。 “宋老师,我们在跟新同学交流感情呢。” 宋老师推推眼镜,笑道:“喔,精力不错呀。”他将密封袋撕开,悠悠道:“那就用两节大课的时间做一套试卷吧。” 找茬的几人悻悻回到座位。 分发试卷时,宋老师晃到郁姣的座位旁。 “这位同学,考试时不可以吃东西哦。”他笑眯眯伸出手掌。 郁姣拧眉,不爽地狠吸一口,将吸得干瘪的牛奶盒丢进他的手掌。 . 托这位宋老师的福,郁姣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一个枯燥的上午。 很快,到了中午。 放课铃声悠悠响起时,林秋泽准时出现,像颗挺拔的小白杨,长身鹤立地站在阳光下,周身气度沉稳绰约,从容地立在众人的视线焦点,只有摩挲的指尖,能暴露出几分他的紧张和期待。 郁姣朝他挥手示意,经过讲台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悠悠响起: “郁同学这是在早恋吗?” 郁姣偏头,泛灰的瞳孔折射出盈冷的光,“宋老师这是在打听学生**吗?” 宋老师嘴角噙着笑意,“怎么会,我这是关心学生的身心健康。” 郁姣头也不回:“不劳您费心。” 宋老师镜片后的桃花眼弯了弯,目送她远去。 . 见郁姣走来,林秋泽的紧张、期待和种种寒暄的计划全都抛在脑后,他自然绽开笑容,迎了上去。 此时,楼门口。 来来往往的学生不约而同地避开某处,经过时偷眼瞧。 那里,谢宴川抱着手臂指尖轻点,谢镇野懒散地靠着栏杆。 一副等人的架势。 “谢少,你们来找谢凝吗?她今天请假没来呀。” 谢凝的小跟班鼓起勇气凑上前搭话。 半晌,都没得到回答,气压反而越发低沉,双子默不作声,冷冷地看向某处。 小跟班顺着视线望去。 ……见鬼。 怎么是那个私生女。 她正和林家少爷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人长得都很养眼,跟演校园偶像剧似的,看着还挺般配。 小跟班只感觉周围的空气越发冷冽,他面色惊疑地遁走。 “……” 两道灼烫又渗人的视线钉在郁姣身上,她似有所感地抬眼。 郁姣:哦豁。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 A:假装没看见,和林秋泽恰饭去 B:跟双子掰扯清楚,再和林秋泽恰饭去 C:鸽了林秋泽,和双子恰饭去 D:来都来了,四个人一起恰饭去 ———————— 这章超级肥哦! ps:如果宝贝们评论了互动选项,我会给大家回复选项对应的{事件发展},记得查收哟~ pps:每个选项只回复一次,回在第一个评论的人楼下 ppps:回的比较慢 么么啾! 感谢在2022-12-10 21:43:56~2022-12-11 19:3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熙妍、菁菁、小触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isy、星月与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血族的猎物17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林秋泽笑意收敛,郁姣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稍等,我去处理一下家事。” 她走向双子。 谢宴川轻点的指尖停顿。 谢镇野缓缓站直了身子。 相似的两张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见状,郁姣也拉着一张臭脸。 仇人碰面似的。 暗戳戳围观的众人心里直嘀咕,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却在下一刻目瞪口呆。 只见,少女还未走近,谢镇野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狠狠揉搓一把脑袋,架势看着凶狠,却处处透着亲昵,像只争宠的狗狗,急于把自己的气味蹭给主人。 “怎么又跟那家伙一起。” 语气酸溜溜的。 郁姣挣扎未果,用话刺他:“那你觉得我应该和谁一起,薛烛吗?” “不是,我……” 他的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整个人蔫蔫地扒在郁姣身上。 谢宴川把狗皮膏药从郁姣身上撕巴下来,很自然地上手抚展她的衣领,理顺她的头发,跟大家长似的,一举一动体贴又强势。 最后他垂着眼睛看郁姣,“走吧,回家。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 “我不。”郁姣高高昂起下巴:“我已经和林同学约好了。” 谢镇野脸一黑,瞪完林同学再瞪郁姣,恶狠狠道:“可我也想和你一起吃饭。” 郁姣不为所动,“排队吧,晚上再说。” “晚上我们有——”谢镇野还没说完便被面无表情的谢宴川捣了一下,嘴上紧急刹车。 郁姣眉梢微扬:“哦,还有事瞒着我呢。” 她眯眼,神色冷淡,像只不可一世的小猫。 “没。”谢宴川叹气投降,坦白:“是秘社的活动,我们不得不参加,有点危险,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郁姣才不信这套说辞。 要么,谢宴川还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要么,双子今晚的行动另有隐情,那便只能是……谢父下达的任务了。 她心中微动,面上不显,撇嘴:“谁管。” 马尾一甩,扬长而去。 看了全程的围观众人心说见鬼。生生从高不可攀的谢家双子身上看出了眼巴巴的意味。 少女离去的身影顿了顿,有些别扭地留下一句:“那晚上回来一起吃夜宵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魔法,双子周身冷冽燥郁的气势霎时缓和,看到郁姣跟姓林的并肩,二人面色又沉了沉。 · 谢家双子的死亡视线如芒在背,林秋泽欲言又止。 “没事了。”郁姣扯着唇角勉强一笑,单薄的身形微晃,看起来脆弱飘摇又忍辱负重。 林秋泽不知脑补了些什么,神色越发凝重,没多打听,只是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试图令眼前的小可怜走出阴霾。 好在,走出双子的视线范围后,郁姣面色渐渐如常,林秋泽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哟!” 一阵熟悉的起哄声由远及近,“林哥约会呢?” 正是昨晚那群纨绔子弟,他们嬉笑着走来,吊儿郎当地和郁姣打招呼,“嫂子好!” 林秋泽脸热得冒气,手忙脚乱磕磕巴巴地把几人推走。 郁姣扫了一圈,没看到卫长临花枝招展的身影。 等林秋泽回来,郁姣问:“怎么没见你那个惹人讨厌的朋友?” 林秋泽愣了愣,反应过来:“长临吗?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几乎不到学校上课。” 郁姣点点头。 看来,卫长临没跟着狐朋狗友一起出现,并非因昨晚被抓而下线。 郁姣收起心中的遗憾。毕竟是攻略人物之一,没那么容易挂。 这样想着,两人拐了个弯,忽听几步之外的教学楼上飘下一声呼唤。 “郁同学。” 郁姣闻声抬头。 二楼。 那位宋老师手撑窗沿,挂着笑意。 “郁同学,你可以来办公室一趟吗?你的试卷有点问题。” “老师,现在是休息时间。”郁姣冷漠婉拒。 宋老师推了推眼镜,慢吞吞道:“这样啊,那只好把问题拖一拖了,我倒是无所谓……” 话音落下的瞬间,郁姣胸口忽感一阵烧灼,痛感轻微,像一个小小的惩戒。 “……只是不知道你那边如何。”他悠悠补充。 郁姣闭眼,面色冷沉。 卫、长、临。 不知是不是游戏的设定,他每一次的伪装郁姣都无法识破,最多只是萌生莫名的厌恶。 郁姣咬牙:“等等。” 作势离去的宋老师无声勾唇,慢条斯理道:“啊,郁同学反悔了吗?好的哦,老师等你。” “秋泽,你先去餐厅,我随后就来。” 说完,郁姣丢下一头雾水的林秋泽,快步走入教学楼。 . 深吸一口气,郁姣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宋老师,或者说,卫长临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前,装模作样地看教案。 “郁同学来了?先自己找个凳子坐下吧。” 演上瘾了。 郁姣冷哼一声,没搭理他,看向墙上的教职工表,老师们证件照整齐地张贴在上面,照片上的宋老师没戴眼镜,面容平凡而腼腆。 意识到宋老师是卫长临的伪装后,郁姣的大脑像是破开了一层迷雾,被忽略的种种异样浮现而出。 郁姣怀疑这家伙不仅可以改变身形体态,还能做到精神层面的催眠。 “郁同学,成绩不太理想啊。” 卫长临假模假样地将早上的试卷翻得哗哗响,“毕竟你是新转来的同学,对我们的进度不是很清楚,那老师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补补课吧。” 他转动靠椅,面向郁姣,挑唇微笑。 黑框眼镜遮盖了他大半的面部轮廓,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他的真容,郁姣毫不奇怪,毕竟都有[女扮男装的合理性]这种BUFF了,再来一个[黑框眼镜的合理性]也正常。 眸光一一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凌然的下颚线和线条漂亮的唇,郁姣压低眉眼,乖巧走近。 “那就麻烦老师了……” 等两人相距一臂之远时,她冷不丁出手,凌厉的攻势却被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卫长临假作吃惊:“啊呀,郁同学怎么突然发难。” 语气轻柔,手下的动作却果断,三两下止住了攻击。 “从柔弱少爷进化成了危险分子?”卫长临挑眉,“郁同学的身法相比之前进步不少啊。” 他双手紧紧扣着郁姣的手腕,令她挣扎不能。 看他一副逗弄小动物似的悠闲模样,郁姣眯眼,忽然顺着他的力道,主动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女昳丽的面容无限靠近,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卫长临微滞。 趁他恍神的瞬间,郁姣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偏头咬住他的镜框,猛地后仰。 眼镜掉落。 啪嗒在地上弹了两下,透明的镜片上倒映出一副看着有点伤风败俗的画面。 ——学生模样的女孩压着老师模样的青年。她一只腿弯曲,膝盖抵在他腿间的凳面上,两人相距极近。 盯着面前这张脸看了半晌,郁姣撇嘴:“嘁。还是伪装。” 卫长临眨了下眼,“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容?” 郁姣没回。 心说乙女游戏的可攻略对象怎么可能长着一张路人脸。 看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灿若星辰的桃花眼,郁姣嗤道:“你伪装技术很臭啊,眼睛是复制粘贴的么。” 卫长临笑眯眯:“伪装得再烂,你不也认不出来。” 郁姣冷着脸挣脱出他的桎梏,头也不回快步走向大门。 卫长临没有强留,只是支着下颚啧道:“大小姐,我昨天可是帮了你欸,你现在这态度是翻脸不认人吗?” 见她去意已决,卫长临假惺惺叹了口气,又开始拿腔拿调:“这位同学不乖哦。” 话音落下,郁姣动作骤然一僵,被迫止住脚步。 ——这衣冠禽兽下了咒令,她失去身体控制权。 轻慢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清幽低哑的嗓音飘入她的耳廓,“老师要怎么惩罚你呢?” 一支长长的教棍抵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装模作样!”郁姣呸道。 “哪有,”卫长临笑笑,“我只是很好奇……” 他慢悠悠走到郁姣面前,执着教棍的右手骨节分明,轻晃间,细黑的教棍一下一下轻拍左掌心。 “你原本那么排斥我,说什么被我这种来路不明的贱民侮辱感觉真恶心,还说就算被灭口,也不要苟活着替我保守秘密?” “现在怎么转性了?” 卫长临手腕微转,教棍划过郁姣的面颊,轻悠地搅动她的发丝。 他俯身,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如一潭溺人的春水,“怎么和你口中来路不明的贱民狼狈为奸?” 终于来了。 早在郁姣装作‘高洁不屈小少爷’给卫长临下套时,就预见到迟早会被这样质问,如果不能交出一份令他满意的答卷,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变成无用功,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令他厌恶。 “我……” 郁姣长睫微颤,垂下眼睛,如迷茫的幼兽。 片刻,嗓音涩然道:“我发现了谢家的阴谋,他们,他们竟然想用普通人献祭。” 卫长临默不作声地盯着她蝶翼般的长睫,忽然解开了咒令,挑起她的下巴,像是想将她的神色看得分明。 “怎么,弃暗投明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郁姣撇开头,“只是迫不得已一时与你合谋,我跟你才不是一路人。” 少女皱皱鼻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卫长临眉梢微扬,听她控诉:“第一次见面就喊打喊杀,喂我吃毒药,威胁我逼我为你做事,还偷偷摸摸溜进房间吓我,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身份暴露就会被家族厌弃。” 少女好似从记仇本上一条一条列举,越说越委屈,甚至染上哭音。 最后大声总结:“根本就不尊重我!” 卫长临差点气笑了:“拜托,你一个俘虏,我尊重你干嘛?” 郁姣瞪他:“俘虏怎么就没人权了!”她狠狠扭头,小声:“反正你不是好人。” 似是由于回忆起一桩桩伤心事,或是被紧张的情绪压抑太久,她圆圆的猫眼中泛起泪光。 少女瘪瘪嘴,莹亮的泪珠不听话地一颗接一颗冒了出来,没一会儿愈演愈烈,索性放弃隐忍哭得长期不接下气。 见她这样,卫长临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幽幽叹气。 左不过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别哭了。” 近似命令的哄话,激得少女气闷地背过身,用袖子狠狠抹眼泪,将娇嫩的脸蹭得泛红,竭力止住嚎啕哭音,又传出细细弱弱的抽泣声。 卫长临头疼地摁了摁额角,妥协:“好了,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少女微颤的肩一顿,她回头,泪眼朦胧:“真的吗?” “嗓子都哭哑了。”卫长临生硬地转开话题,拿过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却见少女别过头,“不要凉水。” 卫长临一噎。“好心当成驴肝肺。” 郁姣:“你刚刚是不是道——” 还未说完,便被他塞了个保温杯强行打断,“热的,行了吧?” 郁姣拧开保温杯,“什么啊?闻着好甜。” 甜腻的香味飘散,像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卫长临霍然起身,走向窗户,“喝就是了,哪那么多话。” “凶什么凶。” 少女嘟囔着抱怨,小心吹凉,抿了口。 “……红枣牛奶?” “咳。” 卫长临不自在地偏过头,喉结滚动。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攻略进度如下: 谢镇野:他会时时想起你 / 他想抓住并扼杀你 谢宴川:他被你扰乱心湖 / 他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薛 烛:他厌烦你的哭泣 / 他想揭开你的真实身份 卫长临:你令他心软 ???:他喜欢你 ———————— 咳咳,是这样的,我最近在码v后章,想问一下:你们想让谁先吃到肉肉哇 按照我的计划,妹掉马之后就会面临双子的黑化小黑屋夹心饼干一条龙,但有点纠结哥俩的先后顺序 所以,选择权就交给你们啦!(拍肩)快来为你喜欢的角色投出宝贵的一票吧~ 【大写】别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不能写的啦!【大写】 也别抱太大的期待啊!阿晋没有脖子以下,到时候只能两笔带过啦 感谢在2022-12-11 18:00:00~2022-12-12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触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岛晴空 20瓶;Gya 6瓶;泡芙爱吃冰激凌 5瓶;猫猫爱悟君 3瓶;緢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血族的猎物18 水龙头哗哗地冒水,被一只白皙的手摁停。 郁姣抬眸看向镜子。 凉水洗去泪容后,这张精致的脸上只留下淡漠的思索。 卫长临这关暂时过了,得留点时间让朦胧的感情发酵。双子那边有身份暴露的危险,不能轻举妄动,现在的突破口…… 郁姣拿出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心中有了计算。 整理妥当后,她来到餐厅,找到等待已久林秋泽,三言两语揭过经历,状似不经意道:“早上听你讲完秘密社团后,我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说话间,她倒了两杯温水,细白的手指环着玻璃杯不安地摩挲,“这些人,就在我们身边……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她将水杯推给林秋泽。 “的确,”林秋泽接过水杯道谢。 他抿唇:“你有所不知,这几天是秘社挑选新猎物的时期,选中猎物后,全校的血族子弟都可以参与狩猎,如果有秘社之外的人狩猎成功,便能加入秘社,所以最近学院会有些动荡。” 郁姣奇怪道:“加入秘社有什么好处啊,为什么大家趋之若鹜?” “一方面,秘密社团是权利中心的象征,”林秋泽浅抿一口水,缓缓道来:“另一方面,每逢狩猎,秘社都会给被选中的特招生喂下一种药丸,名为圣药。” “只要有吸血鬼狩猎成功,便能获得其中的力量,能大大提高觉醒的成功率,甚至提升力量。” “但这种药被薛家垄断,无人知道来源,” “这样啊。”郁姣点头。 就在此时,喧闹的餐厅乍然安静,似一个不详的信号。 坐在对面的林秋泽面色渐沉,如临大敌的模样,郁姣正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听—— “别回头。” 林秋泽神情凝重,眼中盛着关切,他顿了顿,沉声解释: “是薛烛。” 郁姣眨眼,反应过来:林秋泽昨夜目睹她被薛烛伤害,此时担心她骤然直面加害者会陷入恐惧的回忆。 在少年担忧的目光中,郁姣感激一笑,随后垂下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饭菜,看似平静,执筷的手却在细微地颤抖,像是在强忍恐惧。 郁姣长睫垂落,遮住眸中淡然的情绪。 现在这个身份撞上薛烛,只会受他欺辱,对事件的进展毫无推进作用。 她不想徒生事端,只求薛烛别注意到这边。 餐厅充斥着一片诡异的安静。 薛烛恍若未觉,吩咐小弟去买饭,他漫不经心环视一圈,寻找座位。 与此同时,极力缩小存在感的郁姣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叮——!” [因果律]:身为乙女游戏女主,你是命运的宠儿。 郁姣神情几乎麻木。 偌大的餐厅,数不清的空位,薛烛选择的座位偏偏在郁姣的前方。 死寂中,一阵懒懒散散的脚步声突兀响起,带着逼人的压迫感和阴冷气息,一点一点接近,宛如死神的怀表。 ——他过来了。 郁姣深吸一口气,虽然逃不出命运的手掌,但至少她可以选择接受的姿态。 比如:脖颈垂下的幅度、眼睫颤抖的频率以及手指蜷缩的方式。 分明只是细微的改变,此刻,少女却呈现出焕然的气质,犹如一颗被人不慎遗留在角落的明珠,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柔光。 即将掠过身侧的脚步声停顿。 狭长的凤眸微转,一道幽凉的视线投射而来。 薛烛居高临下,侧眼看来。 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鸵鸟似的埋头扒饭,他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 他转向坐在郁姣身后的那人,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凳子脚,嗓音轻柔:“吃完了吗。” 那人一愣,连连应是,端着满满的餐盘离开前,抖着手将桌面擦得一干二净。 盯着少女僵硬的后脖颈,薛烛翩然坐下。 舌尖舔过犬齿。 有些牙痒。 小弟打了饭回来,见薛烛心情不错的样子,搓着手搭话:“老大,您今天中午回家吗?” “太累,懒得回。”薛烛托着下巴。 抱怨道:“谢家的床板好硬,害我昨晚没睡好。要我说,宿舍的床都比谢家的床软。” 小弟纳闷,心说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谢家的床板上去了,就见他们老大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一个路人的脊背。 “你觉得呢,谢二小姐。” 她霎时如受惊的兔子般,扑簌扑簌地抖,细雪般的脖颈白得晃人眼。 “问你话呢。”薛烛懒洋洋地拖着尾音。 她讷讷:“是……” 声音细若蚊蝇,瑟瑟发抖,柔弱无依。 “啧。” 薛烛无趣地转过身。 迫人的气息逐渐褪去。 林秋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神情晦涩地望着犹带恐惧的少女。 郁姣对他勉强一笑。 林秋泽忽然起身,握住郁姣冰凉的手腕,“郁小姐,我知道学院里有一家店很不错,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他的手掌温热,郁姣被这股坚实可靠的力道拉起。 薛烛眸光微转,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莫名的熟悉感令他缓缓眯眼。 · 吃过饭后,郁姣挥别林秋泽。 趁午休时间,她躲去偏僻的角落,使用【一键换装】,再次扮成男生模样,溜进男生宿舍楼。 薛烛的宿舍在最顶楼,独占一层。 郁姣叩响了门。 里面传出一道隐含怒意的低沉嗓音,“不想死就滚。” 郁姣没理,又敲了敲。 门猛得被拉开。 薛烛满面阴鸷,双目赤红,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摁着额角,似是在极力抵抗什么痛苦一般。 他只穿着一条长裤,上半身□□,有爆发力的肌肉紧绷。 看清来人后,他狭长的凤眼眯了眯,眼中的不耐逐渐消散,倏忽露出一个微笑,又成了阴柔优雅的薛社长,调侃:“这一次终于走正门了吗?” 他侧身,将郁姣请进屋。 室内昏暗,冷气开得十足,好似什么生物的巢穴。 薛烛转身,赤脚踩着地毯走向长桌,拿出两只红酒杯,光裸的肩背苍白,背肌线条优美。 郁姣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圣药是什么?” 薛烛拧开红酒瓶的木塞,漫不经心:“问这个做什么?” 汩汩水声响起,他倒了两杯酒。 郁姣走近,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手臂一撑,轻巧地坐上长桌,和站在桌前的薛烛对视。 “因为谢家想要。” 因姿势的缘故,两人的裤管似有若无地挨蹭在一起。 “既然你想知道的话……” 薛烛眼眸幽深,盯着郁姣半晌,忽然,手撑桌面,倾身凑到她耳边,嗓音低哑含情,一字一顿:“是我的心头血哦。” 郁姣诧异。 她设想过无数答案,却没想到所谓的圣药来源竟然是薛烛的心头血,难怪被薛家垄断。 郁姣看向面前的赤.裸胸膛,这才发现,他光洁如玉的左胸上有几道细长的色泽偏白的浅痕,实在不起眼。 “为什么?” 为什么是心头血? 为什么会有神奇的效果? 为什么要这么做? 读懂了她的未尽之意,薛烛微笑,抬手。 郁姣端着酒杯的手被缓缓握住、收紧,宽大的手掌不容拒绝地带着她的手抬起。 冰凉的酒杯隔着一层口罩抵上郁姣的唇畔。 薛烛静静望着她。 冷气拂过后颈,郁姣与他对视,忽而掀起口罩一角,就着他的手将酒喝下。 甘甜微凉的酒液划过喉咙,莫名的腥涩留在齿间。 薛烛满意勾唇,继续道:“所谓的圣药也是薛式的一种秘术,为了团结、控制其他吸血鬼家族。” 他接过郁姣手中的空杯。 “更像一种契约,服下药物的人,会被迫成为我的从者,此后,我收到的伤害将转嫁到从者身上。” 薛烛将两只酒杯丢入水池,忽而拿出匕首把玩,回眸轻笑:“要不要尝尝?” 郁姣跳下长桌,“不了。” 闻言,薛烛面露遗憾,收起匕首。他闲适地倚着长桌,缓缓勾起一抹扇惑人心的笑容。 “可是你已经服下了哦。” “……” 郁姣眸光颤动,了然:“红酒。”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40%)】 薛烛笑而不语。 郁姣面无表情。 她清楚以薛烛目前对她的兴趣,一时半会不会让她轻易死去,而且,这药的副作用似乎只有伤害转嫁,郁姣不觉得有谁能伤到薛烛。 果然,没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薛烛遗憾地叹气,意味深长道:“放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离开薛烛房间后,郁姣思索他最后那句话。 怎么都想不明白。 郁姣臭着脸诅咒:谜语人滚出地球。 刚穿过走廊,拐了个弯,骤然撞上一人。 郁姣鼻尖一疼。 疼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抬头。 ——谢镇野。 郁姣:“……” 这狗东西不是回谢宅了么。 狗东西眯起眼,戾气横生:“是你。” 郁姣一身男式校服,戴着帽子蒙着脸,落在谢镇野眼中,可不就是昨晚破坏仪式现场的贼人。 他猛得拧住郁姣的手腕,郁姣反应迅速抬腿攻上他的腰,两人有来有回地打了起来。 郁姣有些吃力,她的体术毕竟是氪金买来的,比不上实打实练了许多年的谢镇野。 他出手凌厉,攻其不备扯下郁姣口罩,千钧一发之际,郁姣埋头死死咬住他的手。 “艹!” 他一时不查,微微放松钳制,郁姣趁机挣脱,撒腿就跑。 … 谢镇野穷追不舍,跟着贼人跑进了教学楼,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一处转角。 这一层是为学生体育课提供的换衣间和冲洗室,因为房间的特殊性,没有能供人逃脱的窗户。 贼人必定插翅难飞。 此时,正值午休,楼内空旷无人,谢镇野面色冷硬,悄声推开一间又一间房门查看。 一无所获,直到最后一间。 谢镇野冷笑,心说来个瓮中捉鳖。 猛然推开—— 映入眼帘的却并非贼人慌张的身影,而是…… “郁姣?”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你选择:_________________ *****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啦,一个个都是lsp啊!但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找到了一些灵感(。 还有,下一章就入v惹,明晚九点更新万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么么啾!顺便丢个预收: 《校草全都是怪物![人外]》 “你是乙女游戏路人甲,即将领盒饭,要想逆天改命,就必须攻略美少年们!” 系统这样对你说。 你欣然接受,没有询问系统:为什么这所高中的美少年都是非人类。 【冰山禁欲·学生会会长】 只有你能看到会长的犄角和尾巴。 某天,你不小心碰到他的尾巴,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会长突然闷哼一声,眼眸湿润,红着脸软了腰。 后来,他会将你拉到无人的角落,冷声命令:“摸摸我。” ——他竟然是魅魔! 【困倦寡言·神秘转校生】 转校生同桌从不说话,拥有鸦黑的翅膀和血红的双眼。你偷偷观察他的睡颜,小声嘀咕:“究竟是什么鸟呢?” 他忽然撩起眼皮,恹恹地看你,似乎在说:想知道? [亲我。] 你的身体不受控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言灵?原来他是乌鸦! 【黑皮健气·运动系学长】 篮球队队长运动全能,身材一级棒,你猜测:学长大概是猎豹呢,你最喜欢大猫咪啦! 等到发现他其实是你最恐惧的物种后,你开始躲着他走。 一天夜里,他叩响你的房门。 “不要怕我……” 他眸光哀求,语气惑人:“我的身体被改造过,可以为小梨生很多宝宝哦。” 尽管他胸肌诱人,但你看着他坚硬的刚毛、圆圆的肚子和锋利的八条腿…… ——蜘蜘蜘蜘蛛啊啊!! · 除此之外,你还发现: 漂亮又病娇的绘画社学弟,其实是画皮骷髅; 阴郁还黏人的痴汉同级生,其实是触手水鬼; 傲娇而野蛮的受虐狂校霸,其实是柔软异形。 - 维修回来的系统:……出大问题,绑定错了。 ——这才不是乙女游戏,而是逃生游戏! ——所谓的“攻略对象”都是威名赫赫的惊悚BOSS啊!! ——等等,宿主怎么全攻略成功了??? *文案第二人称,正文第三人称 第19章 血族的猎物19 “郁姣, 你怎么在这?”谢镇野下意识问。 闻声,衣衫半褪少女回过头,又惊又怒地瞪他, “这是女换衣间,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吧。” 谢镇野一愣,这才注意到少女身着单薄轻透的里衣, 脊背光裸, 几缕湿润的发丝贴着面颊, 正用毛巾擦拭。 似乎刚冲过澡。 换衣间内一览无余,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那贼人能去哪? 谢镇野蹙眉。 忽听外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就像有人逃跑时不慎撞到了杂物。 “郁姣,在这里等我。” 快速说完, 谢镇野眉目凌厉地追了出去, 也就没能看到少女不动声色地收手, 一道不可见的微光消散。 换衣间的门关闭, 郁姣慢条斯理系好衣扣。 ——刚才情况危急, 幸好她动作迅速买了个机关道具安置在屋外, 这才声东击西洗脱嫌疑。 整理好衣容,郁姣看向镜子,神情沉着地思索。 还不够。 谢镇野是心思敏锐的直觉派,这种小伎俩只能蒙骗他一时, 过后他总会发现蹊跷。 不能让他继续关注这件事了, 需添一把柴, 将火引向别处…… . 门外,谢镇野沉着脸倚窗而立,一无所获的模样。 见郁姣走来,他站直身子, 问:“刚刚你有看到奇怪的人吗?” 郁姣面无表情:“就是你啊。” “……” 谢镇野悻悻,暂时放下探寻的心思。 “你,”郁姣抬了抬下巴,抱臂质问,“干嘛闯女更衣室?” “我怎么会是那种变态,”谢镇野立刻喊冤,“我是追着一个形迹可疑的贼人过来的。” “不对,”郁姣不依不饶,“你午休时间不在家里呆着,反倒跑来学校?” 她眯眼:“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谢镇野轻咳。 “我……” 他目光飘忽,含糊道:“想给你准备惊喜来着。” 郁姣:“?” 谢镇野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本来想找东西包装一下……” 那是一条挂坠。 细细的链条上串着一颗小小的椭圆晶石,和它主人的眼睛一样莹蓝清透。 晶体中心有一点氤氲的鲜红,增添一丝瑰异。 他有些忐忑地摸了摸后脖颈,漂亮又锋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最近学院和谢宅都不太安全,”他顿了顿,“这里面有我的一滴精血,你一定要时刻带在身边,它可以保护你。” 热烈的暖阳穿过窗倾洒而来,远处似乎响起高昂的蝉鸣声。 青年嗓音低沉,眸光专注,身上披着层柔和的光,尖锐和别扭都被软化。 “必要时捏碎它,我会很快赶到你身边。” 是一个藏在郑重许诺背后的告白。 “别生我的气了,”他巴巴地看着郁姣,“好不好?” “哦……” 少女皱了皱鼻子,她依旧冷着脸,泛灰的眼眸躲躲闪闪,显得有些别扭,语气是强撑的冷硬,如恩赐一般高高在上。 “那你帮我戴上吧。” 谢镇野眼睛霎时一亮。 得了恩准,屁颠屁颠地凑近,唇角翘起,动作轻柔,身后像是坠着条隐形的尾巴在摇。 不像给人帮忙带项链,倒像自个被项圈套牢。 戴完,他用鼻尖狠狠蹭了蹭郁姣,见她毫无抗拒之意,谢镇野蹬鼻子上脸,在少女紧绷的小脸上轻咬一口。 然后长臂一伸,将怒叽叽的少女揉进怀中。 很是黏黏糊糊了一会。 因身高差异,谢镇野环着郁姣的腰,很自然地把下巴搁在她犹有湿意的发顶,“怎么大中午的冲澡?”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明显感觉到怀中少女僵硬了一瞬。 “怎么了?” 如敏锐的家犬,谢镇野拉开距离,只见少女抿起苍白的唇,垂着眼不言不语。 颤抖的长睫暴露出她的不安。 谢镇野拧眉,宽大的手掌抚上她冰凉的面颊,掌心的热度温钝而坚实,他沉声:“郁姣,你可以告诉我的。” 郁姣偏开脸,眼底有着微微的动容,迟疑地环紧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 良久,才闷声道:“今天中午……我碰到薛烛了。” 谢镇野只觉后腰处的衣摆被揪作一团,怀中少女不安地瑟缩。 他眸光渐冷。 “他对你做了什么?” “……” 少女点点头,顿了顿,又摇头。 沉默不语。 ——全说,或不说,都不如半遮半掩来得巧妙。 果然,闻言谢镇野眉头一跳。 和充满戾气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是他堪称温柔的动作,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拍郁姣的后背。 午后的阳光洒下柔软的碎光。 “我知道了。” 他沉声道。 …… 临近上课,学生三三两两走入教室。 郁姣坐在角落。 刚刚虽把异常黏人谢镇野打发走,但两人相拥的一幕被有心人拍了下来,中午双生子接她放学的事情也已传开。 现在有不少打量的视线萦绕在郁姣的身上,其中几道格外明显。 谢凝的小跟班、小姐妹和追求者,一边暗戳戳偷瞄郁姣,一边阴阳怪气,几缕尖锐的话音飘满教室。 “真不是省油的灯。” “水性杨花!” “不知廉耻。” 这种档次的荡.妇羞辱,郁姣只当听不见。 她托着腮,用细白的食指勾起链条,吊坠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郁姣垂下眼皮,神情冷淡地看着那抹血红。 ——精血。 听着像个好东西,只是不知有没有附带的作用,比如定位什么的,为避免身份暴露,男装时还是摘下来的好。 郁姣正在思索,忽听班门口.爆发出一阵惊喜的低呼。 “小凝你终于来了!” 抬眼看去,那边,谢凝刚步入教室便被团团围住,听朋友们咋咋呼呼嘘寒问暖,顺带指桑骂槐。 “你再不来,某些人要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了,想鸠占鹊巢呢。” 谢凝轻扯唇角,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是吗?” 她面容苍白,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不复昨日的鲜活,如今显得死气沉沉。 郁姣缓缓蹙眉。 不对劲。 这个谢凝很不对劲。 谢凝眼瞳微动,捕捉到郁姣的目光,她嘴角僵硬向上,勾起一个阴森的笑容。 简直像是烂俗鬼片的特写镜头。 郁姣不适地拧眉,只听一人道破关键:“小凝,你觉醒了!?” 在一片欢欣鼓舞的道贺声中,郁姣移开视线。 看来谢父终究还是找到机会为谢凝完成了那个邪恶的献祭仪式。 现在的谢凝已步上薛烛的后尘。 想到那些特招生的结局,郁姣垂眼,告诉自己:只是游戏罢了。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呢。 . 整个下午,郁姣都能感受到一道粘稠的、充满恶意的视线徘徊在她身上。 回头张望时,只能看到谢凝挂着得体微笑的苍白面容,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像臭水沟里的水蛭。 等到下课。 郁姣收拾书包时,桌面忽然覆上一片黑稠的阴影。 抬头。 谢凝站在桌旁,高高在上,冷冷地看来,整个人逆着光,没有表情的脸藏在阴影下,显得诡异非常。 “妹妹,一起回家吧。”她柔声说。 郁姣淡淡拒绝:“不了。” 这个时候跟谢凝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又不是傻子。 谢凝面色狰狞一瞬。 郁姣提起书包,打算无视她,擦肩而过之际,谢凝骤然发难!在郁姣的余光中,她五指成爪,劲风袭来。 ——没想到谢凝这么疯,竟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 正要避过,耳边“叮——”一声,郁姣心一沉。 又是那坑人的因果律。 她霎时失去身体控制权,傻愣愣站在原地,如任人宰割的鱼肉,让谢凝得了手。 脖颈被狠狠掐住,一方丝巾捂上郁姣的口鼻,怪异的香气充斥呼吸,郁姣昏昏沉沉,即刻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时,郁姣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四周一片黑沉。 她动弹不得,稍一挣扎,手腕就被麻绳磨得刺痛。 ——她被绑住手脚,堵住嘴,身体蜷缩,像牲口一般被封在一个木箱内。 透过木板的缝隙,依稀可见其外是肮脏的水泥地板,与一片冷凉的月色。 郁姣眉眼微冷。 将此处和林秋泽提到过秘社集会地点一一比对,得出结论:这里大概率是后山废弃的校舍。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缓缓逼近。 与此同时,一片晃动的影子出现在郁姣的视野。 尽管没报多少希望,但郁姣还是奋力挣扎,打算制造出响动,引起那人的注意。 咚、咚、咚。 她费尽力气,用肩膀一下一下撞击木箱,木刺狠狠摩擦细嫩的手臂。 却听那人讥讽地轻笑。 “别白费力气了。” ——谢凝。 郁姣并无多少意外和绝望,只沉静地靠着木箱内侧,一边深呼吸恢复力气,一边听谢凝逼逼叨叨。 “郁姣啊郁姣,”谢凝轻叹,“我早该送你下黄泉的。” 话音带笑,志得意满,也藏着几分细微的怅然。 沉默良久。 她轻巧坐上木箱,喝醉了一般摇头晃脑,幽幽道:“你知道么,是我不许爸爸让你姓谢的……但你还是来了,来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说着,谢凝陷入疯魔的情绪,她重重地锤击木箱。 “你那个婊.子妈夺走了我母亲的丈夫,现在你也要来夺走我的父亲、谢家和一切!” “我好恨你啊,因为你那个婊.子妈,我母亲才会自杀!父亲竟然还把你接了回来,你的存在就是戳破我美好家庭的一根刺。” 她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无聊的家庭伦理剧情听得郁姣打瞌睡。 “我再也忍不了了,” 谢凝神经质地低笑:“那个被选为猎物的特招生跑了——” “——就由你来代替她吧。” 闻言,郁姣扬眉,只听系统提示音响起: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45%)】 这算什么?主线任务上赶着送来? 难怪谢凝的发难会触发[因果律]。 “父亲会原谅我的,”她嗓音忽然变得轻快,甚至愉悦地晃动双腿,鞋后跟一下一下敲击木箱。 “毕竟,你是为了谢家的大业牺牲的啊。” 郁姣眸光微动。 她知道谢父给双子下达了任务,大概率就是拿到所谓的圣药。看来在谢凝的干扰下,她也成了这计划中的一环。 “可惜你还是太有生命力了……为什么不能坦然地赴死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谢凝的声音变得模糊。 她似乎蒙上了什么面罩,接着喷头被按下的声音响起,一阵冰凉的气雾喷洒进来,无孔不入。 “一无所知地死去,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木箱内,被捆缚的郁姣避无可避,吸入未知气体后,她眼皮越加沉重,体力迅速流失,只得死死掐着掌心,用疼痛唤醒部分意识。 郁姣想打开游戏商城,找到可以令她脱困的道具,却发现游戏商城的界面一片灰色,无法点击。 许久不见的系统突然出声:【抱歉哦宿主,我们是乙女游戏,一切为恋爱服务,禁止自救行为,请您努力和攻略对象达成[英雄救美]的情节哦~】 郁姣差点骂人,“想要我死可以直接点!” 系统再次消失。 困意一波接一波,愈加汹涌,郁姣奋力与之作斗争。 如果睡过去,一切就都完了……郁姣从不相信童话,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所谓的攻略对象的一念之间。 她必须清醒,尽最大的可能掌控事态的发展。 郁姣心一狠,咬破了舌尖,钻心的疼痛将理智拉回,不知过了过久,在郁姣已经对痛疼有些麻木时,一阵交谈声和脚步声逐渐逼近。 ……终于。 郁姣打起精神。 “哟,谢大小姐办事效率很高嘛,都把猎物打包好搁这了,啧啧,真是令人期待的礼物。” 秘密社团的人来了。 他们绕着木箱走过一圈,嘻嘻哈哈地调笑,口气不可一世,像是等待分食蛋糕的恶童。 在一声声恶意的玩笑中,郁姣听到一人谄媚地问:“老大,您今天为什么一直揉手腕啊?” 闻言,其余社员停止喧闹,七嘴八舌凑上去地关心他们老大。 薛烛打了个哈欠,似真似假地抱怨:“不止手腕,全身上下都不得劲,可能昨晚在谢家没睡好吧。” 这话一出,狗腿们立即从各个方面抨击谢家,将之贬低得一无是处。 就在这时,一个寒霜般的声音响起:“请薛社长自重,别再带头抹黑谢家了。” 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话:“说不定人薛社长是豌豆公主,细皮嫩肉受不得一点委屈。” 双生子。 “啊呀,”薛烛轻笑,“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啦。” 嗓音轻甜,毫不心虚。 郁姣再次提力撞向木板,一边发出‘唔唔唔’的声响,试图引起双子的注意。 然而她的努力只引来一阵讥讽:“哈哈这次的猎物真是生龙活虎。” “看来我们的猎物也迫不及待了。” 谢凝那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兴奋感。 她微笑道:“薛社长,按照秘社的规矩,新觉醒的吸血鬼拥有‘开礼物’的特权,那么,这次应该由我来给猎物注射圣药吧?” 这一瞬间,郁姣了然。 如果谢父要的是‘带有圣药的人’,那便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他要的必定是最纯粹的、还未注射的‘圣药’。 所以在双生子的掩护下,谢凝会将圣药掉包,结合谢凝之前的言语,此时注射给她的,一定是要命的毒药。 本就暗中扶持谢家的薛烛,对此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嗒。 打火机响了声。 薛烛咬着烟,含笑颔首:“当然。” 郁姣无力地倚着木箱内壁。 听脚步声缓缓逼近,接着,一双暗含扭曲杀意的眼睛,透过缝隙和郁姣对视。 谢凝拿着注射器,比划道:“看来这个位置,是脸蛋啊。” 她眸中爬满愉悦,“我记得,圣药只要注射进皮肉就可以,不需要找血管?” “是这样的,但我记得这次的猎物是个蛮漂亮的小美人,谁不知道,被注射圣药的皮肤会溃烂增生,谢大小姐这是想辣手摧花呀。” 有人咂舌。 尖锐的针头反射出冰冷的光。 望着谢凝愈加兴奋充血的眼睛,郁姣依然在寻找角度,狠狠撞木板,粗糙的木刺将细嫩的皮肤摩擦得生红。 薄薄一层皮,似乎即将破裂。 郁姣很冷静。 只要撞碎谢镇野的给的挂坠,就能被他发现。 但……这玩意怎么这么结实啊?! 晶体好不容易出现一丝裂痕,谢凝的的针头也要捅进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 “等等。” 薛烛冷不丁开口。 “怎么?”谢凝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强撑着笑道:“有什么好等的。” 手中死死握着方才趁人不备调换好的、装有毒药的注射器。 ——此药的效果足以以假乱真,她的精心谋划眼看就要成功,薛烛捣什么乱?! “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他嗓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个变数令谢凝心一沉。 她不再维持面子功夫,神情阴狠,猛地转身就要穿过木箱的缝隙,将注射器捅进郁姣的脸。 薛烛冷冷笑了声,狠厉地抬手。 指间飞出一块漆黑之物,闪电般射来,转瞬击中谢凝手腕,她惨叫一声。 注射器和那枚暗器似的硬物一齐落在地上。 是一块私人订制的铁皮打火机。 薛烛抬了抬下巴,命人将叫嚣谩骂的谢凝摁住。 在一旁看够了戏,谢宴川这才凉凉道:“薛社长这是什么意思。” 薛烛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木箱,踏着幽然的步伐走近,漆黑的眸光跃动,像是收到了一个意外之喜的未知礼物。 闻言,头也不回道:“我想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的行为。” 嘭! 地上的打火机被一只嚣张跋扈的鞋踢中,旋转着飞回薛烛的脚边,止住了他的脚步。 “我想,”谢镇野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身为社员的我们有权质疑社长的行为。” 薛烛挑起唇角,抬脚碾上挡路的“石子”。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响起,昂贵而冷硬的打火机四分五裂。 沉默蔓延。 空气结了冰似的。 一声冷呵。 谢镇野神情阴戾地活动关节,伴随着咔咔的声响,谢宴川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刚才还一起嘻嘻哈哈的秘社成员现在眉目冷沉,以一道无形的线分界,两方人马针锋相对。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薛烛两指夹着烟,眯起潋滟的凤眸深吸一口,幽幽吐息,随手将烟头丢下。 香烟滚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面。 橙色火星明明灭灭,遽然点燃一触即发的战势。 . 谢凝趁乱拾起注射器,避开打斗的秘社成员,她神情疯狂地凑近木箱,还想将注射器捅进郁姣的脸。 有机灵的小弟注意到她的锲而不舍。 眼看薛老大正和谢家双子打得难舍难分,又思及这次打斗的导火索就是注射圣药,机灵的小弟立即抽开身,阻止了谢凝动作。 谢凝气极,癫狂地挣扎。 没想到她如此难缠,小弟骂道:“奶奶的,我觉醒这么多年还干不过你一个刚觉醒的臭丫头。” 二人你拉我扯间,却意外将木箱的顶掀了开来。 笨重粗糙的箱顶砸到地上,掀起一片轰然的飞灰,像一场无声的爆炸。 小弟呛咳,箍着咆哮撕咬的谢凝,随意瞟了眼木箱,目光却骤然呆愣。 “老、老大,箱子里的不是猎物……”他咽了咽唾沫,惊道: “怎么是谢家二小姐啊?!” 如一记闷雷炸开。 又如冬日刺骨的凉风掠过。 缠斗的三人动作猛得一顿,三道凌厉的视线同时飞射而来,死死望向木箱之内。 只见,一个纤弱的少女曲着腿蜷缩在阴暗的木箱内。 她身穿夏季学院制服,裸露在外的白肤上满是磕碰出的青紫和殷红,对比强烈得惊心动魄,犹如被碾过几折的玉白花瓣。 苍凉的月光下,她轻颤着抬起头。 煞白小脸上赫然横着一条黑色胶布,封住了唇,只露出哭得泛红的琼鼻,和一双朦胧的泪眼,眼底盛着未褪去的恐惧和无助。 谢宴川呼吸一滞。 谢镇野瞳孔骤缩。 “郁姣?” 第20章 血族的猎物20 谢宴川离得稍近,反应迅疾,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少女打横抱出逼仄的木箱。 他垂着眼,神色不明,周身气势森冽,怀抱却称得上温暖。 谢镇野紧随其后,他长眉紧蹙,眸光沉郁,手上动作轻柔又小心,一一解开郁姣手腕和脚腕的麻绳。 只见,白嫩的皮肤上遍布骇人的磨痕,看着就遭罪。 还没完。 堵嘴的胶布被撕下后,郁姣咳嗽着吐出好几口血沫,阴冷的水泥地面上立时炸开几朵血色的花。 双子眸光具是一沉。 嗜血的杀意爬上眼眸,莹蓝的双眼被浓稠的血红覆盖。 一阵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响起。 “哇哦。” 薛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抚掌,幽暗的眸光像某种精密的仪器,打量着地上的血渍,忽而一笑,探出舌尖舔了舔唇:“没想到,拆盲盒拆出了谢二小姐。” 郁姣虚弱地倚着谢宴川的胸膛,唇瓣被鲜血润得殷红,犹如一束盛开在灰色墓碑旁的艳蕊。 薛烛轻笑:“嗯?这是谢大小姐给我们准备的惊喜吗?” 虽是在问谢凝,但愉悦的眸光始终停在郁姣身上。 这声问话将矛头对准谢凝。 联想到她方才诡异的言行,不难猜到她动的手脚。 双生子眸光冰冷,一齐看向谢凝。 谢镇野眉间戾气横生,一字一顿:“你做的?” 经历一番挣扎拉扯,谢凝头发蓬乱,衣衫沾灰,实在狼狈,但她神情冷傲,动作优雅地理了理发丝,嗤道:“怎样?你还要再关我禁闭不成?” 她双眼充血,缓缓扫过双生子。 “麻烦搞搞清楚,你们俩都只是我爸豢养的狗,从前是看在你们血脉的份上,才给你们一些好脸色。” 谢宴川掀起眼帘,冷嗤:“我以为这叫巴结、奉承和谄媚。” 谢凝一噎,恨恨瞪他一眼,“现在我觉醒了,不需要仰仗你们,谢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昂起下巴,眸光睥睨。 “而你们,也早晚是我的狗。” 谢镇野额上青筋暴起,他气笑了:“做你爹的美梦。” 谢宴川扫过谢凝,眸光凝霜似的毫无情绪,“现在不是和妄想症讲道理的时候。” 怀中的少女双眼紧闭、有气无力。 担惊受怕撑了这么久,她已是强弩之末。 “她需要休息。” 像收紧了缰绳,谢镇野一顿,他神情阴戾地白了眼自顾自得意的谢凝,便和谢宴川一起带着郁姣离去。 望着少女无力垂落的玉白纤手,薛烛目光沉沉如盘旋的秃鹫,紧紧追随着远去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咕哝:“原来近在咫尺啊。” . 确保安全后。 郁姣再也无法抵抗汹涌的困意,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清醒,郁姣缓缓睁眼,呆愣地望着明亮的天花板,只觉浑身的劲都被身下绵软的床垫吸走。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却丝毫不感到舒适,反而更加疲乏。 或许是因为谢凝那未知的药水。 “醒了?” 如玉石落雪。 是他一贯冷淡的语调。 郁姣瞳孔缓缓转动。 只见,谢宴川正眉眼漠然地坐在窗边,窗外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宛若一座俊美而冰冷的石雕。 他垂着眼,修长漂亮的手上把玩着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 那危险的锋芒令郁姣理智回笼。 这是她在谢家的卧房。 郁姣呼吸一顿。 ——她那身脏兮兮的校服已经被换掉了,身体干净清爽,受伤的地方也已抹了药。 她失去意识,不可能自己换衣服洗澡,一定是别人帮忙,那她胸口的符号岂不是…… 锃。 匕首的破空声凌然。 饶是郁姣在昏迷前就早有预料,此刻心脏仍不免一缩。 瞧着他这幅模样,郁姣在心中低叹:看来身份已经暴露了。 “我想了很久。” 谢宴川忽然轻声开口,如一个信号。 郁姣心道:来了。 兴师问罪来了。 他依旧没看郁姣,目光幽远地落在窗外,像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冰雾,将艳阳天也凝结出了寒霜。 他缓缓道: “在被接到谢家直系、成为高高在上的谢大少爷之前,我和谢镇野不过是万千籍籍无名的血族小辈之一。” “单单我们那一支就有十几个少爷小姐。家族资源有限,为了生存,半大的小孩也学会了勾心斗角和欺软怕硬。” 他的嗓音平淡,却令郁姣联想到隐藏在幽静湖面下的汹涌暗流。 “我们俩当时很小,一起养了只同样弱小的兔子。” 他垂着眼皮,比划出短短的一截。 “大概这么大。” 面无表情又认真模样有种诡异的可爱,但郁姣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算什么? 开刀前的谈心时间? “太可爱的东西会招来旁人的觊觎。” 他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落在郁姣的脸上。 “它丢了。” “……” 郁姣有点拿捏不准他的态度。 尽管浑身乏力,她还是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虚虚靠着软垫。 两人平视。 郁姣问:“然后呢?” 谢宴川看着她,“我找了整整一天。” 他手腕微转,锋利的刀刃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郁姣不禁眯眼,难以看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寒凉而平淡的嗓音,像一把稳稳破开肺腑的钢刀。 “然后我在当晚的餐桌上找到了它。” 郁姣微顿。 室内一时安静,唯有空气中的微尘在阳光下浮浮沉沉。 “或许小孩难免有天真的情结。以为只要变得强大,就不会再受到欺辱,心爱之物也不会被夺走。” 如冰如霜的一双眼沉静地望着郁姣,他站起身来,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郁姣心一紧,默不作声攥紧被单。 嗒、嗒、嗒。 他迈开脚步走了过来,垂在身侧的手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但现在我发现——” 他已然走近,高大的身影投出一片阴翳,铺天盖地般笼罩住郁姣。 令她有种难以喘息的错觉。 谢宴川垂下眼皮,慢条斯理卷起袖口,露出线条凌然的小臂,手握匕首。 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郁姣浑身无力,脊背紧绷,试图逃离般极力后撤,却只是陷入过于绵软的靠垫。 ——她根本避无可避。 像案板上柔软的一滩肉。 理智告诉她:就算厌恶欺骗,谢宴川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刀光一闪! 郁姣的思绪如同被斩断的风筝。 她不由阖眸。 下一刻,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血滴砸下,落在洁白的被单,晕开一点刺目的鲜红。 郁姣没有感到疼痛,怔愣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谢宴川静谧的双眸。 而他平举的左臂赫然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血珠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顺着雪白的手臂滑下。 像一捧小小的、湿润的烟花。 ——他竟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郁姣诧异。 匕首被随手丢开。 谢宴川曲起一条腿抵上床,用完好的右臂撑着墙,俯身和倚在床头的郁姣平视。 一个压迫感极强的姿势。 他神情冷淡地将血流不止的左臂凑到郁姣唇边,温热的血液沾湿她微张的唇。 郁姣偏开脸:“……什么?” 谢宴川的眸光落在她的唇上,答非所问,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但我现在发现,所谓的保护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无法决定喜欢上的是兔子还是狮子,无法控制那些位于暗处的猎.枪,当然,也无权要求它一辈子生活在安全的囚笼中。” 他离得如此近,望着这双深海般的眼眸,郁姣只觉得已经被困入囚笼。 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不容拒绝地将血喂入唇舌,腥甜的血滑落喉间,带起一股近似滚烫的错觉。 一缕缕温和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 与之相对的,谢宴川的唇渐渐失去血色,更加苍白,他像雪玉雕刻而成的神像。 深深望来。 “但我至少,可以让它本身变得无坚不摧。” 他说。 微凉的手指抹去郁姣唇边的血渍。 接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将修长如玉的手指移到唇边,探出舌尖,舔去其上的血渍。 猩红的血蹭上他苍白的唇,平添一丝情.色的意味。 显得妖异非常。 少女呆了呆,抿直了唇。 一副被热烈而纯挚的情感席卷、不知如何反应的无措模样。 谢宴川曲起一条腿跪在地面。 他处于低位,微微昂头,神情很淡,但目光却深远,像某种腐蚀性强烈的化学物质。 他就这样一边看着郁姣,一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缠住她的手,缓缓抬起,放到唇边轻吻。 微凉的痒意蔓延。 郁姣垂眼,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顿了顿,她将手抽了出来。谢宴川眸光霎时微暗,却见她调整了姿势,再次将手覆了上来,缓缓拢起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如冰雪初融般。 谢宴川那双化成清甜雪水的眼眸定定望着郁姣。 郁姣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双眼,“...别这么看着我。” 她小声嘟囔:“太犯规了。” 闻言,他极轻地弯了弯唇角。 郁姣立刻分出一只手将他的唇角压住。 “别再犯规了!” “好。” 质感偏冷的嗓音微哑,话音落下,他忽然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郁姣的指.尖。 明目张胆的勾.引。 郁姣嗖地收回手,唰地钻回被窝,背对着被三振出局的选手。 ——不愧是双胞胎,都喜欢蹬鼻子上脸! 不等谢宴川再做更多过分的事,房门忽然被叩响,血仆冷漠的声音传来:“大少爷,家主有请。” “嗯。” 回完血仆,谢宴川扒开厚厚的被子,撑着床沿。 “帮你请过假了,”他顿了顿,“我回来的时间无法确定,别等我,好好休息。” 郁姣抢回被子,蒙头闷声:“谁会等你,快走。” 隔着厚厚的被子,郁姣被他轻拍了拍。 “好好休息。” . 待他离去。 郁姣掀开被子,眸光幽凉地盯着天花板。 这具身体虽然并没有觉醒,但依然拥有吸血鬼血脉,谢宴川这种高血脉纯度吸血鬼的鲜血,对她来说是大补之物。 郁姣刻意不去细思谢宴川方才的言行。 ——她虽然会玩弄和利用那些廉价的喜欢,却不喜欢背负沉重的爱。 忽然,郁姣神情一凝。 不对。 双子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胸口的符号? 郁姣猛然坐起,扯开睡衣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 郁姣:“……” 她眼前一黑。 只见,白皙的胸口上赫然布满了用红色墨水笔勾画的图案! 她上次画的早就洗掉了,现在这幅“人体线描”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郁姣闭眼,深吸一口气。 ——卫、长、临。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扣响。 女性血仆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小姐,该用午餐了。” 饭菜的香气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进来吧。”郁姣淡声应允。 门被推开,这名女性血仆身着制服裙,脸上同样带着有编号的白色面具。 有条不紊地将餐食布置好后,她走近,想搀扶郁姣下床,却被郁姣毫不留情地将手拍开。 带着面具的血仆望了过来,疑惑道:“怎么了小姐?” 郁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讥讽道: “卫长临,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 “……” ‘血仆’噗嗤一声笑了。 “啊,变聪明了呢。” 女性特有的音质柔和而清冽。 放弃伪装后,他褪去毕恭毕敬的血仆气质,转而变得散漫而危险。 “怎么发现的?分明毫无破绽嘛。” 他扭了扭前凸后翘的身材,做作地眨眼。 郁姣露出一个恶寒的表情,嫌弃地偏开脸。 卫长临变本加厉地恶心郁姣,他做出西子捧心状,嗲着嗓子道:“好伤心,人家可是默默付出,帮小姐清洗身子、更换衣物、隐藏符号、隐瞒身份呢~” 郁姣额角一跳。 “我真是谢谢你!” 少女咬着牙,气得频频做深呼吸,苍白的小脸染上了羞愤的薄红。 “不客气哟,说起来……” 卫长临玩世不恭地斜倚着墙,抛了个飞吻过来:“小姐的身材很棒呢~” 说完,他轻巧接住郁姣狠狠砸来的抱枕。 “好啦。” 他双手撑床,亲密地凑到郁姣近旁,“这个符号的确太危险了,好容易暴露哦。” 郁姣气极:“你以为赖谁?” 卫长临低笑:“这不是来补偿你了嘛。” “给你新画的这个,”他修长的手指隔着衣物点上郁姣的胸口,“里面蕴含着我的阵法,下次再遇到这种被绑架挟持的事,你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说着,他眸光渐冷。 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谢凝做的好事。 闻言,少女冷哼:“算你还有点用。” 看她别扭的样子,卫长临忽然升起捉弄的心思:“不过嘛……” 郁姣:“?” 卫长临笑眯眯道:“还需补充几笔,才能发挥效果。” 郁姣:“!” 他说得煞有介事,少女面色一阵白一阵红,眼底有些迟疑。 看来是相信了。 卫长临眸光微暗,难得感到心虚,轻咳了咳:“骗——” 坦白的话刚启了个头,就见少女难堪地咬着唇,玉白的手指轻颤着解开衣扣,闻声,昂起漂亮而无辜的小脸,“你说什么?” “咳咳!” 卫长临呛住似的剧烈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幸亏有面具遮掩,才显得没那么狼狈。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含糊道:“我是说——” “——偏、偏了!对,之前画的偏了点,得改。” 他眼神飘忽,也就没看到少女眼底一闪而逝的、促狭的笑意。 她已然解开了三颗纽扣,露出布满红色线条的胸口——在郁姣失去意识时,卫长临给她画了一丛兰花——睡衣空荡绵软,自隐秘沟壑处,生出空谷幽兰。 郁姣垂眸,望着这幅画。 心想这家伙倒还算绅士,点到为止,看得出在她昏迷时,他大概率没有趁人之危。 况且……就他那副毛头小子的模样,也只会嘴上逞强占占便宜了。 郁姣轻缓地勾唇,双臂支着床,身体后仰。 带着点挑衅,一个任君采撷的姿态。 “快点画吧,宋老师。” 听到她这样喊,卫长临桃花眼一闪。 当即明白过来——她分明是在戏耍他! 他立时生出一股火气,然而,这火却从心间烧到了……他又是一声低哑的轻咳。 郁姣偏了偏头,催促道:“好累啊,还画不画啊宋老师。” 卫长临眯起氤氲的桃花眼,恨恨睨她一眼。 赌气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支钢笔,拨开笔盖。 “累了就躺着。” 话音落下,他伸手将她推倒,双臂撑在郁姣两侧。 两人姿势暧昧至极。 少女的身体完全打开,像一卷美不胜收的画,等待收藏家落下私人篆刻的印章。 郁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微红的耳尖和滚动的喉结。 而他的眸光,则一一划过她的眼、鼻、唇、脖颈、锁骨和皮肤…… 空气逐渐升温。 旖旎而暧昧。 然而,下一刻,卫长临闭眼,唰一下将少女大开的衣领猛然合上。 再睁开眼,他眸光冷肃、刚正不阿地挨个把扣子系好,然后倒打一耙:“谁说补全阵法得画在胸口?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 空气立即降温。 郁姣:“……” 神经。 她抬脚踢他。 卫长临抬腿镇压住那只作乱的脚,理智成功战胜欲.望后,他潋滟的桃花眼中升起报复似的笑意。 慢悠悠补充道:“要补全针法,就得在脖子上画。” 宽大的手掌摁住郁姣挣动的双手,他空出一只手转了下笔,假模假样道:“我看看……唔,似乎画在这里效果最好呢。” 笔尖落在郁姣的颈侧。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时,他留下的吻痕的位置。 经过这些时日,痕迹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有点点滟滟碎红。 此刻,又被他重新拎出来碾磨。 尖冷的笔尖划在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颤栗的危险感。 郁姣眉头微拧,紧咬着唇,怨怨地瞪着他。 一副快哭的样子。 卫长临呼吸一顿。 幽深的眸光盯了她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举手投降:“我认输。” 他松开桎梏,郁姣揉了揉手腕,不满地抱怨:“你太粗鲁了。” 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臂,卫长临冷笑一声:“喂,你……” 趁他注意力转移,郁姣露出一个得逞似的笑,骤然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 ——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张英气少女的脸。 带着些诧异。 郁姣眸光狡黠,她早猜到卫长临伪装成女性会有一定的限制,看来限制就是只能用这同一张脸。 而郁姣终于想起“校园之星”名单上,那个少女为何会令她感到熟悉了。 分明是一张脸!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在一起,是因为那张照片上的少女神情怯弱,同一幅皮囊套在卫长临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身上,便显露出一种英姿飒爽和放浪形骸。 郁姣脑中闪过无数猜测,却没打草惊蛇。 只是撇撇嘴,假作失落道:“怎么没点新花样。” 说着,将面具丢回给他。 卫长临将面具戴好后,掐住郁姣的脸,扬唇一笑:“下次就给你整点新花样。” 郁姣甩开他的手,听他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乖乖呆在这养伤,之后每到饭点我都会找机会过来。” 郁姣白了他一眼:“别说得跟约定偷情一样。” 他噗嗤一笑,又揉了把郁姣的头,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去。 没一会,太阳落下山,暖洋洋的夕阳消散后,房间变得格外冷清。 不知为何,郁姣总是很困,昏昏欲睡地度过了平淡的一整天。 她简直像是被遗忘在这个房间似的,身体也一直不见恢复,像个无尽的沙漏,被谢宴川的血修补一分,又从别处流失一分。 更加奇怪的是,双子再也没来。 郁姣拧眉。 不对劲,自她醒来,连谢镇野的影子都没瞧见,谢宴川临走前说的话,仔细一想似乎意有所指。 在卫长临下一次找到机会溜进来时,郁姣抓住他,开门见山道:“谢宴川和谢镇野在哪里?” 她似乎牵挂了一整日,如一株即将枯萎的花,探出手臂紧紧揪着他的衣摆,眼底藏着深深的担忧。 是从没见过的关切神色。 卫长临含着愉悦与期待的眸光逐渐变得晦暗不明,他把手中提着的、特意为她精心准备的零嘴丢到一旁。 “不听话的工具,自然需要修理修理咯。” 他几乎是饱含恶意地说出了这句话,少女霎时失去血色,抬头,死死瞪着他:“什么意思?” 卫长临冷哼一声。 越发不爽,越发觉得她此前的泪容和笑颜都只是逢场作戏,比不上此刻万分之一的真情流露。 他心知少女向来聪慧,一点便通,果然片刻后,她长睫微颤,艰涩开口:“父亲……做了什么?” 卫长临不答,抱着手臂:“就这么关心那俩?” 少女恹恹地偏开脸,“不要你管。” 一副薄情寡义的死相。 卫长临气得甩袖离去。 . 门被摔得震天响,郁姣收起脸上担忧痴情的神色。 她轻笑着点了点唇。 ——她又不是“天下唯一一个为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当然没有对双子情根深种了。 不过,捏造出的这段‘感情’的确是个用途多多的趁手工具。 泛灰的瞳孔微转,郁姣肚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坏水。 她优哉游哉地等在房间,没一会敲门声响起: “二小姐,家主吩咐我来带您到书房去。” 郁姣勾唇。 看来酸气冲天的卫长临还是捏着鼻子帮了忙。 郁姣收拾好走出房门,而候在走廊的,竟是许久没见的老熟人。 011颔首,“二小姐。” 在他毕恭毕敬的搀扶下,郁姣来到谢父的书房。 两人一路没有交谈,期间郁姣一直能感受到他克制的视线,像一杆不稳当的秤,时不时倾斜而来。 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他又不是攻略对象,所以郁姣毫不在意。 终于抵达。 在郁姣即将推门而入时,似乎听到011低声说了一句: “小心。” 下一秒,郁姣已然步入昏暗的书房,厚重的门关闭。室内,黑胶唱片转动着,流泻出一阵低沉的古典乐声。 ——似乎那句不该从一个血仆口中说出的提醒,只是郁姣的幻听。 “姣儿。” 郁姣回神。 谢父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略显老态的五官在昏黄的落地灯下,透出几分诡谲。 郁姣走了过去,十分自然地落座,一点没多余的礼节。 父女之间隔着条巨长无比的花花绿绿的地毯。 谢父脸一僵,将即将弹出口的数落和指责咽了回去,露出一个和蔼的慈父笑。 谈天说地地拉了好一会家常,磨叽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图穷匕见。 “姣儿啊,你身为我器重的女儿,身为谢家的一份子,理应为谢家尽一份力。” 他沉声道。 郁姣支着下颚,盯着一旁桌上袅袅冒气的香炉,有些疲乏。 心说,终于肯进入正题了。 她抬眼,听他叨叨。 “难得薛先生对你青睐有加……他是这么多年来,天赋最高的孩子,比咱家那两个小子还要强一些,虽说可能是薛家的什么秘法……”他声音变得有些含糊,“总之,前途不可限量。” 谢父意味深长:“跟了他不会委屈你。” 郁姣:“?” 什么玩意儿? 薛烛对她谢家小姐的这个身份应该没什么好感吧。 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或许是被这个猜测震了一下,郁姣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绪清明一瞬,抓住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也抓住了香味中的熟悉感。 是谢凝所使用的未知气体,也是郁姣房间的熏香。 似乎是会使人体力流失、昏昏欲睡的诡异香料。 郁姣眸光凌厉地扫向桌案上的香炉——谢家的每个房间都燃着这存在感极低的香,她早已习惯这玩意儿,完全没料到会被动手脚。 然而短暂的清醒之后,是一波更加汹涌的困意。 昏迷前,望着谢父的老脸,郁姣心中讥讽地想:谢家父女两的手段倒真是一脉相承。 …… 再次醒来时。 郁姣陷在柔软的大床之上,身上穿着彰显身体线条的吊带长裙,露出大片的肌肤。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精心打包的礼物感。 郁姣幽冷的视线一一扫过玫瑰花瓣、红酒瓶、蕾丝、香薰和燃了一半的蜡烛。 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简直被装点得像个婚房。 等稍微积攒些力气,郁姣首先就用红酒浇灭了那可恨的香薰。 须臾。 香气消散,郁姣的体力一点点恢复,五感也逐渐清明。 这时,她敏锐地捕捉到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悠然脚步声。 像一只打了胜仗、正巡视领地收缴战利品的猎豹。 只听血仆恭敬道: “薛少爷,您要的人在屋内。”:,,. 第21章 血族的猎物21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寒气溜了进来,幽幽掠过。 嗒。嗒。嗒。 不徐不疾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挑开层层叠叠的细纱床帐。 动作轻快,如同抽开礼盒上的丝带。 令人期待的礼盒徐徐展开。 幽深凤眸跃动着雀跃的光泽,触及床内的光景,却蓦然一顿,眸中的兴奋与愉悦还未褪去,便又蒙上一丝诧异。 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礼物一般。 他缓缓眯眼,像是才注意到屋内的异样。 看着别有用心的种种暧昧布置、软床上玉体横陈的少女和桌上残留的甜腻熏香。 薛烛神情微妙,眉梢微扬。 “谢家老不死的怎么搞这套……” 只见,少女裸.露着大片光洁细腻的肌肤。 红烛掩映。 丝丝缕缕的暧昧火光映上白若瓷器的身体,像许多只贪婪摩挲的鬼手。 少女挣扎坐起,似是身中的迷药还未散去。 她小脸苍白,柔弱含泪,窈窕的身姿在橘色的暖光灯下泛着蜜般的香甜。 怯生生地看来,软糯得如猫儿似的声音响起: “学长?这是怎么回事?” 薛烛悠悠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勾起一抹惑人的笑容,“还不明白吗?” 低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捉弄意味。 他倾身,挑起郁姣的下巴。 “你的父亲、你的家族,把你献给我了。” “……什么?” 少女怔愣两秒,不可置信般,剔透的眼瞳扑簌簌地落下泪珠,挂在莹白的腮边,像被风雨打得飘摇零落的玉兰花瓣。 看她这幅模样,薛烛弯起狭长的凤眸,眸中笑意更甚。 带着几分促狭,不像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恶霸,倒像来了兴致、演恶霸演上瘾的变态。 “……” 不太对劲。 郁姣缓缓止住了泪,莹润的灰眸逐渐变得冷淡, 她啧了声。 敛去娇柔勾人的伪装,一把扯住薛烛的领带,将人拉近。 薛烛以一个近乎顺从的姿态,弓着腰背,将双臂撑在郁姣腿侧的床面上。 尽管被郁姣掌握着主动权,但他一点也不狼狈,反而从容地微笑。 两人距离极近,目光相撞、呼吸交缠。 “你知道了。” 郁姣嗓音冷淡却笃定。 被她的变脸逗笑似的,薛烛弯着唇角,似真似假地抱怨: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他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多欣赏一会你的演技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郁姣的发丝。 郁姣挥开他的手,淡淡问:“怎么发现的。” 薛烛眉眼弯弯:“想知道?” “不想。” 郁姣冷笑一声,猛得推开他。 顺着她的力道,薛烛身体后仰,幽沉的凤眸定定看来,勾缠她发丝的手忽地滑落,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郁姣被这无法摆脱的拉力带着一起坠落。 像一把打开又合上的折扇。 两人跌倒在羊绒地毯上。 郁姣重重砸在薛烛身上,将他充作了人肉护垫。 ——这似乎正是他的意图。 他躺在郁姣身下,脸上依旧挂着风度翩翩的微笑,然而过于浓墨重彩的长相令他显露出一种妖异的非人感。 “现在,”他意味深长,“你知道了吗?” 郁姣拧眉。 脑中灵光一闪,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那天服下的圣药分明有转移伤害的作用,但薛烛此刻摔倒,身为从者的郁姣却一点痛感都无。 “你在圣药中动了手脚?” 薛烛微笑,不置可否。 郁姣了然:“所以,圣药的作用不是将你的伤害转移给我,而是将我的伤害转移给你?” “不对,”郁姣先推翻了这个推测,“我被谢凝绑架的那天依然能感觉到疼痛。” 她兀自拧眉思索,忘了自己还趴在‘人肉护垫’上。 微凉的长发垂落,扫在薛烛的脸上,撩起的痒意好似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薛烛弯唇:“你猜的没错,注射给猎物的圣药的确被我动过手脚,他们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将转移给我。” 郁姣诧异地抬眸,内心翻涌。 心说这人果然好疯……他虐杀那些被选为猎物的特招生,但又喂给他们动过手脚的圣药。 像一个回旋镖。 自己制造的伤害终究又回到自己的身上。 郁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和一个疯子讲逻辑显然有毛病。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能够转移伤害的‘圣药’是经过稀释的劣质品,而你服下的,则是纯粹的、我的心头血。” 他定定望着郁姣,执起她的手,牵引着、抵到唇边。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郁姣的指.尖。 “第一阶段,你喝下我的血,我便能共享你的痛感。” 说着,他将郁姣的指.尖裹入唇舌,尖利的犬齿研磨着轻咬下一口。 指.尖传来酥酥麻麻之感,并不疼。 然而,他的唇舌柔软炽热,却令郁姣感到某种无法摆脱的黏腻危险感。 后背一阵激灵。 “第二阶段,” 他含咬着郁姣指.尖,眸光像一片潮湿的雾。 宛如温水煮青蛙般,猎人收紧了牢笼。 郁姣后知后觉地,感到指.尖刺痛——他咬破了她的指.尖。 十指连心的刺痛。 “我喝下你的血,你便能共享我的痛感。” 说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 轻缓地,吮.吸、舔.舐、喉结滚动,饮下了她的血。 “如此,才算完成。” 郁姣漠然将食指从他湿热的口腔内抽出。 薛烛沉沉望来,探出染血的舌尖舔了舔唇,缓缓绽开一抹扇惑人心的笑。 “这是薛式最古老的秘法,比起诅咒,更像是契约。” 郁姣才不管什么秘法。 只知道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她没暴露破绽,却依然被薛烛识破了身份,因为她被谢凝绑架时,处于第一阶段,将痛感共享给了他。 不过…… 郁姣从薛烛身上起来,坐在他结实劲瘦的腰腹上。 ——这实在是个容易擦枪走火、**的姿势,但怎奈两人之间毫无流转的情.欲,如两块相贴的沉冰。 郁姣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听起来真是个浪漫的契约。” 她淡声道。 这样说着,她却面无表情,并将被薛烛含.咬得**的手指在他的衣襟上蹭了个干净。 他那昂贵的西服衬衫顿时皱皱巴巴,挂上几点湿色与血渍。 “合作吧。” 郁姣冷不丁道。 她神情冷淡,慢条斯理抚展没几块破布的吊带裙。 做出谈判的姿态。 薛烛闲适地躺在地毯上,闻言眉梢微扬,眸中泛起愉悦,“说说看。” 郁姣俯身凑近。 薄情寡义的灰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既然,你一手促成了我们痛感的契约,那么,我要求达成具有社会与法律性质的契约。” 郁姣偏头,“不过分吧?” “当然不。”薛烛微笑颔首,眸中跃动着幽红的火星,亟待烧起一场猛烈的大火。 而郁姣落下的话音便是柴—— “我们结婚吧。” 原本静静燃烧的烛火骤然迸裂出几点火星。 火心处的蜡油满溢,滑下旖旎的、逐渐凝固的痕。 少女神情寡淡。 说出提议的模样,跟‘坠入爱河’或‘白头偕老’这类词汇一点都沾不上边。 薛烛幽静地望她。 少女曲肘,伏上他的胸膛,两人再次紧密地身躯贴合。 她探出狡猾的手指,点点他本应沉寂腐朽的左胸。 “反正你一心求死,不如便宜我——” “放心,” 她甜声许诺:“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继承你的万贯家财和无上权势,坚强地活下去。” “……” 薛烛噗嗤一笑,熠熠生光。 他眯了眯眼,道:“可是,我一想到能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忽然没那么想死了呢。” 伸出大掌捉住那只作乱的手,缓缓收紧。 “我怎么忍心让你为我守活寡呢?”他弯唇轻笑。 “那太好了,” 像上了把锁般,郁姣将手与他紧紧相扣。 她讥讽一笑:“我们余生都可以在互相折磨中度过。” 烛火雀跃地摇曳。 “这样看来,这个婚约还真诱人呢,”薛烛喟叹,“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少女漠然的灰眸如冷却的蜡油。 她说,“我要你,保全谢家双子。” 烛影幽谧。 薛烛轻轻啊了声,“我的未婚妻心里还藏着其他男人啊。” 他撒娇似的,语气委屈巴巴。 “好难过。” 这样说着,那张妖异的面容上仍挂着笑意,眸光如一汪幽深凝固的海。 郁姣推开他。 彻底站起身。 薛烛手臂后撑,散漫地坐在地上。 看郁姣动作优雅地为即将燃灭的蜡烛剪烛芯,她身姿亭亭,骨肉匀称,漂亮得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树。 她头也不回,轻笑着道: “放心,就算心里住满了人,我也会留出小小的一角,用来安放对你的恨。” 身后覆上一片浓稠的阴影,属于他的、侵略性的气息裹挟而来。 薛烛衣冠楚楚地站在郁姣身后,堪称虔诚地捞起一缕郁姣的长发,放在唇边轻吻。 他勾唇:“我的荣幸。” 变态。 郁姣轻啧。 . 约好明日来接她的时间后,薛烛便施施然离去。 郁姣卸下防备,将自己投入宽大柔软的床上。 目光幽远地望着高高的床帐顶。 ——虽然她早就预想得到,但……这种被当做物品送来送去的感觉果然还是很讨厌呢。 郁姣冷哼一声。 迟早让谢老头好看。 郁姣阖眸。 忽然,房门被叩响。 011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克制的关切:“……小姐?” “进来。” 得了准许,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轻缓的脚步迟疑着走了过来。 郁姣正闭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累极了似的。 吊带裙实在单薄,导致大片肌肤裸.露,像餐盘里切好的三分熟的牛肉,流出馥郁诱人的血水。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腥甜的气息。 011眸光被烫到似的,立即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老老实实垂落在地面。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绵软的羊毛地毯,踩下一只光洁白皙的脚,玉石雕就一般,关节处甚至泛着淡淡的粉,精致得像橱窗里昂贵的糖果。 微凉晶莹的、舔起来甜滋滋的糖果。 011呼吸一滞,头垂得更低,可那双漂亮的脚依旧避无可避般,在他的视野中烧灼。 郁姣坐在床畔,抬眸望向不知为何站得僵直的011。 冷嗤:“老头子差你来采访事后感受?” 011心中泛起难言的涩然,“不是……” 被郁姣毫不留情地打断,“麻烦你转告他,真是抱歉了,我没能把前途不可限量的薛少爷拐上床。” 011不忍地闭眼:“小姐……” 这口吻听得郁姣来气,她索性一脚踢向他,“少来,闭嘴。” 少女白皙漂亮的脚踩中男人的腰腹。 分明是轻飘飘的力道,却听一声压抑的闷哼。 “不至于吧?” 郁姣歪了歪头,目光狐疑地打量他。 空白的面具遮住了男人的神情,唯有露出的耳尖泛着可疑的红。 他僵直地站立,如一尊即将融化的蜡像。 忽而,少女反应过来似的,莞尔一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一般,眉梢眼角皆是轻薄的笑意。 ——她从没将攻略对象之外的男人当异性。 没想到…… 郁姣点了点唇,轻笑一声。 赤脚再次踩向恭敬垂着头、双拳紧握、身体僵硬的011。 分明是羞辱的姿态,但高大的男人却全盘接受、毫无怨言。也不知是忠心耿耿,还是甘之如饴…… 白皙的脚落在纯黑的制服上,踩下一个旖旎的窝。 动作分明轻缓绵软,却好似碰撞出无形的能量暴动,形成了某种强烈翻涌的欲.望的旋涡。 郁姣支着额角,朝他勾勾手指。 “过来。”:,,. 第22章 血族的猎物22 少女慵懒地倚着床, 整个人沐浴在暖光下,身段窈窕,盈灰的眸子泛着浓稠的光, 像一团黏腻拉丝的、软化的糖。 她眯着眼, 漫不经心地朝他勾了勾细白的手指。 一个甜蜜的引诱。 似是有着致命吸力的磁铁。 011呼吸微窒,立即垂下眼。 面具后的薄唇紧抿, 终是迈开沉沉的脚步, 朝她靠近。 然而那只莹润的脚还踩在他的腰腹。 不轻不重地碾了两下。 绵柔的、推拒的力度。 她下巴微抬,嗓音冷冷淡淡。 “你太高了。” 高大的男人一顿。 接着, 宽厚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轻轻握住郁姣的脚腕, 带着薄茧的粗糙掌心和少女细腻柔滑的肌肤毫不匹配, 却又紧密相贴。 像是有吸附力极强的柔软菌丝自皮肤贴合之处绵绵密密地长出。 011指骨僵直,动作小心翼翼, 再没有逾越的行为,只是稳稳托着她的脚腕,以免滑落。 他缓缓俯身、温顺地服从命令, ‘低’了下来。 少女不带感情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着我。” 红烛掩映下, 011缓缓抬眼。 简单的动作显出莫名的郑重, 像一个虔敬的仪式。 于是,她清冷而稠丽的容颜一寸寸映入眼帘……离得好近, 恍惚间门竟有种洞房花烛揭盖头的…错觉。 如钻入衣领的一滴冰水,少女细长的指尖落在他的胸膛, 悠悠打着圈。 指尖与硬质的制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似细弱的电流,钻入耳廓。 高大的男人骤然一僵,环着她脚腕的手不由收紧。 “你弄痛我了。” 冷声娇气地轻斥完, 漂亮的脚像只狡猾的鱼,挣脱开他的手,然后顺着他的腰线滑至后腰。 激起一片又一片涤荡的涟漪。 磨人的惩戒。 011呼吸凝滞。 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像座沉古腐朽的石雕。 而她则是一点一点攀附而上的、娇弱的菟丝花。 双臂勾上他的脖颈,好似将柔软的内里绽放给他一般,占据了他整个视野,少女盈冷的眼眸轻眨,仿佛即将落泪。 “父亲要把我送给薛烛。” 动听的嗓音透着哀切。宛如被海妖引诱的水手,011不由伸出宽大的手掌,托住她悬空的脊背。 她低声:“我好害怕,不想像物品一样……” 说话间门,赤条条的长腿化作缠人的水蛇,勾住他肌肉紧实的腰。 她好似觊觎活人性命的艳鬼,分明邪恶危险,却又……那么诱人。 两人间门的距离再次缩短,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潮热的气息盘旋在耳畔,带着无孔不入的幽冷。 怀中是温香软玉,011喉结滚动,心神如失守的城门。 “我……” 烛火幽幽闪了两下。 未等他给出答案,便听一声轻快的笑。 “噗嗤。” 似一盆兜头浇下的凉水,将他溃不成军的城冲得泥泞难堪。 “你不会当真了吧?” 少女拖长了尾音,褪去了柔弱无依的假象,眯着眼轻笑,如坏脾气捉弄人的顽童。 攀缠在他身上的手滑下,将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失去支撑后,她仰倒在柔软的床上,是一个放松的、完全展露身体的姿态。 却如同醉卧云巅的上仙般,高不可攀。 011垂下眼。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菟丝花又被称为‘魔王的丝线’,并非柔善可欺的弱者。 郁姣眸光闲适,望着缓缓收回手、端正站直的高大血仆。 顶光劈洒在他的身上,令他像个沉默又肃穆的雕像,又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竟有点可怜巴巴。 郁姣眉梢微扬,故意道:“还傻站着干嘛。” 011会错了意,顿了顿,行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礼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 “我让你走了吗?” 意味不明。 011乖乖停下。 “小姐,还有何吩咐。” 嗓音低醇温厚,听不出分毫破绽,但却没转身正对主人——这不合礼节。 并非故意僭越,他只是……不想再面对她轻佻的目光,不想直面自己的卑贱。 没有应答。 只有悠缓的脚步声逼近。 接着,少女的幽香丝丝缕缕地袭来。 “转过来。” 闻令,011一顿,缓缓转身。 他生得高大,宽肩窄腰长腿,身形优越,紧实结实的肌肉被包裹在制服下,尽管弱化了锋芒,依旧压迫感十足。 不可避免的,将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衬得像一只巴掌大的、傲然的小猫。 郁姣不满地眯眼。 一把揪住他的领带,猛然拉下。 011有些意外,以为她要发难,他毫无反抗,顺着力道弓下腰背。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小猫亮出利爪,却只用粉嫩的肉垫拍下一个绵软的戳。 ——她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 似月亮竟奔他而来。 洁白的无脸面具上出现一枚突兀的嫣红唇印。面具后,011一向沉着的双眼缓缓睁大。 显得有点呆,又有点滑稽。 看他这幅呆若木鸡的模样,郁姣噗嗤一笑,潋滟的眼尾上勾,嗓音悠甜:“你刚才的表现我很满意。” 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为他抚展衣襟,最后轻佻地拍了拍他紧绷的胸肌。 “这是奖励。” “……” 011脑子已经停止转动似的,低声重复:“奖励?” 郁姣踮起脚尖,轻笑着凑近他,缓声回答:“是的,奖励——” “——期待你下次的表现。” 她笑意幽深,像是随手洒下了一把种子,静待在他心里生出一大片势如破竹的草芽。 “……” 不待他反应,郁姣忽然转身走向床,“好了,我要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 011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嗓音低哑地说了句:“晚安。” .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便有一名血仆候在门外,冷冷催促:“请二小姐快一些,薛少爷已经等着了。” 大概是谢父的意思,血仆看押犯人似的寸步不离地盯着郁姣,等她一收拾完,就要押送她到门外。 谢宅空空荡荡,一丝鬼影也无。 走在长廊,望着一扇扇紧闭的门,郁姣漫不经心地想:不知双子在哪间门房里受处罚。 郁姣当然不会心疼男人。 她只是希望他们早点恢复自由,好让她的计划进行到下一步。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眸中泛起恶劣的笑意。 ——好期待双子看到她和薛烛订婚时的表情啊。 . 出了谢宅,果然,衣冠楚楚的新·未婚夫正等在那,垂着眼摆弄花丛里艳丽的蔷薇。 黑发、白肤与血红的花,一副色调浓重、带着沉沉暮气的画。 他黑沉的眸光转动,捕捉到郁姣的身影后,整个人霎时鲜活起来,缓缓绽开一抹惑人的微笑,顺便张开双手,作出迎接拥抱的准备。 “早安,我的未婚妻。” 郁姣神情冷淡地略过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却听: “等等。” 薛烛慢吞吞地笑:“亲爱的,你有东西忘了拿哦。” 郁姣:“?” 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正有几个血仆将行李箱等物件搬了出来。 领头的011站在那儿,恭敬对郁姣行了一礼。 他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涩然:“家主命我将您的行李准备好,今天便……送到薛家。” “……” 郁姣眉梢一挑,冷笑:“我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011呼吸一顿,已然有些苦楚得不知说什么好,面具后的双眼深深看来。 郁姣还打算之后利用011对她的感情布局,现在自然不会为难他。 但也不能轻轻放下,至少让他不甘愿再当谢父的刀…… 正在思索,忽的,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揽上郁姣的腰,含笑的声音响在郁姣耳畔,“亲爱的,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对视这么久,我好吃醋啊。” 撒娇的口吻。 “何况,”他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郁姣的颈窝,“这怎么能算扫地出门呢?是我们新生活的开端啊。” 郁姣神色冷淡地推开他,转身走向轿车,轻扯唇角:“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薛烛绅士地为他拉开车门,等她坐好,他眸光轻转,幽深的眼瞳正好对上沉沉看来的011。 啪。 一声闷响。 车门严严实实地阻隔了视线。 纤弱漂亮的少女像娃娃一般被封入礼盒。 . 轿车匀速行驶,穿过郁郁葱葱的高木,驶向学院。 车内。 郁姣安静地望着车窗外,忽然开口:“别像个变态一样一直盯着我。” 她回过头,对上薛烛含笑的视线。 “我只是在想,” 薛烛支着额角,目光像精密的仪器,一眨不眨地审视而来,嗓音暗哑含情:“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柔弱、多情?…纯真?…高傲?” 他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郁姣的发丝,“还是冷酷恶劣?” 郁姣打掉他的手,重新转向窗外,淡淡道:“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分辨。” 一声轻笑。 他愉悦抚掌,喟叹:“正合我意。” …… 轿车驶停,抵达学院。 薛烛又开始了那套做作的把戏。 他动作优雅地为郁姣打开车门,将她迎出来后揽上她的楚腰。 两人举止亲密,又同时出现在学校门口,一路走过,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的打量。许多人目光复杂,满眼都写着:这个女人,不简单。 “你看,”薛烛附上她的耳畔,轻声道:“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情侣。” 闻言,少女眸中泛起一阵凉薄而悲哀的讥讽。 她不言不语,像是收藏家手中把玩的美丽花瓶。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登时目光谴责,满眼都写着:这个男人,强取豪夺。 沐浴在各色视线中,薛烛弯了弯唇,搂紧了她的腰,意味不明地调侃道:“又发现一副新面孔,好——惊喜。” 郁姣只当听不见。 忽而,远处乌泱泱冒出一堆人,他们蜂拥而来,恭恭敬敬、整齐划一地对着薛烛行了血族的礼仪。 接着转向郁姣,异口同声道:“嫂子好!” ……当真是极有眼色的一群人。 面上完全看不出对郁姣这个“新嫂子”有什么意见,唯有藏得极深的眼底能泄露出几丝估量和不屑。 郁姣眯了眯眼,忽然开口:“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好土,像什么警.匪片里□□小混混无数情妇共有的封号。” 说着,少女撇撇嘴。 分明是恶劣不讨喜的神情与口吻,却显露一种理所当然的骄矜。 小弟们悚然一惊,沉默了。 这不是暗指他们老大是小混混么?怎么敢?? 却见他们老大先是笑了,小弟们惊悚地在他脸上看出了宠溺的神情??! 只见他们不近女色的老大亲昵地环住少女,嗓音温柔缱绻: “你不喜欢,他们便不会再这么叫了。” 轻飘飘的话语,却像落下一道惊雷。 小弟们立刻奉承道:“嫂、不是…姐、啊不对,谢二小姐、嘶好像也不好听……大小姐!大小姐您真有审美!” “真有风骨!”、“真有格调!”…… 而这群溜须拍马的人当中,有一人令郁姣缓缓挑眉。 似乎是林秋泽那个嚣张的堂兄。 “……林巍?” 大小姐冷不丁地喊。 各式谄媚的声音一静,名叫林巍的男人愣了愣,讨好地上前,“您叫我。” “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少女靠着薛烛胸膛,高傲得像只慵懒的猫,她漫不经心地环着手臂,“身为林家人,和谢家人混在一起是自甘堕落?” 理直气壮地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闻言,林巍面色一紧,立即结巴道:“我、不是,我没有。”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众人早已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在薛烛心中有着不同凡响,见林巍与‘大小姐’有过节,众人皆用微妙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他。 孤立之势已然显露。 林巍面容惨白,摇摇欲坠。 ——他纠集多人霸凌林秋泽时,却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 如最终裁判短促的哨声。 “嗯?” 薛烛愉悦的目光终于从少女的冷淡的脸上依依不舍地离开。瞳孔深似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巍。 他微笑着问:“有这种事么?” 听起来是好脾气的询问,却相当于对他宣判了死刑。 ——老牌家族最讲究联合,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薛家、薛烛即是这个圈子的最高决策者。 林巍几欲瘫倒,他目露绝望……完了,他将成为林家的弃子。 无人在意他苦心经营的崩塌。 “大小姐记性真好!” “大小姐真有家族荣誉感!” …… 又是一轮整出新活儿的奉承,少女轻飘飘地打了个哈欠。 细白的手指轻捂着嘴,盈灰的眼眸浸出动人的泪色。 看出她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薛烛很是体贴道:“走吧。” 郁姣点点头,忽然,一人低呼出声。如晴空的雷电、寒夜的火星,立时驱散了她的困意。 “那不是谢家的车吗!” “说起来,谢家两位少爷好几天没来上课了,终于肯来……” 后面的话,郁姣没再分神去听,她只是眸光幽微地望着那辆熟悉的轿车,看它缓缓停靠,像一场重头戏的讯号。 ——来了。 第23章 血族的猎物23 或许是因为谢家近几年才崛起, 底蕴终究算不得深厚,而谢父又是个穷讲究的人。 上到尊卑礼法,下到吃穿用度, 方方面面都暗戳戳地向老牌家族看齐。 所以,当这辆象征谢家继承人的黑色轿车喷着尾气嚣张地停在校门口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请假多日的双生子,归来了。 许多人默不作声地张望。 一些微妙的视线徘徊在倚在薛烛怀中的谢家私生女身上。 这段时间,她与谢家双生子的爱恨纠葛早就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今天这私生女和薛烛勾勾缠缠上, 又即将被‘旧情人们’撞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咔哒一声。 万众瞩目之时, 车门被打开,一条光洁的小腿悠悠然迈了出来, 高跟鞋踩在地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 ——谢凝慢条斯理地从车上下来。 她将发丝别到耳后, 意气风发地环视一圈, 挑衅的目光对准郁姣。 众人哗然。 这场面虽比不上‘新老情人会面’那般抓马, 却也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谢家这是……变天了?” “谢凝成了谢家新继承人?别吧,她那血脉纯度就算过八百年也追不上那俩吧?” “旧情人倒了台,这位谢二小姐的日子, 怕是不好过咯!” 已然有心思灵敏的人上前恭贺谢凝,顺便打探情况。 谢凝宛如胜利者一般, 看也不看郁姣,在追随者的簇拥下,洋洋得意地离去。 郁姣面无表情, 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捅上薛烛梆硬的腹部。这人夸张地喊痛,顺势弯下腰, 撒娇似的将头埋入郁姣的颈窝。 郁姣不吃他这套,冷声道:“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吧?” “当然没有。” 潮热的呼吸喷洒在郁姣的皮肤,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的嗓音低哑含情:“出于私心,想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不过分吧?” 郁姣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而面向他。对立的姿态。 “私心?”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原来你还有这种东西。” 随口的讥讽却令薛烛一滞,眸光沉如漆黑的棺木,不待郁姣细究,下一刻,阴戾与沉朽一丝不留地散去。 犹如潜藏的未知怪物,不小心露出庞然的一角,转瞬便掩藏真实、深埋湖底,于是,他又成了优雅含笑、位高权重的薛氏家主。 郁姣不动声色,指尖轻叩他的胸口。 “我以为你浑身上下,都是疯病。” 一声轻笑。 骨节分明的手掌扣住郁姣作乱的手。 暧昧地摩挲。 两人间疏离的气氛霎时变得粘稠。 “这是身为伴侣的嫉妒心。” 他深深凝视而来,“况且,我已经和谢老头谈妥了,今天他们就能回到学院,绝没有缺胳膊少腿,毕竟——” 他俏皮地眨眨眼,狭长妖媚的凤眸犹如放电。 “——我还想邀请他们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呢。” ……真损啊。 偷听的几位小弟不由咂舌,心说这位大小姐应该不会愿意面对这种修罗场局面吧? 却见大小姐眉梢微扬,手腕翻转与他十指相扣,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好啊,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收到他们的祝福啦,不如……订婚宴就定在今晚吧。” 她嗓音轻快,不像决策人生大事,倒像决定晚餐的菜品一般随意。 薛烛深幽的双眸浸满了阳光,意外显得暖融融的。 他将她的手抵到唇边轻吻,温温柔柔一笑,“正合我意呢。” “……” 小弟们已然石化。 什么?这就定下了??今晚???还要邀请旧情人???? 眼下,这对未婚夫妻‘含情脉脉’地对望,却好似短兵相接、针锋相对,不能说虚情假意,只能说怪里怪气。 流转着旁人无法插.入的古怪氛围……竟有种诡异的般配?? 忽然,一声迟疑的呼唤打破了这诡异的二人世界。 “郁小姐……?” 一个气质温软的少年站在几步之外,呆呆地望着郁姣和薛烛亲密的姿态。 郁姣一顿,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秋泽。” 林秋泽目光徘徊在二人之间,磕磕巴巴:“我、你……” ——明明一听到别人议论她终于回来学院,他就紧赶慢赶地找来,此时有一肚子的关切和疑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了。 薛烛眯眼,故意将郁姣揽入怀中,两人身躯紧密贴合,毒蛇般的目光紧盯着不速之客。他凑到郁姣耳畔: “宝贝,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说完,他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亲昵至极。 简直就像幼稚园里霸占玩具宣示主权的熊孩子。 郁姣无语。 没能推开牛皮糖似的高大青年——看起来就像默许了他的靠近。 对面,少年澄澈的眼眸瞬间冻结,犹如冬日冰封的湖面,被一只毫不留情的脚踏碎,霎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陷入绝路的林巍眸光微闪,嗅到一丝翻身的机会。 “老大,”他立刻自告奋勇:“这小子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觊觎大小姐,我这就教训教训他!” 薛烛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置可否。 见状,林巍阴沉咧嘴,捏了捏拳头,逼近依旧魂不守舍的林秋泽,其余几个小弟也跃跃欲试地包围而来。 眼看情势不妙。 “喂,”郁姣拧眉,推了推山似的薛烛,“别闹了。” 修长的手指如绞人的藤丝,缱绻地抚上郁姣的脸颊。他在她耳边似真似假地叹息,“可我已经无法掌控。” “他们唯你马首是瞻,你说无法掌控?”郁姣简直要冷嗤出声。 “……” 薛烛只是沉默,凝视着少女略带焦急的侧颜。 那边,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弟已然开始对林秋泽拳打脚踢。 他毕竟没有觉醒,面对秘社的精英毫无还手之力,没一会便挂了彩,浅栗色的发丝沾上灰尘和血。 然而他一声不吭、执着地用一双浅淡明澈的眼眸静静望着郁姣。 如暴风雨下、汹涌海上的灯塔。 “……” 郁姣口吻冷了下来:“薛烛,别太过火。” 他却眸光幽沉地望着她,忽而一笑,散去眸中不明的情绪。 “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他。” 如耍赖的顽童。 两人无声对视。 耳边是一下又一下拳拳到肉的殴打声。 郁姣勾住他的脖子,拉下,在他总是带着轻薄笑意的唇上落下一吻。 见了血。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野兽间的撕咬。 共通的痛感则为这个狠厉的吻增添一丝隐秘的旖旎。 郁姣昂着头,因身高差需要仰视他,可她眼神却丝毫不落下风。 她勾起沾着血渍、带着痛意的唇,用葱白的手指毫不收力地抹了把他受伤的唇瓣,将暗红的血晕染开来。 “小骗子。”薛烛舔了舔唇,低声笑,“这算什么吻。” 他执起她的手,紧盯着她的双眸,同时探出舌尖,极为缓慢地舔去她指尖的血迹。 眼神像是想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贪婪。 郁姣抽出自己的手,轻拍他的脸,语气诱哄而敷衍:“要说话算话,履行你的承诺吧。” 他眯眼轻笑。 . “不要……” 眼睁睁看着郁姣为他‘求’上薛烛,且委身于他,林秋泽目眦欲裂,一双琥珀色的星眸涌动着强烈的、融金般滚烫的情绪。 在薛烛的示意下,施行暴力的几人意犹未尽地退下,林巍骂骂咧咧地啐了口,一转身,对上少女幽冷的眸光,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郁姣移开视线。 那边,林秋泽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青紫的痕迹落在他紧抿的唇角,暖白无暇的皮肤沾了灰。他生副精致贵气的好容颜,如今被人暴揍一顿也一点也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落难贵公子的味儿,怪惹人怜惜的。 触及那双盛满痛苦与心疼的眼眸,郁姣心中叹息。 在林秋泽的视角,她上次是见了薛烛便瑟瑟发抖的小白兔,这次却冷不丁发现小白兔和大灰狼成了恋人……也不知道这傻小子脑补了什么狗血苦情剧情。 其实郁姣对他的感官有些复杂。 一方面,因他并非系统指定的攻略对象,郁姣不需要在意他的感受。 另一方面,因他纯挚的感情,郁姣实在无法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正在思索,忽然,一双苍白冰凉的手捧上郁姣的脸,不容拒绝般将她脑袋转了过来,接着,阴郁漂亮的面容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别看他,” 漆黑的凤眸全然倒映着她,薛烛赌气似的一字一顿,“看我。” 郁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瓣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与方才那个狠厉的撕咬截然不同。 这个吻犹如柔软馨香的花瓣落在静谧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空灵的涟漪,实在柔情绵软,带给人一种情到浓时的错觉。 薛烛措手不及,凤眸一滞,漆黑的瞳仁涣散似的放大。 未待他反应过来,郁姣便抽身离去,依赖地环住他一只手臂,转而面向林秋泽,绽放出一个羞涩幸福的笑容。 “秋泽,今晚是我的订婚宴,作为我意义非凡的朋友,你一定要来哦。” ——对于这种单纯又绅士的小情种,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死心。 果然,林秋泽完全被郁姣无懈可击的演技蒙骗,他直愣愣地看来,闻言猛然垂下长睫,遮住黯淡的眼眸。 过了会,他强撑着轻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好。” 郁姣恍若未觉地朝他挥手再见,牵上犹有些宕机的薛烛,转身离去。 跟屁虫似的小弟们也追了上去,徒留神情灰败的少年怔然站在原地,空气沉寂。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慢悠悠、假惺惺的低呼响起: “啊,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简直就像烂俗剧院三流演员的棒读。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在林秋泽面前挥了挥,“喂喂,这位同学,你还好吗?” 林秋泽凝滞的瞳孔转动,迟缓地辨认,“您是……” 面前的青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抱着厚厚的教案。分明是斯文温和的打扮,骨子里却透出懒散。 很熟悉…… “别管我是谁啦,”青年老师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肩,“你伤得这么重,我先带你去包扎包扎。” “啊?等等——” “走咯~” · 这边,走出一段距离后,重启成功的薛烛霍然顿住,漆黑的凤眸幽幽盯着郁姣。 “原来,我是被当做枪使了。” 低哑的嗓音含着淡淡的怨念。 少女仍旧娇俏地挽着他,闻言抬起头,甜甜一笑:“这是什么话,夫妻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 薛烛顿了顿,回以柔柔一笑,“亲爱的,你说得对。” 两人笑吟吟地对视,莫名的寒意扩散开来。 “……” 郁姣先被恶心到,变脸似的收起笑颜,神情冷淡地撒开手,薛烛勾起唇角。 “走错了宝贝。” 他捞住直奔教学楼的少女,将人带着往校门方向而去。 郁姣:“?” “忘了吗?” 薛烛嗓音悠悠:“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准备晚上的订婚宴哦。” …… 是夜。 古老盛大的薛式宅邸灯火通明,宾客络绎不绝。 尽管两个小时前才陆陆续续受到邀请函,但这些贵族面上丝毫没有不满,皆身着妥帖的礼服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前来参与薛家最年轻有为的家主的订婚仪式。 ——顺带打听拿下薛式未来的女主人到底是何来路。 “是谢家的女儿?那怎么没姓谢?” “因为是谢家老头和人类女人的私生女,不仅血脉不纯,还因为在外面长大导致没一点贵族素养。啧啧。” “难怪呢,看她到现在都没有觉醒的迹象,真不知道薛家主图她什么。” 许多人都露出了微妙且古怪的神情。 一人嬉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她长得貌美无双,连谢家的双生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什么?” 这则艳闻立即引起更多人的兴趣。 众人不由望向宴会厅的角落。那里仿佛有一道冰寒的结界,隔开了觥筹交错的热闹,充斥着阴冷的低气压。 低气压的中心站着谢氏双生子,他们的面容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却带着病气,毫无血色,如尘封的冰窖。 一个面无表情靠着墙,一个面无表情端着酒。 见有人偷看,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满目森沉地横来一眼。 霎时将窃窃私语冻得一滞。 好一会才有人接着道:“倒、倒也能理解哈,双胞胎是从旁系接来培养的,加深他们与直系联系的最好办法便是婚姻……可为什么不选谢家正统的大小姐?” “因为这私生女有能耐呗,不然怎么能接连拿下三位血族年青一代的精英子弟。” “但是吧,邀请旧情人参加自己和新情人的订婚宴,嘶——这位谢家小姐是有点胆量在身上的!” 八卦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搓着手期待前排看戏,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今天的主角双双登场。 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犹如被摁下了静音键。 众人皆望向宴会厅二楼。 那里,薛式家主身着一席剪裁良好的白色西服,宽肩窄腰,修长劲挑,立在堂堂华室,宛如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他含着温柔笑意,甘愿落后半步、化作陪衬,让身侧的少女成为唯一的焦点。 少女身着华丽而古典的洁白礼裙,整个人如雪玉堆就一般,淡月笼纱,聘聘婷婷,乌丝云鬓,袅袅娜娜。 然而,她胸口刺青似的画着一株血色的兰草,为高不可攀的仙气增添一丝隐秘和迤逦。 少女抬起皓月般的眸,淡淡扫视而过,仿佛将人的神魂一并勾了走。 在身旁男人的牵引下,她提着裙摆,优雅迈下台阶,步入停滞的宴会厅。 如高高在上的一片初雪落下,滋滋凉意令众人回神。 良久。 有人嘟囔:“难怪能周旋在几位青年才俊之间。” 低低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涌动的恭贺声和赞美声之中。 . 听着这些恭贺和赞美,郁姣连一丝笑意也不愿意施舍,像一个精致的玩偶,神情冷淡而妥帖地跟在薛烛身侧。 郁姣垂下眼,遮住眸中兴致昂然的光。 ——自她出现在宴会厅,便有两道灼烫到极致显得冷寒的视线,死死锁在她身上。 简直像是要把她剥干净、剖开来,看看深藏的内里究竟是何种模样。 已然按捺不住。 在薛烛牵着郁姣迎接下一波敬酒的人时,如毙命的利箭,气势汹汹的双生子冷然拦在两人面前。 不知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家法处置,双子的面色简直苍白得如同恶鬼。 ——郁姣便是即将被他们索命的罪魁祸首。 第24章 血族的猎物24 如两座沉沉的塔,双子严严实实地堵在郁姣面前。 容貌相似的两张脸上,带着同样的病气和冷沉。 双颊皆是苍白清瘦,让本就凌厉的线条显得越发明晰,毫无血色的薄唇弱化了锋芒,增添一丝凄楚。 两双幽蓝的眼眸如燃烧的磷火,深深望来。 似是要将人舔舐、吞噬、焚烧殆尽一般,厚重得令人心颤的情绪。 可这幅动人的病容注定得不到青睐和眷顾。 少女垂着眼睫。 乖巧而安静,化作一枝被装裱在相框的花,濒临干枯的美丽。 一只大掌缠上她的纤腰,暧昧地收紧。 薛烛好似从容不迫的收藏家,将这枝名贵的花揽入怀中,一个宣告主权的行为。 而少女毫无反抗之意。 两人相依,身着情侣款的高定礼服,看起来竟异常般配。 刺眼的画面。 两道森然的视线如刀片,冷冷剜向那只不知死活的手,紧接着,缓缓上移,钉在那张春风得意的、可恨的脸上。 薛烛毫无所觉般风度翩翩一笑,黏黏糊糊地搂着郁姣。 “宝贝,你异父异母的两位哥哥来了呢,唔……”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蹙眉,状似不解,“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是同族,两手空空的来参加妹妹的订婚宴,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他啧啧摇头。 口吻实在招打。 谢镇野额上青筋暴起,恨不能一拳捣上去,将这厮虚伪的嘴脸捣碎。 “是啊,同族。”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戾气横生的笑:“所以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谢宴川幽沉的双眸寒意十足,他闭了闭眼,压住翻涌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眸光如一片包容的海,他缓声道:“郁姣,可以聊聊么,” 顿了顿,毫无情绪的眸子瞥过唇角弯弯的薛烛,冷冷强调:“只有我们,没有外人。” 接连被叫‘外人’的薛烛好脾气地笑了笑,他嗓音悠然,如胜券在握的操盘手。 “宝贝,你愿意去吗?” 三道视线皆落在郁姣身上。 空气和时间都仿佛静止,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默不作声地等待一个宣判。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目光或是状似不经意、或是光明正大地聚在此处。听到这儿,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声音似乎都弱了下来,一大半的宾客都竖起耳朵,静待少女的回答。 成为关注焦点的少女,从始至终都垂着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脸上的表情淡得像教堂里的圣母雕像,好似摒弃了所有私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冷淡的神情略有瓦解,似乎有些动摇。 恰如曾经看到他们示弱时的模样。 双子眸光微动。 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得到想要的答复时,少女却抬手,有些疲惫地摁了摁额角,然后依赖地揪住薛烛的袖口,昂起小脸软声道:“好累啊,我想上楼休息。” “好。”薛烛悠悠勾唇,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陪你。” 少女点点头,看也不看如遭雷击的双子,垂着眼跟在薛烛身侧,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她从始至终竟连一眼都不愿看来。 双子苍白的脸如同被抽走了仅剩的生机,白得近乎透明。 眼看她就要离去,如淹没。 “等等——!” 谢镇野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瘦的手腕。 她被拉得一顿,微微拧眉,终于看了过来,对上一双漂亮又锋利的、带着些祈求意味的眼眸。 少女避开他的视线,一道冷如玉石相撞的问话却避无可避。 “郁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宴川下颚线紧绷,他抿了抿苍白的唇:“是不是……家主逼迫你?” 两人皆是近乎失态的、祈求般望着她。 如同渴望得到神明垂怜的信徒。 然而,少女只是神情冷淡地拂开谢镇野的手,避开谢宴川的问话。 冰冷的、拒绝的姿态。 “两位少爷,请自重。” “……” 薛烛环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戏,稳操胜券般。见郁姣处理完,他揽上她的腰,惺惺作态地朝双子躬了躬身,“失陪。” 说完,带着人施施然离去。 只留犹如丧家之犬般的双子僵硬立在原地,立在众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中。 . 感受到身侧意味深长的目光,郁姣睨他一眼,“怎么?” “我在想,”薛烛挑眉,“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忍心不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 郁姣提起裙摆,将手放在他自觉伸出的手掌之上,在他的牵引下,优雅地拾阶而上。 “真相只有在正确的时机揭开——” 她歪了歪头,莹润的脸在暖光下泛着温柔的光,眼中却无一丝柔软情谊。 “——才能发挥最佳效果。” 她毫不掩饰的恶和带着凉薄笑意的唇,令薛烛喉结滚动,不由舔了舔唇。 不合时宜地想到那柔软甜美的触感。 他眸光逐渐幽深。 两人已然走到楼梯尽头,最高处。 站定。 薛烛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而研磨地摁上她的唇瓣。 一个明目张胆的暗示。 郁姣眉梢微扬,“我没数错的话,今天都亲过两次了,未婚夫,你该不会是上瘾了吧?” 说话间,她唇瓣开合,好似一下又一下地轻啄他的指尖。 他的眸光幽如燃烧的炎火,以一种要将一切焚烧干净的气势,将她压到栏杆处。 偏头凑近,嗓音低哑: “张嘴。” “……” 袭卷而来,如纠缠猎物的毒蛇。 像是要掠夺她所有呼吸一般,郁姣被吻得晕头转向,分神想到: 也许薛烛在这接吻这方面的确天赋异禀,明明白天被亲时还一副呆头鹅的模样,现在就已食髓知味。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系统音: 【攻略对象黑化度:30%】 如一盆冷凉的水浇下,破开了粘稠的思绪。 郁姣终于感受到身后那两道仿若能杀人的烧灼视线。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薛烛楼梯转角处正大光明地接吻,全程都会被楼下的双生子看到。 “……够、够了。” 郁姣喘息着挣脱,像一株不堪浇灌的花。 薛烛眸光如涌动的红河,还欲靠近,又被推开。 “放开我。” 接过吻后,她的嗓音虽然冷意十足,尾音却带着情.欲的意味,格外勾人。 拉开些许距离,望着郁姣潋滟的眸和嫣红的唇,薛烛低笑,如艳丽的恶鬼。 他餍足地将郁姣扣进怀中,眯起狭长的眼,高高在上地俯视而下,对上双生子死死望来的视线。 他缓缓勾唇。 “……” 光耀堂堂的宴会厅内,华灯也无法为两人阴沉的面容镀上暖色。 . 郁姣被摁入他冰凉的怀抱,紧贴着他的胸膛。 正准备挣扎,她忽然微妙一顿,“你该不会是……” 闻声,他松开桎梏,黝黑的眼定定望来。 “嗯?” 嗓音犹带着沙哑的情.欲。 郁姣轻笑一声,身子后倚靠着栏杆,几乎摇摇欲坠,像开在悬崖边的艳丽花朵。 她带着盈冷的笑意,嗓音悠悠:“喜欢上我了吧?” 薛烛骤然一顿,凤眸中升起未知的幽雾。 他神色不明地望着郁姣。 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胸膛。 “从刚才起……你的心跳就好快。” “……” 他缓缓敛去笑意,眉眼间郁气缠绕,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第一次露出这般阴郁的神情。 郁姣扬眉,殷红的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你完了。” 话音如落在地上叮咚作响的玉珠。 散乱的狼藉。 好一会,薛烛才哑声开口:“我……” 不等他狡辩,郁姣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好整以暇拢了拢发丝,头也不回道:“待会吧。我重要的客人来了,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她意味深长道。 薛烛抬眼望去。 ——宴会厅的入口处,谢父带着谢凝姗姗来迟。 . “姣儿,我带凝儿来给你道个歉。” 谢父撑起一副亲和又不失威严的慈父模样,将埋着头的谢凝拉上前来。 郁姣环着手臂,眸中跃动着兴味盎然的光。 谢凝压低眉眼,嗓音低低道:“妹妹,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她说着示弱的话,但眼底却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自以为藏得很好。 涌动着浓稠恶意的目光却停留在郁姣胸口中央。 ——那从血色的兰草。 她似乎在搜寻什么,眼中骤然迸射出一道兴奋疯狂的光。 抑制不住颤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瓶。 嗒。 一声瓶盖拨开的轻响,掩藏在她嘶哑的嗓音中。 “对不起,妹妹。” 一无所知的谢父轻咳:“对嘛,都是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是不是?姣儿啊,这次的确是凝儿的过错,但你现在已经订了婚,也是大孩子了,姐姐也给你道了歉,你就原谅——” 他逼逼叨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凝尖利的声音打断。 “对不起,你去死吧——” 神情癫狂的谢凝猛然举起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瓶未知液体泼向郁姣的胸口。 哗啦! 如一道银河。 泛着神秘紫光的液体将郁姣光洁的肩颈和胸口泼了个满怀。 这一变故令谢父乍然一愣,也引来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然而,那些看好戏的人神色遽然凝重起来。 只见,被那液体泼中的谢家二小姐,白皙胸口之上的兰草逐渐褪去,紧接着,一枚诡异不详的符号显现。 赫然是吸血鬼猎人的标志! 一室哗然。 “谢家二小姐身上怎么会有吸血鬼猎人的符号?” “难怪总是抓不到,原来家族里出了叛徒。” “好可怕……” 厌恶、鄙夷、惊惧的视线纷至沓来。 双子原本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听到动静,两人拨开人群,不可置信瞳孔骤缩。 刹那间,所有的不对劲串联在一起。 男式校服、遮掩的胸口、恰好出现在换衣间…… “郁姣……这是怎么回事?” 谢凝声嘶力竭:“还能怎么回事?你们心心念念的人其实一直在欺骗你们,欺骗谢家!” “她回到谢家,接近我们,都是别有用心!她想要害死我们啊!”:,,. 第25章 血族的猎物25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凝咬牙切齿, 恨意满满地扑向郁姣,誓要撕碎她的脸一般。 被双子同时制住。 谢镇野喝道:“你他妈冷静点!” “真相还未查明,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谢宴川冷然甩手将谢凝逼得后退两步。 “真相?什么是真相?”谢凝阴阳怪气地升高音调反问。 “真相就是学院一直风平浪静, 而她——” 她尖利的手指直直对着郁姣。 “——她一被接回来,学院里就冒出一个猎杀血族的猎人, 看看这符号,你们难道觉得这是巧合吗?!” 谢凝声嘶力竭地质问。 原本欢声笑语的宴会厅此刻如同一盘被打翻的奶油蛋糕, 满地的斑驳和狼藉。 引来肮脏的蝇虫。 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的确,这符号是铁证吧,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好厉害的伪装。” “可是,那吸血鬼猎人不是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形象吗?” “这谢二小姐如此瘦弱,怎么看都没法杀那么多身强力壮的血族子弟吧?” 随着这声质疑, 众多迟疑的目光落在这位谢二小姐的身上。 她身影伶仃,垂着眼,默然不语地站在各色目光中。 沉静得像一株柔美的睡莲。 仿佛毫不在意订婚宴成了一个闹剧。 而她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未婚夫,此生正悠闲地倚着二楼栏杆, 支着下颚高高在上地望来,笑容玩味。 竟是冷眼看未婚妻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啧啧称奇, “不愧是疯子啊……” 反观‘被抛弃的旧情人’, 仍像是痴心不改的模样。 看着垂着眼神色不明的少女, 谢镇野蹙眉, 上前一步,嗓音涩然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对吗?” 这声问话如一阵惊扰的风,她长如蝶翼的睫羽阖动。 “隐情?” 她轻声重复,尾音带着古怪笑意。 “是啊……” 像是一只被注入生命力的人偶娃娃, 她眼睫轻颤,抬起莹润的眼眸,泪水涟涟道:“我是被迫的。” 嗓音无助而祈求。 她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如摇摇欲坠的晨露。 “是有人强迫我服下了药物,我身上才会有这个符号的,我没有杀害那些同族,没有做一件对不起血族的事情。” 可怜巴巴的哭诉戛然而止。 “……你们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郁姣歪了歪头,勾出一个恶劣的笑,如雪的腮边还挂着泪珠。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 “……” 对上这双熟悉的灰眸,谢镇野心重重一沉,接着听到那熟悉、清甜的音色响起: “别傻了,我都是演的,” 宴会厅内落针可闻,不少人面色僵硬。 ——若非她此刻的承认,他们就真被她方才的演技骗过去了。 “为什么?”谢宴川薄唇紧抿,静谧如霜雪般的眸沉沉望来,他重复道:“为什么?” “为什么。” 郁姣漫不经心地整理礼服手套,被紧密包裹的根根手指修长漂亮,如牵引丝线的偶戏表演者。 “亲近是因为需要利用,示弱是勾引,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利可图。” 她偏了偏头,勾唇道:“满意你们听到的吗?” 泛灰的瞳孔盈冷凉薄。 双子面色沉得如同冷硬的墓碑。 ——是了、是了。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根本不屑去掩饰。 可怜他们虽然目睹她对旁人冷言,却依然帮着她欺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一厢情愿地相信她只是对外人露出利爪…… 郁姣的坦白不仅令双子面沉如水,连谢凝都愣了愣,神情有些复杂。 ——她原以为郁姣身份暴露后,会痛哭流涕狼狈地求饶,却没想到她‘破罐破摔’,竟显得……潇洒。 气氛陷入凝固之时。 谢父终于从‘亲生女儿是吸血鬼猎人’的恐怖真相中挣脱,不过转瞬几秒,他便从谢家的未来考虑到血族的未来,立即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各位——” 冗长的屁话刚起了个头,便被一道散漫的鼓掌声打断。 啪、啪、啪。 薛烛带着闲适的笑意,自二楼优雅走下。 “社长。”“薛家主。” 此起彼伏地呼唤,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又似是踢走了皮球。 有人为难道:“您看……这该怎么办?” 薛烛无视围上来的贵族老爷们,他目不斜视,缓步走到孤立无援的郁姣面前。 挑起一抹甜蜜而恶劣的笑容,垂下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看她。 “这可是血族的巨大丑闻……该怎么办呢?我的未婚妻。” 郁姣昂头回望,细雪般的脖颈修长纤细,如献祭的天鹅。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吗?” 她平静道。 薛烛骤然俯下.身,凑到她耳畔,轻笑道:“是哦。你一定也很期待我们的新游戏吧。” 不待郁姣回答,他站直身子,转向众人。 “但相信各位都不是傻子,” 他翩翩侧身,推销宝贝似的,“看看我这柔弱的未婚妻,看看这小胳膊小腿,看看这苍白柔软的皮肤……她和那位凶残粗鲁的吸血鬼猎人简直毫无相似之处。” 柔弱的未婚妻面无表情。 “啧啧,”薛烛摇头晃脑,“我可爱的未婚妻大概是被那可恶的猎人利用了。” 话说到这,已然有不少人以为薛烛要包庇自个未婚妻,当即附和:“是啊是啊,郁小姐如此天真柔弱,必然是无辜——” “但。” 溜须拍马忽然被打断,只听薛烛话音一转: “但——她的确没能坚守住身为血族的骄傲,竟被低贱的猎人将标志印上身躯。” 众人:“?” “实在不该啊实在不该,”薛烛装模作样摇头叹息,然后拖长了尾音:“为了平息众怒,那就请我的未婚妻小姐——” “——作为猎物而赎罪吧。”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60%)】 轻飘飘的话音像一枚猝不及防丢下的炸弹。 宴会厅登时爆发一阵轰然的喧哗。 “什么?!” 从未有过吸血鬼家族的子弟沦为猎物的先例啊!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 “嘶,细想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今日的订婚宴邀请了几乎所有的家族,此事又牵连甚广,如论如何也不能全当做没发生。” “但这女人身份特殊,不仅是谢家的女儿,还是薛家的未婚妻,实在动不得,但若是作为秘社的猎物……” 薛烛扬声道:“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一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按照秘社的规矩,只要你能在全校的狩猎下活过一周,便算是带着荣誉重生。” “从此吸血鬼家族的人,不会再追究你的背叛。” 堂皇的灯光下,众人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的众生相。 宴会厅中央,薛烛身披华光,高挑落拓的身形如所向披靡的无冕之王,他说: “但若是你不幸死于这场狩猎……宝贝,请放心——” 他眨了眨眼,潋滟的凤眸暗送秋波,嗓音低哑含情。 “——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带着对你的爱意和怀念,坚强地活下去。” 郁姣:“……” ——“以后每到你的忌日,我一定按时烧纸。往后余生继承你的万贯家财和无上权势,坚强地活下去。” 他用她之前说过的话回敬她。 郁姣眯眼,瞳孔折射出冷灰的光,似笑非笑。 迎着这冷凉的视线,薛烛柔柔一笑,牵起郁姣的手,行了一个极为优雅的礼,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愿始祖保佑你。” 郁姣轻缓地勾唇:“好。” . 薛烛为此事一锤定音后,订婚宴如常进行,但宾客们早已没了心情,皆是目光复杂地望向舞池内翩翩起舞的那对未婚夫。 激昂的乐声中,两人时而紧密相贴,时而相互远离。 宛如战场上并肩的战友,又如争斗不休的死敌。 在一个高音后,薛烛拉进两人间门的距离,低声笑道:“你看,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在看着我们呢,不过……” 郁姣漫不经心瞥过去一眼。 双子果然在不远处,神色不明地注视着这里。 耳边响起低哑的问话,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你如此不留后路,将他们得罪彻底,就不怕揭露真相之后,他们不再相信你?” “首先,我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尖。”郁姣神色冷淡,扶在薛烛肩上的手指点了点,“其次,在相信与猜疑之间门徘徊的情感最能折磨人,就像一把钝刀,虽说不是刻最深的,也不是割得最疼的,但滋味难忘啊。” 她的嗓音越发轻柔,眸光也轻柔,如温柔的刀锋。 “最后,他们会相信的。不仅会相信我忍辱负重,还会因对我产生过猜疑而愧疚。” 薛烛故意道:“不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郁姣弯唇:“不怕,毕竟你怎么会愿意让其他人杀死我呢?” “比起这个说法……” 薛烛轻笑着凑在郁姣耳边,潮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 “我更愿意相信你不会轻易被其他人杀死。” “我喜欢这个说法。” 她突然偏过头,温热的唇擦过他冰凉的耳廓。 薛烛骤然一僵。 半晌,他抬起漆黑的眼,沉沉凝视郁姣。 “我忽然发现……你对其他人或有三两凉薄的真心,或有虚情或有假意,怎么对我,就全是算计和利用,一点不稀罕演一演吗?” 望着这双漆黑的、如同能吞噬光明的眼睛,郁姣弯起眼睛:“但我现在是你囊中的猎物,不是吗?” 闻言,薛烛忽而一笑,所有一切真真假假的情绪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得一干二净,又蒙上一层隐隐绰绰的薄雾。 “是。” …… 双子如鬼火般的双眸幽幽注视着舞池中姿态亲密的那对‘新人’。 等一曲结束,冷然拦住郁姣的去路。 两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沉冷,又因容貌过于相似,便显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惊悚的非人感。 犹如一张避无可避的鬼网。 两人薄唇张了张,似是要说些什么,郁姣毫不客气地打断:“恨我的话,就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尽情报复吧。” 她耸耸肩,无所谓道。 “其他没有意义的话,就别说了。” 话音落箱,她转身离去,徒留双子神色阴霾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眸中情绪像一炉沸腾的水,逐渐烧干后,唯剩干涸、炙热、扭曲的容器,霉菌一般的炭黑扩散。 【攻略对象黑化度:40%】 . 跳完舞后,薛烛被一群贵族老爷神神秘秘地拉走,他们看着郁姣的眼神简直写满了‘妖女’二字。 郁姣坐在高椅上,遥遥看那群人跟群太监似的,围着薛烛苦口婆心地说着些什么,而薛烛百无聊赖地嗯嗯敷衍。 捕捉到郁姣望来的视线,他微笑着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做出口型:他们在骂你耶。 “……” 郁姣无语地移开视线。 耳边听得到窃窃私语,余光看得到指指点点,但好在一时半会还没人上来找茬。 郁姣浅抿了一口酒。 静待鱼儿上钩。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心怀鬼胎的人,说着恭贺的话实则为试探,皆被郁姣不露破绽地堵了回去。 在她即将饮完一杯酒时,终于,如落幕前的压轴好戏,一道漆黑浓稠的影子劈头盖脸将她包裹住。 郁姣抬眸,待看清来人,她眉梢微扬。 这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灰发灰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沉淀出带着风霜的故事感,俊美而肃穆。 看样子是某个家族的家主。 而……他拥有一双桃花眼。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嗓音低沉醇厚而富有磁性。 郁姣眸光微妙,似笑非笑地吐字:“不可以。” 男人笑了笑,从善如流落坐在郁姣对面。 两人相对而望。 他:“恭贺订婚。” 郁姣:“宁愿守寡。” 他:“……” “看来郁小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啊?”深邃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望来,他道:“我以为是您处心积虑谋划来的呢。” 闻言,少女垂下眼睫,似乎想要遮住眸中的苦楚,她嗓音涩然道:“这位先生,您误会了。” “误会?”他低声反问,“所以刚才,我亲眼目睹郁小姐对两位谢家少爷的冷言厉色,也是误会吗?”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到底,还有什么不是误会。” “……” 少女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似的,然而这时,一只苍白冰凉的手压上她单薄的肩头。 少女轻颤,像是强压恐惧般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色恢复如常,这细微的变化恰好落在对面男人的眼中。 只见少女昂起小脸露出一个柔美沉静的微笑。 “亲爱的,你忙完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般,抬起她的下巴。 薛烛眼中盛着满满的新奇,兴致勃勃左右打量这张写满了‘忍辱负重’的笑颜,闻言哼道:“是啊,刚忙完就发现老家差点被偷呢。” 话音落下,狭长漆黑的凤眸轻转,幽幽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池先生,有何贵干。” 薛烛垂着眼,居高临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人,不对劲。 ‘池先生’笑了笑,不紧不慢缀了口酒,正要开口和薛烛周旋,却猛然一僵,像是被扼住了命脉般,喝进去的酒差点呛进气管,咳得满脸涨红。 在垂坠桌布的遮掩下,分明有一只可恶的脚缓缓勾上他的腿! 一双桃花眼又羞又怒,不着痕迹地瞪来,却氤氲得像抛媚眼。 郁姣正假作一副‘啊我是有苦衷的,啊我受了他的欺负,啊你快来救我呜呜’的模样,委屈巴巴地朝他眨了眨眼。 脚下动作却越发放肆—— 咚! ‘池先生’霍然起身,连带着酒杯倾倒,纯洁的白桌布上晕开一团暧昧的水痕。 薛烛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挑眉:“这是?” ‘池先生’一副饱受羞辱恨不能死的模样,嗓音沙哑道:“不好意思,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薛烛反应,他便落荒而逃。 看卫长临这幅成熟典雅中年美男的气度成功破了功,郁姣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顺便拉住欲追上去的薛烛,“哎,别。” 幽深的凤眸落在郁姣身上,他问:“那就是你那位吸血鬼猎人同伴?” 不待郁姣回答,薛烛冷呵道:“见到我竟然吓得落荒而逃,吸血鬼猎人,不过如此。” 小学生斗气似的。 郁姣:“……” “不过,”他幽幽怨怨地看来,微笑质问:“亲爱的,你刚刚为什么要护着他。” 郁姣随口哄道:“因为我不想你捕猎别人,我只想你看着我。” 薛烛:“……” “别过来,好好说话你动什么嘴!” 郁姣愤然挣扎。 · 一波三折的订婚宴终于结束,宾客散尽,薛宅的华灯熄灭。 漫长的黑夜过去。 翌日。 已经在薛宅拥有一间门豪华单人套房的郁姣一夜无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享受完几个血仆前前后后细致入微的服务,郁姣穿戴整齐走下楼,和她那衣冠楚楚的未婚夫一齐用过丰盛的早餐,期间门无视他十七句**和三十二次暗送秋波。 然后,两人乘坐同一辆轿车抵达学院,在一路诡异的目光中,宛如模范情侣一般并肩而行。 行至分岔路口,郁姣再一次无视未婚夫的索吻和拥抱请求,神情冷淡地独自走入教学楼。 被丢下的未婚夫神情愉悦,锲而不舍:“中午一起吃饭哦。” 回应他的是少女头也不回并且逐渐远去的背影。 . 虽然郁姣成为新猎物已是公开且不可逆的事,但学院里很多人都还在张望,不敢轻易行动,生怕只是小两口的玩闹,毕竟薛烛疯得众所周知。 所以郁姣的校园生活还算风平浪静,直到,谢凝带着她的小姐妹小跟班和追求者围堵了上来。 清晨的阳光带着稀薄的暖意,洒在郁姣的皮肤上,令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然而这怡然的神情落在对面这群来者不善的人眼中,便成了目中无神的挑衅。 “喂!” 小跟班:“你已经沦为猎物了!” 追求者:“神气个什么劲儿啊?” 小姐妹:“就是——” 谢凝一抬手,止住了骂骂咧咧的几人,她舔了舔唇,“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也想说很久了。” 郁姣熟知她接下来的屁话,立时打断她的神经病发言。 将手中的书妥善放在窗台上,空出双手后,左手握着缓缓转动的右手腕,活动关节。 “谢凝。” 郁姣抬起冷灰的双眸,“你是有多无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她身形如电般骤然袭来,狠厉的拳风将谢凝逼得后退。 谢凝胜券在握的神情一变,她一边招架攻击,一边死死瞪着郁姣,“你说什么?” 郁姣极冷地一笑,“我说——你是有、多、无、能。” 每吐出一个重音,便有一记如雷霆之势般的攻击袭向谢凝防备薄弱之处。 “无法报复背叛家庭的元凶,反而将怒火发泄在同样无辜的女人和孩子身上。我就不信你不清楚‘我母亲’是被谢老头强迫的,并且在生下‘我’后,被你那位好母亲寻人欺辱而死。” 郁姣眸光幽冷,毫不留情的一脚踢中谢凝胸口。 谢凝吐出一口血沫,怒火攻心:“你闭嘴!” 她愤怒地转向看呆了的跟班们,吼:“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一声轻笑。 郁姣如鬼魅般穿梭在几人之间门,两下便将没有觉醒的几人接二连三地放倒。 “怎么?听不得真话?” 郁姣歪了歪头,身形清凌凌,迈着悠然的猫步走向毫无还手之力的谢凝。 “分明是那个男人做错了,”郁姣嗓音幽幽道,“你为什么不恨他?不敢么?害怕被剥夺权利和资源吗?还是担心怨恨他只会让你显得更加可怜?可是——” 她眨眼间门逼近,慑人的杀意令谢凝僵硬在原地。 “——你这样就已经很可怜了啊。” 回过神来,谢凝掏出一把刀,毫无章法地乱挥,愤恨地大吼:“你懂什么!!” 啪。 郁姣一脚踢中她手腕,刀子无力地落在地上。 谢凝再也招架不住凶猛的攻击,被打得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郁姣冷呵:“哦,我知道了,因为他对你来说是个好爸爸呢,所以你啊,只能躲在‘父亲’身后当一个乖宝宝,摇尾乞怜装娇卖乖,对着假想敌狂吠。”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或许是在一波又一波的言语攻击中失去了战意,谢凝虽然双眼通红,却再也提不起双拳。 郁姣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细致地擦手,她偏头想了想,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但看起来真是——” 轻飘飘的话音仿佛能融进阳光里,将阳光冻出寒霜。 “——可悲又可怜呢。” 纸巾如雪花飘然落在谢凝的脊背,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骄傲,无力地伏在地面,死死盯着郁姣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你懂什么……” . 没过多久,谢凝找茬的这事就传遍了学院。 虽说郁姣自个完美解决了,但总有人以为薛烛会替郁姣找回场子,等了一个下午却发现他压根没管。 像一个信号。 蠢蠢欲动的猎人们纷纷举起了□□。 嘭! 敦实的肉.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带起细微的粉尘。 与此同时,黑长的发丝垂落,少女保持着过肩摔的姿势。 劲风袭来,冷灰的瞳孔骤然一动,凌厉扫向身后,一计沙包大的拳头趁其不备,攻向她看似薄弱的脊背。 纤弱的少女灵巧侧身避开攻击,一个漂亮的转身高扫腿,狠厉踢中最后一人的太阳穴。 那人白眼一翻,身子一软,砸向他躺了满地的同伴。 此地重归宁静。 绚烂的夕阳如血,沉默地撒了满室,勾勒出郁姣微微喘息的身影。 第十一波。 郁姣在心中默数,神色平静地用手背抹去额角的汗。 她的体力已然有些不支。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郁姣恹恹地洗完手,走出教学楼,穿过各色蠢蠢欲动的视线,来到学院餐厅。 自动感应门滴一声,缓缓划开,露出她漂亮而淡漠的脸。 涌动着轻松愉悦气氛的餐厅,诡异地一滞。 郁姣恍若未觉,手插兜,目标明确地朝另一处视线焦点而去。 ——那里坐着秘社社长和一群秘社成员。 见郁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这群秘社成员纷纷苦了脸,大多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看见。 机灵的副社长觑了眼老大——他正笑眯眯地望着由远及近的她——嗅到信号,副社长登时站起身,腾出薛烛身侧的位置,讨好地笑:“大小姐,您坐这,坐这。” 郁姣摆摆手,“不用。” 说着,她环视一圈,将薛烛挂在一边的制服外套揪了过来,唰地抖开,铺上餐桌。 这一套动作当真是自然极了,小弟们心惊肉跳地看着老大的外套盖上几点油。 郁姣双手撑桌,轻巧坐上‘铺上桌布’的桌面。光洁漂亮的小腿在薛烛眼前晃悠,时而蹭上他的裤腿。 像只顽皮的鱼。 她伸出右手,怼到他面前。 “好疼。” 她面无表情道。 看着面前这只白皙修长毫无瑕疵的手,薛烛好脾气地笑笑,大掌缓缓裹住她自愿伸来的手。 凤眸抬起,嗓音含笑:“嗯?这是撒娇吗?” 他苍白冰凉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缓缓揉动,简直就像柔软的冰袋。 因揍太多人而酸痛的关节缓解了不少。 郁姣舒服地眯了眯眼。 “你说是就是呗。”她无所谓道。 按摩的动作一顿,继而更加轻柔,“那我可真荣幸。” 两人保持着这个一上一下牵着手的亲密姿势,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些人越拿不准两人的关系,在想对郁姣动手时,便会多一分纠结。 那她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正当两人‘黏黏糊糊’时,一个‘不长眼’的高大身影逼近,破开温馨而暧昧的氛围,吊儿郎当地开口: “哟,猎物小姐,晚上好~我可以邀请您进行一场单独的狩猎活动吗?” 好好的斗殴活动,被他描述得怪里怪气,莫名显得有些旖旎。 “……” 喧闹的餐厅霎时一片死寂。 薛烛幽冷地看了来人两秒,含笑附在郁姣耳畔道:“是你的吸血鬼猎人同伴呢,但这次——他可别想活着离开。”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严严实实挡住那令人不悦的目光。 嗓音温柔缱绻,如缠满棉布的钢刀。 “我可以奉陪。” 第26章 血族的猎物26 “我可以奉陪。” 此话一出, 喧哗的餐厅诡异一静。 ——薛社长只有刚觉醒那几年格外喜怒无常,等那股疯劲过去后, 近年来都保持在一个‘稳定而有病’的奇妙状态, 几乎从不主动跟人起冲突。 没想到今天…… 一些怜悯的视线落在薛烛对面那哥们身上。 这位不速之客身形高挑颀长,漂亮的桃花眼灼灼放光,紧紧盯着别人的未婚妻。 一副要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模样。 在被人未婚夫阻拦视线后, 他缓缓将目光上移, 满含嫌弃地打量人未婚夫两眼,看臭虫似的。 “你?” 简单的音节, 极致的挑衅。 “……” 薛烛笑容不变:“怎么?” 话音绵柔, 却像沾了血的丝线。 两人身形都高大修长,面上皆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如此对峙,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电火闪动,起码是血海深仇。 “倒没什么,” 不速之客道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潋滟多情的桃花眼轻转:“只是我听说那吸血鬼猎人高大魁梧、威武霸气、有勇有谋。” “……?” 沐浴在众多见鬼似的视线中, 他面不改色道:“而郁小姐被此人的英雄气概折服,和他狼狈为奸、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他一口不带喘地报了一串又一串成语, 突然话音一转, “而我——身为一名不仁不义的血族, 实在无法容忍这种弃明投暗的可耻行为。” “……??” “所以想要棒打鸳鸯, 教训教训这位,”他顿了顿,视线成功钻了空子,绕过人未婚夫,落在了人未婚妻身上, 水滟滟的眸光像一双不怀好意的手。 他就这样盯着郁姣,慢慢吞吞地说完:“教训教训这位逆流而上勇敢追爱不顾世俗眼光的,可怜小姐。” 话音悠悠落下。 “……” 诡异的沉默蔓延。 郁姣正事不关己地看戏,闻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臭不要脸。 这一席话实在槽点太多,而他本人又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一时半会竟没人怀疑他的成分,只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跟薛社长不相上下。 唯二知道这神经病真实身份的薛烛缓缓眯眼,并未点破,只是含着笑意一一重复:“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棒打鸳鸯、逆流而上勇敢追爱。” 每说一句,嗓音便轻柔一分,眸光却逐渐幽深,最后,轻而冷的一声笑。 “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的妄想。” 低不可闻的叹息:“该清醒清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记凌厉的攻击携着重逾千斤的气势袭上那人的命门。 毫不留情,直接下了死手! 围观的一人闭眼,不忍目睹血溅当场的残暴场面,却听一道散漫的嗓音响起:“这样打也太干巴巴了吧,没点彩头么?” 这人竟游刃有余地接下攻击,甚至有心思调笑! 这时,终于有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吸血鬼猎人!” “什么?!”满室哗然。 “这张脸……我就说怎么看起来眼熟,却毫无印象,原来是伪装啊。” “难怪他刚说了那一番狗屁不通的话,这是策反!是洗脑!” “太可怕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所有又惊又惧又怒的视线射向那胆大包天的吸血鬼猎人。 只见,他和薛社长打得那叫一个你来我往你死我活,倒是一点没毁坏餐厅的设施,所有要命的攻击都只往对方身上招呼。 别说,还真有点暴力美学的意思。 风暴的中心。 薛烛横扫一腿,抬眼笑问:“什么彩头?” 卫长临闪避,顺势挥拳,“意思是——” 见薛烛躲过,卫长临得逞一笑,灵巧后撤,几步接近前排看戏的郁姣,骤然俯身在她脸上偷香一口。 “……” 时间流速仿佛变慢。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几乎是神情惊悚地目睹这一切。 ——如果忽视神情幽冷像是要杀人的正牌未婚夫的话,这一幕其实称得上唯美动人。 坐在桌面、轻晃双腿的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高大的男人一手撑桌,俯身将一个轻柔地吻落在她如雪的侧脸。 他微微偏头,线条凌厉的下颚线连着脖颈和轻微滚动的喉结。 为清纯的画面增添了一丝荷尔蒙的色气。 下一秒,一支锋利的餐刀将青春爱情片拉入惊悚动作片。 餐刀直直朝那登徒子的脖颈飞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夺命之力,似乎即将破开大动脉,令他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的瞬间,卫长临恋恋不舍地后撤。 寒光烁烁的餐刀和他擦身而过,没入雪白的墙,只留了个把,结出蛛网似的裂痕。 卫长临低笑着,抹去脖颈上的一丝血痕,“好大的火气啊,薛社长。” 薛烛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雷霆攻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砸来,而卫长临已然达成目的、春风得意,不欲与他争一时之气。 “今天的彩头已经被我拿到了,薛社长只好下次再努力喽。” 卫长临嬉皮笑脸地避开攻击,十分欠打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三两下跳出其余血族的包围,十足的潇洒和张扬。 “今天好甜,”他朝郁姣眨眨眼,飞来一吻,“下次见宝贝~” 话音落下,扬长而去。 郁姣一点没回应,只不动声色地收起手心的纸条。 ——那是卫长临假借偷吻的动作塞给她的。 虽然,她合理怀疑偷吻才是这厮的最终目的,塞纸条不过是顺带。 现在还不是查看的时机。 郁姣跳下桌子,将‘桌布’顺势扯下,迎上神情幽冷的薛烛。 他正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阴恻恻地盯着郁姣的侧脸,眸光沉沉,好似在琢磨该如何剜去那块肉一般。 郁姣口吻温柔,“你看你,打得满头大汗。” 说着,关切的目光落在薛烛白皙无暇、毫无汗液的脸上。 “来,快披上外套,小心着凉。”说着,她抖开‘桌布’,就要将沾着油点的制服往他身上套。 这幅画面有着极强的‘大郎,喝药’的既视感。 围观众人神情悚然。 心说:真就一点不遮掩呗?刚和狼狈为奸的同盟见完面,立马对名义上的未婚夫口蜜腹剑,毒妇! 盯着笑盈盈的郁姣看了半晌,薛烛忽而弯唇,柔声道好,顺从地穿上沾了油点制服外套。 郁姣怜爱地望着他,“没事,不过输了一次罢了,下次——” 话还未说完,忽然被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我真的太感动了。” 他嗓音幽幽,一字一顿道。 郁姣登时褪去温柔可人的伪装,面色一绿,分明感受到薛烛缓缓收紧双臂,故意将油点往她身上蹭! “……滚啊!” . 暴揍薛烛一顿后,郁姣晚间的校园生活风平浪静。 不知是畏惧薛烛,还是忌惮别的什么,总之,再没有人来找郁姣的茬。 但不知为何,这种平静却给郁姣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 下了晚课,郁姣背着书包走在漆黑死寂的校园,树影好似鬼影,月色如同挽联。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郁姣停顿。 数十个带着空白面具的高大血仆走出黑暗,惨白的路灯下,他们沉默得像听令行事的活尸。 ——谢家的人。 毫无寒暄和行礼,他们整齐划一地包围住郁姣,攻了上来。 不似学院那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这群人训练有素,郁姣终是不敌。 但他们动作间有所顾虑,显然不敢伤害她。 郁姣心中有数。 心里合计:反正在学校得应付一波又一波的人,薛烛那家伙根本不会帮忙,还不如现在跟这群人回去,待在小黑屋里吃好喝好,安然度过几天之后,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 下定决心的郁姣露出几个破绽,顺水推舟被生擒了。 她被桎梏住双手,蒙上眼睛,迷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郁姣被绑在凳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蒙着眼罩。 似是发现她苏醒,忽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逼近。 遮挡之物骤然被扯下。 强烈的灯光令郁姣眯起眼眼,不由落下一滴生理性的泪珠。 模模糊糊间,看到两道人影,如冷硬的刀锋。 “……” 逐渐适应强光后,果不其然,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郁姣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上皆是阴鸷而沉冷的神情,二人身着正装,高高在上地看来。 谢镇野勾起一个森然而温和的微笑: “猎物小姐,捉到你了。” 如磨动獠牙、饥肠辘辘的猎食者,看起来危险至极。 微凉的两根手指掐住郁姣的下巴,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谢宴川垂着眼,神情冷淡地抹去郁姣眼角的泪珠。 他的嗓音阴冷淡然:“现在就哭的话,待会可怎么办。” 郁姣:“……” 现在笑出声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 第27章 血族的猎物27 郁姣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个房间极为干净空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摆件,窗户被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冷冷的白炽灯自头顶打下。 勾勒出双子修长落拓的身形和泛着冷光的俊美容颜。 两人身着昂贵的西服,沐浴在惨白得有些肃穆的灯光下,犹如无情的战神像,又如审讯犯人的警官。 总之,看起来很是铁面无私。 而整个房间,唯一和‘牢房’气质不匹配的,就是中间那张过于宽敞柔软的床。 不知想到了什么,郁姣目光微妙一顿。 ——她不介意为这个场景增添一些‘情调’。 铁质手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无用的挣扎。 “你们……” 强忍恐惧的嗓音响起。 少女偏头,甩开桎梏在下巴的手指后,抬起玉白的小脸,樱粉的唇紧抿,一双莹润的猫眼色厉内荏地圆瞪。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宛如叶尖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越发激起人的破坏欲和凌虐欲。 “要做什么?” 谢镇野骤然俯身逼近,勾起一个暗含暴戾的微笑,“在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在订婚宴上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在和薛烛卿卿我我的时候……” 他箍住少女柔软的双颊,鹰隼似的双眸死死锁定,像是要从这张无辜的脸上瞧出什么似的。 “难道没想过今天会面临什么吗?嗯?姣姣。”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以一种温柔缱绻的语调说完。 但那避无可避的幽冷视线令少女狼狈地闭眼,她嗓音低微,带着不自觉的祈求,“放开我……” 本是不抱期待的低语,却听咔哒一声轻响。 手铐被解开。 少女稍感意外地睁眼,未等生出逃离的念头,身后忽然覆上霜雪的气息,如一张冰寒的网。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 因骤然失去重心,少女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男人的衣襟。 惊惶抬起头,目光撞上线条凌厉的下颚,再往上,是一张冷白的、面无表情的脸。 他看也不看她,稳稳将她抱在怀中迈步前行。 “宴川。” 她喃喃唤道。 他垂眼,终于看了过来,眸光如静谧幽深的海,似是要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缓缓松开手。 少女失重,如同坠入一片无法逃离的沼泽,她被丢上房间中央那张宽敞柔软的床。 她立时便要挣扎坐起,然而一具结实炙热的男性身躯压了上来。 骨节分明的大掌箍住她的双手,一条颀长有力的腿镇压住她蹬动的双腿。 无法挣脱的桎梏带来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 如砧板上徒劳跳动的鱼,她睁大盈灰的双瞳,结出一滴莹莹的泪,无力滚落。 砸在洁白绵软的床单上,晕开湿色。 “别怕。” 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残留的泪珠,语气近乎缱绻的温和。 谢镇野张扬的浅色发丝此刻垂落些许,软化了冷厉的眉眼。 他眸光幽深,沉沉凝视身下之人片刻后,忽而埋首于她泛着馨香的颈窝,灼热的吐息扑在肌肤上,犹如猛兽进食前奏。 “姣姣,我们怎么舍得对你做过分的事。” 他轻声叹道。 蓦然,身后的床面陷落。 少女被压在床上,感官不可避免地朝着未知的身后倾斜。 她抬眼,撞入一双静若寒潭的眼眸。 玉竹般的手指挑起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 谢宴川垂着眼皮,居高临下俯视而来,淡淡道:“不用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惩戒。”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更似悲悯的神佛,说出的话好似无情的宣判,又似柔情的谅解。 倏忽,带着滚烫热意的指尖从脸颊滑至脖颈,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至身上之人。 谢镇野眸光灼灼,灵巧的手指将她藏在衣襟内的项链勾出。 吊坠泛着温润的光,犹带着她软软的体温。 谢镇野意味不明地盯着吊坠看了会,忽而道:“既然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干脆换个用途吧。” 说着,瞥了他哥一眼,两人无声交换目光。 谢镇野勾唇,松开对少女的桎梏,去解项链的锁扣。 她终于得了空,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又被身后之人钳住双手。 谢宴川嗓音轻慢而冷凉,“姣姣,乖一点。” 他的手掌也冷,如玉石,而谢镇野偶尔蹭上她肌肤的手却是炙热。 两人都没做太出格的行为,却带来奇怪的折磨…… 等到谢镇野终于解下项链,谢宴川默不作声箍着郁姣的手递过去,谢镇野则就着他的手,将项链细致地缠上郁姣手腕。 缠好后,谢宴川冷淡打量片刻,评价道:“不错。” 闻言,谢镇野轻轻嗤笑,“假正经。” 兄弟俩简直配合得默契极了。 少女愤愤不平地扭头。 气得白皙的双颊染上薄红,因偏过头,修长的脖颈完全袒露,双手被束缚在头顶。 引人采撷的诱人姿态。 谢镇野缠得很有技巧,细细的链条不松不紧,映衬着少女雪白的皓腕和淡青色的血管,以及,圆润的吊坠被挤压在软肉间……似乎将隐秘的**也裹缠得无法喷薄而出。 因她皮肤太过娇嫩,被链条束缚着虽不疼,却难免勒出一道道淡淡的红痕,落在如雪的皮肤上,形成漂亮的色彩、凌虐的美感。 方才评价的那句‘不错’还是保守了些。 双子眸光皆是逐渐幽深,对视一眼。 “该进行下一步了。” 话音落下,谢镇野起身,到柜子处取东西,而谢宴川则抽出一条黑色丝带,大掌托着少女的脖颈,一手将丝带覆上她的轻颤的眼睫。 视野被剥夺,令人不安的黑暗袭来。 她挣动不能,强撑着厉色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将丝带打了个稳固的结。 “别害怕。” 一只微凉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发丝,谢宴川冷冽的呼吸浮在在她耳畔,“只是为了让你不那么害羞。” “……什么?” 一阵脚步声逼近。 取完东西的谢镇野站到床边。 仿佛能感受到他灼烫的视线如火星,燎原般落在她的身上。 这未知的危险感和无法视物带来的不安全感,令少女本能地瑟缩进谢宴川冷冽的怀抱。 见状,谢镇野不满地啧了声。 “怎么坏人都让我做了?” 谢宴川冷冷道:“不愿意?那我来。” “不要。”谢镇野护食般警惕,“这可是事先说好的。” 谢宴川:“那就别磨磨唧唧。” “行。”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是剪刀。 少女后知后觉地挣扎,却被严严密密地桎梏住,谢宴川轻声:“别动,小心被伤到。” 接着,身前的床面陷落,灼热干净的、属于谢镇野的气息裹挟而来,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动,她只觉腰腹处一凉,而后,衣服碎片轻柔地落在大腿上。 “……” 由于视力被剥夺,其余感官感受愈发明显起来。 布料被剪开声响、寒意扫过裸.露的皮肤、滑落的衣物碎片带来的瘙痒、冰冷的铁器不慎划过身.躯时激起的战栗感、时而擦过的灼烫指.尖…… 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升腾而起。 咔嚓咔嚓的可恶声响不间断,如一支冰冷的画笔,不紧不慢地勾勒,怡然地描绘图景。 少女身上穿的学院制服,在这只恶劣的剪刀的工作下,逐渐所剩无几、半遮半掩。 如展开一半的画卷,美不胜收,又如盖得严密的佳肴,香气四溢。 引人窥探,勾人馋虫。 “快停下……” 软糯的嗓音响起,尾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这声无力的拒绝却如一个提醒,打断了机械的工作,剪刀的声响停顿,唯有清浅的呼吸声,显得室内落针可闻。 良久,一声低笑打破幽静。 谢镇野嗓音低哑轻悠: “我们姣姣真美。” “……” 闻言,她愤然转身,扑进谢宴川的怀中,将自己严严实实藏进这个怀抱,只留干巴巴的后背给那个混蛋。 “喂!” 在混蛋不满的嚷嚷声中,猝不及防被投怀送抱的谢宴川,呼吸骤然一滞。 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僵着手指安抚似的顺毛摸头。 这幅假正经的模样气得谢镇野狠狠眯眼。 “过来,姣姣,”谢镇野哄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瞪了眼他哥,催促道:“快点,坏东西!该你做坏事了。” 谢宴川默默盯着谢镇野如愿以偿地将不断挣扎的少女捞进怀中。 在谢镇野春风得意的催促下,谢宴川顿了顿,起身行至衣柜。 在他哥‘准备坏事’时,谢镇野捧着郁姣的脸,调整黑色丝带。 “别摘,”他握住她的手,低声笑,“现在看不见,脸都这么红,要是摘了,得羞成什么样。” 闻言,少女越发羞恼,两颊飞红、胸口起伏、樱红莹亮的唇吐出臭骂:“无耻!龌龊!卑鄙!” 生起气来活色生香。 谢镇野顿了顿,眸色逐渐变暗,如同被引诱一般,吻住那两片喋喋不休的唇。 如燎原的烈火、又如缠绵戏水的鸳鸯。 一发不可收拾。 寒气四溢的脚步声停在床边。 如不解风情的瓢泼大雨、又如棒打鸳鸯的无情木棍。 “你犯规了。” 谢宴川冷冷道。 “……” 谢镇野依依不舍地撤开,白了他哥一眼,“红牌罚下,行了吧?” 说完,他顶风作案又是轻啄一口,然后才起身退下,将赛场留给他哥。 “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茫然地昂起小脸,暗黑的丝带遮住她的眼,唯有挺翘的鼻和格外诱红的唇露在外面,好似任人为所欲为一般,勾起深埋于心底的破坏欲。 更别说已经完全袒露的酮.体…… 她看不见谢宴川逐渐幽暗的双眸,只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身前的床面骤然下陷。 “宴川?” 她摸索着向前,被一只寒凉的手缓缓握住,然后被扣入熟悉的、冷冽的怀抱。 他微凉的指.尖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却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她身上的衣物碎片一一摘下。 少女不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要、要做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只听到谢镇野站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极度不安时,却忽然感到肩头被披上衣物。 接着,那双玉石般的手,带着淡薄的寒气,动作轻柔而细致地为她穿好。 宛如卑贱的仆从,又似忠诚的信徒。 实在不像高高在上的谢大少爷。 “……” 蕾丝与细纱,珍珠与宝石,剪裁合体,面料柔软。 这应该是一件极为昂贵的长裙。 似乎拥有特殊的设计,并不需要双手被束缚的郁姣配合,谢宴川一人即可帮她穿戴完毕。 经过繁琐的步骤,终于完成得差不多,进入尾声,谢宴川似乎单膝跪地,垂首替郁姣整理裙摆。这时,另一双炙热的大手捞起她的长发,用梳子轻缓地梳理,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温柔。 “好了。” 谢宴川淡淡宣布,像是某种虔诚仪式一般,立在郁姣身侧的谢镇野轻轻解开遮掩视线的黑色丝带。 它软成一团,落在地上。 郁姣睁眼,入目是一片蓬松的白色裙摆,汇集在她的腰间、腿上、脚下,如绵软的云朵。 而谢宴川单膝跪在云朵间,犹如天上人间的谪仙,缓缓抬起幽静的眼,深深望来,某种厚重如积雪般的情绪沉沉倾轧过来。 怔然之际,她的手忽然被牵起。 郁姣顺着力道看向身侧,谢镇野眸光沉沉,逆着光,好似中世纪的骑士,他缓缓俯身,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现在,你是我们的新娘了。”:,,. 第28章 血族的猎物28 郁姣默然望着身上这件精致的婚纱。 再看双子穿着的黑色西服。 ……不得不说, 真是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和仪式感。 在‘两位新郎’堪称深情款款的目光下,郁姣不合时宜地想:接下来该是谁先洞房? 不能怪郁姣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儿,只是她并不认为双子在这个问题上会兄友弟恭。 而一旦产生不平等的待遇, 她就可以利用人性中的嫉妒,在情感偏执的两人之间谋求生路和利益最大化, 以达成最终目的——完成任务拍屁股走人。 所以现在,需要下一味猛料—— 郁姣眸光微闪, 将手从谢镇野的掌中抽.出,垂下眼帘避开谢宴川的目光,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抗拒。 她端坐在床沿, 圣洁的宽大裙摆散开, 簇拥着楚楚纤腰, 脊背挺直, 脖颈低垂,宛如一心向神、忠诚祷告的圣女。 这幅模样令双子眸光逐渐幽沉, 不详的死寂蔓延,良久, 她终于开口: “你们这是……” 她叹了口气, 嗓音细弱,带着些许疲惫。 “何必呢。” “……” “何必?”谢镇野轻扯了一下唇角, 眉宇间升起压抑的戾气,一字一顿地问:“什么意思?” 少女逃避似的偏开头, 抿着唇, 冷硬道: “我已经是薛烛的未婚妻了。” 她的脖颈纤直漂亮,锁骨平直,而白皙胸口上那枚象征‘背叛’的符号暗红得刺眼。 霎时将双子的思绪拉回那个令人不悦的订婚之夜。 “嗤。” 一声满含寒意的轻嗤。 谢宴川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幽蓝的双瞳带着雪崩般的压迫感。 少女双眸惊惶地扑闪,双手攥紧了床单,“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谢宴川慢条斯理地重复道,眸光紧锁、步步逼近,他曲起一条修长的腿抵在床面,不容拒绝地分开她的双腿,抬手将她压倒。 额发垂落,冰清玉洁的俊美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色泽浅淡的薄唇轻启: “干.你。” “……你!” 少女睁大了眼睛,发丝散开在洁白的床单上,如绽放的花朵般任人采撷,美不胜收。 她无力地用手掌推拒他巍然不动的胸膛。 白炽灯勾勒出一道冷玉的光,他面无表情,用骨节分明的手扯了扯领带。 滚动的喉结展露,一丝不苟的装束被破坏,如堕下神坛、被欲.望熏染的神像。 又像一场亵神的预告。 少女手捂胸口、缩成一团,颤着嗓音冷哼道,“就算你们强.迫我,我也不会属于你们的,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已经订婚啊——!” 狠话未说完,蓦地飘忽着惊叫一声,尾音如一片娇弱的飞羽,轻飘飘地瘙进人心尖。 她脸颊绯红,不知是羞耻多些还是恼怒多些,总之,她来了点力气,将眸色渐深的谢宴川推到一边,撑起身子,眸中泛着泪色,潋滟地瞪向床下。 ——谢镇野那混蛋不知何时跪坐在她的脚边,掀起了宽大绵软的裙摆。 “你?!” 少女羞恼地曲腿,踢向登徒子,却没成想被他蹬鼻子上脸地握住了脚。 宽大而炙热的手掌环着郁姣的脚踝,修长的手指极为轻缓地摩.挲。 见少女怒气冲冲地睨来,他舔了舔唇,哼笑道:“继续说啊。” “你是狗吗?滚开!” 他结实的双臂撑着床沿,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裙摆。 “怎么不继续提你的未婚夫了?”他缓缓眯眼,恍然大悟般扬唇一笑,悠悠道:“这就说不出话来了?” 幽暗的眸光定定看来,宛如贪婪的野兽。 “……!” 少女面红耳赤,一时噎住。 愤然挣扎,反而将他拉扯得更近,引火上身。 她当然无法驾驭饥肠辘辘的猛兽,不得不以身饲虎般被啃.噬殆尽。 … 脚边的弟弟没皮没脸,身侧的哥哥也不让人省心。 谢宴川垂着眼,一手将郁姣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游走间,华丽的衣裙仿佛和主人一齐化成了水。 ——本就是他替她穿好的,现在脱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少女已然无力反抗,那双盈冷无情的灰眸蒙上了朦胧的水色,波光滟滟。 谢宴川冷凉的眸光一寸寸划过,灼热的美景令冰簇逐渐融化。 他握住少女被项链绑缚的双手,抵到唇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偏头将细细的链条咬开,微凉的唇如雪般落在她过烫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的凉意。他启唇,缓缓舔.舐过皓腕上的一道道红痕,缓解了微弱的刺痛。 浅尝辄止的凉意只令她饮鸩止渴,润红的唇如熟透的樱桃,微微开合,嫣红的舌尖一闪而过。 谢宴川一顿,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牵引着、让那双无力的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好作支撑。 他的衣物不曾凌乱,依旧是矜贵冷冽的模样,吻如山巅的初雪,一一落下,接触到灼烫的皮肤,化成甜腻的雪水。 清而淡的吻,逐渐化作一片席卷的海。 …… …… . 谢镇野趴在床边,支着下颚,眸光幽幽地盯着因双颊、唇.瓣和眼尾的绯红,而显得格外美丽的少女。他像是得到表彰的狗狗般,愉悦地勾唇。 谢宴川坐在床上,神色冷淡地垂眼,遮住眸中过于浓厚的欲.望,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整理少女汗湿的发丝,缱.绻地碰触她热度不减的脸颊。 片刻后,郁姣瞳孔转动,找回一丝清明。 见两人皆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有她看起来很狼狈。 “……” 郁姣赌气似的翻身,将自己埋入绵软的床铺。 “……啧。” 谢镇野不满地控诉,“怎么翻脸不认人?” 谢宴川:“害羞了。” “这种程度而已,”谢镇野轻笑一声,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明天岂不是会羞愤欲死。” “……滚!” 少女闷闷地怒骂,嗓音还有些沙哑,分外惹人。 双子眸中皆划过笑意。 谢镇野低笑:“好,我们滚,姣姣先自个缓缓。” 谢宴川盯着缩头乌龟似的少女,缓声叮嘱道:“浴室放好了热水,衣柜里有新衣服,好好休息。” 说着,他微凉的手指勾了勾她仍然灼烫的耳垂。 少女闷闷嗯了声。 引得谢镇野俯身,在她裸.露的脊背落下一吻,哑声道:“明天见。” “……” 待两人离去。 郁姣坐起身,脱掉汗湿的婚纱,赤.身.裸.体走入雾气缭绕的浴室,缓缓躺入浴缸,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气,舒服地眯起眼。 ——不得不承认,双子的服务的确很合她的心意。 不过……他们竟然全程克制自己的**,只全心全意地取悦她,倒让人有些意外。 郁姣将长发捋到身前,神情思索,打开系统界面。 经此一役,两人的黑化度先是从40%升到50%,然后又降到了20%。 虽然郁姣还没搞懂黑化度是个什么东西,系统对此三缄其口,但降低点总没有错。 泡完澡,郁姣打开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婚服。 郁姣:“……” 她无奈,挑了件面料轻薄的丝绸长裙当做睡衣。 按照双子这偏执的占有欲和仪式感,总觉得到下一次亲密接触,他们又会整出什么折磨人的花活儿来。 这样想着,郁姣检查了门窗,毫不意外地发现皆上了锁。不仅如此,听声音,似乎每隔一个小时便有一批新血仆守在门外,换岗时还得经过一系列检测身份的繁琐仪式。 应该是在防备拥有伪装能力的卫长临。 郁姣叹气。 如此严密的小黑屋可是真是…… 太好啦! ——在这里待够七天,岂不是无伤通关? 打着美美的算盘她进入梦乡。 …… 翌日。 一觉过后,激.情的余.韵彻底褪去,郁姣头脑清醒不少,不禁想到:这个坑人的游戏真的会让她如此轻松地通关吗? 虽然她不清楚这个游戏的意图,但思及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 这一周已经度过两天,任务进度却一直停留在60%…… 郁姣倒了杯温水,凝神思索发生过的种种细节,做备选方案,以防意外发生。 双子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囚.禁她,就说明他们已经摆脱了谢父的控制,大概率掌握了谢氏的主导权,要正式和薛氏对立。 如果双子这边的计划不能顺利推进,她只得…… 想起卫长临塞给她的那张纸条,郁姣眸光微闪,下定决心。 一整个白天风平浪静地度过,夜幕降临,郁姣梳洗完毕,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正出神,忽然!视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原本亮堂堂的白炽灯不知为何骤然熄灭,室内陷入极致的黑暗,宛如巨兽的胃袋,越发形同冰冷的牢笼。 嗒。嗒。嗒。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破开令人绝望的黑暗,自走廊而来,停在门前。 咔哒。 门被打开。 一丝光亮泄入,勾勒出两道高大的、身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影子。 他们逆着光,神情不明。 郁姣迟疑地唤道:“宴川?镇野?” 没有得到回答。 接着,厚重的门关闭,再无一丝光明,简直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脚步声丝毫不受阻地款款逼近。 郁姣清楚,双子都是高血脉纯度的吸血鬼,在黑暗中自然如鱼得水,现在只有她一人眼盲心瞎,深陷被动。 浓重的不安攫取心脏。 脚步声停在床边,郁姣几乎能感受到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无形的手。 只听,熟悉的嗓音响起: “姣姣,来玩个游戏吧。” 话音不疾不徐,口吻极为平常,然而在刻意的掩饰下,她完全分辨不出这话到底出自谁口。 此刻才发觉,双子的音色竟是如此相似。 郁姣已有预感,“……什么游戏?” 两侧的床面同时陷落。 郁姣几乎不稳地倾倒,两双手同时扶住她。 ——都带着绵实的礼仪手套。 隔绝了体温后,同样宽大的手掌,相似的力道,默契的动作,令人难以辨别。 郁姣凝视着黑暗中虚空,心下一沉:看来是有备而来。 “姣姣,”一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原谅我们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无法礼让。” 另一人抚上她的脸颊,“而今天算是我们正式的洞房花烛夜。” “所以。” “就由你来挑选。” “今夜的新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替说完游戏规则。 然后同时牵住她的手,两道幽沉的眸光一齐望来。 异口同声地问: “那么姣姣,你想要谁?” 第29章 血族的猎物29 郁姣一时间门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觉得这是一道死亡选择题呢。 室内幽寂漆黑, 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清楚感受到两只戴着手套的手严丝合缝地牵着她。温柔的动作,却如同捕兽夹般, 带来难以喘息的错觉。 见她不说话, 两人也没有出声催促, 像耐心的猎人,静待猎物自己走入陷阱。 “……” 良久的沉默。 少女皱了皱眉, 轻声开口, “……不要, 我不选。” 一声轻笑。 她孩子气似的别扭语气引起一人的调笑, “怎么?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说着, 他低哑含笑的嗓音覆上郁姣耳畔, 幽幽吐息,“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故意凹出来的勾人声线听得郁姣耳朵一热。 这时, 另一人的大掌长驱直入伸进她衣摆,极具有暗示意味地摩挲。略显粗糙的布料划过, 仿佛带来酥酥麻麻的电流。 ……她腰也软了。 这具身体昨天才经历过强烈的快.感, 正是敏.感的时候, 此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和动作,已然溃不成军。 浓稠的黑暗逐渐升温。 郁姣眸光微闪,尽管欲.望在攀升,但她眼底却是一片冷静。 做深呼吸, 平复体内叫嚣的渴望。 经过方才的试探,她推测:右边这个说话色里色气的是谢镇野,左边那个不说话直接上手的是谢宴川。 虽然双子的外在条件几乎一模一样,在刻意遮掩下确实具有不小的迷惑性, 但两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从细节出发还是很好分辨的。 郁姣胜券在握。 ──只要不认错两人,半推半就度过这个“新婚夜 ”,大概率就能安全通关。 这样想着,她面上装出一副抗拒的模样,“我不要玩这个游戏,也不要做什么选择。” 分明是冷硬的拒绝,语调却是压不住的飘和柔,与此同时,她用软绵绵的力道将那只作乱的手掌推了出去。 可那只大掌叛逆似的,反将她的手制住,曲起食指在她手心悠悠打圈。 ''''谢宴川''''箍着她的手,淡声道:“姣姣不乖。” 说着,带着她的手向下。 他轻笑一声,嗓音变得有些低哑:“你看你……口是心非。” 郁姣闭眼。 挣扎不能,窸窸窣窣的声响钻入耳廓,她双颊渐渐染上嫣然的红。 右侧,''''谢镇野''''一手慢条斯理地探入衣领,另一只手环握住她轻颤的脖颈,指尖意味不明地摁上大动脉,似乎在感受皮下急速流动的血液,拇指碾压、摩挲。 “姣姣,你的体温好高。” “…………” 她已无力思考,推拒的力度越发绵软。 像一个丢盔弃甲逃兵,想要爬上最高的山峰,忘记战场,在山野间门闲云野鹤、悠然潇洒。 “……” “现在呢?” 如童话故事里引诱人堕落的妖物,他们嗓音轻幽地问道。 “姣姣,现在你想要谁?” “……” 因戛然而止的动作,郁姣睁开迷离的眼眸,慢吞吞地眨了眨。 猫儿似的哼哼唧唧,不满道:“不能都选吗?” 一人不禁低笑:“真是个小没骨气的。几分钟前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另一人勾唇,轻声回答:“以后才可以,但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郁姣:“……记仇,小气,穷讲究。” 骂完,粘稠的思绪开始转动。 酩酊的冲动告诉她: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总能刷到一个人好感,顺便挑拨俩人的关系,事后再安抚另一个的嫉妒也来得及。 而仅剩的理智提醒她:在游戏最开始的设定里,她对谢宴川抱有好感,还曾试图爬上他的床。 于是,郁姣勾住他停顿不动的手。 “……宴川。” 软软糯糯的嗓音响起,尾音带着钩子,仿佛通了电流般,是最甜蜜的毒药、最诱人的陷阱。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谢宴川''''极冷地笑了声。 缓缓握住她勾来的手,不紧不慢道:“姣姣选的是我?” 不待郁姣回答,''''谢镇野''''忽然掐住她的下巴,不容拒绝地抬起。他垂着眼,带着手套的拇指略显冷硬地碾上她的唇珠。 “你确定吗?姣姣。” 嗓音轻慢而幽冷。 郁姣还没意识到危险,只当他不服气这个选择结果。 她拧眉,“你放开我——唔!” 他果然松开手,却趁她说话之际,将手指搅入她的唇舌,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她小巧的舌,绵实的手套被濡湿,透出冷冽的气息。 “回答错误。” 这时,系统提示音姗姗来迟: 【攻略对象黑化度:30%】 【攻略对象黑化度:40%】 郁姣呼吸一顿,迷乱退去后,理智霎时回笼。 ……什么鬼!怎么升高了?? 系统不明不白地播报了两遍,压根不提这黑化度究竟来自于谁。 一丝冷凉的月光自窗帘缝隙泄入室内,带来几片皎洁而微弱的光亮,郁姣得以看清些许。 ''''谢镇野''''双膝抵着床面,和她不远不近地面对面,他垂着头,高高在上地抬着她的下巴,面无表情缓缓搅动手指。 而郁姣以一个被动的姿势,宛如被勾起的鱼一般,高高昂着头,袒露雪白纤直的脖颈,难以呼吸、只能发出呜呜的细弱抗议声。 忽而,身后覆上一人,将一个炙热的吻印上她暴露在空气中瑟瑟发抖的颈侧。 郁姣艰难偏过头,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他。 不负期待般,''''谢宴川''''勾出一个微笑,“我倒觉得,姣姣回答得很好,应该奖励。” 说着,他盯着郁姣,慢慢悠悠地咬上手套尖端,下巴抬起,将之褪下。动作间门,漂亮的下颚、喉结和脖颈线条在月色下显得野性而色气。 吐掉手套,大掌抚上郁姣的腰窝,继而悠悠往上,停在她的锁骨,曲指揩去她来不及吞咽而滴下的唾液。 如引火般,炙烫的温度。 郁姣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奖励你无需再做选择,提前享受两人份的服务。” “姣姣终于如愿以偿了,开心吗?” ………… ……… 【攻略对象黑化度:50%……55%…………60%…62%…67%……70%】 …… … 翌日。 被迫玩了一夜“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后,郁姣浑身瘫软,再无一丝力气,只能幽怨地瞪着天花板。 ——他们俩昨晚刚开始那会儿绝对是故意伪装成对方的! ……而且,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黑化度越做越高?? 在郁姣的质问下,装死的系统终于冒出头,弱弱道: 【抱歉宿主,黑化值的计算公式是机密】 【唯一可以透露的是:如果黑化值爆表将有极大概率触发{殉情}的be结局】 郁姣:“…………” ?照这样下去,岂不是再做两次她就得和双子殉情了。 郁姣登时坐起。 不行。 得想办法逃离这个危险的小黑屋了。 这时,一条结实的手臂揽上她的腰,将她压回床面,接着,一颗炸毛的脑袋拱入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洒,嗓音低哑地问:“……怎么起来了?” 郁姣被他捞入怀中,如烈阳般干净的气息包裹而来。谢镇野困倦地吻了吻郁姣的额头,“姣姣昨晚太辛苦了,多睡一会吧。” 郁姣:“。” 怪谁? 与此同时,浴室水声渐停。 门开,蒸腾的热气中,一道高大修长的人影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裤,上半身却赤.裸,肌肉紧实而分明,宽肩窄腰,漂亮的人鱼线隐入西裤。冷白的皮肤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郁姣不争气地馋了。 谢宴川走近,俯下身子,冷香袭来,静谧的双眸看着郁姣。 “早安。” 郁姣挣扎,眼巴巴地朝他伸出双臂。 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谢宴川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接住她的手,将她扒拉出谢镇野黏人的怀抱。郁姣顺势攀着他的脖颈,双腿缠上他的腰。谢宴川稳稳托着她,垂着眼,轻吻了一下她满布红痕的颈侧。 谢镇野怀中一空,撑着床坐起,犹如慵懒的狮子般,眯眼打了个哈欠。 薄薄的被子滑落,露出同样优越的宽肩窄腰,完美得像古希腊的雕像,后背上的抓痕和肩颈上的咬痕增添了几分隐秘而野性的美感。 他翻身下床,不满地嘟囔:“姣姣好无情。” 说着,他覆了上来。 郁姣一点不给他接近的机会,紧紧抱着谢宴川,“别过来!穿件衣服吧你!” “我不,除非有早安吻。”谢镇野没脸没皮地逗弄她。 “想得美!” 打打闹闹间门,谢镇野眸中暗色渐起,谢宴川也被郁姣蹭得起火,他不得不打断道:“适可而止,今天得去应付那群难缠的老头。” 谢镇野撇撇嘴:“好吧。” 闻言,郁姣眸光微动。 ──看来俩人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又是一番温存后,双子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去。 确保他们走远,郁姣拖着“残破”的身躯,开始在屋内制造响动。 …… 门外。 当值的血仆面面相觑,这阵低微的啼啼哐哐的声响持续了数十分钟,并且时不时响起这位一小姐压抑的呜咽。 听起来异常痛苦。 终于,几人商量过后,迟疑地叩响房门:“一小姐?您需要帮助吗?” 响动停止,传出一声强撑着体面的冷喝:“别管!” ……更让人担心了! 血仆们不禁有些焦急:“一小姐,您没事吧?” 过了好一阵子,强忍痛苦的娇弱嗓音响起,宛如骄傲的猫咪向人类铲屎官摊开肚皮,“我、我旧疾发作了,好疼……” 血仆们面面相觑,推出一人谨慎答复道:“我们需要请示一下。” 这迂回的答复似乎触怒了房中之人,只听她放声呜咽道: “请示什么!我难受得快死啦,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觉得谢宴川谢镇野会放过你们吗?” 几位血仆犹豫地对视。 ……的确,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新任家主对这位小姐的重视。 “那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的药和全部行李都在薛家,你们去找薛烛,让他送来。” 郁姣颐指气使道。 血仆:“这这这……!” 他们为难道:“一小姐,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办不到啊。” 郁姣当然知道他们办不到,她仍怒气冲冲地施压:“那你们刚才干嘛多管闲事,害我白白期待了……没有药我会痛死的!别管我了!” “一小姐……” 又是一阵啼啼哐哐和呜呜咽咽。 几位血仆正头大,忽听门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嗓音:“那好吧,还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之前贴身服侍过我的血仆身上有我留下的药,你们把他喊来,让他送药。” 门外一静,几人低声商量了片刻,回道:“好的,一小姐记得这位血仆的编号吗?” 郁姣在门内点了点唇,无声轻笑: “唔…似乎是……011呢。” 第30章 血族的猎物30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停在门外。 “前辈。” 几位当值的血仆恭敬鞠躬, 顿了顿,压低声音:“二小姐……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知道了。”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把门打开吧。” 咔哒咔哒、门锁转动。 吱呀一声, 厚重的门被推开,摁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我进去看看, 你们不必跟着。” 低沉的嗓音温和宽厚,不容置疑。 “……好的, 前辈。” 灯光如一条长长的红毯, 铺洒上昏暗冷凉的地板。 一只皮鞋踩着光毯走入房间, 宽阔的肩背挡住刺眼的灯光和几人窥探的视线,他反手将房门轻轻关严。 失去这丝光源后, 室内陷入沉沉的黑暗。厚厚的窗帘遮蔽日光,空调的冷风充盈。 身形单薄的少女背对着他,端直地坐在床沿, 011只能看到她绸缎似的长发,随着骨与肉的起伏, 披散而下。 一瞬间, 他联想到了童话中,被囚禁在高塔之上的公主。 他不由放轻呼吸,“小姐。” 少女头也不回, 轻声道,“……你来啦。” 011一顿, “是的, 我来了,听说您……” 她打断道:“你可不可以,过来一点。” 嗓音低微, 丝毫没有从前的盛气凌人,莫名惹人心疼。 “好的。” 011面具后的唇抿了抿,他迈开长腿,缓步走向她。 他的视野像一个偏爱她的特写镜头。少女的身影逐渐被放大,顺滑的长发、娇美的侧颜、修长的脖颈、白皙的…… 011脚步猛地一顿,眸光被烫到似的骤然垂落,呼吸慌乱一瞬。 ——小姐竟然是赤、赤.裸的。 室内昏暗,她长发如瀑,陷在绵软的被子里,只看背影压根想象不到身前竟是这样的风景…… 平复片刻,醇厚而关切的嗓音响起: “小姐,小心着凉。” 011恭谨地垂着眼,盯着地毯,脱下制服外套,将宽大而温热的衣物披上她的肩头,忽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止住了他收手的动作。 011低垂的眼睫一动,克制着想要上瞟的视线。 “……小姐?” 少女微微昂头,缓缓望向他。 动作间,垂落的发丝如蛇一般,游走在白皙的酮体。 她柔柔地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进,如食人魂魄的妖鬼般,贴上他僵硬的身躯。 “……” 011生得高大,郁姣矮他近二十厘米,此时环住他,脸颊刚好贴上那宽阔的胸膛。 “……小姐。” 011闭眼,嗓音干涩,一动不动。 她的双臂如藤蔓般勾缠上他的脖颈,轻声道:“你不喜欢吗?” 011闭着眼,本想逃避引诱,却没想到视野陷入漆黑后,身体的触感越发明显。 “您……不该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没有得到回应,只感到少女柔软的身躯渐渐撤离,须臾,011耳边响起细弱而压抑的泣音。 他愕然睁眼。 少女面朝他,垂头低泣,泪珠砸入地毯。顾不得冒犯,他的视线冷不丁触及她满布红痕的娇躯。 011呼吸一滞,哑然道:“小姐,您的身体……?” 因室内昏暗,加上他刻意避开视线,此时离得近,才终于发现她身上这些‘触目惊心’的伤。 少女昂起头,尖细的下巴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她瘪瘪嘴: “011,我好疼啊……” ——骗人的。 郁姣只是皮肤比较敏感罢了,轻轻一碰都会泛红,尽管双子极尽温柔,但激情过后难免留下满身的痕迹,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看起来很是可怜。 是博可怜的好工具呢。 不知脑补了什么的011果然目露心疼,郁姣趁机再次贴上他。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她幽凉地吐息,双臂如水蛇般缚上他的紧绷的脊背。 011喉结滚动,被蛊惑般抬起手,恰逢此时,她身披的外套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好冷。” 她瑟缩着收紧手臂。像猎人收紧了网。 011蜷了蜷手指,缓缓将温热粗糙的大掌抚上她光.裸柔腻的脊背。 少女的脊背单薄,他几乎一手便能覆盖一半。 而她的体温极低,通过两人肌肤相贴的部位,似是要将他灼热的温度都吸走一般。 011手指僵硬,克制着游走的欲.望, 但她不依不饶,像一具冰冷的海妖,素白纤细的胳膊攀附而上,幽冷的身躯紧紧侵入过来,好似要钻进他的胸腔。 “帮帮我。” 在这纠缠下,011不由躬身,将她抱得更紧,哪知她得寸进尺,环着他的脖颈挺身,用冷幽的唇齿咬上他的耳垂。 “好不好?” 她在他耳畔,轻声问道。 说着,她曲起一条修长的腿,膝盖不轻不重地上抵。 “……” 一声闷哼。 011再难以克制,覆身将她压上一旁柔软的床。 …… …… 房门的隔音不是很好,在门外当值的血仆起疑前,011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 一根细白的手指勾住他的裤带,绵柔的力道,却令他再难动作。 少女横在床上,托着腮问:“真的不需要解决一下吗?” 嗓音悠悠,看似怪关切,实则透着坏心眼。 011面具后的唇抿了抿,不知如何回答。 “想好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郁姣笑眯眯地扯了扯,欣赏了一会他难堪的模样,然后毫不留恋地松开手,“算了,不为难你了。” 她起身,走向浴室,头也不回道: “将答应我的事办妥,之后自然有奖励。” 011眸色晦暗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 ——达成目的后,她便不再掩饰恶劣的性格。 他闭眼,喉结滚动。 “好。” 可他已然深陷其中。 …… 郁姣洗完澡,011已经离去。 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将窗帘拉开,午后的艳阳正好,郁姣穿着浴袍晒太阳,静静等待。 日暮西沉之时,忽听门外传来响起几声闷响。 似是人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一个血仆慢条斯理地敲门。 “小姐,您的牛奶。” 郁姣轻嗤一声,倚着窗沿,懒声道:“进来吧。” 咔哒。厚重的锁被打开。 一人踏入屋内,缓步朝郁姣走来。 郁姣头也不回,瓷白的侧颜被夕阳染上暖色,眸光幽远地望着窗外。 脚步声渐近,熟悉的气息带着浓浓的热牛奶香气,裹了上来。 郁姣后靠,倚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听他闷笑一声,接着,一只明目张胆的手掌暧昧地揽上她的腰,另一只手体贴地将玻璃杯抵上她的唇瓣。 牛奶香气袭上味蕾。 郁姣就着他的手啜饮。 这样一喂一从地喝完,他将玻璃杯搁到一边的桌子上,双手环住她的腰,俯身凑到郁姣耳边,幽幽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绕上郁姣浴袍的系带,在他漫不经心地缠玩下,系带越来越松。 松垮的浴袍滑下,露出半只香肩。 他一顿,意味不明地盯着其上的点点红痕,松开环抱着她的双手,指尖略微用力地摁压着拂过这些痕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郁姣拂开他的手,将浴袍整理好,语气不明道:“不是很明显吗?卫长临,别说那么多没意义的话了,带我出去。” 她转过身,盈冷的灰眸静静看来。 卫长临此时一副血仆打扮,空白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浑身气质懒散不羁,闻言,眯了眯桃花眼,冷哼道,“别啊,夜夜笙歌多好啊大小姐。” 他凉凉道,“之前那么关心那俩的死活,现在可以负距离感受他们的死活。不正如愿以偿么?” ——翻旧账呢。 这阴阳怪气的回答令少女垂下眼睫。 “……既然你不想帮我,那就走吧。” 她紧抿着唇,纤白的手推上他的胸膛,欲要挣脱离开他逼人的气息。 却反被他箍住手腕,紧紧扣入怀抱,分明是亲密的姿势,他却哼笑一声,冷意十足:“怎么?和我待这么一会就不乐意了?” 少女死命挣扎,忍不住发出低而委屈的哭音,“你混蛋!放开我!” 卫长临不动如山,稳稳将她圈在怀里,还欲说些刺话,然而,少女忽然停止挣扎,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微微颤抖着低泣。 “呜……” 卫长临骤然一僵,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酸气冲天的嫉妒心褪去,他彻底冷静下来。 张了张唇,又闭上嘴,沉默着用大掌抚上她单薄的脊背。 这堪称温柔的动作,却令啜泣的少女愈发激愤,她狠狠地用双拳锤上他宽阔的胸膛。 “都怪你!要不是你喂我吃下那药,我就不会成为血族的叛徒呜……你还让我偷谢家的机密,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卫长临眸光复杂地盯着她毛绒绒的发顶,喉结上下滚动,终是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昂起小脸,露出一张又委屈又愤怒的泪容,眼眶红红地瞪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发狠地在他肩头咬下一口。 卫长临面不改色,反而顺从地弯腰,让她咬得更舒服些。 “……” “你怎么才来啊。” 她咬着他的肩,含含糊糊地哭道,宛如惴惴不安的小奶猫。 卫长临深吸一口气,大掌轻抚她的发丝。 少女近似依赖的控诉令他心中空荡而酸涩。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低叹一声。 闻言,少女顿了顿,似是逐渐平复,片刻后,她迟疑地环上他的腰,蹭了蹭他的下巴。 然后一僵,仿佛找补般怒气冲冲道:“我才不接受呢!” “好。” 卫长临弯唇:“都听你的。” 闻言,她微微抬脸,露出一双莹润的小猫眼,“现在就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两人对视,这双桃花眼仿佛能将人溺毙一般泛着柔波。少顷,卫长临弯了弯眼睛,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那走吧。” 少女不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不是,我们就这样出去吗?我还没换衣服呢……” 卫长临眉梢微扬,“他们能给你准备什么方便逃跑的衣服?” 想起那一柜子的婚服,郁姣沉默。 “放心,” 卫长临拖长了尾音,轻笑道:“一定让你脚不沾地、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 他抱着郁姣,明目张胆走出房门,穿过躺了一地失去意识的值班血仆,走进回廊。 灯火幽幽,拉长两人的影子,入夜后,此地越发阴森。 自双子掌权,谢家就像一个牢不可破的冷硬铁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队冷肃的血仆巡逻。 卫长临身形轻巧,抱着个人也能灵活地避开这些血仆,只不过实在费时间。 郁姣小小声:“要不你放我下来吧,省点力气。” 闻言,他潋滟的桃花眼睨来一眼,口吻淡淡:“你确定走得了?” 眸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腿间。 郁姣:“……” 还真是。 于是安安分分地窝进他怀里,不吭声了。 卫长临哼笑一声,将小鹌鹑抱得更紧了些。 一个小时后。 两人已然来到幽暗的花园,身后的谢宅灯火通明,骚动的喧嚣声响传来。 郁姣呼吸一顿。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她逃走了。 这时,卫长临眉目一凝,带着郁姣藏入一间狭小的花房。 没一会,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经过花房,“家主,您二位终于回来了!那位小姐……不见了。” 令人恐惧的沉寂弥漫开来,忽而响起一声森冷的笑。 “真是不乖。” 另一道冷冽的嗓音言简意赅地吩咐:“找。” 【攻略对象黑化度:80%】 一墙之隔的花房内,听到系统提示音,郁姣心中一紧,心说这要是被抓住,得直接GG啊。 忽然,一道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和脖颈。 “心跳声这么响亮,生怕不被发现吗?” 闻声,她慌乱地去捂他的嘴,怒目瞪他,用眼神示意:还说话,你这样才更容易被发现吧! 被捂住了嘴,他眨眨眼,本就潋滟的桃花眼越发勾人。 逼仄的黑暗中,两人身躯紧密贴合,似乎有淡淡的花香蒸腾而起,旖旎而暧昧。 骨节分明的大掌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手心里。 温度似乎逐渐上升。 郁姣别扭地撇开眼,卫长临低笑一声,忽而摘下血仆的空白面具,将其扣上她发顶,歪歪斜斜半垂的面具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害羞的话,别看就好了。” 郁姣正要拨开面具,忽然感到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伸进宽大的浴袍,抚上她滑嫩的肌肤。 “唔……” 郁姣拧眉,姝色艳光的模样,无力地摁住那只作乱的手。 卫长临唇舌稍离,凑到郁姣耳边哑声道:“为了不被你的好哥哥发现,我们都不能发出声音的话,只好这样啦——” 不等郁姣反应,他再度吻了上来。 “……” 郁姣被吻得无法呼吸,愤愤地锤他。 ——这样分明会发出奇怪的水声啊! 花房外。 谢镇野脚步一顿,看向他哥,“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谢宴川幽凉的眸光转向那间矮小的花房。 “在那里。” 第31章 血族的猎物31 吻如潮水一般袭来。 不同于谢宴川的幽冽和谢镇野的**,也并非薛烛那种如蛇一般要将人缠死的侵略感。 卫长临很富有技巧,也很温柔。 唇舌灵巧,像避无可避的海浪,一下又一下铺满沙滩,卷走柔软的沙子,时而留下几只坚硬的贝壳。 软硬交替,潮而热的吻。 郁姣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溺毙在这个吻中,原本推拒的手不由自主环上他的脖颈,配合加深这个吻。 “……” 浓稠的黑暗中,唯有令人耳热的水声。 嗒。嗒。嗒。 不详的脚步声逼近,如一阵冷冽的风,瞬间降温。 郁姣霎时睁开眼,扯着卫长临的衣服将他拉开些许,趁着空挡立刻将手横在两人之间,挡住他欲要再次凑上来的唇。 她眸光朦胧,雪腮泛粉,控诉地瞪向他。 ──你疯了吗!? 卫长临那双桃花眼仿佛带着钩子似的,定定看着郁姣,湿润的唇舌极为缓慢地含舔上她阻拦的手。 郁姣呼吸一滞,手指缩了缩。 从没想过被亲吻手指是……这种感受。 在这番攻势下,她的手指像被烈火烧灼的铁质栏杆般软化,防御被攻破。 郁姣软了身子,一时将危机抛在脑后,愤愤地睨他。 ——你怎么这么熟练?! 卫长临托住郁姣下滑的身体,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上一旁的桌子。 两人得以平视。 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无辜道:“好冤枉,只是之前为了掌握咒语做的练习罢了,没想到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他顿了顿,低不可闻道:“……这可是我的初吻呢。” 郁姣有些诧异,然而下一刻,这个意外纯情的色.情狂看也不看‘接吻初体验对象’听到这话的反应,偏头吻上她的耳垂。 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像是某种转移话题的方式似的,他吻得十分卖力。酥酥麻麻的电流流窜全身,郁姣抑制不住地嘤咛一声。 与此同时,那脚步声一顿,已然停在花房门外。 吱呀── 宛如死神的镰刀划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凄冷的月色下,两道黑漆漆的高大身影结结实实堵在门口。 正正对着被吻得迷乱的郁姣。 “………………” 这一刻,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郁姣,也罕见地心生绝望。 ──完了。 双子背对着月光,郁姣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只能感觉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 ……这也太尴尬!卫长临疯了吧!! 郁姣不由抓紧了他的衣襟,像是良心觉醒般,他停了下来。正当郁姣以为他要解决这个诡异局面时,他竟若无其事地又吻上她的颈侧! ……疯了疯了!!! 嗒。 谢镇野迈开一步,走上前来。 “……” 短短数秒,被种下数颗草莓的郁姣已经接受现实,开始思索如何安抚暴怒的双子,并做好了几天下不来床的准备。 来“抓奸”的谢镇野站定。 透过花房的小窗,冷凉的月色终于洒在他身上,照亮那张微微拧眉的俊美面庞。 他锋利的眸光一扫而过。 “……没人?” 郁姣:“!” 像是压根看不见正大光明“偷情”的两人一般,谢镇野的目光草草掠过,狐疑道: “奇怪的声音也消失了。” 这一瞬间,郁姣反应过来:一定是卫长临搞了什么小把戏!难怪他有恃无恐……只有她像个傻子似的紧张兮兮! 郁姣气得锤他。 “什么声音?” 谢宴川敏锐道。 郁姣一僵。 ……什么鬼!明明这个色.情狂吮吸她脖颈的声音一直没停,而且更大声诶! “不太对劲。” 谢宴川冷冷的眸光环视一圈,拨开丛丛花草检查。 郁姣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埋在她颈窝的卫长临低笑一声,潮热的气息喷洒。 “别怕,” 他轻吻了一下郁姣紧绷的脖颈,丝毫没有压低嗓音,“有我布下的阵法,他们是发现不了的。” 郁姣刚松了口气,便听他话音一转:“只是嘛——我学艺不精,只能彻底掩藏我一人的踪迹。” 郁姣:“?” 他抬起头,桃花眼滟滟泛光,“要是大小姐你不慎发出什么声响,就会被他们识破哦。” 嗓音轻悠。 简直把“我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卫长临笑眯眯竖起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唇瓣上。 “嘘。” 少女圆瞪的猫眼怒目而视,狠狠咬上他的指尖。这人却得寸进尺,顺势将手指插.进她的口腔,压上舌面。 “现在,静音。” 他眯着眼轻笑,抽出手指,用湿润的手指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转向一边。 “看,你的好哥哥要过来了。” 沙沙的声响,如一张捕猎的网。 检查花草的谢宴川逐渐逼近。 郁姣屏住了呼吸。 见状,不怀好意的卫长临弯着唇角,再次覆上郁姣的颈侧,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这次,她却不敢挣扎了,紧紧咬着下唇。 乖乖承受他恶趣味的逗弄。 “……” 令人面红耳赤的吮吸声和花草被拨弄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带着背德色彩的隐秘乐章。 黑暗似乎放大了各种感官。 卫长临的吻越来越向下。 谢宴川的搜查也越来越近。 浴袍半褪不褪,郁姣扶着卫长临的双肩,将他的制服揪作一团,隐忍地抿着唇,看他作乱。 思绪粘稠而飘忽,为了转移注意力,郁姣心想:到底什么咒语需要这样的练习?但不得不承认,练习成果确实显著,怎么会这么…… “唔……!” 不慎泄露一丝呻.吟,郁姣立时捂住嘴,灰眸中泛起盈盈泪色。 朦胧间,对上一双冷彻而浅淡的双眸。 ──谢宴川在看着她。 郁姣呼吸一滞。 眸光聚焦在他冷玉般的面容上,心中一紧。 下一刻,只听他嗓子冷冽地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不远处,谢镇野倚着门,无所谓道:“应该是野猫吧,园丁好像养了几只猫。” 谢宴川不语,视线仍虚虚落在郁姣身上。 “是猫么。” 猫儿似的一双眼缓缓睁大。 她紧捂着嘴,将喉间的呻.吟死死压住,因过于忍耐,眸中升起水雾一般的艳色,如雪的面颊染上薄红。 “走吧。”谢镇野催促,“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谢宴川不置可否。 郁姣屏息凝神。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但仿佛能感受到他幽凉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她半.裸的躯体…… 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升腾而起。 “大小姐。” 卫长临低笑着抬起头,勾唇道:“你这是紧张?还是兴奋呢?” 郁姣耳尖通红地横他一眼,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响动地抬脚踩上他。 ——反正没有你兴奋。 卫长临抿唇轻哼,桃花眼幽幽地望来,拉开郁姣捂嘴的手,偏头吻上她的唇。 “这是你自找的。” 间隙,他嗓音低哑道。 “……” 确认花房确实没藏人后,谢宴川终于转过身,“走吧。” 闻言,郁姣心上悬着的大石落下。 心神松懈之时,紧绷的防备也跟着松懈……她颤抖着将头埋入卫长临适时递上来的胸膛,咬上他的肩膀。 万幸,谨慎多疑的谢宴川已经走出了门,正要紧随其后的谢镇野冷不丁道: “等等。” 他野兽似的耸了耸鼻翼,“我好像闻到了,”他顿了顿,蹙着眉描述:“一种甜腻的香味,有点熟悉。” 郁姣差点昏厥。 ……什么狗鼻子! 谢宴川脚步一顿,沉吟:“你这么一说,的确。” 谢镇野扫过一室的花草,蹙眉:“难道是花香。” 正待两人想重新踏入花房时,管家急促地跑了过来,“在小姐的房门外找到了那位吸血鬼猎人留下的标记,他……留了话,您二位快去看看吧。” 两人一顿,浑身气势阴森,一语不发地朝骚乱的谢宅而去。 花房陷入一阵令人安心的静谧。 过了会,郁姣无力地倚着他,平复呼吸后,问道:“你留了什么话。” 卫长临扶着她柔软的腰,愉悦而餍足地轻笑:“我解释了是如何潜入进谢家的,并写了打算用什么方法带走你。” “……” 郁姣:“你提到了这个可以掩藏踪迹的阵法?” 卫长临后退半步,抬手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袍,掀起唇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是啊,所以——” “——你聪明的好哥哥或许已经猜到了刚才的事呢。” 远处的谢宅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如战鼓般逐渐逼近。 卫长临眨了眨眼,眸中升起报复似的暗芒,他挑眉: “啊,看来已经发现了呢。”:,,. 第32章 血族的猎物32 “你是故意的。” 卫长临笑而不语。 郁姣盯着他,抬腿时浴袍滑落,光洁修长的一条腿曲起,狠狠一脚踩向硬挺。 “从现在开始——” 她下巴微抬,脸上依稀残留着几分情.欲的潮红,神情却很冷淡。 “你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 卫长临被她踩得呼吸一滞,一双桃花眼滟滟生光,泛起勾人的水色。 郁姣偏头打量他。 早发现这人泪腺发达,激动时便控制不住泪意。 明明生得高高大大,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混样,此时眼眶微红,莫名显得可怜巴巴,被欺负了似的。 想起方才被他玩弄戏耍……郁姣眯了眯眼,脚下恶劣地轻碾。 “自己想办法吧,小哭包。” 她勾着唇,满含恶意道。 “……” 卫长临捉住她的脚,却没推开,修长的手指紧扣脚腕,简直像是主动凑上来被踩。 他抬起波光粼粼的眼,嗓音低哑:“怎么好意思喊别人小哭包的。” 少女的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残留的泪珠,她随手揩去,毫不在意道:“演的。” 卫长临:“……” “好了。” 郁姣抽回脚,对着他伸出双臂,“是时候私奔了。” 屋外,踢踢踏踏的追捕声直奔而来。 郁姣此时一点也不急,她知道眼前这色.情狂总有办法。 色.情狂手指微蜷,压下心中莫名的遗憾,深呼吸压下欲.望后,倾身将她打横抱起,轻哼:“刚不是不许我碰你。” 郁姣满不在意:“只是把你当交通工具罢了,别自作多情。” 卫长临轻笑:“那坐稳咯。” 他抱着郁姣,穿过一地婆娑的树影,走出了花房。 夜色清冷。 谢宅庞大得像只吃人的怪物,几道手电筒远远扫来,是怪物愤怒搜寻的眼睛。 锁定。 卫长临丝毫没有惧意,堪称潇洒得意地抱着郁姣,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夜风将他的发丝和衣摆吹得蹁跹,他体贴地为怀中少女挡风。 却挡不住两道阴冷的视线。 如夺命的刀锋般,双子站在一众来势汹汹的血仆中央,遥遥对峙。 手电筒灯光下,可见少女深深埋在那贼人的胸膛,娇弱无力又依赖的模样,黑亮的长发间露出半只通红的耳尖。 似是想到了什么,双子眸光霎时一沉,杀意弥漫。 “放下她。” 谢宴川冷冷开口。 一声轻笑。 当着两道杀人的视线,卫长临低头吻了吻怀中少女的发顶,他抬眼,挑衅般回视,“别太自以为是了,活太差劲就要有被抛弃的觉悟。” “…………” 缩在他怀里装死的郁姣呆滞一瞬:这、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这极具暗示意味的恶意拉踩成功火上浇油。 咔、咔。 令人牙酸的关节活动声。 谢镇野满含戾气道:“找死。” 下一刻,他森然袭来。 在这杀意磅礴的猛烈攻击下,卫长临稳稳抱着郁姣,只是轻巧地躲闪。 锃!刀光一闪。 他的一缕发丝被削断,谢宴川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和谢镇野配合默契地将他逼得节节后退。 如此,卫长临也丝毫不显得狼狈。 翩翩游走间,带起地上的石子和落叶,不可见的气流开始运转。 双子的攻击愈发凌然,似是占据上风,就在这时,卫长临低声念了句什么,古怪的音节落下,被他扫落的石子微微颤动。 阵法成,狂风骤起,落叶刀片般纷飞。 阵内众人以袖掩面,等风停,落叶散落间,双子环视,已然寻不到那贼人的身影。 忽听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轻笑。 他高高在上道:“送你们了。” 话音落下,一个白色的物体自树上飘落,谢宴川抬手接住。 谢镇野拧眉:“什么玩意?” 谢宴川垂眸看了两秒,递给他,意味不明地冷嗤:“战书。” 谢镇野接过。 是一个面具,看编号,正是被卫长临顶替的那名血仆的面具。 ……上面有着可疑的水痕。 咔。 谢镇野面无表情将面具捏碎。 . 咔嚓 踩过落叶。 “为什么回学院?”郁姣环顾一圈问道。 卫长临低头,神秘地眨眨眼,“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他抱着郁姣,脚步轻快跳上树杈,躲过巡查的保安,灵巧踩着细细的树枝,穿梭在高木间。 没过一会,郁姣便知道了这个‘秘密基地’指的是哪。 满布灰尘的水泥地板、斑驳的白墙,烟头、打火机碎片和孤零零的木箱。 这里是废弃的旧校舍。 走过当时打斗留下的狼藉,郁姣抬头看他,问:“所以我被绑架那天,你也在这里?” 卫长临轻哼一声,手插裤兜,直视前方,一副潇洒不羁的酷哥模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 “不然你以为,就凭那个连疯婆娘都制不住的笨蛋血族,怎么可能刚好掀开木箱。” 郁姣眉梢微扬。 盯着他紧绷的下颚线,忽而噗嗤一笑。 卫长临:“……笑什么笑。” 他依旧没看过来。 长臂一伸,勾住郁姣的脖颈,带着她快步前行,口中咧咧道:“快点,别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了。” 两人来到一堵平平无奇的墙前,卫长临上前摁了几下,低低的轰隆声中,地板划开,露出一条直通下方的逼仄楼梯。 郁姣啧啧称奇:“你这是完全打入敌人内部了啊。” “是啊,”卫长临挑眉一笑,“还俘虏了敌方的公主。” 在郁姣无语的白眼下,他先行走下暗道,接着,朝郁姣伸出一只手。 “来吧,公主殿下。” 他昂着头,唇角弯弯,专注地望来。 分明顶着一张令人毫无记忆点的假脸,但因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整个人便显得熠熠生辉。 骨节分明的大掌递了过来。 郁姣将手放上去,在他体贴的搀扶下,走入暗道。 地板自动封住,逼仄的暗道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阴冷的幽暗中,两人相牵的手成为唯一的可靠而温热的系带。 或许得怪空间太过狭小、地道太过幽长、氧气越发稀薄。 两人都没有说话,呼吸声便格外清晰。 干燥的大掌紧紧包裹着郁姣的手,仿佛能感受到皮下涌动的血液和沉闷又急促的心跳。 忽然,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郁姣能感受到他灼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古怪的沉默。 “……”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 “现在……” 嗓音低哑,像有根羽毛落在了喉咙间。 “我可以申请对你动手动脚吗?” 因楼梯很高,卫长临站在两阶之下,此时他微微昂头,等待回答。 宛若虔诚的信徒。 黑暗中,郁姣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她抬起手,凭感觉摸索上他的脸。 细长的手指带着凉意,一一划过,像是在分辨什么似的。 ……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坚硬的下巴。 意味不明的抚摸令他眨了眨眼,喉结滚动。 “所以——” 话未说完,那只微凉的手便抬起他的下颚,接着,两片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他一时僵住,被轻咬一口后,才如梦初醒般掐住纤软的腰,将人抵在墙上。 开始动手动脚之前,他覆在郁姣耳畔低声调笑:“在这里,就算你心跳爆炸叫出声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闻言,郁姣拧了下他紧实的腰,“闭嘴,干活。” 像是装了满溢的糖水般,他的语调带着止不住笑意,“好的,公主殿下。” “……” 这里的确安全隐秘又黑漆漆,十分适合调.情。 两人天雷勾地火般,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吻中。 动情之时。 即将提枪上阵,突然,地下传来一阵野兽愤怒的低吼声,伴随着轰隆轰隆的砸墙声。 波及到了此处,灰尘扑簌簌地落下。 “……什么声音?”郁姣轻喘着推拒。 高大的男人不甘地蹭了蹭,伏在她耳边哑声回答:“一个实验品。啧,真是狗鼻子。” “实验品?” 在那愈发凶猛的野兽怒吼中,卫长临深呼吸,起身。 “走吧,带你见见它。” …… 走出暗道,来到一个宽敞昏暗的地下室。 在这里,摆着无数瓶瓶罐罐、奇怪的图纸和道具,凌乱又井然有序的样子。 简直就像搞什么禁术的邪恶巫师。 郁姣看向面前的邪恶巫师,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张伪装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凉薄而尖锐的气质凸显出来。 郁姣若有所思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卫长临弯起唇角,嗓音轻悠:“黑暗与光明相伴相生,血族如此强盛,自然也会有与之敌对的势力。” 这时,地下室的深处传来一阵哐哐的撞击声,像一个不满的提醒。 “走吧,”卫长临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它要着急死了。” 郁姣缓缓皱眉,跟着他穿过幽深的长廊,抵达潮湿阴暗的地牢。 只见,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内,一个巨大身影安静伏在阴暗的角落,被一把粗粗的锁链拴着脖颈。 它至少有两米高,肌肉分明,体表覆着一层坚硬粗粝的毛,它盘着粗壮而修长的腿,上半身隐在黑暗中,隐隐能看到一个狼头的轮廓。 一个……兽人? 郁姣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到底是?” 卫长临抱着手臂,幽深的眸光落在那怪物身上,“它啊,是难得有狼人血脉的孩子呢。” 郁姣一顿。 ……也是,毕竟这个游戏世界可是吸血鬼的世界观。 其实,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它拥有一副极为完美的身材,但因兽毛和兽头的存在,这‘完美’便扭曲成了一种惊悚和诡异。 似是感受到了郁姣打量的视线,它蜷了蜷锋利的兽爪。 卫长临轻笑一声,悠悠补充:“也将会是指向血族的一把利剑。” 郁姣沉默看他。 “到时候,血族那群老的和小的看到它,一定会很惊讶,谁能想到它其实是……” 话未说完,那怪物忽然咆哮出声,重重地锤击地面,像警告似的。 一时间地面震动,头顶昏黄的吊顶晃晃悠悠,投下诡异的影子群魔乱舞般。 卫长临扶住郁姣。 哗哗作响的锁链一停,怪物止住了咆哮和挣扎,地牢陷入诡异的安静。 卫长临笑了笑,止住了话头,“走吧,公主殿下。” 他揽上郁姣,没骨头似的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郁姣没能推开他,挣动间,意外对上一双金黄的竖瞳,她蓦然一顿。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宛如黑暗中的火焰般,灿烂热烈又濒临绝望、压抑着疯狂。 忽然,骨节分明的大掌轻柔地遮住郁姣的眼,卫长临轻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好啦,小心看多了做噩梦。” “……” 没由来地,郁姣觉得那个怪物听到这句话应该会感到难过。 被卫长临强硬拉走时,她忽然回过头。 只见,那怪物庞大狰狞的身影一僵,骤然移开视线。 它眼中的情绪……是痛楚吗?:,,. 第33章 血族的猎物33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洗过澡后, 郁姣捧着热茶啜饮,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拿着毛巾轻柔地为她擦拭头发。 气氛温馨至极时,卫长临问出了那句话。 郁姣摩挲着茶杯, 沉默不语。 他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 缓缓道:“我可以将你送出学院, 帮你伪造身份,彻底脱离吸血鬼家族,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话音落下, 他垂眸,静静望着她的侧颜。 少女的面容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幽静而沉着。 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走。” ——废话, 走了还怎么做任务。 成功逃离出双子的小黑屋后, 一动不动任务进度终于从60%提升到65%。 看来, 任务完成度并非以存活时间为计算标准,而是看经历的{事件}。 “我分析得没错吧, 系统?” 郁姣在心里问道。 【……】 【抱歉宿主,请您自行探索】 “自行探索?好啊, 那我现在就探索探索。” 郁姣慢条斯理地回道。 “你一再强调‘攻略’,却不展示具体的好感度数值, 黑化值也给的模模糊糊。” 她眯眼, 灰眸泛着盈冷的光。 “我有理由怀疑,身为系统的你根本无法探测出这群攻略对象的真实想法和情感指向。” 【!】 系统发出一阵滋哇的细微电流声, 转瞬平息。 【请玩家不要做过多的臆断】 系统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郁姣得逞似的一笑, 状似温柔道:“好, 不做臆断,我拿出证据。” “正是因为无法检测好感度,一个乙女游戏才会布置出这样不伦不类的主线任务: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 并存活一周?嗤,不就是想看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这群男的会不会对我动手么。” “在生死危机中,通过他们的态度和反应,你们自然能够判定出谁对我抱有较高的好感。” “所以,要想完成任务,我必须主动参与、甚至激化矛盾,以达成有看头的{事件}。嗯?我说的对吧?” 【……】 郁姣点了点唇,无声勾唇。 “当然,你们一定有更深层的目的,唔,让我猜猜,是让这群狗男人自相残杀?还是让他们沉迷情爱不再搞事?放心——我不会过、多、臆、断,只要通关后,遵守约定让我续命重回现实世界就行。” 【…………】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干巴巴道了声好。 这次脑内的对话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显然,郁姣的沉默不语令卫长临产生了误会。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插.入犹带湿意的发丝间,轻缓地梳理。 “怎么?不愿意离开?还想见你的好哥哥和未婚夫?” 他状似随意道。 郁姣昂起头,装作嗅闻的样子,疑惑道:“谁打翻醋坛子了啊?怎么一股酸气冲天的味道。” 触及她眼中轻薄的笑意,卫长临撇开视线,气急败坏似的将毛巾盖在郁姣脸上。 “谁吃醋了,自作多情。” 视野被遮挡。 郁姣也不急着取下毛巾,反而探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得弯下腰。 “……做什么?” 郁姣不答,摸索着抚上他的脸。 细致地分辨、感受。 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而直、嘴唇饱满又柔软,不笑自弯。 这应该是一张英俊又多情的脸。 ——和之前在暗道时摸到的一样。 “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吧?” “……” 郁姣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他似乎一顿,幽深地望来,良久,他嗯了声。 顶着阻拦视线的毛巾,郁姣抬头‘望’他。 “这就是你得到伪装能力后失去的东西吗?” 永远无法以真面目示人。 “有得必有失嘛。” 他轻笑着回答,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那我可以知道你真实的名字吗?” “……” 沉默。 片刻后,郁姣点点头,“好吧。” “……抱歉。” 他的嗓音低而轻,却带给人莫名的沉重。 郁姣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抱歉的,至少——” 她昂起头,纤白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再度下拉,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 隔着柔软的毛巾,两人的唇仅仅只是相贴,是一个轻柔的、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吻。 她撤开些许,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我还能吻到真实的你。” “……” 垂坠的毛巾很好地遮掩了郁姣盈冷的眼眸和轻勾的唇角。 ——就算没有好感度提示,她也知道,这家伙此时一定爱惨了。 果不其然,一双温热的大掌环上她的腰,他俯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郁姣贴着宽阔的胸膛,听得到沉闷而急促的心跳。 于是她抬起腿,勾住他结实劲瘦的腰腹。 “现在,我允许你对我动手动脚。” ………… …… 郁姣清楚,男人在那里软下来后,嘴巴也就没那么硬了,这时会很好说话,适合提一些稍显过分的要求。 她支着额角,用细白的手指在他肌肉紧实的背部打圈,一边解释道: “不是不想离开,是不想像丧家之犬一样地离开。” 他趴在床上,将脸埋在双臂间,闻言,露出一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眼,勾人似的看过来,哑声问: “你打算做什么?” 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郁姣抚上他的耳廓,沉静地望着他。 “我想觉醒。脱离猎物的身份,拥有和薛烛平起平坐的地位,以及能将那群视人命为草芥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的机会。” ——这几个狗男人里,现在薛烛这个变态最不稳定,就算他的好感度高,那也是病态和毁灭性质的,跟他玩狩猎游戏,郁姣迟早要完。 她必须获得血族的力量,带给变态新鲜感,然后重新制定游戏规则……如果能把他干掉,是最好不过了。 提出这个要求后,卫长临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在你心里……果然是特别的么。” 他意味不明的低语令郁姣疑惑地眨眨眼,没等反应过来,他再次将头埋入双臂间,闷声道: “血脉觉醒除了正常途径和阴邪的方法,只有短时效的偏方了,不像献祭那么一劳永逸,但会安全许多,只是,效果顶多维持三天。” 郁姣:“三天?足够了。” 毕竟她的游戏时限也只有四天了。 卫长临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 他支起身子,偏头凑到郁姣颈侧嗅闻。 “你身上有强大血族的心头血和精血,正好可以用来完成这个短时效的觉醒仪式。” 说着,他顿了顿,抬起冷幽幽的桃花眼,皮笑肉不笑道:“身上的特殊标记挺多啊。” 郁姣:“……没。” 在他酸溜溜的目光中,郁姣心虚甩锅:“咳,吊坠里的精血是谢镇野的监视,身体里的精血是谢宴川的控制,心头血是作为猎物被薛烛骗着喝下的,对了,你知道圣血是什么吗?” 卫长临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哼一声,“圣血?薛家老不死想出来的‘长生不死’的邪术。” 郁姣惊讶。 原本只是生硬地转移话题,却没想到恰好问到秘辛。 卫长临漫不经心挑起郁姣的长发,“据说那位薛家的祖宗把心脏挖了出来,当成传家宝一样一代代地传下去。” 他轻薄地挑起唇角,冷冷道:“每一任薛家继承人都只是温养心脏的容器罢了。” “……什么?” 郁姣心头一时震动,哑口无言地看他。 记忆中,薛烛古怪的言行举止如一幕幕画面,轮番划过郁姣的脑海。 似是看出她的怔然,卫长临覆身,两条结实的臂膀撑在郁姣两侧,将她圈在他的气息中。 他沉沉看来,“所以,你那未婚夫的胸腔里装的是一团腐朽的烂肉、一颗宝贵的权杖,总之,是绝不会为了你而跳动的。” 他遮挡住灯光,神情隐在晦暗中,简直像是担忧孩子被坏人拐跑的家长一般,危言耸听地说完。 郁姣弯了弯眼睛,勾住他的脖颈,贴了上去。 “知道了,小醋精。” “……” 卫长临恨恨睨她一眼,原本幽沉的双眸如初春的湖面般,冷硬的结冰化成水光潋滟。 他覆身压了上来。 郁姣欲拒还迎般推了推:“别太晚,明天我打算回学院上课呢。” . 翌日。 郁姣穿戴整齐,面色如常地出现在校园。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学院内众说纷纭,各种离谱的猜测甚嚣尘上。 最多的说法是,她被恨意满满的谢家双子折磨过后灭了口,早已尸骨无存了。 在各种见鬼的视线中,郁姣旁若无人直奔某间教室——那是身为秘社社长的特权,在教学楼的顶层拥有一整层作为休息室。 推开厚重而华丽的大门,郁姣对上一双黑沉的眼,宛如深不见底的毒雾般幽浊。 “啊。” 眼睛的主人咬着一支烟,缓缓弯起唇角,勾出一个扇惑人心的微笑。 “好久不见,我的未婚妻。” 想起卫长临提起的秘辛,郁姣探究的眸光落在他的胸口,轻笑道: “这么久没见,还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嗯?未婚夫?” 第34章 血族的猎物34 夹着烟的手一顿,苍白而修长的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 烟灰飘落。 “心动?” 他嗓音轻轻地重复,说话间,吐出缕缕白烟,缥缈的烟气下,妖冶的面容蒙上一层纱般,显得朦胧而含蓄。 薛烛闲适地倚在窗边,忽而抬手抚上左胸,垂下眼睫,一副认真感受的模样。 片刻后,抬眼微笑,回答道:“当然。” 郁姣眉梢微扬,嗤道:“那你心爱的未婚妻失踪这么久,也不见你心急如焚地搜寻。” 见他要开口,郁姣立即道:“别说什么相信我能化险为夷的屁话。” “……” 薛烛轻笑一声,随手摁灭了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而身形纤弱的少女站在原地,好似落入蛛网的飞虫,眼睁睁看着捕食者步步接近。 ——可她并不是被动的猎物。 在薛烛走近后,郁姣踮起脚尖,柔柔地迎了上去,细白的手指在他的胸膛轻叩。 “不来找我,是想顺水推舟让我死?” 冰凉的大掌握住她的手。 “亲爱的,你忘了吗?”薛烛眨眨眼,“我们结了痛感共享的契约,如果你死,我也活不了。” “嗯?” 郁姣故作吃惊道:“我还以为,能和我死在一起,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用夸张的语调说完,她眼眸幽冷,笑盈盈地看他。 薛烛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郑重地轻吻。 “是的,是这样的。”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分明姿态亲密,却好似隔着场漫天的大雪一般遥远。 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要上课了。” 薛烛温温柔柔一笑,“亲爱的不介意陪我一起上课吧?” 郁姣回以微笑:“非常介意呢。” . 尽管这样说,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翘了课,去陪这位变态先生上课。 ——毕竟,天大地大,攻略第一。 身为贵族学院,除了必修的文化课外,还有如插花、茶艺、射箭等五花八门的选修课。 薛烛今天要上的这节课便是马术课。 上课前,需要换上配套的装备。 在一众惊悚的视线中,郁姣毫不避嫌地跟着薛烛走进他的专属更衣室,门一关,偌大的更衣室,两人相对而立。 薛烛从柜子里拿出马术装备,旁若无人地开始解扣子,郁姣则大大咧咧地看他脱掉制服,露出漂亮的身体。 “喜欢吗?” 他一边脱,一边问。 清晨的阳光似乎泛着冷色调,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覆上那具修长而精悍的肉.体,细碎半长的卷发披在肩颈,鸦黑的颜色越发显得皮肤苍白冰凉,如同一面古老的墓碑。 他勾起殷红的唇。 是一种令人心生恐惧的美丽。 郁姣啧了声,口是心非地回答:“一般般吧。” 经过挑剔地打量,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这个游戏世界里气质最符合吸血鬼的人。 薛烛笑了笑。 很快换好了装备,深色的骑士服包裹着精悍的身体,燕尾服的设计显得他像个优雅的绅士,白马裤和黑长靴增添了一丝禁.欲的意味。 郁姣欣赏的目光令他愉悦地弯了弯唇角,接着,他再次走向柜子,拿出一套女士马术装备递了过来。 郁姣眉梢微挑,抬手接过,“原来是这样陪你上课啊。” “是啊,拜托我的未婚妻啦。” 薛烛微笑着回答,他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没有半点避嫌的意思。 郁姣丝毫不感到窘迫,反而勾起唇角,坐上长椅,将马术装备放到一边,俯身慢条斯理地脱鞋。 她忽然问道:“说起来,这个契约只是共享痛感吧?” 薛烛盯着她脱下长袜,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怎么了?” 褪下长袜后,她雪白的脚腕和小腿上,有着几道明显的红痕。 似乎是被人环握留下来的。 薛烛眸光一顿,缓缓眯眼。 这时他才发现,少女被裙摆遮住的大腿上,也有几点红痕……和齿痕,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雪中的红梅,刺眼极了。 一声轻笑。 郁姣眯起盈冷的灰眸,淡淡道:“你放任谢家双子掳走我,是觉得我做出的事情和说出的话,早就惹怒了他们,会被狠狠报复吧?” 薛烛视线上移,幽沉地看来。 他没有回答,已是默认。 “我实在是想不通——” 郁姣歪了歪头,慢吞吞地去解制服的领结和纽扣,“亲爱的,你竟然觉得他们想要我的命?怎么会如此天真呢……薛社长,你难道真的没看出来吗?” 说话间,制服衬衫已被完全解开。 细白的手指将发丝捋到身后,动作时,好似不经意般一一划过胸口、肩头和颈侧,拂过雪肤上斑斑点点暧昧的红痕。 她抬起笑吟吟的双眸,红润的唇轻启,吐露甜蜜的话语: “他们啊,可是爱惨了我呢,怎么舍得杀死我?” 她双臂后撑,衣衫半褪不褪。 那些痕迹与白皙滑腻的皮肤,仿佛形成了一张美好的画卷,仿佛在诉说一个又一个缱.绻的故事。 “不过嘛……” 她眼尾上挑,漂亮而勾人,嗓音低哑轻悠道:“的确被狠、狠、报、复,好、生、折、磨了一番呢。” 她一字一顿,像是在舌尖含着块蜜糖似的。 薛烛呼吸一顿,脸上从容的微笑凝滞,毒蛇似的黑眸幽幽看来。 见他周身的气息越发冷沉,郁姣噗嗤一笑。 “我的未婚夫,你竟然一点没料想到这个发展吗?” 她轻飘飘的眸光落下,意味深长道:“也是哦,毕竟是连接吻都不会的纯、情、处、男呢。” “……” 纯情处.男眉心一跳。 在他厚重得如山般的视线下,郁姣漫不经心地卷起一缕头发绕玩,“看来,这个契约只能共享痛感,而无法共享快.感呢。” “所以亲爱的,这两天,你偶尔感受到细微的疼痛,不会还在奇怪,双子对我用的到底是什么刑吧?……好纯情,好可爱哦。” 郁姣一边摇头啧啧,一边用满含笑意的眸光看他。 他的脸彻底黑了。 再挂不住云淡风轻的笑容,俊美妖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修罗恶鬼般,一双黑沉的凤眼死死望来。 但郁姣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道:“现在是什么感觉?愤怒?悔恨?嫉妒?” 她毫不留情、一刀接一刀地用话刺他。 “不过……你那颗腐朽的心脏真的会传达这些情绪吗?” 郁姣每说一个字,他的下颚便紧绷一分。 话音落下时,已然如同拉满的弓弦,被逼到了蓄势待发的边缘。 像是随手松开这道弓弦一般,郁姣轻哼一声: “再不高兴也没办法,谁让——这是你一手促成的恶果呢。” “…………” 良久的沉默,呼吸都好似是一种刀割。 郁姣不再看他,当着他的面,褪去衣物,换上马术装备。 期间,那道幽沉的眸光如秃鹫般,一直盘旋在她身上。简直跟自虐似的,翻来覆去地看。 换好后,磨人的痕迹被完完全全遮住,那道好似能吞噬一切的目光落在郁姣的脸上。 她走近来,笑眯眯地偏头,“别生闷气啦,我这不是好好地来见你了嘛?唔,说起来,亲爱的,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离开谢家的么?” 薛烛垂眸,望着这张带着恶劣笑意的娇美容颜,听她轻声道: “是那个吸血鬼猎人救我出去的哦,为了奖励他……” 少女弯唇,细白的手指点在樱粉的唇瓣上,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未尽话语令人浮想联翩。 咔。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薛烛捏碎了手中的马术头盔。 “……” 他随手将碎裂的头盔丢开,大掌揽上郁姣的腰,捧起她的脸,目光如烧灼的鬼火,仿佛要生生将她烧成灰烬一般,深深地看她。 郁姣回望他,泛灰的双眸平静无波,如一块沉冰。 对视半晌,他忽而埋入她的颈窝,深深吸气,再幽幽叹息: “亲爱的,这是你对我的惩罚么?” 高大的青年躬着身子,带着莫名的低微。 郁姣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怎么会呢?当时那么快活,早把你抛到九霄云外了,谈何报复呢。” 他一僵。 “……” 郁姣感受到一道幽凉而粗重的气息喷洒在颈侧的皮肤,接着,像是克制不住似的,一双尖锐的利齿生了出来,抵上她的动脉,缓缓碾磨,仿佛随时要刺入一般,濒危的颤栗感。 命悬一线之时,郁姣轻轻抚摸这颗危险的脑袋,几乎满怀温柔与包容。 郁姣柔声道:“很纠结、很不安、很痛苦吧?这种强烈的感情让你很无措吧?所以想逃避,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才放任别人对我痛下杀手……” 她的嗓音愈发温和,如妖鬼的引诱,“咬下去吧,亲手解决掉我这个麻烦,以后,再不会有人让你这么痛苦了。” “……” 尖牙将娇嫩的皮肤压出两个小小的窝,引起轻微的刺痛感。 血珠冒出来的一瞬间,被柔软的舌头卷走。 不知是血腥味的刺激,还是共享的痛感,亦或是别的什么。 郁姣感到箍在腰上的手臂收紧,抵在颈窝的脑袋埋得更深…… 他近乎失控地舔.舐、吮.吸,挤压那两个微小的创口,想要索取更多血液似的,像一个笨拙的孩童。 尽管收效甚微,他却不再将尖牙刺入。 比起咬杀,这更像一个吻。 吻得不伦不类、不得其法。 像一个无法被填满的虚空,越吻越渴望,扶在郁姣腰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 急促的喘息,低低的轻哼,笨拙又无从宣泄的可怜样。 郁姣推开了他。 他近乎迷茫地望来,殷红的唇微张,露出一双尖尖的牙。 妖孽似的苍白面容染上薄红,更添一丝摄魂夺魄的张力,幽沉的凤眸蒙着雾般,看起来没那么深不见底了。 郁姣为他抚展衣褶,漫不经心地问:“下不去手么?” “……” “承认吧,你喜欢我。” 她勾着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 薛烛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站直身子,收起獠牙,又变成了从容优雅、执掌大权的薛社长。 他抿了抿唇,扯出一个微笑。 “没有。” 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抬起郁姣的脸,他缓缓凑近,分明是一副随时都会吻下来的动情模样,口中却说: “只是觉得,比起现在殉情,更期待和你互相折磨的下半生。” 郁姣拍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轻哼:“直男的嘴真是比哪都硬,那就等着瞧吧。” 被推开后,薛烛颇为遗憾地盯着郁姣的唇,接着,视线下移,落在颈侧那枚新鲜的吻痕之上。 他缓缓弯起唇角。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姣没理,整理好装备后,便要推门出去。 ——在更衣室墨迹了这么久,不知道外面的人会编排些什么。 手刚放上门把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声焦急而恐惧的警告: “请两位谢少爷想清楚了,更衣室里的可是我们薛社长,您二位这样闯进去,是想和薛家、和整个秘社为敌吗?!” 郁姣一顿。 她出现在学院还没半个小时,他们就找来了,简直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正想着,身后忽然覆上一具高大而冰冷的躯体。 他一手揽住郁姣的腰肢,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接着,带着寒意的柔软唇瓣贴了上来,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卷着她的舌头缠吻。 郁姣毫无防备,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唰一下被拉开—— 现出两道气势汹汹的身影。 “……” 薛烛的吻侵略感十足,不留分毫喘息的余地,郁姣被吻得无力反抗,她潋滟的眸光微转,直直对上两道幽冷冒火的视线。:,,. 第35章 血族的猎物35 “唔……!” 郁姣这幅被吻得姝色惑人的模样, 没有缓冲地撞入双子眼中。 杀意弥漫。 箍在郁姣腰间的手收紧,下一瞬,将她严丝合缝地揽在怀中, 带着她一起后撤, 躲过了逼人的攻击。 “二位好大的火气, ” 薛烛挑眉,颇有些阴阳怪气道:“怎么, 难道我亲自己的未婚妻还会惹得你们不快么?” “找死。” 谢镇野冷笑一声, 和不言不语的谢宴川一齐攻了上去。 更衣室内打得昏天地暗,没能拦住双子的秘社成员苦哈哈地缩在门外观战。 郁姣身在战局中央,被薛烛抱在怀里, 简直晕头转向, 忍无可忍地叱道: “够了!” 这声呵斥如裁判的哨声,打得难舍难分的三人终于暂时休战, 开始打嘴炮。 谢宴川冷声道:“放开她。” “不要。”薛烛抱得更紧,微笑:“我抱自己的未婚妻碍你们什么事。” 谢镇野森然道:“你再叫一声未婚妻试试?” 薛烛:“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 “找死!” “……” 简直跟小学生似的斗嘴。 郁姣额上青筋跳了跳,有种化身幼儿园老师的既视感。 “统统闭嘴!” 她挣扎出薛烛的怀抱,对面的双子也收起阵仗, 用杀人似的目光剜了眼薛烛,然后沉沉看向郁姣。 少女身着一席剪裁合身的红色马术服,浅色的高领衬衫, 白色马术裤与黑色长靴,衬得她英姿焕发、肌肤赛雪,此时冷着一张小脸,宛如盛气凌人的公主。 抬眼对上二人深幽的目光,郁姣直言道:“我现在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 压人的沉寂中,薛烛好心情地哼笑了声, 好似不战而胜般浑身散发着得意的气息。 苍白的大掌不老实地摸向郁姣的腰。 郁姣头也不回地拍开他的手,对着眉目冷沉的双子,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放学后我会跟你们回家。” “……” 双子周身冷厉的气势一顿,消散些许。 谢镇野看向薛烛,挑衅地扬唇一笑。 谢宴川凉凉补刀:“人果然不能得意太早。” 薛烛笑容微滞,他眸光幽幽,勾住郁姣的手。 “宝贝,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今天不能多呆一会嘛……你还没见过我们的婚房呢。” 语气哀哀怨怨的。 谢镇野冷嗤一声:“婚房?” 谢宴川淡淡道:“麻烦薛社长搞清楚,你们只是订婚,还没到结婚那一步。” 薛烛微笑:“迟早的事。” 郁姣:“够了!” 她先是看向双子。 ——现在知道了通关的关键,郁姣自然不会再跟他们在小黑屋玩猜猜我是谁了的游戏了。 但今天如果不作出让步的话,双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可以像从前一样回谢家,”郁姣叉着腰,下巴微抬,“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会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双子默不作声地看她,片刻后,点点头。 解决了一个问题,郁姣转向另一个问题。 这位‘问题’脸上挂着轻柔的笑意,正眸光专注地看来。 郁姣眯起盈冷的灰眸,嗓音冷淡地开口:“知足吧亲爱的,陪你上这节课已经是履行未婚妻的职责了,想要再多就太贪心了,” 她勾唇,凑到他耳边,“毕竟,谁让你不喜欢我呢,我当然更愿意跟喜欢我的人待在一起咯。” 说完,她笑眯眯地看他笑容渐淡。 “好了,” 在满脸写着不高兴的三人的注视下,郁姣愉快地宣布: “该上马术课了。” …… 今天风和日丽,马场的草坪被修剪得齐齐整整,显得宽阔而沁人心脾。 几顶白色的遮阳棚绕着马场边缘,双子气压森森地坐在其中一顶内。在郁姣的三令五申下,他们终于妥协,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是一眨不眨地盯梢。 那戒备的模样简直像两只担心被主人抛弃的家犬。 马场内。 郁姣看也不看她的狗狗,扶了扶马术头盔,对着薛烛坦言道:“我不会。” 她出身平凡,为了生计奔波就已经够累了,哪有时间学习这种高级运动。 “我教你。” 薛烛一边温声回道,一边替她扣紧头盔的系带。 整理好装备后,他命人牵来一匹黑色的小马驹。 郁姣颇为新奇地摸了摸小马驹的鬃毛,它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打了个响鼻,蹭上她的手。 “它的脾气很温顺,适合初学者。” 在薛烛的搀扶下,郁姣坐上温顺的小马驹,感受着细微的颠簸,慢慢悠悠地前进。 “怎么样?喜欢吗?” 薛烛牵着马绳,昂头笑问。 “喜欢,怎么不喜欢。我可不像你一样嘴硬。” 少女高高在上地睨他,红色马术服衬得她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如一柄破空的利剑。 一时间,风声好像都静了下来,他忘记了眨眼,专注地看她,片刻后,他笑了笑,轻声道: “喜欢就好。” . 没一会郁姣上了手,不再需要薛烛的牵引辅助,很快,她便感受到了风驰电掣的快乐,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看着她潇洒快活的背影,薛烛眯了眯眼,也骑上马,追了上去。 他的马高大强壮,骑术又老练,没一会就与郁姣并肩,惹得她不爽:“你别跟着我,这样显得我很逊。” “怎么会。” 薛烛轻笑一声,忽然探手,结实的手臂揽上她的腰。 郁姣:“!” 她悬空一阵,转瞬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背靠宽阔的胸膛,听他胸腔震动低笑着驾马飞驰。 忽然失去骑手的小马驹:? 它迷茫地踩了两步,左看右看,开始低头吃草。 被掳上薛烛的马后,郁姣的视野变高,凌冽的风划过面颊,两侧的风景急速后退,像是被一支果断的画笔抹过似的,一切皆模糊,唯有身前的马与身后的人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在这非常的体验下,肾上腺素飙升,心跳轰鸣。 “开心吗?” 幽凉的气息浮在她耳畔,他含笑问。 郁姣毫不犹豫:“开心!” 被他圈在怀中,被属于这个人的苍凉又危险的气息笼罩,却意外地令人感到安心。 “还可以更开心,坐稳了——” …… 看着场中亲密同骑的两人,马场外围观的人一波又一波地增加,挤满了遮阳棚。 “啧啧,这私生女手段真高啊。” “不仅把新情人抓得牢牢的,就连旧情人在执掌大权后也没有灭她口。” “齐人之福啊……” 说着,有人悄么看向那唯一一顶空荡的遮阳棚。 里面坐着气压极低的谢家双生子,两张相似的脸上是同样的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地看着马场内交叠的身影。 “我这是穿越到女帝的后宫了么。” 有人嘟囔道。 众多或是欣羡、或是鄙夷、或是冷眼旁观的目光皆聚焦在马场内,然而这时,变故突生! 只见好端端靠在薛烛怀中的少女,忽然坠下马—— 双子第一时间站起身,可他们离得那么远,根本来不及赶过去。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围观众人愕然睁大眼睛,不由心想:难道新情人不满这个花心大萝卜,终于要痛下死手了? · 几分钟前。 瞥了眼场外越聚越多的闲人。 郁姣后倚,抬头盯着他线条漂亮的下颚和喉结,“你说,这群人要是知道我和你痛感共享、生死同命的话,会不会感到狂喜?” 薛烛低头看她,“怎么说?” 郁姣眼睛弯弯:“终于有机会将无人能敌的薛社长拉下马,换自己上位,难道不是件喜事吗?可别说你相信这群人忠心耿耿,分明各怀鬼胎呢。” 她嘟囔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唉,但谁能想到,薛社长竟如此之傻,会主动给自己制造软肋呢?” 说完,软肋本人兴致盎然地盯着傻子薛社长。 “亲爱的,放心。”薛烛八风不动地微笑,话音柔和低缓,却如圣言一般笃定、不容置疑。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不会被拉下马。 郁姣眉梢微扬。 她昂着头,雪白细腻的脖颈袒露,莹亮的猫眼一眨不眨,红唇勾起:“真的吗?” 看她这幅咕噜咕噜冒坏水的模样,薛烛喉结微微滚动,松开缰绳,抚上她的脸颊。 眼眸幽深,眼看就要偏头吻上来。 然而,少女忽然主动凑上前,勾着他的脖颈,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紧接着,她一触即离,趁他愣神时溜出他的怀抱,仰面从马上坠下—— 薛烛瞳孔骤缩。 这马不仅非常高大,而且还在高速飞驰,这样掉下去不死即伤! 这一瞬间,他来不及思考。 望着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眸,条件反射握住她的手,却已来不及将她拉回马上—— 一声闷哼。 伴随着肉.体狠狠砸在地上的沉重闷响。 郁姣弯唇,饶有兴致地望着身下的男人,感受到他结实的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危急时刻,他以自己的身体为肉垫,护住了她。 当然,郁姣不是傻子,不会以身犯险只为试探男人的真心——在下坠的一瞬间,她就装备好了从游戏商城买的防御道具,就算薛烛无动于衷,她也会毫发无损。 可他在那一刻慌乱了。 郁姣伏在他身上,轻笑道:“薛社长,你看,话不要说得太满,我这不就成功将你拉下马了么?” 薛烛神情不明,幽沉地看她。 郁姣偏头凑近,呵气如兰地问:“在下坠的一瞬间,你心里想的是因为痛感共享我死你也无法活?还是,依照你的身体强度即使充当肉垫,也不会受任何伤?” 看着他沉着的面容、听着他仍旧急促的心跳,郁姣状似吃惊道: “啊,难道……在那个瞬间,你完全忘记了痛感共享这回事,只想着救我?” “……” “看来我猜对了。” 她噗嗤一笑,细白的手指执叩了叩他的胸膛,“这种感觉很陌生吧,” 冰凉的大掌扣上她的手,他的喉结滚了滚。 郁姣轻声:“听说过坠入爱河这个词么。” 他抿了抿唇,“我……” 她立即伸出一根手指,点上他的唇。 “辩解的话不用告诉我,留给你自欺欺人就够了。” 他顿时哑口无言。 “……” “姣姣,没事吧?” 焦急而关切的声音远远而来。 郁姣抬头,望向刚刚赶到的双子,“没事哦。” 说着,她将手一左一右放在两人伸来的手掌上,借力站起身。 谢镇野拧眉,将她翻来覆去地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 郁姣摇头。 “没有哦,多亏了薛社长,我毫发无损呢。” 闻言,谢宴川冷嗤一声,“还不快感谢薛社长,让你拥有濒死的体验。” 郁姣不吱声了,乖巧地看他。 谢宴川垂眸,抬手帮她摘下马术头盔,接着,状似不经意地侧身,挡在郁姣身前,阻隔了薛烛沉沉望来的视线。 “晦气。” 说完,他拍开他弟的手,“没伤也被你弄伤了。” 简直是不分敌我地攻击。 谢镇野:“……” 他无语地退开。 转而对薛烛讥讽道:“薛社骑得好啊,请继续保持,争取以后摔断自个的脊椎。” 薛烛恍若未闻,一条手臂支在屈起的膝盖上,懒散地坐在地上。 目光却是紧绷,定定看着不远处少女,看她在两人关切的包围下怡然自若,一副装乖的可爱样。 这幅温馨的画面刺眼极了。 “下课了。” 她看也不看他,对着双子道:“走吧。” 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轻缓的风中,薛烛动作优雅地起身,紧紧追随着那道离去背影的目光却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 郁姣走在双子中间。 听谢镇野絮絮叨叨地输出:“以后少跟那家伙来往,谢老头已经下台了,谢家不需要你联姻了,这个婚约迟早会解除,不用管那家伙,我们会替你解决掉这个麻烦的,他就是个疯子、变态……” 郁姣嗯嗯啊啊地敷衍。 谢宴川无视那道蚊蝇般烦人的嗓音,问:“待会什么课?” 正要回答,忽然,一道来者不善的身影堵在三人面前,谢镇野嘱咐的话音一顿,戾气横生地眯了眯眼,谢宴川面无表情。 郁姣则眉梢微扬,意味深长地回答:“搏斗课。” “大小姐。” 这人看似恭敬地问好,却压不住脸上疯狂的恨意,不禁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林巍。 郁姣环着手臂,下巴微抬,“怎么?” 明明已经沦落为猎物,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将她踩在脚下狠狠折磨。 林巍面目扭曲一瞬,但他很是忌惮这臭婆娘身侧的双生子,于是压抑着怒火、讨好地笑。目光触及到后方,他眼睛一亮,叫道:“社长,按照惯例来说,猎物都需要注射圣血,不知……大小姐有没有例外?” 此话一出,暗戳戳围观的众人登时一静,竖起耳朵,等待回答。 顺着林巍的目光,郁姣回头。 薛烛正走来,他随手摘下马术头盔,苍白的大掌将额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双锋利狭长的凤眼,格外森沉。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郁姣,启唇便要回答,被郁姣打断:“当然,薛社长私下给我注射过了。” 此话一出,不少炙热的视线瞬时落在她身上。 ……那可是…圣血啊! 此前,找上郁姣的几波人都是闲的没事干瞎凑热闹的,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皆因她被选为猎物时没有遵守秘社一贯的仪式——当众注射圣血——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郁姣身上没有圣血,这样的话,狩猎就成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现在,她亲口承认身上带有圣血…… 越来越多贪婪的视线汇集在郁姣身上。 这些人里,林巍离得最近,他双目赤红放光,忍不住粗重地喘气。 ——要是能够杀了这个女人,得到她体内的圣血,那他的实力就能翻不止一倍!到时,看谁还敢小瞧他…… 这目光令郁姣厌恶地拧眉,这时,谢镇野站出来,挡住了那道恶心的视线,他低声问:“姣姣,他什么时候给你注射的?这玩意儿对人身体伤害很大的。” 谢宴川冷冽的眸光如刀片,他冷冷道:“薛社长倒真下得去手。” 薛烛不语。 自郁姣承认身上有圣血后,他便一语不发地看着她,眸光深如幽潭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姣拉住欲要上前跟薛烛理论的两人,摇摇头道:“放心,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此前注射给‘猎物’的圣血都是经过稀释和改造的,在短时间内拔高体能的同时,会摧毁被注射人的躯体。 唯有已觉醒或有可能觉醒的人才不会被反噬。 而郁姣身为血族血脉稀少得可怜的普通人类,服下的则是薛烛纯粹的心头血,反倒是安静地储存在她体内,虽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却也没摧毁她的身体。 但这件事,显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 面对担忧的双子,郁姣沉声道:“答应我,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我自有打算。” “……” 双子一顿。 在她沉静而专注的目光下,两人双双点头。 郁姣走出双子的保护范围,直面野心勃勃的‘猎人’。 林巍舔了舔唇,阴戾的目光就像他的舌头似的,粘稠而贪婪地来回扫视面前这个身形纤弱的少女。 “既然我是在场第一个发起狩猎的人,那圣血我就笑纳了。” 他洋洋得意,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嘴脸。 郁姣冷眼看他,“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 少女穿着一席红色马术服,脊背挺直,神情冷着,英姿飒爽的模样。 围观人群中有人扼腕叹息:“唉……迟了一步,这位郁小姐怎么看都手无缚鸡之力,林巍这波稳了啊。” “这话不对,前段时间她打退了好几拨找茬的人呢,挺凶的。”有人反驳。 “嗤!那没觉醒的小猫三两只,能和血族精英的秘社成员比?” 一人不怀好意地嬉笑:“不过,这个郁小姐长得倒真是勾人,等林巍赢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沾沾光,尝尝她的……” 话未说完,破空声袭来,有什么东西狠厉地击中他,几乎砸穿了他的喉咙,这人登时翻着白眼,不省人事地倒下。 那枚暗器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众人凝神看去,正是一颗沾血的小石子。 咔哒咔哒的轻响。 随之望去,只见,不知是双胞胎中的哥哥还是弟弟,他手中掂着石子,眸光冷戾,“闭上你们的臭嘴。” 另一人抱着手臂,看着地上那人,意味不明道:“陈家的。”接着,他浅淡的眸光缓缓掠来。 窃窃私语的众人一静。 方才唱衰的那几人被那道视线一一扫过,立时面色仓皇,如同被踩烂喉咙的□□,安安分分了。 . 对于这个小插曲,郁姣并不知情。 她正和林巍遥遥对立。 空旷的马场草坪成了天然的擂台,观战的人皆远远站在马场之外的遮阳棚下,为两人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尽管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场战斗只会持续几分钟。 林巍当然也不例外,冷笑一声,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此时毫无顾忌地叫嚣:“臭婆娘!这会可没人给你撑腰了,乖乖受死吧!” 微风拂动郁姣的长发,她冷淡道:“现在你是不是要解释为什么这么恨我了?” 林巍面目狰狞一瞬:“你难道忘了么,只是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我就被逐出了秘社!沦为全学院的笑柄——” 他逼逼叨叨时,纤弱的少女忽然闪身逼近,一个扫堂腿踢向他的下.身。 正说到激愤之处,林巍猝不及防被踢中,郁姣一点没收力,他登时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地捂着下.身,差点跪倒在地。 “你、你怎么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他破口大骂。 林巍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血族精英,自然没有薛烛和双子那般变态的身体机能,这会儿不慎被击中要害,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郁姣一边乘胜追击,一边挑眉:“你一个已觉醒的吸血鬼跟我这个柔弱的普通人对打,就不算以大欺小和下三滥了么?” “你?!” 林巍气极。 . 观战的众人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内一边倒的战势。 ……不是,林巍怎么开局就被打得节节败退了? 他可是难得能觉醒且加入秘社的血族精英子弟啊! 不像其他人那般震惊,双子同时蹙眉,心中并不乐观。 ——尽管林巍因一时的疼痛无法对战,但凭借吸血鬼惊人的修复能力,再过一会他就会恢复状态,反败为胜。 想起少女的嘱咐,两人按捺住出手的欲.望,静观战局。 … 果不其然,等林巍缓过来后,场内的战势霎时逆转。 被羞恼、愤怒等情绪支配下,他的攻击越发凶猛,身形纤弱的少女不得不避其锋芒。 看起来似乎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人看到她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郁姣不慌不忙地,在场内游走时,袖口洒下不可见的粉末。 她并非莽夫。 之所以会答应和林巍的对战,是因为要利用新学的这个短时效的偏方,在大庭广众之下觉醒血族血脉。 卫长临说,这个方法相当于‘借力’——复制已觉醒的血族的血脉力量到自己的身上。 但考虑到每个人身体承受能力不同,卫长临建议她不要近水楼台地选择双子或薛烛。 他们的血脉力量过于强大,或许会有爆体的风险。 而林巍就是郁姣精挑细选的、已觉醒、血脉力量适中的‘借力’对象。她只是让卫长临伪装后在林巍面前提了两句圣血,鱼儿就上钩了。 郁姣弯唇。 方才对战时,她已经将阵法布置得差不多了。 只差最后一步—— 奔逃躲避的少女缓缓止步,似是力竭一般。 林巍眼中闪过兴奋之色,猛冲上去,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刺下! 少女无力地举起手臂抵挡,寒光烁烁的匕首划破开她衣袖,在皓腕上划下一丝血痕,血珠顺着手臂滑下,即将落入地面,成为无形阵眼。 千钧一发之时! 一道凌厉的风声将至,停在郁姣的身侧,将她的长发拂动得飞舞,紧接着,一条身着白马裤黑长靴的长腿迅疾如雷般,狠厉地踹向林巍。 将他踹飞出十几米,直到击中一根拴马桩后才堪堪止住,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不知是拴马桩还是他的脊椎…… 林巍的神情凝固在小人得志的那一刻,哇哇地吐血,昏死过去。 “……” 郁姣呆滞。 眼睁睁看着她的借力工具人被踹出了阵法。 罪魁祸首一顿,慢条斯理地收腿。 郁姣缓缓抬头,对上一双黑沉的狭长凤眼。 对视两秒,他移开视线,看起来竟然有些心虚。 郁姣:“……” 她单知道薛烛在她坠马时会控制不住救她,但没想到,他分明已经猜到了几分她的计划,却在关键时刻还是控制不住来救她??? ……什么鬼!故意的吧?! 薛烛抿了抿唇,牵出一个看似云淡风轻的微笑,欲盖弥彰地解释: “亲爱的,我看你即将战败,但考虑到目前我还不想死,就出手了。” 郁姣面无表情地看他,冷呵:“直男的嘴。” “…………” 两人对话没有被第三人听到。 此时,场外观战的众人呆若木鸡,数秒后,爆发出一阵轰然的讨论声。 “薛社长这样不合规矩吧!” “不,薛社长就是规矩。” “而且,之所以有那个先来后到的规矩,是因为担心狩猎变成血族的自相残杀。只要有人打破规矩,想要争抢猎物,就要做好面对其他血族的围剿,但……” 这人意味深长止住了话音。 另一人接话道: “谁敢围剿薛社长啊!” 众人不由自主地附和道:“确实,谁打得过他啊,不想活了么?” 话音落下,只见对面的遮阳棚里走出两道高大的身影,目标明确,如凛冽的朔风般,走向马场内似乎正在交谈的薛社和‘猎物’。 众人:“……” 撤回。 还真有旗鼓相当的。 精彩,真精彩。 . 对此,郁姣一无所知,她正连忙捂着伤口,不让血珠落到地上激活阵法。 她叹气。 看来只能再寻机会了。 看她无奈的样子,薛烛一手握拳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另一只手摊开,递到郁姣面前,想要拉她起来。 一边低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具体的计划,但我之后会尽力补——” 话未说话,忽听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一颗黑圆的石子势如破竹直冲他手心而来,似是要击穿他的血肉一般。 阻拦了他伸向郁姣的手。 薛烛手腕翻转,修长的两指夹住夺命的石子,随手丢开,他抬起幽沉的双眸。 郁姣再次叹气。 沙沙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只听,谢镇野拖着尾音懒洋洋道:“薛社果真阴晴不定,分明是你将姣姣设为猎物,给她注射了圣血,刚又把那个蠢货踢飞,怎么着?自导自演英雄救美呗?” 他冷嗤一声,话音落下时凌厉地攻向薛烛,两人有来有往地打了起来。 同时,一道幽冽的气息包裹而来。 谢宴川扶起她,垂着眼,拿出一条干净的丝巾轻柔地为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郁姣另一手摁着额角,头疼道:“你让他们别打了。” 他浅淡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好。” 语毕,他转身,走向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 ——然后加入了战局。 下一秒,传出谢镇野的怒骂:“揍我干什么?揍他啊!” 谢宴川:“在揍。” “…………” 郁姣:“?” ……所以,谢宴川阻止战局的方法是,两个人一起打? 郁姣无语。 看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了,于是她再次坐回地上,百无聊赖的目光划过,猛然一顿—— 只见,林巍的匕首躺在不远处草坪上,锋利的刀刃上残留着一丝郁姣的血液,在地心引力下,逐渐凝成一滴血珠。 哒。 滴落。 阵法成。 “……” 已知:最强的三个吸血鬼都在郁姣的‘借力’阵法。 且:每一个都拥有无与伦比的血脉强度。 结论:她马上就会爆体而亡。 郁姣:“……” 毙了。 第36章 血族的猎物36 鲜红的血落入青绿的草坪。 宛如水滴入海, 立时消失。 除了郁姣,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打得昏天暗地的三人身上。 “薛社长这跟开了挂似的, 谢家那两个合力才能跟他抗衡啊。” 一人小小声道:“听说是因为他搞了什么邪术才拔高到现在这样的, 谢家两位少爷可是全凭自个天生的血脉强度。” 另一人反驳:“邪术也不是人人都能搞的,薛社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嘁,作弊的第一。” “呸!双生子才是浪费了血脉, 还不如搞个邪术合二为一呢。” 眼看两边的粉丝快吵起来,有人感叹:“这两方一向不合、摩擦不断, 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打起来吧。” “多亏了这位郁小姐,我们才能看到这样的名场面啊, ”这人看向这场战斗的导火索,忽然神情一变: “……不对!你们快看她!” 这声变调的惊呼引起周围几人望去。 只见, 宽阔马场的中央,身形纤弱的少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长发无风自动地飞舞,她垂着头,神色不明。 整个人紧绷得像一柄对战中的剑, 微微颤抖着, 似乎在承受什么剧烈的痛苦、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折断。 . 无形的气流顺着阵法的线条流动。 阵中, 打得难舍难分的三人感受到了异状, 不由停手, 一齐看向阵眼处。 皆是一怔。 “姣姣?” 闻声,少女抬起头, 稠丽的面容毫无血色、惨白如纸,额间冷汗直冒,浅灰的眼眸泛起涟漪似的暗红, 纷飞的长发自发根开始染上雪白。 她张了张唇,犬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尖尖的獠牙。 ——她、她觉醒了!? 众人哗然。 “可是好奇怪啊,因为血脉日渐稀薄,血族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白发红眼的觉醒者了,就连薛社长和谢家双子也只是在使用力量时会眼睛变红、长出獠牙。” “难道她血脉强度可以比肩血族巅峰时期的那些强者吗?可她只是一个混杂低贱人类血脉的普通人啊?!好魔幻……” 还有人不禁喃喃:“让三个男人争风吃醋……就能觉醒吗?” 郁姣摇摇欲坠地站在在众多惊诧和羡慕的目光中,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有多痛苦。身体内仿佛有一道横冲直撞的热流,所过之处皆被摧毁、再重组。 在这剧痛的折磨下,郁姣失去意识,脱力倒下,下一瞬,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 “她这样可不像是觉醒后的正常反应啊。” 一人冷嗤:“怕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为了逃避猎物的命运,什么下贱法子都能使出来,真不愧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 他酸不溜秋的嘟囔,忽而被一声无奈的叹息打断,接着,一条修长的腿抬起,踹上他的后背,将他踹了个趔趄。 懒散而不耐的嗓音响起。 “让开。” 摔了个狗吃屎的少爷怒目而视:“你谁啊!?” “你私生爹。” 冷嗤一声。 高挑劲瘦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越过他,直直朝着马场中央而去,背影落拓不羁,看起来相当不好惹。 少爷揉着屁股站起身,“他谁啊这么嚣张?” “不认识,不过,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带节奏,说薛烛笑里藏刀、谢宴川人面禽兽、谢镇野禽兽不如……哦对了,他还说他们都是老鼠屎。” “等等,这个操作怎么那么耳熟?” “难道是——” “吸血鬼猎人。” 薛烛抱着痛苦低吟的少女,眯眼看向来人。 高大的男人一席学院普通学生的打扮,正迈开长腿,跨过生死不知的林巍,吊儿郎当地走来,一双桃花眼沉如幽潭。 谢宴川冷冷打量。 这道陌生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那个气焰嚣张的贼人重合。 “是你。” 想到他闯入谢宅带走郁姣,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种事…… 一时间新仇加旧恨,谢镇野满含杀意地问,“这也是你搞的鬼?” 刚来就被扣了顶黑锅,卫长临不悦道:“乱甩什么锅,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他这幅‘在座的都是垃圾’的猖狂模样引起众怒,话音未落下,就被迫迎上双子凌厉的攻击。 卫长临一边躲闪,一边骂道:“能不能分清主次?” 说着,有些焦躁的眸光定定望向不远处的少女。 “好疼……” 这声低微的泣音令双子猛然一滞。 卫长临推开两人,快步上前。 少女正缩在薛烛地怀中,双手将他的衣襟抓作一团,她拧着细细的眉,白发凌乱,迷蒙地睁着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长睫上挂着泪珠。 卫长临呼吸一顿。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神情痛苦的脸,轻柔地捏开她的嘴,将一粒黑色的药丸喂了进去。 他低声道:“醒来就不疼了。” 未知的药丸起效很快,少女神情逐渐平静,阖上双眸,静静睡去,似乎暂时脱离危险。 看着这一幕,薛烛抬起深幽的凤眸,“你刚说的什么意思?” 卫长临横去一眼。 心道就是你这个蠢货最先坏事。 他压下心中的怒气,冷哼:“老鼠屎。” ——虽说这三人阴差阳错闯入阵法,但好在郁姣体内有这几人的血,且他们潜意识对被她‘借力’这件事没有抗拒,所以她才没被忽然涌入的强大力量吞噬,不过要如何消化这股力量,是一个难题…… 面对三人诘问的目光,卫长临当然不会擅自将郁姣的计划全盘托出。 于是他满脸嫌弃,趁机报复:“看不出来吗?还要我一个人类教你们么?她如今在觉醒的关键时刻,之所以命悬一线,就是因为你们几个——” 冰冷的桃花眼一一扫过,口中细数道: “先是你,莫名其妙搞什么狩猎游戏,害她成为猎物不得不应付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还有你们两个,玩什么囚禁强迫那一套,搞得人心理和生理出了问题,能好好觉醒才怪。” “……” “差点忘了,”卫长临翻了翻旧账,眯眼道:“觉醒得这么痛苦主要是因为身体里有你们的血,动不动喂什么血,啧,吸血鬼果然都是没进化完全的野兽。” “……” 三人当然没信他的鬼话,都看得出来他这才是乱甩锅,但这样被指着鼻子骂,三人跟锯了嘴的鸭似的,个个默不作声、没有反驳。 见他们不再剑拔弩张地防备他,卫长临达成目的,话音一转:“我有办法可以让她安全且顺利地完成觉醒,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帮忙了。” 闻言,谢镇野不耐道:“废话少说,直说吧,需要做什么?” “首先,”卫长临看了眼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 薛烛将失去意识的少女打横抱起,沉声道:“走吧,去我的休息室。” 见他摆出一副正宫作态,其余几人虽有不满,却也没有挑这个紧迫时刻发作。 虽说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关系,但四人皆臭着脸,几乎是捏着鼻子同行。 一路沉默寡言,气压森沉,活像出殡。 行至马场外,谢宴川脚步一顿,冷淡的眸光扫过,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跟上来的人便被冻在原地,悻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抓耳挠腮也想不通这几个互为死敌的人到底是怎么握手言和的。 …… 少女面容安静地躺在床上,白发披散,双手交叠放于身前,呼吸微弱得不可见,宛如童话中的睡美人。 当着其余三人的面,卫长临锁上休息室的门,拉上窗帘。 这下,好端端的休息室变得昏暗暧昧。 在三道狐疑的目光中,他走到床边,开始解她的衣扣。 “你做什么。” 冷冽质问声响起的同时,一只苍白的大掌死死摁住他的手腕,接着,阴戾的眼刀飞来。 “……” 卫长临无语。 他先是回了个眼刀给谢镇野,然后甩开薛烛的手,最后回答谢宴川的质问: “布阵啊大哥。门外汉就闭上嘴乖乖在旁边看,别指手画脚了行不行。” 室内陷入沉寂。 三个门外汉冷着脸闭嘴,乖乖杵在床边看。 修长灵巧的手指褪下她的长靴,一点点脱下马术服,解开浅色的高领衬衣。 少女如雪的肌肤和优美的酮体如画卷般,一一展开。 一同被展开的,还有落在无暇皮肤上的、新旧交错的点点红痕。 “…………” 空气凝滞。 诡异而尴尬的氛围弥漫,还带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奇怪的……默契。 唯有薛烛黑着脸,幽幽瞥了眼面色古怪的其余三人。 “咳。” 卫长临轻咳一声,面色如常地从怀中拿出一瓶红色膏体和一支笔,然后毫不心虚地指使人正牌未婚夫: “帮忙接点水。” 向来从容优雅又高贵的薛社长,不言不语,维持着最后的一丝风度,转身去到洗手间。 接杯水的功夫,谢宴川和谢镇野已然上手将少女褪下的衣物整理叠好,放在一边。 一副惺惺作态的贤良模样。 薛烛收回冷沉的目光,将水杯递了过去。 “给。” 卫长临接过水杯,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接着,他沾了点水,将红色膏体化开,蘸取一些膏体后后捏着笔,看向床上的少女。 她此时是一头雪白的长发,唇瓣也毫无血色,双眸紧闭,细雪般冷白的身体陷在绵软的床上,整个人简直像雪玉堆就而成似的。 一张漂亮的、静待破坏的画布。 细而软、带着湿意的毛笔划过,引得她拧起细眉,无意识地嘤咛。 “唔……” 猫儿似的微弱声音也像是一支柔软的毛笔,轻挠着几人的耳廓。 又像一支长勺,搅动着煮锅,在明火不断的加热下,锅内的热汤逐渐沸腾粘稠。 谢镇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画快点!” 卫长临头也不回地冷嗤:“搞得好像你不爱看一样。” 这时,谢宴川喝了口凉水,淡淡补刀:“假正经。” 谢镇野:“……” ‘画布’上,点点交错的斑痕如雪中红梅,细细的线条划过,与之交错,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奇瑰而对称的符号。 如红色的蛛网,又如细碎的裂痕,布满少女瓷白的身体。 极致的不详、瑰异和美丽。 落下最后一笔,符号连成一片,似乎有金色的暗芒一闪而过。 无形的能量波动荡开。 几人围在床边,屏息凝神地看着宛如睡美人般无知无觉的少女。 忽然,蝶翼似的长睫微颤,她缓缓睁开眼。 捕捉到几人的目光,她眯起一双暗红的眼眸,如粘稠而滚烫的火漆,涌动着深深的情绪。 嫣红的唇微启,无声呢喃着什么。 像是被某种强烈的欲.望支配一般,她挣扎着想要坐起,雪白的发丝拂过娇美的面容和婀娜的酮体。 清冷又稠丽。 她眸光渴望地望来,伸出细白的手。 像一个邀请,又像一个赏赐,如毒药般致命的吸引力。 卫长临站起身,看着眸光幽暗、面容紧绷的三人,云淡风轻地挑眉,问道: “你们谁先?” 第37章 血族的猎物37 “你们谁先?” 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像是丢下了一颗炸弹, 在昏暗寂静的室内掀起无形的轰然震荡。 愕然的目光聚焦在抱着手臂、一脸无所谓的卫长临身上。 “你他妈是禽兽么!”谢镇野额上青筋跳了跳,咬牙道:“她现在明显神志不清,怎么能做那种事?而且, 谁愿意跟你们这群人分先后啊!” 话音未落, 就见他哥越众而出,积极且主动地牵上少女直直伸过来的手。 少女迷离地睁着红眸,如纤细的藤蔓般攀上他, 胡乱地伸手想扒开他系得一丝不苟的衣扣。 谢镇野:“???” “你干什么?!” 被亲哥背刺的谢镇野怒斥,“谢宴川你还真是禽兽啊!” ‘禽兽’垂着眼, 霁月清风地抱着神志不清的少女,扣住她作乱的手。 被桎梏住的少女不满而委屈地呜咽, 脑袋凑到他的脖颈处乱蹭,急切地嗅闻, 磨了磨牙。 谢宴川不动如山,抬眼,“第一反应就是那种事的你,才是禽兽吧。” 谢镇野:“……” “是啊,”卫长临拖长了尾音, 凉凉道:“我有说要做那种事么。” 在两人鄙夷的目光中, 谢镇野一僵, 病急乱投医地下意识看向他平生最厌恶的死对头。 眯起眼, 粗声粗气地问:“喂, 你刚刚也想歪了吧?” 试图寻找同盟。 死对头妖异的脸上浮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没有哦,我猜她刚刚觉醒, 现在渴望的应该是我们的鲜血吧。” 话说得从容,紧绷的脊背却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在泄气。 但他不露声色, 优雅地点了点额角:“唔……似乎只有你想多了呢。” 谢宴川平静无波地眸光转向他弟,总结道:“只有你一个禽兽。” 谢镇野:“……” 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卫长临眯起桃花眼,扫视一圈,冷嗤,“一个个装模作样。” 平等地歧视其余三人。 “好了。” 他冷哼一声:“因为她身体里有你们的血液,同时你们也是她觉醒的诱因,所以,别墨迹了,献血吧各位。” 话音落下,几人看向已然一马当先坐在床上的谢宴川,他一手扣着急切的少女,另一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扣,露出线条凌然的肩颈,主动凑到少女的唇畔。 郁姣此时没有意识,全凭本能行动。 她被扣在冷冽而宽阔的怀中,双手扒着他的雪白的衣襟,感受到皮下甜蜜的鲜血气味,喉头一滚,试探地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 谢宴川一僵,下颚紧绷。 还未仔细感受这一丝柔软和湿润。 下一刻,尖锐的刺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隐忍地闭眼。 少女尝到了甜头,扒紧了他的肩背,像一只凶猛的幼兽般,急切地吮.吸。 喉头滚动,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 随着她的深入,他色泽浅淡的唇紧抿,冷玉般的脸上浮现一抹旖旎的薄红。 看起来痛苦又享受。 见状,谢镇野古怪地挑眉:“有这么……舒服?” 薛烛沉吟道:“据说,刺入獠牙时为了使猎物放弃反抗,会注射一种物质,令猎物产生……高.潮的错觉。” 说着,他眸光逐渐幽深。 “……啊,”谢镇野意味深长道,“这样啊。” 谢宴川闭着眼,哑声道:“闭嘴。” 身为高血脉强度的吸血鬼,三人都没有以这样“原始”的方法吸过血,更没有被别人吸过血。 向来是体检结果健康的血仆用消毒过后的工具取血,再呈上来给他们。 此时,两人若有所思地盯着这旖旎地场面,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见他脸越来越红,一张冷脸压抑着愉悦的神色,半晌,谢镇野不由催促:“好了没,快点。” 薛烛轻声附和:“小心失血过多哦。” 谢宴川横来一眼,浅淡的眸光好似融化的一汪初雪。 他冷呵道:“比起催我让位,你们不如决定好谁先谁后再说。” “……” 方才还同一阵线的两人对视一眼。 卫长临远远坐在一边,冷眼看两人针锋相对,心中讥讽:不愧是没进化完全的野兽。 见他们争论不休,卫长临一拍桌子,指挥道: “得了别争了,你,只给她一个外用精血,没喂过血,下一个准备,记得多喂点啊中和一下。你嘛,给她喂了心头血,比较重要,最后一个收尾。” 估摸着到了时间,他扬声:“行了,下一位。” 说完,他一顿,面色诡异。 ……怎么莫名有种老鸨的既视感。 想到这,一双桃花眼恨恨瞪向一无所知的少女。 谢宴川退下后,失去血源的她迷茫地抬起小脸,舔了舔染血的唇瓣,漂亮的脸上仍是不餍足的神情。 这时,身前忽而覆上一片阴影。 “姣姣。” 谢镇野轻挑着唇角,宽大炙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另一只手松了松学院制服的领带,半卷的衣袖露出一截肌肉结实的小臂。 少女眨眨红亮亮的眼睛,凑上去嗅了嗅,然后拧起细细的眉,嘟囔道:“不要你……” 因为体内没有这人的血液,她显得有些抗拒,“没有刚刚的好闻,我不要。” 谢镇野脸一黑。 不远处的谢宴川轻笑一声。 谢镇野眯了眯戾气横生的眼:“还挺挑剔。”大掌扣上她的后脑,猛然拉进距离。 锋利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予退货。” 说完,他吻上她犹带血渍的唇。 “……唔!” 推拒的少女忽而一顿,感受到他咬破了自己的唇舌,将有些灼热的鲜血输送过来。 腥甜而陌生的血液带着些许侵略感,充斥口腔,她忍不住高高昂起头,勾住他的脖颈,贴得更紧密,卷着他带着伤口的舌吮.吸。 谢镇野眸光幽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热情主动地回吻。 他心中满足,却又叫嚣着想要更多。 不由掐住她的纤腰,紧扣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血色的吻。 “……” 薛烛眸光幽幽。 谢宴川:“诡计多端。” 凭借花样百出的毛遂自荐,谢镇野被少女凶猛地压倒在床上,她扯开他的衣领就咬了下去。 尖牙破开皮肤,大股大股的血液涌出,被舌头卷走吞咽。 瞬间,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 仿佛灵魂也随着血液被她一同抽走。 “…………” 卫长临看了眼手表,挑眉:“到时候了。” 话音刚落,就见少女双手支着床面,喘.息着直起身子,红宝石似的双眸逐渐聚焦。 视野中,她垂落的长发是泛着光泽的白色,并摇摇晃晃地搔在身下男人赤.裸的胸膛上。 谢镇野眯了眯幽蓝的眼睛,俊美的面容被欲.望染红,他舔了舔唇,用满是色气的嗓音哑声问: “姣姣,怎么停了。” “……”郁姣,“?” 这副事.后的场景是什么鬼? 此时,一道轻佻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清醒了?” 郁姣缓缓回头。 接连对上或站或坐的三人的目光。 她宕机了。 ……这是什么场面? 他们怎么会待在一起?? 不对,她是怎么和这四个人待在一起的??? “姣姣。” 谢宴川坐在床边,他倾身,微凉而修长的手指拭去她唇瓣上的血渍,浅淡的眸光望来。 “有没有不舒服?” 望着他脸上残留的诱人神色,郁姣迟疑地摇摇头。 身后忽然覆上一个炙热而宽阔的胸膛,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撒娇似的沙哑嗓音响起: “姣姣,我还想要……” 宛如缠人的男妖精般,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潮热的口腔包裹她的耳垂。 “够了。” 卫长临无情道:“该下一位了。” 郁姣呆滞。 “……下一位?什么下一位?还有几位?” 一声低哑的轻笑。 “最后一位了,亲爱的。” 薛烛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凤眼弯弯,宛如即将进食的毒蛇般,舔过殷红的薄唇。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脱下马术服,优雅地、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苍白而精悍的肉.体。 “……你好好说话脱什么衣服。” 郁姣顿了顿,看向遥遥坐在窗台边、好像在控场的卫长临,问:“这、这是要做什么?” 卫长临支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幽幽怨怨地看来。 简直像个被迫帮爱人找情人的怨夫。 “做什么?”他冷冷勾唇,一字一顿道:“给你喂血,帮你觉醒。” 郁姣一愣,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幕幕,心中有些猜测。 再看脱得只剩马裤的薛烛,她摆手道:“不用了吧,我现在感觉很好,不需要喂血了。” “真的不需要么。” 薛烛站在床边,分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如同潜在水下昂头看来的、湿漉漉的妖鬼。 他眯起狭长的凤眸,修长的手指滑过肌肉纹理漂亮的的胸膛,停在颈侧。 稍稍用力。 锋利的指甲划下一点血痕。 暗红的血珠滚落,在苍白的胸膛上爬下一道迤逦的血痕。 极为诱人的血腥气,淡淡地勾入郁姣的鼻子。 共享的痛感令她睁大了眼。 宛如在沙漠中行走数日的旅人,终于看到绿洲一般,从灵魂深处焕发出的渴望。 咕噜。 她没忍住,喉头上下一滚。 馋了。 好香啊…… 薛烛将拇指放在唇边,轻缓地舔去那点血渍。 微笑着靠近。 “来吧,亲爱的,我也想被你带上极乐之巅。” 郁姣一噎:“什么虎狼之词!” 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手指被裹入潮热的唇舌。 谢镇野咬着她的指.尖,幽蓝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来,“姣姣……” 另一边,谢宴川将微凉的吻印在她的肩头,浅蓝的眼中浮出丝丝缕缕的渴.望。 “你们怎么回事?!” 对于这三人的异样,郁姣毫无头绪,心说一个个怎么都跟吃了春.药似的。 “卫长临!” 在这诡异的包围圈中,郁姣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看起来似乎是唯一的正常人身上。 却见卫长临站起身,一脸冷漠地松了松领带,一边走来,一边挑眉道: “既然清醒了,做再过分的事都不算禽兽了吧?” “……” 郁姣大惊。 ——这是什么酒池肉林啊?! 第38章 血族的猎物38 倒没真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毕竟这四个人都骄傲, 不会愿意在死敌面前展露失态的一面。 ——尽管现在的他们也不算多体面。 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好像在暗暗较劲,但又莫名默契, 丝毫没有越线的举动。 宛如热带雨林中明争暗斗的植被, 试图挤压同类,以得到最多的阳光。 又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郁姣逼得退无可退。 …… 薛烛双臂支在郁姣的两侧, 苍白赤.裸的肩颈和胸膛在灯下泛着冷色的光,如完美的雕塑。 清醒的郁姣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吸血的事实, 也在抗拒和压抑对鲜血的渴望。 于是她推了推他,“算了吧。” 薛烛岿然不动, 那双毒蛇般的凤眸紧紧锁定而来。 他偏头勾唇一笑,像是故意找准了时机, 颈侧那枚细小的伤口浮出一滴血珠。 垂直落下。 恰好砸入郁姣微张的唇齿。 极为甘甜的血腥味如裂痕般霎时爬满郁姣的口腔。 她瞳孔骤缩。 被本能支配,勾住他的脖颈猛然拉下,一口嘶咬开那点浅浅的伤口。 尖锐的獠牙刺入。 冰冷的颤栗感扩散开,同时,薛烛一向漆黑幽深的眼眸如沉淀下来的一碗浊水般, 瞳孔涣散。 他苍白的面容像是熏上了一抹诱人的香气般, 变得嫣红, 越发形同稠丽的妖鬼。 郁姣近乎贪婪地大口吮.吸他的血液。 而他则将冰凉的大掌扣上她的后脑, 以顺从的姿态, 眯起狭长的眼,口中不住呢喃地呼唤她的名字。 “……” 郁姣已然沉迷在这份腥甜之中, 直到一声不满的提醒响起:“量已经够了。” 血液从喉咙滚入食道,似乎带起一阵暖洋洋的热流,令她整个人舒适而餍足。 郁姣如梦初醒般松开唇齿。 薛烛迟钝地眨了眨眼, 支撑不住似的倒在她身上。 下一刻,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一边。 郁姣抬眼,对上一双愤愤不平的桃花眼。 卫长临盘腿坐在她身侧,拉着一张臭脸。 郁姣坐起身,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你……也想被吸血?” 卫长临冷呵:“我一个普通人哪比得上这些吸血鬼的血香啊。” “……” 酸气冲天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看着郁姣若有所思、沉默不语的样子,卫长临脸更臭了。 ——她哄都不哄一下! 他皱眉,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我在想……” 郁姣眸光从他的颈侧慢悠悠地滑到他的眼睛,“如果你被吸血,会不会哭出来?” 卫长临:“!?” 一双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睁大,已然泛起诱人的怒色……和羞赧的光泽。 郁姣挑唇一笑,扑了上去。 “那就试验一下吧!” 他猝不及防被扑倒,还没被咬便面带薄红,欲拒还迎似的。 郁姣笑眯眯剥开他的衣领,“要开始了哦。” 他偏开头,线条凌然的脖颈坦露,“……少啰嗦——唔!” 已然有些经验的郁姣咬得很轻柔,但身下人的反应仍旧极强烈。 拧着眉,闭眼,低低地闷哼。 看他似乎有些痛苦,郁姣松开牙, “……那算啦?” 却没想到他豁然睁开眼,桃花眼微微泛红,如艳光粼粼的春水,狠狠睨来一眼。 “继续!” “哦……” 郁姣宛如兢兢业业的劳工、勤勤恳恳的老牛,吸血像是干活和耕作。 “………………” 不知过了多久。 “……结束了吧。” 郁姣抹嘴,刚松了口气,左右两侧就被缠上。 左边谢镇野嗓音低哑又惑人:“姣姣,再尝尝我的血嘛。” 右边谢宴川不言不语地拉开衣领,露出尚未愈合的两颗圆圆小小的血洞。 郁姣:“……” 被吸血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 …… 郁姣感觉自己像是掉入盘丝洞的唐僧,被花样百出又磨人的妖精纠缠。 明明是她一直在吸血,但总有种被掏空的错觉,走出休息室时,她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不顾身后那群祸水此起彼伏的呼唤和挽留,她毅然决然道: “好了,旷课半天,我要去上课了!” 话音落下,身后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叹。 ——好在他们失血过多,一时没法缓过劲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无情离去。 郁姣头也不回地关上休息室的门,将一室旖旎隔绝。 松了口气,整理好衣容,便坐电梯下了楼,朝教室的方向而去。 并非她勤奋刻苦,也不是慌不择路,只是有点事情需要验证…… . 走在学院的路上,白发红眸为郁姣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郁姣不动声色,眸光转动间,掠过神色各异的血族子弟,将特招生的表情纳入眼帘。 之前的订婚宴只给吸血鬼家族的人发了请帖,这次的马术课则不同,尽管学院的选修课对特招生限制颇多、不予选择,但她和林巍的比试如此大张旗鼓,郁姣不相信所有的特招生都被蒙在鼓里。 果然,触及她明显的吸血鬼特征,有几人目露惊恐,微微颤抖,活像是白日见鬼般,立刻低着头快步避开。 郁姣心中一动。 抵达班级。 顶着各异的目光,她面色如常地坐下,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托着腮混完了下午的课。 课后。 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去时,一个男生却皱着眉走来。 “喂。”他极不情愿道,“你旷了这么多节课,这是老师要我整理的笔记,给。” 郁姣抬眼。 这人穿着特招生的制服,板着脸,仿佛一刻也待不下去似的,将笔记扔来,厌恶而仇视的眸光一扫而过,他转身离去,口中嘟囔道: “……真不知道…为什么。” 郁姣挑眉,她倒是知道他。 他是这个班级的班长,学习成绩优异,身为特招生却能和一些眼高于顶的血族子弟打成一片。 这样一个人缘好、情商高的人,怎么莫名对她抱有恶感…… 郁姣缓缓眯眼。 “那个……” 怯怯的嗓音响起。 坐在郁姣前排的特招生女孩转过身,似是鼓起勇气般,“你、你别太在意,他只是人有些古板,对染发有些偏见吧。” 她眼睛晶亮地补充道:“你的新发色好漂亮啊,美瞳也很特别!” “啊……我还以为被讨厌了呢,谢谢你哦。” 白发红眸的少女沉静地望来,绽放出一个清甜的微笑。 特招生女孩一副被击中的呆呆模样,脸蛋爆红,狂摆手:“没事没事!” 漂亮的少女笑了笑,红宝石似的眼睛轻眨,“那,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 “是这样的,班长给我的笔记好全哦,我想对他表达感谢……但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诶,你可以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嘛?” 她吐了吐舌头,“我怕踩雷呢。” “当、当然可以呀!” …… “你说……他和宋老师关系很好?” 特招生女孩点点头。 “是呢,班长常找宋老师问作业题,我撞见过几次他们下课后也走在一起。” “这样啊……”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血色夕阳撒了郁姣满身,将她的白发染上醉人的橘红,映衬着她那张若有所思的脸,如同着了釉色的名贵瓷器。 忽然,一条修长的手臂搭上她的肩,将沉思中的少女勾入怀中。 “姣姣——” 一颗粲然的金毛拱入郁姣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洒,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我好想你啊。” “一个下午没见而已。” 郁姣无语地推开他。 刚逃脱泥沼,一只微凉的手紧接着抚上她的后颈,捧起她的脸,冷冽的气息逼近,清浅的眸光一寸寸扫过,他冷冷淡淡道: “好漂亮。” 郁姣眨眨眼。 “好啊谢宴川,你耍新花样是吧?”谢镇野不满地嚷嚷,“姣姣,今天我给你下厨露一手!” 谢宴川语气讥讽:“该不会是想搞‘抓住一个人的胃’那一套吧。” “怎么?”谢镇野眯眼,恶声恶气道:“不行?” 郁姣被他带着走出一段距离,晕头转向时,忽而感觉他脚步一顿,只见一道浓稠的影子覆来。 接着,轻柔低哑的嗓音响起: “哇哦,我也想尝尝谢二少爷的手艺呢。” 郁姣抬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凤眸,他撒娇似的开口:“亲爱的,既然今晚不能一起睡婚房,那共进晚餐总是可以的吧?” “不可以。” 谢镇野冷冷回答。 谢宴川淡淡道:“看来主厨驳回了你诡计多端的请求。” 薛烛微笑不变,优雅上前两步很自然地插进来,“啊,感谢两位谢少爷的邀请,我们这就出发吧。” “……” 在推搡和争论中,郁姣叹气,挣扎着回过头,对那名特招生女孩挥挥手:“今天谢谢你啦,明天见哦。” 望着几人打打闹闹离去的背影。 女孩一脸如梦似幻,游魂似的挥手,“明天见……” . “明天见?” 谢宴川垂眸,问道:“新交的朋友?” “是啊,”郁姣点点唇瓣,弯唇道:“新朋友、新发现、新机会。” 看她又是一副冒坏水的模样,薛烛眸光幽暗地贴了上去。 ——下一刻就被双子隔了开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冷嘲热讽,望着这一幕,郁姣神情古怪:“怎么感觉你们关系变好了?” 三人一僵,“?” 郁姣悠悠道:“难道坦诚相见有助于增长兄弟情?” 看他们皆是一脸恶心的模样,郁姣愉悦地轻笑,“嗯,新交的朋友,不错。” “……呕!” . 晚餐结束后。 郁姣撇下斗嘴的三人,独自走上二楼,脚步蓦然一顿,意味深长地勾起唇。 只见,黑暗的转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如肃穆的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矗立着。 见她走来,他眸光快速划过她的白发和红眸,低下头,“……小姐。” “上次的事情,”郁姣下巴微抬,“你做得很好。” 她双手环在胸前,漫不经心地伸出纤白的手,恩赐似的点了点。 011抬眼,望着冷淡而矜贵的她,试探地伸出大掌,缓缓托住那只漂亮纤长的手。 没有被拒绝。 他凭空生出一些野望……缓缓合掌,将那柔若无骨的手包裹在手心。 如同捉住一只蝴蝶。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了郑重之感,几乎屏息。 此地静谧。 楼下依稀传来双子和薛烛的声音。 “……姣姣?” 脚步声由远及近,上楼来。 011喉头一紧。 既想逃离,又想破罐破摔地留在这里。 一声轻笑。 她手腕微转,滑腻的皮肤摩擦过他粗糙的手掌。 曲起手指,在他干燥的手心悠悠打圈。 灼热的痒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少女偏了偏头,雪白的长发在昏暗中泛着清透的光泽,犹如圣洁的天使,可那双暗红的眼眸却如不详的恶魔。 “再帮我做一件事吧。” 说着,她修长的手指舒展开,戏弄似的一一扣上他的十指,仿若亲密而平等的相牵。 下一刻,响起她淡淡的吩咐声,打破了这妄想。 “低一点。” 随着他温顺地弯下腰,她踮起脚尖,贴上他紧绷的胸膛,幽幽耳语。 “……” 说到最后,她顿了顿,带着轻薄的笑意,缓声道:“办好了这件事,今晚我会去你的房间……给你奖励。” 轻而柔的咬字,吐露出一个暧昧的暗示。 他呼吸一滞,未来得及询问,便感到她抽回手,轻轻推了把他的胸膛,令他隐入黑暗。 继而转身迎上其他男人。 “我在这。” 黑暗中,011听着她巧笑嫣然地将他们引下楼,面具很好遮掩了他的神情,他垂着头,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两下。 像是在感受蝴蝶残留的鳞粉。 . 是夜。 估摸着011已完成任务后,郁姣摆脱纠缠的三人,趁他们不注意时溜出谢宅。 轻巧躲开巡逻的守卫,潜入学院,来到废弃地旧校舍,回忆卫长临的手法,她打开密道,深入他的秘密基地。 地下室内空无一人。 郁姣搜查似的、小心翻动杂乱的物品,试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时,一阵锁链撞击的声响远远传来。 郁姣动作一顿。 自从上次见过那个兽人后,她的脑海中时而会浮出一双灿金的兽瞳。 莫名的熟悉感令她有些在意。 这样想着,忽听一道野兽嚎叫声响起。 低微而沉吟。 ……好似在呼唤她。 郁姣拧眉,将手中的物品放回原位,脚步迟疑地朝着地牢而去。 走过昏暗逼仄的甬道,如同一个摇摇晃晃的镜头般,冷硬的牢笼和其内蛰伏的野兽一齐映入眼帘。 郁姣谨慎地止步。 咔哒咔哒、锁链的碰撞声。 昏黑的身影如涌动的一团水草——它缓缓站起身来。 浓稠的影子一点点蚕食地面,抵达郁姣的脚边。 它真的太过高大,郁姣不得不高高昂起头,才能对视上那双金色的兽瞳。 “……” 难以言喻地压迫感如山般,和沉默一起蔓延。 它定定看着郁姣,顿了顿,侧过高大的身躯,十分人性化地用兽爪点了点墙,像是在示意什么。 透过昏黄的吊灯,郁姣眯眼辨认,讶异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墙,而是一道矮小的暗门! 此前一直被庞大的兽人遮挡,她才压根没发现。 ……啧,卫长临可真够贼啊。 谁能想到被关押的‘囚犯’也肩负着守护‘保险柜’的职责呢? 况且这门如此矮小,兽人这般庞大,它想钻也钻不进去,倒成了最具威慑力的门卫。 但……它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呢? 郁姣看向狼人,迟疑地开口:“你想让我进去?” 狼人狰狞的兽头隐藏在黑暗中,郁姣只能看见它那双灿烂而明亮的金瞳。 它点了点头。 郁姣心中仍有怀疑,但面上不显,只道:“我没有这地牢的钥匙,进不去。” 迂回地找了个借口。 锁链摩擦的声响再次响起,它走了过来,从黑暗走入灯下。 郁姣得以看清它的头颅——蓬松而浅棕的毛、倒三角形的黑鼻子、雪白的獠牙。 这是一颗漂亮而狰狞的狼头。 此时,极具威慑力的金色兽瞳躲躲闪闪。 ……它分明那么高大健壮,却在郁姣打量的目光中,显得局促而狼狈。 直面这种非人的诡异,对它,郁姣竟没有萌生恐惧。然而,下一刻,只见它抬起锋利而庞大的兽爪—— 嗒! 清脆的碎裂声响。 牢笼的锁被它敲掉了。 吱呀一声,锈迹斑斑的牢门晃晃悠悠地滑开。 没了牢笼的遮挡,郁姣和狼人面面相觑。 郁姣:“……” 她现在相信它没有恶意了。 ……原来它随时都可以出来啊,这样看来脖子上那根锁链根本只是摆设吧。 他解决了郁姣拒绝的理由,她只好走进牢门,昂头看它。 距离拉近后,它简直像座小山,沐浴在她的目光下,肉眼可见的紧绷。 它眸光飘忽,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快步走到暗门处,故技重施——嗒!敲掉了锁。 兽爪推开门,兽瞳看来。 黢黑的门洞、未知的暗房和诱人的秘密。 郁姣一顿,心想:就它这武力值,应该不需要这么迂回地害她吧? 保险起见,她装备好防御道具,弯腰准备走进入暗房。 即将穿过暗门的瞬间,郁姣的手臂覆上了什么,接着,一股强硬的拉力将她扯了出来。 下一秒,她意识到——那是一只锋利的兽爪! 它骤然发难,郁姣完全无法抵抗这股强大的力道,被扯入一个毛茸茸的怀抱,挣扎间,对上一双鎏金般的兽瞳,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狠狠磨了下獠牙。 低沉的喉音响起。 野兽不悦的威胁。 郁姣一呆,似乎能从这张兽脸上看出蹙眉的神情,压抑着愤怒……显得很凶。 它忽而亮出尖利的爪子,唰一下划开她的衣袖。 赤.裸的皮肤暴露在地牢潮湿而阴冷的空气中,令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宽大且强有力的爪子箍着郁姣的手,那颗漂亮而狰狞的狼头缓缓逼近。 郁姣:“!?” 第39章 血族的猎物39 硕大的狼头凑近。 蓬松的绒毛扫在光洁的皮肤上, 湿漉漉的鼻子时而蹭过,灼热的吐息喷洒。 这一切都令郁姣脊背紧绷。 ——虽不知它为什么忽然发难,但装备的防御道具没有被激活, 说明它并无杀意。 贸然挣扎或许会惹怒它,郁姣决定按兵不动。 它耸了耸鼻子。 “……” 在嗅闻。 郁姣一顿。 想起小臂上有一道伤口,是白天对战时被林巍所伤,明明觉醒后体质大幅度提升,这小小的伤口却一直无法愈合, 有点像血友病的症状。 据卫长临解释, 或许是因为觉醒的方式不正规,也或许是未知的血脉传统。毕竟, 历史上知名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其实就是一名血友病患者。 虽不疼, 但总不能放着伤口流血, 无奈之下,卫长临用一条特殊材质的纱布为她包扎伤口, 终于勉强止住了血。 按理来说这纱布密不透风,不会泄露血气, 但狼的嗅觉很敏锐, 难道, 它闻到了? 郁姣拧眉思索,果然,见狼人伸出锋利的爪子, 挑破了纱布。 雪白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微微瑟缩, 其上横亘着条一指长的暗红伤口,皮肉翻卷,一露出来便汩汩冒血。 金色的兽瞳望来, 宛如烈阳带起的涌动地热浪,盛着满满的情绪。 好像在问她疼不疼。 “没事,不疼的唔——!” 郁姣猛然睁大眼睛,愕然地看它将细而长的吻部凑来,探出淡红色的舌头,轻轻舔上伤口。 粗糙的舌摩擦过细嫩的皮肉,一下接一下、炙热而湿润的触感,将冒出的血珠温柔地卷走,抚平刺痛。 分明舔的是小臂上的伤口,却令郁姣有种被从尾椎舔到颈椎的错觉。 危险又温实,极为矛盾的感受。 令她寒毛直竖。 “你别……” 郁姣试图推开那颗毛茸茸的头,却被宽大的兽爪摁住,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 它抬起眼睛,似乎在说‘乖一点’。 接着,又埋下头。 它身形太高大,郁姣被它圈在怀中,像是淹没进一团热烘烘的囚笼。 那条粗糙的舌头也不小,舔过时,几乎覆盖郁姣的小臂内侧,柔嫩的伤口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兽类的舌头有着不同于人类的热度和质感,诡异的感受像细细的电流,从伤口处延伸爬满了整个上半身。 要不是感觉伤口似乎在愈合,郁姣都想露出獠牙将它咬退。 实在是太奇怪了…… 郁姣绷着脸,不等她忍无可忍地喝止,忽感小臂一凉,热源消失——它撤开吻部,抬起头,灿金的兽瞳成了暗金色,双眸湿漉漉地看来。 又乖又无辜。 郁姣的呵斥哽住。 而她的小臂光滑如初,再没有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谢谢你,放开我吧。” 它不动,仍旧湿漉漉地望来,低低嗷了声。 郁姣坐在它怀中,抬头与它对视,半晌,迟疑地伸出手,摸上那颗柔软的狼头。 “谢谢?” 它配合地低下头,眯起眼睛,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 “嗷!” 这声嚎叫又轻又嘹亮,仿佛破开了地牢的阴暗潮湿,回音荡开,它一僵,猛然睁开眼,飞速放开郁姣,站起身,低着头推开暗门。 无声的催促。 它看也不看郁姣,尾巴剧烈地摆动。 郁姣眼神微妙。 她走向暗门,与它擦肩而过时,她坏心眼地勾唇,眼疾手快地握了下那条蓬松的尾巴。 “!” 它炸开毛来。 罪魁祸首已然钻入暗室。 . 经过一条逼仄的甬道,终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为冰冷的房间。 郁姣诧异地扬眉,从未设想过的场景映入眼帘。 只见,数个单人牢笼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每个牢笼里都关着一个人类,他们皆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几乎没有呼吸,而这数十个人身上穿的,竟然是特招生的制服! 他们都直直站在牢笼内,宛如异闻中的僵尸…… 郁姣神情凝重,走近些许,发现这些人双颊凹陷,一双尖尖的獠牙抵着下唇。 吸血鬼的特征。 脑中灵光一闪。 郁姣将手伸入牢笼,拨开一人的衣领,果然……脖子上有两颗黑而小的血洞。 唰。 紧阖的双眸猛地睁开。 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郁姣,这人将牙咬得咔咔响,疯狂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郁姣。 好似失去理智、渴望血肉的丧尸。 幸亏郁姣及时抽出手,才避免了被当成鸡爪啃食的命运。 面前的‘丧尸’仍疯狂伸手试图够她,惨白的脸被牢笼挤压得变了形,挣扎间,冷硬的碰撞声回响。 顺着他渴望的视线,郁姣垂眸,在袖口发现一滴干涸的血渍。想必是方才狼人舔伤时不慎滴落的,看来这人便是被这丝血气唤醒的。 ——难怪它非要将伤口舔愈合。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极为阴冷漆黑,结合这些失去意识的……人,令人联想到了‘冬眠’。 郁姣又小心地检查了几个‘人’,确定他们脖颈上都有相同的创口。 “都被吸过血。” 郁姣喃喃道。 高血脉强度的血族可以将普通人转化为吸血鬼,但现如今已觉醒的血族子弟血脉一个比一个稀薄,显然不可能成功‘发展下线’。 只能将普通人转化为不人不鬼的、最低等的血族…… 郁姣叹气,继续深入这个房间,发现一旁摞着几箱血袋,都是动物的血。 看来卫长临在照顾这些低等血族。 忽而,她脚步一顿。 只见房间漆黑黑的角落,吊着几根长长的链条,拴狗似的扣在几道人影的脖颈,那赫然是—— 几名吸血鬼家族的少爷小姐! 他们不复光鲜亮丽的模样,此时灰头土脸双目紧闭,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鲜血淋淋的实验用品。 郁姣眸光微闪。 她想,她知道卫长临的秘密了。 …… 郁姣刚钻出甬道,便对上一双金亮的兽瞳。 “我……” 郁姣刚启唇,想问问关于卫长临的事情,便见它猛然竖起耳朵,立时将她拉入怀中,严严实实裹了起来,一只毛茸茸的兽爪紧紧捂住她的嘴。 看它这幅警惕的模样,郁姣眨眨眼,凝神细听。 细微的声响如窸窸窣窣的虫蚁,远远传来,在逐渐接近。 没一会,越发明显。 咔哒。咔哒。咔哒。 懒洋洋的脚步声荡入地牢。 “……” 冷硬的碰撞声响起,像是有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什么铁器。 接着,一声不满的啧声。 “喂,你怎么又把锁搞坏了?” ——卫长临。 或许是刚发现他的秘密研究,现在的他在郁姣眼中就是一个变态的科学怪人,感觉暴露后会被他解剖切片。 郁姣紧绷地缩在狼人怀中,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抬眼,对上那双金色的兽瞳,它沉静地看来。 环在她腰上的兽爪微微一动,像是安抚似的。 狼人背对着卫长临,头也不回道:“嗷——!” 卫长临冷哼:“我知道是摆设,用不着你提醒,只是麻烦你稍微有点契约精神行不行?” 狼人:“吼?” 卫长临:“行行行,我知道,但你这样来如自如我会很困扰的,晚上都睡不好觉,谁知道你会不会一爪子拍死我。” 狼人:“嗷嗷!” 卫长临嘟囔:“啧,这种时候你打什么感情牌,好吧好吧,不跟你计较了。” 狼人:“嗷嗷嗷!” “你再说一遍?”卫长临惊道,“烤鱼?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给你整条烤鱼!” 郁姣神情古怪地听着两人毫无障碍的交流,直到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关于烤鱼的拉锯战。 “……” 过了好一会。 窝在暖烘烘的怀抱中,郁姣一开始的紧张和新奇褪去,颇有些百无聊赖。 她贴着宽阔而紧实的胸膛,回忆起刚才摸头时毛绒绒的触感,手一痒,趁着狼人专注和卫长临对吼,她暗戳戳伸手,摸了把它柔软的肚毛—— “嗷——呜~” 浑厚低沉的兽吼尾音骤然上扬,娇得像摊开肚皮的小狗。 “…………” 地牢陷入死寂。 卫长临诡异地沉默半晌,开口道:“服了,给你买就是了。” 不耐的脚步声离去,一边走,一边嘟囔道: “撒什么娇啊,怪肉麻的。” 狼人:“……” 它缓缓低头。 金色兽瞳圆瞪,呆滞地望向怀中少女,而她无辜地眨眨眼,顶风作案再次摸了两把。 手感真好啊。 嗒! 狼尾狠狠拍在地上,开始疯狂扫动。 “看来危机解除啦。” 郁姣弯唇:“荒山野岭哪有烤鱼啊,他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 说着,她伸出纤长漂亮的魔爪,笑眯眯地逼近。 狼人:“!” ………… 撸完狼后郁姣心满意足,顶着一身狼毛回到谢宅时,已是深夜。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脚步一转,拐去了下人所在的房间方位。 踩过厚实的地毯,扫过编码整齐的房号,经过一扇扇紧闭的门,她悄无声息地止步,抬头看向门牌号。 [011]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刚响起,门便被从里打开。 简直像一直在等在门后似的。 高大的男人喉结一滚,侧身让出道,“小姐。” 郁姣瞥他一眼,走入房间。 黑白灰的配色,无趣的布局,倒是干干净净,床铺得平平整整,就连垃圾篓里也没有一点灰尘。 看来是认真打扫布置过的。 嗒。 门被轻轻阖上。 郁姣转身,抱着手臂,冷冷看他。 在卧室他也带着面具,但那炙热的眸光丝毫没有被阻挡,如幽静燃烧的烈火般落在郁姣身上。 宛如渴望得到她施舍下的一根引线。 “你这次办的事情我很不满意。” 像是泼下一盆水般,热切的眸光微滞,醇厚的嗓音低低响起:“我按您说的……” “按我说的?”郁姣下巴微抬,“我让你用老方法联系那个人并拖住他,但你呢?才过了多久他就脱身了,害我差点被发现。” 高大的男人一僵。 郁姣似笑非笑道: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嗯?” 第40章 血族的猎物40 “……惩罚?” 011怔然望来。 少女抱着手臂, 艳红的双眸在白炽灯下泛着冰冷的光, 她冷声命令道: “首先,脱掉上衣。” 011僵硬得像一座即将轰然倒塌的雕像。 在少女毫无波动的眸光中, 他缓缓抬手, 骨节分明的大掌一一解开制服纽扣,动作显得莫名艰涩。 剪裁良好的黑色血仆制服褪下,袒露精壮的宽肩窄腰, 蜜色的皮肤泛着诱人的光泽。 顶着郁姣打量的视线, 他的肌肉一寸寸紧绷, 好似被无形的手抚摸过一般。 脚步声响起。 她走了过来。 011屏息,只觉她身上的幽幽馨香充满侵略感地袭来。 他比她高了将近二十厘米, 此时只能看到她半垂着眼眸, 长而浓密的睫羽如蝶翼般。 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他的胸膛。 “不过……你上次的事情做得不错,我还没有奖励你。” 说着,郁姣伸出细长的手指, 点上面前这赤.裸的胸膛, 指.尖感受着温软而有弹性的触感。 漫不经心地划动,像挑逗、又像检阅。 高大的男人一动也不敢动, 隐忍着全盘接受, 像一只被拨弄的乐器, 在细白地指.尖下,无声的音波荡开。 她忽然抽手。 “去床上。” 011怔愣:“……什么?” 郁姣似笑非笑:“怎么?床铺得那么好,不就是期待被用到么?” 闻言, 他狼狈地垂头, 好似这样就能遮掩狂躁的心跳,遮掩羞耻的期待。 他顿了顿,缓步走到床边, 腰背挺直地坐了下来。 少女清凌凌地站在他面前,垂眸看来。 “我呢,一向赏罚分明。” 011看也不敢看她,只盯着她的脚尖,背肌紧绷。 忽而,一双柔软的小手覆上他的肩。 他一僵,抬起眼。 少女娇美的容颜近在咫尺,那双漂亮的红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雪白的长发垂落。 她弯下腰,两人近乎呼吸交缠。 011喉头一动。 ……她却没有再近一步,只是扶着他的肩,单脚后翘,手指勾着鞋跟脱下,顺带勾掉了袜子。 她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鞋和袜子凌乱地落在地上,像是一场激昂音乐的前奏。 “上次的事情该奖励,这次的事情该惩罚,不会混为一谈。” 嗓音冷冷淡淡。 她收回扶在他肩上的手,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来。 “所以奖励你……” 尾音暧昧地隐去,她抬脚轻柔地踩向他紧绷的腹肌,继而向下碾去。 压抑的低哑闷哼。 “……” 不过一会儿,少女便稍感意外地扬眉,“嗯?看来奖励的成果已经显现了。” 011垂头不语,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扣紧了床单。 欣赏了一番他隐忍难耐的模样,郁姣倾身,覆到他绯红的耳朵旁,轻笑道: “惩罚你……不许…出来。” ………… …… 翌日。 双子一大早便被一通电话紧急叫到学院去了,郁姣独自吃过早餐,准备坐上轿车。 一身制服妥帖穿戴整齐的011正站在车旁,恭敬地拉开了车。 经过他时,郁姣脚步一顿,眸光瞥下,嗓音悠悠然:“没憋坏吧?” 高大的男人一滞。 不等他回答,郁姣坐进轿车,“走吧。” 她翘着腿,脚尖一点一点,薄薄的皮鞋贴着脚腕,其上是修长而光洁的腿。 011面具后的唇紧抿,眸光一掠而过,嗓音有些低哑,“好的,小姐。” 一路上,郁姣都能感觉到那道克制不住的视线透过后视镜折射而来。 她支着下颚,眸光微转,“专心开车。” “……抱歉小姐。” 抵达学院。 郁姣刚走下车,便猛然一顿,敏锐的嗅觉告诉她,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自远处飘来。 不详的预感。 郁姣眸光冷凝,头也不回道:“替我做一件事。” 011握着车门的手一紧。 他不合时宜地想,又有获得奖励的机会了…… . 交代完011后,郁姣神情凝重地步入冷硬的学院大门。 今天乌云压顶,朔风瑟瑟,零星几个学生来去匆匆、神情惶恐。 几声低语被风吹得破碎。 “……死了…好惨………被挂在…。” 郁姣收回目光,走向不远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教学楼。 血腥味越发浓重,浓稠暗红的血滴答滴答地落下。 透过攒动的人头,郁姣抬眸,看向满布爬山虎的墙壁,暗绿色的枝叶被血色浸染,在风中招摇。 没有尸体,看来是学院方处理了。 耳边嗡嗡的议论声还原了空白的细节。 “一大早就有人发现了尸体,死不瞑目,特别狰狞,那身上啊,啧,没一块好皮。” “是谁干的啊?秘社?” “不能吧,死的那个就是秘社的啊,况且也不像秘社的手法,你是没见,他身上的伤口一道一道的,应该后山的野兽?” “野兽能用锁链把人绑了,挂墙上?” “也是,看来是仇家——” 说到这,那人瞥到郁姣,忽然噤声。 对上他诡异的目光,郁姣问:“死的是谁?” “……你不知道?” 郁姣面无表情地看他,在他终于迫于压力要回答时,忽听一道冷漠的声线响起: “郁姣同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校董事会有些事要问你。” 来人中年模样,着西装带金丝眼镜,身后跟着数个健壮的血族护卫,他们警惕地望来,蓄势待发的样子,态度像是对待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郁姣眸光一顿,“什么事?” “你现在是林巍同学死亡事件的第一嫌疑人,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郁姣平静地点点头,“走吧。” . 对于林巍今天的死,郁姣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惊讶他竟然没死在薛烛那毫不留情的一脚之下。 但她过度的平静和细微的惊讶,显然引起了误解。 这群血族护卫严严实实地围着郁姣,宛如押送犯人一般。 穿过昏暗幽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其内激烈的争论声透过门缝隐隐泄露一丝出来。 带头的中年人叩了叩房门,然而礼貌的敲门声没有被屋内群情激奋的众人捕捉到。 中年人直接推开了门。 霎时,轰然的拍案声、怒吼声、争论声和讥讽声,倾泻而来。 “要我说多少遍,她昨天一直待在谢家!” “谢二少爷怕不是在做伪证吧,一个晚上那么长,你能保证跟郁小姐一直呆在一起?” “嗤,林理事就这么想找人为你儿子陪葬?反正您还有十几个私生子,应该不缺这一个被秘社放逐的弃子吧?” “谢大少爷真是说笑了,林巍这孩子可是——” “咳咳。” 中年人打断了无休止的言语攻击,“郁小姐来了。” 室内陷入安静。 堵在郁姣身前的血族护卫让开,她眼前立时豁然开朗。 宽敞的会议室打着惨淡的白炽灯,几条长长的会议桌被围成一个缺了口的回字形,桌前满满当当地坐着数十人,此时皆看向郁姣,神色各异。 双子就坐在其中,担忧地望来。 郁姣站在‘回’字的缺口处,宛如被审判的罪人。 “郁同学,请坐。” 一人伸手示意。 身后厚重的门阖上,郁姣走上前,坐在‘回’字中央孤零零摆放着的板凳。 正对着神情晦暗不明的薛烛,他支着额角,幽沉的眸光落在郁姣身上。 “郁小姐。” 一人开口:“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林巍同学遇害的消息,今天喊你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昨晚的行程。” 面对怀疑,郁姣不想节外生枝地提起她昨晚的确出门,去了卫长临的秘密基地,于是回答道:“我昨晚一直待在谢家。” 然而话音刚落,身下冷硬的凳子骤然弹射出机关,紧紧地桎梏住郁姣,接着,无形的电流窜起,鞭打在她身上。 登时,郁姣面色煞白,咬着唇才没痛呼出声。 “郁姣!” 双子当即站起身,他们反应过来,冷冷望向薛烛,“凳子动了手脚?” 薛烛不言不语,眸光越发沉冷,共享的痛感令他清晰感知到她的痛苦。 “动手脚怎么了?”一个半秃的中年人一拍桌子,“这凳子专门用来审讯的,画了测谎的阵法,她刚才分明在说谎!” “再问你一遍!你昨晚到底去哪了!?” 郁姣不答,雪白的发丝被冷汗浸湿,几缕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即便如此,她也面无表情,抬起红眸,一字一顿道:“林巍不是我杀的。” ……阵法没有被触动! 室内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这下清楚了吧。” 谢镇野撑着桌子,森沉的眸光扫过几人,“还用不用她再说一遍?嗯?林理事?” 杀气四溢的眸光落在那个半秃的中年人身上。 林理事瞪眼,不服气道:“那她为什么不说昨晚的行踪?分明有鬼!即便不是她亲自动的手,也一定是她指使的!” 郁姣平复呼吸后,沉静道:“我没有指使谁杀死林巍。” “……” 阵法毫无动静。 谢宴川冷冷道:“林理事还有怀疑么。” 林理事面色难看,他眸光一扫,当即有几个盟友站起身,纷纷道:“好,就算不是她杀死的林巍,但她为何不敢说明昨夜的行踪?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谢镇野拍案而起,冷笑道:“凭什么事事跟你们报备,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哟呵,谢二少爷刚还拍着胸脯保证郁小姐昨夜一直待在谢家,现在倒是不提了?” 谢宴川淡淡道:“几位方才信誓旦旦说一定是郁姣杀了林巍,现在倒也不提了?” “……” 几人又吵了起来,剑拔弩张之时,一人施施然站起身,拍手道:“哎呀哎呀,各位听我一句话。” 这人长身鹤立,长着副很令人信服的模样,他走出会议桌,来到郁姣身侧,垂落的手背似有若无地蹭上审讯椅。 “咱都别翻旧账了,一事一毕,郁小姐的确和林巍的死无关,大概率是那吸血鬼猎人所为。” 说着,他看向郁姣,一双桃花眼轻眨,“毕竟,画了阵法的审讯椅总不可能出问题……” 对上那双熟悉的桃花眼,郁姣眸光微闪,忽而开口:“我昨晚的确在学院,可我只是来拿作业本的,根本没见过林巍。”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屏息。 ……果然,审讯椅没有动静! 它被干扰了,没有检测出她在撒谎。 郁姣心定:现在她彻底洗脱嫌疑了。 室内再次一静。 “……你刚怎么不说?”有人质问。 “因为,” 被束缚在椅子上的少女身形单薄,她垂下的长睫轻轻颤抖,“我害怕如果承认我昨晚在学院,身上的嫌疑就更洗不清了。” 少女苍白的小脸不减稠丽,更添一份惹人怜惜的脆弱。 一时间,没人再出言为难。 唯有林理事反驳道:“即便你和林巍的死无关,可你跟那吸血鬼猎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指不定就是那猎人为你出气,才杀死了林巍呢。” “有道理……” 谢镇野冷声打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直说吧,你们究竟想怎样?” 方才附和怀疑的几人闭了嘴,一齐看向主位,“薛社长觉得呢?” 沉寂之时。 嗒。嗒。嗒。 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钢笔,叩响桌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薛烛眸光深幽,半晌后,弯唇笑道:“或许曾经的郁小姐的确和猎人有些瓜葛,但她现已觉醒……看看这消失了数百年的红眸白发,相信各位不会愿意血族失去这样一位强大的后人,对么?” 他含笑环视。 触及他黑沉的眸光,几人干笑着附和。 “可是,”有人弱弱道,“没法确认她对血族的忠诚的话,反而是威胁吧。而且我听说那吸血鬼猎人和郁小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关系匪浅……” 话未说完,这人便感觉两道阴冷的眼刀射来。 ——谢家双子面色沉郁地瞪着他。 与此同时,咔一声。 ——薛社长捏碎了手中的钢笔。 “是的,”薛社长面带微笑,“我明白各位的担忧——” 狭长的凤眸微转,定定看向郁姣,轻柔的嗓音响起:“那么,就请郁小姐在审讯之椅的见证下,承认和那卑劣的吸血鬼猎人一刀两断,如何?” 闻言,众人皆看向被束缚在椅子上的少女。 谢镇野蹙眉:“只要说出宣誓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就可以了吧?” “是的。” 谢宴川清浅的眸光望来,鼓励道:“姣姣,你骂得恨一点也没关系。” 在众多各异的视线中,那双桃花眼格外明显,正幽幽地望来。 郁姣:“……” 这是什么进退两难的修罗场。 第41章 血族的猎物41 郁姣一时骑虎难下。 短暂的迟疑被人大做文章。 “怎么?”林理事冷嗤一声,“郁小姐果然对那吸血鬼猎人余情未了?还想和他狼狈为奸?” 郁姣冷冷看他。决定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电椅的阵法已被卫长临破坏,现在控制权掌握在他的手中,郁姣相信他再生气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在这关键时刻拆她的台……事后再哄他吧。 “……” 短暂的沉默后,纤弱地少女抬起苍白地小脸,凄凄切切的眸光扫过理事会众人,抿唇道: “我之前的确是被他胁迫,被喂下一个药丸后,只能对他言听计从,直到觉醒,胸口的诡异符号忽然消失,才暂时摆脱了他的控制……呜!” 她忽然轻颤一下,睁大了漂亮的猫眼,眼眶迅速泛起了薄红。 这幅要哭不哭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已然有人叹道:“竟然是这样,看来郁小姐是真的不容易啊。” 听着众人的哀叹,郁姣心中却一点也不轻松,反而脊背紧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话音刚落,便感到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起,似是惩罚般刺过娇嫩的皮肤。 审判椅被激活了,可她说得分明是实话! 这电流不似方才那般猛烈,极为微弱的鞭挞过后便隐去,除了皮肤上残存的酥酥麻麻之感外,再无一丝痕迹,无人察觉。 郁姣心有所感地抬眼,只见,不远处地卫长临漫不经心地抱着手臂,对上郁姣的视线,他勾唇一笑,眸光却幽微,修长的手指点下—— 又是一条电流忽然出现,自郁姣的膝窝缓缓缠上大腿,像一条灵巧的小蛇。 危险的颤栗感令郁姣下意识并紧了双膝,却无法阻止那条电蛇的动作,不似第一次那般迅速,这次它爬得很缓慢,却不容阻拦地前进、深入。 途径的皮肤好似被许多小蝎子叮咬过一般,毒素扩散。 郁姣眼中升起水雾,垂落的长发遮掩了她的神情,外人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双肩。 谢宴川敏锐问道:“姣姣?怎么了?” “没事……” 郁姣摇摇头,泄露一丝极轻的泣音,她下一刻就咬紧了唇瓣。 这丝不对劲引起注意。 谢镇野缓声道:“是不是想起之前订婚宴上的事情?”他凶恶的眸光扫过理事会众人,意有所指道:“当时大多数人不清楚情况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郁姣胡乱地点头,算作回应。 啪嗒。 眼泪滴落,打湿了裙摆。 卫长临的动作十分隐秘,特意控制着力道,一点也不疼,只有麻痒的快.感,就连和郁姣痛感共享的薛烛都未察觉到什么不对。 只当她是为了逃避审讯在演戏。 薛烛自然配合,柔声道:“亲爱的,别哭了,相信真相大白后这些人会道歉的。” 说着,漆黑的眸光一瞥。 “这……” 理事会成员大多是中年男女,他们看到隐忍哭泣的郁姣就像看到了女儿,加上被薛烛敲打,此时纷纷拉下面子,尴尬地道歉,温声宽慰。 “这就放过她了?”尖锐的质问响起。 林理事不依不饶道:“她只是哭两声就能蒙混过关么,还没说跟那吸血鬼猎人一刀两断呢!” 少女垂着头不言不语,时而有抑制不住的呜咽声细细弱弱地响起。 那边,卫长临曲指操控着电流,将郁姣的反应一一纳入眼底,桃花眼浮上暗色。 最开始他只是想对她表达小小的不满,但此时已完全不在意这群人逼她跟他划清界限,反而玩心渐起。 有人道:“小姑娘既然如此悔恨跟那猎人有牵扯,那就在审讯之椅的见证下宣个誓吧,可别只是装哭……” 似是即将冬眠的蛇,寻觅果子饱腹,在吃饱喝足后找到洞穴盘旋。 少女细白的手指扣紧了椅子的扶手。 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一张稠丽的面容,拧着细细的眉,眼眶和鼻头泛着昳丽的绯红,如雪的腮边挂着滴泪,宛如被雨露打过的白瓣牡丹。 她略显急促地喘息,好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般。 “够了!” 她眸光狠狠扫过、剜过一人,眼尾的红弱化了冷意,反倒像娇艳欲滴的玫瑰的刺。 “我恨那个吸血鬼猎人。” 被贝齿咬得嫣红的唇瓣开合之间,吐出恶狠狠的话语: “这人就是个混蛋、败类、禽兽!我从此跟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满意了吧?” “…………” 审讯椅没有动静。 在其余人怔愣时,被当面痛骂一通的卫长临乖了,操纵着电流勾上她的小指,撒娇似的晃了晃。 那边,察觉不对劲的薛烛和双子顺着郁姣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方才种种不对劲串联在一起。 三人皆沉下脸。 嘭! 谢镇野捏着拳头将厚实的会议桌垂得一震,怔愣的众人如梦初醒,叹道:“审讯椅没有惩罚,看来郁小姐的确对血族忠心耿耿啊。” 面色难看的林理事这下也没话说了。 尽管薛烛和双子恨不得将卫长临挫骨扬灰了去,但此时显然不适合揭发他的身份。 为了郁姣能够洗脱嫌疑,只能暂且放他一马…… 谢宴川站起身,走到郁姣身侧,手下用力,将那可恶的审讯椅捏了个半碎。 与此同时,谢镇野眉眼凶厉直直朝卫长临而去,揪起他的衣领,咬牙道:“我看您很面善啊,邀请您到谢家作会儿客吧。” 卫长临双手举起,一副投降的样子,笑眯眯道:“当然,非常乐意。” 那边,谢宴川将无力的少女扶起,淡淡道:“既然没事了,我们便告退了。” 薛烛微笑:“慢着……” 正要起身跟上,忽然猛得一顿,心脏剧烈收缩,眼前一片模糊。 他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摁着左胸的,苍白妖异的面容此时没有一丝表情,宛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双子没有理会,就要带着郁姣离去。 “慢着。” 一道苍老的声音沉沉响起。 听到这声音,理事会众人皆目露震惊,瑟瑟发抖一齐看向会议室角落。 “薛老家主……” 双子握着郁姣的手一紧,她转眸望去,那里分明没有什么人—— 郁姣忽而一顿,面色古怪。 ……只有一副巨大的古典油画作品。 色彩古朴,笔法细腻,画着一位身穿华服、手握长剑的老者,他白发红眸,眸光锐利似鹰隼,正缓缓扫视而过。 “真是一群废物!被猎人混入大本营都不知情。”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在室内荡出回音。 “什么!?”理事会成员面面相觑,顺着画中老者的目光看到那名青年。 “是他!” 卫长临无奈叹气,轻声在郁姣耳畔道了声小心后,便在众人的夹击中闪身消失。 郁姣抬眼,画中老者那双锐利的红眸正冰冷地盯着她,如锋利的刃、又如巍峨的山。 在这目光下,郁姣好似被攫取了心神,坠入无间地狱。 就在她几乎窒息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阻隔了那迫人的视线。 郁姣脱力地被双子搀扶住,她看向身前人。 薛烛面色白得近乎透明,难以压抑痛苦的神情,再无闲适的笑意,他垂眸低声道:“祖父。” 画中老者盯着薛烛,冷哼一声:“烛儿,没想到你现在竟会被儿女情长牵绊。” 薛烛垂眸,不言不语。 “区区一个女人罢了,等你重振血族以后,多得是环肥燕瘦的女人供你挑选。” 苍老的嗓音杀气四溢。 “现在,这干扰你决策的女人,必须死。” 郁姣心一沉,这是她第一次在游戏中感受到生死的危机。 但很快,危险感褪去,极度的反感升起——啧,这老头怎么爹味十足。 很明显,爹味老头出现后,薛烛就像被压制了一般,浑身紧绷,殷红的唇褪去血色,仍是开口阻止:“祖父,不可……”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冷嗤打断。 谢宴川:“看来薛老家主真是死得太久了,还以为处在您掌握着所有人生死的年代么。” 谢镇野嫌弃地摆摆手:“您最好能从画中跳出来,别用嘴炮杀人。” 两人毫不留情的讥讽令室内陷入被惊悚笼罩的安静。 “年轻人,” 画中老者笑道,“老夫的确没有实体,但收拾一个血族小辈还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话音落下,一个中年人越众而出,面上挂着亲切的笑意,“两位谢少爷,可别忘了是谁替你们扳倒的谢家主,我们这儿,可还有你们亲笔签下的血契呢。” 闻言,谢镇野冷厉地眯眼,“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谢宴川同时将冰冷的眸光转来。 中年人笑笑:“怎么敢,只是提醒二位一下罢了。”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沉寂之际—— “祖父,她不能死。” 薛烛抬起幽沉的凤眸,“我和郁姣缔结了痛感共享、生死同命的契约。” 低沉的嗓音宛如水入油锅,立时激起一片哗然。 “什么!?” “薛小家主疯了吧!” “这不是给自己平白造了个软肋么……” 画中老者沉默不语,极具压迫性的威慑力充斥会议室。 半晌,阴森森的嗓音响起: “烛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放弃你么,不过是心脏的容器,薛家还有不少好苗子。” 薛烛勾起一个柔和的微笑,“可他们的资质远远达不到您的要求,不是么?” 老者沉沉看他,正欲开口,忽见那女人不怕死地从薛烛身后走出,迎上他的视线。 “喂,老头。” 在双子担忧的眸光中,郁姣下巴微抬,上下打量这大尺幅的油画。 “你这红眸白发是硬让画师给你画的吧?真是假得要命,能看出你的确很向往血族的巅峰时期了。” 说着,她伸出细长地手指卷上一缕雪白的长发,浓稠如血的红眸微眯。 非常阴阳怪气。 气压一低。 “不知死活,”老者冷呵,“小姑娘你得意什么,你身上的气息这般驳杂躁动,拥有红发白眸也说明不了什么。” 郁姣眉梢微扬,“夏虫不可语冰,你又没见过巅峰时期的吸血鬼,怎么能断定他们的气息不是跟我一样的驳杂躁动?” “……” 理事会成员个个胆战心惊,看着纤弱的少女这幅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尽管薛老家主去世多年,但他的余威犹在,老一辈尤其怕他。更别说他还残存着一丝神魂,依旧在暗处把持着血族。 那老者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一阵宛如老巫婆似的的低笑。 “小姑娘,算你有胆量……这样吧,如果你能完成三个考验,那我就认可你的实力和对血族的忠心,暂且饶你一命。” 他嗓音阴森森的,尾音仍暗含杀意。 郁姣环臂,“老不死的,你别太高傲,凭什么我赢了只能活着?” “……那你还想要什么?” “要是我赢了,”郁姣点了点唇瓣,扬眉道:“是不是证明我是血族这一辈血脉最强的, 老者冷哼,“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算是吧。” “那么……” 郁姣勾唇:“让最强、最有前途的后人来接替你的地位,不过分吧?” 老者沉沉瞥来,“小姑娘野心还挺大。” 他顿了顿,古怪一笑:“可以。” 郁姣摸了摸下巴,“要是我赢了——”她瞥了眼正沉沉望来的薛烛,“首先,我要和你孙子解除婚约。” “……郁姣?” 薛烛愕然,像是被主人丢弃的黑猫,幽幽地瞪大了凤眸。 老者立刻道:“可以。” 这提议正中他下怀。 ——烛儿肩负着血族的未来,怎么能牵绊于情情爱爱?这小姑娘还算又自知之明,被她亲手斩断的姻缘显然比棒打鸳鸯有用。 “其次嘛……” 郁姣血红的双眸泛着冷盈盈的光,她抱着手臂,淡定地说出一串屁话: “为了继承您的遗志,重振血族威风、凝聚血脉力量、让血族重回巅峰,所以我决定跟血族这一辈所有的青年才俊联姻,你孙子嘛——” “——就当个侧室吧。” “…………?” “……荒谬!!” ——薛老家主这一瞬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的好孙儿怎么能不是正宫?! 荒谬!简直荒谬!:,,. 第42章 血族的猎物42 立在众多惊愕的视线中, 郁姣抱着手臂,眉梢眼角带着讥讽的笑意。 怒气冲冲的老者看到她这幅样子,当即反应过来:这女人是故意激怒他! “想让我薛家人给你当侧室?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老者压下火气, 冷冷道, “先通过考验再说吧。” 这时,薛烛缓缓眨了下凤眼, 迟钝得像黄花大闺女骤然被混小子言语轻薄了似的, 又是春心萌动、又是闷闷不乐。 他抿了抿唇,按捺住说不定道不明的躁动情绪, 问道:“祖父想怎么考验?” 老者阴森一笑,“不能因为她已觉醒,就脱离猎物身份, 所以第一个考验就是今晚在全学院的狩猎中活下来。” ——和主线任务重合了? 郁姣拉住欲上前理论的双子, 递去一个安抚的眸光, 继而转向老头,“就这样?” “这次的狩猎可不像你们之前的‘过家家’那么简单……” 老者扬声:“李管家,带郁小姐下去准备吧。” 那名笑容和善的中年人应声, 走到郁姣面前一躬身, “请吧,郁小姐。” 郁姣跟着他走出会议室,忽听那老者又道:“谢家的两位少爷请止步。” 回过头, 只见双子被几名血族护卫拦住,和郁姣隔了开来。 谢镇野抬手就拧住那护卫粗壮的手臂, 将他怼开。 谢宴川冷声:“薛老家主这是何意?” 老者道:“如果二位要参与狩猎的话, 当然不能在游戏开始前就与‘猎物’相交甚密;如果二位不参与狩猎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和‘猎物’同处一室的资格。” 说完,他毫不在意双子冷沉的面色, 吩咐道: “李管家,记得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想要狩猎这位……身怀高浓度圣血的郁小姐。” 冷幽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 郁姣站在昏暗的走廊,看厚重的门缓缓阖上,那一张张各怀鬼胎的脸被遮挡起来。 门即将关严时,只听那道苍老的嗓音再次高高在上地决策道: “烛儿,你便是今夜的第一个狩猎者。” 薛烛霍然抬头,“祖父?” 一声轻响。 门关,所有声音和画面都被隔绝,华丽的高门漆黑如紧合的幕布,昭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即将上演。 . 咔哒一声。 郁姣拧开浴室的门。 赤脚走向床边,打量那条摊开在床面上的制服长裙。 李管家的话犹在耳边:“这次的狩猎依循古老的血族传统,您需要在沐浴之后,穿上特质的长裙。” 当时,郁姣皱着眉:“这样不方便打架。” 李管家微笑:“很抱歉,典籍记载,很久以前的被献祭的猎物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和权力的。但时代在发展,我们理解您的情况特殊,这边建议您在长裙下穿一条裤子呢。” “……” 郁姣臭着脸穿上长裙和套上裤子,将一头白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 这副打扮稍显奇怪,但是削弱了长裙的柔美,莫名飒爽。 长裙面料光滑贴身,泛着珍珠似的柔光,袒露大片肩背和前胸,却附带一条蕾丝缎带的颈带,将大半脖子和动脉遮得严严实实。 佩戴好颈带,郁姣忽而一顿,只觉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堵在喉咙,她启唇,竟一丝声音也无法发出。 郁姣脸一沉,试图脱下这诡异的颈带,以失败告终。 似乎被无形的阵法阻拦。 她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对着等在门口笑眯眯的李管家指了指脖子上的颈带。 “?” 李管家惊叹道:“啊呀,郁小姐您可真是天人之姿!” 郁姣面无表情。 李管家一笑,“这小玩意儿只是让您无法发声而已,相信一点不会影响您的实力。” 郁姣心知没那么简单,但在这里纠缠显然没意义,只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郁姣冷着脸跟在李管家,被他送到楼门外。 李管家躬身:“祝您好运,愿始祖保佑您。” 在他诡异的注视礼中,郁姣推开玻璃门,独身一人进入幽黑死寂的学院,宛如被淤泥吞噬一般。 寒夜漆黑,月亮也被云层遮住。 郁姣走在空无一人的学院路上,只觉晃动的树丛中随时可能跳出来一个吸血鬼。 在未知的紧迫感和危险感下,郁姣找到一条撬棍,掂了掂,心中微安。 “滋——” 头顶的广播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接着一道平平的女播音腔响起: “各位同学请注意,因校园内有野兽出没并造成一位同学遇害,经校董事会商议,决定今夜派出127名捕兽人解决兽患,请同学们务必待在寝室、不得外出,以免被误伤。” ……这借口真是有够拙劣的。 捕兽人指代的应该是127名参与狩猎的血族,啧,有点麻烦。 郁姣决定以躲藏为主,毕竟学院这么大,不至于和127个血族硬碰硬。这样想着,忽听—— 沙沙、沙沙。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摩擦树叶的声响逼近,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穿过草丛自拐角走出。 郁姣神情凝重,压低重心,进入备战状态。 那人走进昏沉的路灯下,面目被照亮。 只见,一条宽大的白色眼罩严严实实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那凶恶的神情。 ……眼罩的花纹和设计和郁姣的颈带如出一辙。 他什么也看不见,鼻翼夸张得耸动,时而有令人后颈发麻的磨牙声,遽然,他转过头,直直对着郁姣的方向,呲出尖尖的獠牙。 浑身肌肉鼓动,似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又像忌惮着什么,没有立刻冲过来狩猎。 两人远远地、无声对峙。 郁姣觉得这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她一时拿不准主意是迎战获取信息还是逃脱保存实力。 就在气氛焦灼之时,一旁的窗户忽然被打开,一道娇小的身影跳了出来,恰好穿过草丛跳到那血族身前。 她似是没想到一般,呆呆昂起头,看着身前的‘庞然大物’猛然扑来。 郁姣瞳孔骤缩,立即甩手将撬棍丢了过去,试图阻拦。 嘭! 撬棍砸中。 高壮的吸血鬼倒下,压在娇小的女孩身上。 郁姣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失去意识的男人推开,下一刻,她呼吸一滞。 刺目的鲜血。 陌生的女孩眼睫颤颤地望来,黝黑的眼中满是痛苦。 ——那尖锐的獠牙咬下,几乎穿透了她纤细的脖颈,像野兽撕扯过后般血肉模糊,大量血液涌出。 郁姣立刻撕烂裙摆,覆上她血流不止的脖颈,试图止血。 女孩抬起小手,无力地推她,她微弱地摇了摇头,苍白的唇蠕动,无声道:快走。 这时,女孩刚刚跳出来的房间传来一阵哐哐的砸门声,穿插着嗜血的怒吼。 看来她是被追捕下,慌不择路地跳窗而逃……却没想到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看着女孩被血染红的珍珠白制服长裙,闻着她与自己相同的、沐浴后的幽香。 郁姣还有什么不明白。 在那越发急促的砸门声和怒吼声中,郁姣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无声道:别怕。 她站起身,拾起撬棍,自大开的窗户跳入房间,猛得拉开摇摇欲坠的门,一棍子砸下。 咚。 肉.体砸在地上的闷响。 郁姣跳出窗户。 见她安然出来,女孩轻轻松了口气,缓缓阖上了眼,微弱的呼吸停止。 她满身鲜血地长睡。 “……” 昏暗的路灯勾勒出郁姣单薄萧瑟的身形。 “滋滋——” 广播响起: “通告:预计共有20只野兽,就在刚刚,一只野兽被捕兽人猎杀了,现在还有19只。” 夜风卷着血气拂过,令人寒毛直竖。 郁姣深吸一口气。 数秒后,她睁开幽冷的红眸,俯身抱起软软的女孩,将她藏在房间的铁柜里。 接着翻箱倒柜找到几圈麻绳,将失去意识的两名吸血鬼结结实实捆了起来,丢进女厕所,再把门堵严锁住。 做完这一切后。 郁姣回到原地,看了会地上那摊血,忽而抬眸,冰冷的眸光直射广播旁边的摄像头。 . “她发现了。” 一人愉悦道。 “你们瞧,原来郁小姐褪下柔弱可怜的神色后,是这样冷冰冰的脸,更带劲。” 富丽堂皇的宽敞房间内,播放着悠扬的古典乐,数十个年轻人端着酒杯,兴致勃勃地看向面前的监控显示屏。 “这就是违抗薛老家主的后果,真期待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一定很漂亮……” 啪! 酒杯被掼在地上。 谢镇野眸光冷戾,“闭上你的嘴和脑子。” “……” “不是,装什么清高呢,” 那名年轻的少爷被下了面子,嚷嚷道,“以前狩猎你们不是也见过么,怎么?谈个恋爱还发善心了。” 触及那双锋利的眼睛,这名少爷一僵,强撑着道: “有本事在这儿发脾气,你不如去校董事会那,他们这会儿也在看,肯定说得比我们难听,你去让他们闭嘴啊。” 冷嗤一声。 谢镇野缓缓迈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走来,他捏了捏拳头,“别着急,你老子也逃不了。” 在惨叫声中,谢宴川抬起冷冽的眼,看向墙上那副尺寸稍小的油画。 “薛老家主,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吧。” “确实没那么简单,”苍老的嗓音冷笑一声,道: “好戏还在后头呢。” . 夜半。 咚! 被撬棍抡晕的吸血鬼砸在地上。 转过身,郁姣看着等在她身后、眸光晶亮的五个女孩。她们皆穿着珍珠白的制服长裙,身高一致、身形相似。 ——看得出,校董事会是按照她的身材找的人。 郁姣接过一人递来的本子和笔,唰唰写道: [来吧,你们实践一下] 女孩们立即拿出麻绳,冲上前将那个昏迷的高大血族绑住,然后齐心协力将他抬到女厕所关了起来。 面对女孩们一脸求夸的表情,郁姣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这时,楼道的广播响彻教学楼: “再次提醒:请各位同学务必待在寝室不要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广播女声格外冰冷,已然不做遮掩。 郁姣眸光微闪。 据说这位薛老家主一直沉眠,多年来甚少出现,不知为何忽然苏醒,被他接管的吸血鬼学院像是撕破了遮羞布般,露出黑暗狰狞的内里。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郁姣神情凝重,将本子向前翻了几页,将那满满的一页再次展示给女孩们: [遇到危险,别管我,跑。就近藏到被我们关了吸血鬼的女厕所,他们互相忌惮,会忽视我们身上的诡异香气。解决掉危险后,我会来找你们。] 女孩们小鸡啄米地点头。 忽而,郁姣耳朵一动。 对女孩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她贴上卫生间的大门上,细听—— 一个脚步声在逐渐接近,尽管刻意放轻了声音,但郁姣依然能听出来,这是个身高不低、体型不小的男人。 郁姣握紧了撬棍。 那人似乎完全没发现大门紧关的女厕所内藏着几名‘猎物’,即将经过。 事不与愿为。被几人关在隔间的吸血鬼竟然清醒过来,发出疯狂的挣扎声。 那人脚步一顿,停在卫生间门外。 郁姣眸光一厉,拉开门就抡撬棍。 劲风挂过。 那人瞪大了眼睛。 郁姣眸光微滞——不是吸血鬼。 在撬棍即将将他开瓢时,郁姣手腕翻转、紧急一斜,撬棍冷硬的末端擦着他的鼻子,抡到了墙上。 咔嚓咔嚓! 令人心惊肉跳的裂纹蔓延。 这人倒吸一口气,猛然后跳两步,逃了开来。 他惊悚的目光上下打量,压低了声音:“你你你——!” 郁姣此时裙摆破烂、染着大片的血,手中拎着一个杀器,眼角狠厉的杀意还未散去。 活脱脱一个撬棍杀人魔的形象。 “你杀人了!?” 他终于不结巴了。 眼中又惊又怒还带着恨,“你杀了特招生!?!” 听着他的污蔑,郁姣眉梢微扬。 ——这人是……对她有敌意的那个班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班长咬着牙:“我、我要和你拼命!!” 他就要狰狞地冲过来,却见那‘杀人魔’身后忽然冒出一颗颗熟悉的脑袋。 他失声喊出一个个名字,“你们怎么和她在一起?” …… 经过一番纸上交流。 郁姣得知,原来这班长是看有特招生被带走,察觉不对,出来找人的。 班长也明白了事情原委,讷讷地对郁姣道歉,“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 郁姣摆摆手,忽然一顿,她闭眼嗅闻—— 有强烈的的血腥味! 睁开眼,郁姣唰唰写道: [可能有特招生出事了,我去看看,你们互相照应好] 说完,她便拎着撬棍飞速朝血腥味来源之处而去。 穿过一栋教学楼,进入阴森的小树林,血腥味越发浓重,郁姣脚步渐缓。 凌晨。月亮终于从云层后露出了脸。 清冷的月辉洒下,树影幽幽招摇,凄凉而惊悚。 远处,有三个人失去意识地倒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血流一地。透过月色,分明可以看清他们都带着珍珠白的眼罩。 ……都是血族? 沙沙、沙沙。 脚步声响起,如同冷血的蛇爬过一般。 郁姣屏息。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出浓稠的树影,踩过地上横列的人,皎洁的月色轻纱般,洒了他满身,勾勒出颀长落拓的身形。 白眼罩几乎与他苍白的肤色融为一体,好似没有双目,而眼罩上繁复的金色花纹像是本来便生在他稠丽俊美的脸上,非人的诡异和漂亮。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舌尖舔过沾血的手指。 顿了顿,低哑而不悦的嗓音响起,“……好恶心的味道。” ——薛烛。 郁姣眸光微动。 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他相认。 所有参与狩猎的吸血鬼似乎都被注射了什么药物,变得狂躁而嗜血,薛烛这个变态肯定更受影响。 再别说两人现在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哑巴,他大概率没法认出她来,不一见面就刀了她,郁姣便谢天谢地了。 想通后,郁姣屏息,静待他离去。 那边,薛烛踹了两脚地上的血族,似乎准备走。 忽然,一阵微凉的夜风骤起,从郁姣身侧刮过—— 他脚步猛然一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简直像瞬移过来似的,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郁姣身前。 郁姣再一眨眼,便被他结实的手臂卡住脖颈,他狠狠将她抵到一旁的树上。 身后粗糙的树皮压得郁姣背疼,身前是气势汹汹的‘未婚夫’。 郁姣:“……” 我说吧。 他果然没认出来。 只用手臂卡着郁姣的脖子,身子离得远远的,嫌恶之意满溢。 他偏了偏头。 大掌捞起郁姣的裙摆,隔着点距离嗅闻。 “普通人?” 郁姣一顿。 裙摆上是特招生女孩的血迹,原来他是靠血认人。 自以为确定了身份,薛烛松了手,喃喃自语道:“是特招生,没必要动手、是特招生,不能动手……” 简直像是英年便患上了老年痴呆一般,他将这句话低声重复了好几遍。 郁姣眼神复杂。 难道,薛烛的症状不是狂躁嗜血?而是痴痴傻傻? 这样想着,忽听那道轻柔低哑的嗓音又道:“杀人会被她讨厌……我要去找血族、为她扫清障碍……” “……”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郁姣心中一动。 没那么变态和嘴硬的薛烛还是有点可爱的。 郁姣决定跟他相认、给他点甜头。 眼看他就要转身离去,郁姣忽而抬手勾下他的脖颈,像从前那样覆在他耳边无声道:是我。 幽幽的气息喷洒。 “!” 薛烛僵直。 郁姣弯唇。 ……这下认出了吧。 然而。 下一秒,他反应激烈,猛然将投怀送抱的她推开,“你干什么!” 郁姣:“……?” 薛烛殷红的薄唇紧抿,神情冷沉,双拳紧握,看起来又气又恶心。 ——郁姣感觉他好像在透过眼罩瞪她。 “脏了脏了……” 他神经质地喃喃,一刻不停地搓耳垂和颈侧。 郁姣:“。” 她无语,一脚踹向他的腰腹。 滚啊!笨男人! 被踹得闷哼一声。 可能是被踹醒了吧。薛烛猛然一顿,苍白冰凉的大掌握住郁姣的脚腕,迟疑地唤道: “郁姣?” 郁姣不理他,气闷地抽脚。 “郁姣!” 痴傻的变态兴高采烈地贴了过来,浑然不似刚才那般嫌弃的距离。 “郁姣……” 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似的,他一手握着郁姣的脚腕,一手揽上她的腰,伏在她的颈侧嗅闻。 郁姣被这个奇怪的姿势弄得难受不已,伸手推拒。 “别动,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说着抱,他却将唇舌贴上郁姣的颈侧,隔着颈带舔舐、轻吻,很快濡湿了那片布料。 尖尖的獠牙缓缓厮磨。 “郁姣,你好香。” 他嗓音低哑,撒娇似的蹭了蹭。 “我想要。” 话音落下,郁姣感觉有什么炙热的东西顶着她。 她一僵。 ——你这可不像想要什么正经东西的样子。 第43章 血族的猎物43 冰凉的大掌钻入裙摆,抚上郁姣的腰,如盘旋的蛇般爱不释手地摩挲。 薛烛低头,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他轻柔地捧起她的脸,似乎正透过那严实的眼罩深深地望来。 “我可以吻你吗?” 郁姣立刻摇头。 他唇角弯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语毕,偏头吻了过来。 郁姣睁大了眼。怀疑这家伙智商又回来了,故意的吧!明知道她口不能言…… 没一会,郁姣就被他吻得晕头转向。 这个吻不像从前那般极具侵略性。如果说他之前的吻像巨大的蟒蛇吞吃猎物般,那这个吻就像条巴掌大的小蛇,灵活而柔软地穿梭在人的五指中。 “……” 忽而,有翅膀扑腾的声音响在头顶,郁姣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挣扎望去,对上一双血红的豆豆眼。 ——乌鸦。 刚刚她走出教学楼的监控范围后,就时不时撞见三两只乌鸦。 郁姣有种预感,这乌鸦绝对是校董事会的监控。 一阵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如架起的猎.枪般。 郁姣环视,这才发现高高低低的树枝上站着十来只乌鸦,皆睁着一双红色的眼睛,诡异地盯着她。 ……简直是多机位! 想到正有一群人躲在监控背后,像看《野外激战avi.》一样围观两人亲热,郁姣就感觉头皮发麻。 她狠狠咬了口薛烛纠缠不休的舌。 察觉到她的抗拒,薛烛撤开些许,有些委屈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郁姣拉出他的手掌,在手心写道:他们躲在监控后面看。 没曾想薛烛压根没管什么意思,只感受到掌心勾人的痒意。 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丝艳丽的红,薄唇微启,舌尖一闪而过,想再度贴上来。 这时,那群乌鸦歪了歪头,忽然一齐张开小小的喙,发出刺耳嘶哑的叫声,犹如婴儿哭啼、又似痛苦的尖叫,回荡在幽寂的树林,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叫声响起的一瞬间,伏在郁姣身上薛烛猛然一僵,他痛苦地摁住额角,苍白皮肤下的青筋暴起。 同一时间,郁姣脑袋像是被一把凿子一下接一下地凿,几乎没有抬手的力气。 痛感共享。 面色愈发苍白的薛烛双臂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五指深深抓入其中,“郁姣,我好疼……” 他难受地埋入郁姣的颈窝。 在狂躁的鸟叫声中,他下意识磨了磨牙,咬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颈侧,尖锐的獠牙划烂颈带,在娇嫩的皮肤上碾磨,毫无章法地轻咬。 郁姣抽了口气,他登时一顿,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声道:“对不起,疼吗?” 说着,讨好似的舔了舔泛红的皮肤,湿凉又柔软的触感抚慰刺痛。 片刻后,单纯的舔舐变了味,他无师自通地开始轻吻。 郁姣推拒。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未知的危险预感提醒她。 被拒绝的薛烛委屈巴巴地抬起头。 被迫和他痛感共享的郁姣脑壳也突突疼。明明刚刚有所缓解,怎么又卷土重来? 不对。 摁着额角的郁姣脑中忽然电光火石一闪。 ——难道薛烛动.情时就能压住乌鸦叫声带来的痛苦? 郁姣神色越发古怪,瞥了眼朝她疯狂尖啸的乌鸦。 心知这必定是那老头搞的鬼,大概是想以此逼薛烛发狂,将她咬死吸干。 这样想着,郁姣眯眼,挑衅地直视‘监控’,一手下探。 “嗯……” 薛烛一僵,将头埋进郁姣的颈窝,发出低哑又好听的喘.息。 危险食人的巨蟒化成了绕指柔的小蛇。 “…………” 乌鸦叫诡异一静。 接着,像是被激怒一般,乌鸦疯狂扑闪翅膀,叫声越发高昂,某一瞬间似乎进入了人耳无法捕捉的极高音频,以两人所在的方位为圆心扩散开来,几乎覆盖了整个学院。 一时间地面震颤,树叶舞动,风声鹤唳的不祥之感。 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郁姣眸光微沉,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便抽手。 像是一个优美乐章在高音处戛然而止。 “郁姣?” 薛烛低哼一声,烧灼的呼吸喷洒在郁姣的颈窝,不满地哼哼唧唧。 郁姣推开黏黏糊糊的高大青年,抬手在他的衣襟上擦了擦,踮起脚尖覆上他的耳畔。 ——颈带被咬烂后,郁姣便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此时吐出幽凉的气息拂过他绯红的耳朵,“解决掉他们再继续。” “……” 沉重的脚步声逼近。 薛烛抬头。 宛如被打搅的猛兽,缓缓转向不速之客。 数道身影形成包围圈,走出层层掩映的草丛和树影,有男也有女,皆是参与狩猎的吸血鬼,应该都是被诡异的乌鸦叫声吸引过来的。 显然一个比一个疯魔,如原始的兽类,咆哮着冲向郁姣。 嘭! 跑得最快的那个首当其冲飞了出去,砸到树干上,登时失去意识。 薛烛优雅收腿,迎上下一人。 一场碾压式的战斗,宛如华丽的表演。 郁姣环着手臂,看他漂亮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会,地上横尸一片。 清亮的月色下,高大的青年迈步,像得胜归来的将军,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天子的赏赐。 他抿着唇,苍白妖异的泛着薄红,竟显得有些羞涩。 “可以继续了吗?” 郁姣不由感叹,脑子不好使的薛烛比平常可爱多了。 她轻笑一声,柔柔地勾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近。 像是得到恩准,薛烛立即伸出大掌掐住郁姣的腰,整个人压了上来,另一手护上她的脊背以免她被粗糙的树干硌到。 郁姣一手搂上他的脖颈,昂头配合他那急切又笨拙的索吻,另一手继续弹奏乐章。 “……” 被延续的乐章即将进入精彩部分时,他忽然动作一顿,神色痛苦地抬手摁上左胸。 “怎么了?” 郁姣试探地推了把,没想到高大的青年竟脱力倒下。 看着失去意识倒在地上的薛烛。 郁姣:“……” 这么虚的吗? 这时,广播声遥遥传来: “警告:一名捕兽人因工作态度不积极并干扰其他捕兽人的工作,经校董事会商议,决定罢免其职位。” ……看来是那老头搞的鬼。 他自然不愿意薛烛帮她度过狩猎之夜,更不愿意看两人亲密。 郁姣眉梢微扬,看向乌鸦,故意道:“薛老家主,你们薛家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话音落下,郁姣假惺惺地叹气,蹲到薛烛旁边,勾着唇点了点他未演奏完的乐章,“看来是没这个福气咯。” 监控那头。 不仅薛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双子也面色僵硬、心情复杂。看了全程的他们不知此时该为某件事的中止松口气,还是该为她危机四伏的后半夜提口气。 . 郁姣穿梭在树林中。 嘎——嘎——嘎。 那群乌鸦阴魂不散地盘旋在她头顶发出怪叫,向其余吸血鬼提示着她的方位。 解决了几只吸血鬼后,郁姣有些力竭,愤而拾起石子砸向那群乌鸦,它们一个接一个掉在地上,还欲挣扎,被郁姣眼疾手快地踩扁,化为一地粉碎的机械。 再无恼人的乌鸦,唯有远处电线杆上的监控直对而来,郁姣并不在意其窥视,盘腿坐在地上休息。 没过一会,郁姣忽然睁开眼,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偷袭的利爪。 捂住血流不止的左臂,郁姣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如蝙蝠般倒挂在树杈上,她头发散乱,嘴角的笑容极大,看起来几乎咧到了耳根,一条猩红的舌头探出唇,舔过尖锐的獠牙。 “谢凝?” 郁姣微怔。 她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她抬起一只插在树干中的手,指甲锋利而纤长,带着血沫和木屑,随手拨下耳机。 “找到你了。” 她贪婪地舔了舔唇。 看着那落在泥土上、依旧闪着光运作的耳机,郁姣心中了然:看来是校董事会指挥她过来的。 “受死吧!” 谢凝脚一蹬,如闪电般袭来,锋利的五爪在月光下闪着夺命的冷光。 锃! 血滴砸落在草坪。 郁姣又添一道伤口。 不正常。 谢凝的速度根本就不正常! 她的模样也形同魔头,舔了舔指甲上的血渍,嬉笑道:“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我要让这里染满你的鲜血!” 郁姣神情冷沉,“他们是不是给你喂了什么药?还是动了什么手术?” 古怪的低笑。 “那又怎样,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剩这一条贱命…无所谓,哪怕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郁姣不知道双子是怎么解决谢父和谢凝的,但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他们应该是没有下死手,倒是给了她更疯的机会。 . “疯女人!” 谢镇野捏紧了拳头,“当初就不该留她一命,反倒被校董事会那帮人救走,磨成了一把好刀。” 看他这幅森冷的面目,房间内的少爷小姐再不敢吱声,连那些嘴贱的公子哥也只能将到嘴黄腔咽下。 暗戳戳地瞥向监控画面。 只见,那长爪子疯女人像是猫戏弄老鼠似的,并不着急击杀,只是一下又一下划破少女的皮肤,她的衣裙和长裤已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细长的伤口。 尽管在喘息着躲避,却依旧摆着副沉静的冷脸。 直教人想更狠地欺负,好让那张不可一世的漂亮脸蛋染上勾人的色彩…… 啪。 监控画面骤然消失。 谢宴川神色冷淡地收回脚,插座歪歪斜斜地掉在地上。 他冷冷瞥来一眼,不满的哀嚎顿时一静。 这边,谢镇野霍然起身,眉眼冷戾,“这明显不符合狩猎规则,既然这个疯女人都可以进入狩猎场,想必我们也没那么多限制了吧。”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门处。 “谢一少爷省省吧。” 苍老的声音悠悠道。 话音落下,屋内的消防喷头忽然洒下一片淅淅沥沥的水,带着奇异的幽香,屋内众人立时东倒西歪。 谢镇野踉跄地扶住墙,“你!” 在他昏迷过去的前一秒,似乎看到他哥手撑着桌子以免下滑,他抬起幽蓝的双眸看向那副可恶的油画。 冷冽嗓音响起: “薛老家主,谈桩交易吧。” …… 唰! 利爪划过,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郁姣不顾疼痛,抬腿狠狠踹向她的脑壳。 谢凝被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打得措手不及,吐着血后退时,还不忘伸手一爪从郁姣的大腿内侧挠到小腿肚子。 郁姣的裤管摇摇欲坠,修长白皙的腿上遍布抓痕,鲜血蜿蜒。 在和谢凝周旋时,郁姣发现她明显越发焦躁,动作中的破绽也越来越多。尽管郁姣现在是挂彩最多的那一个,但她确信,谢凝一定比她先倒下! 郁姣眸光锋利,拎起撬棍就上。 一边攻她身法破绽,一边攻她心理防线,“你这状态应该持续不了多久吧。” 谢凝一僵。 实在没想到觉醒后的郁姣这般难缠。 她用邪术燃烧自己的生命以提高战力,竟也拿不下这小贱蹄子。 两人又是纠缠了好半天,皆筋疲力尽,到了强弩之末。 郁姣看准时机,一棍子闷向她,“谢凝,你速度越来越慢了,看来你只是他们派来的一次性工具啊,即将毫无意义地报废了。” “你闭嘴!” 谢凝猛烈地反扑,“你以为你很牛吗?还不是被我揭穿了叛徒的身份!觉醒了也还是一步步沦陷到现在这种境地……就算我倒下了,你今天也必死无疑!” 她怒火攻心,一爪子挠向郁姣面门。 郁姣不躲不避,找准角度用撬棍击上她的长爪。 咔嚓。 那锋利坚韧的爪子断裂。 同时,郁姣脸上的伤口流下鲜血,但她毫不在意,宛如炼狱中的修罗般,弯唇冷冷道:“你不会还以为,订婚宴那天是你把看似光鲜亮丽的我推入泥潭的吧?” “……你什么意思?” “别傻了,那封告密的信和显形的药水是我遣人送到你手中的。”郁姣将怔愣的谢凝踹倒,乘胜追击将她打得起不来身。 “你从头至尾都只是我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再见了,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郁姣冷冷举起撬棍。 … 空寂的树林。 甜蜜的血腥味蔓延。 结束战斗后,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越发刺疼。 郁姣撑着树喘息。 不远处,谢凝倒在泥土之上,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郁姣当然不会杀了她,嫌脏了自己的手。 反正她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这是她与虎谋皮、甘愿被人利用的代价。 郁姣踉踉跄跄地走远。 此地不宜久留,血味太重了,迟早会引来觊觎者。 然而她满身都是血气,走了两步便撞上一个喘着粗气、口滴涎水的吸血鬼。 郁姣捏紧撬棍。 不妙。 她刚经过一番鏖战,还未恢复全盛状态,这下恐怕得再添新伤了。 那吸血鬼被蒙着眼,贪婪地嗅闻,已然承受不住诱惑,猛然扑了过来。 郁姣举起撬棍准备迎战,然而下一刻,一旁的树丛中飞出一道矫健的黑影,截胡似的将那吸血鬼压倒在地。 低沉的兽吼响起。 高大健壮的吸血鬼在黑影面前,被衬托得像小猫一般弱小,那庞大的黑影举起利爪将吸血鬼揍得眼冒金星。 郁姣一呆。 片刻后,吸血鬼的惨叫消失,黑影站起身,跟座小山似的。 它缓缓转身,走向郁姣。 冷凉的月色薄纱般披了它满身,犹如一件天上的斗篷般,照亮那浅棕的皮毛、高大健硕的体块和一双灿金的兽瞳。 “是你?” 郁姣只到它胸腹,不得不高高昂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狼人蹲下.身子,伸出有郁姣脸那么大的爪子将她勾了过来。 郁姣本就力竭,被这力道勾得一头栽进它毛绒绒的怀抱,满身的鲜血将它的毛浸成一缕一缕。 靠着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郁姣一直紧绷的脊背微松,抬头蹭了蹭它的下巴,叹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它收起尖利的爪子,用宽厚的肉垫拍了拍她的背,似乎在说:没关系。 这怀抱安全可靠,失血过多的郁姣有些昏沉,理智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摇摇晃晃,即将坠入深沉的黑暗……这时,一条湿润微热的东西擦过她的脖颈。 熟悉的感官体验触发了记忆开关,郁姣半梦半醒地推道:“……谢镇野,别闹。” 那柔软之物一顿,再次袭来,不满似的力道略重了些。 郁姣拧眉,将头埋进柔软的毛中,“谢宴川,你管管他!” “……” 看来‘谢宴川’没管,那东西依然一下接一下地骚扰郁姣的美梦,她略微意识到不对劲,疑惑道:“薛烛?” “…………” 奇怪的触感停止,没等郁姣松口气,不过片刻,它便报复般卷上她敏.感的耳垂。 “!” 郁姣猛得一激灵,霎时睁开眼,回到现实——圆月、野外、树影、兽毛、夜风、血腥味。 郁姣:“你、你做什么?” 硕大的狼头凑得极近,它还未收回淡红的舌,一双柔亮的兽瞳无辜地看来。 似乎和在梦中那个作乱的怪东西毫无关系。 然而,下一刻它唰地伸舌,再次舔过郁姣的脖颈,湿润柔软又温热的熟悉触感令郁姣睁大眼睛,立刻捂着它的嘴将之推开。 “……” 它不解地眨了眨眼,舔了下她的手心。 郁姣嗖地收手。 对上那双灿烂莹亮的金色兽瞳,记忆复苏,郁姣意识到它是在帮她舔伤。 但她缓缓拧眉,神情万分纠结。 伤口这样放着不仅有损战力,还会源源不断地吸引吸血鬼,的确得赶紧止血。 毫无疑问,它疗愈的能力又快又方便。 问题在于,她全身都有伤口啊!总不能……:,,. 第44章 血族的猎物44 郁姣绷着脸窝在它怀中。 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 僵持中,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流失血液。 或许是谢凝的指甲特殊,也或许是郁姣的体质有问题,这些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唯有被狼人舔过的颈侧上那道伤痕止住了血。 越发显得其他地方刺痛难忍。 郁姣犹豫了。 似是捕捉到她的情绪,狼人弓下背、垂着头,像大狗狗一样看着她, 那双宛如金色兽瞳仿佛盛满了灿烂的烈光、温润的海和绵软的沙。 “……”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清澈了, 让郁姣觉得它就是一只单纯的小动物而已。 ……她决定放下身为人类的羞耻心。 环视四周, 这里正好处于监控的死角, 远处的地上躺着几只乌鸦残骸,应该是被狼人解决掉的。 倒是免去了被那些人窥探的麻烦。 “好吧。” 少女无奈地叹气,探手去拉腰侧的拉链。 她偏过头, 修长的脖颈上是被血色浸染的白色颈带。少女像是由红与白组成的一般, 染血的白色长发垂落, 如雪的脸颊上也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此刻, 她长睫微垂,宛如被玷污的圣洁神像、又如悲悯的杀戮天使。 郁姣专心在脱这件构造繁复的衣裙,没有看到那双被她称赞为清澈单纯的金色兽瞳闪了闪,眸光略显心虚地飘忽。 脱去破烂的长裙与长裤后,只剩勉强蔽体的短衣和碍事的颈带,大片纵横的细长伤口遍布娇嫩白皙的皮肤,柔滑地贴在它被血渍打湿的鬃毛上, 带来亲密交融的错觉。 郁姣将长发挽起, 看向宛如石雕的狼人。 “我好了。” 颈带虽有破烂,但阵法仍在运作,郁姣无法将其摘下,还是只能发出气音。 “麻烦你了。” 少女昂着头, 整个人柔软地窝在它怀中,如献祭的羔羊。 而它此时,则化为了神殿内盛放祭品的石台,僵硬而渴望。 “……” 它抬起宽厚的兽爪,谨慎地摁上她赤.裸的肩头,偏头凑近,还未伸舌,呼吸和绒毛先接触到那片滑腻的肌肤。 意料之外的痒意令少女呼吸一顿,挺直了脊背。 一缕发丝滑下,落在紧绷的脖颈,似一个无力的抗拒。 它一顿,体贴地用爪子将那缕发丝勾到她耳后,然而冰凉的爪尖不慎划过敏.感的皮肤,反而引得她轻颤。 她紧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时刻准备承受什么酷刑。 视野黑暗,任何触感和声响都让郁姣如同惊弓之鸟,等待成了一种煎熬,她不由催促:“快点——唔!” 猝不及防,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 它轻柔地舔上颈侧那道细长的伤口,一直从锁骨舔到了耳后。 郁姣长睫轻颤。 心里忽然有些怨念:要是颈带没有破损,那她此时无需忍耐,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一下接一下温柔地舔.舐,却由质感粗糙的舌带来,其上的颗粒好似按摩般抚平伤口的刺痛。 接触时是令人眷恋的温热,离开时是一闪而过的凉意。 “……” 颈侧的伤口很快愈合,郁姣还未松口气,它便继续向下推进治疗进度。 她当即提起一口气。 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舔毛的幼崽,又像一道被人大朵快颐的佳肴,被翻来覆去地品尝。 明明是温顺而又规矩的舔伤,却像温水煮青蛙般。 郁姣已然到了被煮死的边缘。 “……快好了吧?”她睁眼看去。 那双灿金的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暗金色,它摇摇头,克制地握住郁姣的脚腕,示意似的抬了抬。 ——那是郁姣身上最长、最深的伤口,从小腿肚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 “呃,这个我自己去医务室包扎就好了。” 郁姣抽脚,没曾想它握得更紧。 只见它严肃地摇摇头,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拉开郁姣的腿。 “!” 一点点疗愈而上。 像是修建铁路般心无旁骛,抵达终点。 “……” 它忽而一顿,耸了耸鼻子,迟疑地抬头看来。 郁姣愤怒挣脱,用手捂住它那双无辜的眼睛和可恶的鼻子,将它的头推开,“愈合了愈合了!” . 被从头舔到脚,她身上每一处伤口都被照顾到,很好地愈合,体力逐渐恢复,身体光滑如初,唯一别扭的,就是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它独有的温暖而干燥的气息。 将沾满血迹又破破烂烂的衣物穿好,郁姣转身,轻咳道:“谢谢你啊。” 格外魁梧高大的狼人,眨了眨柔亮的兽瞳,忽而俯身。 细长的吻部接近,郁姣腮边先是一暖、再是一凉。 它轻巧地收回柔软的舌头,不看郁姣的反应,嗖一下跳上树,逃也似的离开。 望着它消失的尾巴尖,郁姣稍感意外地抚上脸颊,想起这里的确有一条细小的伤口。 但比起舔伤……那更像一个隐晦的吻。 . 恢复全盛状态后,郁姣立即赶去找五个特招生女孩和班长。 望了眼头顶的月亮,估摸现在大约是凌晨三四点,只要坚持到黎明到来,就算是通过了考验。 然而,校董事会显然不愿意她好活,又窜出几只乌鸦盘旋在郁姣头顶怪叫,不断吸引狩猎的吸血鬼。 解决掉这些麻烦后,郁姣进入教学楼,走在空荡的走廊,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太安静了。 郁姣快步跑到分别时的女厕,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地上残留着几点殷红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大开的窗户。 她心中一沉,循着血迹翻出窗户,攀着管道跳下,追着零星的血迹而去。 来到空旷萧寂的操场,远远可见主席台上绑着几人,正是五位特招生女孩和男班长。 似一个不加掩饰的陷阱。 郁姣脚步顿了顿,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十数只埋伏的吸血鬼嚎叫着跳出来,一番激战后,郁姣气喘吁吁地走向主席台。 六人都已昏迷,好在还能喘气。 郁姣拧眉,蹲身去解其中一人的束缚,绳索划落的一瞬间,那个圆脸小姑娘猛然睁开眼,眼中盛满了痛苦,她用尽全力推了郁姣一把,无声道:“快跑!” 下一刻,一声闷响。 郁姣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红色玻璃纸般,什么东西如烟花般飞散,紧接着,她意识到,那是碎肉和血沫。 ……她爆炸了? 郁姣茫然地坐在地上,被殷红的血液喷溅了满脸满身,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人血的温热和藏在其中甜腻的香气。 霎时,她头脑昏沉、脱力倒下。 视野一片模糊之时,看到一双油亮的皮鞋碾过血肉走来。 …… “据悉,这次的二十只野兽中有一只稀有名贵的家养品种……校方已将其捕获,望饲主尽快前来操场认领。 冷冰冰的播音腔不断重复着,带着刺耳的电流声,显露一种不加掩饰的恶意。 破开脑中的昏沉,郁姣蓦然睁开眼。 此时,她被绑在主席台正中央那根的旗杆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夜风朔朔刺骨。 惨淡的灯光下,一个矮胖的身影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林理事那张惹人厌的脸冒了出来,“哟,郁同学,醒了?” 郁姣冷冷看他,“她们呢?”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关心别人?” “……” 在一声又一声‘失物认领’的广播声中,郁姣撇开眼,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么明显的陷阱,他是不会上当的。” ——听到广播,她立刻便反应过来:今晚的狩猎不止针对她,更是要将卫长临揪出来。 “话不能这么讲,”林理事阴阳怪气道,“这么明显陷阱,你不是也上当了么。” “……” 少女不言不语,神情冷淡,尽管满身满脸都是血迹,还沦为了阶下囚,但她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宛如淤泥中的清莲。 林理事恶气突生,他狠狠揪住少女的头发,令她昂起脸,狞笑道:“没想到会落到我手中吧?” 少女半垂着眼,红眸幽冷,近乎睥睨地看他,仿佛眼前人是什么肮脏渺小的老鼠。 “你还有什么可高傲的,”林理事怒道:“我们林家被你害惨——” 话音未落,残影掠过,咚一声巨响,他被掼在水泥墙面,深深砸出一个凹陷,骨裂声和墙裂声一同蔓延。 林理事的惨叫戛然而止,一只锋利的兽爪扼在他的喉咙,将他高高举起。 融金般的兽瞳冷冷盯着他,尖利的狼牙间泄出低沉的兽吼。 林理事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时,一道轻佻的嗓音从上空传来,讥讽道:“你们林家怎么?你们林家不是被你自个作没的么。” 落拓不羁的高大身影站在顶端,轻巧跳下,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卫长临。 援兵降临,郁姣神色却冷凝。 锃! 束缚郁姣的绳索断开,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揽入怀中,他轻笑一声:“饲主来咯。” 郁姣被他紧紧抱着上上下下一番亲昵地揉蹭。他动作忽而一顿,嗅了嗅,疑惑道:“你身上怎么一股……熟悉的怪味?” 郁姣:“……” 她状似没听见,拧眉推拒,“你快走,这是陷阱看不出来吗?” 哪知他拉开些距离,桃花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怎么?担心我?” “嗷!” 一声不满的兽吼响起。 卫长临啧了声,依依不舍地松开郁姣,眨了下漂亮的眼睛:“放心,一切尽在计划中。” 语毕,他走向狼人和林理事。 狼人甩手将林理事扔在地上,后者神情恐惧,挣扎爬着想要逃离,被一道懒懒散散的脚步阻挡,那人漫不经心地碾上他扒在地面的右手。 “刚这只手犯贱了是吧?”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林理事冷汗涔涔地惨叫,他自,抬眼看来,“对不起对不起郁小姐……” 满身血迹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迈步而来,“下地狱向你该道歉的人赎罪吧。” 卫长临挑唇,脚下用力,“记清楚了吗?” “……” 见郁姣走来,高大壮硕的狼人肉眼可见地僵直住,它一点不理郁姣,看起来很是冷酷,可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却一甩一甩,克制不住地偏向她,像一条蹦蹦跳跳、撒娇求摸的小泰迪犬。 郁姣沉重的心绪微松。 目光打量,心说它怎么散发着一股偷情的心虚感。 那边,卫长临正背对二人,认真地教训林理事,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 郁姣眉梢微扬。 前不久狼人带来的‘折磨’浮上心头,于是她恶向胆边生,坏心眼地探手伸向那条努力刷存在感的大尾巴。 握。 “!” 它猛然炸毛。 皮毛下的肌肉似乎绷了起来,一副凶恶危险的模样。 那条尾巴却像化在郁姣的手中,娇娇地勾缠。 郁姣一下又一下地揉捏,大尾巴被摸得舒坦极了,越发兴奋地跃动纠缠。 就在这时,卫长临拍了拍手,忽然转过身来,冷不丁将两人的动作纳入眼底。 郁姣一顿。狼人一僵。 它的大尾巴却像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人眼皮子底下不满足地勾着郁姣的手撒娇。 “…………” 卫长临眯起幽凉的桃花眼,仿佛突破了重重迷雾,看清了所有被隐瞒的真相。 一声冷笑。 郁姣好似闻到了酸气冲天的味道。 但意料之外,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堪称平静地看向狼人,微笑道:“去自己了结一下仇人吧,林秋泽。” “………………” 林秋泽。 郁姣缓缓抬头,重复道:“林·秋·泽?” 那条热情的大尾巴僵硬一瞬,立时瘫软在郁姣手中,偶尔惊恐地抽动,像条半死不活的鱼。 死寂蔓延。 高大的狼人宛如被训斥的熊孩子,低垂着凶恶的狼头,半点不敢抬头窥探郁姣的神情。 卫长临冷冷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戏。 郁姣还在重启。 她从未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林秋泽再没有出现,她只当他是作为路人甲下了线,却没想到它其实是他,还舔遍了她全身…… 郁姣:“……” 虽然理智明白当时情况特殊,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在情感上郁姣暂时无法接受这个社死的真相,她恶狠狠握了下手中的尾巴,便愤然丢开。 柔亮的兽瞳唰地抬起,可怜巴巴地望来,郁姣冷着脸不理。 卫长临看够了戏,凉凉道:“赶紧解决仇人去吧。” 林秋泽垂头丧气地走向林理事。 卫长临幽幽盯着郁姣,长臂一伸将她楼入怀,自言自语道:“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 说完,长舒一口气。 郁姣奇怪地看他,却被一只大掌扣着后脑压向宽阔的胸膛,磁性的嗓音闷闷传来,带着点意味深长: “翻篇了,做好下一场游戏的准备。” 话音落下,一声熟悉的爆破声闷闷响起。 郁姣愕然。 ……又有人爆炸了? 她被卫长临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熟悉的甜腻香气,相比之前更加浓重,堪称气势汹汹地袭卷而来。 没过两秒,郁姣陷入昏迷。 …… 再次醒来时,她整个人陷在软绵绵的床铺中,似乎睡了很深很久的一觉。 ——因为确信薛老头忌惮她和薛烛的契约,只敢在肉.体和精神上折磨她,一时半会还不会痛下杀手,所以她并无多少紧张和害怕。 挣扎坐起,郁姣环视四周,这是一个温暖静谧的陌生房间,她身上的脏污都被洗去,换上一席柔软的、她在谢家常穿的睡衣。 “小姐,您醒了?” 醇厚温和的嗓音响起。 一道高大的人影自黑暗的角落走出,似是一直妥帖地关注着她的状态。 “011?”郁姣拧眉,“这是哪?你怎么会在这?接下来薛老头还要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一颗颗弹珠。 011行至床边,托住郁姣伸来的手,将她扶下床,口中一一回答道:“这里是学院内的休息室;有人来谢家找贴身服侍您的仆从;” 他缓了缓,道:“我接到的指令是,等您梳妆打扮好,带您去学院礼堂。” 郁姣揉着额角的手一顿,“去做什么?” “据说是参加庆功宴,并进行下一场活动。” 郁姣沉思半晌,细白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唇角,一停。 “那开始准备吧。” . 换好校方准备的礼裙和配饰。 郁姣神色冷淡地垂眸,高大的男人单膝跪地,为她整理宽大的裙摆。 动作透着一丝不苟的认真,优越的身材隐在黑白制服下,一点不像低贱的仆从。 待他起身,郁姣挽上他的手臂,“走吧。” 011一僵,受宠若惊般看来。 少女身着一席珍珠白的古典缎面礼裙,冷白的长发挽起,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串珍珠项链,散发着柔光,与她的肤色交相辉映,整个人宛如待嫁的新娘。 此时,那双莹亮的红眸看来,挑眉问:“怎么?” 011喉头滚动,“没有。” 他被少女挽住的手臂连同半边身子都麻了,另一只手僵硬地推开门,和她并肩走出。 ……明明有过更亲密的举止,但这简单的动作却令他心脏狂跳。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好似真的成为有资格和她步入殿堂的那个人。 . 坐电梯来到负三楼,大门两边的侍者为二人拉开门。 霎时,乐声、笑声、低语声、酒杯碰撞声倾泻而来。 一片珠光宝气、华光堂堂。 郁姣眯眼,适应了亮光后,耳边那优雅的喧闹声响渐弱,如同写下休止符般,归于古怪的平静,像在预示下一节更暗潮汹涌的乐章。 郁姣挽着011走进礼堂。 这礼堂构造分外奇怪,面前是一片呈圆形的平地,四周则成坡度向上,总体是一个倒梯形柱的洼地。 那群血族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便在缓坡上设置的平台,或坐或立,闲适地端着酒杯,高高在上地俯视而来。 “郁小姐,欢迎。” 惹人厌的苍老声音响起,在礼堂荡开回音。 郁姣站在礼堂中央,抬眼望向最高处,那里挂着幅巨大无比的油画,画中的老者冷冷盯着郁姣。 画的两边安置着一排高椅,其上坐着校董事会那帮衣冠禽兽,双子也在其中,但离得太远了,郁姣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薛老头假惺惺道:“祝贺你完成第一个考验。” 闻言,郁姣提起裙摆,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托您的福。” 身段窈窕的少女垂眸屈膝,身上洒满了华光,沐浴在各怀鬼胎的目光中,显得从容优雅。 又带着尖锐的刺,令人无法生出折辱的心思。 薛老头一噎,冷哼一声。 “接下来,是你的第二个考验。” 郁姣不以为然地倚着011结实的胸膛,“直说吧,想怎么整我。” “你放心,不需要你亲自比斗,”薛老头满含恶意一笑,“这第二关嘛,是考验你身为血族的血脉纯度。看看你的眷族是否能与其他血族的眷族一较高低,并取得桂冠。” 郁姣一顿,缓缓站直,“眷族?” 脑中划过卫长临暗室中的场景——那些失去理智、不人不鬼的特招生。 “看来郁小姐知道啊,那便不需多费口舌了,”薛老头发出一阵怪笑,“来吧,挑选即将被你转化为眷族的幸运儿吧!” 话音落下,郁姣身后传来一阵幕布揭开的声响,她倏忽回头。 “……” 那赫然是被结结实实绑起来、罗列成一排的数十人: 那四个特招生女孩、男班长、陌生面孔的特招生男女,甚至还有几个血族。 他们皆眼中含泪,神色惊惧而暗含祈求地望来。 郁姣默然。 那冰冷的女播音腔似乎再次响在耳畔:“再次提醒:请各位同学务必待在寝室不要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郁姣不觉得在明显诡异的广播声中,会有不知情者闯入狩猎场。这些人应该都是卫长临的同伙和已被策反的血族子弟。 薛老头果然是想趁狩猎之夜将学院中的间谍和叛徒一网打尽。 那苍老的声音幽幽道,“郁小姐还犹豫什么?是不是看不上这些两脚羊?” 他扬声:“来,给郁小姐献上最高等的两脚羊。” 轰隆轰隆的机关声响起。 只见,在那副油画对面、最高处的平台上,缓缓升起一个被高高架起的人,他失去意识般垂着头,发丝遮掩面目,赤.裸着精悍的上半身,被一条铁拴着脖颈。 郁姣离得如此之远,也能看清他赤.裸的上半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下.身的长裤已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 卫长临。 尽管知道他应该是将计就计、另有图谋,但看他这幅惨样,郁姣仍是心中一沉。 她的模样成功取悦了薛老头,他哈哈大笑。 “快选吧,郁小姐。你已经没有退出游戏的权利了。” 郁姣抿唇。 怎么可能选! 她觉醒的手段不正常,绝对会让眷族成为不人不鬼的活尸。别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特招生了,就算是手段颇多的卫长临,他此时身受重伤,一定被校董事会动了手脚。 郁姣敢保证,如果她敢选卫长临,他大概率会当着她的面凄惨死去。 “怎么?不想选吗?”薛老头冷冷道,“那么,被郁小姐厌弃的这些人再也没有价值了,便分给在座的各位尝尝味儿吧。” 郁姣霍然抬眼。 薛老头盯着郁姣,笑道:“我早看不惯现代血族那娘娘腔的吸血方式了,今天,所有人必须用牙给我咬,狠狠把‘血袋’吸干才算过关!” 郁姣闭眼。感受到了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她到底年轻,没想到这老不死的手段如此狠辣。 ……卫长临胆敢深入敌营当俘虏,他就没料想到现在的局面么?看他在昏迷前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没留点后手? 这样想着,郁姣忽感身后的011将宽厚的大掌摁上她的双肩,钝钝的温度传来,如巍峨的山,令飘摇零落的郁姣心下一安。 接着,那道醇厚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姐,选我吧。” 第45章 血族的猎物45 男人宽厚而干燥的气息如风般裹了过来。 郁姣拂开他的手,拧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011站在华灯下,宽厚落拓的肩披着堂堂亮光,他低头看来,白色的面具遮了住整张脸,连眼睛都隐藏在面具投下的阴影中。 “我知道的。” “你会死的。” 郁姣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觉他似乎笑了笑,如和缓的风,“不会的。” “况且,客观来看,我是您最好的选择。”他顿了顿,“而论私心,我想成为您的眷族……和您的联系更加紧密。”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越发低微,像是在说什么梦中呓语。 “…………” 郁姣眸光复杂地望着他。 “就当做——”高大的男人执起她的手,规矩而克制,“是您给我的奖励,好么?” 他静静望来。 “……” 主仆情深的戏码令薛老头古怪一笑,“郁小姐,你就成全了他的忠心吧。” 郁姣冷冷横去一眼。 清楚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相比才认识没多久的特招生,当然是交情不一般的贴身仆从的死更能令她痛苦。 郁姣自然不会如他所愿。但是…… “……” 011还欲劝说,忽然一只戴着缎面手套的手伸来,牵着他走向为宾客准备的圆桌和高椅。 望着少女平静的侧颜,011轻声:“小姐,这是?” 少女回眸瞥他,“找个地方坐下,不然你待会腿软摔倒也太丢人了。” 011一怔。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摁在凳子上,紧接着,少女提起裙摆跨坐在他腿上,他条件反射扶上她的腰,以免她摔倒。 下一刻,整个人彻底僵硬。 隔着衣裙与长裤,两人紧密相贴,他紧绷的大腿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臀肉压下,此时不舒服地扭了扭。 少女不满道:“放松。” 011当然无法放松。 不仅因怀中温香软玉,更是因为周围人各异的目光正投射在二人身上,尤其那老头,堪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正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孙子名义上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可小姐一点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垂着眼,细白的手指勾了勾他的衣领。 “解开。” 011喉头一动,解开制服的领口,一点点拉开松垮的衣领,露出线条精悍的肩颈,在辉煌的光线下,像是涂了蜜糖般莹润漂亮,诱人噬咬。 郁姣耳边仿佛能听到血流的轻快声响,勾起一阵阵渴望和痒意。 看她红眸逐渐幽深,011心中的野望叫嚣,好似凭空生出了些僭越的胆量。 宽大的手掌扣住少女的后脑,温和而有力地将她的唇舌牵引到拿出裸露的皮肤,将自己送上了她的唇畔,几乎是一个献祭的姿态。 “……” 尖利的犬齿破开有弹性的皮肤,深深刺入。 一声低哑的闷哼。 郁姣看不见他面具后的脸上升起一抹醉人的红,只能听到他伏在她耳畔克制地喘.息,喉音性感而低沉。 像一把大提琴,轻轻的拨弄便有醇厚的乐声漾开,越发勾起人狂乱的演奏欲。 郁姣此前失了不少血,此时尝到血味,立即大口吮吸,时而用舌尖舔过抚慰,不料反而引起他的僵硬和颤抖。 她纤细的十指不由用力,掐住他宽厚的双肩。 ——转化眷族不仅需要吸走大量的血,还需要用特殊的方法将她的血注入给他。 片刻后,血液被吸走一半以上,011感到血管内的血液流动变得缓慢,体温变低,像是一条流动着碎冰的冬河,心脏接近衰竭。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紧紧扣着她单薄的脊背和纤细的腰,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郁姣安抚地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想要拨开他的面具,却反被他握住了手。 “小姐……”他嗓音略带祈求,“下人卑贱的容颜不敢污了您的眼。” 郁姣一顿, 真不知道他这根深蒂固的古板想法从何而来。 “好吧。”郁姣吐出一口气,“只好换一个慢点的方法了。” 话音落下,她再次咬上他的脖颈,用尖牙将血注入。 “呃——” 他瞳孔涣散,好似在坠入深渊的一瞬间被拉上天堂。 ——仿佛接触到了小姐的灵魂。 明明只是血液交融……不似肉.体的交融那般,尽管相贴依然相隔着令人无计可施的距离,而是纯粹的灵体的碰撞,每一点每一面都相叠在一起。 “……” 不知过了过久,转化成功、完成初拥。 . 011缓缓系上衣扣,站起身时脚步还有些踉跄,郁姣眯眼打量他,狐疑道:“你这样真可以?” 011抿唇,眼神躲避,“可以的,小姐。” 不由庆幸未摘下面具,得以遮掩狼狈的神情。 薛老头阴阳怪气道:“开始吧?” 说完,不等里两人回答,一阵轰隆轰隆的声响传来,对面的暗门打开,滚轮声伴随着野兽般的嘶吼由远及近。 巨大的铁笼被推了出来,里面赫然是一个庞大而狰狞的‘人’,它比郁姣在卫长临地下室见过的眷族看起来恐怖得多。 肌肉虬扎,血管暴起,似乎有黑色的虫子在其中游走,泛着血气、毫无焦点的双眸瞪来,脸上印着一个血红的符号——A7。 “A7号可是我们特意培养的强大战力,来吧,让我们见识见识郁小姐眷族的能力吧。” 郁姣神情冷凝。 011低沉醇厚的嗓音响在耳畔:“我会为您赢得胜利。” 他深深看来,行了一礼后,转身走向礼堂中央的铁笼。 铁笼里的大块头如同闻到血腥气的鬣狗,咆哮着拍打铁笼,电子锁滴一声响,被人远程遥控打开,下一刻,那道狰狞的身影窜出,凶猛地扑向011。 大战一触即发。 郁姣坐在礼堂底部的边缘,面前忽然升起结界般的透明光幕,将战场隔绝,耳边是上面那些人觥筹交错的闲聊声。 “这新眷族实力出乎意料啊,我还以为在A7的手下撑不了两招。” “A7可是力量最强的一个改造眷族,解决一个由人类转化的普通眷族也太容易了。” 郁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的战况,忽听薛老头又作妖道:“比赛怎么能没点彩头呢。” “不如这样,你每赢一场,我就放掉一只两脚羊,反之……就不必多说了吧?” 满含恶意的嗓音回荡。 郁姣将眸光移向远处的角落,那里正是瑟瑟发抖的特招生和普通血族们。 “可以是可以,但你这车轮战的打算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点?” 薛老头:“呵呵,谁让郁小姐的眷族只有一位呢。” 郁姣没接他险恶的暗示。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傲慢的谈论声逐渐消失,有人喃喃:“怎么可能……” 场内,鲜血喷洒、劲风凌厉、地砖碎裂。一场血腥暴力的视觉盛宴。 咚一声。 那庞大狰狞的A7摇摇晃晃砸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去,给郁小姐发放第一场的胜利品吧。” 话音落下,一个特招生身上的锁扣被打开,她满脸劫后余生,热泪盈眶地朝郁姣和011鞠躬致谢。 其他被绑起来的特招生和血族眼中爆发出一阵希冀的光。 在他们热切的目光下,郁姣眉眼微凝,像是坠着沉甸甸的麻袋,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边,011微微喘息,他那身总是一丝不苟的黑制服此时满是暗红,不知是他还是那大块头的血迹。 结束战斗后,他朝郁姣走来,如同朝圣般一步一步坚定而郑重。 白面具沾血开裂,破损的衣物依稀可见精悍的肉.体,他低着头,将大掌贴上透明光幕,嗓音是一如既往的醇厚温和。 “相信我,小姐,我会为您赢得胜利。” …… 几场战斗下来,如他所说,一场胜利接一场,从未有过败绩,看得薛老头面色难看不已,部分血族甚至暗中为他加油鼓劲,期待他接着创造奇迹。 他虽没有倒下,却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薛老头凉凉道,“郁小姐真忍心看他这样?不如放弃比赛算了,为了这群陌生人不值当吧?” 说着,咔一声。 剩余十数个特招生的脖颈上扣上颈圈,红色的灯光闪烁,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她们显然不愿成为负累,皆将眼泪逼了回去,双目紧闭,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小姐,没事的,”011咳出一口血,沉声道:“我可以的。” “……” 郁姣心知他大概率是和卫长临在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许是有后招傍身,她只好闭了闭眼,淡淡道:“继续吧。” 又是一番长久的鏖战。 在薛老头越发低沉的气压中,最后一个特招生被释放。 011气喘吁吁,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脚步沉重地走来,他靠着光幕,和郁姣对视,“小姐,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 下一刻,光幕撤散,高大的男人失力摔倒,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撞入一个轻柔而馨香的怀抱。 ——恍惚间以为自己坠入了永无乡。 “……” 郁姣将昏迷的011安放在长椅上,遵守他的意愿,没有揭开面具,只是掀开一角,将手腕上的伤口递到他的唇边。 嗅到熟悉的香甜血气,他无意识地吸吮舔.舐。 郁姣这时才发现他的唇很漂亮,唇薄,形状平直,色泽浅冷,带着精雕细琢的精致感,宛如神祇碎裂不堪的雕像一角。 分明是一副薄情的象征,不知为何本人憨厚又呆傻。 正想着,忽听那道惹人厌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郁小姐,通过第二个考验。”薛老头高高在上道,“你的眷族的确有些实力。” 见011恢复些血色,郁姣收回手站起身,华丽的衣裙染上血色,昳丽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如一块寒气四溢的冰石。 不远处,几名血仆迅速将一片狼藉的战场打扫干净,恢复成堂皇的礼堂模样,他们有序地退去,空旷的礼堂底部只剩郁姣和昏迷的011。 轰隆一声。 不远处的地面忽然下陷,接着,又升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床,上面躺着一人,正是双眸紧闭的薛烛。 “这是你的最后一道考验。” 苍老的声音淡淡道:“郁小姐不是质疑我们薛家在这方面的隐疾么,那就亲身体验体验吧。” ——他疯了吗?! 郁姣蓦然抬眼。 “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在别人围观时做这种事么?”他讥讽道。 高台上的血族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各色目光落在郁姣身上,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贪婪好色、或是事不关己。 嘭! 一直以来,沉默压抑的谢镇野霍然起身,踢翻了椅子,扭头质问道:“这就是你保证的,接下来不让她受伤?” 谢宴川垂眸不语。 “这也是为了郁小姐好,”薛老头假惺惺道,“痛感共享的血契只有水乳交融之时破解才不会伤及二人身体。” 谢镇野阴戾的眸光射向身后那幅巨大的油画,对上薛老头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放你的狗屁。” 话音落下,他转身跳下高台,正欲赶到礼堂底部,忽而一道冷光闪过,细小的针没入他的脖颈。 咚! 矫健的身影踉跄着摔下,砸入礼堂中部的席位,引起周围几名血族的惊呼。 高台之上,谢宴川淡然收手。 谢镇野不可置信般瞳孔骤缩,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对上一双与他极其相似的冷冽眉眼,那双熟悉的浅蓝双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你……” 似是药效发挥作用,话未说完他便脱力倒下、昏迷了过去。 薛老头哈快意的大笑回荡在礼堂。 “合作愉快,谢大少爷。” “……” 郁姣将变故尽收眼底,她抬眼,遥遥对上谢宴川的双眸,还未看清其中的情绪,忽然,面前升起透明光幕,水波一般泛着涟漪,严严实实地将她阻隔在礼堂底部。 似是一个不详的征兆,耳边响起嗬嗬的粗重喘息声,困兽般。 ——而她则是困兽饱腹的食物。 郁姣转身。 只见,床上的薛烛已然苏醒,坐在床边,苍白的大掌插.入额发,结实的背肌紧绷,痛苦而剧烈的喘息。 他鼻尖耸动,忽而一顿,遽然抬头,垂落的微卷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双赤红凤眸,直直锁定而来。 他面无表情站起身,极具压迫感地走来,稠丽而妖异的俊美面容上浮出瑰异的红,赤.裸的胸膛起起伏伏,宛如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 郁姣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当即扯烂碍事的裙摆,一边在空旷的场内游走躲避,一边道:“薛烛!你清醒一点!” 薛老头冷冷道,“我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烛儿脑中只有我下的指令,他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也不会对你心存无用的感情。” 话音落下,郁姣耳边劲风袭来,一只结实有力手臂箍住她。 咚! 她被扼住咽喉,抵在冰冷的墙上。 郁姣细细的眉紧蹙,抬起朦胧的眼,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凤眸。 ——忽然回忆起最开始双子的生日宴上,他也是以这样一幅冷漠的神情掐着她的脖颈。 “你们体力悬殊,接受现实吧郁小姐,身为烛儿的未婚妻,这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如蚊蝇般恶心的声音回响。 ——做梦! 郁姣眼底闪过冰冷的光,猛然咬破自己的舌尖。 共享的痛感如实传递给薛烛,他一顿,似乎想不通眼前这个如蝼蚁般柔弱的女人怎么会伤到他。 趁他放松了桎梏,郁姣突然拉近距离,勾下他的脖颈吻了上去,流着血的舌撬开他的牙关,缠上僵直的他。 一如两人第一次接吻时那般。 鲜血、疼痛、强势与顺从、纠缠不休、血色的吻。 他不由收回摆出进攻姿势的手,转而扣紧她的腰,配合着加深这个熟悉的吻。 这幅亲昵的画面并非薛老头所希望,他感到失控的危机,“薛烛!” 尖啸声如划破夜空的炮竹。 薛烛当即面色苍白,手掌摁住左胸,感受着胸腔中心脏的震动和叫嚣。 凤眸再度幽沉。 郁姣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冰凉而冷硬的怀抱,像袋货物般,被丢上那张宽大的床。 接着,一道结实的男性躯体压来,大掌将她双手箍在头顶,浓稠的阴影铺天盖地。 “去!烛儿!解开那个阻碍你的血契!” 薛老头叫喊着加油鼓劲。 被他压在身下,郁姣无力地挣动,“薛烛,放开我!” 他不为所动般低下头。 郁姣闭眼。 ——迅速在游戏商城中翻找道具,实在没办法的话只好在那个过程中寻找机会反扑。 冰冷而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不断接近,如暴雨前的狂风。 然而,尖啸的风轻柔拂过。 预想中的粗暴没有到来——一个冰凉而柔软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如一片雪融化般,迅速撤开。 紧接着,一声闷哼。 冷凉的液体砸下,划过郁姣的脸。 她怔然睁眼,却见,撑在她上方的薛烛遮蔽光线,妖异俊美的面容仿若刷过一层柔和的暗色。 他缓缓牵起一个微笑,凤眸弯弯,一如往昔般从容而优雅。 微勾的唇角处,不断有刺目的鲜血涌出。 “薛烛?你做什么!” 薛老头惊恐大叫,“你怎么主动断开血契了?!你知不知道这对你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没有实体的他几乎跳脚,也就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动作。 只听一声打火机的轻响。 幽幽火光映着谢宴川冷白的脸,下一刻,他漫不经心将打火机甩向巨幅油画。 火舌舔上画布,霉菌般扩散开来,形成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点点吞噬那逼真的画面。 薛老头震动:“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谈好交易了吗!!” 不等谢宴川讥嘲,只听一声惨叫在高昂处戛然而止,接着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响起。 “谁愿意跟你这种老不死的东西合作。” 理应昏迷的谢镇野正坐在客席的圆桌上,他挑起一抹冷戾的笑,修长的腿用力间,一阵阵痛苦的低嚎从他脚下之人的口中流出,那正是薛老头的狗腿——李管家。 那掌控全场机关和锁扣的遥控器落到了谢镇野的手中,他乌七八糟地摁着。 哗啦一声!铁链转动。 一声轻嘶。 “喂!能不能别乱摁!” 被架在高处的卫长临怒骂,那箍在他颈上的项圈被铁链吊起,差点搞得他头身分离。 “不好意思,”谢镇野满脸写着‘我就是故意的’,口中慢悠悠道:“只是想帮你脱身。” 语毕,丢下遥控器,一脚踩烂。 铁架和锁链当即罢工,卫长临咔咔挣脱开,揉着脖颈,没好气道,“谢谢你啊!” 烈烈火光中,薛老头怒道:“你们、你骗我!?” 谢宴川一脚将扑来的校董事会成员踹飞。闻言,淡淡道:“不然呢?晦气东西。” “你!”薛老头,“你可别忘了你们的血契还在我手中!” 谢宴川冷嗤:“看谁先耗死谁。” 薛老头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场内已觉醒的血族们立时围攻几人。 礼堂底部。 郁姣被薛烛拉起,怔愣地坐在床上,望着一片混乱的高台,心中古怪——这四个人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薛烛轻柔道:“之后他们会给你解释。” 郁姣抬眸。 怪异之感突生。正要询问,却听那老不死的又叫道:“狂妄小儿!“就算你们获得一时的优势也没用!我不死不灭,总有一天——” “嗯?是吗?” 薛老头疯狂的狠话宛如被掐断了般,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烛儿,你什么意思?” 薛烛抽出一方丝巾,不紧不慢地擦去唇角的血渍,“只是觉得,祖父您是时候该寿终正寝了。” “……” 不顾薛老头着急忙慌的叫骂和挽留,薛烛半跪在地上,一手牵着郁姣,另一只手覆上左胸。 是一个颇有仪式感的郑重姿势。 他昂头看来,那双沉沉的凤眸犹如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郁姣。” 他含笑唤道。 郁姣心中狂跳,怪异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她想要说什么阻拦他接下来的话,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时,却又无法开口,只能听他嗓音幽远道: “我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无数职责,薛家的地位、血族的未来、学院、秘社……” “我的人生不属于我。” “我的家庭、我的地位、我的血脉、我的情绪、我的过去和未来,都不属于我。” “连心脏也不属于我。” 他深深望来。 扣在左胸的五指用力间,缓缓陷入柔软的皮肤、鲜血直流。破开层层皮肉、穿过根根胸骨。 撕裂的声响像一个炙热的剖白,又像一首鲜血淋漓的诗。 “……” 郁姣眼睫一颤。 他浑不在意地抽出手。 手掌中央赫然握着一团暗红的肉,温热的血划过苍白的手臂、啪嗒滴落,只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一切声音都好似远去。 老者的叫嚣、混乱的打斗、惨叫与狂笑、冷言与碎语。 两人所处的礼堂底层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隔出一方静谧而安逸的小世界。 “你看。” 那张妖异的面容白得近乎透明,越发衬得眉眼与发丝深沉漆黑。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手指收紧,那团被卫长临称为‘腐朽的烂肉、宝贵的权杖’的东西被薛烛毫不犹豫地捏碎。 像炸开的烟花般。 薛烛弯了弯唇角,用另一只干净的手牵引着郁姣的手,顺着血洞、探入他的胸腔。 “我有自己的心脏了。” 温暖而沉闷的内壁包裹住郁姣的手。 他昂头望来,嗓音柔和轻哑。 “你听到了吗?它在为你而跳动。” “……” 郁姣似乎真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敲击着她的手心。 薛烛缓缓眨眼。 如一树即将枯萎的槐花,飘下零星的花瓣。 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像一把随风散去的细沙,他支撑不住地倒下,枕着郁姣的腿,睡着似的阖上了眼,唇角带着一如往常的轻柔笑意,可殷红的唇瓣却逐渐褪去血色。 依稀可听到他轻声呢喃着什么:“抱歉,我……” “…………” 【恭喜您,达成结局——[福祉即诅咒]】 “……” · 在薛烛捏碎心脏的那一刻,薛老头便发出一道凄厉而幽长的惨叫,焦黑的油画崩坏般散成点点黑色碎末。 紧接着,礼堂内狂风大作,卷着黑色碎末飞扬,风声像刺耳的哭嚎和尖啸,简直像无数死于邪术献祭的冤魂逃出了囚笼…… 在这诡异的场景中,薛老头痛苦地诅咒:“你们别太得意!就算我死了,血族的万千子弟还存在,总有一天……”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遥远兽吼,紧接着学院中兵荒马乱的声响依稀传来。 “……” 在一片人心惶惶的死寂中,卫长临捧哏道:“血族万千子弟确实是个麻烦,那就——” “你!!不!!!” 薛老头大叫也无力阻拦。 “——让他们变成孱弱的普通人,试试看沦为猎物的滋味吧。” 他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啪! 古怪的气流运转,惊醒了怔然的郁姣,她愕然发现闪着红金色的光芒自礼堂底部升起。 望着这熟悉的轨迹和纹路,她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这不是011方才对战时洒下的血迹吗?尽管被血仆打理过,但砖缝间依然残留着不少。 ……看来是他们六人的合作。 阵法运作。 场内所有身负血族血脉的人登时冷汗连连,虚脱地倒地。 郁姣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黑色,浓稠的红眸也转为盈冷的灰,身体好似被打破的漏斗,从前循环往复的能量似乎一瞬间被抽走。 薛老头不甘地大叫,随着那狂作的鬼风,直直冲向郁姣,“都怪你、都怪你!!” 郁姣神色冷淡。 拿出方才买下的道具,老朋友了。 【火弓】:可选中任一物体使之燃烧。 她丝毫不畏惧那诡异的风,凌然站起身,眯起灰眸拉开弓箭,凌然射出一箭。 嘭! 无声的劲风击溃了薛老头最后的反扑。 黑色碎粒溃散开来,隐入空气。 听着他痛不欲生的嚎叫,郁姣淡然收手。 ——不枉费她特意在弓箭中加了无数个[痛苦叠加]的buff。 ……结束了。 做完这一切,郁姣眼前一阵模糊,她脱力昏倒,也就没能注意到之前和薛烛相交的掌心处刺痛一秒,接着,雪白光滑的小臂鼓起一条血管似的东西,灵巧地沿着手臂线条游走。 最后缓缓停在郁姣的腰腹,小蛇般盘旋,最后与她腰侧那道弯弯长长的红色疤痕融为一体。 再无一丝诡异的动静。 …… 郁姣最近好像总在昏迷-清醒-昏迷。 再次醒来时,她浑身酸软,是久违的、身为普通人的感受。 卫长临的阵法抽走了血族的力量,连带着她失去白发红眸的吸血鬼形象,可奇怪的是—— 郁姣用舌尖抵了抵上牙,神情古怪。 ……为什么她的犬齿还是尖的?虽说没有身为吸血鬼时的獠牙那么尖利可怖。 吱呀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被推开,室外也是一片漆黑,在这如浓稠深海般的黑暗中,一人走进室内,轻笑着问:“醒了?” 他坐在床边,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甜甜的热牛奶的香气飘散。 郁姣奇怪他怎么不开灯,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011怎么样?他没事吧?还有,谢宴川和谢镇野呢?都还活着吧?” “…………” 不详的死寂蔓延。 如生铁般冷凉的手指抚上郁姣的脸,冻得她一颤。 “……卫长临?” 他幽幽道:“为什么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关心他们呢?” 郁姣直觉不对。 ——卫长临的占有欲的确很强,但在她的驯化下,他其实已经妥协了些。此前看见她和林秋泽举止亲密,他的反应也没有过激。 “你怎么了?”郁姣拧眉,偏头避开他的手。 没想到这退开的举动像是火上浇油一般,他扣住郁姣的脖颈,强硬地拉进,两人呼吸交缠。 “就这么讨厌和我待在一起么?” 郁姣满头问号:“你别这么情绪化,我不是——” 他忽然吻了上来,堵住了她未尽的话。 “唔!” 他的吻不像从前那般温柔、极力用技巧取悦郁姣,此时更像是宣泄和宣示主权一般。 失去力量的郁姣无法与他抗衡,只能做出无力的挣扎。 他撤开些许,“怎么?这么讨厌我碰你?他们可以,我不可以?” 忽而极轻地笑了声,“我忘了,他倒是没碰过你。他死了是不是让你感到特遗憾?嗯?心疼死了吧?” 说着,冷凉的手指隔着睡衣,点上郁姣的左胸口。 “够了,别说了。”郁姣厌烦地推开他,“你冷静冷静吧。” “我很冷静。” 那道幽幽的眸光似乎落在她脸上,“既然你这么想他,我就带你回忆一下吧——” 他打了个响指。 郁姣眼前骤然一亮,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以缓和强光的刺激。 这时,熟悉的音乐声、笑谈声、酒杯碰撞声等钻入耳朵。 郁姣愕然睁眼。 “……” 这里赫然是学院的礼堂! 所有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宽大的床、高高在上的人们、巨幅油画和坐在其下的校董事会以及面目模糊的双子。 郁姣便坐在礼堂底部的床上,想到了什么,她立即扭头—— 妖异漂亮的青年果然站在另一端,含笑望来。 他的胸口苍白而健壮……完好的样子。 郁姣一时有些怔愣。 身后忽然覆上一个宽阔的胸膛,潮热的唇舌卷上她的耳垂,因含咬舔.舐的动作,他的嗓音显得有些黏糊,“怎么?开心吗?” 漫不经心的发问,他却像克制不住似的,加重力道地咬了口。 郁姣眉眼冷了下来,“这是你的阵法。” 卫长临轻笑一声。 潮湿的吻接二连三地落在她颈侧。 “那又怎样?就让‘他’这样看着我们……” 他技巧高超的吻令郁姣脸上升起绯红,正正对着不远处的‘薛烛’,她剧烈地挣扎道:“你疯了!放开我!” 卫长临冷哼一声,“乖一点,不然——” 再次打了个响指。 郁姣眼睁睁看着‘薛烛’如同牵丝木偶般走来,爬上床,伸出苍白冰凉的大掌摁住了她挣动的手,漆黑的凤眸一眨不眨地望来,静静看少女在卫长临的折磨下,呻.吟低泣。 然而这时,没有人发现,郁姣腰侧的粉色疤痕鼓动出一道小蛇似影子,没入‘薛烛’和郁姣相贴的手掌。:,,. 第46章 血族的猎物46 这个阵法实在太逼真了。 悠扬的乐声、辉煌的华灯、觥筹交错的人们、高高在上的注视。 郁姣只感觉真的回到了昨日的礼堂, 继续那场未完成的考验。 ——考核对象却换了人选。 结实有力的手臂横来,箍着郁姣的腰,宽阔的胸膛覆上她的脊背,严丝合缝地贴合, 像只捕蝇草。 郁姣平复呼吸, 冷声一字一顿:“卫长临, 别让我讨厌你。” 闻言, 他轻笑一声,幽冷的吐息拂过郁姣耳畔, 吻如细雨般密密落下,最后叼住她后颈的嫩肉,轻缓地舔.舐, 口吻黏腻:“小骗子,你明明很喜欢吧。” 说着, 手钻入睡裙宽大的衣摆, 如寒冰般, 抚过时仿佛带走了一层皮,冻得郁姣一颤。 有一瞬间, 她以为那是薛烛的手。 他的动作越发放肆, 寒气退去,热度攀升。 郁姣不住挣扎,可她的双手还被另一双苍白冰凉的大掌箍着,她拧眉,对上那双瑰异而沉静的凤眸。 ‘薛烛’兢兢业业地摁住她挣扎的手, 这张熟悉的脸上挂着面具般从容的微笑,可那双漆黑的凤眸却目不转睛地望来,莫名有些天真和好奇的专注。 郁姣难堪地闭眼。 如缺水的鱼般, 细弱地喘.息,皎白的面容升起稠艳的红,宽大的睡裙半褪不褪,细腻的皮肤在华灯下泛着耀眼的光泽,宛如光辉灿烂的神女受难雕像。 晶莹的泪珠划过少女漂亮的脸颊,摇摇欲坠。 听闻她低而压抑的泣音,卫长临一顿,调笑道:“喜极而泣了?” “……闭嘴。” 为了逃避身后的“苦难”,她不由向前挺身,像是投怀送抱般,悬停在‘薛烛’身前几寸。 ‘薛烛’缓缓眨了眨眼睛,环着少女皓腕的手指紧了紧,他被吸引似的低头凑近,探出殷红的舌尖舔去她腮边的泪珠。 突如其来的凉意与潮意令郁姣蓦然睁眼,那张勾人心魄的脸距离极近,他眼睫垂下,一副五迷三道的样子。 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眸光,‘薛烛’弯了弯唇角,偏头凑得更近,轻快地舔过她的眼角,将泪珠卷入口舌,冰凉的吻缱眷落在她的眼皮上。 “薛烛?” 郁姣几乎失声。 话音落下,后腰处忽然刺痛一瞬。 ——卫长临不轻不重地咬了口,惩罚似的。 “不许喊他的名字。” 郁姣深呼吸,偏头避开‘薛烛’的吻,讥讽道:“不喊他难道喊你的假名?” “……” 气压骤降。 他嗓音极轻,似笑似叹:“是啊……” 郁姣惊呼一声,半软的身子被推倒,扑向‘薛烛’,正要挣扎坐起,只听卫长临淡声吩咐:“把她抓紧了,别让她回头。” 下一瞬,‘薛烛’箍住郁姣的双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紧紧贴在他苍白的胸膛。 郁姣只听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心跳,“放开……!” 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腰窝,悠悠打圈,令少女立时塌下了纤细柔软的腰。 “大小姐,没法记住我的姓名和长相的话,至少这些,能留在你的记忆和……” 话音隐没在极为轻柔的吻中。 ………… …… 郁姣再次醒来时,已是晌午。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入,带来微烫的热意,郁姣整个人躺在干燥温暖的被窝中,身上不适感微乎其微,反而有种…… 真不知道卫长临吃错了什么药。 郁姣臭着脸翻身下床,拉开窗帘,遥遥眺望。 不知为何,盛大繁华的学院显得空空荡荡,高大的建筑森森立在烈阳下,平白有些诡异。 看着系统界面那条提示。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100%)】 郁姣拧眉问系统,“我早就完成了主线任务,为什么还不能离开这个游戏副本?” 【很抱歉,您需要集齐四块结局碎片(1/4)才算通关哦】 想起薛烛死去时那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结局碎片是需要攻略人物死亡才能掉落吗?” 【……】 【不是的哦,只是需要攻略人物为您放弃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或是将最珍视的东西交给您啦,不一定是生命】 郁姣点点头。 看来这就是游戏系统的最终目的了。 薛烛送给她的……应该是他的真心。 那卫长临和双子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又该如何得到? 郁姣毫无头绪,推门便要离开,脚步忽而一顿,冷着脸走回床边,拿起那套叠好的男式学院制服换上。 突然摸到口袋放着张叠起的纸,质感很特殊,滑腻得像张人皮。 郁姣拧眉。 认出这是卫长临当初在餐厅偷偷塞给她的纸条,方便两人在上面用笔迹交流,像是一个纸张版的社交软件,阅后即焚,简直是居家常备的间谍间沟通情报的好工具。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在写一些毫无意义的骚话和肉麻又土的情话,唯有想逃出谢家时,她才联系了他,成功后便把纸条抛到了脑后。 现在它和学院制服一起出现,显然是卫长临的准备。郁姣面无表情,即将撕碎纸条时,上面适时浮出一行字: [你要找的人在教学楼B座负唔楼,到了那之后,我再告诉你具体的房间] “……” 字迹逐渐消散,郁姣收起纸条揣进兜里,离开休息室,走入死寂的学院路。 叮叮叮! 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如一只扼人喉咙的白绫,回响在廖无人烟的学院。 “下课了!!”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四处猛然响起惨绝人寰的哭嚎求饶,宛如从寂寥人间坠入修罗地狱。 啪! 远处,高高的窗户被一只手疯狂地拍打,穷途末路般,接着,那只手挣扎着消失,徒留血红的手印。 郁姣心下一沉,就近走入一个教学楼,挂着工牌的老师颤抖着夺门而去,差点将郁姣撞得趔趄。 老师的身影没一会便消失了,尖笑、怒吼、痛哭和哀嚎透过半阖的班门响彻走廊。 郁姣躲在门外,小心望去。 只见,明显分为两拨人,神情癫狂的那些高举刀棍招呼在满脸恐惧的那些人身上。 郁姣眸光一动,忽然发现了更明显的区分方法——疯狂嗜血的人都穿着特招生制服,而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都是血族子弟。 看着这群魔乱舞、形同地狱的一幕,郁姣脑中闪过了什么,还未来得及细思,耳畔劲风掠过,她下意识躲避,然而避之不及脖颈一凉,温热的血留了下来。 郁姣捂着伤口,抬眸对上一双赤红的眼,他怒目瞪来,唇角却带着狰狞的笑意。 “这里还有一个畜生。” 说着,他舔了舔刀锋的血渍,身上特招生的制服早染满了干涸发黑的鲜血,似是刚从另一个班级出来的。 “好香的血……” 下一瞬,他贪婪地攻了上来。 失去血族的力量后,郁姣早变得比普通人还不如,况且这人的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力大如蛮牛。 ——简直就像曾经已觉醒的吸血鬼一般。 郁姣接连挂彩,血腥气吸引来更多疯魔的特招生,最先出现那人朝同类吼道:“它是我的!遵守游戏规则,等我玩完了你们再来。” 郁姣扶着墙,眉眼凝重。 真不知道短短一天,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突变,竟完全退化成了野兽。 那人宣誓完主权,狞笑着逼近。 郁姣退无可退,他高举匕首,寒光一闪—— 嘭! 伴随着低沉愤怒的兽吼,以肉.体狠狠砸在墙上的闷响落幕。 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投在郁姣身上。 “林秋泽……?” 高大的狼人低低回应一声,轻柔地护着她,扭头凶猛地朝周围跃跃欲试的特招生怒吼,他们不得不悻悻离开。 四下安静,唯有几间教室传出痛哭求饶声回荡,郁姣埋在它温暖干燥的怀中,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秋泽笨拙地用爪子摸了摸郁姣的头,大尾巴躁动地乱甩,不断发出呜呜的喉音,灿金的兽瞳快哭了似的又暗沉又莹润。 “……” 郁姣心中早有些猜测。 昂头看它哭唧唧地比划一通,心说怎么看起来比她还可怜。 想了想,她偏头,露出血流不止的细白脖颈,“要舔舔吗。” 它下意识吸溜一声。 然后猛然僵住,小心翼翼地望来。 它这幅呆瓜模样令郁姣心下微松,故作失落:“不愿意的话算了,就让我流血而亡吧。” 少女柔白的脸上沾着血迹,眉眼低垂,像是即将泯灭在风中的小花。 不知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它,郁姣只觉那双宽厚的兽爪摁上她的双肩,下一刻,熟悉的触感袭来。 它严肃地盯着郁姣,探出淡粉的舌,一丝不苟地治愈好了所有伤口,舔完砸吧砸吧嘴,又软成了一副羞涩的呆瓜样。 “谢谢你,”郁姣弯唇,牵住它毛茸茸的爪子,“可以拜托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一会吗?” 毫不意外,那双漂亮的金色兽瞳一亮,大尾巴欢快地甩动。 “嗷!” . 在狗狗骑士的护送下,郁姣一路无忧地来到教学楼B座负五楼。 不同于室外的燥热明亮,这里是另一个极端,森寒又昏黑,如牢狱般,可刺骨的冷气却令郁姣心下微安。 ——不知道这里关着的是双子还是011。 走过一个又一个紧锁的房间,来到走廊尽头,确认是卫长临所写下的门牌号,郁姣敲了敲门。 “有谁在里面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姣姣?” 熟悉的嗓音响起,嘶哑低沉。郁姣辨认了两秒,“谢镇野?是你吗?” “是我。” 这次的声音近了些,像是站在门后。 郁姣心下一喜,昂头看向杵在一旁高大健壮的狼人,“可以帮我敲掉这个锁吗?” 狼人点定头,手起爪落。 咚! 锁开后,门立即被拉开,紧接着,郁姣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粗硬而张扬地发丝蹭了蹭她的脖颈,“姣姣……” “好啦,” 郁姣推了推他,忽而一顿,“谢宴川呢?” “…………” 轻声的疑问令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谢镇野松开了手,他的神情比昏暗的房间还要晦暗、还要阴冷,漂亮而锋利的眼睛此刻充血般泛着不正常的红,为那盈蓝的瞳孔覆上血色。 “怎么?”他扯了扯唇,“那家伙在你心里这么重要?想死他了吧?担心得不行吧?” 郁姣:“……” 麻了,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或许是谢镇野凌冽的气势令敏锐的林秋泽如临大敌,它猛然将郁姣护在身后,伏低身子,发出威胁的喉音。 谢镇野冷冷一笑,眉梢微挑,戾气横生。 “我没记错的话……林·秋·泽,是么?啧,之前就跟条狗一样赶也赶不走,现在彻底沦落为牲畜了啊。” 在林秋泽越发凶厉的低吼声中,谢镇野看向郁姣,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如同一只盈满了气体的气球,处于爆炸边缘时,将细绳送来。 “姣姣,过来。来我这边。” 蓄势待发的狼人一顿,缓缓回头,灿金的兽瞳一眨不眨地望来。 第 47 章 血族的猎物47 空气一时陷入凝滞。 他们默不作声地望来,目光像是煮沸边缘的水,冒着密集而隐晦的情绪。与其说是等待审判,不如说是在等待爆发。 在两人的注视下,少女环胸,面无表情道: “你们是不是有病。” 像是猝不及防踹翻了水壶,撒了满地的热水立即冷却下来,两人皆是一顿。 谢镇野臭着脸偏过头,林秋泽张了张嘴又闭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原因解决问题,而不是搞内斗。”郁姣下巴微抬,“现在,你们,握手言和。” 一人一狼不可置信地看来,浑身写满了抗拒。 郁姣何尝不知他们是被学院里诡异的暴虐情绪影响,只是这种时刻,她若是选择安抚,只会激化矛盾。 正当三人僵持时,一阵玄妙的电流声忽而自头顶的广播泄下,郁姣眼前霎时模糊,她的意识被拉入未知的深处,留在视野里的最后一幕,是谢镇野和林秋泽焦急担忧的脸。 “姣姣?” … “姣姣!” 郁姣猛然睁眼。 阳光刺目,树影苍翠,一个小小的人影凑上前来,挥挥手,“睡迷糊啦?” 不待郁姣反应,这人捉住她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快点走啦!午课要迟到了!” 女孩用稚嫩的嗓音焦急大叫。 郁姣被她拉着一路狂奔,愣愣地望着她甩来甩去的辫子。 两侧的风景飞速划过。 蔷薇花、圆顶教堂、天使雕像、身着白色长袍的人们。 女孩拉着她跑进肃穆的小楼,从后门钻入安静的教室,讲台上的嬷嬷瞥来警告一眼。女孩吐了吐舌头,气喘吁吁地对郁姣小声道:“还好不算迟。” 望着她的软嘟嘟的脸、粉棕色的短发、圆圆的桃花眼、款式简单的灰色长袍……郁姣迟缓地眨眨眼。 好似一场大梦后,陌生的记忆充斥在脑海,一个名字浮出。 “祁溪?” 女孩眨眨眼,“怎么啦?” 郁姣摇摇头,垂眼看摊开的手掌。 一个奇怪的想法萌生,她不由喃喃:“我的手,这么小吗?” 耳边响起噗嗤一笑:“拜托,我们才十岁多耶,你想变多大呀。” 郁姣看着哈哈大笑的祁溪。 心想,是啊。 她现在十二岁,是教会慈善院的孤儿,距离成年还有六年之久。 “祁溪。” 讲台上乍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呵斥。 笑得不能自已的祁溪立即闭嘴,小心翼翼抬眼,对上嬷嬷面无表情的冷脸。 “笑什么呢,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没有……” “站起来!” 祁溪乖乖起身,垂头抠手,沉默不语。 啪! 嬷嬷用粗长的教棍敲了 下讲台。 “” ∷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祁溪小身子打着抖,磕磕巴巴道:“您、您刚在讲圣约第一章节:宇宙间只有一位真神,祂是世界和万物的创造者。” 见嬷嬷不置可否,祁溪硬着头皮继续背:“神按照他的形象创造了人,可有些人类太贪心,竟谋划偷得神的圣光,妄想得到神的力量,神降下神罚,这些罪人沦为以血肉为食的堕落种,被驱逐到永无天日的暗牢,受无法入轮回的永生之苦。” “……” 嬷嬷竖起眉毛,“说的什么大白话!给我把第一章原文抄一百遍!坐下!” 闻言,祁溪小脸一皱,避开嬷嬷的视线对郁姣做了个鬼脸,没敢再贫嘴,开始专心听课。 郁姣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讲台上的嬷嬷。 顿了顿,眸光下移,落在嬷嬷身上那件黑色长袍的左胸,上面画着一个圆圆的标志,像是一个被钉子刺穿的蝙蝠翅膀。 记忆告诉她,那是教会的标志。 ——记忆。 郁姣眨了眨眼,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来,落在桌面上,像一堆被打乱的拼图。 望着蠕动的阴影,郁姣垂下眼眸。 明明拥有在这里生活三年的记忆,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旁观纪录片的游离感。 放课后。 在祁溪可怜巴巴的昂求下,郁姣为她分担了一半的罚抄。两人回到简陋的宿舍,就着昏暗的灯光奋笔疾书。 抄了十几遍,郁姣揉手腕时,忽然发现第一页的图文下面有一行小小的注解。 ——时至今日,堕落种盗得的圣光早已消散,它们的实力大大衰减、不足为惧,成了一群低贱狡诈、抱团取暖的吸血鬼。 曾有预言:“恶种亡,神子现。” 看来,我神的荣光将重现大地! 怪里怪气的词句带来奇异的熟悉感,郁姣一阵恍惚,在祁溪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中,她定了定神,继续抄写。 . 很快,繁忙的教会课程令郁姣将种种思绪抛在脑后,投入教会‘清洗吸血鬼’的大业。 教会的生活枯燥又古怪,而祁溪是一个很鲜活的女孩,她总上蹿下跳,受了责罚才会乖些。 “可恶!嬷嬷今天打我好疼!!” 她哭唧唧地趴在床上悲愤大叫,郁姣垂着眼,蘸着药膏给她抹屁股上的伤口,一边听她念叨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 “等我哥哥来了,我一定让他帮我打嬷嬷屁股!!!” 祁溪总提起她的哥哥。 据她说,那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强壮的英雄、世界上最最最最最聪明的天才以及世界上最最最最最英俊的王子! …… 郁姣拧眉,一针见血地挑刺道:“可是,你们失散时他也才十三四岁吧,明明也是个小豆芽,怎么看出来强壮、聪明和英俊的。” 祁溪一噎,脸都憋红了,才嚷嚷道 :“我不管!就是很帅很强!他会像白马王子一样来救我们的!” ˇ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在郁姣的见证下,祁溪的抱怨越来越少了,她越发沉默寡言,在嬷嬷的棍棒下畏畏缩缩,桃花眼不复清亮,像两包灰蒙蒙的水。 等到她褪去小豆芽的身材,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郁姣这才恍然,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 某天,祁溪眼中含着泪,瑟瑟发抖地拉住郁姣的衣袖,“怎么办啊,再几天,就要选拔潜伏计划的人选了,如果我被选上,我、我肯定会死的。” 望着这双泪光滟滟的桃花眼,郁姣心中一跳,握上她冰凉的手,“没事的,小溪,你不会死的。” 祁溪抿着唇,沉默摇头。 两人都清楚,三个月前嬷嬷开始给祁溪单独补课,是在做卧底吸血鬼学院的准备…… 郁姣胸口像闷了块沉冰般,只一遍遍说着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话,“没事的,你不会被选上的。”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潜伏计划开启的前一天,祁溪兴奋地冲进宿舍。 “姣姣!我哥哥来接我啦啊啊啊!!” 一如五年前的那个午后般,她牵郁姣的手狂奔,穿过衰败的蔷薇、暮气沉沉的教堂、冰冷死板的嬷嬷们。 教会的大门外,朔朔冷风中站着个高大的青年,烟灰色长风衣掐出落拓不羁的腰身。一头粉棕色的短发柔柔地随风而起,发丝掩映间,依稀可见深邃的五官和润泽的笑唇。 “哥!” 祁溪像归巢的鸟儿般扑进他怀里。 青年稳稳接住祁溪后,漫不经心般抬眸望来。郁姣眯了眯眼,总觉得冷风扰人视线,模糊了他的脸。 思绪方起,风便停了,万物沉静,两人视线相接。 望进他满含笑意的眼眸,郁姣心道:看着是挺帅气强壮,蛮像白马王子的。 “……” ‘白马王子’忽然轻咳一声,俊脸微红,桃花眼泛起滟滟光泽。 “你……就是小溪的朋友吧?”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像面对一坛珍藏的酒,还未做好被醇香酒意淹没的准备,竟显得无措。 郁姣点头,“你好。” 他定定望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我是她的哥哥。” 郁姣礼貌握上他的手。 不合时宜的风又刮了起来,他手指收紧。 “我叫……” 连他的名字也被寒风吹散了。 …… 那之后,在祁溪哥哥的帮助下,两人顺利离开教会,来到她哥在城市的大公寓。 三人齐聚一堂,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正襟危坐的青年将两份通知书推了过来,“我已经帮你们办理好了重点高中的入学手续。” 在祁溪的哀嚎声中,青年若无其事地转向郁姣,装模作样端着杯咖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冠冕堂皇 的话, 最后以:“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为结尾。 郁姣想了想, 承了他的好意,“谢谢哥哥。” “……” 青年愣神片刻,桃花眼缓缓睁大,手一抖,咖啡污了衬衫,那副稳重成年人的模样破了功。 他霍然起身,强装镇定地点点头,便带着满身污渍落荒而逃,粉棕色的发丝掩映着一双红透的耳尖。 郁姣眉梢微扬,像看惯了黑白电视的人,突然消费升级,购入豪华大彩电。 倒令人兴致昂扬。 脱离教会后,祁溪不再担惊受怕,恢复了些从前的臭屁模样,她揶揄地用手肘戳郁姣,嗓音嗲嗲道:“看来我得喊你嫂子了~” 郁姣笑而不语。身上的某种恶劣因子似乎苏醒过来。 生活一天一天地过,彩色电视看起来颇有意趣。 郁姣充分利用同居的优势,哥哥长哥哥短地逗弄他。一开始,青年会用手捂脸,白皙指间露出几道鲜红欲滴,嗓音低低地控诉:“太犯规了。” 后来,他逐渐对郁姣大胆外露的恶趣味免疫,开始“反击战”,两人你来我往,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饮食男女的默契。 郁姣总觉得他是这个索然无味的世界里,唯一的真实。所以成年礼后,面对他的告白,她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时间像是被顽童拨弄的钟表,很快,大学毕业。 热闹的毕业典礼结束后,郁姣站在落地窗前,静默地望着繁华的夜景,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惶恐填满了躯壳。 宽阔的胸膛贴了上来,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吻她的侧脸,“怎么了?不开心?” 感受到他沉闷的心跳,郁姣如溺毙的人猛然冲出水面,获得了短暂的生机。 她迟疑地摇摇头,“只是……感觉像镜花水月。” “……” 那两条圈着她的坚实臂膀收紧,将她更加严丝合缝地扣在怀中。 好似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般,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分明紧紧抱着她,却好似已弃她而去。 “那我们结婚吧。” · 婚礼办得极为盛大。 在宾客们模糊的微笑中,两人走完繁琐的流程。 每当郁姣感到不耐烦时,看到男人全神贯注、不愿错过每一个细节的模样,就只好按捺住情绪。 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他郑重其事地牵起郁姣的手。 “大小姐,” 他嗓音轻快,却令郁姣回忆起两人初见那天……时隔五年,她仿佛嗅闻到了那坛尘封的酒。 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宛如琉璃般澄澈赤诚,又似琥珀,拥有凝固时间的魔力。 “你愿意嫁给我吗?” 郁姣启唇,正要回复那个唯一的答案,却没想到被一声厉喝打断: “郁姣!” 她一愣。 那声音遥远而 模糊, 却震耳欲聋, 仿佛有一颗势如破竹的利器击碎了屏障,镜花水月散去,徒留满地触目惊心的尖锐。 混沌不复,郁姣从没有一刻这般清醒,这种清醒甚至令她感到茫然。 对面的青年长长叹了口气,他天生笑唇,此刻亦是唇角弯弯,却显得悲凉而苍茫,他叹:“看来我没这个福分。” 还未戴上的戒指掉落,郁姣下意识去捞,却随之一齐坠落。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 …… 郁姣猛然睁开眼睛。 阳光刺眼,简直令人头晕目眩。 还未缓过神,只听耳边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醒了!” 接着,她便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她似乎本就坐在这人腿上,此刻又被他粗鲁地摁进怀里,姿势别扭极了。 在她窒息而亡的前一秒,只听一道冷冽的嗓音忍无可忍般,“谢镇野,松手!她是没死在幻境里,倒是马上要死在你怀里了。” 谢镇野闭住了想顶撞他哥的嘴,慌忙撒手。 只见少女小脸苍白,幼猫一般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喘息,嫩红的唇瓣开合间,依稀可见两颗尖尖的牙。 ——她不是失去血族的力量了么? 疑惑在双子心头一闪而逝,紧接着他们便无暇顾及,少女眉心紧蹙,一副忍耐痛苦的模样。 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中,郁姣还在缓神,幻境中数年的记忆一一散去,如握不住的流沙,几个瞬息后,她已然想不起那人的样貌和姓名。 见她似乎头疼,坐在一旁的谢宴川抬手,动作轻柔地摁上她的太阳穴,他指尖冰凉、按摩得到位,舒缓效果极佳,少女紧蹙的眉毛慢慢展开,倚着谢镇野的胸膛放松了身体。 三人氛围正好,却听: “真是伤风败俗!” 彻底缓过神后,郁姣抬眸,看向这位出言不逊者。 面容冷肃的中年男人厌恶地望来,他身着一席繁复的白色长袍,金色丝线点缀其上,在胸膛勾勒出一个被钉子刺穿的蝙蝠翅膀。 他身后整整齐齐站着三排人,皆身着白色长袍。 ——教会? 在幻境中的教会待了五年的经历闪过,像一本等待她随时翻阅的书籍。 脑中万千思绪划过,最终停留在: “学院的结界,打开了?” 那人布下调转血族子弟和普通人能力的阵法时,同时布下了阻隔进出的阵法,按理说这些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学院。 听到郁姣的问题,谢镇野冷冷瞥了眼他哥跟教会众人,颇有些阴阳怪气,“你的宴川哥哥到外面搬了‘救兵’回来,还没破阵,阵自个就没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郁姣面色微沉,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气力,挣扎起身不顾阻拦,踉踉跄跄直奔学院礼堂。 她耳边恍惚响起那人玩世不恭的声音。 ——阵法啊?你对这玩意儿感兴趣?怎么说呢,越复杂的阵越难破,有时就连布 阵者本人都无法解开,除非…… 身死道消。 “……” 郁姣闭眼,压住心中莫名的情绪,心知:她是被那幻境中真实的经历影响了。 大腿侧的衣物传来阵阵热意,紧接着,似乎有无形的气流牵引着她,将双子和教会众人遥遥甩在身后。 她气喘吁吁推开礼堂大门。 此地仍旧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和暗红的血渍,座椅东倒西歪,不复当初的华丽与高傲。 阵法,果然破了。 郁姣静默地立在这片昏暗破败的废墟当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贴着大腿的衣兜里热意越发滚烫,郁姣如梦初醒,将那片热源掏了出来。 ……是那人给的人皮纸。 在展开的瞬间,如设置好的程序般,其上浮现出一行又一行熟悉的字迹,是他一贯的潇洒不羁。 [大小姐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吧?] [虽然想安慰你别难过,但你这么冷心冷肺,想必是不会为了我掉眼泪珠子的] 如他所料,郁姣神情寡淡地垂着眼,没掉一颗眼泪,细看才能发现,她捏着纸的指尖有些紧绷。 [说实话,无法以真实的面目和姓名和你相识,是我最遗憾的事情,但在这一刻,我忽然感到庆幸]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你] [我没有离开] [从今以后,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我] [就当这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捉迷藏吧,再见……] 字迹一一消散,人皮纸自燃了起来,却未曾灼伤郁姣分毫,她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圈住了她的手指。 夺目的光泽在黑色灰烬之间闪耀。 ——那是一枚钻戒。 【恭喜您,达成结局——[杀戮即赎罪]】! 第 48 章 血族的猎物48 “姣姣?” 这声极轻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谢宴川和谢镇野站定,两人神色各异地望着站在废墟中的少女。 她身形单薄,似乎要与破碎的礼堂融为一体,瘦削的肩正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剧痛,显得空茫而悲恸。 “……” 这些离谱的脑补,郁姣无从得知也无暇顾及,只因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方才牵引她的无形气流此刻如潮水般环绕而来,有细细的电流在全身游走,悄然改变着什么…… 谢宴川似乎误解了,微微蹙眉,解释道:“薛——薛氏灭亡的那天,他们传承数代的怨愤再镇压不住,所有身在这个场域内的人都收到了影响,变得暴虐且嗜血。卫——咳,他应该是被反噬了。” 提及的这两人名字似乎都烫嘴,向来游刃有余的谢宴川难得打了磕绊。 谢镇野补充道:“因为他是那个扭转力量的阵法的阵眼,大部分的能量都汇集在他身上。” 说到这,他顿了顿,眸光微深,淡色的眼珠透出包容万物的苍蓝,唇角讥嘲地勾起:“忍辱负重潜伏在学院想要将吸血鬼一网打尽的他——” “——最终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吸血鬼。” 话音落下,此地显得静默,唯有尘埃浮沉,似不甘的游魂。 一声冷哼自身后响起。 教会众人姗姗来迟,那名大主教模样的中年人摩挲着手杖,“死不足惜。他想必是因沦为丑恶的堕落种而羞愧不已,选择自裁还算是不负我神的教诲。” 被人当面骂‘丑恶的堕落种’,谢镇野厌恶地扫了眼教会信徒,接着便看向他哥,“喂,谢宴川,管管你找来的这群跳大神的行不行。” 接连被他弟阴阳怪气,谢宴川不露声色道:“大主教是我们的贵客。” 他微凉的眸光对上谢镇野略带戾气的视线。 两人不语,相似的两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目光相交如短兵相接,好似来点火星便能烧起熊熊烈火。 此刻看到兄弟阋墙的好戏,大主教是头也不晕了、气也不生了,带着教徒饶有兴趣地观战。 郁姣无语。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她状况不对吗!? 她克服重重阻力转过身来,因为仍被无形的气流纠缠,动作极为迟缓。 此时异变突生!她鸦黑的长发无风自动,霜雪一般的白色自发尾蚕食而上。 双子终于发现了异样。 只见少女脸上毫无血色,神情痛苦,她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眸,盈灰的眼眸已然变成红色,如涌动的岩浆。 大主教高高在上的模样破了功,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脱口而出: “神子?!” 大主教呼吸骤然急促,神色变了几番,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行走的名利。他一挥手杖,“带走!” 那几十个白袍信徒得了指令,立即便要包围住虚脱的郁姣,来势汹汹似围捕猎物的鬣狗。 郁姣连抬手的力气也无, 撑着断壁残垣, 忽而眼前一花。 嘭一声闷响!只见一人被踹飞了出去。 谢镇野懒洋洋地收脚时,脚尖好似不经意地扬起地面的沙尘和碎石,劈头盖脸地扑向教会众人,污了他们雪白的教袍。 他嗤道:“什么圣洁的教会,我看,不过是群肮脏的渣滓。” 大主教把黏腻的目光从白发红眸的少女身上撕了下来,转而看向挡在她面前的双生子。 他对其中那位‘合作伙伴’虚假一笑:“谢少爷,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吧?你可别忘了,你需要我们教会的协助。” “是么。” 谢宴川看也不看他一眼,垂眸拿着枚徽章在手中把玩。上面刻着个被钉子刺穿的蝙蝠翅膀,分明是教会的标志。 大主教面色微变,立即在上身摸索一番。“……你!你什么时候!?” 脸上再也挂不住油腻的笑容,怨毒而愤恨地望来。 谢宴川微微颔首,一派霁月清风,“达成合作需要诚意。看您没有那个意思,我只好自己取回‘诚意’了。” 语毕,他随意抛接手中小小的铁片。金色的徽章在空中闪过锋利的光芒,破空微鸣响起,那群白袍信徒一一面色痛苦地倒下。 大主教孤零零地与两人对峙。 他咬牙,几个呼吸后,扯出一抹笑,“误会,误会。我教向来将白发红眸的人视为神子,所以我才想请这位小姐到教会坐上一坐,两位不放心的话可陪同一起。” 话说得圆滑,可那双眼睛在扫过郁姣时,显得沉郁而贪婪,像是饥饿已久的豺狼嗅到血腥气。 “不了。” 谢宴川瞥了眼他弟,意有所指道:“免得圣洁的教堂被我们这种‘丑恶的堕落种’玷污。” 大主教一僵。 谢镇野仍旧臭着脸不看他哥,闻言却眉梢微扬,像极了凶恶的大型犬动了动耳尖。 · 一场风波消弭,但仍有暗流涌动。 不知谢宴川和大主教达成了怎样的合作,不时能看到身着白色长袍的教徒在学院内穿梭,美其名曰:帮助学院重建秩序。 郁姣望着窗外。 看两名教徒搀扶着受伤的血族子弟步入医疗室,远处,一个发狂的特招生被绑在柱子上,几名教徒围着他神神叨叨地做着‘净化仪式’。 郁姣若有所思,一杯温水被递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镇野坐在床沿,探手为她将发丝捋到耳后,故作轻松地问,“还好吗?” 阳光下,那双锋利的眼眸简直像挂满了什么跳跳糖似的,不安地等待她的回答。 郁姣知道他定然是误解了,还以为她对死去的人余情未了、念念不忘呢。 她笑了笑,接过水。 ——那些幻境带来的情绪早已消散,她现在只想尽快通关。 “谢宴川呢?” 少女的唇被水渍润湿,让人 萌生出噬咬的欲望,想将那苍白染上稠丽的色彩。 谢镇野瞧着她的神色,心中暗自估量。一个担忧落地,另一个更沉重的担忧还悬在半空,令人焦躁不已。 他一边忧虑,一边撇嘴回答:“在跟那个邪.教头头谈话呢。” 郁姣摩挲着水杯,垂眸看剔透的玻璃倒映出她的白发红眸。不复上次觉醒时的生机勃勃,而是一种濒临枯萎的病容。 咔哒。房门被推开。 郁姣的手轻轻一抖,水波摇散,她的倒影变得扭曲而破碎。 脚步声接近。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视线随之升起,对上谢宴川专注的眸光。他正捧着她的脸细细查看,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末了问:“没事吧?” ——这两兄弟问的话都大差不差。 郁姣摇摇头,正要开口,忽感一股痒意从心脏窜到喉间,她当即挥开谢宴川的手,捂着唇,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少女纤瘦的肩颈和脊背剧烈地起伏,像是正遭受一下又一下沉沉的钝击。 在双子手足无措地拍背递水和担忧声中,郁姣渐渐平复,缓缓将捂唇的手展开—— 白皙的手心上赫然是一抹暗红的血色。 极为馥郁的香气逸散,却为温暖明亮的房间蒙上不详的色彩。一片死寂。两人淡色的瞳色转为幽红。谢宴川凝重地蹙眉,谢镇野哑然开口: “……姣姣,为什么你的血变成了…薛烛的味道。” 谢宴川俯身,凑近神情茫然的少女,为抹去她唇瓣上的血渍。接着,垂眸舔去指尖的血,凌厉的下颚绷紧,沉默片刻,他道: “是圣血。” · 两人按捺着内心的慌乱,安抚过郁姣后便匆匆离去,大概是去找什么解决办法了。 郁姣抿了口水,漱掉嘴里的血腥味,吐出淡红的水时,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滋啦一阵,期期艾艾出了声: 【宿主,这是给您的奖励哦!】 郁姣冷笑一声。 【……是真的啦】 【您每成功收录一个结局,主系统就会发放一个奖励呢,[圣血]是[福祉即诅咒]的奖励】 【另外,[杀戮即赎罪]的奖励是[隐匿]哦~宿主快试试吧!】 系统一股脑将启动技能的方法传来。郁姣眉梢微扬,按照指示将那枚钻戒拿了出来戴在手上,感到玄妙的气流再次裹满全身。 她决定出门验证一下这个[隐匿]。 拖着格外疲累的身体,在跨入昏暗走廊的瞬间,郁姣弯着唇,眼中无一丝笑意,“说得倒好听,其实既是奖励,又是催促我赶紧完成任务的警钟吧?” 【……】 门被阖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这具身体可撑不了多久了。” · 郁姣扶着墙,缓缓走在幽长的走廊,来来往往的血仆目 不斜视,果然看不见她。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谢宴川,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敢相信教会的人?” “我没说相信他们,只是郁姣的身体状况刻不容缓。看大主教的样子,教会内部的资料里或许有记载。” 谢镇野冷笑着重复,“大主教的样子——他看着就不怀好意,你怎么敢放心把她的安危交给他们的?难道血族的事情教会比我们了解更深么?” 谢宴川语气不耐烦了起来,“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毫无理智与防备心的智障么?” 听着屋内唇枪舌战的争论,郁姣挑眉。 没想到她的身体竟成了两人冲突的导火索。 只听两人吵得越发厉害,逐渐偏了题。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所谓的合作条件是每隔一段时间献祭给那狗屁大主教几个血族子弟,好让他稳稳升官发财!” “是,又怎样。” “……” 谢镇野极冷地笑了声,咬牙道:“谢宴川,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样子的……自私、自利、视人命如草芥、眼睛里只有权和势。” 谢宴川也笑了。 “什么时候?在你厌恶谢家、不愿意承担继承人的责任的时候;在你享受着‘权势’带来的种种便利、却反去帮助那些被选为猎物的特招生的时候。” “……” 谢宴川的嗓音和往常一般冷淡,语速却快了几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么?你以为打着跟薛烛作对的旗号帮助那些蠢货就能瞒天过海么?有用么?他们死的时候你不是都在场么?” 最亲密的人往往最清楚对方那颗看似铜墙铁壁般的心,最不设防的缝隙所在。 扎下的刀子便也最是痛彻心扉。 “谢镇野,你的心智还停留在幼儿园穿纸尿裤扮家家酒的时候么?” 咚! 谢镇野发狠般锤了下墙,龟裂的纹路蔓延开来,令他的拳头如同困囿于蛛网般。墙皮簌簌落下,仿佛一场没有眼泪的恸哭。 ——两人生日宴时,谢宴川便以这句话讥讽过他。 原来,他们的矛盾早就埋下了伏笔。 …… 谢镇野深深看了他的同胞哥哥一眼。 “是,总有人需要承担更沉重的东西,可你已经拿了太久定人生死的法槌,所以相较之下,那些生命便成了轻飘飘的灰尘。” 谢镇野转过身,背对着那张长桌,和坐在长桌后的男人。 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在离开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已经忘了,那些在你眼里无足轻重的玩意儿,在其他人眼里——” “和当初那只兔子一样珍贵。” …… … 郁姣小心贴着墙,目睹谢镇野毫不留恋地推门离去,高大的身影穿梭在跃动的烛光间,宛如突破了一个又一个桎梏。 而昏暗的房间内,谢宴川孤零零地坐在靠椅上,蒙着层阴翳,看不清神情,如凝固的雕像。 门缓缓闭合,他像是毫无挣扎地被一张血盆大口给吞噬了。 郁姣轻轻舒了口气,敲了敲系统: “就别拐弯抹角了,所谓的收录结局就是让他们死,是吧?” 她弯着唇角,漂亮的红眸仿佛刷过暗色,显露出冰冷而雀跃的灰。! 第 49 章 血族的猎物49 系统自然不肯承认,支支吾吾地用‘获取攻略对象最重要的东西’来搪塞,不过郁姣已然从它的卡顿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一边谋划通关方法,一边按原路折返,临近房间时郁姣取消了[隐匿]效果,刚握上门把手,房门猝不及防从内被打开,郁姣一个趔趄,跌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姣姣?” 她抬眸,又撞入一双冷澈的眼眸。 谢镇野神色焦急,捉着她的肩膀,担忧的目光如X光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动,见她无碍,才缓缓松了口气。 “我正要去找你……你去哪了?” 他仍握着她的肩,修长的手指僵硬地曲着,却下意识卸了力,生怕弄疼她。 ——满身冷硬的谢家二少爷终究是学会了柔软。 郁姣眸光微闪。方才列的计划浮上心头。 “……” 她摇摇头,差点跌了一跤的后怕令少女的面色愈发煞白,像冬日里一片微不足道的雪花,转瞬即逝。 “我出来散散心。” 少女偏过头,望向窗外,眸光清而软,“学院里的一草一木好像都和回忆息息相关,我想将它们刻入脑海,免得……” 未尽之意令谢镇野心疼不已,握着她肩膀的手指蜷了蜷,只觉掌下清凌凌的骨骼竟显得锋利,握不住。 “好啦,不说这些了。” 少女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微笑,“宴川呢?” 谢镇野一僵。 “……找他做什么?” 郁姣故作不知两人的争吵,“有点事啦,算是……遗愿清单吧。” 说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深藏在玩笑之下的,是某种动人的哀切。 可谢镇野实在笑不出声,也哑口无言。生不出什么吃醋的心思,也说不出扫兴的话,虽然心底的钝痛如顽疾旧伤。 他喉结滚动,认输似的轻叹:“他应该在休息室——我带你去找他吧。” 这次,在谢镇野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郁姣正大光明地穿过守卫。抵达那扇紧闭的门外,谢镇野忽而顿住。 郁姣疑惑昂头。 高大的青年垂着眼睛,避开她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问,“那……有没有跟我有关的遗愿清单?” 仿若一条被主人冷落的狗狗。 “……” 郁姣轻声:“没有哦。” 他停顿。 这一刻仿佛连呼吸也不会了,身上的萧瑟如有实质。 郁姣噗嗤一笑,打破凝滞。 “因为——” 她高举起双手扯了扯他紧绷的唇角,“和你没有遗憾呀。” 少女的嗓音轻而快,像甜蜜的鸩酒。 望着她含笑的面庞,谢镇野心中的酸涩并未减少,勉强扯了扯唇角,“……好。” 他体贴地为少女推开门,看她堪称雀跃地步入房间。 嘭。 门阖。 再无一丝声响,寂静得像是被遗忘在时光裂缝中。 高大的青年如生锈的铁雕,背靠沉厚的门。他想离开,却迈不出脚步,敏锐的听觉自作主张地捕捉到屋内的动静。 听着细微的声响,他阖眸,脑内似乎可以还原出他们相处的一举一动。 不久前,就在这个房间,他和最亲密的家人大吵一架,现在,又亲自将最珍爱的人送进这里,还不敢表露丝毫不愿意。 他苦笑一声。 真是一败涂地啊谢镇野…… · 屋内。 郁姣刚推开门,便看到谢宴川仰靠着椅子,毫无修养地将长腿架在桌上,这个散漫的姿势跟他一贯的清冷贵公子的模样相去甚远。 室内一丝光亮也无,他睁开眼,那双淡色的眼眸像蒙了灰的蓝宝石。 “怎么过来了?” 嗓音有些沙哑。 郁姣从未见过他这样颓丧的模样。 他就那样仰靠着椅子,眸光幽远地望来,忽而抬手,隔着昏暗和不远不近的距离,勾勒她的轮廓。 像是在渴望一个一触即碎的梦。 郁姣缓步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眉眼弯弯,“来消磨时光。” 语毕,她屈膝坐在厚实的地毯,双臂交叠伏在他的腿上。 谢宴川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插.入她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发丝。 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的呆着。 郁姣心知,他这么高傲的人,露出狼狈的模样已是难得了,是绝不会跟她吐露心事的。 ——但无所谓,她会吐露。 “宴川……” 少女将脸埋在双臂间,发丝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极为依赖的模样。 “嗯?” “我生病的样子是不是很憔悴?很难看啊?”她的嗓音低而闷。 谢宴川顺毛的手一顿,动作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颚。 “怎么会这样想?” 少女昂起头,柔.嫩的小脸蹭着他的大掌,细细的眉拧着,像被吹皱的春水,称得上弱柳扶风,哪怕苍白病弱、哪怕愁绪万千、哪怕在这般暗的灯光下,也是清丽可人的。 可与她口中的憔悴和难看沾不上边。 谢宴川长臂一伸,将少女从地上拉起,她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融,眼中只有彼此。 她长睫一颤,呼吸微乱,下意识无措地推拒。 谢宴川眸光深了些,紧扣她的腰,将人搂得更近,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捕捉她躲避的眸光。 “很好看。” 少女神色恍惚一瞬,眸光蓦然浮上泪意,嗓音喃喃:“真的吗?” 她抓紧他的衣襟,求证般望来,似依恋、似不舍、似乎…… 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 谢宴川 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她藏在言语和神态背后的、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思。 ?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耳畔响起了轻轻的啜泣声,是对死亡的空茫和对未知的惶恐。 他闭了闭眼。 指节有些僵硬,轻柔地盖住了她满是情意与泪意的双眸。 “……他也会觉得好看的。” 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少女扑入他怀中,眼泪濡湿了他那被抓得皱巴巴的衣襟,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胸口,好似无情的利器,即刻攫取了心脏。 ………… 接下来的几天,郁姣都是这样的两面派模式——当着谢镇野的面和谢宴川亲近,和谢宴川在一起时,不提谢镇野却处处都是谢镇野。 直到两人越发沉默,如绷紧的弦。郁姣知道,时机到了,该进行下一步了。 “咳咳!” 她痛苦地咳嗽一阵,仿佛连内脏都要咳出来,血渍坠在惨白的唇上,越发显得人形销骨立。 侍候一旁的血仆急忙去找纸巾和水,等他笨手笨脚地递来时,郁姣已然快咳死了。她喘息着摆了摆手,忽而一顿,幽沉的眸光划落,沉甸甸的落在他身上。 血仆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自己怎么招惹了贵人的注意,忐忑之际,只听少女冷淡的嗓音响起—— “011呢?” 血仆一愣,谨慎回答道:“最近没有见到,应该是在那场混乱中不幸……去了吧。” 贵人轻叩桌面的手指一顿,血仆心中打鼓。 “……” 当那有节奏的叩击声再次响起时,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嗓音淡然的吩咐: “好了,你出去吧,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要是两位少爷问起,就说我想休息,不想被打扰。” 血仆应了声,低头离去,规规矩矩地守在房外,听到里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屋内。 郁姣面无表情拭去唇畔的血迹,细白的指尖捻着沾了血的纸巾和手帕,凑到烛火前,一一点燃。 她垂着眼睛,浓密的长睫如雾一般模糊了眸中情绪。暖色的火光跃动着映上她近乎透明的面颊,平添一抹堪称挣扎的生机。 她沉静地看着火舌舔舐一张张纸巾和手帕,燃烧殆尽。 等销毁完这些残留着‘圣血’的杂物后,郁姣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接着启动[隐匿],借助穿墙的道具离开房间。 那名血仆恪尽职守地站在门外,他忽然耸了耸鼻尖。 ……燃烧物的味道? 身为心腹,他知道二少爷每天会派专人将沾了血的物品集中起来焚烧,以免‘圣血’的消息走露。 但是,这还没到焚烧的时间啊?难道改时间了? 他奇怪地挠挠头。 · 是夜。 郁姣拢了拢厚实的衣襟,穿行在巡逻的教徒和血仆之间。 越往西校区方向而去,身着白袍的教徒数量明显增多,在一个转角,郁姣撤掉[隐匿],故意弄出声响,引来教徒的注意。 “谁在那?!” 刺目的手电光劈来,白发红眸的少女惶惶抬手遮眼,她纤弱的身形陷在绵软的衣物内,红眸不安地眨动,看起来像只无害的兔子。 “我、我找大主教。” 教徒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那个关于‘神子’预言,立刻派人上报大主教。 三分钟后。 郁姣坐在温暖的室内,啜了口热茶,抬眸对上一双隐藏着恶意和贪婪的眼睛。 大主教“友好”一笑,给这位‘行走的名利’斟满茶,不动声色地问,“不知郁小姐深夜拜访所谓何事啊?” 他投来探究的目光。 少女轻咬下唇,手指不自觉绞着衣摆,声若蚊呐:“我想知道……他的事。” “他?” 少女似是鼓起了勇气,漂亮的红眸直视而来,凄凄切切,仿若要落泪一般。 “就是伪装身份卧底在学院的那个人。” 这幅痛失爱人的模样真实得无可挑剔,实在是动人极了。 大主教长长哦了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同端着枪的猎人发现了藏在草丛中的兔子不慎露出了尾巴。 ——他想起来了,那日少女刚出幻境便跌跌撞撞地跑去礼堂,还失魂落魄的在那呆站了好一会。 迎着少女渴求的眸光,大主教手指一下下摩挲着杯壁,然后牢牢握住了小巧的茶杯。 他嗓音熟稔道: “你说树蜥啊。” “什么?” “他的代号。树蜥。”! 第 50 章 血族的猎物50 续了三杯茶。 大主教终于讲完了树蜥在教会的点点滴滴,上到实验新阵法一不小心炸掉了教堂,下到小时候抱着布娃娃才能睡得着觉。 郁姣绷着‘怀念我那早忘的初恋’的假笑,时不时附和两句。 “看得出来,郁小姐实在是对树蜥用情至深啊,” 大主教似真似假地感叹,接着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知道怎么让他死而复生哦。” 郁姣:“……” 不了,谢谢。 内心敬谢不敏,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喜异常、破涕为笑的模样。 “真的吗?!” “真的。” 大主教老神在在道,“但是……需要您帮我取一个东西来。” “什么?” 大主教微微一笑。“被谢大少爷‘借走’未归还的勋章。“ 看她似有些犹疑,大主教乘胜追击连连劝说,郁姣冷眼看他颠倒黑白,面上适时露出‘成功被说服’的神情。 在大主教口干舌燥时,少女终于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好,我会——” 话未说完,她面色一白,忽而咳出大口的血,极为诱人的血香弥漫开来。 “圣血?” 大主教的注意力被吸引,没发现少女长睫低垂,遮掩了眼底算计的幽光。 大主教捻了点血珠嗅闻,略一思索便了然:“郁小姐这是觉醒了神子的躯壳,但体内空缺对应的力量,所以身体在一步步崩坏。” 他眼中精光闪过,计上心头。 “不过郁小姐请放心,我教曾有疗法记载,您身体的问题我也会帮忙解决的。” 大主教胸有成竹地许诺,状似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后背。 少女神色不变,任他偷偷布下追踪阵法。她无知无觉地昂头,嗓音清甜道: “那就麻烦大主教啦……” ——那就麻烦你杀掉他们啦。 “不麻烦不麻烦。”大主教乐呵呵回道。 一番操作,两人均达成目的,面上都笑意盈盈,最后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 · 大主教果然行动迅速。 翌日一早,谢宴川独自离开学院。 走之前,他在郁姣的床前站了许久,最后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他离去,装睡的郁姣睁开眼,看向手中的金色徽章。 “……” 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没想到向来理智谨慎的谢宴川竟然真的听信大主教的谗言,以为世界的某个角落有着恢复她身体的妙法。 比起绝望的等待,他竟选择了一条死路,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郁姣敛了笑。 既然他下定决心,连教会的徽章都留给她保命,那她必然不会辜负他的心意。 一定会……好好利用这枚徽章的。 谢宴川离开的消息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学院。 群龙无首的血族人心惶惶之际, 谢镇野叩响了郁姣的房门。 他并未走进, 高大的身影隐在房门投下的阴影中,像被风雪淹没的山峦。曾经那个厌恶权势桀骜不驯的青年,已然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领头羊。 “我得带一部分人先离开,姣姣——” “——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的眸光也像重重山峦。 若她真的是那个吸血鬼家族的私生女‘郁姣’,那随他一起远离纷争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她是带着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玩家郁姣。 “不……” 病弱的少女无力地倚着床,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 “我想等宴川回来。” “……” 他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再没出现。 日暮西沉。 该走的都走了,望着萧瑟的学院花园,郁姣拖着越发沉重身体,翻身下床。 ——在去找大主教‘作死’之前,还有一个安排需要提前准备好。 她启动[隐匿]避开巡逻的教徒,根据之前套到的话,来到教会关押犯人的临时地牢。 迷晕了守卫,郁姣提着裙子,走过暗黑的血污、空荡的牢房和哀嚎的人影,来到尽头。 令人牙酸的电流声劈啪作响。 一条高大的巨狼正萎靡地蜷缩在铁牢中央,棕色的毛发染了血,结成一缕一缕,依稀可见它身下的阵法正缓缓运作,无形的电流一刻不停地鞭笞着它的身体,它双眸紧闭,一声不吭,偶尔疼得抽搐两下才能证明它没有失去生命体征。 好像总是在地牢见到林秋泽。 郁姣叹气,只是这次他连狼人形态也无法维持住了。 因林秋泽是教会叛徒树蜥的‘实验品’和吸血鬼家族的嫡长子,被教会收缴后,他的处境自然不会好,但大主教垂涎他的力量,所以…… 小山般的巨狼忽然动了动,艰难睁开眼睛,目光触及地牢门口那抹倩影时,它怔愣片刻,下意识耸动鼻尖,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觉,金色的兽瞳爆发出明亮的光,如两颗夺目的夜明珠,把阴暗逼仄的牢笼都衬成了博物馆的展柜。 它摇摇晃晃试图站起身,却遭到更加严厉的鞭笞。 “别动。” 郁姣赶忙上前两步,将手探入牢笼,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鬃毛,“想出去吗?” 巨狼轻轻嗷呜一声,好似被主人寻回的流浪狗。 锃。 少女抽出一把刀,冰冷的刀面映出她微笑着的脸。 “那就乖一点哦,不要挣扎反抗。” ………… …… 咚咚。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大主教脸上浮现了然的笑容,迫不及待起身打开门。 果然,少女面无血色、气喘吁吁站在门外,手 捧金色的徽章,急急道:“我带来了——” “” ?想看勺又写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 50 章 血族的猎物50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大主教劈手夺过徽章,“来人!” 茫然的少女登时便被两名教徒扣住,强硬拉了下去,看着翻脸的大主教,她好似终于长出了脑子。 “你!你骗我?!” 大主教将徽章贴身放好,哈哈大笑:“郁小姐太天真了,你就等着给那对双胞胎收尸吧!” 闻言,心满意足的郁姣假意挣扎着被关入牢笼。 说是牢笼,其实并非关押林秋泽的那个阴森地牢,而是一个温暖的房间。毕竟大主教还想把‘神子’上交给教会高层,以升职加薪呢。 郁姣舒舒服服地在这儿窝着,饿了有饭,困了有床,不用演戏和操心任务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就这样等了几天,等来的却不是通关的提示音,而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打杂斗殴声。 越来越近。 嘭! 紧锁的门骤然被踹开。 郁姣眨眨眼,对上一双熟悉的淡色眼睛,他紧缩的瞳孔在见她安然无恙后才微微一松。正要抬脚走来时,来人猛然一顿,垂下眼,显得有些踌躇。 扶在门上的右手骨节分明、青筋暴起。 再抬眼时,眸中情绪平息。 “姣姣,” 冷质的嗓音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宴川?” 男人轻应一声,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喃喃自语一般,“对不起……跟我走吧。” 郁姣无言点头。她总不能撒泼打滚耍赖说不想走吧。 在谢宴川细致入微的保护下,一路上都没有教徒能近得了郁姣的身,两人顺利跟谢宴川安排的其他人汇合,满身血腥的小弟凑上前来:“啊真——” 谢宴川横去一眼将他冻在原地。 机灵的小弟脑子一转,讪讪止步,“真是跟蟑螂一样啊这群教徒!——哎老大你别嫌我味儿啊!” “撤退。” 谢宴川看也不看他言简意赅地吩咐。语毕,抱着虚弱无力的少女,踏过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教徒。 郁姣靠着他梆硬的胸膛,目光划过他全副武装到手指尖的装备和干净得没有丝毫血渍的衣襟,最后落在他线条凌然的下颚。 郁姣:“啊,不知道镇野去哪了,有没有危险。” 他一顿,瞥来淡淡一眼。“怎么?担心?” 郁姣微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字谜。 谢宴川被她看得眉梢微动,喉结也轻轻一滚。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两人保持静默,一时间,唯有鞋底踩过血污时的黏腻声响。 他脚步忽而一顿。 前路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 感受到男人的紧绷,郁姣从他怀中抬眼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张同样熟悉的俊脸。 这人满身血污、风尘仆仆,越发衬得那张 冷白的面容如玉如莲,他冷凉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来。 ——两个谢宴川。 一声极冷的笑。 脏脏谢宴川眸光讥讽,将干净谢宴川从头扫视到脚,嗓音压抑着不耐: “谢镇野,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 一阵死寂。如压路机般势不可挡地碾来。 吸血鬼小弟们蹑手蹑脚屏息凝神,退到战场边缘。 被戳破后,谢镇野没有露出半分羞耻的神色,除了自始至终没看怀中的“受害者”之外,举止堪称坦然。 他垂着眼,将郁姣安置在一旁的长椅上,将身上属于谢宴川的外套脱下,严严实实地围住郁姣。 接着就迎上他哥冷飕飕的视线。 谢镇野五指插入发间,散漫地将齐整的发型揉乱,凌乱的发丝间是一双锋利的眼眸。 他掀了掀唇:“保暖啊。” 谢宴川冷呵一声,迈开长腿慢步走来。 两人都没再言语,视线如交融的水火。 谢宴川垂下眼皮,认认真真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血,玉竹般的骨节染上血污,擦拭的动作停顿,他捏紧了拳头挥向那张欠扁的脸。 “……” 有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咳。 谢镇野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舌尖抵了抵破裂的口腔内壁,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抬眸时,冷了眉眼,凌厉反手回击。 压抑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 两□□拳到肉,简直像两头厮杀的野兽。 说这是兄弟反目成仇吧,不像。两人看起来都没下死手;但要说他们只是小打小闹吧,也不像。两人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阴狠,像是恨不得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口肉来。 围观的血族子弟看呆了。 他们有的是谢镇野带来的人,有的是听闻风声赶来的谢宴川的人,两方只是默契观战,没有一点掺和兄弟俩家事的意思。 在这精彩绝伦的打斗戏外,没有人注意到,一道庞然的影子正在缓缓接近位于vip观战席的郁姣。 碎石飞扬间,忽闻一声少女的惊呼。 “啊!救命!” 众人匆忙望去,只见一只巨狼叼着少女的衣襟,将她甩上后背飞驰离去,短短数秒已然快不见踪影了。 双子登时停手,相似的两张脸上神情越发阴鸷,他们默契休战,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就连追去救人都像是在较劲谁跑得更快。 慢半拍的血族子弟急忙追赶。 “是狼化的那个吧?看起来好凶恶啊。” “他好像被教会控制了,不知道劫持郁姣做什么……” 这边,谢宴川和谢镇野追着巨狼的尾巴,冲入熟悉的礼堂,纤弱的少女便躺在废墟之间,生死未卜。 “郁姣!?”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前,矛盾被搁置,一个抱 起她,一个探查脉搏。 在谢镇野紧张的注视中,谢宴川抬眸,“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未等两人松口气,只见被碎石掩埋的破败阵法焕发出新的生机,红光乍现,风声如刀,不详之气流转。 “多亏了树蜥啊。” 大主教畅快的大笑回荡在礼堂,“天才布置的阵法就算被破,利用他留下的底子重新布置新的阵法,效果也是相当拔群呢。” 大主教的身影出现在阵法边缘,他一手持着法杖,一手执着徽章,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哈!说到天才,早在见到二位真容之前,我就常听人说,谢家双子是被一分为二的天才。” 闻言,一分为二的天才面无表情研究着脚下的阵法,没给任何反应。 大主教也不恼火,绕着圆形的阵法边沿踱步,“别白费力气了,这个阵法虽然没什么攻击效果,但困也能把你们困到死。” 嘭! 谢镇野不留余力一拳锤向结界,水波般的纹路扩散,结界没有丁点破损。 谢宴川抱着手臂,拧眉沉思。 大主教冷眼看两人做着无用功,下巴轻抬,“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其一,签署血契,承诺不会再伤害任何教徒分毫,并将‘神子’——也就是郁姣小姐——献给教会。” 两张羊皮纸被扔了进来,谢宴川恍若未见般一脚碾过,继续探查阵法。 在谢镇野的嗤笑声中,大主教继续道:“真可惜,选一你们都能活的。否则,其二嘛……” “你们俩个。” 大主教饱含恶意的目光在双子之间来回扫动,像是在期待一场血肉纷飞的好戏。 “只能自·相·残·杀·了。” 看到双子身影均是一顿,大主教满意勾唇:“夺得对方的力量以补全自己的血脉,这样就突破极限、打破阵法、抱得美人归!” ——当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大主教笑眯眯地在心中补充。 “如何,你们选哪一个?” 回声空灵地回荡,好似精怪不怀好意的引诱。 谢宴川抬眸,对上了谢镇野转来的视线,接着两人同时望向阵法中央昏迷的少女。! 第 51 章 魔鬼的祭品01 “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谢宴川垂下眼皮,慢条斯理脱下外衣,动作优雅得像餐前仪式。 “真烦啊,” 谢镇野轻啧,“怎么这种时候也跟你心有灵犀。” 他随意活动了两下脖颈,手臂上的肌肉绷紧。 两人目光相撞,交换了无言的默契。一如曾经的每一次。 “看来,你们考虑清楚了!” 场外,大主教快意抚掌,一副隔岸观火、稳操胜券的模样。 双子不语,眼中似乎只有彼此,一齐做出备战的姿态。 不知是谁打响了第一枪,之前被打断的厮杀重新上演,然而比刚刚多了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 两人打得极狠,拳脚相交一触即分,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这场战役围绕着场地中心昏迷的少女,却没有波及到她分毫。 碎裂声、闷哼声、咳血声…… 大主教正看得津津有味,却见打得难舍难分、不分胜负的两人竟然同时收手,分立两角。 一人扔掉刀鞘,横握锋利的匕首,眸光冰冷;一人随手从墙上敲下块晶石,掂着尖锐的水晶把玩。 针尖对麦芒。 正当大主教以为战势升级之时,却见—— 同一时刻,两人皆用锐器划向自己的手腕! 两道修长的人影遥遥对立,动作一致得仿佛镜面一般,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殷红的血大股大股落下。 因同步性,简直像某种奇瑰邪恶的仪式。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要命了?”大主教惊诧。 两人充耳不闻,一心放血。 血液落在地上,并非毫无章法地散落,而是顺着方才打斗形成的凹槽流淌。在满是碎石杂物的、铁灰的地板之上,一副血红的线性画显现而出。 诡异的符文。 “献、献祭?!” 大主教差点咬断舌头,惊骇地望着那两个不要命的疯子。“你们疯了!?” 血液不再匀速流淌,而是吊诡地被阵法吮吸纳入,一片血色中,无形的能量通过阵法汇聚至阵眼,以一种极为柔和的方式灌输给平躺在地的少女。 感受到身体的异样,郁姣眼睫轻颤。 此刻,她内心有些复杂。她原本只想顺应大主教的计谋,设计双子进入陷阱自相残杀,好通关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选择用这个方法破局…… 饶是她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地接受,正准备睁开眼,却感到眼帘覆上一双冷凉的手。 “别看。” 谢宴川的嗓音有些无力。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难得开起玩笑:“不止只有你会担心濒死的样子不够好看。” 他顿了顿,轻声:“我也一样。” 郁姣正要开口,一根手指点上她的唇,湿润的液体被抹开。谢镇野哑声低笑:“姣姣还是嘴唇红红的好看。” 腥甜的血气渗入味蕾。 是他的血。 郁姣意识到。 炙热的身体凑近,他轻柔抹去她脸上的灰,手指支起她下垂的唇角。 “我们姣姣以后要一直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快快乐乐的。” 另一具身体覆来,微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指尖,补充道:“拥有绝对的力量,不必成为谁或哪个势力的附庸。” 接着,大掌严丝合缝地包住她的拳头。 “拥有对一切不喜欢说不的权力。” 源源不断的力量充盈着她的身体,挽救了不断崩坏的身体。 相对的,双子的力量一点点被削弱。 现在的郁姣大可以推开他们遮眼捂嘴的手——他们没有丁点反抗的力气了——但她只是顺应他们的意思。 闭眼不语。 在一片空茫的黑暗与沉默中,感受属于他们的力量温柔而坚定地涌来。 “……” 结界外,大主教正破口大骂、无能狂怒。 ——谁能想到这等精密的计谋竟然毁在了两个恋爱脑手中!? …… 阵法进入尾声。 郁姣感受到两人一左一右贴了上来,与她十指相扣。 耳边响起两道嗓音,轻而低,像稚童对着生日蛋糕许愿般虔诚。 “血脉交融后,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 仿佛愿望已经实现,他们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她的面颊,却又满含遗憾地抽身离去。熟悉的温度与轻柔的桎梏一同消失,四周归于平静。 郁姣缓缓睁眼。 【恭喜您,达成结局——[杀戮即赎罪]】 “……” 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的礼堂,越显得荒凉破败,残留的血渍竟意外显得鲜活。 双子不见踪影。 郁姣垂眸,平静地看着双手,缓缓握拳,感受体内充沛的力量。 动作间衣袖上翻。只见,白皙手腕上,赫然有两道浅蓝的符文,一左一右地环绕,像两条缱眷的手链,又像囚徒的手铐。 像他们眼睛的颜色。 哐一声响。 坏了锁的大门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大主教见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 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郁姣拍拍衣服上的灰,走出礼堂。 . 夜色中,大主教连滚带爬地招来数十个教徒拦截身后那个新出炉的杀神。 他躲在重重人墙之内,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喊道:“树蜥!” “——我可以帮你复活树蜥!” “啊,”少女拖长了尾音,“我没记错的话需要用到这个,对吗?” 闲庭信步的少女白发飞扬,唇角带笑,红眸却冰冷。她漫不经心地抬手,教徒们霎时如临大敌。 “……” 没有想象中那般 声势浩大的威力,那细白的两指间夹着枚眼熟的勋章。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大主教目眦欲裂,差点捏碎了手上的赝品。 “你!你竟敢骗我!?” “彼此彼此。” 少女手指缓缓合拢。 咔。 追踪阵法破裂,大主教被反噬,猛然喷出一口血。 “好、好、好。” 大主教抹去血迹,脸上闪过阴狠之色,断然道:“你不敢杀我!否则你想跟教会为敌吗?!” 见她露出恍然的神情,色厉内荏的大主教心中微安。 一声惨叫。 迅疾如电的巨影扑杀而来。 将大主教压倒在地,滚烫的吐息带来濒死的预感,尖锐的獠牙逼近他的大动脉。 一连串变故令大主教头晕目眩,“这、狼人怎么会失控……” 本应被教会阵法控制的狼人此刻完全兽化,浅棕的鬃毛竟褪成了银白色!异色的兽瞳闪过杀意,一只金黄、一只血红的眼微眯。 它呲了呲獠牙。 银发红眸的少女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大主教反应过来:“你!你给它喂了圣血?!” 郁姣不置可否,拾起他落在一旁的权杖,在手中转了转。 “我记得,教皇的袍子是红色的吧?”她挑眉,“你很想当教皇?” “不——” 少女浑不在意他的抗拒和惊恐,高高举起权杖,微笑开口: “那就由我,来为你加冕吧。” 噗嗤。 雪白的教袍被鲜血染红。 ………… …… 一场毫无预兆的地震。 曾经辉煌神秘的吸血鬼学院埋葬在土石之下,喧闹不复,归于山林。 教会高层派人来此调查,只找到几具教徒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仅存的那些血族子弟去了哪里。 教会因此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生怕城市里会突然出现被吸干的受害者,然而几个月过去,风平浪静,渐渐便默认血族覆灭了。这是后话了。 那个血色的夜晚过去后,翌日。 “结束了。” 树枝掩映间,少女银白的长发被风拂起,在阳光下犹如粼粼水波。盈红的双眸一眨不眨,远远望着在断壁残垣间工作的白袍教徒。 长叹一声,她忽感衣角被扯了扯。低头,只见白狼咬着她的衣角,异色双瞳轻眨,喉间发出呜呜低鸣,似安慰一般。 “我没事,走吧。” 郁姣戴上兜帽,正欲跨坐上伏低身子的白狼。 【恭喜您滋啦滋滋——】 一向呆板冷淡的系统音忽而扭曲。 显出一种妖诡的意味,像是有无数小鬼隐在话音背后不怀好意地窃笑。 杂音停,古怪的系统音继续道: 【恭喜您,达成最终结局——[新生即____]】 【A、死亡】 【B、地狱】 【C、轮回】 郁姣一顿,冷冷挑唇:“你们又在玩什么鬼花样?” 【请…您……选择】 “……” “我选D。” “新生即新生。” 【……新生…即……新生】 【关卡一结局已收录】 【关卡二加载中——】 ………… …… 无尽的黑暗缝隙。 永恒的时间终点。 空茫中,唯有一道人影,如即将燃尽的灯烛。 祂支着额角,端坐在黑暗中,身上罩着一层薄薄的圣光。以倾听圣徒祷告的姿态,被窃窃私语烦扰: “你也很喜欢她吧?”轻柔的声音低语,“那就把她留下来嘛。” “动动手指的事而已。” 另一个声音轻佻发问:“为什么不顺从内心呢?” “虚伪。”一个声音嗤笑。 “毕竟是尊贵的神明大人。”一个声音讥讽。 “……” 一切动静湮灭,此地重归死寂。 嗒。 似有水滴落。 神座下漾开水波,神的倒影被扭曲。有嘶嘶微鸣: “你犯规了太多次。” “……” “公平起见,下一场游戏,由我主导。” “……” “记清楚了,你的任务是跪在我的脚下,别做多余的事情,否则——” 倒影摇摇曳曳,如张牙舞爪的鬼影,逐渐归于平静。 祂自始至终没有言语,久久独坐。 …… 【第二关:魔鬼的祭品】 和熟悉的系统音一同响起的,是一道欢快的消息提示音。 郁姣下意识抬起手,看向声音来源。 ——一块手表。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手表滴滴一响,莹蓝的一道光宛如孔雀开屏般投射在半空。 上书几个大字。 [宝贝,今晚九点,老地方见] 在郁姣的注视下,这个备注为lver的联系人再度发来消息: [^_^] ……好土的颜表情。 郁姣默然抬头,恰好对上一张阴沉冷漠的脸。 ——准确来说,是一张阴沉冷漠的黑白照。 吓她一跳。 平心而论,照片上的男人不丑,甚至称得上英俊,极为端正的英俊。 瘦削的脸颊,浓黑平直的眉,下垂的眼角,偏深的唇色。黑色碎发,端正古朴的衣襟,细细的几根辫子垂在肩头。 一张忧郁、古典又寡淡的脸。 配上黑白滤 镜和他漠然的神情,简直像含冤死了几百年、今晚就会来索命的厉鬼。 看桌上的祭品,这应该是一个刚死没多久的人。 而她—— 一身半古不古的黑色旗袍,头上簪着朵硕大的白花,正跪在这张凶厉的遗照前。 怎么看都像在守丧。 只是不知道她具体的身份,是此人的姐姐、妹妹、女儿还是—— “哎,谁见我那新过门的妈了?” 一个轻浮的大嗓门由远及近。 门外,有下人低声回答,“少爷,夫人正在里面祭拜。” 咚! 银灰色的自动门被踹了脚,一顿,悠悠划开。 背对着来人,郁姣将手表藏在怀中、乱按一气,手忙脚乱地想关掉这高科技的显示屏。毕竟,上面还写着[宝贝,今晚九点,老地方见]。 怎么看都像是寂寞寡妇偷人的铁证。 “哟,咱妈做什么呢在这儿?” 一只大掌箍住郁姣的手腕,生生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在野男人暴露的前一秒,郁姣终于摁灭了手表,并在心中暗骂:这是什么中西结合复古新潮的世界观,呸! “你就是那老家伙娶的新老婆啊。” 质感粗粝的嗓音响在郁姣头顶,带着毫不尊重的调笑意味。 无痛当妈的郁姣被便宜儿子捏疼了手腕。 “松手。” 便宜儿子笑嘻嘻:“我偏不。” 他索性用大掌将郁姣挣动的两只手都箍住,空出一只手,卡住她的下颚。 郁姣被迫昂头。 终于看清了行事粗鲁无礼的便宜儿子的真面目。 也就是这一眼,令她忘记了挣扎。 那……是一双和常人正好相反的眼瞳。眼白是黑色的,瞳孔反而是白色的。 简直像恶魔的眼珠。 他弯了弯眼睛。 “呀,长得倒是可人,让我真想——” “——把你一口吃掉。”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舔了舔唇,露出一口尖利的鲨鱼牙。 看起来变态极了。 郁姣屏息,极力后仰,试图挣脱。 “别动呀,让我再看看嘛,”他一把将人拉得更近,卡着她脖颈的手松开,转而抚上她的脸。 冰凉的触感从眼角划过,危险感令郁姣一个激灵。 ——这、这人的指甲竟然都是尖锐弯钩,有三四厘米那么长,似猛禽的爪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郁姣不语,拧眉瞪他。 这人长着一头浓密的长发,在室内的灯光下泛着橘红调,蓬松得像狮子的鬃毛。 神情也像大型捕食者,傲慢、凶恶、无所畏惧。 “问你话呢,真没礼貌。” 他不满地嘟囔。 心情恶劣,手上便没个把门,锐利的指甲霎时划破掌下娇嫩的皮 肤。 落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在雪白的脖颈上异常显眼,血珠滚落,没入旗袍的高领,像是跟人玩捉迷藏的调皮小孩。 诱人翻找。 便宜儿子挑眉,饶有兴致地用指甲点了点她那保守的领口,当即便在昂贵的旗袍上划出一道口子,鲜少露于人前的细腻肌肤宛如拨了皮的果肉,更是诱人的香甜。 在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之前,女人拧起细细的眉,忍无可忍般闭眼:“郁姣。” “嗯?” “我叫郁姣!” 像是被更有趣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他长长哦了声。 “喻姣?你嫁给那个老头,跟他姓了啊?” “……” 郁姣抬眸,狐疑地看他。 他挑眉,理直气壮地看回来。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不在同一个频道时,忽然,一个温和空灵的男中音响起: “少爷,夫人的‘郁’是这个‘郁’,而非先生的‘喻’。” 说着,不知从哪投下一片莹蓝的光屏,适时展示了‘郁’和‘喻’的差别,旁边还贴心的注明了拼音和释义。 郁姣望向声源处。 那是天花板中央一颗悬浮的圆球,随着男中音的言语,中间的蓝光一闪一闪。 少爷噢了声。 “得了得了,闭嘴吧eleven,我不想知道喻风和那个老家伙名字背后的典故跟内涵。” 圆球从善如流地停止投屏,“好的。” 捕捉到郁姣的视线,它又道:“夫人,这位是之前和您提过的原苍少爷,喻先生的养子。非常抱歉,没有及时为您介绍。刚才见您和少爷相谈甚欢,便没有出言打扰二位。” ……相、谈、甚、欢? 还被这位原苍少爷箍着手的郁姣,无言地扯了扯唇角。 合理怀疑这是个人工智障。 等等! 她猛然一僵。反应过来: 如果这个球一直都在的话,岂不是看到了野男人的短信?!! 第 52 章 魔鬼的祭品02 敏锐的人工智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蓝光一闪,它用温和的口吻问道:“怎么了?夫人?” 郁姣总不能说:只是想知道你看没看到我偷野男人。 只得摇摇头,“没事。” 压下烦躁,她在心中问系统:“怎么没原主记忆?” 系统顿了顿,小声道:【抱歉哦宿主,上一关您有新手保护期才有线索,这次只能靠您自己了】 ……难度上升了啊。 “在想什么?” 郁姣的下颚再次被抬起,被迫对上那双恶魔般的眼。 黑巩膜白瞳仁的眼眸微眯。 便宜儿子鼓着脸,像赌气的小孩。 郁姣这才发现他其实长了张格外漂亮的脸,淡眉长而弯,眼型长且圆,鼻梁挺翘,嘴唇嘟嘟的,还是十分诱人的西柚色。 与他那令人感到惊悚的眼睛、牙齿和指甲极为不符。 当然,也和他强壮精悍的身体不太相符。 “哎,” 他捏捏郁姣的脸,“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妈了,老子死了,以后就咱母子俩相依为命咯~” 郁姣无语。就他这跃跃欲试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死了老子的悲痛,倒像玩过家家般期待。 果不其然,原苍眯了眯眼,愉悦地提议: “要不你跟我姓吧!” 郁姣:“……?” 原苍一个用力,将郁姣扯得更近,她的手抵上他的胸膛,挣扎间,五指陷入柔韧的胸肌。 他一席简约古典的黑红长袍本就穿得不老实,大剌剌地敞着,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蜜色的胸肌呼之欲出。 现在让郁姣一扯,更是伤风败俗,两人怎么看都不像相谈甚欢母慈子孝,而人工智能对此熟视无睹、一声不吭。简直就像纵容熊孩子的熊家长。 “单亲妈妈和儿子一个姓更能体现母子同心。而且郁姣这个名字怪难听的,很土,”他煞有介事道。 “原姣——好听多了嘛!”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袭来,他笑嘻嘻地凑近。“你说是不是?” “……” 郁姣莞尔一笑:“好啊。” 这意料之外的出招倒令原苍一顿。 ——这女人刚刚还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怎么突然转了性。 女人仿佛乘胜追击般柔柔倚了上来,一改古板的姿态,裹在旗袍下窈窕的身形紧贴他硬邦邦的身躯。一刚一柔,衬得她的存在感陌生而明显。 “不仅跟你姓……” 她笑盈盈道:“还抱着你睡觉,给你拍嗝换尿裤,嗯?怎么样小宝宝?” 说话间,细白的手指在他袒露的胸膛上滑动,最后暧昧地停在那里,狠拧了一下。 “妈妈给你喂奶好不好?” 甜腻的嗓音似乎坠着悠远的回音,香艳的画面感扑面而来。 ——喂奶。喂、奶。喂…奶……? “啊?” 原苍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副CPU□□烧了的模样。 弧度和缓的眼型更显圆润, 驱散了黑白颠倒的眼球带来的惊悚感。 “这是可以的吗?” 他竟然问道。 郁姣脸一黑, “可以,怎么不可以?最好再把你塞进肚子里回炉重造。” 他慢吞吞地将视线从她的胸部挪到腹部,兴味盎然。 还没看个分明就被猛然推开,只听她嗓音越发冷意十足,一字一顿,“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你说是不是?没家教的小混蛋。” 话音落下时,已然冷了脸。 郁姣清楚。 这混小子刚刚一举一动都在彰显对他爹的怨愤。“调戏”继母也只是一种对父亲的反抗罢了,就凭他那看着就容量不大的脑子,看着没一点知晓情.色的油滑机灵。 原苍也不恼,颇为古怪地瞧她。 那双莹白的瞳仁宛如聚焦一般,从上至下地打量。 似百无聊赖的猛兽终于睁眼,开始正眼瞧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饶有兴致的目光如一根贪婪的舌头,从她略带冷意的眉梢舔舐到紧抿的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连声叹道。说话间步步紧逼,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继母压在祭台上。 幽诡的眸光轻抬,和那张阴郁的遗照对视,带着莫名的挑衅意味。 ——当着人遗照的面,压着人新寡的老婆。 “我算是知道那个老头为什么要娶你了。” 他轻哼一声,带着点不屑和鄙夷。 郁姣环胸,冷冷看他。被囚困也不不落下风。 只是落在原苍眼里,比起实力相当的老虎,她更像张牙舞爪的小猫。 他轻笑:“小破猫画四道杠。” 嘟囔完,长臂一伸,仿若拥抱般,擦过郁姣,从供桌上捞了个苹果。 咔。 满口尖牙咬下一块果肉。 他直勾勾盯着她,将果肉嚼得咔咔响,似是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 郁姣嫌恶地偏过头。 有种被大型捕食者盯上的不适感。 · 丢下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原苍便咬着苹果,哼着歌走了。 郁姣拧眉:“他那什么意思。” 悬浮的圆球蓝光闪烁,“夫人,我想原少爷应该是想说‘照猫画虎’。” 郁姣一顿。 “请您体谅,原少爷是老爷从贫民窟收养的孤儿。”这个忠诚的AI管家顿了顿,委婉道:“相较于舞文弄墨,少爷更擅长舞刀弄枪。” 懂了。 文盲一个。 郁姣面无表情起身,理了理衣物。 被文盲的指甲勾烂的地方虽然不大,但位置尴尬。黑色的布料与白腻的肌肤,碰撞出诱人的禁忌感。 “夫人要回房间更衣吗?”AI管家体贴地提醒, “” ?[(, 应了声好。 银白的自动门划开,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女垂头鞠躬。她们皆绑着粗黑的辫子,身着同款黑袍,兼顾未来的简约和复古的典雅。 待她们行完礼,郁姣看清两人面目,心中猛得一跳。 她们皆是面容素净,神情古井无波,看似正常的脸上竟各有五官被机械替代。 一个长着副机械眼,一个长着张机械嘴。 眸紧阖、口紧闭。 冰冷铁灰的金属色横亘在她们的脸上,却无缝合的迹象,仿佛天生如此,诡异至极。 郁姣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正想找个托词叫人带路,还未开口就见银白墙壁夹角处亮起一道熟悉的蓝光。 “夫人,这边请。” AI管家的声音在这片银白的空间也显出机械般的空灵。 细长的蓝光始终先于郁姣两步,精确地指明方向。 郁姣步伐忽而一顿,好像感受到一股强烈得不可忽视的视线,如两道冷极了的长钉。 状似不经地回眸,那两名诡异的侍女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她们垂头不看不语,恭敬非常。 身后的蓝光一寸寸熄灭,穿过空寂,郁姣遥遥对上那张黑白遗照的眼睛,似是这片洁白中唯一的黑沉。 自动门缓缓关闭,隔绝了这场错位的对视。 . 这一路郁姣和AI管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套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她手腕上的高科技手表叫智脑,有隐私设置,旁人一般看不见光屏。 这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再比如两个侍女一个叫浮生一个叫若梦、身为未亡人她每日的祭拜时间不定,以及原苍不姓喻是因为他觉得‘喻原苍’听起来像‘芋圆仓’的谐音,不够霸气。 等有用没用的信息。 没一会,蓝光渐灭,抵达目的地。 郁姣随口吩咐道:“浮生若梦你们守在门外。” 两人自然毫无异议。 踏入房间的瞬间,暖色的灯光适时亮起,舒缓的音乐流淌。待自动门关闭,她略一环顾,当即便对上一双阴沉的黑眸。 亡夫的遗照端正地挂在对面墙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等候妻子已久的怨夫。 郁姣心中古怪,移开视线。 这个房间依旧是一片无机质的银白,点缀着黑与灰,但比起冷冰冰的走廊和祠堂,要多一分人味。 所有家具皆有着半古不古的造型、雕刻与花纹,搭配未来感的金属色,颇有种时尚的碰撞感。 郁姣心知头顶那颗悬浮的灯笼状的球体是人工智能的“眼睛”,所以她不敢做丁点引人注目的举动,比如左顾右盼、搜寻房间、神态松懈。 据打探到的消息:原身的性格冷漠木然不爱说话。 于是郁姣便绷 着冷漠木然的脸,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点开智脑,装作一副百无聊赖“玩手机”的模样。 ?勺又的作品《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不见了。 那个野男人发的消息不见了。 通讯录里也并没有一个名为lver的联系人。 光屏收缩。 郁姣关闭智脑,头疼地轻柔太阳穴。 ……看来是阅后即焚。 虽然不用担心偷情暴露的问题,但没有记忆的她也无从联系野男人,只能被动地等待了。 郁姣不是悲观的性格,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见招拆招就好。 ——现在,该换一身得体的丧服,去迎接宾客了。 衣物滑落。 磨磨唧唧的郁姣终于脱下旗袍,雪白的酮体清凌凌地立在房间中央。她赤脚踏过那摊衣物,走向衣柜,随手解开发髻,如瀑的长发披散,堪堪及臀。 因家具的材质,房间遍布金属反光,倒映着女人赤.裸的身影,似一个个扭曲而艳丽的鬼影,又像一只只觊觎的鬼眼。 这衣柜占了足足一面墙,探测到温感,衣柜顶上蓝光一闪,柜门自动划开,灯光亮起。 郁姣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其实是个衣帽间,随着她走进,分门别类、琳琅满目的衣物饰品全自动展列,供她挑选。 郁姣担心会触犯穿衣的礼仪禁忌,便故作选择困难症,苦恼道:“eleven,你帮我选一件吧。” “好的夫人,” 衣帽间内的小灯笼闪了闪,它不急不缓地播报:“今日是您守丧的第一日,需着丧服。您一向钟爱黑色旗袍,这件暗纹无袖旗袍较为契合您的品味,且与您前几日的衣着略有差别,可带来观赏打扮的新鲜感。” “另外,今日为木曜日,需搭配木系饰品,您早上选择了簪花白牡丹,据污染检测局半小时前发布的公告,下午的空气湿度将急剧降低,会影响鲜花的美观性,建议您选择木制簪子,这根雕龙木簪与旗袍暗纹有所呼应,可增加服饰搭配的完整度。” 它顿了顿,又道:“我观察到您早上选择的三英寸细高跟鞋令您走路有些吃力,这双两英寸的粗跟也许更加适合您。最后,地内气温最高二十二摄氏度,最低十二摄氏度,建议您搭配一件披肩保暖。” 话音落下,机械臂便将这些衣物一一送到郁姣面前。 郁姣心中诧异。一是为了这番搭配建议中隐含的信息量,二是则是这AI管家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和人性化令人叹服和警惕。 郁姣面上不露声色,接过衣物,站到镜子前第一次端详这个世界的身体。 虽然变回了黑发灰眸,却和上一关的少女外形略有不同,这次她的容貌和身段明显成熟多了,如果说上一关的她是青涩的蜜桃,那么这一关的她便是熟透的葡萄,散发着馥郁而糜烂的馨香。 身后,展开的衣物饰品自动收起,衣帽间一览无 余,失去遮挡的杂物,郁姣瞥向镜子的目光猛然一顿,冷不丁对视上一双阴沉的眼睛。 那个人在她身后,仿佛正一眨不眨地透过镜子盯着她,真真像索命的厉鬼。 喻风和? 不。 ——只是一张遗照而已。 提起的心微松。 郁姣从未与人说起: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 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镜面的反射,亡夫那张英俊又忧郁的脸镀上了神秘的色彩,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冷漠而悲悯地俯视着蝼蚁。 忽然,郁姣穿衣的手一顿,凉气自脚底升起,像一条凶恶的蟒蛇,以迅疾的速度席卷全身,后知后觉的惊悚感无孔不入地包裹而来。 ——遗照,是挂在那里的吗? “……” 郁姣分明记得,最开始它是悬挂在大门对面,而非衣柜对面…… 它动了。 它是活的。 意识到这点后,像是打破了一层脆弱的保护膜,阵阵阴风叫嚣着袭来,带着幽幽墨香,下一刻,某种阴冷而潮湿的存在贴上她光.裸的脊背。 瞬间,郁姣瞳孔骤缩,像是被无数细小的触足贴着赤.裸的肌肤,点碾、扫荡、吸.吮,诉说着嫌恶、杀意和蔑视。 巨大而不可名状的情绪和信息彻底淹没了她,脸上的惊惧和警惕褪去,她露出了空茫的神情。 未知的存在覆上她的脖颈。 它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只是扼着她纤细的脆弱、缓缓收紧,似是在享受这一刻的剥夺。 窒息感令她瞳孔涣散,面颊攀升起不正常的酡红,像是熟透的葡萄即将被碾碎,一幅濒死的盛景映在镜子上。 它微微一动,将她生理性的泪水卷走,戏弄老鼠般给予了一丝缱眷。在降维打击般的绝对力量下,时间和空间凝滞,无人救得了她。 恰逢此时—— 【叮!恭喜您触发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1%)】 法则般的提示音响起,使得她那被神秘力量侵占的思维清明一瞬。 身体的反抗如投石入海、毫无作用。郁姣憋着一口气,盈冷的灰眸划过狠绝,打开游戏操作界面,看似乱点一气。 [燃烛][隐蜥][双生][泽水] 上一关获得的奖励因成功攻略了隐藏人物而升级,此刻它们一一亮起,无形的力量充盈,令郁姣冲破了某种困囿,像一把熊熊烈火,霎时驱散了阴冷。 郁姣脱力,手撑镜面才免于摔倒,后怕地喘息和呛咳。 现实世界重新流转,AI管家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郁姣正欲答复,抬起头却是一怔。 只见!据她极近的镜像缓缓露出一个幽冷的笑容,‘她’看向郁姣撑着镜面的手掌,动了动手指,便与郁姣十指相扣,如几根冰冷的铁锁 , 郁姣骇然, 却无法挣脱。 ‘她’冷眼看她做着无用功,一字一顿比出口型:“你逃不掉的。” 一使劲,拽得郁姣一个踉跄,竟跌入镜中。 她听见一个淡漠而低沉的嗓音响起,像是夹杂着无数男女老少信徒的吟诵。 “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既然你不识好歹……” 愈发阴冷的气息浸入身体,郁姣当即昏迷过去。 …… 模模糊糊间,郁姣听到蚊蝇振翅般的嗡嗡交谈声: “贺兰医生,夫人怎么样?” “死不了。” “那她怎么还没有醒来?” “在睡觉。” “可是——” “停。” 那个被称为贺兰医生的人,温声打断道,“eleven,我不记得你从前这么多话。是不是学习了什么垃圾程序呀?需要我帮你‘修整’一下么?” 他的咬字极为特别,每个字的发音都清晰动听,却丝毫不显得刻意。 然而,这番体贴的询问显然不似表面那般温和无害,反而夹枪带棒。 “……抱歉先生,身为一款为教团服务的人工智能模型,我不该质疑您的专业判断,这是我的失职,我会自检程序,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贺兰医生轻轻嗯了声,补充道:“下次有异化的情况再喊我来,我可不是喻风和的家庭医生,不过——” ……异化? 检测到关键词,系统叮一声: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2%)】 提示音如疗愈的音钵般,令郁姣迷迷瞪瞪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便嗅到一股清冷的药香。 一声轻咦。 “醒了。” 眼前是大片白光,一道身影弯腰悬在她身前,探究地打量。这人一身白,宛如一捧绵冷的云,那片白光打在他身后,像副宽厚雪白的翅膀。 他浅米色的长发和胸牌一齐晃荡在郁姣眼前。 郁姣眯眼,看清他胸牌上写着: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医生 白衣天使啊。 郁姣心想。 然而下一刻,只听白衣天使笑眯眯道:“恭喜夫人——” “——你有喜了。” 郁姣一懵。 从头到脚的疲懒登时被吓退。 “啊?” “啥?” 同一时刻,熟悉的大嗓门响起,医疗室的自动门被踹了一脚,唰一下划开了。 原苍那张吊诡而漂亮的脸嚣张地露了出来,他耳尖动了动,一挑眉:“啥?我要当爸爸了?” 那双黑巩膜白瞳仁的眼睛紧紧盯着郁姣的肚皮,闪烁着兴奋的光泽。 “…………” 贺兰铎略带戏谑的完美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你的?”! 第 53 章 魔鬼的祭品03 “当然是我的啊。” 原苍理不直气也壮:“她肚子里的是喻家下一代继承人,而我是现任掌权者,怎么不算我的崽?” ……当然不算。 这诡异而朴素的伦理观令室内陷入寂静,半晌,Ai管家纠正道:“少爷,夫人肚子里的是您的妹妹或者弟弟。您应该说‘我要当哥哥了’。” 原苍:“噢。” “……” 贺兰铎扶额:“我竟然相信了一秒你这个蠢材的胡言乱语。” 原苍:“?” 他当即嚷嚷:“A81,你有个假脑子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贺兰铎轻笑一声。 “几年不见你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蠢得理直气壮。” 说起刻薄的话语也是一把温柔到极致的嗓音。 贺兰铎抱臂,先是点点额角,“第一,这是你喻家重金聘请的大脑。” “第二,” 修长的手指下移,轻点胸牌,“我有名有姓。” 长长哦了声。 原苍弯腰凑近,挑眉念道:“hè,lán……zé?” 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那双恶魔般的眼珠上抬,眸光如毒蝎,紧盯着贺兰铎,嗤道:“装模作样。” 贺兰铎垂眸看他,微笑:“蠢货,那个字念duó。” “……” “有什么区别。”原苍直起身子和他对视,轻扯唇角讥讽一笑。 “不就是你的遮羞布?几年不见你倒是把喻家的那一套学得七七八八,不会还…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什么心什么想?” Ai管家:“猜您想说:痴心妄想。” “对。” 原苍殷红的舌尖滚过尖利的鲨鱼牙,残忍一笑。 “痴心妄想。” 贺兰铎笑容不变,眼睫却细微地颤了颤。这变化躲不过原苍的眼睛,他越发挑衅道:“你干脆跟老头姓喻得了,还姓什么贺啊。” “……” 贺兰铎周身沉冷的气息顿时一散,轻飘飘一笑。 原苍:“?” Ai管家:“……少爷,那不是‘贺’姓,是复姓‘贺兰’。” 原苍:“啊?噢。” 贺兰铎:“呵呵,蠢货。” 原苍竖起眉毛,登时就要跟这个人面禽兽比划两拳。闹剧即将上演之时,郁姣坐起身,不耐打断: “能打掉么?” 平静而沙哑的嗓音令室内顿时陷入死寂。 针锋相对的两人一齐将视线投来。 长发披散的女人坐在病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神情冷淡地重复道:“孩子,能打掉么?” 原苍顿了顿,松开贺兰铎的衣襟,一把将他推开,眯眼望向郁姣。 然后头也不回地用手肘怼怼旁边那人,咬着重音故意道: “贺医生,你来活儿了。 ” 背对病床的贺医生终于转过身, 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攥皱的衣襟, 末了,垂眸望来。 郁姣这才看清这位白衣天使的长相。 他扎着高马尾,浅米色的长发如流苏倾泻,瞳孔同样是浅色,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只微微泛着剔透的绿。 搭配那张浓淡适中的脸,真像教堂里镶嵌着宝石的白十字架,轻易便能叫人卸下心防,却总让郁姣有种违和感。 ……精致得不像真人。 眼角、鼻峰、眉梢、唇缘等等细节都像是用精密仪器计算得出的完美方程式,就连他脸上的神情也是无可指摘的。 眼眸弯弯,薄唇微翘,和蔼可亲的模样。 “不能哦。” 他微笑道。 郁姣点点头,移开视线,“哦。” 没做过多纠缠。 贺兰铎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声问;“夫人放弃打胎的想法了吗?不好奇为什么我拒绝了你吗?” 闻言,郁姣心中轻笑。 ——还真如原苍所言,这个贺兰铎惯爱装模作样。 她眸中闪过讥诮和算计,皆被垂下的眼睫遮掩。 在原苍和贺兰铎探视的目光中,女人怔然片刻,神情逐渐柔和下来,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一般,素白的脸上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温婉的笑,她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我想清楚了……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宝贝呀。” 她抬眸,凄凄望来,嗓音柔得像块绵软的糖,却透露着动人的坚定:“我要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让我们结合的血脉延续下来。” “……” 原苍当即冷嗤一声。贺兰铎则古怪地望来。 迎着二人各异的目光,上一秒还凄凄切切的女人忽然轻笑一声,像从寒潭走出的艳鬼,柔和的气息立时褪去,转而变得幽凉而不可捉摸。 她闲适地支着额角,宽大的病号服堆叠在肘部,露出光洁丰盈的小臂。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笑意。 “满意这个答案吗?” 上扬的尾音像一把勾子。 ——她当然不会母性泛滥。 因为不了解原主的性格和经历,这样亦真亦假的反应才能留有脑补的余地。 也算为接下来的“性格转变”做个铺垫。 只是,她着实不确定腹中孩子到底是谁的。 喻风和?“lver”?亦或是……鬼胎?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性,郁姣浑身像爬满了蚂蚁般不适,只想尽快丢掉这个烫手山芋。 但她不清楚原主的感情生活,更不了解她和喻风和的夫妻生活,不敢轻举妄动。方才关于打胎的询问不过是试探罢了──反正无论怎样都可以自圆其说。 可以是没了丈夫哀莫大于心死,也可以是甩掉拖油瓶重寻第二春……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 哗! 人影闪来, ?, 郁姣只觉被整个病床带着一震,头晕目眩时,忽感一股的蓬勃干净的气息极具侵略性地包裹而来。 抬眸便撞入一双跃动着幽光的诡异眼瞳。 原苍双臂撑着床头,压低身子逼近郁姣是。一个能令寡妇敲响警钟的距离。 她微微侧头,那肌肉分明的臂膀便映入她的眼角。 更别说他曲起一条腿抵着床面,过于灼热的体温穿透单薄的被子进犯着郁姣。 “母亲。” 郁姣拧眉看向那张肆意张狂却又柔美漂亮的脸。 ——这人有种“做任何离谱出格的事情都显得正当”的魔力。 即使是把自个刚过门就死了丈夫的小.妈压在床上; 即使刚叫完妈就口吐狂言、大逆不道地调戏: “你这瞧不起人的样子可真带劲儿。”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缓慢地舔舔唇。 像是在琢磨从哪下口。 郁姣冷接受了他朴素而诡异的夸赞。就像对他朴素而诡异的伦理观见怪不怪一般。 冷淡的神情不变。 不远处,贺兰铎目光仍停留在女人残留着讥讽轻蔑的眉梢眼角。 一寸寸描摹。 那目光带着股奇怪的挑剔,像是在比对实验结果,发现得出的数据和准确的数值一摸一样。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严苛,却又带着无可自拔的……馋。 毁灭欲、吞噬欲、研究欲混杂。 啪。 贺兰铎合起病案本,轻快而温柔地作出决断: “请夫人以后每晚八点准时来这里找我。” 迎着郁姣质疑的目光,他眯眼一笑,悠悠吐出四个字: “产前检查。” “……” 郁姣仍被原苍半圈在怀中,遥遥与长身玉立的贺兰铎对视,仿佛被卷入那双淡绿的漩涡,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又是一个能令寡妇敲响警钟的行为。 原苍也斜去一眼,盯着人面兽心的医生,轻抬唇角,露出个了如指掌的冷笑。接着他微微一动,将贺兰铎的身影挡了个严实,霸占了郁姣的视野。 却没否决那个听着就不对劲的、毫无商量的、不容许拒绝的邀约。像有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郁姣抬眸,默不作声地打量他的神色,却见他将手掌贴上她的小腹。 灼热的温度传递而来,而那五条修长尖锐的爪子却带来威慑的寒凉。 “真期待我们的孩子出生。”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 原苍的伦理观显然从根上就烂掉了,再多纠正也无法令他根正苗红。 郁姣不欲搭理,恰好Ai管家提醒道:“夫人,该准备接待前来祭拜的宾客了” 它顿了顿体贴地问:“您身体是否可以支撑?” 郁姣点点头,推开原苍,翻身下了病床,看也不看神情各异的两 人,披上机械臂递来的外套,便跟着Ai管家的指引走出医疗室。 女人窈窕的身影掩在宽大的外衣内,在自动门即将关闭之时。 “夫人。” 贺兰铎那吐字独特而音色优美的话音飘了出来: “独处的时候……可千万别因爱美而不停照镜子哦。” 意有所指的话令郁姣心中猛的一跳。 却听他兀自笑了笑,嗓音轻柔:“我怕你耽误了下午的祭拜典礼。” “……” “那么,待会见。” 咔。门关。 守在门外的浮生和若梦行了一礼。 顿了顿,郁姣头也不回,跟着指示灯穿过复杂的白色甬道,回到房间。 只是这次她没有遣退侍女,而是让她们一起进来,侍候穿衣。 她赤身裸.体站在镜子前,两名侍女则将Ai管家不久前挑选出衣物整理好,细致地帮她穿上。郁姣微微侧头——那幅遗照悬挂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 毫无异样。 浮生踮起脚,小心翼翼系紧旗袍的盘扣。 郁姣垂眸看她。 不禁怀疑她那副紧闭的机械眼是如何准确找到小小的纽扣的。 另一边的若梦则踩着板凳,为郁姣梳发。 她们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是孩子,也不知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世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当浮生系到最后一粒纽扣时、在若梦将所有的发丝都拢到脑后时,郁姣抬眸看向镜子,长久地凝视—— 只见,她那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有一圈不规则的黑色纹路,似掐痕。 又像项圈,来自某个未知存在的标记。 郁姣眸光沉下。 …….除了她,没人能看到这个。 包括原苍、贺兰铎和浮生若梦。 ──至少他们完全没有表现出异样。 她确定,他们没有将目光停留在这处哪怕一秒。 只有她能看到的标记……简直像洋洋得意的示威。 郁姣闭眼。 “好了,夫人。” 机械嘴紧闭的若梦不知从哪发声道。 郁姣睁眼。 浮生适时递来一顶帽檐宽大垂坠着黑纱和珍珠的礼帽,她低声提醒: “夫人,今日宾客众多、鱼龙混杂,您不宜抛头露面。” 郁姣眉梢微昂。 心说这未来世界不仅审美复古,就连价值观也透着股裹脚布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这些条条框框是否仅仅是针对“教主夫人”这个身份。 她默然不语,温顺地戴上了“教主夫人”的帽子。 …… 祭拜典礼 这是一个雪白而巨大的圆形场地,穹顶似乎高得没有尽头,依稀可以见头顶那恢弘的浮雕,却看不清雕的是什么,因其蒙着层材质不明的朦胧的纱质。 像是从飞 机上俯瞰周边的云朵。 层层叠叠、恢诡谲怪、不可名状。令人清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不明的白纱垂坠,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令其微微摇晃。 就连宽大的纱也离地上的人很远。 遥远的吟唱在这方天地空灵地回荡。 圣洁的白色中,唯有安置在圆心的那条棺椁是黑压压的颜色。 一些身着白色教袍的信众围绕着棺椁低声祷告。还有一些穿梭在空旷的祭厅,接引着来来往往的宾客。 “那就是喻先生的夫人?” 有宾客低声问。 同行者顺着视线望去。 在跪得整整齐齐的白袍信徒间,那个黑色的身影格外醒目。 不仅因为她身着黑色,更是因她那裹在旗袍内的酮体绰约多姿,仅靠背影便是一抹惊鸿艳影,勾得人移不开视线。 “难怪当了那么多年鳏夫、清心寡欲的喻先生会再娶续弦。”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都懂都懂”的笑容。 正当两人要进一步遐想时,一声冷若冰霜的“让开”堵住了他们的话头。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两名高大的保镖毫不留情地将两人从中间分隔开来,下一刻,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雷厉风行地穿过两人,头也不回地朝中心的棺椁走去。 望着女人身着一身黑西装的背影,说闲话的两人脸登时绿了。 “喻冰辞!” ──当着妹妹的面嘴人家哥哥也太尴尬了。 难怪这么宽的路,她偏要走两人中间,绝对是在替哥哥出恶气。 可是……大家不是都说这兄妹俩关系很恶劣么? 两人无暇多想,看她没有追究的意思,夹着尾巴就想跑路,忽然,一道影子截住了去路。 影子之上是两只精密的机械轱辘,再往上便是踩在踏板上的定制手工皮鞋,以及包裹在西裤内的两条修长的腿。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支着额角,似笑非笑地望来。 “聂、聂先生……” 两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尽管男人坐着轮椅,海拔低两人不少,但他周身的气势以及象征的身份却令两人瑟瑟发抖,宛如即将被碾死在他皮鞋下的蝼蚁。 “在亡者的葬礼上说这些不合适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如冥河边亡者弹奏的竖琴。 “对、对不起!!” 嚼舌根的两人几乎绝望。 ──虽说聂先生是喻冰辞的合法丈夫,但听说他和大舅子关系也是势同水火啊,为什么要替他出气啊!? 在此刻断绝职业生涯的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聂先生为什么会不悦。 — “你好。” 一声冷淡的问候自身后响起。 郁姣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转身看向来者。 一身黑色西服西裤的女人摘下墨镜,灰蓝的双眸 略带审视地直射而来。 她长发皆用发胶固定在脑后, 露出的脸部轮廓带着几分凌厉, 眉心和两颊上有浅浅的折痕,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长相和喻风和有三分相似。 “喻冰辞。” 她飒然伸出手掌,补充道:“喻风和同母异父的妹妹。” 在郁姣打量喻冰辞时,喻冰辞也在打量她。 这位新嫂子身着一袭剪裁合身的旗袍──喻冰辞眼中划过讥诮:是她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的癖好──但即使是抱有偏见的喻冰,也不得不承认小嫂子穿起来好看极了。 让同为女性、不喜打扮的自己也感到赏心悦目。 无袖高开叉旗袍、包裹小臂的黑手套、黑绒披肩、低跟黑短靴。 衬得露在外面的几段肌肤如雪玉一般,丝毫不输祭厅这圣洁的白色,甚至因健康的冷粉色皮肤光泽而更胜一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可惜她带着遮掩面容的薄纱礼帽,只能从朦胧间窥见一丝稠丽,诱人探寻。 美人伸出手,被黑纱手套包裹的五指纤长,轻轻握住喻冰辞的手。 “你好,我是郁姣。” 嗓音也是清冷而绵柔,惹人喜欢,更别说她半藏在黑纱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喻冰辞对这位小她不少岁的嫂嫂辞好感倍增。 郁姣微笑。 ──在此前,她已通过各种渠道探听到这位夫妹的种种。 在听说她和喻风和不和时,郁姣便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势必要尝试接近的。 两人正欲交谈,忽听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 “冰辞,这就是我们的小嫂嫂吗?” 闻声,喻冰辞极轻的啧了声,冷淡回头。 郁姣也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坐在机械轮椅上的男人款款而来。 不得不说,那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银灰发色,紫罗兰色眼眸,五官深邃,宽肩撑起西服,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性的荷尔蒙,坐在轮椅上也无损他的俊美,甚至更添一丝从容和睥睨。 “你好,小嫂嫂,” 嗓音分明低沉浑厚,却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挠着人的耳蜗。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手背上青筋横亘,蜿蜒着没入袖口,莫名色气。 “聂鸿深。” 他这边刚自我介绍完,郁姣便听系统提示音响起。 【四位攻略对象均已登场】 郁姣一顿,心中古怪:最后一个登场的攻略对象就是这个聂鸿深?喻冰辞的丈夫??她的妹夫??? 郁姣那被原苍不羁言论锻炼过的伦理观也不免受到了一丝冲击。 然而,下一刻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请您回答下列问题:】 【1、您的情夫是____】 【2、您孩子的父亲是____】 【3、您不可告人的秘密是____】 【4、您被谁利用了____】 【5、■■**你遗忘了____】! 第 54 章 魔鬼的祭品04 看着这一连串的死亡提问,郁姣一愣。 她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况且这才是进入游戏的第一天……而且那最后一个问题也太古怪些,令她心中升起不详的冷意。 郁姣很快冷静下来,点出关键:“一定要现在回答吗?” 【您随时都可以回答】 系统停顿两秒,补充道: 【回答正确即可领取神秘大奖】 冰冷的电子音透出一丝幽诡。 【您会需要的】 “小嫂嫂?” 磁性的嗓音轻唤道。 郁姣回神。 那双浓郁的紫罗兰色眼眸正凝视着她。 ──聂鸿深伸的手还被晾着呢。 郁姣歉意一笑,握上了上去。 被他宽厚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裹住,带来密不透风之感。像温暖的囚笼。隔着薄薄的手套温钝的体温传来,接着,他身上幽沉的苦艾香也丝丝缕缕包裹而来。 郁姣微微拧眉。 说这个人有分寸吧,可按照握手礼仪来说,无论是男女或宾主之间,都该是郁姣先伸手,他这样实在唐突,而且还握了个全手。 可说这人没分寸吧,他又一触即分,没有丝毫越界的行为,脸上的笑容也挑不出错来。 就像一个谦逊友好,热情又不失礼貌的妹夫。 ──虽说郁姣这个嫂嫂小了他们夫妻俩快十岁。 比起二十来岁生命力蓬勃的原苍,和无法用世俗眼光来归纳年龄的贺兰铎。 聂鸿深看起来有三十五,却丝毫不显疲老,反而历久弥新,就像一坛尘封的美酒,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散发着醇厚的香味。 他弯了弯那双紫色的眼眸,“小嫂嫂,一直没有机会祝你们新婚快乐。” 喻冰辞抱臂站在一边,闻言轻嗤了一声。 “现在你倒是可以送出‘新寡快乐’的祝福。” 嘴快怼完,喻冰辞抿了抿唇,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懊恼,她瞥了眼郁姣,快速说了句: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明白,你针对的是喻风和跟聂鸿深。 骂得好,多骂几句。 郁姣笑着摇摇头,以表不在意她的言语冒犯。 黑纱后的眸光微闪。 看来果真如传言所言,喻冰辞跟她哥关系恶劣。 不仅如此…… 郁姣隐晦地扫了眼对面二人略显疏离的肢体语言。 ──夫妻关系也一般。 聂鸿深不甚在意妻子的暗讽,好脾气地笑笑,仍盯着郁姣,“小嫂嫂,我为你准备了新婚礼物,” 他顿了顿,低笑道:“若你想当做新寡礼物也未尝——” “祭礼要开始了。” 温润的嗓音自几人身后响起,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对话。 郁姣回过头。 只见贺兰铎背着手站在几步之外。他长发 高束, 身着剪裁独特而繁复的白色教袍, 长身玉立,淡绿的眼睛如玉一般,冰冰清清地望来。 不知是不是换了身衣服的原因,他周身气势圣洁而悲悯,没有了之前穿白大褂时的亲和力,精致得不似真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更显距离感。 就像祭坛顶上的白纱。 他略略对喻冰辞和聂鸿深点点头,便对郁姣道:“请夫人过来净体,仪式即将开启。” “好的。” “……” 喻冰辞望着女人聘婷的背影远去,她眼珠微动,冷冷俯视怡然自得支着下颚的丈夫。 “别动她。” · “离他远点。” 贺兰铎目不斜视,走向捧着托盘的侍女,淡声说道。 “不想死的话。” “……” 郁姣若有所思地偏头瞧他。只能看到线条优越的侧脸和隐入交叠衣襟的喉结。 目光下移。 他依旧挂着那个身份牌,只是上面的字变成了: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司铎 郁姣依稀记得“司铎”代表神父。 别说。这家伙这幅谜语人的样子真挺神神叨叨。 几分钟后。 ……当贺兰铎拿起托盘上的熏香和铃铛绕着郁姣转悠时,神棍的既视感越发强烈了。 叮。 叮。 叮。 不知从何时开始,空旷的祭坛变得安静至极,唯有叮呤作响的铃铛声回荡。 宾客和信徒们整齐地围着巨大的黑色棺椁站立,垂头不语。 透过贺兰铎飞扬的衣袍和发丝,郁姣捕捉到了原苍的身影。 他打着哈欠姗姗来迟,呼吸间,黑色紧身衣勾勒出郁勃的肉.体线条,白教袍松松垮垮地系了一半,松驰散漫,在一众作古正经的人当中格外明显。 一只圆圆的机械灯笼悬在他身后,似牧羊犬,催着“叛逆的小羊”站到对应的位置。 “好了。” 贺兰铎收起净体道具。 接着,他从托盘上捻了颗圆圆的小东西递来。 浅碧的双眸垂下,无喜无悲地看着她,修长如玉的两根手指夹着那同样碧绿的小玩意儿,一松,便砸入郁姣手掌。 ……一粒种子? 郁姣捧着种子,昂头看他。 ──此前,无论她怎样打探,都没法套出这祭祀仪式究竟需要她做什么。 心中不安。 贺兰铎不欲解释。 这时,最后一名侍女捧来托盘,人未接近,腥臭先至。 不详感愈发浓重。 只见,贺兰铎拿起托盘上的金钵,那里面赫然是一碗荡漾的血水。 他转过身,侧眸而来,示意郁姣跟上。 转过身时,那白玉般的手指蘸入金钵,再甩出,鲜红欲滴的血水 被扬洒而起,划过一道悠扬的弧线。 砸在洁白的地面,星星点点。 嗒。 像是一个信号。 数千信徒齐压压跪倒在地,佝偻着身子做祈祷状,空灵低沉的颂歌回荡开来。 贺兰铎一边播撒血水,一边朝中央那座棺椁走去,他腰背挺直、仪态优雅,手臂的动作极有韵律。 郁姣捧着种子,踩过血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她细心地发现,跪在这条道路两侧的信徒身上的教袍要华丽繁复不少,一旦被血水溅中,他们便露出感激涕零的痴狂神情。 血红与洁白,碰撞出诡异的神性。 很快到了尽头。 原苍便大剌剌地盘腿坐在一侧,一条长腿曲起,手臂闲适地搭在膝盖上。 不像参加仪式,倒像野营。 在她经过时,那双黑巩膜白瞳仁的眼睛轻抬,目光悠悠上划,从脚踝看到大腿,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 郁姣瞪他一眼。 他呲着尖牙,不知羞地笑。 待她走远,裸.露在外的小腿还在旗袍衣摆下摇摇曳曳,纤长丰盈,白腻得诱人。 原苍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被恢弘正经的吟诵声淹没。 下一刻,吟唱停止,万籁俱寂。 两人站在台阶之下,那黑压压的棺椁便安置在祭坛之上。 贺兰铎转过身,垂下的右手五指湿淋淋的,血渍像包裹着指尖,依依不舍地坠下。 他垂眸望来,抬起手,沾血的手指挑开遮掩面容的黑纱。 郁姣不禁闭眼,感到微凉的触感停留在她的眼皮上,留下两道血红的印记。 她微微拧眉,睁开眼,便看到贺兰铎浅色的睫羽弯弯,似笑非笑,一改正经高洁,颇有些邪气四溢。 ——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他就换了副面孔。 那只手还悬在她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上她的唇,极情.色地碾了两下。 腥味的血气钻入唇齿。 郁姣无比确定——这一定不是仪式的一环! 这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仍是霁月清风的司铎模样,指尖却在黑纱的遮掩下,戏弄她的唇。 但郁姣无暇计较,因为人面兽心的司铎轻启薄唇,扬声道: “请夫人入棺椁。” “…………” 郁姣惊愕地睁大双眼。 这生动的神情似乎取悦了他,那颗漂亮的唇珠抿成一个笑。 “请夫人,入棺椁。” 贺兰铎那独特的音色在空旷的祭厅荡出回声,紧接着,轰隆隆的机械声响起,巨大的棺椁化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喻风和的尸体就躺在里面。 郁姣打了个寒颤。 “……” 那些信徒简直宛如气氛组,爆发出一阵阵激昂的吟诵。 让郁姣有种闹洞房的诡异即视感。 她咬牙瞪着重新绷起正派脸的贺兰铎,听他说着狗屁话: “木曜日。” “请夫人进入棺椁,以教主残留人世的肉.体为媒介,沟通神明、祈求祂的垂怜。” “令生命之种发芽。” 祷词庄重,但郁姣分明从那张斯文败类的脸上瞧出了戏谑! 她真真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了。 完成任务的贺兰铎欲要离去,擦肩而过时,微侧身,低不可闻的话音钻入郁姣耳蜗: “进去不会死,不进,才会死。” 语毕,他站到信徒中央。在那些狂热的视线中,他那温润平静的眸光像什么清心咒。 郁姣心下稳了稳。 况且,她本就别无选择。 “……” 郁姣闭眼。在无数痴痴的目光中,一步步踏上阶梯。 脚步沉重得像去陪葬。细究来也没什么差别了。 嗒。 捧着“生命之种”的女人缓慢走完最后一阶,纤细却婀娜的身段高高在上,像一株易折的黑色鸢尾花。 透过大开的棺椁,郁姣终于见到了丈夫的真面目。 他双眸紧闭,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繁复的黑袍衬得他肤色苍白微微泛着灰,越发显得冷毅。 一股强烈的、撞见天敌的惊悚感令她呼吸一滞。 这倒不是说喻风和的死相可怖,相反,他本人比遗照更好看,无疑是英俊至极的。眉毛浓黑,鼻梁挺直,两片薄唇紧阖,棱角分明得简直像是由冷硬、黑灰的线条构成的。 不得不说,死亡甚至为他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魅力……奇瑰而危险。 郁姣喉头滚动,忍不住将视线从他脸上撕下来。才得以喘息。 却不防对上另一道眸光。 隔着遥遥的距离,依旧可以感受到那浓郁的紫罗兰色双眸沉着而深邃。 他微微点头,不知是在鼓励还是催促。 郁姣孤零零站在众人视线焦点,所有信徒皆跪在她身后,宾客则站在郁姣身前这片空地。 聂鸿深和喻冰辞便位于最前。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不能再拖了。 郁姣垂眸,深吸一口气踏入棺椁。 黢黑像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下一刻,棺椁轰隆隆地合上。 信徒们欢呼一声,又开始低低祷告。 隔着厚厚的棺木,那声响有些沉闷。郁姣在深受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僵硬,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棺椁极大,到处都铺陈着喻风和繁复华丽的“寿衣”。那布料冰凉,紧贴着郁姣赤.裸的肌肤,像一只鬼手。 郁姣呼吸极轻,生怕惊扰什么似的,然而这种死寂却将另一种声响衬托得分明。 沙沙。沙沙。 细微的布料摩挲声。 起初,郁姣还当是她呼吸间不慎蹭到了喻风和无处不在的衣袍。 渐渐她猛然意识到:不对!这声音越来越大了…….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逼近。 转瞬,她的脚踝被一只冷硬的手圈住,紧拽! 下坠感登时袭来,郁姣仿佛被投入了冰凉刺骨的水潭,即将溺毙。 “!” 不是幻觉。 郁姣呛咳着从水中爬起,抱臂警惕环视。 这是一个仿若无尽的空间,分明漆黑,她却能无障碍地视物。 以她为中心荡漾的水波、身上湿漉漉的衣裙……以及不远处背对她而座的男人。 宽大的黑色衣袍,暗纹繁复,黑色碎发下几根细细的长辫子垂坠。 他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抬手。郁姣眼前霎时一花,扑倒在水中,正头晕目眩,一只冰凉的手忽而扼上她的命脉。 睁眼开,便对上那张哪哪都能看到的阴沉面容。 不过这是真人。 活不活就不一定了。 喻风和面无表情,倾身掐着郁姣脖颈,缓缓收紧。 这人长着一张不会怜香惜玉的脸,下起手来果然毫不留情。 郁姣被掐得失力,手中紧攥的“生命之种” 掉落,砸入水中。 咚一声脆响。 沉在水底的种子破芽而出,以肉眼可见的迅疾速度招摇生长。 喻风和沉黑的眼珠微动,越过面色煞白的郁姣,落在那株新长出的植物之上。 “我不会杀你。” 他忽然说。 嗓音像冷质的铁。 话音落下,他松开手,将双手拢入宽大的袖袍。 郁姣软倒在水中喘息。 眼皮上凝固的血渍被水流冲刷得蜿蜒流下,宛如血泪。 侥幸苟活的郁姣还来不及后怕,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窸窸窣窣声。 旋即,有什么粗壮而卷曲的东西缠上她,卷着她纤细的四肢,将她高高举起、展开。 …….藤蔓? 是、是“生命之种”! 郁姣挣扎不能,惊惧地望向正襟危坐的喻风和。 “你要做什么?!” 她脸上浮起窒息后的生理性潮红,越发显得娇媚,而湿漉漉的衣物紧贴着肌肤,将优美的酮体一丝不落地勾出。 “我不会杀你。” 喻风和摆着一副死人脸,重复道。 一根细细的藤蔓拂过郁姣的眼角,继而缓缓向下,爬过修长的脖颈,钻入衣领…… “毕竟,这才是我们七日婚礼的第一夜——” “我的,新娘。”! 第 55 章 魔鬼的祭品05 说着这样看似深情的话,喻风和也是一副不解风情的冷硬模样。 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袖管内,高高端坐,衣物垂坠,不沾尘水,宛如庙堂之上的神明。 不为所动地看着面前的艳景。 郁姣被迫张开身体,双手被藤蔓束缚着高举过头顶,因姿势关系,修长的两条腿自旗袍的开叉处完全袒露。 粗长的藤蔓如蛇一般,蜿蜒曲折地绕紧她的手臂、脚腕、腰腹。几根藤蔓顺着领口、袖口和下摆钻入,缓缓攀爬而过时,将贴身的黑旗袍顶出根根错错的一道道鼓起。 带着独属于植物肌理的触感,粗粝而冰凉。 那危险而紧密的感受令郁姣打着冷颤弓起了背。所有挣扎皆被紧缚着湮灭。 她咬牙,瞪着喻风和。 无法作出大开大合的动作,便用指甲扣抓那可恶的藤蔓。 ——却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反而激怒了对方。 那些藤蔓竖起,细细的尖端登时便划破了郁姣的衣物,一道又一道的白皙肌肤裸.露。宛如剥了壳的荔枝肉,软滑甜腻、香气四溢。 然而始作俑者无动于衷。 喻风和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在完成一场任务,被迫看什么无聊的戏剧。 下垂的眼角泄露出阴沉的杀意。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没有隐藏恶意,然而在这样适合杀人灭口的环境下,他反而说:‘我不会杀你’。 郁姣虽不知他改变主意的契机,但她清楚,他现在一定是故意在折辱她。 那么,解决困境最好的方法便是—— 不表现出他所期待的羞耻。 想通这一关窍,郁姣心中冷笑,放下羞耻心,放松紧绷的身体,娇.软得顺从藤蔓的束缚,低低喘.息,甚至在藤蔓划过时呻.吟出声,眼波流转、媚意横生。 故意作出很享受的样子。 果然,喻风和那双浓黑的眉缓缓皱了起来。 有戏! 他分明什么没做,但郁姣无实物表演得越发卖力,简直堪比栽赃陷害泼脏水。此刻她盈盈泪眼半眯,直勾勾地看他,唇瓣开阖间吐露出: “老公……” 这一声叫得千娇百媚、婉转动听。 直把喻风和叫得黑了脸。 两人虽是合法夫妻,关系不能说是水火不容,只能说是不共戴天,郁姣喊这么一声,直把喻风和恶心得够呛。 他那张冷毅的俊脸本就生得像浓重的水墨,此时面色青黑简直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色泽深沉的唇抿直,一双死鱼眼冷冰冰地望来,好似在看什么脏东西。 郁姣反败为胜、乘胜追击,又说了一些孟浪言辞,诸如“老公好厉害~”之类的话,故意恶心他。 喻风和:“……” 觑着他的臭脸,郁姣扬眉吐气! 这人显然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内心绝对有八百个嫌弃。即使这样也能看出他的活儿烂透了,毫无趣味和技巧可言,只是干巴巴地操纵藤蔓宛如蛇一般地缠绕爬行,简直像最差等的吹笛舞蛇。 ⒈想看勺又写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 55 章 魔鬼的祭品05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老公用——唔!” 一根藤蔓猝不及防钻入郁姣口腔,压着她的舌面,堵住了她的淫词浪语。 “寡廉鲜耻。” 喻风和冷沉地训斥。 ……寡、廉、鲜、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清高你了不起!有本事别故意折辱人啊!衣冠禽兽!! 郁姣气得狠狠磨牙泄愤,但别说对喻风和造成实际伤害了,就连藤蔓都安然无恙。 等等。 郁姣磨牙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 他既然能控制藤蔓,那么大概率跟藤蔓有一定的共感…… 想到这,她立即用软舌去勾缠口中那根藤蔓。极富技巧地取.悦,舔.弄、吮.吸、轻.咬。 这一套眼疾手快的组合拳打下来,只见喻风和下颚微微绷紧一瞬。 下一秒,藤蔓避如蛇蝎般猛然消失,失去束缚的郁姣啪一下砸进水里。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喻风和咬牙道。 还在嘴硬。 要想杀早杀了,还轮得到在这儿放狠话? 郁姣心中冷嗤,用手背抹去唇边水渍,面上却绷着副惶惶恐恐的模样。 “老——” 在喻风和阴沉的目光中,她从善如流地改口:“亲爱的,你当真要杀我吗?” 她嗓音哀切,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接近高座上的男人。 刚一番折腾,她端庄的盘发不复,此时长发披散,沾了水越发显得油亮黑直,几根发丝黏在雪白的颊侧,娇艳动人。 在水中爬动时毫无卑微狼狈之感,反而如同美艳的水鬼一般,身姿窈窕摆动、温吞吞地侵没而来。 好似那身居高位者反倒成了她囊中的猎物。 喻风和垂眸,冷冷看她。 她半跪在水中,昂头楚楚地望来,水波粼粼,她眸光亦是滟滟,轻轻揪住了他的袍角。 “你舍得吗?” 喻风和一顿。 ——他竟放任她如此接近。应该将她赶走的。 湿漉漉的指.尖将一尘不染的黑袍濡湿。 “亲爱的,在被你杀死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请你解惑。” 喻风和耳尖一动,仍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任她得寸进尺、一点一点攀附而上。 “人死了身体就会变得好冷好硬哦——” 她温软的身躯柔柔地贴着他冰凉僵直的腿,伏在他的膝上,微微歪着头望来。 很有一种小妻子的做派。 若单看此场景,两 人倒真像什么恩爱的老夫少妻。 虽说喻风和毫无年长者的风度,郁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重要的是:两人并不恩爱。 郁姣亲亲热热道: “好像是真的欸老公,你的身体和脸色都又冷又硬欸,那——” “——&middt;&middt;&middt;◣[(” 她故意将那四个字咬得轻缓而妖娆,末了,暧昧地瞥了眼对应位置,暗示意味明显。 “人家好~想~试试哦~” “……” “……” 下一瞬,郁姣被丢了出去。 他避她如避色中饿鬼。 郁姣扑哧一笑。 坠落感袭来,再一睁眼,已然重回棺椁,一片漆黑中,郁姣眼尖地瞧见角落有个泛着红光的物什。 摸近一瞧,竟是一株植物。 跟刚刚缠缚她的藤蔓种类一模一样,只是小了数倍,分枝零散,还变成了红色。 ‘生命之种’还真发芽了。 她此行的任务…完成? 盯着一动不动、看似毫无异常的血藤蔓,郁姣轻呵一声。 “……” 按捺住心中的古怪,正想先交差了事,忽而意识到她这幅尊容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浑身湿漉漉不说,衣服还破了好几道口子,怎么看怎么引人遐想。 郁姣的视线落在棺椁内无处不在黑色布料之上,紧接着,看向身着黑袍的喻风和。 “……” 她诡异地呵呵一笑,然后朝着喻风和的尸体爬去。 ——托他的福,经此一遭她倒没那么怕鬼了。 嗖! 装死半天的血藤蔓猛然缠上她的脚踝,坚决阻止了她的动作,警告地缚紧。 郁姣毫不意外,了然回头,开始加戏: “讨厌啦!老公~” 她飞去一个眼波,娇嗔道:“人家才没有恋尸癖呢。” “……” “人家还是比较喜欢捆绑py啦~” “……” 血藤蔓嗖一下收了回去,嫌恶至极似的。 郁姣轻哼一声,爬到喻风和跟前,扒下他的外衣。 在血藤蔓虎视眈眈的盯梢下,郁姣遗憾放弃了将身上的破烂旗袍套在他身上的想法。 “……” 背对着血藤蔓,郁姣脱下湿透的旗袍,将长发拢到身前擦拭。昏黑的棺椁内,赤.裸的脊背仿佛散发着莹润的色泽,一寸寸隐秘的凹陷和起伏,被黑袍尽数掩盖。 他的衣袍。 血藤蔓一动不动,无意识地勾了勾尾尖。 郁姣换好了衣物,忽而意识到:怎么一直都没听到信徒在棺椁外的吟诵声。 …… “已经过了五个小时,夫人还未出来……难道仪式失败了?” 祭厅内,有信徒低声问道。 “如果失败,主一定会降下神罚的。” “唉看来夫人凶多吉少。” “哼,我早说过这个女人绝非容器的最佳人选,就算是教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慎言!喻教主乃神降之人,岂是吾等能妄加议论的?” “……” 信徒们窃窃私语,祭厅内人心惶惶。 “司铎大人,是否需要启棺查看?” 一名助祭躬身请示。 贺兰铎昂头望着漆黑无光的棺椁,半晌。 “启。” 话音落下,助祭还未来得及动作,只听轰隆一声低沉声响── 棺椁开了。 众人纷纷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人影踏棺而出。 她长发披散,低垂着眼眸,独身站在高台之上。 正是那位“凶多吉少”的夫人。 遮掩面容的黑纱帽不翼而飞,甚至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换了个完全。 华丽繁复的黑袍宽大得像一片无边无际的乌云,当她赤着脚一步步走下台阶时,衣摆不断从棺木中牵扯涌出。 几分钟前浮躁不安的祭厅此刻寂静无声,像是在观摩一场神降。 “生命之种!?”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众人这才发现,女人素白的手上捧一株血红的藤蔓。 死寂的祭厅重新躁动起来,信徒们神情狂热注视着“神迹”、扑通跪了下来高呼“我主显灵”、一边行礼一边吟唱颂诗。 在各色痴狂的目光和欢呼中,郁姣不言不语。 鸦黑的长发与黑袍融为一体般,将那张低垂眼眸的稠丽面容,衬得肃穆冷洁。 只是,透过过于宽大的衣领和衣摆,依稀可见斑斑点点暧.昧的红痕,给这场“神降”染上一丝迤逦的色彩。 唰—— 一道矫健的身影越过亢奋的信众,如狩猎的猛兽,一击即中,叼起猎物就走。 ──郁姣猝不及防被捞着膝弯抱起,低呼一声。 “你!” 她愤而锤了把来人的胸膛。 “别动。” 那双黑巩膜白瞳仁的眼珠微动,居高临下地望来,嗓音粗哑:“母亲,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脏东西残留。” 说话间,他掀了掀唇角,却无多少笑意,反而显得鲨鱼牙尖锐可怖。 郁姣不知这家伙犯什么病,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偷偷摸摸拧了一把他鼓鼓囊囊的胸肌泄愤。 “……” 高大的男人抱着“神迹”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丢下满堂的信徒和宾客面面相觑。 “这……” “各位。” 清润动听的嗓音响起。 贺兰铎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一边在心中暗骂原苍蠢货,一边在嘴上说着狗屁话给他收拾烂摊子。 “请理解为人子女担忧 母亲身体状况的赤诚孝心。” 宾客们神情古怪。 呃, …… ▆▆[, 薄唇弯弯。 “天色已晚,各位辛苦,我已命人摆下宴席,备好圣泉,今夜各位便在我教好生歇息一下罢。” 圣泉!? 不仅信徒目露狂热,所有宾客面色也皆是一振。 心说天启教团果真大手笔!参加祭礼竟然就能享受千金难买的圣泉,此行物超所值啊! 面对满脸惊喜的蠢货们,贺兰铎微笑颔首,吩咐Ai管家引领他们到客房休息。 转身时,他脸上温柔体贴的神情尽数褪去,显出一种无机制的冰冷。 ──其他人不知道原苍那个蠢货最后说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想怎么“检查”,又要怎么“清理”脏东西。 …… 咚! 郁姣被丢到床上。 正欲挣扎起身,一具年轻火热的躯体覆了上来。 原苍双腿分开,抵着床面,整个人半压在郁姣的大腿上,令她挣扎不能,只能用手推拒着他硬邦邦的腰腹。 “他碰了你哪里?” 原苍背着光,漂亮妍丽的面容仿佛被刷上了一层暗色。 “这里?” 质感粗粝的嗓音微扬。下一刻,锋利修长的爪子挑开了她的衣襟。 白皙皮肤上嫣红的色泽犹如雪中红梅,刺目而艳丽。那是藤蔓缠绕爬过留下的痕迹,郁姣的皮肤娇嫩,动作稍微重点,印子都经久不散。 看起来分外惹人遐想。 “……” 那株罪魁祸首刚滚落到了地板上,郁姣一抬眼就能瞥到那血红的枝蔓,让她很有一种当着丈夫面出轨继子的诡异感受。 更别说床正对面就挂着一副黑白遗照——被原苍用黑笔得面目全非。 ……喻风和你不是很喜欢闹鬼么?这种时候装什么死! “唔——” 郁姣睁大了眼睛。 冰凉的爪子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像弹奏琴弦一般,缓缓划过那些红痕,时而用粗糙的甲面摩挲,时而用尖锐的爪子弯钩轻挠。 没一会就用新的痕迹覆盖了旧的痕迹。 “我不喜欢那个老家伙。” 原苍磨了磨尖牙,拧眉道:“所以,你也不准喜欢他。” 口中说着孩子气的话,手上的动作却少儿不宜。 ……不知该说这家伙天赋异禀,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只奇异的爪子灵活至极,好似最知道怎么往瘙痒处挠。 郁姣紧咬着唇,莹白的脸上升起媚态的红。 她冷冷瞥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藤蔓,忽而嫣然一笑、嗓音清甜道:“当然,我怎么会喜欢他,你的技术可比那个老家伙好·多·了。” “……” 专心“清理”的原苍动作一顿,那 双渗人的眼睛一寸寸亮了起来,宛如被夸奖的狗狗,仿佛有无形的尾巴在身后甩动。 “”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故作淡定,眼巴巴地望来。 “真的。” 她的嗓音带着情.欲的意味,柔软的小手攀上他结实蓬勃的胸膛,将自己送了上去。衣袍松散,露出隐秘位置上圈圈道道的斑驳淤痕。 原苍双眸幽沉,仿佛烧起了火。 ……不是欲.火,而是攀比之火。 他挠得愈发卖力,拿出了训练微操体术的劲头,像踩奶的小猫。 郁姣也拿出了不久前叫喻风和‘老公’的架势。 虽然目标不同,但也算诡异的双向奔赴了。 “……” 眼看事态向失控的边缘狂奔,血藤蔓抽动了一下,忍无可忍般朝床上“寡廉鲜耻”的一人伸展而去,悄无声息地接近背对着它的原苍…… 叮! 紧锁的门忽然划开。 电子音播报道:“欢迎您,贺兰医生。” “……” 血藤蔓无声且迅疾地缩了回去。 两人一鬼齐齐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贺兰铎长身玉立,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然换了身行头,白大褂、白衬衫、白西裤和医疗箱。 身份牌上的字也是配套: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医生 “啊,夫人受伤了。”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惊讶表情。 ——原苍的指甲太锋利,加上郁姣的肌肤过于娇嫩,就算他收着劲儿,依然带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珠。 虽然痛感不深,但看起来格外……引人施虐。 贺兰铎浅碧的眸光流转,宛如两团黏腻而潮湿的水草。 他绽开一抹风雅的微笑。 “检查身体这种事,怎么看都是家庭医生的任务吧。”! 第 56 章 魔鬼的祭品06 一声冷嗤。 “家庭医生?” 原苍翻身坐在床边,胳膊搭在曲起的腿上,惊悚的双眼紧盯来人,肌肉勃发,宛如伺机而动的猛兽。 “之前谁说——”他粗粝的嗓音夹起,阴阳怪气地模仿贺兰铎的语气:“‘我可不是喻家的家庭医生。’” 学完之后一挑眉。 “嗯?贺医生?” 贺兰铎笑容不变,两指夹起胸前挂着的身份牌,轻点了几下,再亮出时,赫然成了: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喻夫人专属家庭医生 (注:原苍和狗不予医治。) 原苍:“……” 原苍:“你真幼稚。” 贺兰铎:“被蠢货说幼稚还真是令我感到挫败。” ——小学鸡斗嘴。 郁姣侧卧在床上,支着额角,打了个哈欠。 松散的衣袍半落不落,袒露的肌肤上细细的血痕纵横交错。某种边缘性的美丽,引诱着不堪的恶欲。 轻盈的闹铃适时响起。 贺兰铎故作惊讶地抬起手腕,“正好晚上八点了。” 他拎着医药箱,长腿迈过地上的血藤蔓,泰然自若地走到床前,顶着原苍不悦的视线,看着衣衫不整的郁姣,霁月清风地笑: “是例行的孕前检查哦。” 原苍嗤笑一声,“今儿白天不是看过了么?” 贺兰铎没理他,温声向郁姣解释:“因为夫人直接接触了我神的辉光,身为凡人可能会发生异化反应。”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5%)】 郁姣不动声色:“异化?” 贺兰铎颔首,笑眯眯道:“唔,比如全身皮肤溃烂、头顶长出第三只脚、耳朵变成鬼脸、眼眶内增生出无数只眼球……还有新生儿成了鬼胎,之类的啦。 郁姣:“……” 这么危险,还要把人往棺材里送? 她摁摁额角,“要怎么检查?” “需要先了解一下夫人在棺椁中经历了什么。” 贺兰铎垂眸静静望来,原苍悄莫竖起耳朵……在这种莫名翘首以盼的氛围下,郁姣用余光瞥了眼地上的血藤蔓,捏起嗓子嗲声道:“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 藤蔓尖尖微微动了下,像是打出了一个问号。 原苍盘着腿,单手撑下巴,恶魔般的双瞳一眨不眨地望来。贺兰铎则让Ai管家拉了个凳子过来,他长腿交叠,微微歪头:“哦?” 两人神情莫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郁姣眼神躲闪,仿若不安般用纤细的手指绞起一缕发丝。 “他不让我和别人讲欸……”清哑的嗓音意有所指、引人遐想,尾音被抿在一个红润的微笑中。 “只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啦 。” “……” 贺兰铎那双水绿的眼睛幽深了些, , 优雅而闲适,唇畔挂着淡淡的笑,简直像成年人听到童言稚语那般兴味盎然又不以为然。 显然是不信的。 原苍的脑容量还不容许他思考真假与否,他的判断力在第一道槛就被拦了下来,此时正愤恨地磨牙—— “喂!你刚还说我的技术比那个糟老头子好多了!现在提起糟老头子怎么又是一副怀春的样子?” 面对质疑,郁姣眨眨眼睛:“要怎么检查异化呢?” 原苍:“你别转移话题!” 贺兰铎换了个坐姿,隔着些距离将闹闹攘攘的两人囊括入视野。眸光轻转,宛如一张不断收缩的、绿色的丝网。 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轻叩下颌,他唇畔的笑意加深。 “是这样的。” 贺兰铎出声打断原苍的叫嚷,对着郁姣温声细语道:“这人虽然蠢笨得无可救药,但他毕竟是圣子,体质是前任教主千挑万选出来的圣洁之体,对抗污染有奇效,可以抵御异化反应。” 说到这,他一顿,碧绿的眼眸弯弯:“我们可以进行废物利用。” 原苍额上青筋暴起,拳头当即就硬了,但听完这人面禽兽后面的话,他露出古怪的神情来。 只听贺兰铎一本正经道: “所以,请让他用圣体帮助您净化污染。” 郁姣:“……用什么净化?” 贺兰铎:“身体。” 原苍眉毛高高挑起,似笑非笑瞥了眼睁眼说瞎话的贺兰铎。 接着,他双臂大张,贱兮兮道:“来吧!母亲,让我来净化你那肮脏的身体。” 郁姣:“……” “首先——”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贺兰铎语调微杨,“请夫人脱下从棺椁里带出来的衣物,平躺在床上。” 两人眸光碰撞,对视半晌。 那些神神秘秘的警告划过郁姣脑海……像帮她躲避危机的善意,也像反其道而行之的引诱,又像不痛不痒的撩拨。 郁姣越发好奇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干脆利落地脱下喻风和的长袍,赤.露的躯体陷入绵软的床铺,带刺的眸光扫去。 贺兰铎垂眼打开医药箱,看起来分外专业地做着准备工作。 另一边,原苍嫌弃地用长指甲勾起黑袍,像对待垃圾一般丢远。那宽大的衣袍落在地上,恰好覆上了血藤蔓。 ——物归原主。 郁姣心中嗤笑。 下一秒,冷不丁对上遗照中喻风和那双阴沉的眼,像一口幽深的井。 郁姣登时被拉入无人之境,空寂中,看到喻风和色泽暗淡的薄唇一开一合,发出冷冷的警告: “离开这里,别越界。” “……” 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响起,宛如空灵圣洁的吟诵,霎时将郁姣从诡异和失控中拯救出来。 她闭眸,平复急促跳动的心脏。 ——那个死鬼刚刚又泄露出了杀意。 “夫人,要开始了哦。” 清润的嗓音响起。 郁姣睁眼望去,对上贺兰铎弯弯的水绿眸。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把……铃铛? 晃动间,莹莹彩光闪烁,如水波、如宝石,一片叠着一片,神秘奇瑰。发出的声响像是处于一个玄妙的频率,灵巧地钻入耳蜗,深入大脑。 “神音铃。” 贺兰铎轻晃铃铛,解释道,“圣物之一。” 接着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可以清退阴邪哦。” 郁姣缓缓拧眉。 一边是喻风和的警告,一边是随着贺兰铎的解说和动作而不断上涨的任务进度。 【……7%…8%……12%】 郁姣抬眼,做出了决断:“开始吧。” 贺兰铎微笑颔首,像模像样地将神音铃悬在她身前摇了好一会,然后拿出一个罐子。和神音铃颜色如出一辙的粉末透过玻璃瓶,闪着奇诡的光泽。 用途不明的罐子被原苍劈手夺走,他掂了掂,连着紧身作战衣的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着起伏的骨节筋肉,唯有指尖和利爪裸露在外。 捕捉到郁姣的视线,他眯眼一笑,看起来分外不怀好意。 手腕一抖,闪亮的粉末流泄,如倾洒的银河,一捧一捧地落在郁姣□□的酮体之上。 盈灰的瞳孔收缩,郁姣呼吸一顿。 猝不及防的灼痛感如焚烧的火焰,寸寸侵蚀扩散,烧穿皮肉刺入灵魂。 她像一条被丢入盐缸的悲惨的蜗牛,每一寸内里都痛苦地融化在折磨中。 透过汗与泪,郁姣撞入一双清凉而平静的绿眸,忽然记起他的声音:异化…全身皮肤溃烂……她下意识抚上身体确认,却在难耐的灼痛中将原本完好的皮肤抠挠得伤痕累累。 恍惚间,耳边响起悠远的神音,一点点将她拉入神国的幻想。 “不要命了。” 粗粝的嗓音不满地嘟囔一句。 声音的主人翻身压来,捉住她自残的双臂。 奇怪。 他的体温分明过于炙热,却显得切切实实,如绵厚的被子,扑灭了躁动的火焰,平息烧灼。 “好疼……” 迷迷糊糊的郁姣循着这种安全感,挺身贴了上去。 粉末簌簌滑落。 纵横着伤痕的酮体被刷上薄薄一层奇异而深沉的闪亮,宛如一尊神圣的女战神像。不可思议的柔软。 原苍僵住。 他跨坐在床上,两膝支在郁姣腰侧。因她绵软的拉力而微微佝偻着背,两只可怖的爪子更是像呆瓜一样凝滞在半空。 “…….” 一脑袋摩拳擦掌的报复计划,此刻像夹在两人之间的闪粉,被磨啊磨,磨得晕头转向、磨得热乎乎黏腻腻。 他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于是看向事 不关己的第三人,“喂!她这——” “” ⒊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贺兰铎淡笑,高高束起的马尾不屑一顾地晃了晃,“你那核桃大小的脑子连这点知识都装不下么?” 不待原苍回击,贺兰铎话音一转:“她现在可能把你当成了六岁时抱着睡觉的泰迪熊,或十六岁时用来自.慰的性.爱机器人。” “……” 被原苍精彩的表情取悦一般,贺兰铎弯弯眼睛,慢吞吞地补充: “还可能是二十六岁时反目成仇的短命老公哦。” 原苍额上青筋一跳。 他手上稍用力,和怀中人拉开些距离后,垂下脑袋,一脸严肃地跟她对峙。 一无所获。 看不出是六岁、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 贺兰铎一边好整以暇地欣赏,一边催促:“别浪费时间了,我拿出神音铃跟你合作,不是让你在这演替身文学的。” “闭嘴。” 原苍身影一顿,嫌恶地横来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恶心的癖好。” 边说,边将黏人的“膏药”从身上撕下来,摁在床上。 贺兰铎不置可否,“你我都清楚,喻风和不会善罢甘休——神音铃效果持续不了多久,抓紧时间。” 原苍一言不发。 几乎是以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面对这个粘软无骨的女人。 他沉声:“eleven。” 话音落下,几条机械臂乖觉地冒出来听令。 “抱歉,夫人。” Ai管家用略带歉意的电子音道,“冒犯了。” 机械臂温柔地束缚住郁姣不安分的四肢。 原苍缓缓俯身,红铜色的长发鬅松垂落,挠在郁姣脸上。 她对危险一无所觉,宛如初生的小羊羔,眯了眯眼,探出舌尖将恼人的发丝卷入唇齿,舔舐啃食。 她好似尝到了某种海腥味。 不知道是因为那不慎沾染闪粉的发丝,还是耳边遥远的、如同海螺中白噪音般吟唱。 “……” 被化开的咸腥刺激了味蕾,郁姣捉住一线清明,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 黑巩膜白瞳孔。 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瞳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或者说,盯着她不自觉舔动的舌。 他忽而抬手,用尖利的牙将腕上的鳞甲咬掉,只剩包裹指节和手掌的黑色作战手套。 自郁姣第一次见他,他就戴着这双从未脱下的手套,宛如冬眠的野兽,懒散又暗自戒备着。 此刻,他将右掌贴上她平坦的小腹,动作带着点温情。 接着猛然抬眼,对她露出一个近乎凶残的笑,殷红的舌缓缓舔过尖牙。进食开始的信号。 贴着她身躯游走的手掌,仿佛暗合某种韵律,排兵布阵般,战鼓号角越发嘹亮。 郁姣忽然意识到,他的手掌并不平滑,有着奇怪的 凸起,划过皮肤时,令人不寒而栗。 像什么…… ——眼睛。 郁姣瞳孔骤缩。看着原苍的眼睛,忘记了呼吸。 贺兰铎玩笑似的嗓音仿佛再次响起: “比如全身皮肤溃烂、头顶长出第三只脚、耳朵变成鬼脸、眼眶内增生出无数只眼球……” 眼眶内,增生出、无数只、眼球。 此时,那双恶魔般的眼瞳的眼白处不再是单纯的黑色,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黑色眼珠组成。 密密麻麻,如同昆虫的复眼。 它们静静幽幽地盯着她,反衬得白瞳孔空寂,攫取神魂的无声漩涡、无所遁形的探照灯。 郁姣头脑炸裂般疼。那些小黑眼珠宛如蔓延的霉菌,挤挤挨挨地钻入她脑壳,将记忆翻得一塌糊涂。 她承受不住这般宏大的搜查,终是晕了过去。 昏沉间,似乎听到贺兰铎带着点轻蔑的柔和嗓音: “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竟然选了这根藤蔓啊。” …… “夫人……夫人?” 有谁在她耳边轻唤。 郁姣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轻推她的肩……一睁眼就对上喻风和那张死人脸。 ——遗照妥帖地安放在相框内,摆在床头柜上。 看起来没有闹鬼的迹象。 “您醒了。” 浮生收回手,舒了口气。 郁姣也吐出一口浊气,坐起身来。 ——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已被处理好。 抚摸过手臂上狰狞的抓痕,郁姣眸光微沉。 不是幻觉。 贺兰铎搞这一出只是为了揪出喻风和的分.身? 还有原苍那非人的眼睛…… 浮生深深垂着头,机械眼显出一种低眉顺目的姿态,她低声提醒道:“夫人,已经晚上九点过五分了。” 不知为何,嗓音听起来有点紧。 郁姣没应声,兀自思索着贺兰铎和原苍此举背后的计谋。 僵硬立在床边的浮生再次出声:“该沐浴了,夫人,要迟了。” 这次,她强压着颤抖的尾音,终于令郁姣侧目。 “……” 瞥了眼代表Ai管家的蓝光灯笼,郁姣若无其事般开口:“若梦呢?” 浮生:“……我让她到贺兰医生那里为您取消除疤痕的药膏。” 郁姣点点头,眸光意味深长。 “走吧,沐浴。” 闻言,浮生不动声色地放松身体。 主仆一前一后,通过屋内的电梯,抵达名为地下圣泉的沐浴场所。 潮热的气体扑面而来,郁姣闻到了淡淡的海腥味,转瞬即逝,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在稀薄的、闪闪发光的白雾之后,是宛如蜂巢结构般的一扇扇紧闭的门。 见郁姣毫无动静,浮生只好代替她下达指令:“eleven,请为夫人开启隐私模式。” “好的,隐私模式已开启,祝您享受放松时光。如若您有需要,可通过智脑联系我,eleven随时为您提供服务。” 蓝光一闪,紧接着,无处不在的监视感消失了。 同时,从未有过逾越之举的浮生忽然变了脸色,紧扣郁姣的手腕,拖起她就跑。 冷静自持的侍女模样不复,她像是被注入了一股不详的生命力,全然失态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在神经质的低语声中,一扇扇一模一样的白门被两人甩在身后。 狂奔了半分钟,浮生推着郁姣气喘吁吁地停在某扇平平无奇的白门前。 她''''看''''过来,紧闭的机械眼好似急得快喷出火来,嘴唇不自觉地痉挛着。 “快去啊!” 咔哒。 白色自动门感应到来访者,幽幽划开。 浓重的水雾迷漫开来,将一点熟悉的苦艾香送了出来。 亮着暧昧灯光的房间内,一个人影背对着郁姣,夹着烟的手点了点。 抖落的烟灰顷刻被水雾撕咬着湮灭。 郁姣还未走进去,就好像已经被吞噬了。 “你迟到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像是和地下温泉汩汩的流动声有了共振,不安的情绪和水雾一同升起。 “该怎么……惩罚你呢?” ——lver。! 第 57 章 魔鬼的祭品07 第57章 多熟悉的声音。 不久前,曾作为彬彬有礼的吊唁者、温厚亲切的小叔子,向她表达真挚的歉意。 然而此刻,在燥热又隐秘的空间内,这个伪善的男人背对着她,宽阔的肩舒展,手臂随意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骨节分明的两指漫不经心地夹着根烟,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淡声道: “过来。” 低沉醇厚的嗓音再没有亲和的笑意,仿佛压着浓厚不悦。风雨欲来的前兆。 早在收到短信的那一刻,郁姣就知道迟早要接手这个烂摊子,只是没想到妹夫摇身一变成了情人。 聂鸿深长长吸了口烟,明灭的火星宛如嘀嗒作响的计时器……没等到预期的回应。他沉沉吐出烟气,嗓音越发低哑,显得冷彻: “在喻家短短两个月就将你的翅膀养硬了么。你——” 郁姣嗅到了危机。 针对她的一番质问即将开始,每一个问题都是现在的她无法回答的。她决定先发制人: “我怀孕了。” 嗓音冷淡而平静,却好似一块被丢入气泡水的冰块,令室内闷热的涌动也是一顿。 郁姣长睫垂下,遮眼眸中情绪。 不论他认为孩子是谁的,她都可以从中试探出一些信息。 ——那么,他会如何反应呢? “……” 沉寂片刻。 聂鸿深将烟蒂摁在扶手上,将灰色的金属烫出一圈淡色的痕。 “哦?” 他只是给出一道近似疑惑的喉音。不攻也不守,狡猾极了。 再次沉寂。 他点燃一根新的烟,微微昂头,吞云吐雾。 从郁姣的角度望去,他宽大的指节和刀劈斧凿的轮廓仿佛被云雾模糊了的、沉默而嶙峋的山石。看不透。 一室潮热,郁姣感觉体表开始凝结水珠,本应愈合的伤口传递来刺痒的痛意。 越发浓重的烟味被热气一蒸,简直熏得人头晕目眩。 她决定行一步险棋。 极短促的一声冷笑。 “聂先生就是这样对待孕妇的么?这样对待怀着遗腹子的小嫂嫂?” 她刻意咬着几处重音,满怀怨气和委屈一般。 饱胀情绪的话语掉在了地上,不安的寂静中,郁姣额角凝结的汗珠滚落。 聂鸿深忽而低低一笑。 仿佛又成了那个在人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小叔子。 他轻叩扶手,轮椅缓缓转了过来。宛如拉开一个神秘的帷幕,郁姣对上一双浓郁如紫罗兰的深邃笑眼。 郁姣心下微松。 先不论聂鸿深的笑有几分真,他至少愿意正脸看她,那句埋怨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原来是在闹脾气。” 带着似真似假的亲昵,像个淡淡训斥稚子的大家长。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嗓音也是温厚:“过来。” ③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面上仍绷着副冷硬的神情,闹别扭似的微偏开脸。 短短几步路,她走得不紧不慢,脑中千回百转。 不知原主是如何跟这个情人相处的,但聂鸿深这样的上位者显然是不愿意抬头看人的。 所以她不能高高在上地端站他面前。 而根据他刚刚反应来看,两人虽挂着情人的名头,但地位却不平等,私下也没多亲密。 所以她也不能上去就钻他怀里,让那双本就残废的腿雪上加霜。 麻烦。 心中再不愿,也已走到近处。 郁姣垂眼盯着他略带湿意的裤腿,暗嗤:装模作样,谁泡澡穿得西装革履。 这样想着,她软下身子,倚上他装模作样、西装革履的腿。 柔软的手臂攀着他的膝,像一株易折的花,楚楚可怜地昂头,欲语还休地看他。 聂鸿深眸光深了些。 “怎么?” 两指间的烟灰摇摇欲坠。 郁姣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抬手将他手中的烟夺走,使小性子般远远丢开。 那一点星火被水汽扑灭。 聂鸿深好脾气地笑笑,“怀了孕,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郁姣眼睛眨也不眨。 性格上的变化迟早要被发觉的,孕期激素变化是最好的掩饰。 聂鸿深也没深究,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摆和衣袖。 举手投足都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那双骨节比常人略大的手在郁姣眼前晃来晃去,紧接着极为自然地抬起她的脸。 好似她也是他仪容仪表的一环。 幽紫的鹰眸略带审视地看着她,极为淡然地问道:“谁的?” 把着她下颚的手温热,动作却是强势的,大拇指上戴着的戒指也冰冷膈人。 郁姣故作赌气地垂眼,“你还不清楚吗?” 语气冷硬而讥讽,说完,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尽显脆弱。 “……” 聂鸿深锋利的眉眼软下几分,用拇指轻缓地摩挲她的面颊,“乖,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男人哄女人的语气总是那么做作。 郁姣心中冷嗤,面上却做出动容的神情,轻声套话:“一切为了你……” 果然,聂鸿深顺着话头道:“现在喻风和已身死,只要得到贺兰铎的实验品……我们就能将天启教团扳倒,为你、为我、为我们报仇雪恨,嗯?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他嗓音醇厚如美酒,双眸深情似花蜜,令人迷醉,溺毙。 郁姣眸光微闪,轻轻应了声好。 见状,他用磁性的嗓音诱导般的夸赞道:“好孩子。” 隐隐透露出的满意令人上瘾,就像训犬时的奖励零食。 可郁姣无动于衷。 在他弯起眼角时, tdlist ?[(, 温情脉脉地将她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忽而一顿。 郁姣穿着真丝浴袍,布料柔滑却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身体,唯有一截儿雪白的脖颈藏在披散的发丝间,此时被他一撩,终于露在明面上。 颈侧的几道伤痕蜿蜒着隐没于衣领。 聂鸿深盯着那几道暗红,用犹带烟味的手指扯开了她的衣领。 松松垮垮的衣袍像幅古卷,深深浅浅、横横竖竖、团团块块的痕迹交错诉说着引人遐想的故事。 聂鸿深漠不关心地看了两眼,转开视线时却不防浸入一双水盈盈的眸,要哭不哭的样子。 暖红色灯光下,眼泪为她的灰瞳折射灯色,染上一层清浅的红,如暗淡蒙尘的红宝石,诱人擦拭。 聂鸿深心下一顿。 鬼使神差地屈指,嶙峭的指骨划过那些痕迹,似是在还原和回溯。 “……” 他的触摸积压着沉沉思绪,成了活物似的爬上她的躯体,扭曲和偏执是它丑陋的外壳,蹭过开裂的伤口时引得她轻颤了下。 聂鸿深骤然回神。 他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在衣摆处蹭了蹭那只触碰过她的手。 等到精神上的恶心感褪去些,聂鸿深估量着、放出一丝关切来:“那些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郁姣垂头系上了衣襟,闻言,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聂鸿深只能看到她蝶翼似的的长睫,密不透风,半点情绪不露。就连那紧抿的唇,挺直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都透着一股子倔强。 他感到有什么正在失去掌控。 烦躁和不耐升起,也没了哄人的心思。 “……” 晾着他的同时,郁姣也在思索。 原苍、贺兰铎、聂鸿深。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转变的眼神和暧昧的态度…… 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放空的目光落在水中倒影之上,摇曳的水波扭曲了她的脸,这时,水晶灯管转换了灯色,从粉紫渐渐过渡到红橙。 望着水红的池面,郁姣脑中电光火石般划过了什么,紧接着又随着水波转瞬即逝。 郁姣若有所思,恰逢灯光再次转换,一道暗色划过水面。 整齐的涟漪散开,郁姣一愣。 鱼? 下一瞬,那道暗色停在郁姣面前,静止不动,简直像在静静打量她。 水波亦是扭曲了它的剪影,大概能看出它只有巴掌大小,尖而长的吻部占了一半,像身子缩水的颌针鱼。 “鱼”缓缓游动,凑得更近了些,灯光打来的瞬间,啪嗒一声!它竟破水而出—— 郁姣冷不丁跟它脸对脸,那尖而长的吻部距离郁姣的鼻尖还不到一尺。 思绪还未跟上, 郁姣对上它的眼睛。 或者说, 眼睛们。 这怪鱼两指宽的脸上密密麻麻满是眼睛。 郁姣当即回忆起下午的经历,鱼眼和原苍的眼睛重合,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还没完。 下一刻,怪鱼尖长的吻部裂开,像朵盛开的花。“花瓣”上满布圆圆的吸盘,吸盘内部则是一圈圈尖利的小牙。 ——怪鱼的牙也和原苍的鲨鱼牙重合了。 她真的要昏过去了。 重心一个不稳,郁姣后仰着倒去,远离了那慑人的诡异。 等等!身后也是水池,和面前的水池相连——她掉进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头皮发麻之时,一只宽厚的大掌握住郁姣臂膀,她被这股力带着,顺势扑倒在那双熟悉的装模作样、西装革履的腿上。 醇厚的嗓音带笑,响在郁姣头顶:“嗯?被吓到了?” 郁姣喉头滚动,故作镇静地摇摇头,手上却揪紧了他的衣襟。 聂鸿深眉毛一挑,揶揄道:“在这儿住了两个月,还看不惯圣音鱼?” ……圣音鱼? 怪鱼还在一下下弹跳着,那些眼睛齐刷刷紧盯着郁姣,大张着嘴发出奇异的尖啸,看着来者不善猴急得很。 它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的确和贺兰铎的圣音铃相似。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15%)】 聂鸿深悠悠道:“这玩意儿千金难求,毕竟是能净化污染还没有副作用的稀罕宝贝,今天来的宾客都分秒必争地泡澡疗愈,你倒是嫌弃它。” 她显然还没缓过来,小脸煞白,细眉紧蹙,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聂鸿深轻笑一声。 这副倔强的模样不再令他烦躁不耐,这个小插曲打破了两人的“冷战”,聂鸿深捏捏她的耳垂,“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一顿,笑着补充道: “别忘了,实验品。” . 一出浴室,郁姣就对上浮生那张紧闭的机械眼。 她没有行礼,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你今天——” 头顶蓝光一闪,Ai管家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夫人沐浴完毕,已为您规划出一条避开旁人的路线。” 蜂巢一般的白墙几番轮转,走廊的位置一改之前。 浮生闭上嘴巴,垂头跟在郁姣身后,顺着蓝光的指引回到房间。 房门一关,浮生立即道:“eleven,开启隐私模式,夫人要休息了。” “好的。” 下一刻,郁姣感到那束蓝光‘看’向她,电子质感的男中音温和道:“夫人,祝您好梦,有需要请随时喊我。” 蓝光熄灭,浮生周身气息一转,沉着脸打开手腕上的智脑,等散射的诡异红光笼罩室内后,她看向郁姣,几乎是一种责难的语气道:“你今天太不上心了,竟然将这么 重要的事抛在脑后!还好先生没有追究……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 先生不会轻易舍弃你,但咱们公司的生物技术可是业界第一,剥皮换脸简单的很。” 阴恻恻地威胁过后,她看起来平复些许,转而开始敲打:“我知道你和先生有些……私人关系,但谁不清楚先生早已心有所属?完成任务、假死脱身、拿到奖金、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才是正道。先生今日下达了新任务,我会辅佐你完成,我们加快速度,争取早日回总部。” 任凭浮生语重心长,郁姣仍默然不语,一副情根深种、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却因这些话掀起风浪。 浮生恨铁不成钢:“先生情根深种,喜欢那人十多年了,你别痴心妄想了。他报复喻家也是因为那人,别看先生和喻冰辞是明面上相敬如宾的夫妻——” 咚!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话音。 屋内有第三人?! 浮生冷下脸看向声源处。 “出来。” 片刻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哆哆嗦嗦从床底爬了出来。 侍女服、黑长辫、机械嘴。 赫然是之前被浮生支开的若梦! 她面无血色,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小罐子:“我、我不是故意要听的,贺兰医生给的除疤药膏掉到床下了……” 她吓得快哭了。 “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我我、我可以帮你们的!” 却没想到浮生上前搀扶起她,温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若梦眼含感激,“浮生,我以后一定——” “嘘。” 浮生温柔地抚上她的脸、拭去她的眼泪,接着,如魔术戏法般,藏在手背的小瓶翻转倾倒,一滴红色的液体准确落在若梦的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 若梦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从脸部开始,皮肤一寸寸开裂,像一株盛开的血肉之花,密密麻麻的‘花蕊’生长出来。 那是一只只血红的眼珠,仿佛满含怨恨和苦楚。 不断生长的眼珠连着青紫的血管,似乎吸尽了她的生机,她如融化的雪糕般瘫成一团,脸上的机械部件被生生挤掉,露出原本的嘴巴。她怨毒地瞪着浮生,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自喉咙口涌出大大小小的眼珠,像泡泡。 她被淹没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秒。 浮生漠然后退两步,回到郁姣身旁,头也不回道:“我说过,咱们公司的生物技术,可是业界第一。” “……” 在郁姣复杂的目光中,浮生调整了神情,惊慌失措地喊:“eleven!有人异化了!” …… 翌日,在浮生的护送、或者说,强制和监视下,郁姣以‘重新拿除疤药膏’和‘检查有没有被异化波及’为由,来到了贺兰铎的实验室。 避开无处不在的eleven,浮生冷声嘱咐:“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实验品[Z0]。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是,用你在总部学过的所有东西,情报侦查、心理分析、窃听监视、潜伏格斗……以及,色.诱。” 眸光扫过郁姣的躯体,浮生眼中的轻蔑夹杂着一丝怜悯。 “这是先生的原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魔鬼的祭品08 “你怎么来了?” 贺兰铎那张漂亮得宛如造物主精雕细琢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 郁姣微笑:“别装了,在我来的路上eleven应该就提醒你了。” 刚说完,耳上的饰品便传出只有她能听到的警告:“你是去做任务,不是去拉仇恨的。” 浮生的声音。 郁姣在心中叹气。 真是寸步不离地监视与控制啊。 这个集监听与监视为一体的装置是个宛如竹节虫一般的白色耳饰,细细长长沿着耳廓趴伏,带来令人后背发麻的异物感。 被人这样操控,郁姣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连带着对贺兰铎也没什么好脸色。 见状,贺兰铎没有丝毫恼怒,“只是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大事,才让夫人等不及晚上的身体检查,一大早便大驾光临到我这研究室来。” 那双浅淡的绿眸略含笑意,不达眼底。 “他怀疑你了。”浮生笃定道,“就说昨天亲眼目睹有人在你面前异化而亡让你很害怕。” 她连忙提示了几句圆滑的应对话术,郁姣装作没听见。 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反客为主,将贺兰铎从头到脚扫视一圈。 一丝不苟的浅米色高马尾,白大褂下是平展洁白的里衣,就连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隐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两条修长的腿。 精致漂亮的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长睫微眯,淡绿的眼眸像覆了层霜。 总体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最后,她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胸牌上: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研究员 “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略一思量,郁姣这样答道。 “……”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隐藏在衣物下的手微微僵紧。 她在赌。赌贺兰铎此前的提点和帮助,事出有因。 耳朵里,浮生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躁,警告一句接着一句,吵得她头疼。 贺兰铎收回目光,取下一旁的护目镜戴上,转身摁下按钮,实验室的大门缓缓划开,神秘的流光倾泻而出。 他回头,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夫人,请进。” 耳边的警告消失,郁姣拢了拢披肩,抬起雍容华贵的脚,迈步而入。 · 这里和郁姣幻想中的科学怪人的实验室完全不同。 明亮、宽敞,干净、冰冷。 天启教团独具特色的金属白墙营造出一股冰冷的氛围,奇形怪状的实验器具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各处,悬浮的光幕上跃动着晦涩难懂的计算公式,好似密密麻麻的小虫。 尤其令郁姣瞩目的,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其后是深蓝的水,静谧地涌动着,如水族馆的观赏墙。 水波透过玻璃折射出一道道荡漾的 、宝石般的光。布满墙面、地板, 为毫无生气的实验室注入一丝幻梦的浪漫。 在郁姣四处打量时, 贺兰铎拿起光屏,盯着上面的数据,收敛了游刃有余的笑意。 ——一步入这里,他便进入某种专注状态,整个人仿佛被一层薄膜和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我还有事,夫人请自便。” 语毕,他看也不看郁姣,大步流星地走向里间,留郁姣一人和满室的仪器作伴。 竟是丝毫也不防备她了。 郁姣挑眉。 耳麦里传来浮生的指令,要她四处查看、寻找线索。 郁姣紧了紧披肩,穿梭在冷清的实验室,仿若好奇般四下打量。 她的第一个发现—— 这里没有eleven的载体。 看来贺兰铎当真十分谨慎。 就连eleven这样的底层指令是为教团信徒服务的人工智能都无法全然信任。那么问题出现了:他为什么放心地将她留在这里? 是有恃无恐,还是心大无比? 走过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的有蓝色试剂,郁姣来到那面巨大的玻璃墙前,望着自己清晰可见的倒影,眸光微沉。 第二个发现—— 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她。 从她刚踏入这间实验室开始,就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抓在她身上。 尖锐、潮湿,像一阵阴冷的风。 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面对下位者的估量。 她试图透过玻璃墙面的反光寻找那个窥视者。 摄像头?藏在暗处的实验品?还是贺兰铎留下的监视器? 郁姣一无所获。倒是发现玻璃墙后的这片水域比她想象中更深更广,不见底的黢黑,好似怪物的喉管。 盯久了,绵密的黑暗铺天盖地地网来,让郁姣有种被怪物吞吃入腹的错觉。 ……不是错觉。 水波折射出的光斑剧烈晃动,深水好似在被什么庞然大物搅动。 郁姣后退半步,神情紧绷地盯着玻璃墙后,只见一点美丽的荧光自深处缓缓升起、靠近。 越来越多……像一颗颗夜明珠,茕茕微光中,郁姣看清了。 那是鳞片。发光的鳞片构成的巨大的长尾。 比日光更灿烂,比镭射更柔和,多彩的、泛着美丽、神秘的蓝紫色偏光。 愈发强烈的被窥视感随之接近。 那个庞然的水生怪物一甩尾,华美柔光中,郁姣对上一双幽蓝的兽瞳。 它蜿蜒游走,停在距离郁姣不远不近的下方。小动物似的,警惕又好奇地打量她。 “……” 一人一怪一时半会都没有动作,就这样一高一低地对视。 浮生在郁姣耳边惊喜地低呼一声: “是它![Z0]号实验品!” 郁姣一顿。 因为姿势和角度的关系,这位实验品的样貌 她一览无余。 ?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好似传说中的海妖塞壬。 郁姣怀疑,那张具有迷惑性的美丽面容,就是它诱杀猎物的手段之一。 是的,它有一张堪称艳丽绝伦的人脸。 令郁姣想到贺兰铎那张精致完美的面容。 ——即使这两张脸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风格,一个圣洁高雅,一个美艳惑人。 但他们都有着相似的……失真感。 造物主的偏爱。极有目的性的进化。 它的面无表情更是加重了伪人的惊悚感。 “你有办法离它更近一点吗?”浮生催促道,“我需要做评估和分析。” 郁姣无语。心说她是什么美味的鱼饵吗?是得不要命地跳进水里为任务献身么? 却没想到,水生怪物目光一眨不眨地锁定着她,长尾一甩,缓慢地自水底升起,逐渐与郁姣视线齐平。 距离骤然拉进,郁姣呼吸一顿,被迫将它身上非人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长长的尾垂下,并不像影视作品里的人鱼那般,它的上半身并非是柔软的人类皮肤,背部依然是盔甲似的鳞片,胸腹则是蛟龙蜃腹的模样。 那美不胜收的鳞片渐变着消失在后脖颈与侧脸衔接的地方,它没有毛发,有的只是层层叠叠的鳍,与覆着鳞的细长软刺,在水中漂浮时神似长发。 这么诡异的身体组合,脸却是人类皮肤的质感,只零星有几片泛着微光的鳞。 幽蓝的兽瞳像沉冰,微动了动,盯着郁姣耳后晃动的簪子。 它歪了歪头。 眼尾长而微翘,因没有眉毛,显得有些冷然,可它的眼珠跟随发簪上垂坠的红宝石晃动,又显得很纯然。 像婴孩。 “……” 它冷不丁动了。 鹰爪似的手抬起——嘭!一声厉响。 吓得郁姣后退一步,红宝石晃动得越发厉害。 却见它只是将手贴在玻璃墙上,修长尖锐的爪子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它像是想要这根簪子。 郁姣迟疑一瞬,抬手拔下簪子,试探性地递到玻璃墙前。 就在水生怪物准备进一步靠近时,忽然!它神情一变,目光凶恶地偏头,对着郁姣身后某处呲牙,那尖利可怖的鲨鱼牙瞬间令郁姣想起原苍。 露出尖牙后,水生怪物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上登时褪去无辜和诱人的人性色彩,额头、眉心和鼻梁皱起宛如猛兽一般的威胁纹路,脸上密布的细小鳞片漾开微光——原来人脸皮肤的质感也只是伪装。 它张嘴,发出一声极高音频的尖啸。叫声和诡异的圣音鱼相似至极。 这尖啸令实验室的几个玻璃瓶挨个炸裂,在这番鸡飞狗跳的动静中,一 声轻轻的叹息自郁姣身后响起。 “真是不乖啊。” 下一刻, 好闻的冷香笼罩而来。 水生怪物威胁似的呲了呲牙, 拱起后背如临大敌,紧接着一甩长尾,瞬间便消失在漆黑的水底。 那熟悉的药香丝丝缕缕裹住郁姣,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贺兰铎顺势圈着她,双手伸到她面前,动作优雅地脱掉一只丁.腈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右手,轻点了一下面前的玻璃墙。 莹绿的光字浮现,他漫不经心地操作着,只见,水深处亮起一道电光,接着,兽类痛苦而压抑的尖啸幽长响起,久久未散。 贺兰铎收手,俯身凑到郁姣耳边,微笑道:“不听话的坏孩子是要被惩罚的,你说是不是,夫人?” 郁姣抬眸。 玻璃墙的反光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贺兰铎直起身子,和郁姣透过镜面反射而对视。那张温和可亲的脸因莹亮闪烁的光字而斑驳不清。 这是两人第一次突破社交距离贴这么近。 郁姣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看似书卷气的他竟然这么高挑,垂眼看人时,疏离冷漠得像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他眸光滑动,落在她握再手中的簪子上,动作温和却不容许拒绝地将簪子夺走,然后体贴地插回她的发间。 耳边,响起浮生冷静的分析:“他可能又在怀疑你了。因为你和实验品[Z0]不正常的接触,虽然我暂时也不清楚[Z0]为何对你反应特殊,但现在,你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郁姣并不觉得贺兰铎将她留在这里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发展,甚至,这很可能就是他想看到的。 但此时的确需要做些什么。回应他意味不明的试探。 郁姣转身,撞入那清淡甘甜的药香,以及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绿眸。 动作间,目光微顿,落在他的胸牌上。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研究员 ——这家伙似乎真的是个很墨守成规的人。 每次换不同身份的胸牌,气质也会略加调整以符合胸牌。 心中一动。 郁姣的披肩滑落半截,裸露的手臂上,嫩红的伤痕还未愈合,纵横着隐没入衣袖。正是上次“治疗”期间留下的。 贺兰铎眸光轻飘飘地划过。 “贺兰医生。” 她昂头望他,微微偏了偏头,状似苦恼道:“你给我的祛疤药膏被侍女打翻了,可以再给我一瓶吗?” 贺兰铎一顿,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茬。 “当然。” 郁姣拢披肩时,指尖划过伤痕,低声询问:“这次,你可以帮我涂吗?” 低低的嗓音和水流涌动的轻响交错融为一体。 贺兰铎神情不变。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最拙劣的的勾.引。 不待他拒绝,郁姣的手指 勾缠上他的胸牌挂绳,拉得绷直,他顺势低下头,配合完成这个训狗一般的姿势。 两人距离拉近。 贺兰铎依旧笑得体面,屈指点点绷直的挂绳,一语双关道:“夫人,这不太合适吧?” “——” 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反而将原苍推了出来。 “——难道你只喜欢在旁边看着别人‘治疗’?啊,难道贺兰医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不自信吗?” 郁姣故意捏起嗓音,语气讥讽,“还是说,这就是你奇怪的癖好。” 贺兰铎眸光渐沉,几缕发丝恰好不复管教地垂落而下,仿佛成了完美面具上的几丝裂纹。 郁姣手腕翻转,手指一根根翘起落下,让挂绳再度缠绕手掌一圈,将他拉得更近,说话间,吐息将他的发丝拂乱。 搔在脸上,掀起细微的痒意。 贺兰铎握住郁姣作恶的手,正准备使用不那么体面的应对策略时,却见她垂眸,学着他曾经的操作,轻点了几下手中的胸牌,在职位那一栏的几个选项中: [医生] [司铎] [研究员] [家庭医生(喻夫人专属)] 点击[家庭医生(喻夫人专属)]这个选项——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家庭医生(喻夫人专属) 郁姣满意地松开手,笑吟吟地拍了拍垂坠回到他胸膛的身份牌。 “当然要亲自诊疗才有效果嘛,你说对不对?我的、私人医生。”! 第 59 章 魔鬼的祭品09 贺兰铎定定看了她片刻,抬手将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又是一副无可挑剔的完美姿态,他展颜一笑。 “当然,荣幸之至。” “……” 取来药膏,贺兰铎在一旁的光幕上轻点两下,实验台展开,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他的嗓音却是温软:“请夫人躺上‘病床’,我这就为您涂药。” ——很难说这不是他的报复。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 郁姣剜他一眼,脱下棉厚的披肩铺上实验台,施施然坐了上去,光洁修长的小腿抬起,娇声道:“能麻烦贺兰医生帮我脱掉鞋子么?” ——谁还不会恶心人了。 光风霁月的贺兰铎盯着她嚣张挑衅的双足看了看,又露出老一套的、毫无破绽的微笑:“荣幸之至。” 他一手握上郁姣的脚腕,一手轻巧地将鞋拿掉。 原本实验用的白手套,在此刻也为这“贴心服务”增添一抹专业的色彩。 郁姣正欣赏那张高雅得不可一世的脸低眉顺目地做着不合身份的“低贱”之事,却见他脱下她的鞋后,没有松手,反而单手将她两只纤细的脚腕扣住,“低眉顺目”地这样一提,便将她的双腿拉直。 “你做什么!” 郁姣挣动不能,委委屈屈地踢腿,简直像被绑住双脚的兔子。 叮一声响!实验台两边冒出束缚带,将她的双手紧紧缚在台面。 这下,她真成了任人鱼肉的猎物了。 “做什么?” 贺兰铎温声重复她的问题,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蘸了点药膏,偏头微笑:“为夫人涂药啊。” 这张漂亮俊秀的脸看起来可恨极了。 因姿势原因,郁姣的裙摆滑落,两条白皙笔直的腿就这样大喇喇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贺兰铎蘸了药膏的两根手指,刷酱汁一般,轻飘飘从郁姣的脚踝划到大腿。 他微微偏着头,长睫垂下,显得既专注又漫不经心,像是在弹奏什么古典乐器。 润滑的药膏滋润了未愈的伤口,带来丝丝凉凉的痒意。泛红的伤痕竟立即消失不见了。 郁姣也不挣扎了。 ——她一向是个对突发情况适应良好,并在之后伺机报复的人。 慢慢吞吞涂完腿,贺兰铎一抬眸,弧度漂亮的眼眸弯弯:“夫人还满意我的服务吗?” 郁姣冷冷看他:“不满意。非常不满意。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不满意啊……” 贺兰铎状似苦恼自责,眨眨眼,诚恳道:“那我更要再接再厉,努力让夫人满意了。” “你!” 郁姣气极,还未来得及发火,就感到一阵凉意——贺兰铎这厮将她的裙摆推到了腰腹以上! 这姿势实在羞耻,她简直像个不能自理被人换尿布的婴儿。 反正这家伙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索性偏过头, 劝慰自己忍过一时,日后…… “……” 这边,看到她腰侧那道弯弯长长的疤痕后,贺兰铎瞳孔骤缩。 “…………” 他沉了沉眸,用手指打着圈涂药,却半晌不见愈合。 郁姣清楚:这道伤痕是在她进入这个游戏前留下的,是无法在游戏中被抹去的。 她冷声提醒:“这是旧伤,别白费功夫了。” 闻言,贺兰铎阖眸,几个呼吸后,再睁眼已然恢复平静。 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将沾着药膏的手套脱下丢掉。 郁姣的腿一自由,就稳准狠地踹向贺兰铎。 “……” 被他头也不回地拦截,脚腕梅开二度地落入他手。 “怎么?夫人还想继续?” 他轻笑着回眸,翻身压上她的腿,倾身覆来,那双浅淡的含情眸近在咫尺,好似镜花水月一般,隔着她看向虚妄。 他抚上她的脸颊,低声道:“夫人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他演起戏来含情脉脉,但郁姣不为所动,冷嗤道:“我命令你把我松开时你怎么就敢不从了?” 贺兰铎笑而不语,低头埋入郁姣颈窝,吐出的气息带着凉意,宛如湿冷的水草。 一只如玉般冰凉的大掌抚上她的身体,沉缓地摩挲,仿若意乱情迷的爱.抚。 郁姣心下奇怪,耳畔很快窜过一阵凉意,紧接着,耳上挂着的联络器好似被什么东西卷走了——浮生那磕磕巴巴、没见过世面的低呼戛然而止。 那卷走联络器的东西细长、湿凉、软滑。宛如蟾蜍的舌,或是软体动物的……触手? 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贺兰铎凑到她耳边,清哑的嗓音笃定: “你不是郁姣。” “…………” 身份被发现了,原来他方才那奇怪的亲近是声东击西。 郁姣心中微沉。 清楚贺兰铎是个聪明人,如若没有铁证,绝不会下这种结论。她索性装都不装了,直视那双幽浅的绿眸: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兰铎毫不留恋地起身,将长发重新扎了一遍,然后淡淡回答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他真的太敏锐了。 郁姣虽没有原主的记忆,但她进入这个副本后,一举一动都很谨慎,按理来说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就连亲密接触过的原苍和聂鸿深都没有怀疑她。 没想到贺兰铎第一次见她竟就发现她不是原装的了。 “为什么?”郁姣拧眉,“怎么发现的?” “太明显了。” 贺兰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曲着食指抬手,似乎在描摹郁姣的轮廓。 “她是个很无趣的人,像提线木偶,也像个早就设置好的程序。” 他撑着下巴,淡绿的眼眸眯起,“而你,很有意思。” 见郁姣不是很满意这个模糊 的答案, 贺兰铎目光划下, 落在她的腰腹,“本来还是十分确定,但刚刚看到你腰侧的疤,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郁姣:“什么意思?” 贺兰铎淡声:“她是一件完美的人形兵器,不会有任何缺陷——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和她是合作关系。” 郁姣一怔。 她本以为原主和她拥有的是同一具身体。难道在她真正进入游戏后,才会用自己的身体替代原主的身体么……而且,原主和贺兰铎合作? 正沉思,贺兰铎忽然凑得极近,探究的目光落在郁姣的脸上,“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月神蛾的克隆人技术已经这么成熟了么?”他笑问。 捕捉到郁姣神情的极其细微的变化,贺兰铎失笑:“你不知道月神蛾?” 语气带着些质疑,一眨不眨地望来。 根据语境以及他方才的破坏监视器的举动,郁姣合理推测所谓的“月神蛾”就是聂鸿深的生物科技公司。 于是,郁姣回答,“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所属的组织。” 贺兰铎意味深长地笑着,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 “月神蛾和天启教团一向不合,能知道聂鸿深这层身份的人可不多……” 贺兰铎倏忽从一旁的台子上取了把小刀,在手中把玩,眸光斜来:“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 郁姣依旧任人鱼肉地被束缚在实验台上,见他一副变态杀人狂的模样,脊背当即寒毛直竖。 “我的合作者已经被你取代了,你说,我留着你还有什么必要吗。” 贺兰铎眸光温柔,与此相对的,是他那锋利刀刃,正一寸寸抚过郁姣赤.裸的肌肤,他手下一个使劲儿,郁姣就会血溅当场。 她大脑疯狂运转:“你不告诉我你们的合作内容,怎么能确定我没有价值?况且你刚已经承认了,我很聪明。” 她下巴微抬。 分明是弱势的姿态,却如此自信地跟他谈判。 贺兰铎眯了眯眼,看起来被说服了,他缓声解释道:“我帮她在天启教团打掩护,她替我在月神蛾找个东西。” ……没想到原主还是个双面间谍二五仔。 郁姣当场接任:“聂鸿深还没有怀疑我的身份,我可以接替她,帮你在月神蛾找到那个东西。” “倒也……”贺兰铎故意拖长了语调,“可以。” 郁姣心下一松,却见那把刀子又回到她的脖颈,冰凉的刀面将她下巴抬起。 贺兰铎慢吞吞道:“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谁?以身犯险、深入虎穴狼巢究竟意欲何为。” 郁姣眼尾勾起,盈灰的眼眸被白炽灯映得光亮肆意:“贺兰研究员这么聪明,应该可以自己猜到吧?我就不剥夺你解谜的乐趣了。” 她衣物散乱,裸.露的肌肤被棉黑的披肩衬得如一尘不染的白雪,将观者心中一发不可收拾的破坏欲勾起。而她 语调蛊惑:“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实验品。” 手下微重。 娇嫩的皮肤被刀刃破开,艳丽的血滴滑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刺目得美丽。 贺兰铎适时用一根试管将那滴血接住,他垂眸笑道:“你说得对。我很期待揭开你的秘密。” “……” 那根装了血的试管被添上标签:[亟待发掘的秘密],接着被放入冷气四溢的箱子。 “现在,” 待他做完一切,郁姣眼尾一扫,示意道,“可以松开你的合作伙伴了吗?” … 得到自由,郁姣坐起身子,揉了揉手腕道:“既然是合作,那贺兰医生是不是得拿出些诚意?” 贺兰铎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你弄坏了我的联络器,那边一定会起疑心——我要求近距离观察实验品[Z0]。我要给聂鸿深交差。” 郁姣直视他。 贺兰铎没有多加思索便答应了,“跟我来吧。” 他带着郁姣来到实验室的其中一个里间。这里和外间装修相似,但没有巨大的玻璃墙,只有一潭小池塘似的沉静的水。 “这里是特殊观察室,可以满足你跟[Z0]亲密接触的要求。” 贺兰铎站在操作台前,敲下指令,下一刻,极高音频的声响散发开来。 他端方立在原地,宛如一个尽职尽责的服务业人员,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喊她:“夫人,” “请见谅,这家伙性格不太好,毕竟是不通人性的野兽,以免您被发狂的它撕成碎片,我不得不在这看照些。” 顺便光明正大地监视。 郁姣帮他补充完。 水潭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涌动,郁姣收敛了心神。 水面下出现一团黑影,紧接着,水生怪物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水鬼一般,只露出一双幽蓝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暴露在空气中的发鳍和肉刺起伏着,犹如呼吸。 她嗅到了好闻的海腥味。 没有了玻璃墙的隔离,视觉冲力如涨潮时的海浪,铺天盖脸地拍来。 怪物先是冲贺兰铎威胁似的呲了呲牙,然后迟疑两秒,忽而摆动尾巴,朝潭边游来,扒着低矮的护栏,眼巴巴地看着站得远远的郁姣。 郁姣心中一动,大胆地朝它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贺兰铎是不会让她死的。 见状,怪物不由甩了甩大尾巴,简直像个等待被主人认领的小狗。 郁姣站在护栏外,蹲下身,跟它视线平齐。 怪物将爪子从护栏空隙伸出,闪着锋利的冷光,看起来危险至极,郁姣却没有闪躲,想看看它的意图。 只见,它小心地收起尖爪,用连着蹼的手指捞起一缕郁姣的长发,看看头发,又看看郁姣,神情有些疑惑和焦急。 它张了张唇,发出嘶哑的咿咿啊啊声。 站在不远处的贺兰铎一顿,眼 中划过一丝意外。 “什么?” 郁姣极力辨认它的意思,低头凑得更近。 “……嘶……嘶嘶咦……咦…唷……月…月!” 像是久不使用声带一般,它极为不熟练地吐字。 “月?”郁姣一头雾水,“你是说你叫月?” 话音落下,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郁姣偏头,见贺兰铎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压着莫名的笑意,长睫低垂、低声喃喃:“果真是没脑子的野兽……” 怪物忽然一僵,耸了耸鼻尖。 ——郁姣脖颈上的那道伤痕还未愈合。 这一番活动,伤口又崩开了些,渗出细小的血珠,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入它的鼻腔和腮。 “嘶!” 怪物瞬间变了脸,骤然凶相毕露,发鳍都炸了开来。 郁姣心感不妙,还没来得及车队,便被它抓着、猛然被拉下,差点栽进水里。 那尖利的牙嘴凑到她颈侧。 猛兽灼热的吐息喷洒,仿佛下一刻就要咬穿她的脖颈……然而,下一瞬,却只是有温热潮湿的软物划过,似乎卷走了一滴血。 与此同时,贺兰铎反应迅速,在怪物“发难”时,便眼疾手快在操作台点了两下。 郁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劈头盖脸的水浇了个透。 ——[Z0]甩尾迅速离开了。这次它被电击也一声不吭。 “看样子,你被它嫌弃了呢。” 贺兰铎嗓音带着点诧异,又带着点调侃,背着手笑眯眯地看湿透了的郁姣从地上爬起。 郁姣面无表情抹去脸上的水,淡淡回敬:“比起我,这家伙显然更恨你吧。” . 这一趟下来,郁姣虽然被甩了一身水,但收获颇多: 不仅获得了实验品[Z0]的部分讯息,系统提示音也响个不停,最后停在: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26%)】 是时候离开了。 实验室设备一应俱全,郁姣顺便冲了个澡,擦干后勉强换上贺兰铎存放在此的制服。因体型差异,他穿上合适的制服在郁姣身上大了一圈,拖拖拉拉的。 这期间,贺兰铎戴着金丝眼镜,正翻看实验数据,忽听脚步声接近,他递去一眼,半天没收回。 郁姣洗去一身已婚妇人装扮,此时披着半干的长发,面容素净、透着被热水熏过的粉,一边挽着长长的袖子一边走来。 “我得回去了,今天下午是不是还有祭奠仪式?跟昨天一样吗?” 贺兰铎推了下眼镜,语气诚恳:“夫人,我更佩服你了。如此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郁姣:“?” 是喻风和说的啊,七日婚礼。 看她皱着眉一脸不解,贺兰铎忍不住弯了弯唇,起身走来,并解释道:“木、金、土、火、水。一天曜日,一天暗 日,穿插着来,婚丧嫁娶一般都在曜日举行,暗日忌一切娱乐,需休息、需团圆、需祈祷。” “今天,是木暗日,中午将在生命之树仪式场举行圣餐祈祷。” 话音落下之时,他已然走近。 高挑的身影遮住白炽灯,投下一片丝网般的阴影,一双含情眸盈盈透亮,轻轻落在她脸上。 “夫人,您这样出去,会被大家误会的。” 郁姣挑眉,靠着实验台,好整以暇地问:“是担心大家乱想,还是你自己已经在乱想了?” 贺兰铎低头,双臂撑在郁姣两侧,俯身凑得更近,两人呼吸几乎交缠时,他莞尔一笑,长臂环在她身后,将她身后的衣带捞住,替她妥帖地系好。 整理好衣物,他后退半步,笑得像个优雅的狐狸。 “明明是夫人总在乱想。” 郁姣撇撇嘴,推开他便要离开,却听狐狸叫道:“夫人等等,我帮您录入一下生物信息,这样您随时都能进来了。” 郁姣一顿,偏头狐疑地打量他。 ……不安好心吧? 贺兰铎面上是不露破绽的微笑:“毕竟,您现在不仅是我的合作伙伴,还是我的实验品。” …… 最终,郁姣还是让贺兰铎录用了她的生物信息。 刚出实验室,浮生便迎了上来,见她人没事,微微松了口气,继而注意到她不寻常的衣着……郁姣确信,她从浮生那双紧闭的机械眼中,捕捉到了类似瞳孔地震的情绪。 但现在显然不是交流的好时机—— eleven那标志性的男中音响起:“夫人,今天中午的圣餐仪式,皎家也会来人。” 郁姣此时已收起在实验室的放纵松散的状态,又开始进入谨小慎微的分析现状加影后附体模式。 ……eleven特意知会她就说明这个皎家很是不同寻常。 “皎家?”她道,“他们来做什么?” 语气风轻云淡,细眉却微微拧起。一副在意又为难的模样。 eleven没有立即回答,停顿了片刻。 郁姣侧目,望向头顶一闪一闪的蓝光。 既为它宛如措辞似的人性化的停顿而惊讶,又为自己方才的套话而提起一颗心——莫不是不该这么问? 好在eleven没有沉默太久,它回答道:“皎红月女士是喻风和先生的第一任夫人。” “……” “自皎女士猝然离世后,皎家便与喻家渐渐少了来往……她们应该是想尽最后一份情谊,来祭奠喻先生的吧。” 那为何昨天不来? 郁姣将疑问压在心底。点了点头,便准备回到房间,按照eleven的穿着建议,准备所谓的圣餐。 不论这皎家的意图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 拐过最后一条走廊,只见她房门外立着个低眉顺目的侍卫。 他行了一礼, 抬起头来。郁姣诧异发现, 这侍卫面部没有多余的机械部件,却一双长相奇怪的机械耳。 扭曲、狰狞,好似两张小小的人脸。 郁姣回头看向浮生,只见她面色沉重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事出何因。 eleven适时解释道:“因为昨天您身边的侍女发生了异变,今早我收到指令,将喻先生生前特训出来的死士拨给您做贴身侍卫,以做保护。” 郁姣拧眉:“谁的指令?” “……” eleven:“是神降,夫人。” “……” 郁姣对上侍卫黑沉沉的双眸……她艰难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微闪的蓝光,“说清楚点。” eleven:“喻先生生前给我设置过,特殊高级指令视为神降,不可忽视、不可违背、不可反抗。” 想也知道是谁捣的鬼。 郁姣咬牙,“真是谢谢他了。” 步入房门前,她一顿,“意思是这家伙必须寸步不离地监、跟着我?” “是的,夫人。” 郁姣冷哼一声,“我虽是寡妇,但也是女人。这合适么?” 她心中不爽,却也不欲为难一个听令行事的人工智能管家,只瞪向那名长相平凡、面无表情的侍卫,“开门啊,还要我教你么?” 侍卫低头推开门,郁姣臭着脸,刚走进去,眼前忽然闪过凌厉的红光,直冲她面门。正欲躲闪,两只冰凉的手捉住她的肩。 她眼睁睁看着那红光灵巧地钻入她眼眶。 是一根细细的血色藤蔓……喻风和! ——饶是警惕如郁姣也没想到喻风和会一鼓作气、接连发难。 那跟喻风和打配合的侍卫还甩锅:“夫人小心!有残留的异变组织!” 他装作保护郁姣的模样,将地上所谓的“异变组织”碾死。 被偷袭的郁姣感到天旋地转,整个视野都变成了血红色。 浮生紧张地扶着她,那询问声变得很遥远和模糊:“夫人?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郁姣甩头,也无法将那朦胧的血色幻觉甩掉。 甚至愈发强烈—— 地板变得绵软下陷、墙壁是湿滑鼓胀的血肉组织、巨大沉闷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就连浮生在她眼中都开始溃烂,宛如昨夜异化的若梦。 倏忽,耳边响起细碎的窃窃私语,它好像在说: “离…………远……他…们…………点……” “……原…………铎……深…………离……” “……远…点…………不…………近……不许……” 墙壁上横亘的青筋开始游走,组成一行清晰的文字: [离他们远点离他们远点离他们远点] [离原苍贺兰铎聂鸿深远点] [不许靠近他们不许靠近!] 郁姣:“……” 在难言的精神污染中,郁姣扯起唇角嗤笑一声。 ——他急了。 这是看到原苍、聂鸿深和贺兰铎跟她那过于亲密的互动了? 要不是知道喻风和对她厌恶至极,她都差点以为他是什么头顶绿帽、恼羞成怒的苦主丈夫了。! 第 60 章 魔鬼的祭品10 在这可怖恶心的幻境中,郁姣头晕目眩、冷汗直冒,她强撑着一口气,对着那怒火中烧的警告,故意嗲声道: “老公,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 似乎是被她恶心到了,喻风和幻境都不稳定了,相对的,郁姣的眩晕感降低了些,见状,她再接再厉:“老公,你说句话呀老公。” [……] 血肉之墙上狰狞鼓动的青筋冷冷打出一个: [呵] 尽显讥讽、嘲弄和厌弃。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他们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恶狠狠地放话道。 郁姣当然不认为喻风和此举是在保护另外三人。 虽然不清楚动机,但他如此反对,说明郁姣和那三人亲密会对他造成不利的后果。而郁姣向来贯彻‘敌人不如意就等于己方赚了’的理念。 不让她接近这几人? ——就算手脚被绑住,她嘴巴还能亲人,可怕得很! 她当即阳奉阴违:“嗯嗯行行好好,老公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恪守妇道离这些小白脸远远的,永远只爱老公一个人。” [……] [你最好是] 喻风和似乎逐渐形成耐受性,无视了她的孟浪言语,万分嫌弃地撤走幻境,留下一句: [我会一直看着你] 幻境消退,回过神来时,郁姣耳边响起浮生焦急的呼唤:“夫人您没事吧?” 郁姣摇摇头,确认身边一切如常,唯一异常的便是她充血泛红的双眼。 蓝光一闪,机械臂递来一杯温水,eleven担忧地提议:“夫人,要不要去找贺兰医生看看?” “不用了。” 郁姣被浮生搀扶着坐下,瞥了眼恪尽职守端站一旁的侍卫,她啜了口水,平静道“是时候准备中午的圣餐了。” … 在eleven的建议下,郁姣换上一席雪白的衣裤,搭配简易的护袖护膝和对襟马甲,长裤扎进长靴。 是十分方便行动的制式。或者说,是适合战斗的制式。 就在郁姣以为所谓的‘圣餐’意思是这些狂信徒要搞邪恶厮杀仪式时,eleven科普道:“圣经第一章曰,真神赐下一颗生命之种,于混沌中生长成伟大的生命之树,遮天蔽日、花繁叶茂、奇光异彩,破开污沙与浊海,为颠沛流离、饱受堕落种威胁的人类祖先提供安身之所和饱腹之果。 “后世的人们将这一天称为木曜日。 “后一天,为木暗日,每到这时,人们就会放下手头的工作,穿上战服,团聚在一起举行圣餐仪式,以庆祝打响对堕落种反击战的第一枪。 “这样的传统延续至今。” 末了,它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歉意道:“抱歉夫人,我的代码包含节假日和庆典时播报祝词的下行指令,希望听惯了圣经故事的您不会觉 得无聊。” 郁姣当然不会, 这些都是宝贵的信息。她故作随意地称赞它讲得好, 并让它将之后的曜日暗日相关的传统一一道来,以便路上解闷。 是的,这次要出远门。 离开占地面积庞大、内部结构繁复的天启教团,坐上飞行器,到地表去。 通过一条长而黑的隧道后,忽而豁然开朗,视野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白色金属,而是一望无际的城市。 林立的高楼紧紧挨挨,华丽的广告闪烁,各式各样的飞船和飞车井然有序地在半空穿行,空中通道交错纵横,宛如盘旋的蛇群,人显得渺小。 她的巩膜上映出繁华的色彩,却看不见熟悉的蓝天。 头顶是蜂窝结构的拱形金属,营造出蓝天白云的样子,取代太阳的是一盏没有热度的光球。 虚假的“天际”在视觉上离人很近。空间再大,也显得压抑。 ——这就是地内世界。 像是从一个牢笼到一个更大的牢笼。 这是郁姣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神降联邦共和国,简称神国。一个庞大的宗教国家。 飞行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只见一旁的巨幅广告牌上播放着采访影像。一个熟悉的人出现—— 喻冰辞长发利落地扎成低马尾,一身正装,神情肃然,面对闪光灯侃侃而谈:“针对地表北部的污沙堕落种肆虐的问题,我方派出自卫舰队……” 到了提问环节,记者犀利发问:“你好,喻议员。聂议员成为本届执政官最热门的人选之一,请问您作为他政见不合的强劲对手,也作为他相濡以沫多年的结发夫妻,是否支持他当选?” 天启教作为国土内唯一的宗教,就连党派也是根据宗教理念不同而划分:灭世派、降临派、进化派、轮回派、现世派……等等。 显然,喻冰辞和聂鸿深分属对立的党派。 巨幕影像上,喻冰辞神情不变。 “家事是家事,国事是国事。”她嗓音洌然地回复道,“我想,神降联邦共和国内,应该不止我们一对宗教理念不合的夫妻吧。 “难道需要我立项做全民调查‘宗教理念相异对夫妻日常生活工作的影响’——然后告诉你统计结果么?” 她眸光冷淡地扫去。 “……” “那么请问喻议员,面对第四百七十六任天启教团教主的离世,您作为他的直系亲属,感想如何?” “其次,作为姑姑,您是否认为,原苍先生会顺利接替已被真神召到身旁的喻风和先生,成为天启教团的下一任主教?” “喻冰辞议员,您好!神月蛾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短短几年内便成为雄踞一方的商业巨擘,反观曾经一家独大的青云科技如今却渐显颓势;” “请问您作为喻青女士的继承人,您是否会考虑弃政从商、女承母业、振兴青云?” “喻议员!” “请喻议员回答一下——” “……” 面对长枪短炮的攻击,喻冰辞一改正襟危坐的姿态,松散地靠着椅背,淡声道:“一会儿L作为政客、一会儿L作为妻子、一会儿L作为妹妹、姑姑、女儿L,” 她一顿,挑眉。 “我就不能作为自己么?” “……” 记者纷纷一愣,都没想到她会如此回应,“这……” “作为喻冰辞,” 她用冷冽的嗓音一字一顿道:“我祝他们成功。” . 影像画面停在喻冰辞神情漠然的一刻。 镜头一转,音乐响起,娱乐八卦节目主持人抑扬顿挫道:“喻冰辞议员昨日受访时完美回应所有提问,那么事实是否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真心祝愿所有人成功? “今日,在生命之树仪式场举办的圣餐,喻议员作为参加人员之一,面对同行的丈夫聂议员、亡兄的遗孀和孤子以及天启教众,她会如何表现呢? “我们娱乐快报的外派林记者,将为您带来现场直播!今天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主持人眉飞色舞,摆出个说悄悄话的姿势,神神秘秘道:“据说,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第二任教主夫人将会现身;” “她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漂亮?漂亮到被喻主教一树梨花压海棠?还是丑得无法示人……我们,拭目以待!” 郁姣:“……”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不是。 不是不是。 就算她非常讨厌喻风和这厮,也不禁发出疑问:喻风和看着也不老啊,不至于被说一树梨花压海棠吧? . 飞行器快速穿行,竟然很快升到了天顶。 许多车就在此排队,蜂巢结构的天壁缓缓打开一个个小口,将飞行器一一‘吞’入。 天启教团的车带着金色标志,越过排队的众车,郁姣视野一暗,乘坐的飞行器已然钻入特殊通道,待天壁合拢,一股推力温和地将她们带向上方。 穿过重重黑暗,眼前霍然一亮。 ——到地表了。 这是真正的一望无际。 举目四望皆是银灰色的沙,掺杂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如细密的眼睛。远处依稀可见一小片海岸线,那蓝得发黑的海静如死水一般。 暮气沉沉的景象似乎将浅蓝的天都染成了晦暗的颜色,没有一丝云朵,太阳亦是灰蒙蒙。 两个词蹦入郁姣脑海。 污沙。浊海。 尽管是这般混沌污浊的景象,但刚从地内出来的郁姣还是觉得呼吸都轻盈多了。 如郁姣肚内的蛔虫,eleven忽而道:“夫人,我们今日行程皆在防护下,不会暴露在污染中,没有生命威胁,您可以放心。” 郁姣这才发现有一层极厚的透明材质构成条条纤长的隧道,飞行器一辆接一辆地通过。 随着飞行器急速行驶,那片海如被拉开 的幕布般、在视野中放大, 深蓝的海面时而闪过莹紫的光, 神秘而危险。 忽然,毗邻海岸的某处沙堆下陷,一对狰狞的螯足挥舞着冒出,紧接着,露出一排细长的复眼,滴溜溜地盯上郁姣所乘的这艘飞行器,鳞翅快速扇动,张牙舞爪地飞来。 郁姣还未来得及提起一口气,就见平静的海面忽而涌动,什么东西跃出水面、如离弦的箭,一击即中地将细眼虫截获、扑倒。 倒霉虫子发出痛苦的嗡鸣。 定睛一看,那捕猎者竟是一条长着鹰爪双足的怪鱼,它发狠地叼着虫子,朝着海边奔跑,途中被沙子一点点裹住双足,它惊惶地吐掉虫子,已来不及了。 如翻涌的海浪,藏在沙下密密麻麻的蠕虫涌动着将它淹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灰沙和黑海复又平静。 ……原来这就是堕落种。 郁姣将这一串精彩的戏幕纳入眼底。 时不时有不长眼的堕落种妄图捕食来来往往的飞行器。 一声噗通一声滋啦—— 以接触点为中心,保护罩晕开象征高温的橙红色,堕落种们当即被烫得冒烟,成了落满一地的烤虫和烤鱼。 一路有惊无险。 在郁姣昏昏欲睡时,eleven轻声提醒:“夫人?我们就要抵达生命之树仪式场了。” 闻言,郁姣睁开迷蒙的眼,下一刻,睁大了双眸。 一颗枯树映入眼帘,牠如沉睡的巨人一般,坚毅而萧索地立在灰沙与黑海之间。 原来,遮天蔽日并非修辞手法。 · [生命之树]仪式场 “三百年前,生命之树渐渐不再降下甘霖;两百年前,不再结果;一百年前,开始落叶。时至今日,几近枯死。” 随着电子音的讲述,飞行器缓缓驶入生命之树仪式场,越发接近生命之树,便越发感到震撼。为牠神圣伟大的体积、为牠母亲般宽厚的气质、为牠表面那见证了岁月的斑驳痕迹。 “有人声称,是因为神明降下无数赐福、人类却无法消灭堕落种,于是神明抛弃了我们。” eleven像是安装了话痨芯片似的又开始科普:“这是灭世教派的主张。” 听着eleven的讲述,郁姣耳边也叮咚作响: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32%)】 “……” 所谓的仪式场,就是围绕生命之树,用透明的防护罩建造一圈圈平台,共有上千层。 因为是透明材质,所以从上到下、从左至右皆一览无余,越位于上层的人俯瞰到的层数和风景便越多。彰显地位。 作为天启教团的教主夫人,郁姣自然来到了最顶层。 正要下车,浮生突然将一顶帽子捧到郁姣面前。这帽子和郁姣身上轻便的白色作战服是一套,是作战头盔的简易轻柔版,好看是好看,只是会将面部严严实实 地遮住。 ?想看勺又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吗?请记住[]的域名[( 郁姣熟练地接过戴上,只露一双泛红的眼——喻风和幻境后遗症。 浮生搀扶着郁姣下了飞行器,举目望去,已有不少人站在这一层,端着酒液社交。 看样子都是些政商名流,身着各式各样华而不实的作战服,透着满身的铜臭味和傲慢气。 甫一下车,教主夫人的身份便为她吸引来众多视线。一路上都有人礼貌招呼: “喻太太来了呀。” “夫人日安。” “喻小夫人……” 她微微颔首示意,不多做停留,只给留给宾客一个被白色作战服勾勒出姣好线条的背影,长靴嗒嗒嗒地踩在防护罩上,显得飒然利落。 侍女和侍卫紧紧跟随在她身旁,隔绝一切不怀好意的试探和亲近。令她像檐上一簇不可高攀的晶雪。 “郁姣。” 听到这声呼唤,她一顿,转过身来。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轻缓优雅,如落下的雪。 可没人注意到,在看清来人时,高贵优雅的喻夫人瞳孔骤缩,当即僵在了原地。 “……” “午安。” 喻冰辞略一点头。她神情向来疏离和肃正,此时微微展眉,已是表达友好的最高等级了。 只是她心中奇怪:为什么这位举止得体的嫂嫂,这次一见面就盯着她那位名义上的丈夫不放? “……” 在气氛变得更加奇怪之前,郁姣将视线从聂鸿深身上撕下,转而放在喻冰辞那张令人感到安心可靠的脸上,半点不敢再看聂鸿深,只因—— 他眉目舒朗的俊脸在她眼中是极为诡异的形象: 一坨坐在轮椅上的烂肉,支棱着几根尖刺,像剥了壳的老螃蟹,软塌塌、矮矬矬、黏腻腻,浓紫的液体从孔隙中淅淅沥沥地流出。 视觉冲击力极强,散播着不可名状的恶心。 这时,烂肉开口说话了,嗓音低沉好听:“嗯?小嫂嫂方才为何那样瞧我?这会儿L又为什么看也不看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郁姣:“……没。只是眼花了。” 喻冰辞瞥了眼聂鸿深,语调讥讽:“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看你是因为你长得讨厌,不看你也是因为你长得讨厌。” 烂肉发出有磁性的笑声。浓紫的液体变成泡泡崩开。 郁姣:“……” “怎么都在这儿L待着?” 温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圣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郁姣得救似的回头,准备看看贺兰铎那张精致完美的脸洗洗眼睛—— “……” 她呼吸骤停、缓缓闭眼。 ……谁能告诉她,这个穿着司铎制服的巨型蟑螂是谁啊? “……” 巨型蟑螂抖了抖触角,用前肢扶额叹息,很是无奈的模样,“原苍这家伙怎么跑防护罩外面去了。真是不要命了。” 郁姣不抱希望地顺着巨型蟑螂触角所指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顶着巨大脑袋的人影在生命之树的枝干上上蹿下跳。 似乎感受到了注视,那颗像卤蛋的圆脑袋敏锐地回过头来,接着如盛开的花一般从头顶炸了开来,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 滴溜溜地转着,还俏皮地冲郁姣眨了眨。 “……” 被抛了无数个媚眼的郁姣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 “说起来,” 喻冰辞略带疑惑的嗓音传来,“我刚刚就想问了,郁姣,你的眼睛为什么红红的?” “……” 郁姣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她脑子有病,也不是这三人突发恶疾。 是喻风和的幻境效果变成了针对性的覆盖! 这样想着,只见几个大字的洋洋得意地从烂肉、蟑螂和卤蛋上冒了出来: [我看你怎么下得去嘴] 郁姣:“……” 她感受到了喻风和扑面而来的恶意。 ……这还怎么攻略啊我说?!! 第 61 章 魔鬼的猎物11 敏锐如贺兰铎,自然是在郁姣表现异常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上蹿下跳的原苍后,他长身鹤立、侧目而来,浅色的睫羽垂下,冰清玉润的一张脸微敛。 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这副端方君子的模样落在郁姣眼中,却成了巨型蟑螂张牙舞爪地凑近。 “……” 郁姣甚至清晰看到它的那棕色的壳、腿上根根竖立的刺以及微微阖动的体节。 郁姣闭眼。 心说这原配丈夫打小二的诡计当真恶毒至极!现在她看都不想看这几人一眼。 ……不行。 郁姣咬牙。 绝不能让喻风和称心如意。 她当机立断,求助贺兰蟑螂—— “他又来纠缠我了。” 嗓音飘摇轻颤。 纤长的细指揪住他的衣摆,指尖绷紧,泛着可怜兮兮的薄白,衬着殷红的眼眶,更显楚楚。 无人知晓,郁姣藏在帽子下的脸,面如土色。 这似乎是她最艰难的一次演戏——只见,对面那只巨型蟑螂状似疑惑地摇摇触角,两只复眼幽幽望来,它口器抽动,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整只虫骤然炸开来! 湿滑细密的白色虫卵迸射,溅了郁姣满身满脸。 皮肤上似有真实的黏腻凉意。 郁姣懵了,下意识尖叫一声,避之不及地后退。 头脑嗡鸣。 耳边炸开无数交错的怒吼,宛如修罗地狱里怨愤的嘶吼嚎叫。是祂在说: [你、在、找、死] ……她要沉坠了。 “郁姣。” 如一道清明的音钵,撕开了混乱迷蒙。一双沉稳的手握上她颤抖的双肩。 “不怕。” 吐字奇异的语调似圣洁的吟诵,是令人安心的箴言:“没事的、没事的。都是幻觉。” “……” 郁姣逐渐平静下来。鼻尖嗅到了熟悉的药香,这才发现她被贺兰铎半扣在怀中。 正欲抬头,白玉般修长的手捂上她的眼睛,他嗓音清雅:“先别看。交给我来解决。” 他招来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 郁姣沉沉吐出一口气。 ……没想到幻觉加重竟然会对她的精神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看来,她求助贺兰铎的行为惹恼了死鬼丈夫。但这正说明了她决策的正确性:喻风和一定忌惮着贺兰铎的某些手段。 . 这会儿,不少宾客都被动静吸引。 只见,天启教团的司铎大人正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半揽着主教夫人,抬手将她的头压向胸膛,垂坠的繁琐服饰如一道结界,将纤弱的女人完全纳入其中。 众人神情古怪地望着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腹诽: 这、这喻主教才驾鹤西去没多久 吧?而且这么多人呢,在这般正式的场合,不管事出何因,是不是有点有伤风化啊? ⒗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贺兰铎拿起匕首,眸光幽沉地盯着那株血色藤蔓,一肥头大耳的富商大惊:“司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贺兰铎不答,用动作表明意图。 漫不经心地垂着眼,手握匕首,刀锋在藤蔓上比比划划。 “司铎大人不可啊!生命之树日渐衰败,我们就指着这株含有神力的血藤滋润生命之树的树根呢。” 这下,政商名流们皆坐不住了,为维护共同的利益,他们七嘴八舌道: “是啊是啊,贺兰大人快放下刀吧。今日圣餐仪式的重点不就是滋养生命之树么?” “这颗生命之种也是在您主持的仪式下发芽生长的,您伤害之举究竟意欲何为啊?” “贺兰司铎难道是想违背我神的旨意么……” “难道司铎被那些弑神教的异教徒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么?莫不是要背叛天启!?” 有人口不择言。 矛头悉数指向贺兰铎。 他依旧一手揽着郁姣,一手持着匕首,神情自若、风仪玉立。 闲适得像是准备给情人切水果。 在愈发凝重紧张的氛围中,他轻笑一声,抬起笑意盈盈的清润双眸,“各位误会了,我并非要伤害生命之种,事实正好相反——” 他扬声,义正言辞:“我要为衰弱的生命之种赋予生机,以期唤醒伟大的生命之树。” 闻言,众人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那血色藤蔓蔫嗒嗒的,很是萎靡不振的模样。 “司铎大人真有办法?”有人狐疑。 贺兰铎温声道:“昨日,是喻夫人深入棺椁、感动真神,才令生命之种发芽生长。今日,夫人再度受到真神感召得此回复生机的讯息……谁还有异议?” 他眼尾一扫。 质疑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喻夫人不愧为主教夫人哈!厉害厉害。” “哈哈哈…那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贺兰大人见谅啊,我们这也是一心为教团着想嘛,心急了。” 贺兰铎微笑着跟他们你来我往地:“哪里哪里、不敢不敢、放心放心、交给我吧。” 顺利解决反对声音后,贺兰铎神情不变,看也不看那蔫坏的藤蔓,抬手凌然将匕首刺入其中。 噗嗤一声。 “……” 郁姣只觉身体蓦地一松,似乎有什么阴寒的东西被抽离走了。 反观血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注入生命力一般,奇异得泛着润泽的红光。 原本还心有疑虑的人彻底安心,还想着:这喻太太果真被真神另眼相待…… “这下,” 在众多虔诚祈祷的声音中,贺兰铎凑到郁姣耳边 温声道,“你不用再担心那个老不死的再给你施加幻觉了。” 这老狐狸说话办事总是滴水不露。 他一顿,似真似假地叹道:“也怪我,那天和原苍光顾着挫这分.身的锐气了,没想到竟让他趁机溜出一道元神跑来骚扰你。不过……” 他忍不住抿唇轻笑,唇珠几乎蹭上她的耳畔,显得亲昵调笑。 “我很好奇,方才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鬼样子,竟把你吓成这样。” 郁姣沉默。 回忆起烂肉、蟑螂和卤蛋。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并不是郁姣潜意识中他们二人的模样,显然是喻风和主观恶意的展现。 或许,在喻风和眼中: 聂鸿深=老东西; 贺兰铎=脏东西; 而原苍…… 脑中浮现那颗跟其他幻觉的恶心气质格格不入的卤蛋,郁姣做出推论: 原苍=蠢东西。 · 将这个推论告诉贺兰铎后,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笑得不能自已,半天没直起身子。 似是笑累了,他弯下腰,将下巴搁在郁姣肩上缓息。 停顿一瞬,他款款抬眸,径直对上一双深邃冷然的鹰眸。 聂鸿深不知看了多久。 幽紫的眸光一错不错,被抓包也毫不退让,只是五指把着杯口,抬手啜了口涩然的酒液。 贺兰铎弯着唇,亦是寸步不让,继续着这场‘当事人郁姣毫不知情的修罗场’——他微微侧脸,一边如挑衅般盯着对面,一边轻声在郁姣耳边说话。 姿态近乎耳鬓厮磨。 聂鸿深一杯酒已然到底。 “……” 正在看时事新闻的喻冰辞分出一缕注意力,对此锐评:“幼稚。” 嗒。 聂鸿深将酒杯搁上桌面,顺势收回视线,转而含笑看向名义上的妻子:“嗯?” 喻冰辞摘下平光眼镜,“聂鸿深,虽然我们早有协议,不许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但我必须提出:谁都可以,就她不行。你别招惹她。” 聂鸿深挑眉:“为什么?” 喻冰辞:“因为我喜欢她。” “……” 聂鸿深:“?” 这话乍一听很炸裂,但一想到是从喻冰辞口中说出的,聂鸿深便一点也不惊讶了,他虚心请教:“什么意思?” ——他知道喻冰辞的喜欢另有含义。 “你知道的。”喻冰辞复又戴上眼镜,“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他当然知道。 聂鸿深双手置于膝盖,靠着椅背阖眸休息,黯淡的日光将他深邃的轮廓勾勒得晦暗嶙峋。 被衣袖遮挡的手上沉缓地转着一串灰扑扑的珠子。 良久,就在他以为喻冰辞已经投入工作时,忽听她轻描淡写道: “我答应过她一件事。” · 不知过了多久,圣餐仪式还未开始,郁姣实在等烦了,尤其对这虚情假意的无聊社交场感到厌烦至极。 ——好似这场圣餐重点不在“餐” “?_[(” 。 这些“虔诚”的天启信徒们互相倾吐信仰、面对镜头倾吐信仰、独自一人时也要做样子倾吐信仰。 话题度较高的人都被记者团团包围,他们成了“信仰浓度”最高的地方。 也有几个记者想采访她,但好在都被浮生和侍卫挡走了。 郁姣总觉得时间过于漫长了,抬头一看太阳竟还没走到正中央。 “eleven,现在几点了?” 耳上的饰品蓝光一闪,只有她能听见的男中音道:“报告夫人,现在是耀时七点四十五分零八秒。” 郁姣搞不懂这个世界的计时规则。等到实在无法忍受饥饿了,她起身朝餐桌走去。 在无数正在“倾吐信仰”的声音中,她冷不丁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原苍少将,您作为国.防军第十一军团的军长,也是神国历年来最年轻的少将,您屡立战功、仕途光明,好像已经忘记您的另一重身份——天启圣子。” “请问您是否考虑放弃继承教团主教这一职位,而是选择继续在军部锻炼晋升?” 记者极力掂着脚尖,将话筒递给原苍的下巴。 这位大爷也不说低个头或是弯下腰,甚至连话筒都不接。就这样大喇喇地站着。 他刚被忍无可忍的贺兰铎从防护罩外叫了回来,从生命之树上下来后,他紧急在飞行器里消了个毒,便披上军部的长制服赶来接受采访。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犀利。 原苍挑眉。 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和那政客富商华而不实的作战服不同,他的作战服是经受过厮杀洗礼的正统战衣,穿在身上显得威风凛凛、飒然利落。 粗硬的长发披散,泛着如电丝般的橙红耀光,肩上的军装制服如一袭廓然的披风,胸前一溜儿亮闪闪的勋章。 活脱脱一风华正茂响当当的小将军。 只听这位小将军回答道:“我可是嘶——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就是很乖……”他耳上的耳钉蓝光一闪,似乎是eleven提醒了一句。他一拍手掌:“对!妈宝男。” 郁姣:“?” “我是妈宝男,当然得听妈妈的话啦!” 他开朗道。 记者:“……啊?” 原苍:“妈妈让我继承家业我就继承家业,妈妈让我继续打仗我就继续打仗。” 说着,那双黑巩膜白瞳孔的眼睛一亮,捕获到了他倒霉路过的娘。 好大儿朝郁姣抛来一个飞吻:“妈,我都听你的!” 郁姣扭头就走。 试图赶在被记者包围之前逃离‘莫名其妙母子情深’的现场。 走得有点急,脚下一滑,重心一个不稳—— 电光火石间,她只注意到脚下踩 到的是一摊透明的黏液,泛着星星点点的荧紫,看起来诡异极了。 浮生和侍卫来不及上前,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在直播镜头前摔个狗吃屎时,一只温厚的大掌扶住她的腰,将她平稳捞起。 “小心,” “△_[(” 郁姣回身,对上一双紫罗兰色的双眸,宛如沉郁的潭水。 她一顿,礼貌地道谢,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匆忙赶来的浮生面色微变,连忙找借口拦住随行侍卫,将空间留给聂鸿深和郁姣两人。 聂鸿深的手在半空滞了两秒,这才缓缓收回。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轮椅扶手,目光压在她身上,似静默的审视和估量。 两人相对而站,沉默半晌。 待到摄像头带着蹦跶的原苍一齐转到其他地方后,他手上动作一顿,语调不经意道:“你最近跟贺兰铎关系不错?” 是一种明知故问、居高临下的审问。 郁姣亭亭立在他面前。 随意地拨了拨精致打理过的长发,淡声回应:“这不是聂先生的意思么?”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实验品[Z0]。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是,用你在总部学过的所有东西,情报侦查、心理分析、窃听监视、潜伏格斗……以及,色.诱。” ——“这是先生的原话。” “……” 聂鸿深笑了:“好。很好。” · 郁姣并不多看聂鸿深一眼,也不去分析他每一个停顿以及微笑的深层含义。 ——对于这种眼高于顶、心机深沉的家伙来说,彻底的无视是比费心的讨好和撩拨,更为好用的招式。 所以她在礼貌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来到餐桌旁认真挑选食物,丝毫不去解决那道有如实质的目光。 忽而,自对面的餐桌打来一道目的性极强的阴影。 郁姣抬头望去,眸光一顿。 是喻冰辞。 她一到来,仿佛也将冷寂的空气一齐带来。 “……” 面对她,郁姣心中总有种……歉疚感?尤其刚刚自己还在谋划如何攻略下她名义上的丈夫。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她的淡淡善意,但自己却因攻略任务而不得不…… 喻冰辞捡着点心,头也不抬道:“你不用对我抱歉。” 心思被说中,郁姣诧异一瞬。 盛完点心,喻冰辞丢开食物夹,掏出根烟,用一只掉漆的旧打火机点燃,她吞云吐雾:“我跟那家伙是协议夫妻。现在呢,则是即将反目成仇的合作搭档,的关系。多的我不便多说。” 她眸光扫来。 “我想,我们应该都有秘密。” 她双颊瘦削,长眉压眼,是和喻风和如出一辙的端肃古典,抬眸望来时,没有喻风和的阴冷沉郁,而是一种淡薄和疏离。让人忍不住追寻。 “我知道你处境困难,如果哪天你想杀了聂鸿深、喻风和或是其它什么人,” 她用最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最耸人听闻的话,“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嗯,就这样。” 作为谈话的收尾,喻冰辞将方才挑出来点心装盘递来,郁姣下意识接过,“你为什么……” “哦对了,” 她打断郁姣的话:“皎家不是好相处的。他们家族极为护短,非常注重家族成员之间关系。” “喻风和那家伙二婚,在皎家看来是一种对亡妻的侮辱,恨屋及乌,她们可能会对你有敌意。今天来者不善,你要小心。” 语毕,她摁灭了烟,转身离去,被等了半天的记者再次团团包围。 郁姣低头,这才发现,盘子里都是她爱吃的点心。 · 端着点心,郁姣坐到空桌上,一边吃一边回忆来的路上和eleven套到的关于皎家的信息: 皎家历代从事艺术,家族成员众多,分布在音乐、绘画和演艺圈的各行各业。 她们有着被神明眷顾的容貌,家族里的男男女女个顶个的漂亮。 不仅漂亮,情商还高,极为注重文化礼仪培训,是当之无愧的当代贵族,跟不少政商名流都有联姻,人脉极广,在场一大半人都跟他们家或是沾点姻亲、或是缘分一场。 皎家。 也被许多人戏称为皎(交)际花。 这个花名调侃意味居多,事实上,还真没多少人敢惹皎家的人。 正如喻冰辞所说,皎家人脉势力广、还极为护短,一旦被记恨上,脱层皮都是轻的。 明着落皎家脸面的人,这些年来,应该只有一个喻风和了。 喻风和的前妻——皎红月。 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据说容貌才情皆是皎家中的佼佼者。 因为和圣经中圣女的形象非常相似,深受神国国民的追捧和迷恋。就连那些打得不可开交的众多教派,在面对和她相关的议题时,都会统一战线,称她是“神明时隔千年降下的又一次赐福”。 只可惜,自她猝然离世后,有关她的所有影像都被不知名的势力抹去了,她成了神国不可提及的白月光。 …… 听了太多关于皎家和皎红月的事迹,郁姣不由打起精神来:待会应该有一场硬仗要打。 圣餐仪式即将开始,皎家还未出现,看样子是要给喻家和天启教团一个下马威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人群发出一阵低呼,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一架嫣红靓丽的飞行器大摇大摆地降落在生命之树仪式场外。 舱门打开,似乎有人下来了,可惜围观的人太多了,郁姣压根看不清来人样貌。 “郁姣是谁?” 一道骄横清亮的嗓音响起。 唰!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郁姣直达线”。 这些人一个个眼眸晶亮、跃跃欲试,就差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郁姣眸光再一扫,明明白白看到贺兰铎坐在高台之上,用茶杯遮掩唇畔的笑意,一幅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模样。 原苍则手肘散漫地搭在一尊小神像上,对她做出无声的口型:“老妈加油!” …… “ㄨㄨ[” 复述时,浮生虽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依照上司的命令,特意给‘这次’和‘意思’添加了重音。 郁姣:“……” 记仇的小气男人。 她叹气,拍拍点心渣站起身来,迎上那位手插细腰、一脸怒气的漂亮女孩。 eleven在郁姣耳边介绍道:“夫人,这位是皎白霜小姐,皎家嫡系二小姐,皎红月的亲妹妹。” 皎白霜好似进入战斗状态的斗鸡,提着裙摆气势凛凛地朝郁姣飞速走来,“你就是郁姣啊?我看着也不怎——” 她嗓音弱了下去。 走进瞧见郁姣红肿的眼睛,她瞪大了双眸,磕磕巴巴:“你、你还真因为那负心汉死了而每日以泪洗面啊?瞧这好好的眼睛都哭肿啦……” 郁姣:“啊?”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皎白霜神情复杂,恨铁不成钢道:“你真傻啊!为个朝二暮四的男人值得吗?他以前还对我姐姐一副情深义重、痴心不悔的模样,在我姐姐……后,他竟然只伤心了十年就娶了你!” 她嘟嘟嘟嘟倒豆子似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不是说皎家的人情商都很高吗?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该说不愧是行二么?看着是挺二的。 但郁姣不讨厌。 “白霜,” 这时,一道雍容华贵的好听嗓音悠悠响起,“不得无礼。” 只见一位美妇人施施然走来。 eleven再次介绍:“皎含香,皎红月和皎白霜的母亲。人称皎夫人。” 这位皎夫人盘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身着得体的礼服,一举一动皆透着优雅,拿腔拿调道: “白霜,我说过多少次了,交浅不言深,你愿意说,别人未必会愿意听。” 听着是在规训自家孩子,但实际并没有多少谴责之意,倒像是先发制人、止住旁人的话头,并暗戳戳地在这儿点她呢。 郁姣了然。 看来这位才是难搞的重头戏。 皎夫人再次出招:“就算她听得了一时,但江山易改,本性……” 冷不丁对上郁姣的眼睛,皎夫人一时间愣在原地,暗讽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你……” 她美眸睁大,微微闪动,竟似有泪光。 郁姣简直一头雾水。 摸不清来找茬的这一大一小为何反应一个比一个出人意料,但多说多错,她只垂眸颔首,道:“皎夫人。” 不仅郁姣一头雾水,围观众人也是糊里糊涂:不是,怎么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只见皎夫人当场拉住郁姣的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皎白霜插嘴:“母亲,这傻恋爱脑名叫郁姣。” 皎夫人竖眉:“闭嘴,我怎么教你的,怎么可以当着人家好孩子的面如此失礼?” 皎白霜:“???” ……啊?不就是你教的吗?你私下不也喊她傻子恋爱脑吗?? 皎白霜迷茫。 面对皎夫人殷切的目光,郁姣谨慎回道:“你好,皎夫人,我叫郁姣。” “郁皎?哎呀!小姑娘,我们可真有缘分,名字里有个皎字。” 皎夫人笑得温柔婉然。 郁姣心知她是误会了,正要解释,哪知忽听咚一声巨响! 被这古怪的“寻仇”戏码吸引注意力的众人这才发现,生命之树有一截枝干竟摇摇欲坠,径直砸落,将防护罩砸出个大窟窿! 得亏大家都围在这边看戏,那边空旷,这才没伤到人。 “不对啊!防护罩材质特殊怎么会被一截树干砸开?”有人惊诧道。 更是有人反应迅速:“快!大家穿上防护服!快避到飞行器里去!防护罩破裂,污染因素马上就会填充这一层,到时候我们就都完了!” 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响起,eleven那音色独特的机械音播报道:“污染值21%…34%…68%,警告!警告!污染值已突破常值!请尽快避难!重复!请尽快避难——!” 人们如梦初醒、当即尖叫着逃难,然而连接飞行器的通道门竟然卡住了,不放过哪怕一个人离开这片危险的空间。 ——原本顶层是尊贵地位的象征,此刻,却成了最先遭难的索命符。 那一截干枯的树干直挺挺地躺在地面,如死去多时的尸体。 “神罚!是神罚!!神明厌弃我们了……”有灭世派主张的教徒崩溃哭嚎道,“我们都要异化成堕落种了!” 然而,更糟的情况出现了。 无数窥伺已久的眼睛一亮——堕落种宛如嗅到血腥气的狼、循着味就过来了。 灰沙翻腾、黑海涌动。 一时间情况急转直下! 饶是天启教团的人安排大家有组织的防御和逃生,也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听了。而精于战斗的国防军战士因为突袭的堕落种数量过多,无暇顾及每一个求救的人。 名利场现在成了阿鼻地狱,富商权贵们推搡、哀嚎、怒吼,尽显人间百态。 “嘶……” 郁姣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被谁撞倒在地,扭伤了脚腕。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只见,一只鱼类堕落种双目泛红,锁定了她。 它扑闪着鳍翅,大张着满是尖牙的嘴巴,涎水直流地朝郁姣俯冲而来! 郁姣撑起身子,拾起一根断裂的金属卡在它大张的嘴当中。 那泛着莹莹紫光的涎水滴到她衣襟上,臭不可闻。 她的手已然开始颤抖,一人一怪僵持不下。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皎夫人急得团团转,一推身边的皎白霜,“快去帮帮她呀!” “啊?哦!” 皎白霜变戏法似的从蓬蓬裙里拔出大刀,一个跳跃加翻滚,劈手便将压着郁姣的虫子扇飞。 血红的汁液毫无阻隔地溅了郁姣一脸。 ——遮面的帽子在仓皇间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皎白霜将那只鱼扎死,气恼回头:“你还愣着——” 话音宛如被掐断的火线,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般。她神情怔然。 哐当! 手上的刀竟然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的脸,喃喃道:“姐姐……?”! 第 62 章 魔鬼的祭品12 郁姣被堕落种的血泼了满头满脸,暗红的液体顺着脸庞滴落,勾勒出一张清冷而稠丽的面容。 她坐在地上,雪白的衣裤上亦是脏乱的血水和粘液,盈灰的猫眼被日光照得清透,黑发披散,因血液凝固而黏在脸侧。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坐在一片死尸中,昂着头,宛如一个懵懂的精灵。 “不对……” 皎白霜喃喃道。她如梦初醒、微微颤抖着,泪水逐渐盈满眼眶,晶莹得像面镜子,似乎在透过郁姣看另外一个人。 “你…不是我姐姐!” 她拾起长刀,一边哭,一边将刀对准郁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郁姣呼吸一顿。 自看到皎白霜对着她的脸喊出姐姐二字时,她便了然,心中万千思绪划过。 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原苍初见便对她燃起的兴趣。 贺兰铎毫无缘由、屡屡的帮扶。 聂鸿深看向她时偶尔的目光幽远。 甚至,浮生早就点明了的:“……虽然因为你特别的长相…………先生情根深种,喜欢那人十多年了……他报复喻家也因为那人……” 原来早有端倪。 ——他们都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郁姣眸光微沉,暗道不妙。 三个心有白月光的狗男人、外加一个心狠手辣的死鬼丈夫,攻略任务的难度直线上升啊…… 费尽心机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可这会儿,她被人刀剑相指,狗男人们一个个不顶事。 贺兰铎站在高台上,松形鹤骨,一席白衣染血,神情沉着,很是令人望而生靡。 他又是命人修补防护罩,又是遣人救治伤者、又是布置仪式净化污染,还得时不时应对偷袭的堕落种。 作为天启教团如今的话事人,主持大局忙得脚不沾地,且不知为何,围攻他的堕落种尤其多,他实在分身乏术,只早早便吩咐一队卫兵前去寻找主教夫人,没成想,这队卫兵在途中被一只巨型堕落种拦住了去路。 原苍丢掉了那金光闪闪的碍事制服,正与这只巨型虫子缠斗。 身形矫健俊迈地蹿腾,蓬茸的长发飞扬间宛如雄狮。他一把薅住巨虫的触角,眸中闪过兴奋的光泽,显然已经打上头了。 虫子被他揍得眼冒金星,足节颠来簸去,位于其下的护卫苦不堪言地避让。 而安静的角落,聂鸿深不良于行,此刻被贴身保镖妥善围护在角落。 他坐在轮椅上,手撑下颚,如沉雄古逸的一卷书画。鹰眸冷冽扫过沸反盈天中神情各异的一张张脸,宛如伺机而动的毒蛇——像他这种歹毒的政客,势必要趁着大好机会除掉几个政敌的。 他发现了郁姣和皎白霜的对峙,略一顿,他闭眼,一对细长透明的古怪触角自他额角伸展开来。 “……” 与此同时。 浮生正慌乱地寻人, 忽而, 那双紧闭的机械眼缝隙中泄露出一丝幽诡的紫光,她猛然回头,准确地在混乱中捕捉到郁姣的身影。 - 皎白霜闭眼,仿佛深陷于痛苦挣扎之中,她深吸一口气,发泄般低吼,宛如幼失怙恃的幼兽。 紧接着蓦然睁眼,将刀对准了郁姣。 此时,浮生终于赶到郁姣身边,将她搀扶而起,顺势以身挡在刀刃前,厉声诘问:“皎二小姐这是做什么?难道要与我们天启教团撕破脸面吗?” 皎白霜神情冷厉。金红色的寒光闪烁,刀锋直朝郁姣劈来。 看到这一幕,皎夫人急道:“白霜不可!她是你姐——” 已然于事无补,就在这危急时刻,却见皎白霜将刀脱手掷出。 只听噗嗤一声!利刃破开皮肉。 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郁姣回头,只见一只鱼类堕落种倒在她身后,眉心正插着那把金红色的长刀。 ——皎白霜将刀掷来,射下了伺机偷袭郁姣的堕落种。 皎白霜眼眶红红地瞪着浮生,“我本来就不想杀她,才不是怕了你的威胁——我还就想跟你们教团为敌呢!” 放完狠话,她幽幽瞄了眼郁姣,抽噎着回头,哭腔很浓地问皎夫人,“妈你刚说什么,她谁?” 皎夫人将将赶到,用手指狠狠戳她的脑袋。 “她是你姐姐的朋友!” 郁姣从地上爬起,闻言一愣:皎红月十一年前去世时二十六岁,而原主当时十来岁,她们俩人怎么会是朋友? 皎夫人却不欲多说,只将手中的枪塞给郁姣,那温软的手紧紧裹着她的手,显得珍重。 “留着防身。” 这是一把小小的银色机械枪,镶嵌的能源石散发着亮红色的光芒,漂亮极了。 郁姣握紧了枪,正想道谢,忽听不远处有人惊呼道: “反抗军!” 顺着他所指方向瞧去,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玻璃罩外,看身形是个挺拔魁梧的男人。 全身上下皆裹在黑布与盔甲中,就连脸上都是面具和兜帽,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宛如一个青天白日里来索命的冤魂。 “这家伙是反抗军的首领——代号松狮!” “我就知道防护罩不会无缘无故破开,原来是他们搞的鬼!” 有人啐道。 “国防军呢!?快趁机将他拿下啊!” 这反抗军郁姣也有所耳闻。 被天启教信徒称为异端邪.教徒,十一年前,异军突起,正是由这位松狮带领,犯下一起起恶行。 抢物资、炸银行、暗杀官员,可谓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为和神国作对,无信仰的他们还特意取了个与天启教相对应的、挑战神国的底线的恶名—— 弑神教。 此时,这名反抗军首领极为悠闲地在防护罩上行走,如 履平地, , 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没一会,他就走到了玻璃罩的破洞处,微微垂首望来,那面具赫然是《圣女半喜半悲图》的样式,却被雕刻得扭曲邪恶,此时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防护罩内的人们,悲悯而冷然。 他一脚踩下,将紧急修补的临时防护罩毫不留情地踩碎,裂缝如蛛网般扩散。 透明的防护罩簌簌掉落,连同他脚踩的那片,他却凌空而立,披风破碎的尾端飞扬、如鬼魅般的蝶翅。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由机械构造而成的手,发号施令般轻点。 霎时间,灰沙黑海间跃出无数堕落种,如铺天盖地的黑雨,它们赤着血红的双目,竟看也不看松狮、擦过他身侧,如数钻入窟窿,开始捕猎。 扑向这些珠光宝气、衣轻乘肥的上等人们。 …… 那个带来灾厄的男人从顶上一跃而下。 他闲庭信步,掠过被堕落种扑杀的人们。 嘶吼声、咆哮声、尖叫声、哀嚎声……共同交织出一首凄惨的乐章。高大的男人仿若踏着鼓点,衣袍飒飒摆动,他径直朝郁姣走来,好似要邀她共舞一般。 郁姣正被浮生护着,跟皎家人一起逃窜。 代号松狮的反抗军首领坠在她们身后,宛如不紧不慢追捕猎物的猎人,他随手一挥,浮生和皎白霜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出去十几米,半天起不来身。 紧接着,他瞬移靠近郁姣,长臂一捞,不顾反抗将她抗上肩,结实的手臂把着她的腰,宽阔坚硬的肩膀顶着她的肚子。像对待一件货物似的。 “放开她!” 皎夫人持着机械枪,面色冷沉地对准了松狮。 男人头也不回,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是经由变声器转换、浓厚粗哑的声音。 他伸出手掌缓缓虚握,同时,皎夫人手中的枪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转眼间便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眼见他即将把矛头对准皎夫人,郁姣愤然挣动、狠劲地锤他宽厚的背,“不准伤害她!” 男人一巴掌拍向她的屁股,“老实点。” “……” 他下手没个轻重,郁姣屁股火辣辣地疼,连带着脸也烧起来,恼羞成怒。 “请这位先生,松开我们的主教夫人。” 高台上,贺兰铎沉眸,嗓音寒峭。 闻言,松狮扬声道:“抱歉抱歉,是我对夫人不敬了。” 这般阴阳怪气地道完歉后,他再次将大掌放上主教夫人尊贵的玉臀。 “那……给夫人揉揉?” 话音落下,他一边对贺兰铎回以挑衅的目光,一边极为轻缓地揉磨了两把。 “……” 贺兰铎凛若冰霜。 长发一缕缕垂落,无风自动,似活物一般,构成刀锋般尖锐的发鳍与诡异摆动着的鳞刺,紧接着,雪色的鳞片一寸寸覆盖上他裸露 的皮肤。 鳍与鳞泛着钢铁般的银灰色光泽,结构相连处时而闪过莹绿的光,宛如一台精美的生物器质。 “贺兰大人这、这是异化了么?” 有人骇然道。 “完了、完了!就连唯一能净化污染的司铎大人都异化了——我们完了啊!” 贺兰铎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浅绿的瞳孔骤然褪色、凝结…… 雪白的兽瞳紧紧锁定那个不速之客的身影。 他跃下高台,宛如离弦的箭,身上各处亦是生出锋利的鳍,破开衣衫,一条细长的白骨尾巴迅速生长而出,迅疾摆动、直取松狮性命。 后者扛着郁姣,躲闪不及,胸膛被那尾巴上的骨刺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一边趋避接二连三的攻击,一边用衣襟捂住口鼻,下一刻,只听“砰砰砰”几声—— 遍布各处的几十座小神像猝然炸裂开来,飞扬的白色粉末宛如被吸附的磁沙一般,悉数飞向“异化”的贺兰铎,将他层层包裹。 贺兰铎身影一滞,被粉末接触到的皮肤和鳞片冒出缕缕白烟,他拧眉,身上的鳍和鳞尽数炸开,似痛苦不已。 计谋得逞,松狮趁机扛起郁姣直奔防护罩外。 对于这边的动静,原苍浑然不知,他带着链接智脑的头盔,正在跟封锁的防护门较劲。 还是喻风和安插给郁姣的那名死士站了出来。 他此前刻意玩忽职守,是想让郁姣死于堕落种之口,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反抗军首领,眼看郁姣即将被带走,他这便坐不住了,当即挥舞光剑,竟是丝毫也不顾郁姣的安危,剑剑逼人性命。 可就连贺兰铎都无法拦下这人,一个小小的死士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两招,便被松狮碾个半死,他吐着血、竟是直接挥剑自尽了,那双狰狞的机械耳朵如软化的糖,一股不易觉察的黑气自其中冒出,蜿蜒着缠上郁姣的脚腕。 郁姣被人抗在肩上,宛如坐过山车般晕头转向,对此一无所知。 而另一边,原苍终于弄开了防护门,“门开了!都快钻到自个车里躲躲!” 一扭头,却发现己方死的死、伤的伤,就连他那倒霉的小妈都被敌方揣走了。 他当即追上去,还没出防护罩便被副将拦下来:“大人,外面污染值太高了!我们稍作准备再去营救夫人吧,反正夫人身上有定位器……” 这一耽搁,那反抗军首领已然带着人消失在了灰沙之间。 . 一出防护罩,松狮就将一个老旧的呼吸过滤器扣在郁姣脸上。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积灰味差点将郁姣熏晕过去,她当即便想扒拉下来,却听男人凉凉道:“如果你想暴露在污染中立刻异化成臭虫烂鱼就摘下来吧。” 变声器沉厚怪诞的音色带着讥讽的意味。 郁姣一顿,透过肮脏的防护镜,她看到庞大的生命之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眼前,被成片交映的灰沙与黑海取代,偶尔 有一双双阴暗而无机质的眼睛从中冒出,伺机而动般盯着她。 “”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 凌厉的风吹得她脸生疼,松狮正带着她飞在半空急速赶路。 郁姣仍旧被他抗货物似的抗在肩上,眼前是他上下翻飞的黑袍,此时周围安静,她能清楚听到一阵频率极高的细微嗡嗡声,就在黑袍的掩映下。宛如昆虫振翅。 郁姣垂眸,耳上的饰品蓝光一闪,传来略显急促的电子音: “夫人,我正在定位。贺兰和原苍在准备营救事宜,请你忍耐片刻,很快就能回家了……务必注意安全。” 郁姣压下心中的焦躁。 不知过了多久,漫无边际的灰沙中,忽而出现一点醒目的灰白。随着松狮的靠近和降落,那片灰白分散成星星点点的建筑、逐渐在眼前放大。 破落的高楼大厦、萧索的钢筋水泥、陈旧晦暗的文字标语。 ——这是一座被灰沙淹没大半的小城市。 城门上的牌匾摇摇欲坠: [神降联邦共和国·G893号生存者基地] 松狮扛着郁姣,一脚踹开某个建筑的玻璃窗,在碎裂的叮咚声响中,扛着郁姣长驱直入,然后将她丢到落满灰尘的长桌上。 他翻身压住郁姣挣动的双腿,抬手便将她耳上那枚饰品摘了下来。 饶有兴致地将之拿在手中把玩。 “喂喂——是天启教团么?你们的教主夫人、哦不对,”松狮那张奇瑰的面具对准郁姣,圣女似悲似喜的神态栩栩如生,好似在嘲讽她的天真。 他说: “你们尊贵的祭、品、夫、人,我就先收下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捏碎那那枚eleven的载体。 耳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让我看看——” 他虚虚跨坐在郁姣身上,抬起手中的仪器,红光一闪,发出滴滴声响。 “这里还藏了个小东西啊。” 松狮自言自语道。他一手压着郁姣的头,另一只手上寒光一闪,自那机械指尖冒出一片尖锐的刀刃。他雷厉风行地划破郁姣后颈,生生将一片吸附着她血肉的小东西取了出来。 郁姣痛得快晕过去了,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枚泛着紫光的小芯片,被做成了爬虫的样式,沾着血肉,看起来恶心又可怖。 松狮再度将那枚不知是用来监听、定位还是控制的小芯片举到嘴巴的位置。 “神月蛾吧?真不好意思,你们安插在教团的间谍女士被我捉住了。” 他轻笑一声,悠悠道: “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说完,他如法炮制,将这枚小芯片也捏得稀碎。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向郁姣,藏在面具后的目光透着讥诮的冷意。 “太太。” 他俯身压来,体型本就高大健硕得像座小山,此刻尽显压迫感。 不顾郁姣的抗拒,他冰凉的机械手绕过郁姣的颈侧,贴上她鲜血淋淋的后颈,激得她轻颤。 “太太,你说地内世界有什么好?神国有什么好?教会有什么好?神月蛾又有什么好?” 他俯身凑到她耳边道。 “这些可恶家伙一个个都把你当做替代品而已。” 冰冷坚硬的机械手指研磨着她皮开肉绽的伤口,缠磨着她从未剖露的细嫩的皮肉,几乎深深陷入她的皮肉,好似要钻入她脑髓或是心房。 疼。撕裂的疼、烧灼的疼。 可因为疼,反而更加渴望那一丝冷凉。 “来——” 被变声器扭曲的嗓音宛如深渊的鸣响,浑厚地颤动着、蛊惑着。 “——跟我一起,报复他们吧。”! 第 63 章 魔鬼的祭品13 “意下如何?太太。” 高大的男人轻佻地凑到郁姣耳边问。 郁姣沉眸。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目的是什么,但这显然是一次好机会——从那几个狗男人手上夺回主动权的好机会。 只是此刻,面对这个反抗军首领的合作邀约,她不能显得太急切。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话未说完,郁姣只觉后颈的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仿佛有无数蠕动的小虫要钻入她的四肢百骸、撕咬着她的理智。 在意识被拽入深处之前,耳边响起松狮那由变声器转化、沉厚浑浊却不减讥诮的嗓音: “好处?报复他们还需要好处?” 他语调刻意上扬,挖苦道:“太太,你是缺心眼吗?简直傻得冒泡。” 说着,他那机械构造的粗大指尖轻缓地研磨那道伤口。莫名的凉意渗入,减缓了那烧灼的疼痛。 郁姣得到一丝喘息的生机。 恍若木偶的丝线被斩断,她意识回笼些许。 模糊的视线对上那张圣女面具上空洞洞的眼。依稀能察觉到冷彻而炽灼的眸光自其中漏出。 他一边温柔地动作,一边冷峭地奚落:“你信任他们,还不如信任一条的狗。至少忠心耿耿。” 难耐的疼痛之下,郁姣喘息,“你做了什么?” “我?” 松狮轻笑,“太太,你应该问,你的好情郎做了什么。” “……” 聂鸿深? “瞧瞧,这就是你那好情郎给你种下的‘好东西’。” 说着,他手指微动,将那深埋的“好东西”抠挖而出。 两根手指凑到郁姣面前示意:透明的黏液沾着血,泛着荧紫的色泽,其内是透亮的点状物,状似虫卵。 郁姣:“……这是什么?” 松狮状似嫌恶地将那玩意儿抹在她早已肮脏不堪的昂贵衣裤上,轻飘飘道:“在你不听话时能掌握你身体控制权的好东西。” ——聂鸿深这个狗男人! 郁姣眼前一黑,在昏迷前怒骂道。 ……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偶尔带起粗粝的沙子拂过脸庞。 郁姣只觉自己仿若身处一片温柔的海、母亲的摇篮。久违的心安。意识模糊间,她用脸颊蹭了蹭那片“温柔的海”,或是“母亲的摇篮”。 ——蹭到一片粗糙的布料和冷硬的盔甲。 郁姣霎时回神。 眼前是无边无垠的深蓝浊海,偶尔有巨大的黑影自海面下游曳而过。海风带着恶臭难闻的腥气攻占了嗅觉,在这浓烈气味的轰炸下,郁姣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气息,像阳光炙烤下的沙子。 她抬头,透过肮脏的防护镜,眸光和面具遮掩下一段凌然的下颚线交汇。 松狮正抱着她在海面之上飞行——终于不是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她了。 郁姣整个人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简直像牢不可破的蚕蛹,她不舒服地微微扭了扭。 “再动,再动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 男人看也不看她,凉凉道。 话这样说,他仍旧稳稳将她抱在怀中。 就像他此前,一边出言不逊,一边帮她摆脱了聂鸿深留下的隐患。 口是心非的男人。 郁姣挑眉。 有心试探他的底线,于是拖长了尾音:“真的么?” 话音未落,忽然弹起,上半身脱离他的桎梏,探身在他那故作正经的下颚上啄了一口。 “……” 他出于本能般稳稳妥妥地接住她。 紧接着,目光缓缓垂下,好似正透过面具意味深长地看她。 郁姣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中,盈灰的眼瞳闪过狡黠。 “怎么不丢我下去?” 松狮冷哼一声。 顿了顿,语调古怪道:“太太,你可是有夫之妇,请自重些。” “你难道没听过?”郁姣挑眉:“寡妇选郎——随心所欲。” 松狮:“……” 他噎了一下。 · 刚才那一番挣动,郁姣可不单单是为了捉弄这个自大强势又心口不一的家伙,也是为了看清楚他飞行的工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自他后背生长而出一对黑色的虫翅,狭长华美,在日光下流转着深沉的彩光,其上遍布凸起的脉序,犹如远古巨兽体表的经络,仿佛暗含奇异的韵律。扇动间,撩得人眼晕。 状似黑丽翅蜻的寻常虫翅被放大数百倍后,显得宏阔震骇,像静谧伟大的神的造物。 ——也像虫类堕落种的虫翼。 郁姣瞥他一眼,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按捺住。 . 松狮这对翅膀震动频率极快,没过多久便飞过了这片浊海尽头,与之相接的是灰压压、广袤无垠的沙漠。 浊海的尽头是污沙、污沙的边缘又接着另一片浊海,宛若无尽而绝望的循环。 令郁姣惊讶的是,那浩茫无边的灰沙之间,竟然有一点透亮的鲜绿。 那是……绿洲? 随着两人不断逼近,绿洲中的图景缓缓展开。 高高低低的建筑群挤挤挨挨在一起,一圈高大的防护墙紧密地围绕在其外,围墙上,有一队卫兵全副武装地站着岗。 这座人类聚集地孤零零地被遗落在波澜壮阔、暗藏杀机的沙漠中,如黯淡的文明的遗珠。 “松狮大人来了!” “首领!” 瞧见两人,围墙上的人们欢呼雀跃,兴奋地朝两人的方向招手。 郁姣感觉到男人周身气势一转,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抱着郁姣不疾不徐地降落而下,对众人沉稳道:“嗯,我回来了。” 聚集地内,袅袅炊烟升起,人们纷纷 从灰白色的建筑物中探头而出,难掩喜悦地朝松狮招呼。 这里简直像个世外桃源,绵延的绿草如地毯一般,每隔一段距离甚至还生长的花朵树木,就连空气都无比清新,将晦暗的污染物和堕落种隔绝在外。 生活在此的人们似乎都不用戴防护镜和呼吸过滤器。男女老少皆衣着怪异,像是捡来各式服装后裁件拼接混搭而成,充满淳朴稚拙的气息。 人们分立两道,像小鸡崽一样跟随在松狮身后,一边叽叽喳喳道: “松狮大人!就在十几个耀时前,护卫队猎到一条肥美的大鱼,当时我们就用您之前给的[火种]烤了吃,特别香!您没在场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我们给您留了最大最嫩的一块哦!” “报告首领!距离您上次来08聚集地共过去了七十三个暗时、一十一个曜时,这期间异化人数为0!多亏了您上次从神国偷——你干嘛打我!” 正直愣愣作报告的年轻女孩忽然被同伴捅了下,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的她匆忙改口:“咳咳咳,获取、获取到的[甘霖],大家的污染值水平都很稳定。” “老大,大约十曜时前,神国在CH-127排污口又驱逐了一批难民,我们的人已经将他们安顿在最近的聚集地了。” “松狮大人!松狮大人——” 不论男女老少,个个满脸崇敬爱戴,态度恭敬又亲昵。松狮在这群人心中的威望和信服力可见一斑。 他们欢欣地注视松狮之余,也将好奇的目光巡梭在郁姣身上。 郁姣别扭地蛄蛹,小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松狮一边笑着回应众人,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作为此次的战利品,你当然得被我抱着咯。” 说着,稳抱着郁姣的手,悄悄捏了捏她身上的软肉,促狭不已。 郁姣气得蹦跶一下,但因为被松狮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滑稽得像岸边脱水的鱼。 但落在聚集地众位居民眼中,却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女人浑身裹在粗糙的黑布中,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脸上戴着防护镜和呼吸过滤器,依稀可见精致的面容,有着脏污难掩的美艳和贵气。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首领,这位是……” 不等松狮开口,郁姣大声:“我是你们首领抢回来的压寨夫人!” 她说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可闻,说完,下巴骄傲地一扬,脏兮兮的小脸上神情坚毅,眼底划过一丝报复的暗芒。 聚集地的幸存者们:“……啊?” “……” 松狮脸一黑,咬牙警告:“你少在这抹黑我的光辉形象!” 郁姣弯唇,得意地翘了翘裹在披风里的脚。 然而过了会,她便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能从围观众人脸上欣慰的微笑中读出:‘首领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这是首领第一次带女人回聚集地诶。’ “……” 松狮亦是受不了这些古 怪的目光,扛起郁姣落荒而逃,只给下属和聚集地居民丢下一句:“曜时一十三点整,议事!” . ?勺又的作品《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松狮将郁姣带到一座低矮的建筑里,那架势特像古时候强抢民女的将军将人掳回营帐。 郁姣被他丢到床上,她当即蠕虫似的蛄蛹两下,却被一具高大炙热的身躯压制住。 “压寨夫人?” 他一字一顿学着她的语气复述道,“太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好像就蹬鼻子上脸了。” 不等郁姣反唇相讥,他冷哼道:“怎么?迫不及待想要履行压寨夫人的义务么?” 他那只冷硬的机械手暧昧地摩挲上郁姣蚕蛹似的的身躯。 “你现在是被我劫持的人质,” 松狮淡笑一声,缓声问:“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就凭——” 郁姣鱼肉一般躺在他身下,此刻,防护镜和呼吸过滤器摇摇欲坠。 她偏头,用肩膀蹭掉那脏兮兮的防护器具。 “我这张和皎红月一模一样的脸。” 昏暗的房间内,一束日光恰好映上她脏兮兮的脸,宛若被造物主偏爱的荣光,神情睥睨,有着于劣势逆风翻盘的自信,令那张本就娇美动人的面容盛放出无人可挡的致命吸引。 “……” “你劫持我作为人质,我就不信大名鼎鼎的反抗军首领松狮,会做赔本买卖。” 她笃定地看着他。 “……” 沉默中,仿佛只有尘埃飞舞的声响。 一声轻笑。 “很好,你说服我了。” 松狮翻身坐起,将她身上系紧的披风解开。一个平等谈判的姿态。 “来吧,作为合作者,你想要什么?” 郁姣活动了下僵硬的身躯,若有所思道:“你之前说我是祭品,什么意思?” “你当真不知道?装的吧?” 松狮语调上扬,他略带讽意地看着她。 “喻风和那老家伙不明不白的死了的当天,你信赖的贺兰大人就宣布:只要将你献祭给那劳什子的狗屁神,就能让神光再次眷顾这片大地,拯救神国。” “……” “每个曜日你都要入棺,木曜日、金曜日、火曜日、土曜日、水曜日…明耀日……等到最后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话音落下,郁姣的脸也沉了下来。 松狮盘腿坐在床上,手臂放松地后撑,如同蛰伏的猛兽,他嗓音轻而缓:“怎么样?跟我一起,一个个报复他们吧?” “……” 郁姣抬眸,“谁是第一个。” 松狮轻哂:“就选你的……情哥哥怎么样?” 语调轻松惬意,锐利的眸光却好似透过面具审视般望来。 似是在说:怎么样?舍得么? 郁姣抬手,懒懒散散地揉了揉后颈上已愈合差不多的伤处。“好啊,让他也常常‘好 东西’的滋味。” 两人相视一笑。 “来吧!开始作战计划咯。” 松狮从床上跃起,打开屋内的小型全息投影。 荧蓝的线条勾勒出一栋具有古风韵味的小楼别院,雕栏画栋、凤舞鸾歌、身着清凉的仕女小馆穿梭其中。 “今天,曜时一十五点,神月蛾高层将在风月楼聚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蛾先生——就是你的情哥哥——也将出席。” 顶层某个私密的房间被放大,几个没有面目的人影围坐在长桌前,画面定格在为首的男人面前。 松狮手一挥,另一栋高楼大厦的俯瞰图展开。 “我的人已经潜入神月蛾总部的科技研发部,获得了研究员的身份卡,只差蛾先生的生物信息,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神月蛾的机密文件。” 全息模拟投影展现出来来往往的研究员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展示瓶,其内是一团不明的剪影形。 投影关闭。 松狮手撑桌面,直直望来。 “我要你伪装成风月楼的仕女,接近他,获取他各项生物信息。” “……” “就用你这张——” 松狮附身凑近,屈起的指节划过郁姣的脸侧,“大杀器。” 郁姣平静地望着他。 这张据说和皎红月、和圣女相似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兴奋抑或是屈辱悲伤,显得莫名哀矜。 她平静地听松狮用变声器那诡怪的嗓音笑道: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他视为工具的你、被他视为打入天启教团内部的、这张利器,会反过来刺向他吧?”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他脸上精彩的表情了。”! 第 64 章 魔鬼的祭品14 木暗日-曜时二十四点-零七分 神降联邦共和国 摇光城 天穹之上,那颗虚假的光球耀眼得宛如红日。 郁姣眯了眯眼。 悠远的目光扫过欢歌笑舞的人群,思绪发散。 和天启教团总部所在的中央城——[天枢]严肃板正的氛围不同,[摇光]整体气质松散浪漫,是一座以欢娱为主的城市。 赌博游戏、虚拟幻梦、酒楼饭馆、歌舞表演,各项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所以也被称作快乐之都。 就连气温设置都比其余六城高上不少,街上带着面纱的行人们衣着清凉艳丽,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身体。 他们特意不去乘坐飞行器,而是选择在人山人海的街上散步,享受热辣欢快的氛围。若是和擦肩而过的谁看对了眼,随便钻入一家情.色旅馆,便是露水情缘一场。 摇光城向来是邂逅艳遇的好地方。 这么一会的功夫,郁姣已经目睹好几对陌生人互赠鲜花后,手牵手步入街边的旅馆。 主要也是因为这里聚集着太多躁动的男男女女了,借着庆典的由头,摩肩接踵、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于是干柴遇烈火。 几乎每隔一个曜时就有花车游行,带来一波又一波的人流。 此时,就有一辆繁复华丽的花车带着激昂欢快的音乐,演的正是一出《人类勇者大战圣·堕落种》的好戏。 那位扮演勇者的演员赤着上半身,因擦了精油,肌肉虬结的古铜色上半身泛着油亮的光泽,面容英俊,整个人充满了男性荷尔蒙。 不少女孩嬉笑着将手中的鲜花抛给他。 这一幕戏,他正用那健硕的臂膀擒住狰狞可怖的[圣·堕落种]。 郁姣看得目不转睛,耳边忽然响起一句阴阳怪气的酸话:“哟~太太的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哼,怎么?天启教团给你禁着欲了。” “……” 郁姣回头,给他斜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松狮此时也换掉了那张引人注目的圣女面具,而是和郁姣一样,戴着特质的面纱遮掩面容——恰合摇光城的传统:寻欢作乐暂且抛却现世身份。 郁姣原本还挺好奇他面具下的真面目如何、好奇神出鬼没的反抗军首领的真实身份。 直到,正式行动前,他给了她一颗能改头换面的神奇药丸,郁姣便打消了好奇心——这人如此谨慎,想来,此刻他面纱下应该亦非真容。 当然,此刻不用看他的真容,郁姣也能感受到那张讨嫌的脸传递来的阴阳怪气。 她恼道:“你少在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的故事情节!” 松狮:“哟哟哟故事情节。” 郁姣:“……” 她气得狠跺了下他的脚。 天知道,郁姣的的确确没被男色吸引目光,毕竟,两个世界加起来,她也算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绝色美男。 相较之下, 这位花车演员还是太“清粥小菜”了。 她刚才是认真在看剧情, 看所谓的[圣·堕落种]和普通堕落种有什么差别。 可被松狮一打岔,那幕戏已然演完了,演员们正在谢幕,准备换下一出戏。 郁姣正惋惜,却见那花车上的“清粥小菜”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那眼神比他光溜溜的上半身还要亮晶晶,见郁姣看来,他羞涩而大胆地手中鲜花抛来。 ——无相花。 因和生命之树开的花有几分相似,被誉为神国的圣花,象征纯洁无瑕的爱情。 放在此刻的摇光城,赠花的潜台词约等于:‘你可愿与我春风一度?’ “……” “啊?” 郁姣愣愣地接住花。 周围的几个女孩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打趣地拍拍郁姣的肩膀:“好福气呀小姑娘!这家伙可是风月楼这段时间风头无两的头牌昭昭。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呢。” 郁姣正捧着花尴尬,斜里忽然伸来一只嚣张的手,带着无指手套,露出根根粗长的机械手指,泛着冷硬的光,一根根收合,便毫不留情地将那鲜嫩欲滴的“求.欢花”捏了个稀碎。 在零散飘落的鲜花尸体中,松狮和那位昭昭公子对视。 “哦呦哦呦!” 周围的女孩捂嘴偷笑,眼神在郁姣和松狮之间打转,“原来是名花有主了呀。” 昭昭公子不愧是风月楼头牌,被下了脸面也丝毫不恼,他当着松狮的面,朝郁姣丢来一飞吻,便体面地离开了。 松狮被那飞吻恶心得够呛,他扭头微笑:“太太,没想到你服了易容丹、带着面纱,都遮掩不住风姿呢,吸引来的狂蜂浪蝶不少啊。” 不待郁姣反唇相讥,松狮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跃向后一辆花车:“不听不听好了好了要开始工作咯。”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车后台,见状,围观人群议论道:“原来他俩就是被抽中参加风月楼花车游行的幸运儿啊。” . 是的,神通广大的反抗军黑进了风月楼的系统,篡改了获奖人名单。 此时,郁姣坐在花车后台,被仕女匆忙按着上妆。 “怎么来这么晚!?不是让你们提前两曜时就去风月楼报道吗?急死我了!我们差点都要换人啦。” 她一边念叨一边将粉拍得飞扬。 “知不知道这机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如今能演圣女相关戏码的只有我们风月楼一家呢。” “毕竟,律法规定了,普通人不许扮作圣女。” 说到这,她与有荣焉地昂起下巴。 “还是因为红月大人十一年前曾在我们风月楼出演过《圣女赐福圣勇者》,我们风月楼才破例有如此殊荣。” ——是啊,这就是聂鸿深每个庆典日都来你们楼的原因。 在这缅怀白月光呢。 “庆典日表演圣女大人的戏幕 ,早已经成为我们风月楼的传统呢。” 她打开了话匣子,不管郁姣有没有回应,兴奋道:“而且呀!我跟你讲,我可是见过红月大人的,她还夸过我漂亮呢——” 郁姣躲开她挥舞的眼影刷,看着她那双圆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模样,心想确实挺漂亮的。 “……红月大人真人简直像仙女一样!那天………哇!你都不知道……总之!红月大人可厉害了!” 渐渐,这小迷妹没了话音,她盯着郁姣的脸看了好一会,忽然低低嘟囔一声: “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点神似圣女呢。” “……” 郁姣从未见过皎红月的照片和圣经中圣女的画像,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她只知道圣女以白发红眸的形象示人。 说到这,风月楼就算有特例,花车游行的演员也不能戴白色假发和红色美瞳,以防扮得过于相似,亵渎了圣女,只能用白色水晶发饰和红色水晶面饰意思意思。 这位圆眼侍女似乎认真起来,不再言语,一脸严肃地给郁姣上妆。 不过,从她刚才那番絮絮叨叨中,郁姣得知了不少事。 比如计时单位。 她本就觉得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正常,明明才在这个副本待了一天一夜,却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 原来并非她屡屡昏迷、不知今夕何年,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白天和黑夜都很长,一个白天大约有她原本世界几天几夜那么长。 曜日、曜夜。 暗日、暗夜。 如此交替。 白天用[曜时]这个单位来计时,黑夜则用[暗时]来计时。 此时此刻,正处于木暗日曜时二十四点半。 曜日和暗日的转换时间没有规律,人们只能依据污染值的变化来推测——曜日污染值一般偏低,暗日则高。 有浪漫的狂信徒声称,曜日是神明睁眼,暗日则为闭眼。 皎红月在世时,曜日时间格外长,而暗日时间格外短。 ——“神明为了看她都舍不得眨眼。” 圣女狂信徒们如此坚信。 稀奇的是,皎红月去世那日,原本明亮的曜世界毫无预兆地曜日转换为暗日,陷入极为漫长的一段永夜。 仿若神明都在为她哀悼。 这更是为皎红月其人增添了一分传奇色彩。 …… “好了……” 圆眼仕女喃喃道。 她宛如朝圣的信徒一般,眼也不眨、木木呆呆地盯着郁姣,面上甚至升起了迷醉的神情。 郁姣带着疑惑看向镜子。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细碎的白色水晶头饰长长垂坠而下,宛如凝结的雪粒,和披散的黑发交相辉映。 一道殷红的水晶串珠,如面巾一般,自眉眼处悬垂落下,衬得眼眸泛红。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郁姣左瞧右瞧也没看出有 什么特别的, —— ??[, 她只有眉眼没变,这会儿通过化妆,倒是跟她本身的相貌又有了四五分的相似。 正想着,只听那位圆脸仕女喃喃道: “妈呀……化了这么多张脸,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像红月大人的。” 说着,她眼中甚至泛起泪光,泪珠还没来得及掉落便被打断:一位仕女急火火地掀开帘子。 “好了没啊!?来不及了要上场了!!” · 郁姣被她们推着出现在台前。 穿过层层叠叠的华丽幕帘,眼前骤然一亮—— 人们的欢呼声宛如爆裂开来的烟花,与光芒、彩带和鲜花一齐朝郁姣覆来。 喧嚣和热闹中,男人的背影显得有些安静。 松狮早已经换好装扮,正抱臂站在花车栏杆前。 这一轮要演的是圣经中第十二章:《圣女赐福圣勇者》的故事。此时,他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完美的体魄宛如神明倾尽心血、最钟爱的杰作。 臂膀和脖子上戴着金色的饰品,宽阔的脊背被风月楼的人绘上奇瑰的图腾,华美绮丽的图案下,是交错的道道旧疤痕,浓烈的杀伐之气破开靡靡之气,真正像远古的战士,带来极强的侵略感。 听到动静,他回过身来—— 那张伪造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神情。 他略有些惊愕地望来。 “…………” “……” 观众都知道这一轮是素人演员,原本都做好了不高的心理预期,却没想到两位演员的扮相如此出人意料。 霎时间,尖叫声差点掀翻摇光城的穹顶。 . 这般欢欣若狂的热腾腾盛景中,高楼间、巨大的显示器上播报的新闻便显煞风景,从而无人问津。 “据悉,主教夫人被歹徒劫持,失踪已超过十曜时。” 荧幕上,主持人沉痛道。 在神国境内,‘反抗军’和‘弑神教’都是禁词,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yuknwwh’,向来被塑造成无恶不作的歹人形象。 尤其首领松狮,在神国可谓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 主持人哀叹:“落入这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中,我们敬爱的夫人大约凶多吉少……” 哀悼的新闻声被尖叫声淹没,‘凶多吉少的夫人’正乘着花车从那一本正经的大荧幕之下,悠悠闲闲地晃过。 耳畔被灼热的吐息包裹。 “看啊。” 松狮手撑栏杆,几乎将郁姣整个人圈在怀中。 “看看这些高贵的上等人,他们正在为你疯狂呢。” 他奚落地轻笑,眸光冷凉:“在地表上的人们暴露在污染中、随时都有可能异化毙命时,这群人占据着大把资源,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郁姣一顿。 身体后倾,赤.裸的脊背贴上他同样赤.裸的胸膛 ,他的体温很高,像一团炽热的火焰,暖融融地接纳了她。 她回眸莞尔一笑,轻快地提议:“那就炸烂穹顶、炸掉这分明的界限,如何?” “‰” …… 花车游行很快结束,一辆辆精美的花车带着吸引而来的客流,驶回各自的店铺。 追随在郁姣这趟车后的人群最多,当然,风月楼的花车本就最多。 风月楼那栋典雅明丽的主楼出现在眼前,当真是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数十辆依次驶入楼内,在玉砌雕阑的大堂排列整齐地停靠。 郁姣和松狮并肩站在花车前,还看到了此前偶遇过的风月楼头牌。那位昭昭公子眼睛一亮,满是惊艳地看着郁姣,欣喜地朝这边挥手。 松狮轻哼一声,极富占有欲地揽住郁姣,开始了小学生一般的宣示主权。 “……” 郁姣无语,欲要挣脱他怀抱,并没有注意到,原本闹哄哄的风月楼渐渐陷入诡异而乖巧的静谧。 注意到了不对劲,松狮神情一沉,停止了玩闹。 这边,郁姣终于挣脱开了他的熊抱,可脚下却是一绊,她连忙手撑栏杆,却不想,将几枝观众丢上来的无相花碰掉。 香娇玉嫩的花骨朵袅袅娜娜地自高高的花车飘下。 就这样,轻悠悠地落满一人怀中。 “………………” 本就雅静的风月楼内,登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嗯?” 低沉的嗓音响起,宛如沉鸣的大提琴。 “一、二、三、四……五。” 聂鸿深抬眸,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姐——” “——你想要与我共度五个春宵吗?”! 第 65 章 魔鬼的祭品15 郁姣一眼便认出了聂鸿深。 他的装扮和之前着实不一样,换下了一成不变、岸然道貌的正装,此时身着宽阔的衣袍,银色的面具遮掩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片微勾的薄唇和秀俊的下颚。 银灰色的头发也没有悉数梳到脑后,而是随性地散落,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他一手执花,微微昂头望来,倒真像个翩翩浊世公子。 不是只手遮天、深得民心的神国议员;也不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小叔子;亦非强势又薄情的地下情人。 而是来寻欢作乐的、神秘的蛾先生。 ——斯文败类的气质却是一点没变。 当然,郁姣没有错过,在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从容不迫的蛾先生身体竟然紧绷了一刹,幽紫的鹰眸一错不错地望来。 良久,他缓缓道:“这位小姐,可愿意跟在下闲聊片刻。” 被邀约的人还没反应,风月楼的负责人却是一愣。 作为贵客,蛾先生在这儿自然是有一间vip专属包间的,只是他虽然时常过来小坐,却还不曾邀人入内。 负责人当即心思活络地望向那个被大人物另眼相待的女人。 她倚在花车边上,身姿纤细窈窕,玉白的藕臂轻搭着栏杆,轻薄的纱巾飘飘扬扬,半掩的面容带着勾魂夺魄的吸引力,仿若飞天的神女。 神女投来惊鸿一瞥,弯了眼眸,“鼎鼎大名的蛾先生的邀约,我怎敢不应。” “……” 郁姣和松狮原本计划的是通过花车游行混入风月楼后,扮作仕女,找机会接近聂鸿深,神不知鬼不觉地收集他的生物信息。 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乌龙,阴差阳错引起了聂鸿深的特别关注,也不知是好是坏。 郁姣走下花车,在和松狮擦肩而过之时,那只宽厚冷硬的机械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似的。 “保持联系,一切小心。” …… “姑娘叫什么名字?” 聂鸿深斟了一杯茶,在袅袅白雾中,恍若不经意般问道。 郁姣就正襟危坐在他对面,坐在暧昧的微光和甜腻的香薰中,裸露的肌肤泛着莹润可口的光泽。 闻言,她歪歪脑袋,发间和面上的水晶串珠叮当作响,“摇光城内向来只求浪漫不求真,今夜——” 她娇俏地眨眨眼睛,“我是不会告诉先生我的真名的。” 聂鸿深不动如山地啜了口茶水,手指意味不明地轻叩杯壁。 啧。 尽管两人接触并不多,但郁姣已然熟悉这家伙的小动作,清楚这正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心中不屑,面上她却故作娇憨,嗒嗒小跑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衣袖摇晃,嗲声撒娇: “先生不如给我现取个名字吧?” 她偏着头,满目憧憬地仰望着他,像头无知的小 鹿。 —— ?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就算她演得再蠢兮兮一点,他也只是会在轻蔑的同时,分给她施舍似的一丝关照。 果然,聂鸿深极轻地笑了一声。 不知是被这浪漫的提议取悦了,还是在嗤笑她的天真——他聂鸿深想知道的东西,查明只是时间问题。 但此刻,他只是纵容一般道: “也好。” 说着,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般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袖子从郁姣手中抽离。唇角仍噙着淡淡笑意,动作却是疏离冷淡。 郁姣恍若不知。 偷偷捻了捻手指,将那根银灰色的头发握在手心,抿唇一笑。 ——发丝,get。 …… 她这次的任务是拿到聂鸿深各项生物信息,包括头发、指纹、眼纹等。 当时,作战会议开到这,郁姣还认真确认:“就这些吗?” 结果松狮那个混蛋顿了顿,古古怪怪道:“你难道不知道么?那姓聂的有变态一样的洁癖。我都不求你能收集他的汗液、唾液和——” 说到这,他闷笑一声,吐出两个字:“精.液。” “……” “咳。” 他正色道,“你能在他方圆一尺内待超过二分钟,就算你厉害,我把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都行。” ——郁姣今天还真就想踢球了。 “……” 这边,聂鸿深沉吟片刻。 “既然你喊我蛾先生,那么礼尚往来,我便叫你蝶小姐。” 浓郁如紫罗兰的眼眸微弯,深邃得像一汪暖融融的春水。 不得不承认,这人有着一副被上苍眷顾的好容貌和好嗓音,哪怕是寻常的闲谈,都像在说情话。 “如何?蝶小姐?” 他笑吟吟地望着郁姣,拢在袖子内的宽大指节间转着一串古旧的珠子。 依照郁姣的经验,这种外表菩萨低眉、人淡如菊的野心家,内里最是心狠手辣。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人。 这样想着,她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谢谢蛾先生,我好喜欢这个名字哦。” 她笑得明艳,晶亮的珠子折射幽光,恍了聂鸿深的眼。 衣纱翻飞间,她如一只花蝴蝶般翩翩飞落,侧身坐到他腿上,皎白藕臂揽上他的脖颈。 ——作为聂鸿深的下属郁姣时,她绝不敢如此放肆,但作为风月楼内露水情缘的蝶小姐,她可以。 她嫣然含笑贴近岿然不动的男人,呵气如兰:“今夜,小蝶是独属于先生的。” 咔嗒咔嗒、念珠碰撞的轻响一顿。 聂鸿深眸光幽深。 两人呼吸交缠、视线交融,宛如两条至死方休的蛇。 却好似隔着一层忽明忽暗的纱,迟迟没有突破最后的距离。 不知从何而起的晶彩细粉飘扬在二人之间 ,为聂鸿深峻刻的下半张脸镀上一层赫赫光辉。 “……” ?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对视良久。 ——眼纹,get。 郁姣眨眨眼,确认瞳孔上的晶片成功收录了聂鸿深的眼纹。 她这一眨眼,就像终于戳破了那层隔在两人之间、脆弱的纱。 “蝶小姐,” 聂鸿深忽而开口。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可爱。” 他的吐息有股冷冽好闻的、沉香木的气味。 郁姣心下一沉,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 念珠转动的轻响再度浮现耳畔。 咔嗒、咔嗒、咔嗒。有规律得像某种不详的倒计时。 “但有时候,” 他抬眸,瞳色绛紫,如绵密的蛛网,“目的性过强的行为,是会消减可爱的。” “你……” 郁姣视野一晃。 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支撑力,她软绵绵地倒在厚实的地毯上。 晶彩的粉末四杨。 宛如虫翅的麟粉。 “当然,你很聪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聂鸿深掸了掸衣袍,慢条斯理用丝巾擦拭被她触碰过的皮肤。 “只是……你的可爱和聪明都无法遮掩你身上那股——” 顿了顿,他那醇厚温和的嗓音带出一缕嫌恶。 “——恶心的味道。” 郁姣:“……?” 他要说是熟悉的味道,郁姣还能理解,不就是被认出身份了么。 但……他说恶心?? “臭虫味。” 聂鸿深补充。 说着,他那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像是有什么硕大的诡怪喷腾而出—— 衣物如海浪般翻涌,几条细长的足节自衣袍边缘探出。 甲壳反射出瑰丽的莹彩之色,漂亮得宛如极光。道道阴影被昏暗的光芒拉长,似狼顾鸱张的鬼影一般,捉住了郁姣。 那可怖的跗节带着锐利的爪朝她伸来。 耳上隐藏的联络器响起松狮略显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很快…来…………他……别怕………等…” ……等你来给我收尸么。 那悍然美丽的虫足收起尖爪,用光滑的壳面抬起郁姣的下巴。 让她得以将面容展现给他。 聂鸿深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因残疾而显得弱势。那轮椅就像他随行的王座。 他支着额角,投来高高在上的冷然目光。 “而且,我不喜欢收藏赝品。” 另一只冰冷而锋利的足节摩挲过她的脸颊和脖颈,威慑一般、即将挥舞落下。 宛如死神的镰刀,足节高高抬起—— 郁姣闭眼。 下一刻,爆裂的巨响惊雷一般炸开! 屋内两人都未曾料到,峰回路转。 在飞扬的木屑、粉尘 和碎布之中, 一道矫健的身影伴着天光破窗而入。 “巡城大队执法!” 熟悉的嚣张嗓音响起, “你被逮捕了。” 来人一把抓起郁姣,利落地将她双手反剪于身后,压在墙上。 炽热的体温侵略而来。 那修长尖锐的指甲点点她的脸,质感粗粝的嗓音悠悠响起,好不正经道: “女士,我合理怀疑你在这里进行违法性.交易,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郁姣:“?” 什么玩意儿? 她极力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黑巩膜白瞳孔的杏眼。 一声口哨。 原苍:“女士,你长得真他娘的漂亮!” “……” “难怪能让那边那位……怎么说来着?哦哦!眼高于顶的虫子先生跟你发生交易。” 他游刃有余地调笑道,同时,后背猛然窜出几对骨翅,如焦黑干瘪的手臂、也如变异扭曲的胫节,抵挡来自“虫子先生”毫不客气的攻击。 一攻一防间,发出刺耳的短兵相接声,碰撞时几乎有火花迸射。 聂鸿深被数条细长的足节支撑,从轮椅上而起,宽阔的袖摆垂坠,好似山间被遗落的神祇。 他极短促地一笑,冷意十足,“臭、虫。” 原苍大惊:“就算异化成了非人类,也不能自暴自弃这么骂自己啊聂先生!” “……” 回应他的是越发猛烈的攻击。 这会儿原苍终于不再游刃有余,他松开郁姣,转身便正面迎上愠怒的聂鸿深。 一时间,这两只虫子打得热火朝天,几乎拆了风月楼这昂贵的包间。 所幸,他们还算有所收敛,有着诡异的默契,虽然动静闹得大,但不曾打破房间墙壁,叫人看到这可怖非人的一幕。 房间角落,郁姣逐渐找回身体控制权,她抬眸去看打斗,却蓦然一顿。 只见,松狮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看热闹似的,抱着手臂倒挂在高高的房梁上,身影如同淡化的水墨,似乎除了郁姣,旁人皆无法窥见。反正没引起那两只虫的注意。 郁姣心思一动,瞥了眼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迅速对松狮道,“掩护我。” “啊?” 却不想原苍一顿,手指自己,神情疑惑,“我吗?” 不等郁姣回应,下一秒他喜笑颜开,乐道:“好嘞!” 话音落下,果然用最猛烈的攻击堪堪压制住聂鸿深那慑人的足节。 郁姣一愣,反应迅速抓住机会,身影灵巧两步跳到僵持不下的两人之间。 “……” 聂鸿深面具已然被打掉,那张深邃轩朗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显得漠然奇谲。 原本光洁的额上竟然开裂出数只稠紫的复眼,此时正分出一丝注意力,冷冰冰地盯着郁姣,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蝼蚁。 郁姣悍勇无畏。 电光火石间, ??[, 跃起、一手扣住他的后脑、毅然贴上他那薄情寡义的唇。 “!” 聂鸿深数双眼睛一齐睁大。 第一次失去表情控制,不复从容,愕然不已。 郁姣眼中升起报复似的快意。 ——哼,不是给你那白月光守活寡么?嫌我恶心,看我恶心不死你! 勾缠着迅速扫荡一圈,然后猛然咬下。 ——唾液,get。 ——血液,get。 “……” “…………” 事实上,被迫跟她唇齿相贴的瞬间,聂鸿深眼中的确升腾起暴虐的杀意,那锋利的足节已然蓄势待发,要不是原苍在旁压制,他已经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刺了个透彻。 然而下一刻—— 那软舌宛如攻略城池大肆搅弄一通后,发狠咬下一口,紧接着翩然抽身离去。 “……” 聂鸿深瞳孔骤缩,感受到体内沉睡多年的[子虫]被唤醒,悸动般震颤。 不可抑制地指向她,指向[母虫]。 ……没有人知道,十一年前,他甘之如饴地和皎红月结下对自己不利的契约,只为在若干年后,能第一时间在茫茫人海中寻到她。 这一天终于来了……[子虫]躁动地想要冲破身体的束缚,极为渴望重回[母虫]的怀抱。 数对幽紫的虫眸齐齐倒映出那个轻巧玲珑的身影。 他怔然失声: “红月?” “……” 可是毫无回应。 她头也不回,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戴着面具的男人揽入怀中,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聂鸿深近乎失态地伸手,试图抓住那片翩跹的衣角——然而,一旁伺机而动的锋利骨翅趁他不备,遽然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他仿佛失去痛觉一般,只神迷意夺地轻声喃喃:“红月……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那指节嶙峋矜贵的手沾染了血污,却仍旧朝着虚空的方向伸着,好似要抓住遥不可及的什么一样。! 第 66 章 魔鬼的祭品16 “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一条结实的手臂牢牢揽着郁姣的腰。 她像一片飘摇的羽毛,被松狮捞在身侧,在林立的高楼之间快速飞行。 他忍不住数落道,“刚才那种情况要么远远看热闹,要么赶紧跑,你倒好,不要命地凑上去,知不知道要是我晚一步你就完了,而且你竟然——” 紧急刹车一般止住了话头。 郁姣颇为得意地吐出殷红的舌尖示意,“但我拿到了他的唾液和血液哦。” “……” 一点没注意松狮的神情,她心情很好地晃晃脑袋蹬蹬腿,眼尾微勾,像只骄傲的小猫。 ——这还是她进这个副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成功挫了高高在上的攻略人物的锐气。 聂鸿深脸上的表情她能记一辈子! 再一想到即将潜入神月蛾、偷取机密文件、让聂鸿深元气大伤,郁姣就越发兴奋了。 什么攻略什么任务!她统统不管啦!她就是要给这些狗男人一点颜色看看! 此时,郁姣抬眸看向狼狈为奸的同伙,“怎么样?你把头摘下来吧,我要踢球了。” 听她提起那个戏言一般的赌局,松狮直接气笑了。 他忽而一停,将郁姣搁在一条空中管道之上。 背后那双虫翅悬停,他双臂撑在郁姣两侧,一个囚笼般的姿势。眸光锐利地盯紧她。 “这就是你亲那个家伙的理由么?” 郁姣挑眉:“也为了报复他啊,他不是有洁癖吗?这下不得恶心死啦。” 松狮眸光沉沉,忽然道:“收集到的生物信息都存放好了吧?” 郁姣还当他在质疑她的能力,当即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当然——唔!” 话未说完,骄傲的下巴突然被他那只冷硬的机械手钳住。 他垂眸,偏头吻了上来。 远处的庆典广场炸开绚烂的白日焰火,为冷凉的高楼染上红彤彤的色彩。 郁姣睁大了眼睛。 …… 她从未想过会和松狮发生这样的展开。 他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游戏中的npc,抑或是随便组到的临时队友。 毕竟系统早已提示过,这个世界的攻略人物只有四位:原苍、喻风和、聂鸿深、贺兰铎。 但不得不承认,短短几个曜时的相处,她的确对他产生了不可抗的信任和依赖。 此时,她大脑难得一片空白。 “……” 唇齿温柔地相贴,他的吻如春潮,绵软婉顺又避无可避。 郁姣没有拒绝。 口腔内的嫩肉冷不丁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磨了下,她嘶了声。 这轻响打断了暧昧涌动的氛围。 松狮一顿,缓缓撤离。 喉结滚动,僵在了原地。 两人视线甫一相接,他唰一下起身,手背掩在唇上 ,手指蜷缩、视线偏移,闷闷道:“我就是确认一下。” 郁姣也不知道他要确认什么,抿了抿唇,也闷闷回应:“噢。” …… 两人就这样,一路默不作声地回到聚集地。 · 与此同时 神月蛾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摇光城分部 顶楼,鲜少有人光顾的房间内,满室昏暗,唯有一面巨大的液晶显示器正播放着庆典的热闹场景。 画面不断放大、放大,最后定格在花车上扮演圣女的女人脸上,她美艳得不可方物,当真像降临的神女,吸引无数痴痴的目光。 显示器那明亮又惨淡的光勾勒出屋内一人嶙峭的面部线条,显得凛凛。 他微微动了下,像冬眠而醒的、僵硬的昆虫,抖了抖翅和足,要去寻找春天的生机。 “……” 聂鸿深一眨不眨盯着屏幕,轻触了下轮椅扶手旁透明面板上的按钮。 全息投影骤然展开。 “圣女”降临了。 她出现在房间中央,好似就站在他面前一般,分毫毕现、栩栩如生,正笑意盈盈地望来。 聂鸿深一点也不舍得眨眼,伸手用指尖虚虚地描摹她的轮廓。 这时,房门被谨慎地叩响,打破了这个露水幻电的梦。 “先生,”助理站在门外恭敬道,“这位被风月楼抽中的女士非常神秘,查不到任何相关的详细信息。包括她身边的那位男士,亦是没有在城内星网中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这,助理顿了顿,“应该是名单被人动了手脚,技术人员正在尽力溯源。” 见里面没有传来不悦的质疑,助理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又道:“城内的监控拍到了他们离去时的身影——” “放。” 屋内传来低沉冷然的命令。 “是!” 助理站在门外,立即在手上的面板点了两下。 屋内,全息投影的画面骤然一转—— 花车之上风光美丽的女人消散,转而被林立的高楼替代。 只见,纤细莹亮的空中管道上,高大的男人展开黑艳的翅羽,赤.裸的背肌绷起,宛如一场大不敬的亵神。 他低头,深吻着她。 ——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采下了高山之巅圣洁的花朵。 这一幕美得宛如浪漫爱情电影的海报。 也刺眼得像电影中令人咬牙切齿的一幕盗窃戏码。 . 助理放出监控后便等在门外,思维忍不住发散,面上流露出些许怜悯。 ——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得罪了老板,啧啧啧,按照以前的例子,她大概得尸骨无存了。 咚! 屋内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跑神的助理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宛如蛰伏已久的野兽睁开捕猎的瞳。低哑的嗓音压抑 着暴虐的情绪—— “不惜一切代价, 找到她。” “……” 助理冷汗涔涔:“好的先生!” “等等。” 阴晴不定的大bss顿了顿, 话音缓和,补充道:“不许伤她。” · 郁姣打了个喷嚏。 闷头走在前面的松狮忽而一顿,头也不回地扯下黑袍扔来,那宽大绵软的衣物扑头盖脸地罩住了郁姣。 离开燥热的摇光城后,在灰暗冷凉的沙漠中,她身上清凉的圣女纱裙显然留存不住体温。 郁姣将黑袍披在身上,抬眸无言地看着那个□□着上半身的男人。他宽肩窄腰、气冲霄汉,正以一种杀人的派头害羞着。 ……唉。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绵延的绿洲上,远远可见聚集地升起袅袅炊烟。 丝丝缕缕、勾勾缠缠。像剪不乱理还乱的心事。 很快,走到围墙处。 兴奋的守卫军一撞见松狮的神情,便愣在了原地。 两人间古怪的氛围免不了引起大家伙的注意,一个大娘拉住郁姣,小声询问:“郁姑娘,你跟我们首领闹变扭啦?” 郁姣迟疑一瞬,摇了摇头。 大娘:“哎呀!你用不着瞒我!我眼尖着呢,当年我家那口子就是这么跟我闹变扭的,我看见他那张臭脸就心烦,总想着叫他被堕落种叼去了才好!可等到真看不见了——” 说到这,大娘眼中泛起泪花,她用衣摆试了试。 “嗨,你说我讲这些扫兴的事儿L干嘛?咱们首领跟你都是有能力有福气的人,肯定会长命百岁的、长命百岁!” 大娘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这世道啊……唉!活着不容易啊,心爱的人不仅得放在心上,还得放在眼中、放在嘴边、放在手旁紧紧拽着……珍惜眼前人呐。” “……” 郁姣默然不语,望向眼前人。 不远处,松狮正被一个呆头呆脑的守卫军拦住,她读不懂空气、直愣愣地将通讯仪递去:“老大,第二十七号据点传来黄色警报。” 松狮拧眉,“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他刚出任务回来,来不及休息便要赶赴另一场任务。 见首领要走,周围的民众和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又是递装备,又是叮嘱,他忙得无暇分出心神、或者说在刻意回避那道令他分神的目光。 “……” 然而,擦肩而过时,他的衣袖被软软扯住。 “什么是黄色警报?” 她问。 松狮下颚紧绷一瞬,含糊道:“就是聚集地的安全范围缩减,需要我出面维护。” 她昂头望来,眸光清湛、一眨不不眨。 “我跟你一起。” …… 这个第二十七号据点不同于之前的绿洲,而是一座海上小岛。 被翻涌的黑海包 围着,渺小而孤寂。 海浪一点点吞噬侵犯着小岛的边沿,礁石和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枯萎。 抵达后,松狮将郁姣托付给守卫军,再三勒令她不得胡乱走动后,便急急忙忙地出了据点,身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 郁姣自然不会听他的。 ——越是遮遮掩掩,她便越想弄清楚。 三两下甩开守卫军,刚溜出聚集地的围墙,郁姣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她循着味来到海岛边缘。 只见,污秽的天光和无尽的浪潮交融,松狮身披凄暗的霞光,抬着一只手臂行走在张扬的巨浪边,如一场哀楚肃穆的结幕。 鲜红的血液淅淅沥沥地落下,是这幕戏剧中唯一的艳色。 一派狂浪的静谧中,冷不丁响起女人冷清清的话音: “这就是你口中的黄色警报、出面维护?” 他身影一僵,侧过身藏起手臂。 “……” 做完小动作后,才意识到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于是闷闷唔了声,以作回应。 他带着莫名的心虚,头也不回地继续“维护”据点,郁姣就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两人像在海边漫步一般,慢腾腾地走着。 “……”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嗅着熟悉的血腥气,郁姣目光渐渐幽远,恍惚一瞬,脑中划过一个遥远的影子。 一个总是等在原地、克制忍耐的影子。 一个无声无息、已然消逝的影子。 ——“心爱的人不仅得放在心上,还得放在眼中、放在嘴边、放在手旁紧紧拽着……珍惜眼前人呐。” 来不及了。 但没关系…… 她眸光微闪,心念一动。 …… 须臾,松狮很快做好了“维护”工作。 黑臭的海浪终于不再侵蚀小岛,他低头用绷带缠住手腕上的伤口。 因失血过多,他脚步有些踉跄,因着身后那道注视的目光,松狮咬牙强撑、状似轻松地原地坐下,单膝支起,显得很潇洒,留给她一个风流倜傥的背影,故作深沉地望着翻涌的黑海。 身边投下一片宁静的影子,紧接着,温软清浅的呼吸极有存在感地飘来。像一片令人无所遁形的雾。 ——她坐在了他身边。 ……还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松狮深沉开口:“…………我要在这思考点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 清甜芬芳的气息凑近,那绵软的肩臂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贴上他僵硬的手臂,她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松狮:“……反抗军的机密。你少打探。” 一声轻笑,像扑扇了一下的蝶翅。 “可我呀,最喜欢挖掘机密了。” 在腥咸的海风中,她像是引诱水手的鲛人。明目张胆地倚进他梆硬的怀抱,迫使他低头撞入那抹扇惑人心的微笑。 “我听到你的秘密了哦。” 她细白的手指在他紧绷的胸膛上悠悠轻点。 感受到手下如擂鼓的动静以及身侧不可忽视的“礁石”,郁姣故作诧异地眉梢微扬。 “尊敬的松狮大人,你怎么不打自招了呀。” 他当即憋红了一张脸。 …… 郁姣想通了。 她一个将死之人,有幸进入这个奇怪的乙女游戏获得重生的机会,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多活一天都是赚。 况且,她并不讨厌他。 自摇光城回来,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 “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眯眼一笑,双臂如绞人的菟丝,缠得他避无可避。 “你怕什么呢?松狮大人,我是被你劫持、任凭你处置的人质呀。”! 第 67 章 魔鬼的祭品17 天色渐渐暗了。 昏暗的天空染上一抹哀艳的薄红。 曜日在离去,暗夜将来临。 阔岸边,两道人影如痴缠不休的丝线,共谱丝丝入扣的交织……纤长的手臂无力地伸向天空,像一支妍丽易折的花。另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捕获了它。 他用一种仿佛要将她按入骨血的架势,深拥着她,动作间是压抑的自持,紧蹙的眉眼间却带着痛苦挣扎下的恣肆无忌。 宛如自甘堕落、主动被海妖引诱的水手。 海浪激荡。 “……” 还未来得及水.乳.交.融。 忽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临近,紧接着,天真稚嫩的嗓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呀?” “……” 松狮一僵,宛如一只受惊炸毛的猫,登时翻身而起。 将郁姣严严实实裹住后,他一手捂住热气腾腾的脸,一手叉着被抓了数道红痕的劲腰,严厉回头,对上那双好奇的大眼睛。 “小玲?”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威慑:”你怎么跑出聚集地了?这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郁姣看他故作正经的样子,好笑地拢拢衣服,探头望向“不速之客”。 小女孩瘪瘪嘴:“对不起嘛……”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袍,兜帽遮头,一张小圆脸嫩生生地藏在其中,可爱得像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一样。 她捧起手中的小白花:“我是来看哥哥的哟。” 松狮:“你哥哥不是已经——” 他猛然顿住。 “呜……”小玲眼中积聚起泪珠,呜呜咽咽道,“哥哥就是在上一个木暗日的暗夜走的,马上就要天黑了,所以我才想给他送一束往生花嘛。” 她越说越伤心,不小心吹出个鼻涕泡,破罐破摔地开始嚎啕大哭:“哥哥——” 那架势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郁姣看得心软,拍开手足无措的松狮,越过他走上前去,俯身用衣纱擦拭小玲脏花花的小脸蛋,软着嗓音安慰:“别伤心啦,我陪小玲把花送给哥哥好不好?” “呜……呜…好哦。” 小玲打了个哭嗝,抬头时,泪眼朦胧地愣住:“姐姐……你好漂亮啊…你是仙女吗?” 刚才还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朋友当即转移了注意力,木木呆呆地望来。 郁姣此时还穿着花车游行时的衣服,被染了一身艳丽夺目的霞光,看着的确仙姿佚貌。 小玲看呆在原地。 她昂着头,兜帽滑落些许,那半遮的脸侧和脖颈上有细碎的闪光。是暗色的鳞片。她猛然回神,揪住兜帽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啊!仙女姐姐别看我……我、我是难看的怪物。” “……” 她像一团缩进壳子的蜗牛,柔软的自卑。 ——异化。 沉寂中, ?[(, “聚集地的[甘霖]用完了吗?小玲你怎么……?” 那团灰扑扑的小蜗牛心虚似的垂下头,小声回答:“快完了,我、我没有很急着用嘛,就让给其他人了。” “……” 敏锐的触角感受到严峻的氛围。 小玲头垂得越低,暗道都怪自己不小心让首领和仙女姐姐看到了丑陋的鳞片,现在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 她伤心地吸了口气,却在黑漆漆的视野里瞥见一小片闪亮美丽的纱衣,它婀娜地垂下、靠近。 下一刻,一只馨香的手温柔地隔着兜帽抚上她的脸。 “小玲很漂亮很可爱,不是怪物。” 那嗓音温软柔情,却是那样笃定。 小玲心跳声好像都放缓了,她呆愣愣的,忽而视野一亮——兜帽被取下了。 紧接着她头上一重。 ——‘仙女姐姐’将头上的‘法器’摘下来,仔仔细细地戴到了小玲的头上。 璀璨的水晶垂落,将灰扑扑的衣袍都映衬得亮堂不少。 小玲呆呆张着嘴,那张圆圆的脸蛋越发雨雪可爱。 只见‘仙女姐姐’笑道:“现在小玲也是仙女啦,走吧!我们去给哥哥献花吧。” “……” “走咯!” 松狮忽然将呆头愣脑的小仙女举了起来。 小铃:“哇啊啊!” 她惊魂未定地坐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颈,‘仙女姐姐’适时牵住她另一只手,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 小玲紧握着那柔软馨香的手,抬起头,斗志昂扬地看向汹涌的浊海。 三人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像是这波谲云诡的世界中的一片微小的宁静和温暖。 “……” 小玲将花放在礁石旁。 在她对着那颗礁石絮絮叨叨时,郁姣和松狮给她留出和哥哥单独相处的时间,并肩立在不远处等候。 望着那团小小的身影,郁姣心下惘然。 忽然,眼前冒出一支鲜嫩欲滴的花,强势扯开她沉闷的思绪,将色彩和生机灌注进来。 松狮手臂绷直、伸了过来,他耳尖微红,视线偏移,一脸硬凹出来的英姿勃勃。 “看。” 他酷酷吐出一个字。 下一瞬,那娇艳的花朵宛如结晶一般,逐渐萎缩弯曲,表面被艳丽的黑色硬壳一寸寸包裹,宛如刷上一道密封的涂层,神秘而惑然。 他头也不回,发丝被风吹拂得飞扬,神情亦是按捺不住的张扬。简直像个向心上人炫技的幼稚鬼。 原本修长的鲜花现在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静静躺在他手心。 他垂眸,牵起郁姣的手,万分珍重地将小花环戴到她的中指上。 像一个无声的誓言。 “……” “哇!” 煞风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玲探出头来, 一脸好奇:“首领这是在跟仙女姐姐求婚吗?” “……” 松狮额上青筋跳起,他忍无可忍地弹了这个小电灯泡一个轻轻的脑瓜嘣。 “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少管!” 小玲捂着额头,大叫着跑开:“坏脾气、小心眼的男人是不会有女人爱的!!” 松狮:“……你给我回来!” 看他们追逐打闹,郁姣抿唇一笑,望向手上的“戒指”时,笑容渐渐敛起。 …… … 这片土地的黄昏也很长,染血一般的天色好像凝固似的永不褪色。一幕冗长的戏剧。 将小玲妥善安顿好后,郁姣和松狮便整装待发,准备前往神月蛾的总部窃取机密文件。 “还有[甘霖]和[耀金]。” 松狮一边系紧手腕绑带,一边沉眸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郁姣已经清楚知道:[甘霖]是用来净化污染物的,[耀金]则是用开防御堕落种的。 除此之外…… eleven那和缓冰冷的声音仿佛再次响在耳畔: 木曜日,神明赐下了[生命之树],于是人类有了具备净化之质的[甘霖]; 金曜日,神明赐下了[穹窿地脉],于是人类有了具备防御之能的[耀金]; 火曜日,神明赐下了[陨星熔岩],于是人类有了具备驱逐之力的[火种] 土曜日,神明赐下了[天方莽原],于是人类有了区别于污沙的[净土]。 水曜日,神明赐下了[禹宇泽泉],于是人类有了区别于浊海的[濯水]。 现如今,这些神赐之物越发稀少了。 仅剩的存货皆被教团、政客、各大财阀和家族把控着。 神月蛾便是拥有一整座[穹窿地脉]、垄断[耀金]的巨大财阀。 · 神降联邦共和国 玉衡城 目之所及,皆是各式各样、冷冰冰的高楼大厦,路上鲜少有车辆和行人,显得冷寂。 螺丝钉一样的居民被安插在各大财阀公司中,从早到晚地进行科研工作。 玉衡城,也被称为科技之都。 神月蛾的总部便是城中心最高的那栋楼。 值得一提的是,那栋楼直冲云霄,竟然插入“苍穹”,有很大一部分裸露在地表。 那处地表正是[穹窿地脉]所在之处。神月蛾的采矿场。 要想从玉衡城溜进戒备森严的神月蛾难度过高,于是郁姣和松狮便打算从地表的采矿场潜入。 地表 神月蛾采矿场 绵延不绝、错落参差的[耀金]散发着盈盈润泽的白光,宛如无尽灰沙之间的白雪,明光烁亮、沁人心脾。 无数巨大的机械仪器正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好似恢弘廓然的钢铁巨人,身着厚厚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渺小得像跳蚤。 郁姣埋伏在电 网围墙之外, , 用远视镜头观察着。 只见,隐藏了身形的松狮,扇动着华美的黑翅,穿过起起伏伏的机械仪器,一溜烟钻入那高而尖的白楼。 ……她当然也想跟着进入,却被松狮义正严辞地拒绝:“太危险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保证!让你亲眼看到神月蛾的混乱。” 郁姣拗不过他,只得留守原地,抱着望远镜偷窥。 ……等等! 她忽而一顿。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高高的机械操作台上,一道霞姿月韵的高挑人影站在身着厚厚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之间。 显得很轻盈。 贺兰铎。 他没做任何防护,就这样暴露在地表的污染中。 ……他怎么会在这里? 郁姣控制镜头聚焦、拉近—— 贺兰铎一袭简单的白衣白裤,浅米的高马尾柔婉地垂落,衬得那张眉目倦然的脸,醉玉颓山。 他看起来相当疲惫,修长的指尖摁了摁眉心,紧接着抬手点了几处矿山,偏头和一旁的神月蛾员工说着什么。 猝然,他一顿,敏锐地抬眼,神情冷然地镜头方向望来。 郁姣当机立断趴下。 隔了会,再举起望远镜时,只看到贺兰铎揉着额角、步入神月蛾内部的背影。 - “贺兰大人这边请——” 工作人员恭敬地牵引着贺兰铎来到休息室。 ”贺兰大人您这个曜日实在辛苦,请在这里稍作休息,蛾先生稍后就来。” 面对以服务之名实施监视之责的神月蛾员工,贺兰铎回以温柔一笑,“好的。” 说着,他反客为主地倒了两杯茶水:“蝗莺小姐也辛苦了,刚刚给我讲了那么多采集耀金的事项,来,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蝗莺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贺兰大人才是辛苦,这些时日为了救夫人出苦海您四处奔波,实在是劳累了。” 贺兰铎但笑不语。 想起上头交代的“探查天启教团是否真的要跟反抗军交易,以换回主教夫人”的命令,蝗莺故意叹气道: “唉,都是为了满足那贪得无厌的劫匪的要求啊,这群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哦?” 贺兰铎不动声色:“看来蝗莺小姐也很为此苦恼。” 蝗莺:“是啊!这段时间神月蛾也天天加班——” 意识到不对,她连忙将话头咽了下去。 ……好险好险,差点透露机密!这贺兰老油条实在是太危险了! 蝗莺僵硬转移视线,避开笑眯眯的老油条,故作随意地打开液晶显示屏。 提前准备好的时事新闻开始播放: “主教夫人失踪已失踪近三十多个曜时。劫匪狮子大开口,竟然提出要以[甘霖]、[耀金]和[火种]作为赎金,交换夫人。” “金曜日的祭礼在即, 夫人作为沟通我神旨意的重要一环, 现在却行踪不明、生死未卜。” “劫匪向来狡诈险恶,这会不会是他们的又一次奸计呢?交付赎金后当真会将夫人归还吗?教团和议会又将如何抉择?我们,拭目以待。” “……” 哒。 一声轻响。 贺兰铎垂眸,将茶杯搁在桌上,轻叹:“好吵啊……你说呢?蝗莺小姐。” 他转头,眼笑眉舒。 “……” 蝗莺肃然一惊,差点弹跳而起,手忙脚乱地将新闻关掉。 贺兰铎岁月静好地斟茶。 接着,语调毫无异常地开始闲聊。 “……” 片刻后。 “贺兰大人,您稍等!” 蝗莺霍然起身。 ——不行!这人太可怕了,再聊下去,她就要把神月蛾的机密抖落完了。 蝗莺悲愤交加,转身从一旁的橱柜中拿出个轻巧的头戴式幻梦仪。 “贺兰大人,这是我们神月蛾的新产品,虽然比不上摇光城分部的虚拟幻梦游戏场的配置,但体验感也很真实了,请您放松放松吧!” ——就算不能将这尊大佛送走,也得给他找点别的事干。 抱着这样的想法,蝗莺坚决地将幻梦仪递了过去。 贺兰铎挑眉。 可以让人在虚拟世界中实现所有心愿的幻梦。 ……的确很吸引人啊。 他接了过来。 并不担心聂鸿深会动手脚,不提自己本身的能力,单说幻梦仪本身。 哪怕是在神月蛾、哪怕使用的是其内部网络,但只要幻梦启动,就必然分出一缕信号连接上整个神国的星网。 而那,正是被eleven的“触角”所覆盖的领地。 况且,不论幻梦多么真实、多么令人沉沦、不愿离开,他都有自信绝对不会沉溺其中。 这样想着,无比自信的贺兰铎戴上了幻梦仪。 - 与此同时。 郁姣正在思索。 ——她向来不会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虽然和松狮暂且达成一致,但想起跟贺兰铎的合作,她还是想溜进神月蛾探一探。 只是苦于神月蛾内部严格的审查和巡逻,她又不像松狮,有能隐身的办法…… 正苦恼,许久没动静的系统忽然道: 【您可以使用第一个副本的奖励——[隐匿]】 【[隐匿]:使用该技能后,您的存在感将降低到无法被感知的地步,此技能覆盖一切生物视野以及摄像监控,直至技能效果消失(时限:半小时)】 ? 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但…… ”你之前怎么不说?” 郁姣狐疑。 系统顿了顿,含含糊糊道: 【宿主也没有问嘛… …】 ⑺本作者勺又提醒您最全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尽在[],域名[( 这家伙显然隐藏了什么事,但郁姣并不着急揭开。 富贵险中求! 她不再犹豫,当即打开[隐匿],从松狮留下来的电网窟窿中钻了过去。 … 神月蛾内部。 莹亮的玻璃墙、错综复杂的浅紫色荧光管道、升升降降的空中电梯。 来来往往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步履匆匆,井然有序中如蚊蝇一般的交谈声弥漫。 郁姣扶了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大摇大摆混入其中。 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四处游走探查。 神月蛾内部的门禁卡,由权限进行严格划分,虽然没人看得见郁姣,但她也没法自由进出各个机密研究室,只能跟在一个看起来高权限的女性工作人员身后碰运气。 打照面的研究员个个都恭敬地称她为:“蝗莺主管。” 郁姣跟着这位蝗莺主管,参观了不少实验室和办公房,得知了不少关键信息,还听她跟人吐槽: “我的天,你都不知道那个贺兰铎有多难缠!我差点被他套出机密!哇……要是bss知道肯定会杀了我的!” 郁姣简直深有同感。 “还好我把他忽悠进幻梦了,哎不说了,我要去底楼汇报任务进展了。” 蝗莺刷了门禁卡后,神色肃然的步入一台低调奢华的独立电梯。 郁姣当然也跟着溜了进去。 电梯一路向下,光线都逐渐昏暗起来,抵达最底层。 银灰色的电梯门缓缓划开。 一道厚重的幕布阻隔了视线,上面描绘着色彩瑰异的图画。 似乎是圣经之《圣女篇》。 “先生。” 蝗莺站在幕布前,正色道:“目前看不出天启教团的真实意图,但贺兰铎有意跟我们合作,用教团库存的[甘霖]交换我们的[耀金]。似乎有交付赎金的意思。” ……赎金? 郁姣好奇探头。什么赎金? 蝗莺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继续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障眼法,为了迷惑,让我们以为这祭礼真的不容出错。” 幕布内传来一声玻璃器皿的轻响,似乎是有人正在倒酒。 蝗莺琢磨着再次开口:“请您放心,我已经成功执行PnD,让贺兰铎进入我们特设的幻梦,想必,在剧情的诱导下,哪怕谨慎如他,也一定会吐露真心话的。” 幕布内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将酒杯搁下。 “不错。” 本就低沉的嗓音被醇厚的酒液浸泡过,轻轻开口都仿佛吐出了芬芳馥郁的气息。 ——聂鸿深。 郁姣毫不意外,她绕着幕布走了一圈,没找到可以钻的空子。 正想着,却听叮一声,幕布徐徐被拉开。 露出一道挺阔朗然的熟悉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宛如一首沉郁顿挫的 诗文。 他抬了抬下颚,沉声吩咐道:“打开投影,我要看贺兰铎在幻梦里的行事。” 蝗莺:“是!” 她一板一眼地执行命令,拿出另一个幻梦仪,小心翼翼不碰到神经接触点。 一边小声提醒:“先生,您千万别不小心碰到这两个小紫圆点了,咱科研部这次为了拿下贺兰铎,做的仪器劲儿特大,一碰到就会被立刻吸进去,不过完剧情就别想出来。很危险,您要小心。” 聂鸿深冷哼一声,“我有那么蠢么。” 蝗莺:“没有没有没有!” 她在心里掌自己的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掌完嘴,蝗莺闷头打开投影,水镜一般画面展开。 郁姣好奇凑近。 却没想到那边聂鸿深一顿,忽然语气森然道: “我闻到了臭虫的味道。” 话音落下,转头朝郁姣的方向望来。 眸光冷得像刀片。 “……” 郁姣:“?” 说好的[隐匿]效果很强不会被人发现呢?这家伙的鼻子会不会太开挂了!? 眼见那个狗鼻子已然操纵着轮椅缓缓朝她的方向走来,带着警觉和提防,尖细的虫足试探性地伸出。 像捉迷藏一般——鬼来抓人了。 郁姣冷汗直冒,胆战心惊地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避开锋利可怖的虫足。 然而,聂鸿深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般,穷追不舍。 ……完了。 没有门禁卡,她在这密室里早晚会被足节戳个多穿。 “在这里么。” 聂鸿深勾出一个的冷厉的微笑。 千钧一发之际,郁姣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您千万别不小心碰到这两个小紫圆点了……一碰到就会被立刻吸进去……不过完剧情就别想出来…很危险。” 她猛地抄起桌上的幻梦仪,狠狠拍到聂鸿深那张牙舞爪的螯足上! 聂鸿深一愣。 “……” 从蝗莺的角度来看,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她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我有那么蠢么”的bss直愣愣地撞上了幻梦仪,意识立刻就被吸进去了! · 这边,郁姣刚把聂鸿深怼进幻梦,下一瞬,就感觉一道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指尖传来—— 她赫然碰到了另一个神经接触点! 意识被生生拽入幻梦深处。 “…………” 好似飘扬的柳絮落在湖面,耳边一声轻响。 郁姣睁开眼睛。 极为真实的暖洋洋的光线落在皮肤上,耳边响起侍女的轻声提醒:“夫人!舞会要开始了!” 闻言,郁姣迷蒙地眨眨眼睛。 对面镜子里的女人同样眨眨眼。 “……” 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拥有如红水晶一般糜烂艳丽的眼眸,和丝绸白雪一般的长发。 门外有人轻声问:“好了吗?红月?” “……” 郁姣愕然。 ——在这个幻梦里,她成了皎红月!?! 第 68 章 魔鬼的祭品18 ——bss被、被吸进幻梦了?! 蝗莺呆了两秒,赶紧跑过去查看老板的状况。 叱嗟风云大老板此刻坐在轮椅上,双眸紧阖、眉心浅折,仿若睡着了一般,在做着一个并不美妙的梦。 但蝗莺半点不敢乱动,这幻梦一旦开启,就没那么好退出了,若是强行将意识剥离,极有可能留下不可逆的损伤。 好在时间流逝不同,过完幻梦剧情,现实世界大概只会过去几十分钟…… 等吧! 话说老板会在里面饰演什么样的角色啊…… 蝗莺偷偷摸摸凑到水镜投影前,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一愣: ……这咋跟科研部设置的剧情不太一样啊? - “红月,今天的舞会,你要选谁跳开场舞呢?” 美丽动人的皎夫人含笑望来。 郁姣有些僵硬坐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要选姐夫!” 还是个半大小孩的皎白霜扒着化妆桌,跳起来叫道:“他最近对姐姐态度好差!哼,姐姐不选他,选个帅气大哥哥,要姐夫吃屎去唔唔——!” 皎夫人赶紧捂住熊孩子放肆的嘴,柔声斥道:“真是没大没小的……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在喻家老宅,要是被人听了去,你姐姐可是会为难的。” ……喻家老宅啊。 根据郁姣此前搜罗的信息分析来看,这个幻梦的故事背景大概设置在十一年前——皎红月猝然离世的那一年。 这一年,喻风和病情加重却不知病灶,无奈之下携夫人皎红月从教团搬回喻家养病。 ——可谁又能想到,病病歪歪的喻风和竟然足足挺了十一年才断气,风华正茂的皎红月却在这一年身亡命殒。 郁姣心中叹气,手却被温柔牵起。 皎夫人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红月,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看谁的眼色,有我、有皎家给你撑腰呢。” 郁姣心中一暖。哪怕明知是假的,也眷恋着这仿若偷来的亲情。 “走吧,”皎夫人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今天可是你二十六岁生日,该去让那些人见识见识,我们红月大人的风姿了。” ……啊? 郁姣一僵。 没记错的话,皎红月好像就是死在二十六岁生日这天的…… · 据那位蝗莺主管所说,必须过完剧情才能离开幻梦,看来这死亡生日舞会是不可避免的了。 郁姣垂眸,挽着皎夫人步入欢洽的会客厅。 这幻梦实在真实。不仅是每一处场景微小的细节,还是人物脸上每一分微末的变化,都生动万分。 简直……就像记忆重现一般。 “红夫人来啦?” “日安,月小姐出生在难得一见的明耀日,当真是被 神明眷顾宠爱啊。” “红月, 快来, 我刚还问风和你去哪了呢。” “祝红大人生日快乐!” “……” 在这些周到至极的招呼声中,她金装玉裹,神情淡然,显得傲睨自若。 丝绸一般的白发全部盘起,妆点了满头珠翠,丝毫不显艳俗,像从真正的神国下凡而来的神女。旁人会为她的惊鸿一瞥而痴狂。 “……” 郁姣拿捏不准皎红月的性格,也不确定在这幻梦中做出不符合人设的举动是否会有恶劣影响,于是寡言少语,装出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好在,在皎红月的盛名下,不仅没人质疑,甚至无人敢搭话,怕触了她的霉头。 正合郁姣心意,她借故离开皎夫人,四处探望、寻找有用的讯息。 喻家老宅有股暮气沉沉的华丽。 仆从皆是从头到脚蒙着宽大的衣袍,来往的宾客却都穿着奇装异服、光彩照人, 保守与开放碰撞出奇异的氛围。 不知不觉走到会客厅外的庭院。 不远处,一道高挑销铄身影正背对郁姣与人攀谈,他身着奇丽古韵的服饰,满头碎发盖着耳朵,其下是几根细细长长的辫子,依稀露出冷白的皮肤。 ——喻风和。 他身旁站着一个纤长挺秀的少年,他看到郁姣,低声对喻风和说了些什么。 喻风和一顿。 那张带给郁姣心里阴影的脸转了过来。双颊瘦削,黑眉压眼,薄唇透着紫,整个人锋利而俊雅。幽寂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时光。 他朝郁姣走来,低声唤道: “你来了。” “……” 似是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敌意,喻风和低低叹了口气,“红月,你别怪我瞒你,我——” 他长眉一拢,绢帕抵在唇边咳了几下,身姿越发显得形销骨立。 “我有难言的苦衷……对不起。” 他垂下黑羽般的长睫,冷凉嶙峋的大掌牵起郁姣的手,似很是珍惜。 ……还真是不适应喻风和这张死人脸说软话。 郁姣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他一僵。 “红月……” 那眸光沉得像纤密的雾霭,凝结了霜雪似的泫然,是一种郁姣看不懂的厚重眼神。 他忽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被利器攻击了不设防的躯壳和神魂。 狼狈地转过头去,嗓音沙哑,缓声换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你很多年没见阿铎了吧。” 他朝不远处的少年招了招手。 “过来,阿铎。” ——贺兰铎? 郁姣略带稀奇地望去。 在喻风和跟郁姣谈话期间,那小少年始终一眨不眨地望向这边,浅米色的半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啾啾,身着合身的正装,身型纤薄、站得端正。 像橱窗里漂亮的人偶。 此时被招呼过来, 他脸上升起一抹怡人的微笑, 变成了被好心顾客买回家的人偶。 他彬彬有礼地走来,朝郁姣颔首:“母亲,好久不见。” 他吐字带着奇异的腔调的韵味,像在念诗。 行完规规矩矩的一礼,浅碧色的眼眸抬起,恬静而渴望地望来,唇珠挺翘,可爱得像一只眼巴巴的小狗。 一个正当花季美少年。 想起喻风和方才说的“多年未见”,郁姣状似随意地问:“这些年如何?” 却没想到,闻言小贺兰铎眼眸微暗,肉眼可见地失落,身姿似乎都没刚刚挺拔了。 他低着头,谨慎回答:“禀明母亲,我在边境的研究院学习成果优良,很快便能结业了。” 十七八岁的贺兰铎没有二十好几的贺兰铎那样温和绵密却迫人的气势,倒像团嫩生生的海藻,柔软无害。 也只比郁姣高半个头,此时蔫哒哒的样子更是像只可怜可爱的小狗。 郁姣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他为什么突然伤心了,于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错。” “……” 他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一瞬,紧接着又难过起来。 喻风和咳嗽着打了两句圆场,顿了顿,他闭眼,微微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待会开场舞,阿铎你和你母亲一起跳吧。” 贺兰铎睁大了那双漂亮的浅绿眼眸,喜从天降地抬起头。 他抿了抿唇,镇定道:“好的,父亲。” “……” 这一瞬,郁姣福至心灵,琢磨了下人设,开始演戏: “你倒是安排得妥当。” 桃夭柳媚的女人面上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沉下脸,转身欲要离去。 “红月!” 喻风和紧紧扣住了她的手,竟带着微微的颤抖,压抑又后怕,像是要抓住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 “喻主教大人!” 此时,恰好有不长眼的宾客端着酒杯前来寒暄:“这就是您的义子吗?看起来真是一表人才啊!” “哎?”他做作地四下张望:“不是还有一位吗?“ 喻风和紧紧握着郁姣挣动的手,咳了一声,“原苍那小子在边境国防军磨练。” 宾客语调微扬:“母亲的生日他也不回来庆贺?” 不等人接话,他连连叹气: “看来还是贺兰少爷行事比较得体嘛……风和大人是不是也更倾向于将贺兰立为圣子啊?” “……” 空气冷不丁陷入沉默,没人接他的话茬。 夫妻俩皆神情漠然,那养子也只是但笑不语。 宾客干笑两声,自讨没趣地走了。 人一走,郁姣便甩开他冷凉的手,臭着脸、将高跟鞋踩得嗒嗒响地离开了。 喻风和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最后一片衣角也被假山流水遮掩。 他 闭眸, 嗓音涩然:“……阿铎, 去看看你母亲。” “是。” · 如果将这场幻梦比作游戏的话,那么郁姣便是结束了一个事件后又触发了另一个事件: 刚拐过假山便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人指指点点。 “这家伙是喻家老二。” “喻冰辞?她不是女的么?” “哎呀!不是,” 一人悄声道:“喻青和她丈夫不是做的试管嘛,在第一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喻风和大人——诞生没多久,她丈夫就抱回来一个婴儿,说是跟外面的女人生的……” 那被围在中间的高瘦的青年弓着背,黑色长发垂下,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像一抹吊稍的鬼影。 “可能是遭了报应,那私生子是个侏儒,明明跟喻主教年纪相当,身体却长不大,保持了好几年小孩的样貌呢,可奇怪了,查不出病因。” 有人看了又看,奇道:“这家伙不挺高嘛?看着得有一米九了吧!” “嗨,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才长高了些,但据说啊,他一条腿还是有问题,是个瘸子……” “啧啧,你说这贱男人,好好的出什么轨啊,不知道个外面哪个婊.子生了个浑身是病的贱种。 那瘦高青年紧攥着拳头,宛如压抑不住的炮仗,即将爆破、将一切炸得面目全非之前—— 一声低呼。 “对不起夫人!” 全身上下裹在黑袍内的侍者连连道歉。 ——他不小心将茶水撒到了郁姣身上。 这边的响动引人注目,嚼舌根子的人群一觑见郁姣,立刻掩着面如鸟兽散。 那瘦长鬼影一样的喻二也是一愣,缓缓松开了拳头,自乱糟糟的发间目不转睛地望来。 侍者还在道歉:“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郁姣拧眉。 不是因为被泼了水而恼火,而是因为这侍者透过黑袍传出的闷闷嗓音很有一种熟悉感,还未来得及细究,只听身后响起一道温润悦耳的嗓音: “母亲,怎么了?” 小贺兰铎略扫了一眼,便清楚了来龙去脉,当即让侍者退下。 仿佛不经意般侧身,挡住喻二的视线。 “母亲,”他恭敬地微笑,“我陪您去更衣吧。” 贴身的黏腻感令人不适,郁姣点点头。 小贺兰铎规规矩矩地带她来到后厅,招呼侍女带来替换的衣裙后,便安安静静守在门外。 “……” 郁姣手指划过华丽的新礼裙,问一旁的侍女:“这不是皎家带回来的备用礼服吧。” 侍女回答:“禀夫人,这件裙子是贺兰少爷提前准备的,开场舞即将开始,现在去找皎夫人要裙子怕是来不及了。” 郁姣敛眉。 “……” 待她换好衣裙,走出房门。 小贺兰铎捧着托盘,软声道 :“母亲,待会舞会很辛苦,您先喝点茶、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 倒真像个真挚而体贴的儿子。 侍女退下,此时此地只有两人,郁姣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只觉得这家伙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实在不像现实中的贺兰铎……或许,贺兰铎登的是另一款幻梦? 这样想着,被屋内的熏香熏的口干舌燥的郁姣接过茶杯啜饮几口。 “……” 待她喝完,小贺兰铎将托盘放到一边,浅色的睫羽垂下,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把手。 嗓音仍旧温温软软:“母亲,既然你不想跟我跳开场舞,那我们就不跳了。” 他说得很是轻松愉快,但郁姣却心下一沉,嗅到了不对劲的意味。 她眼前一花。 燥热宛如旺盛生长的热带植物,不过两个呼吸便爬满了全身。 郁姣喘息着扶住墙,抬起朦胧的红眸,冷声诘问:“你下药了?” 小贺兰铎无辜地眨眨眼,“因为母亲不想跟我跳开场舞啊,所以……” 他露出一个和暖的微笑:“我们就一起共度美妙的夜晚吧。” “……” 他适时伸手,接住郁姣绵软滑落的身子。 略带凉意的唇贴上她的颈侧,那颗可爱的唇珠此时正悱恻缠绵地研磨着她敏感的肌肤。 他一声又一声地唤道: “母亲、母亲,我在边境这些年给您写了好多好多信,您……都没看吗?” ——又不是真写给她的,她哪里知道皎红月看没看! 郁姣偏头试图避开他磨人的吻。 他穷追不舍,贴在她的耳畔款款深深道: “没关系,今夜我会一一念给您听的。” “……” 在意识被情.欲拽入泥潭时,郁姣最后一个念头是: ——原来看似无害的海藻也会缠得人溺毙。! 第 69 章 魔鬼的祭品19 郁姣被贺兰铎轻柔地扶到床上。 他用纤长微凉的手指替她铺展宽阔的裙摆、将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 动作极为温柔,宛如进行一场圣洁的仪式。 每一道褶皱、每一缕披散的长发都被他顺到最合适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贺兰铎便规矩雅正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痴迷地欣赏着出自他手的杰作: 高贵尊严、不容侵犯的女人此刻身姿酥软地躺在床上,细眉紧蹙却眸光迷离,粉面含春,带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诱引。 由他精心挑选的华贵衣裙裹在她身上,像一个待拆的礼物。 此时此刻是属于他的、即将属于他的…… “母亲。” 贺兰铎正襟危坐、道貌俨然。 “请放心,我一直谨记义父的教诲,要做一个不乘人之危的君子。” “……” 郁姣冷嗤。 “所以,等您需要我的时候……” 他抿唇,羞涩地笑了下,“只管吩咐。” 啧。 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已初具未来贺兰铎那般衣冠禽兽的雏形。 嘴上说着高洁的话语,结果却干出最下三滥的事情。 此时,从那双清浅洁净的绿眸中投射出的黏腻的光好似贪婪的长舌,一寸寸地自郁姣身上舔.舐而过。 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毫不遮掩的觊觎目光,用仅剩的力气翻过身,将自己埋进绵软的床铺中。鸵鸟一般的姿态。 热汗沁湿了被单,郁姣细眉紧蹙,感受热潮一波又一波地汹涌而来,纤细的手指扣紧了被子。 一时间,室内只有她低低的喘息。 ——这幻梦未免太过真实了。 情.欲如蚂蚁由外而内地侵蚀着她的身体和大脑。 在欲.望到达临界点时。 冰凉的、宛如蛇一般的细长之物缠上她燥热的身躯。 脚腕、手臂、脖颈、脸颊。 缓缓划过时,略显粗糙的鳞片激起细碎的快.感。 凉意让她的大脑清明几分。 却也带来更多的渴望。 郁姣支起身子。 一刹那,那几条细长的东西宛如受惊的小鱼,嗖一下缩了回去。 雪白晶亮的末梢消失在贺兰铎的发间和衣下。 他猛然回神,雪玉似的脸蛋微红,赧然道:“抱歉母亲,我没忍住。” “……” 这样的僵持毫无意义。 郁姣叹出一股灼热的吐息。 她支起身子,侧躺在床上,动作间,雪白的发丝凌乱地堆积,烘托出一张艳如牡丹般的俏脸,绮丽得令人不敢直视。 她眯起色泽糜烂的红眸,哑声道: “过来。” “……” 闻言,贺兰铎板正的身姿有些僵直,喉 结滚了滚,碧色的眼眸亮得不可思议,“母亲……您、需要我吗?” ?想看勺又写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 69 章 魔鬼的祭品19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郁姣卸了力,柔腻地平躺在床上,眸光如冷月弯钩似的朝他睨去。 好似居高临下的赏赐。 “只许用你这张巧言令色的嘴和这双卑鄙龌龊的手。” “……遵命。” · “…新历……一千七百三十一年金曜日……母亲,我今天…课业得到优……老师说我这次…………想念您。” “新历……一千七百三十…一年,火、火曜日…今天………想念您。” “……水曜日………想念您。” “……想念…您……” 他就这样一边轻声念着那些诉说思念的信件,一边细细地吻过所思之人的颈侧。 “想念您、想念您……” 那天生音色独特的嗓音宛如甜蜜虚幻的泡泡,灌满了旖旎的室内。 水绿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郁姣。 他卖力地取悦着,一张珠玉样的脸如汤沃雪般,升起热烘烘的绯色。 “……请您爱我。” ………… …… 满室幽宛。 郁姣也被他磨得难耐,她将头埋在潮热的软被间,闷闷道:“允许你。” 贺兰铎凝望着那一小截透着粉的雪白后颈,虔诚地将唇贴了上去。 勾起一个轻缓的微笑:“遵命。” “……” 欲要正式拆开这份肖想数年的礼物……猛然觉察到不对,他动作一顿,警惕回头,“谁?” 这声责问仿佛戳破了满室幽丽的泡泡,令气氛骤然一转。 破空声起。 一个从头蒙到脚的黑衣人凭空现身,身姿凌厉、大手一挥,洒下一把灰白的粉末,飘飘扬扬、无孔不入,挡郁姣身前的贺兰铎一时不查、动作一滞。 黑衣人趁机一把捞起身体绵软的郁姣,后背展开熟悉的黑丽虫翅,抱起她振翅而飞。 一眨眼便不见人影,徒留贺兰铎站在原地,神色冷厉地望着簌簌落下的鳞粉。 …… “松狮?” 郁姣面上潮红未曾褪去,她哑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猛然一顿,“郁姣?你怎么在这儿?” 郁姣头脑昏涨,靠着他的胸膛喘息,“我不小心碰到幻梦仪上的神经接触点。” 她缓了缓,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也进来了?” 松狮:“……我探查神月蛾的时候发现贺兰铎在一个房间里戴着幻梦仪——等等。” 他嗓音提高:“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你怎么又以身犯险!” 郁姣抿唇一笑,朝他眨眨眼睛,红眸仍带着迷离的光泽:“所以,待会幻梦结束,你要来聂鸿深的办公室捞我哦。” “……” 松狮偏开视 线, 冷哼一声, “你真是……” 骂归骂,他还是小心地抱着郁姣,躲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确认安全后,将郁姣放在沙发上,屈膝半跪查看,“你被下药了?操……贺兰铎这个人面禽兽真是打小就不要脸。” 他低低骂了一句。 郁姣用潮热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像什么粘人的小动物。 动作忽而一顿,鼻翼微动:“……你受伤了?” 松狮立刻将手垂下,遮遮掩掩的。 郁姣这才注意到他的装扮也很奇怪,全身上下一丝不露地裹在黑衣中,头戴银色铁质面具,就连眼睛也看不分明,头发包裹在兜帽中,手戴厚实的黑色手套。 见不得人似的。 他偏头躲开郁姣审视的目光,颇为不自然道:“小伤。不碍事。” 紧接着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先给你解了药性吧。” 他撩开郁姣的发丝,骤然被那一枚枚艳丽的吻痕刺伤眼。 面具下的脸一黑:“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打算跟他将错就错了?” 郁姣耸耸肩:“反正都是假的嘛……” 松狮:“那就是贺兰铎本体的意识!” “不。”郁姣面色一端,纠正道:“我试探过了,这个贺兰铎真的只是幻梦里的NPC。” 松狮缓缓拧眉:“可我确实是通过他戴着的幻梦仪进来的……他绝对也在这个幻梦中。算了,先不管了。” 他用手在郁姣耳后和太阳穴摁了摁,便道: “好了,药性解除。” “好了?这么快?” 郁姣讶异,感受到身体的异状的确在褪去。 “是啊,” 松狮抱臂,皮笑肉不笑道:“因为是虚、拟、世、界嘛,一切都是假、的。”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别生气了。”郁姣叹气,忽而眸光微转,问道:“说起来,这幻梦有固定剧情吗?” 松狮冷哼道:“按理来说,是根据真实历史事件编写的。” 郁姣:“那可以更改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更改后会有蝴蝶效应,会对后续的剧情发展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怎么?你想怎么改?” 松狮挑眉问。 “唔。” 郁姣点了点唇,抬眸一笑:“——‘尊贵的红月大人的生日宴会开场舞竟然跟一个无名小卒一起完成’这个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她白发披散,红眸盎然,姣好的面容上是恶作剧般的笑意,又好似带着明目张胆的偏爱和宠溺。 松狮一顿,胸腔内的跳动声仿佛震耳欲聋。他听到自己嗓音涩然地问道: “……跟我?” · 宴会厅 衣着华丽的宾客们窃窃私语,讨论着宴会主角未知的去向。 高台上,喻风和摩挲着扶手,问:“你母亲去哪了?” 侧旁, ?_[(, 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话音落下,只见灯光骤然一暗,一束柔和的光打下,引导着众人的视线—— 蝉衫麟带、珠翠罗绮的女人挽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进场。 灼目的华光为他们相依的身影覆上一层耀眼的金纱,看起来相配极了。 “……” 喻风和以绢布掩唇清咳两声。 贺兰铎垂下沉冷幽暗的双眸。 人群中,一道静深如不测之渊般的视线,黏着在‘姣红月’的身上。 在神色各异的视线中,两人身姿如缠绵悱恻的蝴蝶,在宽阔的宴会厅中央翩翩起舞。 翅羽煽动,波澜起伏。 …… 一舞结束。 半晌没人敢吱声。 还是秀骨嶙嶙的一道身影破开古怪的氛围,走上前来: “这位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喻风和眸光沉沉地望来,审视估量般,不动声色地将松狮从头扫视到脚。 松狮一顿,颔首道:“当然。” 离去前,喻风和牵起郁姣的手,鸦羽似的长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阴翳。 凄凄切切,哀哀婉婉,依依不舍地唤了声: “红月……” “?” 郁姣摸不准他这反应是吃醋还是怎么的。 看着怎么特像依依不舍地托孤呢? 总之很怪、非常怪。 实在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反正,都是假的。 只见很怪的喻风和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不言不语地带着松狮离去了。 “……” 待“正宫”带着“小三”离去后,皎夫人跟皎白霜速速围了上来八卦道: “姐!那个男人是谁呀?是你找来的演员吗?看着身材真赞!但为啥蒙脸啊?长得很丑吗?” “淑女是不能随意议论别人的,” 皎夫人严肃警告皎白霜后,扭头就悄声问郁姣,“红月,你悄悄告诉妈妈,这位是不是就是你喜欢了很久的那个白月光?” 郁姣:“……” 啊? 身为所有人白月光的姣红月还有个白月光啊? “他——?” 正想套套话,忽然,一位从头到脚裹在袍子里的侍者出现在郁姣身侧,“夫人,风和大人邀您到里间议事。” 听到这闷闷的话音,郁姣眸光微闪,轻声应好。 辞别皎夫人后,便跟着这侍者走向阒无一人的里间。 “……” 离开金碧辉煌、喧闹繁华的宴会厅,喻宅便揭开了幕布,露出暮气沉沉的内里。 走廊昏暗寂寥。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宛如扭摆的诡形怪影。 在交错的脚步声中,郁姣悄无声息地让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袖间滑落。 “你到底 是谁?” 她凌然将刀刃抵上侍者的后颈。 那侍者丝毫不畏, ?_[(, 缓声轻笑道: “还猜不出来吗?郁姣。” 郁姣瞳孔皱缩。 ——他知道她是郁姣而非皎红月?! 下一刻,他身影如鬼魅般一闪,擒住郁姣手腕,夺去了匕首,紧接着,温吞却不容反抗地将她推进了某扇半合的门。 咔嗒。 门关了。 陌生的房间内,郁姣警惕地环视,遽然一怔,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而古怪—— 这个房间内不是她想象中的险象环生,反而诡异非常。 只见,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方才在宴会厅上还翩翩如玉的贺兰铎,此时竟然双手被绳索绑缚着,高高吊起。 他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似乎被人下了药,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可怜模样。 郁姣:“……” ?怎么说呢,天道好轮回? 这时,一道极为熟悉的、温润含笑的嗓音响起。 “怎么样?” 郁姣霍然抬头。 只见,那名行事可疑的侍者此时悠闲地坐在房梁上。 他缓缓摘下严严实实的衣袍面罩,露出一张笑意盈盈、典则俊雅的面容,如玉如竹、神清骨秀。 赫然是—— 郁姣视线反复在两张相似的脸上游走,比对。 心下惊疑不定。 ……一大一小,一真一假。 大的那个一跃而下。 负着手,步履风雅地走来。 荡漾的高马尾中,一缕长发凝结成一条银灰色的麟刺,活物一般扭动着升起,抬起十八岁贺兰铎那张皓齿朱唇的脸。 二十九岁的贺兰铎微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报复回来?”! 第 70 章 魔鬼的祭品20 报复? 怎么报复?该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十八岁的‘贺兰铎’粉装玉琢的脸蛋透着可口的红,他挣扎着掀起眼皮,潮乎乎的双眸像一场春雾,朦胧地锁定郁姣。 他喘息着喃喃:“母亲…快走……” 二十九岁的贺兰铎轻笑一声,润泽的唇勾出残忍的弧度,用无比温柔悦耳的声音道: “蠢货。” 银灰色的鳞刺卷住‘贺兰铎’的纤白脆弱的脖颈。 贺兰铎一边缓缓收紧,一边叹道:“枉我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好一番布置。” “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说着,冰冷的鳞刺尖端轻蔑一般拍了拍‘贺兰铎’的脸。 ……这个贺兰铎不论是长相、衣着、鳞刺抑或是其它方面,都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郁姣拧眉:“你为什么在幻梦里可以用本体现身。” 闻言,贺兰铎转头,和声细语地回答道:“说到底,不过是虚拟游戏罢了,只要破译了底层数据就能改写状态。你不就是这样解开药性的么。不过——” 他弯起那双波俏的碧眸,眸光像一张邃密的丝网。 “郁姣,你真的让我很惊讶,竟然在竟然能以她的面目出现在这个游戏中。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话音落下,银灰的鳞刺迅疾甩来,缠上郁姣的腰,将她猛然拉了过来,堪堪停在‘贺兰铎’的面前。 灵活的麟刺卷来一张靠椅,贺兰铎从容而坐。高马尾间凝结的两根鳞刺如触手般、一条桎梏着郁姣,一条裹挟着另一个自己。 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嗓音温煦地宣布: “既然这场戏已经从根上烂掉了,那便将错就错吧。” “……” “哪怕从前的心愿以这样鄙陋的方式达成,我也乐见其成。” 他温雅地弯唇,冷凉的眸底却显得冷酷。 “那么现在,开始吧。” “……” 捆缚在郁姣和‘贺兰铎’身上的麟刺强硬地逼迫两人缩短距离、贴紧彼此。 那清耳悦心的声音煽惑道: “郁姣,被这毛头小子下药,很不爽吧?现在……他任你为所欲为,报复回来吧。” “……” “至于你,不是从十一岁时就开始憧憬她了么?痴想了七年……今天,就是你达成所愿的日子。” 朝思暮想的馨香袭人,‘贺兰铎’咬牙,偏开头。 凛然的下颚线条透着股傲雪欺霜的骨气。 “我不能。” 贺兰铎眉梢微挑:“为什么不?”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因为我不像你这么卑劣。” 少年眸光灼灼如星火。 话语间,一缕发丝垂落,雪白的鳞刺自其中猛然长出,击电奔星般攻向贺兰铎。 劈啪一声尖厉 的碰撞摩擦声—— 雪白纯稚的麟刺被挡住了。 钢筋铁骨似的银灰色麟刺束缚着收紧……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贺兰铎’闷哼一声。 潮红的面色都煞白了些,冷汗在额角凝结。 贺兰铎叹息。 “太弱小——太天真了。十八岁的我。” —— ‘’ ‘’ “……⒛[(” 说到这,他不由哂笑: “贺兰铎,你难道是装久了正人君子也把自己给骗了。” ‘贺兰铎’闭眼。 然而,那道与他音色相同的嗓音不绝于耳。 “还是说——你不想要替代品?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你朝思夕想的母亲被人替代了欸。” 那银灰色的鳞刺拂过郁姣的眼尾,逼得她眯起眼睛。 这时,处于下风的‘贺兰铎’却勾起唇角,吐出一个冷冷的笑,讥讽意味十足。 银灰鳞刺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 “笑什么。” 贺兰铎微笑:“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哈——” 少年睁眼,眸光冷峭:“我笑,原来长大的我会变得这么讨厌、这么自以为是、这么一叶障目——” 银灰鳞刺卷上他的脖颈,将他未尽的话语掐灭。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这个——” 濒死的体验中,‘贺兰铎’眯眼一笑,极为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是,我只是一段虚假的电子数据,被植入了你前十八年的经历,模拟了你十八岁时的形象。” 略带稚气的脸上一派坦然。 “……” ……他竟然知道了。 郁姣有些诧异。 贺兰铎兴味扬眉:“没想到你竟然猜出来了。” “既然如此,”他一字一顿轻声道:“你就该明白,无论如何,赝品都比不上真迹。” 这话一语双关。 既讽刺了以他为参考制作的虚拟形象的各方面能力定然远远比不上本体; 也暗指身为替身的郁姣比不上真正的白月光,皎红月。 “……” ‘贺兰铎’眯眼,和他如出一辙的碧色眼眸中划过一丝轻蔑,“你也不过如此。” 本体又如何? 还不是一叶障目,竟然没有发觉—— ——他口中信誓旦旦的“赝品” 正是他奉为至宝的“真迹”。 哪来的替身, 哪来的白月光。 从来只有…… 尽管被绑缚着手脚, 那条断裂的鳞刺却颤颤巍巍地抬起,轻柔地蹭过郁姣的脸。 他眸光柔和。 “母亲、母亲……原来你的……” ——真实姓名叫郁姣吗? 郁姣怔然。 进入这个副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孺慕专注的目光注视。 他喃喃自语:“真好啊……” “真没意思。” 贺兰铎忽感乏味,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不愿意完成心愿,那就消失吧。” 锋利的鳞刺高高举起。 “贺兰铎!” 郁姣下意识阻拦道:“别伤害他。” 银灰的鳞刺一顿。 “怎么?” 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郁姣的下颚,逼得她撞入那双由碧绿转为皓白的兽瞳。 他缓缓勾起唇角,“你舍不得啊?” 不曾意识到,那向来从容温雅的嗓音此刻竟带着不自知的冷寒。 郁姣偏头,甩开他的手指,冷冷道:“自诩聪明过人的贺兰大人脑中就只有这些情情爱爱吗?” 贺兰铎幽冷的兽瞳静静望来。 郁姣抬起下巴,“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在一场幻梦游戏里,过完全部剧情才能离开。你要是杀死了重要剧情人物,被困在游戏里可别怪我。” 她讥讽地扬唇一笑,眸光带着挑衅,悠悠道:“倒是趁了聂鸿深的意。” 贺兰铎平平地看着他,轻声重复:“过完剧情?” 他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 “你知道真实的历史上,这天发生了什么吗?” 所有的资料都只是一笔带过,对历史性的这天噤若寒蝉,除了在场的宾客外,几乎没人知道名闻天下的皎红月为何猝然离世。 “发生了什么?” 贺兰铎垂下眼,浅色的睫羽遮住眸中情绪,他嗓音淡然道:“这天,她……皎红月被她的丈夫喻风和,残忍杀害了。” “……” ……只能说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啊。 郁姣拧眉。 “这……” ‘贺兰铎’睁大了眼睛,愕然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义父对母亲一心一意,怎么会……?” 贺兰抬起一双宛如凄凄风雨般的苍凉眼瞳,闷笑一声:“小子,你现在的蠢样就跟当年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 空气陷入寞然的安静。 须臾,轻快的嗓音打破沉寂。 “好吧。”贺兰铎道,“我不插手了。” 语毕,冷光一闪,银灰鳞刺割断了束缚着‘贺兰铎’的绳索。 电光火石间,贺兰铎的身影已然消失。 轻飏而料峭的话音回荡: “郁姣,那便让我看看你如何完成这所谓的剧情吧。” “……” 郁姣垂眸不语,搀扶起冗弱无力的‘贺兰铎’,问道:“没事吧?” 他那狗狗一样的眼睛巴巴望来,“郁姣。” 郁姣:“?” 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的哑声呼唤。 “郁姣、郁姣……好疼。” 少年面色苍白,单薄的身姿轻颤,发间那根断裂的鳞刺配合着抽抽。 “好疼……” 他软软倒下,恰好倒入郁姣怀中,用发顶悄悄蹭了蹭她的脖颈。 郁姣迟疑地拍拍他的背。 他蹬鼻子上脸,微微昂头,露出一双莹莹的绿眸,嗓音温软:“郁姣,这是你真实的名字吗?哪个yu?哪个jia?” 一副‘我要不行了,在死前有一个请求’的可怜模样。 郁姣绷着脸,终是叹了口气,在他的手心上写,“这个郁,这个姣。” “……” ‘贺兰铎’甜蜜地攥起手心,像抓住了什么宝物一样,眯起漂亮的眼眸笑了。 蓦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噌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正色:“郁姣,你不要因为那个讨厌的家伙恨屋及乌哦。” 郁姣:“啊?” “他二十九岁的贺兰铎在现实中做的可恶事跟我十八岁的贺兰铎有什么关系!” ——义正言辞地跟本体割席。 看他这幅严肃认真的模样,郁姣没忍住弯了弯唇。“好了,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小少年已然拿捏准了她吃软不吃硬的弱点。 他每一个动作、眼神、语句都经过精心设计,精准打在她的弱点上。 此时更是轻咬粉.嫩的下唇,眸光盈盈可人,故作为难道:“好吧……没关系的,他下的药我可以自己纾解,不过就是难受一点、难搞一点、难过一点而已。” 郁姣:“……” 她推开黏糊糊的少年,站起身,“那你尽快解决,我避避嫌。” “……别走。” 他揪住她的袖子,清绿的眼眸剔透得好似要落下泪来,他嗓音轻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难受,难搞,难过。” “……” 郁姣无奈:“你想我怎么办。” 少年红了一张脸,声如蚊蚋:“想要郁姣……帮、帮我……” ………… …… 郁姣擦了擦手。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少年修长纤薄的身体软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横在面上,遮挡住湿漉漉的眼睛,发丝散乱地簇拥着一张面红耳热的赧颜。 闻言,他悄悄将手臂移下来些许,一对上郁姣的视线,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 只从喉咙咕哝出含糊的一声“唔”以作回应。 . 郁姣理理衣襟,刚 回到欢声笑语的宴会厅,便有侍者上前来,“夫人,先生有请。” ……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郁姣倒是真挺好奇他们俩聊了些什么的。 她点点头,跟着侍者前往喻风和的书房。 越往里走,反倒越发明亮起来,惨白的灯光照得人无所遁形。 家具物品渐渐稀少,到最后,只剩下光秃秃冷冰冰的金属白墙。 像监牢。 郁姣莫名想到。 倒是跟喻风和那阴郁文雅又黯淡的气质不太相符,但已经有了十一年后天启教团的雏形。 “夫人,请。” 侍者止步,躬身示意。 蓝光一闪,自动门划开。 不大的室内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真像个名副其实的监牢。 一道修长的人影背对着郁姣,窸窸窣窣地动作着。 ……看起来有点诡异。 郁姣不合时宜地想:该不会是把松狮给分尸了吧……? 这看起来的确像喻风和能干出来的事。 “红月,你来了。” 那道人影转过身来,苍白的手上执着一盏茶壶。 ……原来是茶啊。 喻风和那双形似槲树叶的眼眸静寂望来,空山微雨般,边缘却带着凌人的锋利。 “来,坐。” 郁姣坐在蒲团上。 喻风和再度背过身去斟茶。 手腕上的智脑忽而响起,显示收到一条简讯。 点开。 下一刻,一道小型投影展开。 画面上的女人有着一张令郁姣眼熟的面容。 瘦削,端肃,冷厉。 ——喻冰辞。 她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此时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还没有十一年后的漠然和疲惫。 “红月,你一看到这条消息,就请立刻离开我哥。” 她神情严肃,嗓音微沉,然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我怀疑,我哥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替代了。” “……” 寒毛直竖。 不详的预感与阴冷的气息一起拂来。 “红月……在做什么?” 郁姣惊诧的回眸,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古典沉寂的眼眸。 黑沉沉的,好似宇宙间的黑洞。 耳边,响起喻冰辞凝重的声音: “你的枕边人已经不是和你风雨同舟七年的那个人了。小心他。”! 第 71 章 魔鬼的祭品21 郁姣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的。 毕竟贺兰铎都说了,皎红月会在这一天被喻风和残忍杀害。 这事儿可能就发生在此次会面。 兴许一完成这个剧情节点,这场幻梦游戏也就结束了。 为此,郁姣做好了英勇赴死的准备——反正现实中的她又不会死。 饶是这样,面对此情此景,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红月。” 那双乌沉沉眼眸一眨不眨地望来,薄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简直像招魂而来的厉鬼。 细长的黑辫子垂落,悬在郁姣眼前,似死神的绞绳。 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我哥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替代了。” 喻风和朝郁姣探手而来,那苍白的手上青筋凸起,显得冷戾。 看起来要索命的手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摆上桌面。 幽香氤氲。 郁姣眨眨眼。 而后才反应过来:智脑具有隐私性,非持有者的外人听不见、看不见面板消息。 果然,喻风和只是和缓道:“红月,喝茶。” ——郁姣生生听出一股‘大郎喝药’的意味。 郁姣抬眸:“别绕圈子了,直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喻风和端坐在对面,垂眸拢了拢袖子。 沉默片刻。 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吐露和茶叶一般苦涩的话语:“红月,之前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啥事啊? 这幻梦也没个前情提要,郁姣一头雾水。 为了不露陷,她冷然地掀起唇角,不咸不淡道:“你说呢?” 喻风和叹气,苍白修长的指尖轻触了下桌面,莹亮的字体呈现,他操作两下,郁姣的智脑忽然叮一声,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简讯。 打开一看,是由名为‘神经病’的联系人传来的一份文件。 顶上是硕大的四个字—— [离婚协议] 郁姣:“?” 她抬头看向‘神经病’本人。 后者掩着唇咳嗽两声,病病弱弱、伶仃怜人,抬起一双欲语还休的眼: “文件你应该收到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名同意吧。” “……” “红月,我时日无多,就不耽误你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他阖眸,端秀而坐,肩宽且平,棱棱嶙嶙如萧瑟的恓恓山石。 “如果你想保持和喻家的联姻,可以考虑一下我的二弟。” “?” 郁姣愣了。 喻风和避开郁姣的视线,“他并非外面传言的……野种。实际上,他与我、与冰辞一样,都是母亲的血脉,只是因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对外声称是父亲的私生子。” 郁姣脑中浮现出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那道吊稍 的鬼影。 “他大名叫喻水。” “?” “……” ……这、这是在做什么? 郁姣满脸荒谬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保持和那位……松狮先生的联系,喻水绝不会干涉。” 喻风和顿了顿,低声补充: “我问过松狮先生了,他对此也没意见。” 郁姣:“……” ……哈? 合着你们一副商议大事的模样,结果就聊了这个? 而且,就松狮那小肚鸡肠、拈酸吃醋的性格,郁姣才不信他会答应这种事。 指不定是被威逼利诱,或是被纠缠烦了,想着反正是一场虚拟游戏,于是勉为其难地敷衍答应。 “甚至,你想拥有开放式关系的话,喻水也会配合。当然,他绝不会背叛你。” 喻风和恳切而笃定。 ……简直像个卖力推销“喻水”这款产品的售货员,或是什么积极牵红线的媒人。 就是不像一个正常的丈夫。 郁姣端起茶杯。 炙热的温度透过杯壁蔓延,仿佛能在冷凉室内烫出一圈烧痕。 喻风和忽而拧眉,掩着唇剧烈地咳嗽了几下,那双苍白的手掌绷紧,淡青色的筋鼓动。 “……” 缓了半晌,他佝偻着背,手撑桌面,微微抬高声音:“进来吧。” 下一刻,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一道竖缝,紧接着,暗门打开,一道暗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太瘦了……华丽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人又高,一副鹤势螂形的惙惙骷髅。 他走路很不自然,似是在极力掩饰一瘸一拐的蹒跚步态,透着股偃蹇的意味,冷傲又窘迫。 走到近前,垂头不语。散落的黑色中发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 “这是喻水。” 喻风和介绍道。 郁姣收回视线,讥诮地开口:“喻风和,你这就想把我打发了么?” 剧情呢?历史呢?皎红月没来得及跟这什么喻水二婚可就死了。 喻风和张了张黯淡的唇,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再次捂着唇剧烈咳嗽,这次,雪白的丝巾上出现几点鲜艳的血色。 垂落的发丝遮掩住他的眉目,他喘息道: “我有点累了,喻水,你带红月先走。” 嗓音破碎而凝重。 苍白的大掌紧扣着脸,脖颈上青筋暴突。峻拔挺秀的身子微微颤抖,发丝也微微晃动,露出形状诡奇的耳尖——宛如狰狞的槁木。 他从喉咙艰难吐出几个字:“走……快、快…走……” 郁姣被他吓到了,“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越发痛苦的咳嗽声,甚至夹杂着低沉的咆哮和嘶吼,那紧抓着丝巾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长。 ——要来了 吗! “” ?勺又的作品《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抬眼便对上一双荧紫的深邃眸子。 “走。” 喻水言简意赅。拉起郁姣就跑,将那咳得震天响的诡异声音甩在身后。 两人在雪白的走廊上奔跑,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回荡不绝。 “停!” 郁姣甩开他的手,质问这个坏人好事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显然是个知情人。 却默然不语,像是被她的眸光烫到一般,蓦地低下了头。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暗暗捻了捻,仿佛在回味肢体相接时,那柔软细滑的触感。 郁姣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抱臂,昂头不耐:“你是哑巴么?” “……” “行,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语毕,她转身,就要重回那危险致命的地方。 喻水立即挡在她面前,沉默地摇摇头,用坚定不移的身体表明态度。 高瘦的身躯将路遮得严严实实。 “……” 郁姣一顿,语气古怪:“你不用挡着了——” “……” “——他自己过来了。” 透过喻水铄骨嶙嶙的肩颈线条,只见,喻风和垂着头,神色晦暗,踉踉跄跄地站在不远处。 奇怪的是,他分明孤身一人,却好似带着鬼影幢幢森森。 仿佛将洁净得空无一物的走廊也染上黪灰的色泽。 “红月……” 挣扎痛楚又压抑着渴念与兴奋。 喻风和步伐诡谲地走来,好似一只牵线木偶,也像刚化形成人的精怪,还不熟络人类的身躯。 宽大的衣袍下,五指成爪,指甲漆黑尖利。 殷红的鲜血自苍白的指间滑落,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盛开出惨然的花。 喻水如临大敌,挡在郁姣身前。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喻风和抬起头,露出一张冷毅漠然的脸。 宛如机械故障般卡顿地呼唤她的姓名: “……皎。红。月……皎…月……皎…郁…皎…姣……郁………姣。” 终于见面了。 郁姣。 “……” ——熟悉的神情、话音。 那个郁姣熟悉的、十一年后的喻风和出现了。 他身影好似鬼魅,眨眼间出现郁姣面前,不详的黑气萦绕、将迎战的喻水卷挟着甩出八丈远。 羸弱的喻家老二当即伏在地上吐血。 喻风和冷然俯视郁姣,高高举起了狞恶的黑爪。 一声尖叫。 远处,误入的宾客惊诧地看着这意图弑妻的一幕。下一刻,几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侍从忽而现身,鬼出电入将那宾客拖走。 谋杀被打断。 危险的黑 爪停滞在半空。 喻风和超然物外的脸上宛如电子图像闪现般,闪过一丝挣扎的神情。 “……不要。” 转瞬,重新被面无表情取代。 他冷厉地挥下—— 不远处,喻水支起身子。这一幕落入他幽紫的眼底,瞳孔皱缩,几条细长的足节破空而出,却因距离、只堪堪勾住喻风和的衣角。 一击袭来。 郁姣闭眼。 ——终于要结束了。 微凉的气息拂过,如春风一般停在郁姣面前。 噗嗤一声。 利刃穿透血肉。 “……” 郁姣惊诧睁眼,对上一双浅碧的含情眸。眸底含着痛楚,却强撑着弯成月牙的形状。 ——贺兰铎,不,应该是幻梦中十八岁的‘贺兰铎’。 他冷汗淋淋,嗓音干涩: “郁姣,别看。太血腥了。” 与此同时,喻水那锋利的螯足已然贯穿了喻风和的身体,绷直了将他囚困在原地。 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的声响。 喻风和森冷地垂眸,将那几条碍事的足节枝解、掰断。 足节颤抖。 喻水咳出一口血,神色痛苦,却依然艰难撑持地与他抗衡。 几人的鲜血将这片洁净的空间染红。 郁姣接住了‘贺兰铎’软倒的身躯。 他无力地靠着郁姣的肩,哑声道:“抱歉,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 “eleven。” 当下,惨白的走廊中,亮起一抹沁人心脾的蓝光,空灵的声音响起: “我在。” ‘贺兰铎’眸光肃清,快速道:“父亲因未知的异化反应发狂,差点伤及母亲。二十分钟前,我给你开启了最高权限,现在,善后。” 此时此刻,他已然有了十一年后掌权的从容。 “好的,先生。” eleven回答道。 蓝光投射而出,铺天盖地宛如囚笼,组成荧蓝的字符,电光闪动、似符篆一般,围绕着喻风和。 那字符……似乎是圣经中的文字故事? 在他试图破开这些恼人的字符时,一接触便会有滋啦滋啦的灼烧声响,无奈,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郁姣,如困兽。 他冷冷道:“以为这就后顾无忧了么……总有一天……” “别管他。” ‘贺兰铎’撑起身子,面向郁姣,张了张失去血色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只是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问: “郁姣,你知道电子双缝干涉实验吗?” 郁姣捂着他血流不止的心口,怔然不忍的神色中多出一分不解,还未来得及询问他的意思,一股温和的力推着她的 意识浮出—— 幻梦结束了。 …… 虚拟空间内,‘贺兰铎’收回水中捞月的手,看着逐渐解体的世界、看着逐渐化作数据的一切。 脱力倒下、缓缓闭眼。 他凝望着虚空,伸出手缓缓描摹她的轮廓。而他的手也逐渐化为莹莹数据消散。 未曾宣之出口的告白似乎无声地响起: 不论在那个时空; 不论是何种身份; 贺兰铎都会爱上郁姣。 哪怕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我,我就会爱上你,因为—— 在量子力学中,孤独的物质粒子只有在被观测时才确实存在。 ——你不看着我,我便不存在。 真实世界中的贺兰铎是如此爱上皎红月的,虚拟世界的贺兰铎也是这样爱上郁姣的。 ……世界是一望无际的、虚假的海,冰凉幽寂,我无依无靠地溺毙其中。某天,抓住了一只浮木。 ‘自我的真实性、乃至世界的真实性是由她者保障的’。 而你是我唯一的她者。 …… 最后,母亲,请原谅我的自私,没有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那个家伙。 毕竟,他生来便有陪在真实的你身边的权利……就算只是虚拟的一段数据,我也是会嫉妒的…… “……” ‘贺兰铎’闭上了眼睛。 ………… …… 郁姣睁眼。 凄冷的地下办公室,绘着圣女事迹的厚实幕帘缓缓浮动。 映入视野的是一双踩在轮椅脚蹬上、被西裤包裹的小腿和皮鞋。 “老板,您终于醒了!” 蝗莺惊喜的嗓音响起。 眼前那截西裤被主人扶额的动作牵扯,褶皱变动。 郁姣立刻从地上爬起,同时打开系统面板查看[隐匿]效果所剩的时间。 ……不妙。 30s 蝗莺装出一副“对幻梦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模样,急忙道:“您一定睡累了,我这就给您倒杯水。” 27s 郁姣眉目一凛,迅疾飞奔,劈手夺走了蝗莺挂在脖子上的门禁卡。 19s 蝗莺愕然。 下一刻,bss森冷醇厚的声音响起:“拦住她!” 同话音一同落下的是细长锋利的足节。 15s 郁姣就地一滚,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在飞扬的碎石间,她将门禁卡在电梯识别处刷了下,顺利闪入电梯箱,连连摁了几下关闭键。 12s 电梯门阖上,阻挡了招招致命的细长足节。 郁姣心脏狂跳,贴着冰凉的墙壁滑落,急促喘息。 保住命了…… 10s 叮。 一声轻响。电梯门划开。 “小贼。” 低沉的嗓音似笑非笑,“你跑不掉了。” 8s 聂鸿深坐在轮椅上,宽大的手掌间是最高级别的身份卡,透明的面板上还闪烁着荧光字符。 ——还是远程操控! 郁姣几欲昏厥。 数条细长的足节严严实实地、宛如钢铁牢笼一般钉在出口处。 5s 郁姣僵硬,整个人缩在狭小的电梯间,显得很可怜。 ……完了。被瓮中捉鳖了。 3s 聂鸿深步步紧逼,俨然已来到电梯门口。 宽阔的肩背遮挡了光线,投下一片避无可避的阴翳,俊美幽邃的脸上挂着一缕料峭的笑意。 “让我看看,究竟是哪只臭虫子敢跑到我神月蛾放肆。” 锋利的螯足铺天盖地的伸向郁姣。 2s 1s—— 咚!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办公室中央的天花板竟然被外力破开,在猛烈的冲击下,裂痕扩散、碎石飞扬。 一道悍勇的身影踏着碎石破墙而入。 他面带描摹着《圣女半悲半喜图》的木制面具,背后伸展着宏丽瑰玮的黑色虫翅。 黑袍猎猎作响。 天降神兵。 0s 松狮目光锁定郁姣,矫健迅疾飞跃两步,将郁姣从重重虫足之间捞出。 倏忽之间。 另一道雪白的人影紧随其后,银灰色的鳞刺和修长的骨尾势如闪电地扫来,趁他捞人时击中了毫无防备的肩背,划出老长一道惨烈的血痕。 “今天,你别想走。” 温润带笑的嗓音显得冷意十足。 “……” 那道清浅的眸光望来,宛如一汪水碧的春水。 “郁姣,留下。” 贺兰铎轻声道。 “想得美。” 松狮冷笑。他一甩黑袍,将郁姣严严实实地裹住,不露一丝缝隙,简直像护食的狗,抑或是害怕心爱之物被抢的小孩。 “……郁姣?” 一声置身事外、后知后觉的低沉嗓音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诧异。 聂鸿深那张谋谟帷幄的俊朗面容露出一丝意外。 看着高大的男人以强势的姿态抱着怀中的女人,他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皎红月、开场舞、蒙面的男人。 “幻梦中的人是你?” 他沉声问。 虽是疑问句,却带着笃定。 见状,松狮夸张地扬起音调:“原来聂先生也在啊,都没怎么露面啊?也是,阴暗的虫子就该缩在角落。” 一席话说得抑扬顿挫,拉足了仇恨。 聂鸿深面色幽沉。 “……” 他向来成算在心、未曾失手,此时却搞不清楚忠心 耿耿的属下为何轻易叛变,不仅胆大包天地闯入神月蛾,还在幻梦中戏弄他。 要是郁姣看到他的神情、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必定会嗤笑出声: 面对这种压榨员工的上司,不跑难道嫌命长? 而且拜托,您哪位?压根在幻梦中没注意到您好吗。 但她此刻被松狮裹在黑袍中,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听到—— “郁姣,回来吧。” 熟悉的温雅嗓音款款挽留。 不待松狮讥讽,贺兰铎扬声道:“你以为这整日蒙着脸、见得不人的家伙就是什么好东西么?” “……” 贺兰铎一字一顿:“反抗军里,有那么多人需要[甘霖]、[火种]和[耀金],他开出天价要拿你做交换。” 郁姣心下骤然一沉。 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僵硬一瞬。原本宽厚温暖的怀抱似乎成了一张吞噬她血肉的大口,讥讽着她的天真。 就连那包裹着她的黑袍,都像作茧自缚的报应。 郁姣冷漠望着黑袍透光的缝隙。脑中划过种种被她忽视的迹象,逐渐串联出一个荒谬的真相。 而这人还低声说着:“郁姣,相信我,我回去给你一个解释。” “……” “啊,原来如此。” 聂鸿深支着下颚,似笑非笑地看戏,学着松狮方才的语调、回击道:“原来松狮先生也不过是一只卑劣阴暗的虫子啊。” 他眯起幽紫的鹰眸,淡笑一声:“郁姣,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么?从一个圈套跳入另一个圈套。” “——他同样在利用你啊。” “……” 在寒冽僵硬的氛围中,贺兰铎适时道:“郁姣,我虽然也不算什么好人,但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在没解开你身上的秘密之前,我是不会置你于死地的。” 他的嗓音温柔含笑,像一袭绵软的床褥,诱惑着一具疲惫的身躯: “回来吧,我们仍旧是合作伙伴关系。” 他温声道。 “……” 空气陷入更加冷寂凝固的状态。 三个各怀鬼胎的男人形成诡异的分庭抗礼之势,而她,将是打破这一僵局唯一的变数。 一声轻响。 聂鸿深点燃一根烟,他咬着烟,低哑的嗓音似一壶馥郁的酒液,香气勾人:“郁姣,无论你如何选择,神月蛾都会给你留一张专属门禁卡。” “……” 好似过了很久。 郁姣扯了扯松狮的衣袍,淡声道:“走吧。” 松狮骤然松了口气。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得意,一语不发地隐去身形,带着郁姣飞出了寒寂的地下办公室、离开了神月蛾。 望着不见踪影的二人,贺兰铎叹了口气,弯起唇角:“我等你回来。” …… 反抗军 07号幸存者聚集地 远远看到首领和仙女姐姐一起回来, ?, 捧着好大一束往生花跑来。 “你们回来啦,我有事要告——” 敏锐察觉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小姑娘迟疑地停住脚步。 松狮揉了揉她的头,沉默不语地走入聚集地。 郁姣蹲下身,理了理小玲的发丝和衣襟,“乖哦,姐姐和你们首领有事要谈,待会再来找小玲玩,好不好呀?” 小玲乖乖点点头。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小玲纠结地看了看手中的往生花,摸出一根珍藏的炭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开始写字。 . 木暗日的夕阳终于要结束了。 天色越发凄婉黯淡。 暗夜即将来临。 松狮坐在篝火边,暖光将他的面具映得鬼气森森。 郁姣盘腿坐在他对面。两人就这样隔着腾跃不安的火舌,谁也不看谁。 在沉寂的氛围中,松狮笨拙地开口:“相信我,郁姣,我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 郁姣捻起一根木柴探到篝火上,垂眸盯着火舌舔舐、吞噬木柴,“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要拿我交换那些珍贵的、神赐之物。” “……” 他简直像被迫参加考试、抓耳挠腮的差生,“我、我不想、但……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郁姣冷淡打断:“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沉默良久,他干涩回答道。 郁姣将几乎燃烧殆尽的木柴丢入火堆。 抬起盈冷的灰眸:“可我不想回去。你分明知道,回去后喻风和一定会置我于死地。” 松狮急道:“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出事的。” 他只是干巴巴地重复着“相信、保护、没事”等词语。像只笨嘴拙舌的鹦鹉。 郁姣闭眼。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作为反抗军首领松狮的选择吗?” 他沉默。 “那么,” 郁姣唇畔勾起讥讽的微笑,冷冷地直视他: “这也你是作为原苍的决定吗?” 高大的男人骤然一僵。 宛如深埋的炸弹无声而轰然地引爆,将一切虚幻的美好炸得分崩离析、再也无法修复。 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郁姣手臂放松地后撑,眯起冷清清的眼瞳,挑起唇角: “你所谓的能护我周全,不会是在天启教团作为圣子保护我吧?”! 第 72 章 魔鬼的祭品22 凄冷的暗夜。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松狮、或者说,原苍嗓音干涩,“郁姣,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他整个人在篝火的照耀下宛如一尊燃烧的雕像,带着股不知所措的绝望。 郁姣倒是很放松,她再次往火里丢根柴火,火光跃动,素白的脸蛋被镀上一层暖色,神情和嗓音却都是冷凉。 “现在想来,在风月楼的那一次,‘原苍’出现的还真是及时啊……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 “……郁姣。” 他痛苦地唤道。 郁姣抬眼,语调平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让‘原苍’和‘松狮’同时出现的,但每次‘松狮’出现,‘原苍’的能力似乎都会被削弱。这已经是最大的破绽了。” 她提起这两个名字,就像提起两个无关紧要的名词。 “只可惜你用‘原苍’装傻充愣得太成功,就连贺兰铎那个老狐狸都被你骗了过去。” 郁姣轻轻笑了声。 “……” “说起来,‘松狮’和‘原苍’被你区分得很成功啊。” 她站起身,一边走向他,一边细数道: “不惜砍掉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替换为机械义肢;磨掉满嘴的尖牙;拔掉后背上属于‘原苍’的螯足。” 郁姣一顿,瞥了眼他的后背,那条由贺兰铎留下的伤口赫然已消失不见。 她似笑非笑地掀起眼皮: “再生能力这么强,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砍一遍手指、磨一遍牙、拔一遍螯足啊?” 说着,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紧绷的背肌。 他痉挛一般蜷了蜷手指。 “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心,松狮——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原苍圣子,”郁姣一字一顿,仿佛给足了尊重,也尽显疏离。 “你真的煞费苦心啊。” 如果说刚才的原苍是燃烧着的、绝望的雕像,那么现在,他已经成了薪尽火灭的一摊灰烬。 郁姣宛如一阵飘然的风,柔若无骨地接近这堆死灰——她从背后拥上他,偏头在他耳边吹气胜兰: “在幻梦里,我还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想必,是幻梦系统给你分配到了十八岁‘原苍’的身份吧。” “……” 他沉默着,没有否认。 “为了不露馅,你又一次砍掉了指尖…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人。” 纤细的手指轻缓划过那张描绘着圣女形象的木质面具,指甲用力间,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这让关心你安危的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 篝火渐渐熄灭,死灰被冷凉的夜风拂起。 郁姣收手,站起身,垂着眼皮,平静地望着他肃寂的背影。 “亏得你之前还说那些人都拿我当皎红月的替身…… 你呢?是不是也在透过我看她?哪怕只有一瞬间。” 原苍遽然起身,面朝郁姣,心慌意乱地要牵她的手。高大的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嗓音含着几分哀戚: “没有、不是,真的,我没有把你当替代品,郁姣你相信我。” “骗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郁姣甩开他的手,不耐道:“而且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满嘴谎话、就连真面目也不敢示人的家伙?” 原苍一手拉着郁姣不放,一手揭开面具。 那张伪装过的面容渐渐发生变化:弯长细眉、圆圆的杏眼、黑巩膜白瞳孔、蓬松的红发和尖牙也缓缓长出。 属于原苍的脸呈现在郁姣面前,却带着令人陌生的神情。不复从前的张扬肆意,甚至带着点哀告。 “………我都告诉你,不要——”放弃我。 郁姣眸光如浩渺不可追的云烟,漠漠地望着他。 原苍狼狈偏开视线,低声道:“是拟态和再生。” “拟态可以伪装;再生不仅有自我恢复的能力,切下身体一部分可以分化为另一个我,但只有短暂的效果……” 他抿了抿唇:“二十年多前,我被天启教团选为实验品,经过了……我拥有了这两个能力,但他们都不知道‘再生’也有分.身的效果。” 郁姣一脸漠然,“哦。” 似乎在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根根掰开他那冰冷的机械手指,“我累了。” 语毕,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一路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原苍则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后,被无情甩上的房门彻底隔绝了他渴盼的视线。他靠着门坐下,简直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却也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打扰了她的休息。 . 郁姣无动于衷。 刚意识到他真实身份那会儿L,她的确挺心梗,但很快就调节好了。 她自认不是重感情的恋爱脑,在她看来,所谓的负面情绪与切身利益相比,都无关痛痒。 郁姣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利用原苍的愧疚提升好感以完成任务了。 ——显然,她的面无表情令有的人产生了误解。 一缕黑气缠绕着她的脚腕,缓缓爬了上来。 冷意袭来。 “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么?” 阴冷的声音响在郁姣耳畔,宛如趁人之危、蛊惑人心的恶魔。 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冷冰冰的死人脸。 郁姣嫌弃道:“怎么哪都有你?” 喻风和:“?” ——他此前被那三个白眼狼加害,元气大伤,此时暗夜来临,污染值上涨,才能勉强现身,何来的‘哪都有’? 郁姣上下打量两下,狐疑:“你一直跟着我?” 没成想,喻风和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冷哼一声:“你少自作多情了! 谁对你魂牵梦萦、寸步不离了!” “?” ……我也没那个意思啊。 郁姣无语。 她眸光微闪。 ——看这家伙的反应,似乎没跟着她一起进幻梦。 如果他没有干扰幻梦剧情,那就说明幻梦中的‘喻风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一片幻影,‘他’的反应也是曾经发生过、或可能发生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过去的‘喻风和’会对着皎红月喊出“郁姣”这个名字? 郁姣感到一股凉意自背后升起……回头一看,果然是鬼丈夫趴在她背后闹鬼。 郁姣:“……” 他恶魔低语:“你以为他们都把你放在心上么?你错了!他们一个个都有着‘远大的理想’,你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工具、替身和玩物!” 郁姣听烦了。 喻风和:“他们嘴上说得好听,但总有一天会抛弃——你、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他惊得飞开八丈远,避如蛇蝎,神情紧绷而冷峭、眸中带着贬责,眼看她还在脱,他嗖一下、眨眼间消失了。 同时,郁姣的脚腕上多出一条几不可见的黑线。她冷笑着将衣服拉回肩上,盯着那条黑线看了会,眼不见心不烦地用裤脚遮住了。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郁姣实在累了,和衣而眠。 过了会,一缕黑气冒出,萦绕在她额间,缓缓没入……睡梦中的郁姣皱起了眉头。 …… 梦 … 这是一座天空之城。 高楼鳞次比节,四处都有巡逻的飞船,荧光的透明防护膜笼罩整座城市,城市外是暗沉的天空。 一座凌空的钢铁堡垒。 这城市真的很大,若是站在其下,恐怕会被无法逃离的阴翳包围吧?兴许会萌生巨物恐惧症。 郁姣模模糊糊地想。 她正以意识体的形式浮在半空,整个人如一缕朦胧无形的游魂,被不知名的吸引力牵引着穿过天空之城的防护膜。 钢铁城墙的牌匾上写着遒劲凌然的两个字: [弑神] 意识混沌的她脑中闪过了些什么,却像游鱼般难捉。 索性不想了。 她彻底飘入这座[弑神城],被喧闹的声音淹没了。 通向城门的宽阔道路两侧人山人海,人们皆身着制式各异的军装,似乎分属不同的军种,神情却是同样的兴奋。 郁姣顺着人们的视线望去。 只见,杀气凛凛的将士们凯旋而归。 打头的几十个士兵步履整齐划一,□□的肩头共同扛着金属杠杆,其上赫然躺着条遍体鳞伤的庞大怪鱼。 ——堕落种。 郁姣脑中冒出这个名词。 这鱼类堕落种长着两颗头,满嘴尖牙呲出,鱼目泛白,看起来刚死没多久,散发出热烘烘的血臭和海腥味。 宛如战利品般被将士们扛着。 另有一队士兵有节奏的击打着战鼓。咚、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带着胸腔一起共振。 原始野蛮与未来科技碰撞出奇异的吸引力。 郁姣不由漂浮着凑近,目光倏忽一顿。 与此同时,两侧的人群爆发出热烈地欢呼: “首领大人——!” “?” “哇!S级堕落种诶,今晚有鱼吃了!首领万岁!” 人群的聚焦点是队伍末尾的男人。 他正懒洋洋地骑在一只巨型怪虫身上,一条腿曲起,肌肉线条凛然的手臂搭在膝盖上。 □□的上半身完美得如同铜筋铁骨一般,神的造物。 后背长着副敛合的黑色虫翅,似宽大的战神披风,暗红的长发蓬松如雄狮的鬃毛,那双黑白倒转的眼眸微微眯着。 整个人散发着睥睨而蛮悍的吸引力。 郁姣却倏忽感到厌烦。 她不再看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移开视线后,目光忽而一顿,眸中升起一丝疑惑—— 人群中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黑发灰眸,一席飒爽俏立的军装,别着白袖章,上面是红色十字架。 看样子是个后勤医疗女兵。 此时,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那个被称作首领的男人。与其他狂欢的人不同,她冷静得格格不入,盈灰的眼底闪过一丝沉思和算计。 下一刻,郁姣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磁力。 她被这未知的力量猛然拽向那个医疗女兵,宛如一壶水被倒入恰怡的容器——郁姣成了这个女兵。 但奇怪的是,她没有身体控制权,只能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看女兵行事。 班师仪式后,女兵被营长召了回去,开始准备晚上的庆功宴,她随着队伍来到[弑神城]最中央的建筑。 却“不小心”掉了队,挎着医疗箱状似迷路地在这座宏大的宫殿中穿梭。 看起来极有目的性。 仿若机敏而好奇的小鹿一般,她停下脚步,轻轻推开一扇半合的门。 “谁?” 粗粝低哑的嗓音冷然响起。 女兵当即惊惶地扑在地上,颤抖着道:“对、对不起首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准备为庆功宴上的战士接风洗尘的医疗兵。” “医疗兵?” 那首领语调微扬,接着一顿,顺势指使道:“正好,进来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女兵低着头,“遵命,首领。” 和她惊惶的话语和神情不符的是她的眼底,一片冷静。她“战战兢兢”地捧着医疗箱走进房间。 男人正躺在由鱼类堕落种的鳞片编制而成的宽阔沙发上,虬结的肌肉被映上一层光辉,宛如辉煌灿烂的巍峨神像。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然都愈合了。 这有什么可包扎的?不 纯纯为难人嘛。 郁姣心想。 看起来女兵也这样想。 她低垂的眼眸划过一丝无语。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地毯上,从医疗箱中拿出消毒过的帕子,轻柔地擦拭他身上凝结的血污。 此间,她一直没有抬头,视线都没乱瞟。 素白纤细的手在铜色的身躯上慢吞吞地挪移,明明没有丝毫僭越的举动,却带着不知名的勾人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 首领漫不经心地问。 郁姣听到女兵回答道:“回首领——” “——我叫郁姣。” “……” 首领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喝了口酒,质感粗粝的嗓音好似灼烫的砂石,他沉声道:“抬起你的脸。” 女兵依言,谨慎地垂着眼眸,抬起头。 “…………” 室内陷入奇异的寂静。 半晌,一声冷嗤宛如迸裂的火星: “看来神月蛾又造出了一堆赝品啊。” 郁姣感到女兵疑惑地眨眨眼。 下一刻,男人将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摔下,紧接着毫不收力地掐起女兵的下巴。 “……” 低微的视野冷不丁对上一双漠然的诡异眼瞳。 黑色的巩膜上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复眼,如冰如雪的白色瞳孔冷冷盯着她。 同时,郁姣赫然瞧见,他掐着女兵下巴的两指不仅长着锋利诡异的爪,而那掌心中央宛如镶嵌宝石一般,竟嵌着一颗眼球。 艳丽夺目的红色,如最明亮的红水晶。 “……” 在心脏被长爪穿透的瞬间,郁姣仿佛听到一声遥远而尖锐的系统音警告。 【……已…痛感屏蔽……第…结…】 . 郁姣猛得睁开眼睛。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梦中死亡的感觉太过真实了。 虽然没有痛感,但那生命流逝而无法挽回的感觉太让人绝望。 她揉了揉额角,起身倒了杯凉水,喝下后,仍有余悸的心脏渐渐平息。 待头脑清醒些后,郁姣开始思索这个梦的含义。 梦中的男人显然是身为反抗军首领的原苍。 梦中的反抗军整体科技水平和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竟然在天空之中建造了一座城,远离了堕落种和污染值的威胁,甚至能时不时地出去狩猎高阶堕落种回来食用。 只是不知为何,竟然会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郁姣垂眸看向脚腕上那道黑线,踢了踢脚,嗓音不耐:“喂,是不是你搞得鬼。” “……” 它装死。 郁姣没再管,只是穿起衣服,面无表情打开房门。 枯守在门外的原苍当即站起身,眼巴巴地望来。 ——可见她睡了多久,他便在这默 不作声地守了多久。 郁姣一点不心软,而是冷冷道:“把手伸出来。” 他一愣,在郁姣神情不耐时,终于拧巴地伸出左手。郁姣冷嗤一声,略过左手,抓起那只长出了手指和尖爪的右手,扒掉手套就开始查看—— 一声冷笑。 郁姣掀起眼皮,挑眉讥诮:“还真是痴情种呐,竟然在手心嵌着心上人的眼睛,时不时就会来个深情对望、缅怀曾经吧?” “…………” 原苍张了张唇,面色煞白,像被霜打的农作物,蔫蔫可怜。 一副想抽回手又不敢动的样子。 不管他的纠结,郁姣冷若冰霜将他僵硬的手丢了回去,转身就走。 “郁姣……” 原苍想要拉住她的手,“你听我解释…我和她……” 这时,远远传来一声惊叫:“出事了!” 拉拉扯扯的两人一顿。 “首领!大事不好了!小玲她、她异化了!!” . 等郁姣气喘吁吁来到海岸边时,只见小姑娘孤零零地立在礁石之上,单薄矮小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扑天的黑色海浪卷走。 聚集地的幸存者们心焦如焚地站在不远处。 “小玲,你快回来!” “基地还有很多[甘霖]的,你会没事啊。” “离海边远点,小玲!” 原苍当即就要上前拉回她。 “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小玲头也不回地呵道,话音落下,她缓缓将兜帽摘了下来。 齐耳短发正一缕缕地飘落,裸露的皮肤上赫然是层层叠叠的鳞片,她回头,曾经玉雪可爱的小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化成鱼类的模样。 小玲扯了扯唇角,对众人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岸边一时间只有海浪的拍打声,显得很绝望。 ——在地表生活多年的人们都清楚,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救了。 尖利的背鳍忽然刺破了她的衣服,修长的四肢逐渐退化得短小,五指间长出了蓝色的蹼。 不过短短几秒,她已然从人变成了堕落种。 海浪再次翻腾,异化成鱼类堕落种的小玲仰面坠入无尽幽暗的浊海,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一个人的消失, 毫无声响。 …… “首领,这好像是小玲的遗书……” 城门的守卫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来,附着一捧雪白的往生花。 那张纸上是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字迹,还有不少错别字和拼音,是那么稚拙可爱,却写出最令人绝望的语句: [敬爱的首领、聚集地的奶奶爷爷、阿姨叔叔和姐姐哥哥们] [当然还有漂亮的仙女姐姐] [对不起,小玲可能是书里说的坏孩子,对大家撒了谎……我是故意没 有喝掉发给我的那份甘霖的] [因为哥哥就是在上个木暗夜离开的,海底一定很冷、很孤单,我想去陪陪他] [再见] “……” 海风带着腥咸的气息,刺得人五感辛辣。 昏暗的永夜。 “……” 人们似乎对朝夕共处的同伴的离开习以为常,按照流程为小玲点蜡烛、唱挽歌、献往生花和默哀。 可习惯并不能减损悲痛,只能在麻木而伤痕累累的石碑上,再添一道新伤。 原苍捏着那张皱巴巴的遗书,形单影只地坐在礁石上,背影显得孤寂肃穆,宛如一座雕满了亡者姓名的碑文。 郁姣停在几步之外,垂眼道:“只要有[甘霖][火种]和[耀金],这样的事情就会少很多吧。” 原苍一顿,转过头来,眸光沉沉亦如他身后那片包容死亡的海。 不待他言语,郁姣偏开脸,淡声道: “我愿意回天启教团。金曜日,让他们拿你列出的赎金清单作交换吧。” 语毕,她看也不看他的反应便转身离去。 背影单薄得像片惨白的纸,衣物被夜风吹得四下飞扬,那样纤细轻盈的人却坚定地戳在地上。 她一顿,头也不回道:“在那之前,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松狮首领能成全。” …… 郁姣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趁金曜日来临前,独自驾驶飞船在地表转转。 她想看看这个世界。 在原苍苦楚涩然的目光中,郁姣独自上路。 她清楚,原苍必定不会放心——不论是不放心她的安危、还是不放心她是否会趁机逃走——他一直用拟态隐匿身影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但她从未回头。 这一路,她见到了只在圣经故事中听到的[穹窿地脉]、[陨星熔岩]、[天方莽原]和[禹宇泽泉]。 这些神赐之物尽管已走向没落,但仍然带着震撼人心的伟大。 正如遮天蔽日、逐渐枯萎的[生命之树]。 见之难忘,让人不禁信服神明的存在。也只有祂才能创造出这样鬼斧神工的伟大地貌。 郁姣还见识到了所谓的神国“排污口”。 那真的是一个巨大的管道口,偶尔会有列车到站,将身上出现异化反应、或是交不起税、买不起[甘霖]的平民被驱逐出境。 她见到了一些信仰坚定、不愿意收归反抗军的平民在“排污口”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有些在荒凉破败的神国幸存者基地组成自卫军。 更多的则是彻底异化成为堕落种,或是成为堕落种的果腹之物。 见到了被堕落种啃噬殆尽的白骨。 见到了因匮乏物资而自相残杀的人们。 见到了试图引诱她走下飞船、将之据为己有的人。 …… 天光乍亮时,她踏着风霜回到聚集地。 ——金曜日来临, ¤, 聚集地内炊烟袅袅,孩童们嬉笑打闹;老人们坐在一起,一边编织陷阱一边闲聊;年轻女战士们和男战士们各自紧了紧盔甲,准备出门狩猎;正值壮年的大婶大叔在一小片田地中劳作, 身处这样一片祥和气氛,她忍不住问系统:“这真的只是个游戏吗?” 系统沉默片刻。 【这是神明的箱庭】 郁姣眸光微闪,脑中浮现出一个名词: 箱庭疗法。 意为“在沙箱中制作一个庭院”。 大概是让病人在沙盒中随意摆放、组合玩具,再现其多维的现实生活,将病人的无意识整合。是一种从人的心理层面来促进人格变化地心理治疗方法。* “神明也需要心理治疗啊。” 郁姣扯了扯唇角,“那么我是什么?被投入箱庭的一只老鼠么?” 【……】 系统顿了顿,不复曾经质感甜蜜的嗓音,沉着而肯定道: 【不,您是蝴蝶】 …… 在郁姣梳洗时,系统问: 【宿主,您真的要回教团吗?是为了这些幸存者吗?】 郁姣顿了顿,轻哼一声,嘴硬道:“我才不是什么圣人。回去只是为了攻略罢了。” ——跑神这么久,是时候回归正事了。 “现在任务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离开天启教团后,郁姣就关闭了系统提示音。 【主线任务:探明教团掩藏的秘密,并存活下来(进度:68%)】 ……竟然已经到了68。 郁姣惊讶,心念一动: “说起来,真的不能透露好感度么?” 系统支支吾吾: 【因为不太好算啦……比如聂鸿深,你在他面前有…多重身份,一个是郁姣,一个是蝶小姐】 【好感度都不一样的】 【这种……矛盾和异样会对系统的运行数据造成影响,就不好展露啦】 郁姣打断:“上个世界不是都可以简略地总结出来么?不给好感度提示我怎么确定任务程度?” 系统含糊给出一句:【这个世界情况比较复杂嘛】 便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郁姣老早就知道系统在隐瞒什么,心中也有些猜测,但这家伙嘴太严了。 她只能道:“那你总可以告诉我谁好感度最低吧?我好针对重难点逐个突破。” 这个理由无法拒绝。 系统憋了好一会,给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贺兰铎】 郁姣:“?” ……竟然是这小子? 郁姣还以为会是聂鸿深或喻风和呢。 毕竟这俩一个心机深沉且跟她接触最少,一个莫名其妙恨她恨得牙痒,怎么看都是重难点。 果然……眯眯眼都是变态。 笑得最温柔、话说得最好听,结果给分最低。 呸! 郁姣霍然起身,冷笑道:“是时候回天启了。”! 第 73 章 魔鬼的祭品23 在回天启前,郁姣特意沐浴焚香。 她要把自己这个珍贵的“祭品”清洗干净、打包好送回去。 将湿漉漉的长发捋到身前,郁姣眸光微冷——然后迅速做完任务拍拍屁股走人。 正当她擦头发时,熟悉的森寒气息阴魂不散: “终于要回天启了?” 喻风和冷呵:“回去也没用,” 他盘腿悬空,繁复而宽大的衣襟垂落,高高在上地睨来,“那些人期待的是皎红月,而不是你郁姣。” “……” 郁姣手一顿。 这人怎么总爱说风凉话?念经似的。 “金曜日了。” 他的衣摆无风自动,飘飘荡荡地从郁姣的肩头穿过,冷冽的一瞬。 “我们的祭礼……哦不对,是我们的婚礼,” 咬字慢条斯理、嗓音寒峭低沉,那张端肃的面容眉梢微挑,显得杀意凛然。他一字一顿道:“放心,我一定让你‘尽兴’。” 面对这番暗含威胁的话语,郁姣面无表情:“真是迫不及待了呢……”话音一转,她作势拉下衣襟,“不如我们现在就把正事办了吧?” “……”喻风和一惊,当即啐道,“恬不知耻!” 那抹雪白的肩头已然如雪莲一般幽然绽放,他立即闭眼、面沉如水,躲避洪水猛兽般卷起黑气嗖一下消失了。 郁姣冷笑。 还真是个和尚。 …… ‘人质&赎金’的交换仪式定在金曜日·六曜时整·[生命之树]仪式场。 ——从哪儿开始就从哪结束。 自然,也是由盗走珍贵“祭品”的反抗军首领松狮护送,将人物归原主。 这次,两人没有像之前那样亲密依偎着飞行,而是选择乘坐浮空车。 郁姣坐在副驾驶座,放松地靠着椅背,目不斜视;而原苍现已换上一袭‘松狮’的装扮,握着控制器的手沉稳,亦是专注地目视前方。 两人沉默着,一语不发。 简直像一对要去民政局办理离婚的夫妻。 不知过了多久,生命之树那巍峨庞大的影子出现在视野尽头,狰狞干枯的枝丫直指云霄,像一声凄厉的质问。 车停了。 郁姣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时,手腕忽而被握住,那灼热的体温仿佛要将人烫伤一般。 “郁姣……你可以不用回去,”那张讥诮古怪的面具对着郁姣,看不清他的目光,只能听到轻而郑重的嗓音,“聚集地需要的东西我会想办法,你不用勉强自己……” 郁姣讥讽一笑。 ——看看,多贱啊。在她不愿时,用大堆高尚的理由逼迫她;等她自愿离开时,又跑来苦苦挽留。 她下巴微抬,一点点推开他的手,客气道:“不用了,首领大人。” “……” 语毕,半点没看他的反应, 她下了车。 ⒗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之前是真的被这个新奇的世界迷花过眼,想着,反正她一个已死之人,在游戏中的世界多活一天都是赚,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在见过这个世界惨淡的真实后,她忽然感觉很乏味。 游戏和现实各有各的烂,她这株移植的小花还是努力回到原初的那片土地吧。 …… [生命之树]仪式场 前段时间残破的防护罩已然修复好,血迹和尸体也被清理干净,此地又恢复了光辉圣洁的模样。 身着白袍的教徒井然有序地立在一列列的箱子旁,贺兰铎负手,温文尔雅地立在队伍之首。 有趣的是,身为‘松狮’就在她身边站着,而对面,赫然还有个‘原苍’。 他抱着手臂,散漫地坐在队伍末端的一个箱子上。在对上郁姣视线时,微不可见地紧绷一瞬。 “……” 郁姣平静地移开视线。 “夫人,”贺兰铎弯起唇角,浅碧的双眸春深似海,“欢迎回家。” 郁姣平淡地点点头,略过身边的‘松狮’,头也不回直接登上天启教团的车。毫不关心‘松狮’如何将满当当的赎金带回去。 刚上车,眼前蓝光一闪,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夫人,日安。” eleven温和道:“已为您准备了消毒喷雾、换洗衣物、小吃早点、娱乐新闻等。” 话音未落,几条机械臂一一将准备好的东西送到郁姣面前。 “车厢内的温度、湿度和灯光也已调整至您习惯的睡眠模式。若您有其他需要,请随时吩咐我。” “嗯。” 天启教团的浮空车宽敞又舒适,宛如一个精美的牢笼。 郁姣坐在其中,神色淡然地望向车窗外,只能觑见来来往往搬箱子的白衣信徒。 在她喝完一杯牛奶后,车门再次开合。 冷香袭来。 贺兰铎一拢袖子,坐在郁姣对面,含笑望来,“夫人,我们可以启程回家了。” 郁姣放下玻璃杯,故作讶异地抬眼:“竟然真把那些珍贵的神赐之物给他了?没设局把这贼人擒住?贺兰铎你就没耍一点心眼?” “……” 贺兰铎微笑:“夫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可是正人君子。” 郁姣:“呵。” “况且——” 他倾身而来,好闻的冷香和他的影子一齐笼罩着郁姣。 那双含情眸微眯,长睫掩映下眸光如水波,嗓音亦是水淋淋,简直像在说情话:“那些身外之物和夫人比起来,不值一提。” 微凉的触感如玉如雪,轻柔地落在郁姣唇畔……实际上,贺兰铎没有僭越,他只是弯弯眼眸,曲起食指揩去了郁姣唇边的奶渍。 得体中透着亵昵。 ——要不是知道他给的好感度最 低,郁姣真就信了他这副若即若离的撩人作态。 避开“含情脉脉” 的目光,郁姣摇摇头,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怎么?” 贺兰铎坐了回去,一边用餐盘旁的丝巾擦手,一边眉梢微挑:“夫人似乎在遗憾我没有设下陷阱?我还以为您很喜欢那家伙呢。” 他意味深长。 闻言,郁姣有样学样,微笑道:“贺兰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可是正经寡妇。” “……” 贺兰铎一顿,好笑地睨来一眼。 郁姣回以一笑。 两人的交锋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这期间,原苍一直默不作声地立在几步之外,靠着墙、投下一片黯然的阴翳,像一缕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太明显了,就算是叫不知情者来看,也会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之前跟患上皮肤饥渴症一样黏着郁姣,这会久别重逢,竟然无动于衷。不对劲。 贺兰铎偏过头,语调微扬:“原苍,你这段时间不是很担忧夫人的安危吗?怎么这会儿傻站在那。” 清浅冷凉的目光停在原苍身上,像一道扫描光。 郁姣端起玻璃杯,掩住唇边的笑意。 她清楚,贺兰铎此前之所以没发现原苍的另一重身份,是因为他不知道原苍这小子会分.身。但这会儿要是被老狐狸嗅到哪怕一点点端倪,原苍此前费尽心机的伪装就都失效了。 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好久不见啊原苍,” 郁姣勾起唇角,朝好大儿伸出双手:“来,给妈妈一个久别的拥抱吧。” “…………” 空气凝滞得好似连尘埃都被锁定了。 好在只有一瞬间,还有得救。 原苍动了,像底下陵墓里一尊活过来的旧石像,动作间,落下簌簌的灰尘。显得哀寂。 “母亲还知道回来啊。”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尖利的牙齿,“我还当你要在那儿待一辈子呢。” 说着,他走了过来,那双诡异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仿佛觊觎猎物的野兽,仿佛每一次肌肉都蓄势待发。 咚、一声闷响。 两条手臂如遒劲的牢笼,分别撑在郁姣的两侧,极为强势地将她囚困在他身体的范围之内。 他弓着背,和她对视。 在贺兰铎视线的死角,这双黑白翻转的惊悚眼瞳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浓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控诉一般紧盯着郁姣。 ——一定要这样对我么? 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郁姣挑眉,盈灰的眼眸讥诮地回视,“这么久不见一点没变,这张脸还是这么招人烦、这张嘴也还是这么招人嫌啊原苍。” 话里带话、夹枪带棒。 只有两人能懂的暗语似毒箭,他裸露在她讥嘲目光中的每一寸皮肤都不能幸免。 她指尖毫不收力地在他紧绷的胸膛上戳戳点 点, “有屁快放, 不然就滚开,别杵在这,我还要跟贺兰大人谈正事呢。” 他拧眉,压抑着内心的酸涩,抬手攥住那只嚣张的手,缓缓收紧。 郁姣瞥了眼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再扫了眼两人咫尺的距离,轻啧,“怎么?不想给妈妈一个久别的拥抱,想给妈妈一个久别的——” 吻。 原苍偏头堵住那喋喋不休、吐露刻薄话语的唇。 “……” 尖利的牙齿压抑着力道、研磨郁姣的唇舌,似撒娇、似泄愤、又似委屈。 难说不是借机发挥。 仿佛想将心间所有情绪,都通过交缠的唇舌渡给郁姣、让她明晰他的心意一般,吻得发狠。 “……” 贺兰铎翘起腿,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眸光悠然地前排观摩这场炽烈的吻戏。 他挑眉。 显然,其中一位主角不是很乐意。 被箍在怀中,郁姣无力地捶打他的胸膛,狠狠将那条作乱的舌头咬伤。 “……” 好半晌,原苍才松开她。 郁姣的唇被那尖牙磨得红肿,赩红得宛如熟透的石榴,能掐出糜烂而馨甜的汁水。 盈灰的眼眸也似盛了一汪春水,气恼地瞪着他。 原苍眸光幽深地欣赏片刻,带着血渍的舌舔过尖牙,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还有人这样亲过你么?” ——风吹雨打、凄楚痛苦的小白花不再忍耐,开始长出黑色的荆棘。 他覆身而来,眸中带着促狭而报复的笑意,哑声问:“母亲,你更喜欢我的吻技,还是他的?” ……什么你我他的。 郁姣差点气笑。 这算什么?我醋我自己?真亏他想得出来。 郁姣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冷笑一声,赌气道:“我更喜欢贺兰大人的。” 战局扩大。 猝不及防得此殊荣的贺兰大人被唯一的落选者乜斜来一个幽冷不悦的目光。 见状,贺兰铎配合地抬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动作,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感谢夫人的认可,虽然很荣幸,但很可惜,在下还没来得及亵渎夫人尊贵的唇舌,无功不受禄啊。” 郁姣:“……”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气人! . 天枢城 刻板严肃的中央城难得一片欢欣鼓舞,庆祝着教主夫人的平安归来,尊驾驶过时,烟花炸开来。 在一路欢送中,郁姣冷着脸,半点不理会同车的那两人,等到了天启教团,更是立即下了车,径直往里走。 “夫人等等,” 身后传来贺兰铎温润的嗓音,他一派正经道: “您暴露在地表太多时日,我需要给您和您腹中的胎儿做一个全身检查。” 郁姣身影一顿,抚上了肚子。 ——过了这么久,差点忘了这 茬。 她回身,指着嬉皮笑脸的原苍对端正肃雅的贺兰铎道:“这次不会还需要他这个万里挑一的洁净之体来给我驱散异化吧?” 贺兰铎微微笑了下:“若您不想,就不用他。” …… 医疗室 在贺兰铎准备仪器时,郁姣因肚子里的那个未知的胎儿,想起系统曾经的提问: 【1、您的情夫是____】 【2、您孩子的父亲是____】 【3、您不可告人的秘密是____】 【4、您被谁利用了____】 【5、■■**你遗忘了____】 郁姣敲了敲系统:“每个攻略对象应该只对应一个答案吧?可是只有四个攻略对象,那第五个问题从何而来?” 系统滋啦两声,回答道: 【是的宿主,每个问题都对应一个攻略对象】 【第五个问题的答案需要您自己寻找】 【每道题,您都有且仅有一次回答机会】 ……只有一次啊。 郁姣陷入沉思,总觉得题目有陷阱……就连备注为“lver”的聂鸿深,郁姣也不敢完全确定他就是第一道问题的答案。 “夫人?” 贺兰铎望来,眸光带着柔和的探究,“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说着,他将一个金钵放在桌上,艳红色的液体漾开波纹,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入郁姣的鼻子。 “血?” 郁姣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贺兰铎戴上白色手套,温声解释:“既然您不想跟原苍接触,用他的血来完成净化也是一样的效果。” 郁姣倏忽想起:作为松狮时,原苍正是用放血的方式维护聚集地的安稳。 原来这也是他的破绽之一。 贺兰铎戴着手套的指尖沾了点血,抬起手笑眯眯道:“现在,我要把他的血涂满您的身体。” “……” 他用最纯洁的语调说出最血腥、暧昧的话语。 尤其那一袭白大褂衬得他身姿修长神圣,唯一一点艳红带着瞩目的妖冶。 矛盾的碰撞。 贺兰铎这个人总像是矛盾的集合体。 郁姣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他的胸牌: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喻夫人专属的家庭医生 “在此之前……” 她决定试探一下贺兰铎,看看他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郁姣勾起一个笑容,“我有个问题想问问贺兰医生。” 贺兰铎:“嗯?” 郁姣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人呢,在社会上有多重身份,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呈现出不同的身份。身份紊乱的人,是世界中无序的根茎,没有身份的人,是世界中无根的飘萍。” “……” “而贺兰你,” 郁姣贴上他巍然不动的身躯,点了点他的胸牌示意。 “带着这么多、这么分明的身份牌……想必一定是有序而有根的人吧?” 盈灰的眼眸映出他琪花玉树一般的面容,染了雾似的。 他淡笑了下,嗓音如霜:“夫人想说什么?” “我想问……” 素白的指尖点进金钵,轻搅浓稠的血水,发出啧啧水声。 她扬起指尖,抬眸轻笑: “你这么依赖这身份牌,若是随便命名一个身份,你也会遵守吗?” 说着,被血染红的指尖点上他洁净分明的胸牌,划出湿漉漉的一道。 血红得刺眼。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在胸牌上轻巧地写下了一个字,盖住了“家庭医生”四个字。 ——喻夫人专属的……狗。! 第 74 章 魔鬼的祭品24 湿红的字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划下几道血痕。 仿佛在霜露松莲般的雪人身上,烫出几个灼灼狰狞的洞。 ——狗。 多么刺目又刺耳的一个称呼。 “怎么样?” 郁姣眸中闪过狡黠的光,她好奇地眨眨眼:“你现在有感觉自己内心升起什么特别的欲望吗?” 不顾对面人被冒犯后的艴然不悦,她轻巧地发问: “比如说……兽.欲?……臣服欲?……讨好欲?” 她每说一句,贺兰铎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便冷上几分,到了最后,宛若晚秋的风,凉飕飕地钻人衣领。 “当然……” 贺兰铎的嗓音和笑容依旧很温和——温和仿佛是刻进他骨子里的程序。 只听,那温和的嗓音道: “我现在牙很痒,很想撕碎点什么东西。” 郁姣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忽而凌空,像被秋风卷起的落叶,轻飘飘地任他摆布。下一刻便被放到冰凉的实验台上。 看了眼卷在自己腰上长长的银灰骨尾,它像一件洗得干净的喋血的冷兵器,隔着衣物传递来森凉的冷意。 郁姣眉梢微挑。 ——啊,他生气了。 冷硬的骨尾在郁姣腰上危险地摩挲收紧。 郁姣故意道:“别闹,你这样会把小宝宝弄难受的。” 贺兰铎无动于衷。嗓音轻又缓地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郁姣眸光微闪。 ——结合贺兰铎最初知道她“怀孕”的反应,郁姣基本可以确定,他并非答问题二的答案。 试探完毕。 虽然郁姣并不认为贺兰铎会因为这种事、在这种时候伤害她,但为拯救岌岌可危的好感值,她忽而道: “贺兰铎,你知道电子双缝干涉实验是什么吗?” 这是她的杀手锏。 ——虚拟世界中的‘贺兰铎’在死亡前提起的名词。 他是根据真实世界的贺兰铎而模拟生成的,那就说明这个名词对眼前这个贺兰铎同样重要。 “双缝实验?” 贺兰铎倏忽笑了下。 尖尖的骨尾趋势不停,已然抵到了郁姣的下颚,闪过冰冷的光。他勾了勾尾巴尖,不以为然道:“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这只是二十世纪的一个……” 他渐渐止住了话音。 或许,现实世界的贺兰铎也只是一段程序吧。输入关键词后,他如同被敲下了运行键,脑中登时浮现出一句话: ——孤独的物质粒子只有在被观测时才确实存在。 “……” 贺兰铎缓缓拧眉,脸上温煦的笑容宛如卡顿一般。 碧色的双眸似凝固的玉,定定望着郁姣,就像在解析难题背后的含义。 “……” 他找到了唯一的答案。 毫无疑 问,在那双盈盈的灰色猫瞳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身影。 ?想看勺又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吗?请记住[]的域名[( 乏味的“现实”世界扭曲、她眼中才是唯一的真实。 “……” 平缓的心脏重重跳了下。 隔着无法相交的时间和空间,他竟然拥有了和虚拟世界的‘贺兰铎’同样的心情。 ——你不注视我,我便不存在。 …… 假的。 不是真的。 只是她的把戏。 贺兰铎这样告诉自己。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傻乎乎的小子了;被捕获一次就足够了,再被另外一个人捕获第二次就太廉价了;他早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真实的月亮,不需要一个虚假的水中之月。 贺兰铎冷酷地列举。 下一刻,他冷酷的思绪停顿了——只见,郁姣移开了目光,她……她竟然点开智脑开始查看消息! 她怎么能的!? 停摆思绪更加猛烈地翻涌,淹没了理智。 等贺兰铎再反应过来时,他的尾巴已然愤愤不平地卷紧了那个分心的女人,唰一下将她拉入本体怀中。 贺兰铎:“……” 感受到自己的失控,自制力极强的贺兰铎立即让骨尾推开郁姣,然后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站远了些。 “……” 郁姣并不知道他曲折的内心活动,她正专心查看刚收到的消息。 [喻冰辞:回来了?仪式开始前见一面吧,我有事要告诉你。] 郁姣有预感,喻冰辞要说的一定跟喻风和有关,或许能让她今天的祭礼好过些。 于是她回复道: [我现在就有空,要见吗?] 权限极大、能看到别人智脑隐私的贺兰铎:“……” 他不可置信:明明正跟他待在一起,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想出去赴别人约?! 然而下一刻,他又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更深的不可置信:……疯了。 任凭内心翻涌,贺兰铎面上却是越发的平和安静。 只听叮咚两声。 他眼睫微动。 [喻冰辞:不用,你在外面跑了那么久,休息会吧。我到时候去找你。] [郁姣:行] 贺兰铎收回视线,神情自若。 郁姣放下智脑,抬眸时一顿,嗓音幽幽: “贺兰大人还说自己不是小狗,” “……” 贺兰铎神闲气定,递去一个恰到好处的疑问的目光。 “哝,”郁姣抬了抬下巴,“你在冲着我摇尾巴诶。” “…………” 果不其然,银灰色的尾骨正摇头晃脑、尾巴尖摆来摆去。 看起来心情很好。 在两人的注视下,它缓缓停止了摆动,僵在半空,像个闯祸的 熊孩子,嗖一下消失——应该是被丢了面子的“家长”严厉地喊回家了——贺兰铎微笑,维持着所剩无几的体面: “” ?勺又的作品《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他顿了顿,欲盖弥彰道:“我的尾巴是曾经在天启教团当实验品时,被当时的研究员缝入身体的生物机械……有时候,无法完全听从大脑的指挥。” 将锅推得一干二净。 郁姣笑看他一眼,状似紧张道:“要不要紧呀贺兰大人?需要我帮您按摩按摩吗?” 她把字咬得婉转轻柔,像咬开便会爆汁的果子,听起来很诱人。 “夫人竟然还懂按摩,不过,不必了。” 贺兰铎微笑拒绝。他转身,三两下将那碗血水打包好,递给郁姣,“夫人如此聪慧,想必自己也能完成净化。” 这是要赶客了。 郁姣无所谓,反正她已经弄清楚了想知道的东西。 接过瓶子,她跳下实验台,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先回去休息咯,祭礼上见。” 因夸张姿势而被带起来的衣摆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皮肤,贺兰铎一顿,迅速移开目光。 “好的,夫人。” 随即便将郁姣“赶”出了医疗室。 ——贺兰铎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或许是一种生物下意识趋利避害的行为。 在空无一人的医疗室,他将胸牌摘下,脸上温和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漂亮圣洁的脸上是一片空茫,宛如亟待涂抹的一张画布。 他面无表情地提着胸牌的顶端,看它一点点被粉碎机搅碎、吞没。 ……还需要观察观察,再下结论。 . 这边。 在eleven的牵引下,郁姣回到久违的卧室。 只见,门口立着个身着白袍、头扎粗黑辫子的侍女,她行了一礼,抬起一张被机械眼截断了面部完整性的脸。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浮生轻声道。 郁姣随意点点头便进了房间。 身后,浮生对eleven的吩咐传来:“夫人要休息了,祭礼开始前我自会提醒夫人准备,你开启隐私模式,暂且退下吧。” 清浅的蓝光一闪:“是。” 室内昏黄。 在外奔波这么一段时间,再次回到此房间,郁姣心中竟然升起近似怀念和安心的情绪。 房门阖上,浮生快步走上前来,语气不复方才的恭敬,嗓音有些冷硬:“你、你背叛先生了?” 她不知是质问还是确认。 郁姣扑倒在床上,闷闷嗯了声。 浮生一口气哽住:“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你你你!”她对着郁姣的后背指指点点、恨铁不成钢:“我是希望你对先生死心,但没让你……死得这么彻底啊。” 郁姣留给她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背影。 浮生气得团团转:“你知道你害得我多惨吗? 你头脑一热叛变了, 连累我被上级反复审查, 确认我是否有叛变的意图。” “……” 对着无动于衷的背影吐完苦水,她缓了缓气,嗓音冷酷:“先生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郁姣回了个简短的音节:“嗯?” 什么机会? “你得跟先生见一面。但最近天启人多眼杂,你又刚从魔窟逃出来,安保升级,没法钻空子。” 浮生拿出个小巧的仪器,啪嗒放上桌子,言简意赅:“这是公司最新研究出的幻梦仪,便携款。老时间,你登录进去,就能见到先生。” 埋在床上的郁姣撇撇嘴。 心想谁要见他。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浮生刻薄地勾起唇: “哦对了,天启跟先生做了个交易——毕竟为了凑齐你的赎金,先生可是大出血,公司的[耀金]库存没了一大半——所以,土曜日的祭礼将会在神月蛾举办,到时候,你就算是不想见先生,也得见。” 她一字一字道。 郁姣表示抗议地蹬了下腿。 浮生:“哦,先生说了,神月蛾永远会给你留一张身份卡。” 她将所谓的‘身份卡’放在幻梦仪旁边。 郁姣抬眼。 那是一管试剂,荧紫色的粘稠液体里浸泡着一只生物机械蠕虫。 “只要将[幼虫]植入身体,你就可以自由进出神月蛾了。” 郁姣万分嫌弃地将脸埋了起来,以表拒绝。一副要跟神月蛾、跟聂鸿深决裂的架势。 浮生冷冰冰道:“你也该知足了,毕竟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陪在先生身边、拥有情人身份的女人。” ——情人? 郁姣一顿。 她还以为‘lver’的备注是原主的一厢情愿呢,现在看来竟然是经过“官方”认证的啊。 “……” 郁姣不同寻常的反应落在浮生眼中则成了‘回心转意’、‘重燃希冀’。 浮生脑中当即警铃大作——这傻瓜好不容易才对薄情郎死心,怎么又让她三言两语给说动了! ……这该死的嘴! 她冷着脸,立即补救道:“但先生从来没跟你有亲密接触!神月蛾谁不知道先生有严重的洁癖,只对皎红月例外,这样的羡煞旁人的爱情,你就别妄想插足了!” 闻言,郁姣心中冷呵:你们干净的先生已经被我玷污了! 想起强吻聂鸿深时,他脸上那惊愕的表情,郁姣一时憋笑憋得肩膀微微颤抖。 “……” 这幅样子落在浮生眼中则成了‘深受情伤’、‘隐忍痛哭’……浮生皱眉,干巴巴道:“难受难受行了。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几个曜时后,我再帮你准备金曜日的祭服。” 郁姣敷衍地点点头,脑中正闪过一个妙计: 她完全可以暂时放下‘郁姣’这个无情工具人的身份, 而是选择‘蝶小姐’,这个已经在聂鸿深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身份接近他…… 想到这,她微微抬脸,眸光落在那个小巧的幻梦仪上,心中一动。 ……但在以‘蝶小姐’的身份进入幻梦前,她还得排除掉‘郁姣’的嫌疑。 “……” 这边,浮生摇摇头,一边感慨一边往门外走。 她是真不理解这种满脑子都是爱恨的人,要是把这精力拿来做任务赚大钱多好啊…… 正想着,忽听一道碎裂声炸开。 那管[幼虫]生物身份卡被郁姣赌气一般扔在地上。 接着,女人有些沙哑和疲惫的嗓音响起:“你去告诉聂鸿深,我已经不是神月蛾的人了,我也不会去见他的。” 见[幼虫]暴露在空气中没两秒便萎缩成漆黑的一团。浮生一顿。她本该生气的,却只是嗓音冷硬道:“知道了。” 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想起bss的威慑力,她迟疑一瞬,“……幻梦仪留给你,刚才那不要命的话你还是自己给先生讲吧。” · 等浮生清理完[幼虫]出了门,郁姣立即翻身而起,将被浮生遗落的幻梦仪妥善收好后,趴回床上,在脑中完善‘幻梦戏耍聂鸿深’的计划,意识渐渐混沌起来……她太累了。 没过一会便彻底沉入梦乡。 她呼吸平稳后,天花板上悬挂的机械小灯笼中忽然闪过一抹温柔的蓝光,接着,一条机械臂无声伸出,将被子拉开,轻柔盖在了郁姣的身上。 ——要是有第二个人在场,必定会惊恐地意识到:向来听从指令的人工智能管家竟然没有遵守命令开启隐私模式。 它行动自如。 室内的温度和湿度被贴心地调整到了适宜睡眠的模式,香炉内燃起幽幽安神香。 对此一无所知的郁姣在睡梦中蹭了蹭被子。 …… “夫人,醒醒,该准备金曜日的祭礼了。” 郁姣睡眼惺忪地被浮生从床上扶起。 她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香炉,微微一愣:她明明记得半梦半醒间闻到过安神香的味道,可这香炉怎么干干净净的。 浮生不至于在繁忙的祭礼准备环节打扫这种琐碎的细节吧? 念头一闪而过,郁姣没有细究,便头脑发昏地投入祭礼的准备工作。 “……” 在浮生的侍弄下,她穿上一席轻薄的祭服,耳畔、脖颈、手臂、腰间、脚腕上均挂满了精致的金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碰撞出清脆而悠远的奇异声响。 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个行走的金饰展示架。 最后,蒙上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面纱,郁姣彻底成为一件即将被送入棺材的昂贵“祭品”。 天启教团·祭场 空旷而宏大的场地,目之所及皆是雪白色,蒙在诡谲雕塑上的白纱飘飘扬扬,如惨淡哀悼的白钱。 已经将身体献给神明 的虔诚信徒们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 仅将信仰献给神明的宾客们则着黑白色的外衣。 在一片凄清的黑白世界中, 金光闪闪的色彩便显得耀眼夺目,宛如混沌天地中的太阳。 金属碰撞声在旷荡的空间内荡出悠远而空灵的声响,远远,一人风姿绰约如神女般,她走来了。 祭服上的饰品都是由[耀金]制成的,她走过时,其中蕴含的“神力”默默影响着人们,令众人如清风拂面,心旷神怡。 “……” 站在棺椁下核对宾客名单和祭礼环节的贺兰铎动作一顿,抬眸望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女人。只看了一眼,他便低下头继续工作,像无法直视太阳的游魂。 “站着。” 他头也不抬地制止道。 “啧。” 旁边传来一声不耐的咂舌音。 “原苍,你不想当这个圣子可以让给我。” 贺兰铎淡淡道,音色是一贯的柔和:“知道什么是在其位谋其政么?eleven,解释给他听。” “不用。” 原苍烦躁地摆摆手,讥讽道:“毕竟已经听你念叨了十一年。” 贺兰铎合上名册,微笑:“好意外。我以为重复到你死你都不会长记性的。毕竟,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一见夫人就像见了骨头的——” ——狗。 他忽而一顿,笑容渐渐淡了。 面无表情地低头扶了扶本就端正得无可挑剔的胸牌,不再言语。 “你咋了?” 原苍挑眉:“今天很怪哦。吃了炮仗一样,炸一半又熄火。” 贺兰铎将一个记录祭礼仪式的光屏拍到他怀中,“别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因为跟聂鸿深的交易,这次的祭礼流程细节和以往不同,你再核对一遍。” . 与此同时。 “喂!” 一声娇斥。 郁姣充耳不闻。 “你站住!” 娇蛮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拦在郁姣面前,她鼓着脸,插着腰,看起来像一株即将爆炸的窜天猴。 郁姣止步,金属撞击声渐弱。 她好奇地打量皎白霜宽大的裙摆,心中猜测:不知道她这次能不能从淑女裙里掏出一柄长刀。 “看什么看!” 皎白霜没好气道。 郁姣摇摇头,“你找我有事吗?” 皎白霜骄傲地抱起手臂、抬起下巴:“你被反抗军掳走,那天价赎金单里可也有我皎家一份的——我母亲为了你四处奔波、收集赎金,她都累得病倒了。” 说着,她怒目而视。 郁姣一怔,轻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皎白霜一噎。 她皱了皱脸,怒气冲冲地走到近处,猛得拉住郁姣的手,“算你有良心……不对!你以为说两句话就能让我母亲健康起来吗!未免太轻巧了!” 在外人看来 ,又是一出推推搡搡的扯头花好戏,众人兴味盎然地围观。 处于戏剧中心的郁姣却是一顿。 ——混乱之间,皎白霜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中。 耳边响起少女压着不悦的低语: “这是我母亲让我偷偷交给你的,你收好。哼。” 掩护郁姣藏好,皎白霜登时翻脸,推开了她,板着脸噔噔瞪地离开,头也不回地放狠话:“这次是因为在你们大本营,优势在你,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了!等着瞧吧!”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郁姣暗暗握紧拳头,故作一副备受羞辱的模样,借口去了卫生间,趁四下无人,她打开手掌—— 那是一个手串。 由五个圆圆的珠子组成,每颗珠子外都裹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古朴的木、闪耀的金、火红的石以及水火,看起来奇异非常。 似乎都是神赐地貌的产物,分别对应五个曜日。 郁姣虽不清楚仅有一面之缘的皎夫人此举的含义,但应该是对她有利的。 收好手串,郁姣推开卫生隔间的门,却见室内烟气缭绕,一个瘦高的人正靠着盥洗台抽烟,像一株曲折的枯木。 投来幽寂的一瞥。 喻冰辞。 她如约来找她了。 她还穿着一席正装,脸上带着疲惫和乏味,像是刚从某个会议桌上下来便赶来参加祭礼。 “皎白霜偷偷给你塞了东西?” 不待郁姣回答,她便咬着烟,“那小孩演技太差了,熟悉的人一看便知。” 话音一转:“是五行串珠吧?” 郁姣迟疑一瞬。 喻冰辞弹了弹烟灰,“你不用担心,那东西是我哥没发疯前给皎家的,我自然知道一些。” 郁姣走到她身侧,手臂一撑,坐上了盥洗台,拿出串珠,口吻自然地问:“那你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喻冰辞:“不知道。” 郁姣默然,她侧过脸,问道:“那你要给我说的事是关于你哥……发疯么?” 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被怪物寄生。” “……” 喻冰辞手一顿,烟灰掉落。 那双冰蓝的眼珠如定格动画般缓缓转了过来,对上郁姣平静的视线。 她抬手,吸了口烟,“你都知道了啊。” 郁姣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很知道。” 她解释道:“木暗日那天,我恰好闯进聂鸿深给贺兰铎准备的幻梦,在里面我扮演的是皎红月,收到了你的传讯。” 一声叹气。 喻冰辞将白烟和叹气一齐吐出,目光渐渐幽远: “好吧,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呢…………就最开始吧。” “……” “我跟喻风和虽然出生时间相差一年,但实际上我们是同卵双胞胎。在培养皿里当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呢。各项数据上,他更健康一点 ,于是就被母亲选作老大,当继承人培养。” “因为是双胞胎,我们各方面都很像,也拥有某种心电感应。所以,当他对你、哦不对,是对皎红月动心时,我也隐约有感觉。” 说着,那双冰蓝的眼睛泛起笑纹,看了郁姣一眼。神情却还是寡淡冷凉的。 “那时他还不是尊贵的喻主教,而是喻家的正统继承人。” 喻冰辞顿了顿,冷嗤了一声: “有天,他忽然跟我说:因为皎红月是圣女转世,为了配得上她,他要成为天启教团的下一任主教。” “……” 喻冰辞的眸光如烟雾一般缥缈:“我当时只觉得荒谬。但没想到他真的开始为此而努力了,顶着母亲的怒火,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竟然开始研读圣经。” “……” 郁姣有些讶异。 “其实到这儿我都还能理解。甚至支持,” 她极轻地笑了下,“毕竟,当时的我还暗自期待母亲对他彻底失望,将继承人的位子给我呢。” 郁姣目睹她冷肃的面容上升起一抹怀念意味的讥嘲。 两指间的烟快燃到尽头了,她垂眸看着明灭的星火,“而且我很清楚,皈依天启只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他从来没信仰过所谓的神明。” “……” “然而……” 喻冰辞闭了闭眼,“在老主教离世那天,他突然跟我说——” …… “我感受到了神明的传召。” “……喻风和,你疯了?你背背圣经还真把自己骗进去了?” “就当我疯了吧。冰辞,替我照顾好母亲和红月,我准备带一队人深入地心、最中心。”年轻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嗓音沉而缓:“那里,是神明的宫殿。” “……” 他阖上双眸,手掌摁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常年冷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神明告诉我,红月真的是圣女,她终有一日要带给这片昏聩的土地以黎明……我要去将神明赐予的辉光取回,这样,我才能成为她的司铎、她的圣徒、她的神官,辅佐在她身旁。” …… “……” 喻冰辞捏紧了烟蒂,淡淡道:“如果他所愿,明曜日来临时,他带回了‘神明的辉光’,令人们相信他的确身负神明旨意。” “他成了那一届的黑马,力压另外几位新主教热门人选,顺利继任为天启教团第四百七十六任主教。” 故事按照历史的轨迹滚动。 “只是……” 喻冰辞抬起苍白的手。 因为即将熄灭,那烟蒂闪烁不定,如一盏接触不良的信号灯。 她嗓音平平: “自那以后,我就失去了和他隐约的心电感应。” 郁姣默然。 “最初我以为,这只是因为我们长大了。可此后七年,他变得越来越 不像他,经常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直到有天,对红月一往情深的他竟然出手伤了自己的爱人。” 喻冰辞将烟蒂丢入盥洗台,摁下冲洗键,冷眼看它被淹没。 “我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也坐上探测舰,前往他口中的‘神明的宫殿’。” 喻冰辞凝望着水底的旋涡,久久没说话。 郁姣出声:“你找到了吗?” “……” “找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冰蓝的双眸。 “如他所言,在这颗星球的最中央。” “……” 郁姣仿佛也跟着她的描述深入到神秘的地心。 “深入地心的路上,我还有个意外的发现,污沙、浊海以及五大神赐地貌各自延续出几缕蜿蜒着通往地心、联通神殿。像血管。而神殿——” 喻冰辞的目光好似望进了郁姣的眼睛深处,她轻声道:“是心脏。” “……” “我没有夸张,那真的是一滩烂肉。” 她的嗓音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 “一滩……巨大的烂肉。” “好像从内部炸开了似的,崩得到处都是,碎肉的形状不一样,体积倒是相似,” 她渐渐加快了语速,“每一块上面都各自连着几条[血管],还在微弱地跳动,频率不一,整个地心显得很嘈杂,像是有无数人在你耳边讲话。待久了人会疯掉的。” “最中心的肉块最大,我强撑着将探测舰开了进去。” “然后……看到了包裹在防护服内腐化的烂肉和白骨,根据防护服上的勋章,我判断出,他们都是喻家的家侍。是七年前,跟着喻风和来地心的家侍。”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 喻冰辞垂眸,脚尖虚虚踩了踩,仿佛身临其境,“我脚下的这块最大的肉没有跳动。” “而此时,”她抬眼,看向紧闭的卫生间大门,嗓音发冷:“外面无数嘈杂的跳动声逐渐统一了,那声响很特别,像一种隔了很远的、不约而同的咆哮,它们在说——” 郁姣的心脏也跟着跳起了起来。 “——[祂逃走了]。” …… [祂逃走了] [快走] [祂离开太久了] [祂蓄谋已久] [快回去啊] [祂发现她了] [有危险] [别让祂伤害她] [来不及了] [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快走!] [快回去!] [祂要伤害她!] …… 咔哒。 喻冰辞点燃一支新的烟。 郁姣回过神来。 “在越发急促的心跳声中,我也像疯了一样,迅速乘坐探测舰,以最快速 度离开了地心。” “——” ?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喻冰辞叹出一口烟气。 “只是我离神国太远了,信号很差,我不知道简讯传出去了没,也不知道她给我回信了没。” “抱着这种忐忑,我一刻也不敢歇息地回到神国。” “见到了她的尸体。” “……那一天是明曜日,她二十六岁的生日。” ………… …… 喻冰辞讲完了,她咬着烟留下一句:“进入棺椁后,小心一切具有仪式感的行为。那是祂的诡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郁姣独留在满室经久不散的烟雾中,仿佛迷失在一片鬼打墙的迷雾森林。 她将喻冰辞讲述的内容在脑中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想了想,她问系统:“未被寄生的喻风和跟被寄生的喻风和,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攻略人物?” 系统这次没有犹豫,很迅速地给了个极为古怪的回答: 【从宏观层面上来看,两个都是】 【从微观层面上来看,寄生前的喻风和是】 “……” 郁姣此前一直以为那个寄生怪物才是攻略对象。 毕竟,作为十一年后的郁姣,她见到的是寄生成功的怪物,而非从前的喻风和。在见过怪物之后,系统才亲口说了:【四位攻略对象均已登场】 不过现在看来,其中有隐情。 ……难道喻风和已经和怪物融为一体了?所以他们俩都算是? 现在无法确定答案,郁姣暂且将问题搁置。 这时智脑响起,提醒她祭礼即将开始。 对着镜子,郁姣整理了一下衣装,走出卫生间,在eleven的指引下回到祭场。 此时,偌大的祭场鸦雀无声,人们井然有序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齐朝孤零零的郁姣投来不明的目光。 郁姣忽然有种难以喘息的错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密不透风的丝网,交织出一片无处遁逃的牢笼。 郁姣定了定神,朝不远处的司铎打扮的贺兰铎缓步走去。 同木曜日的祭礼一样,贺兰铎用熏香和铃铛为郁姣净身。 叮。叮。叮。 空灵的铃铛声回荡,宛如一只巨大的手,将所有人的心神一齐捞到高高的穹顶。 ——只有她在下坠。 被地心引力牵扯着坠入“神殿”。 郁姣垂眸望着贺兰铎翻飞的衣角落下。 “好了。” 他轻声道,将坠落的郁姣拉了回来。 郁姣望入他平静安和的浅绿色双眸,看着他从托盘上拿下一炳光秃秃的纯金权杖递来。 她只得顺从得接过。 流程一点点进行,播撒圣血、吟唱颂歌,很快,便抵达那只熟悉的棺椁,漆黑得像喻风和的眼睛,不透一丝光。 贺兰铎悠扬悦 耳的嗓音响起: “金曜日。” “请夫人入棺椁,以教主残留人世的肉.体为媒介,祈求祂的垂怜。” “令穹窿地心易形。” 郁姣捧着穹窿地心,一步步踏上台阶,站到了最高处。 她不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祭品,倒像一位刚加冕完成的女王,手握权杖,骄傲地环视一圈,将其下众人的百态纳入眼底—— 原苍一眨不眨地望来、聂鸿深微微勾起唇角、贺兰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 浮生微微拧眉、喻冰辞摸出了一根烟、皎白霜不自觉露出紧张而担忧的神情。 “……” 郁姣收回视线,整个人没入进了漆黑的棺椁。 - 冰凉刺骨的水包裹而来。 郁姣一回生二回熟,当即从水中爬起。 还没站稳,金器碰撞的声响叮叮咚咚响起,只见她耳畔、脖颈、手臂、腰间、脚腕上所有的金饰忽然如无骨的蛇一般,软化着流淌而下,一齐落入水中又高高升起。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作画。 不过瞬息便编制出了一个金色的笼子。 郁姣被囚困在其中。 脚腕上一凉,喻风和之前留下的黑线变作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圈住郁姣的脚腕、延伸着与笼子的中央连接。 郁姣拧眉,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宽阔背影。 “你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 喻风和把玩着那根光秃秃的金色权杖,随手一挥,金色的残影消散。郁姣当即眼前一花,眨眼便与笼子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那浓眉的眉毛微挑,冷质的嗓音响起:“我上次不是说了么?该到我们七日婚礼的第二夜了。” 他抬手,那根细长的权杖从金笼的栏杆缝隙探入,抬起了郁姣的下巴。 “我的,新娘。” 他眯起沉黑如墨的眼珠,瞥过郁姣脚腕的锁链,颇为恶劣道:“哦不对,你降级了。现在应该是我的——金丝雀。”! 第 75 章 魔鬼的祭品25 ……金丝雀? 瞥了眼脚腕上的金色锁链,郁姣倒是没有太担心,毕竟这家伙此前说过不会杀她。 ——但可能会让她生不如死。 那把名为[穹窿地心]的金权杖正抵着她下巴,冰冷坚硬。正如他这个人。 高高在上地端坐于高座,苍白的手握着权杖,像握着一把决定生死荣辱的王剑,沉黑的眸子如几千光年外的星辰,冷峻睥睨。 “直说吧,” 郁姣冷淡的神色中带着不耐,直截了当:“你想怎么折磨我。” 她全身都湿透了,没了金饰的装点,轻薄的祭服严丝合缝地贴着肌肤,勾勒婉约的线条、透出浅淡的肉色,宛如一幅仙露明珠的水墨。 ——可惜藏家不识货。 “折磨你?” 喻风和漫不经心地重复道,好似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片时,他唇畔勾起,“怎么会。” 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的笑容,就像沉寂的潭水被打破平静、猛然扬起的浑浊。是很突兀的。 像菜鸟雕塑家的第一件人像作品,饱含心血的恐怖谷效应。 冰冷的权杖顶端顺着郁姣的脖颈缓缓下移,像一场居高临下的爱抚。 称得上暧昧的举动,话语却是冷峭: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权杖轻蔑地点了点郁姣的胸口。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令人心驰神往、无法自拔的瘾吧?” 那双形似凤尾丝兰的黑眸中的鄙薄犹如令人无所遁形的射灯,“以为谁都想跟你沾上关系么。” “……” 不是。天知道郁姣可真没这么想过。 她感到一阵荒谬的无语:你喻风和不一直一副要折磨我的架势么。现在这瞧不起人的宣言又是在搞什么? 喻风和冷哼:“未免想得太多了。” 郁姣:“?”你才是‘未免想得太多了’的那个吧。 说话这样毫不客气的他,不还是做着和他口中的没什么两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像一条甩不掉的狗。 郁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看这家伙硬撅撅的模样,显然是讲不通道理的。她恹恹垂下眼睛,传递出“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消极态度。 “……”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气越发渗入,郁姣有点冷,不由颤抖了一下。 因喻风和还拿着权杖对郁姣指指点点,那轻柔的力道仿佛也通过这个媒介传导给了他。 祂骤然一顿。 远超凡人的目力将所有细节定格、放大。他猝不及防、被动地看着她。 面色皓白,嘴唇血色惨淡,黑压压的睫羽垂下,和长发一样被水濡湿成一缕一缕的。整个人好似一件上了釉的黑白瓷器,脆弱沉抑。 “……”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 心口不一,喻风和心虚似的猛然收回手。 仍旧面色冷硬,神情不屑,冷哼道:“你又开始了。” 他一副‘绝不让你诡计得逞’的样子,催动翻涌的黑气卷向郁姣。眨眼间,她身上的水汽消失得一干二净,白色的祭服又恢复了圣洁。 郁姣浑身清爽。 且不论这人的出发点是什么,她的确舒服许多。 还没来得及给他好脸色,只听一声冷哼:“你以为我会像那三个色眯眯的蠢货一样么。” 清风高节的喻风和一拢袖子,痛斥道:“况且,那三个下贱的家伙也并不是真心对你,他们只是馋你的身子。” “……” 得,又开始了。 金权杖凭空悬浮而起,怼在郁姣的眼皮上。 “贺兰铎喜欢的只是你这双和皎红月相似的眼睛。被你注视时,他怀念的是十多年前的时光。” 随着喻风和冷冷的话音,金权杖在郁姣身上各处点了点。 “他喜欢看着你用这副和皎红月相似的皮囊做出皎红月不会做的事情,以满足他那下贱的快感。这种人面禽兽最容易翻脸无情,你最好别指望他。” “……” “你也别被原苍现如今的苦情模样蒙蔽了,以为他就多么喜欢你。” 金权杖唰的上移,直指郁姣的眉心。 “他至多拿你当皎红月意志的延续。充其量算一个难得的载体。当你和他的大义冲突时,你看他会放弃哪一个。” “……” “聂鸿深就更不要脸了。他压根不喜欢你,你在他眼中连赝品都不算。” 金权杖在郁姣的身上划了个叉,喻风和掀起唇角: “你不会真信了他那包容且深情的伪装吧?别傻了,你只是一个被他利用来和我作对的工具罢了。不离他远点,小心成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喻风和一边操纵着金权杖指指点点,一边用戳心窝子的话解说。 他本人的双手则拢在宽大的袖中,看起来宛如建在高山之巅的檀木神龛——似是连间接触碰她都万般嫌弃。 他的话没对郁姣造成任何情绪波动,她心下冷静地思索:喻风和对这三人实在很了解。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和预测基本正确。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卑鄙不假,可他喻风和又是什么好东西? 郁姣很是看不惯他自诩清高的样子。 她忽而握住那根不住晃动金色权杖、打断了他的拉踩。 盈灰的眼眸眯起,敷衍地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是,他们喜欢的都是皎红月而非我,皎红月是天上明月,我就是地上的鱼目。” 柔软的话语似自轻自贱,也在酝酿着下套。 “毕竟……”她倏忽一笑,话音一转:“就连满腹经纶、德才兼备的喻家长子都为了皎红月放弃家族事业,一个无神论者转投天启教团。还真是痴情啊。”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 波动。 喻风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耳畔的碎发无风自动。 见状,郁姣不怕死地拉了拉权杖,面上含笑、动作轻柔,像是一个亲昵的玩笑。 凌厉的破空声起。 权杖顶端忽而变形,好似被无形的卷笔刀削得极尖。 转眼之间,那泛着金色冷光的尖端猛然刺来,堪堪停在郁姣细嫩的脖颈处,仿佛她微微加重呼吸就会血溅当场。 透过笔直的金权杖,郁姣的视线对上那双幽寂沉穆的黑瞳。讥讽、鄙夷、厌恶、压抑和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一齐传递而来。 “……” ……—— —— “?[(” 她嗓音清甜轻悠,话音落下时,手上却猛然用力、指甲深深陷入柔嫩的伤痕。 果不其然,喻风和的脖颈上亦是出现了相同的伤痕。 尽管瞬间便会愈合,但因为郁姣在这边反复抠挖伤口,他那伤口宛如卡顿的电子画面般,时而出现时而隐去。 ——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了。微弱得令人感到屈辱。 他眯起幽邃的黑眸。 下一瞬,金色牢笼延伸出几条锁链,簌簌地束缚住郁姣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自残行为。 她被限制了行动,白皙脖颈上的伤痕宛如一朵糜烂的石榴,却还在笑。 那刺目的血色令祂想起一双同样糜烂艳丽的红眸。 他掀起眼皮,与面前这双盈灰的眼瞳对视。 “你以为这样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么?” 嗓音平平,似是在挖苦她的天 真弱小和可怜。 郁姣歪歪头,猜测道:“应该就像给大象挠痒痒吧?”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只要以足够快的速度贯穿我的心脏,哪怕是你,也来不及自愈吧?” “……” 空寂的黑暗中,唯有两人被耀耀金光照亮,下方的水波以两人为中心,幽幽涤荡开来。 高座之上,喻风和周身出现了几道游鱼似的黑气。繁复的衣袍和发丝一齐浮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郁姣。 郁姣回以盈盈一笑。 她现在很开心,总算找到了办法能压制这讨厌的死鬼了。虽然不知缘由、且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但无所谓。 她已经有些厌烦了在这见鬼的游戏中以命搏命,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 喻风和垂下眼帘,拢了拢袖子,淡淡道:“你或许不清楚,我,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了。” 话音落下时,竟附着来自深渊般的嘶吼鸣动。 黑气裹挟着尖利的权杖,骤然飞来、对准郁姣。 “我改变主意了。” 喻风和抬眸,眸中翻涌着暗光。 “折磨你,或许的确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凌厉的破空声。 尖锐的金刺宛如切开蛋糕一般,划破郁姣白色的祭服,划出一点的艳红的血色。 喻风和黑色的衣袍亦是在同样的位置晕开一抹深色。 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抬起,黑色的长指甲对准郁姣。遮掩在耳畔的碎发如海浪般越发剧烈地腾涌,像是有什么即将破水而出的匿伏暗物。 他漫不经心,如指挥音乐般轻点—— 金刺从郁姣胸口直直划到腹部。 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起来可怖,他显然收着力道,像逗弄老鼠似的带着高高在上的戏谑。 郁姣神色始终淡淡。 明明双手被金链高高束起,脖颈和身体上的伤痕骇人,却丝毫没有被羞辱感,也不显得多么弱势。 血液顺着起伏的酮体滑落,嫣红和皓白碰撞出凄厉的哀艳感。 她低垂着眼,竟带着股圣洁的意味,受苦受难的女神像。 染血的衣衫摇摇欲坠,袒露大片肌肤和血痕。白衣和皮肉裂开时,像破茧。 她抬起清寒的灰眸:“你是这个名为《神明的乙女游戏》中,所谓的神明吧。” 终于,轻薄破碎的衣衫不堪负重,彻底撕裂、缓缓滑落。她带着血淋淋的伤痕和寒凉透骨的目光,几近赤.裸地展现在祂面前。 “……” 不知是一针见血的话语还是动心骇目的画面,令祂的动作和心绪煞然停顿。 “……” 郁姣弯唇一笑。 藏在衣物间的五行串珠兀自亮起,金色的那颗破碎湮灭。 趁面前人怔忪的功夫,郁姣指尖微动,束缚着她双手、脚腕的金链连同金笼、权杖宛如被烧 化的金水, 缕缕流淌汇集于她手中。 失去金笼的支撑, 郁姣从半空落下,她借势跃起,带着破碎飞扬的衣衫和血珠,径直扑向对面端坐在高座的男人。 两人本就相距咫尺,这一下,距离更是在瞬息间缩短。 眼看她即将得逞。 未曾料到的变故令喻风和瞳孔骤缩,下意识便要撕碎这不知死活的女人。下一刻,生生止住了杀意——若是不小心弄死她,就不好办了。 就是这犹疑的瞬间,几缕金色出其不备,似蛇一般缠绕而来,竟化作手铐桎梏住他双手。 郁姣眯眼一笑。 恰从半空跌入他怀中。 似坠落的星火,又似索人性命的妖鬼。 几近□□、身躯染血的女人伏在祂的身上,宛如艳鬼般勾着唇、遽然举起手。聚集的耀金形成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凌厉地挥下—— ——自她刚进入这方奇怪的空间,就在朦胧间意识到:她得到了片刻操纵耀金的能力。 忍耐到此刻,终于逆转局势、一击即胜。 锋利的刀刃光华夺目地刺入祂的胸膛。 “……” 感受到不可抗的阻力,郁姣挑眉。 只见,匕首没入了一个尖端便无法再往下了。 不意外。 无所谓。 郁姣拔出匕首,再次迅猛挥下,啪啪三下。 黑红的血液溅射。 ——插一个血洞回本,多插两个都是赚。 喻风和沉了脸,金色手铐瞬间崩裂。 苍白的手甫一获得自由便梏住郁姣的脖颈。她脱力,匕首砸入水中。 “你在找死。” 他咬牙道,恶狠狠得像是要从郁姣身上啃下一块肉。苍白的大掌收紧,但显然还压着力道,没置她于死地。 “怎么会,” 郁姣故作无辜地眨眨眼,在他的桎梏中,从嗓子眼挤出甜甜蜜蜜的话音:“我只是想帮我们试验一下,看这共感是双向还是单向的。” “……” 她乖乖巧巧地一笑,垂眸瞥了眼自己光洁白皙的左胸。 “根据实验结果来看,可以得出结论,是单向的呢。” “…………”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喻风和缓缓道。掐着她的脖子的手微微用力,迫使她昂起头,视野被那张冷厉阴沉的面容占据。 浓黑英气的眉毛微挑,“哪怕对你造成的伤害会反噬在我自己的身上,但你以为,一介凡人之躯能跟我抗衡么?” 扼着郁姣脖颈的手微动,大拇指仿若怜惜地摩挲她下颚细嫩的皮肤。 他勾起黯淡泛紫的薄唇,吐露残忍的威胁:“让你痛不欲生的办法多的是。” 被她一激,祂的神情生动多了,人气十足,活像吃了不计其数的变态反派,融会贯通了。 郁姣伏在他怀中,被掐着命 脉还噗嗤笑出声,眉眼弯弯像在情人怀中撒娇的娇俏少女,“别那么生气嘛。” 因为缺氧,她面上升起酡红,宛如被酒精浇灌一般醉人醉己。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似真似假的甜蜜话语:“我当然相信老公的雷霆手段啦。” 喻风和面无表情。 “少说恶心的话。” “好吧。” 郁姣状似委屈地瘪瘪嘴。 指尖微动,水中的匕首再度软化,金线如蛇一般游走而上,顺着喻风和的裤腿蜿蜒钻入。像讨好的小动物。 他皱眉,冷斥:“别做小动作。” “不让做小动作?” 郁姣眼睫微阖,盈灰的眼瞳蒙着一层水雾,显得很是狡黠,“那大动作总可以吧?” 话音落下,灵巧的手乍然向喻风和摸索而去,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人气的面容再次变得空白。就连扼着她脖颈的大掌都在震骇之下,放松了力道。 郁姣深吸一口气,感觉体力逐渐回笼。 装乖卖巧的神色猝尔消散褪去,她恶狠狠地呲牙一笑。 ——跟他掐她脖子一样,她投桃报李,使出最大力气掐了回去。 “…………” 只可惜神明的身体强度不是她能撼动的。 郁姣遗憾地捏了捏,发现的确完好无损。 “……你!?” 那双冷厉的黑瞳微微睁大。 宕机的大脑终于启动成功。 “寡廉鲜耻!” 喻风和震怒之下,大手一挥。随即,郁姣飞了出去,感到熟悉的眩晕袭来,心知这是要被他踢出房间了。 她反应迅速,电光火石之间,给喻风和抛去一个飞吻,飞速道: “老公你真是个贞洁烈夫,那就让我为你的守节之路助一臂之力吧。” 谐戏的话音听起来阴阳怪气。 不待喻风和反应过来,她已然消失在此方空间。 “…………” “……” 旷寂的黑暗内,唯有祂一人。 感受到胯间诡异的冰凉,喻风和那张本就冷硬青白的死人脸越发铁青。 ——郁姣方才声东击西,趁他不备暗中操纵耀金钻进他的衣袍,弄出了个……贞.操.裤。 “……” 在漫长的岁月中,祂第一次感受到了,比杀意更为怒涛激涌的情绪。 根据‘喻风和’一览无余的阅历和意识,祂知道,其名为——羞恼。 咔嚓、咔嚓。 那私密的金饰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彻底灰飞烟灭。 喻风和捏紧拳头,咬着牙一字一顿: “郁、姣。” 被怒火浸透的话音宛如火山喷发、山穹崩塌似的轰然巨响。 可祂不知道的是,在人类世界的规律中,毁灭之后,该有新的东西破土而出。! 第 76 章 魔鬼的祭品26 郁姣刚睁开眼睛,便唰一下起身跳出棺椁——以免旁边小心眼的死鬼老公诈尸报复。 出去前,她回眸望了眼那死人的脸,忍俊不禁地想:哪怕没看到喻风和的反应,她也能猜到一定精彩至极。 可等彻底站到光亮处,她才觉出不对劲。 和在那片幽寂黑暗时空中一样,她身上的金饰都消失不见了,轻薄的祭服从中间裂开,细细长长的伤痕从胸脯中央延伸到腹部。 这些都没问题,重点是她的脖颈。 多出一只金色的颈环。 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修长的脖颈,金光熠熠,其上似乎雕满了诡谲的纹路,摸起来很是不详。 郁姣拧眉,指尖摩挲着颈环上的雕刻。 这玩意儿在她看来完全是宠物的铭牌、喻风和的恶意和未知的危险,可落在不知情者眼中,则具有神圣、神秘、神奇的魔力。 果不其然,等候已久的信徒们欢呼起来。 “夫人出来了——” “她带着神的旨意回来了!” 就连满身狼藉的郁姣在众多狂信徒眼中,也成了高深莫测、光辉灿烂的神使。 她微微拧着眉,眼眸半垂,单手捂在胸口上,将从中间裂开的祭服勉强拼凑完整,姿态并不显得窘迫狼狈,反而很是雍容得体。 金闪闪的颈环为她沉思的面容镀上一层亮堂堂的柔和反光,而白皙酮体上殷红的血迹则平添一抹凄艳。 不管从哪个角度望去,都像一副圣女捧心图。圣洁、悲悯又无情。 信仰坚执的教众们拜服在这神赐的光辉下,跪倒一片,抢地呼天。 “我神再次降下旨意![穹窿地心]的形态改变了。” “权杖……变成了夫人身上的颈环!” “可我主这、这究竟传达的是什么意思?” 在这狂热的氛围中,一道矫健的身影跃上高台,他将外袍脱下,披在衣衫破碎的郁姣身上。 “你受伤了?” 灼热的温度包裹而来,郁姣毫不留情地推开,目不斜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淡道:“这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么?神通广大的松狮首领难道没料到么?” “……” 原苍喉结滚动。 涩然苦楚的目光从她身上可怖的伤口离开,落在那冷冰冰的侧颜。分明衣不蔽体、皮破血流,可那凌然的神色却透着股傲雪凌霜的意味。 ——就算身处这般落魄的境地,她也不愿接受他半分的示好。 郁姣没理会他,径直走下台阶。 浮生很有眼色地走上前来,将宽大的长巾披到她身上。 “……” 郁姣身影逐渐远去,原苍眼底的苦涩褪去,转而被痛苦的挣扎取代。 压抑的喘息声夹带着尖牙磨动时的刺耳声响。他胸膛起伏,额上青筋暴起,黑巩膜上涌动着细密的鼓凸和凹陷……半晌,平息,一双虫类的复 眼带着非人的冰冷,锁定了那道姣美纤弱的背影。 . 郁姣走过众多狂热的视线中,冷眼看他们对这[穹窿地心]化作的颈环做出各式各样离谱的猜测。 [穹窿地心]名字里虽带着地心二字,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从喻冰辞口中的“地心神殿” [][] [][] —— “‘’?_[(” “那为什么独独在脖颈上?‘颈’字既对应‘净’和‘静’,又对应圣经的‘经’字,根据新约第三十七章《万物静寂与污浊净化》来看——” “不不不,我觉得是‘束缚’。我神一定是在谴责我们不加节制的放纵享乐啊,祂希望我们约束自己的欲望。” “大助祭言之有理!” 郁姣讥讽地想:目前看来,这颈环唯一的作用应该就是让她脖颈上的伤口得不到疗愈。 这样想着,本就未愈合的伤口果然被磨得二次溃烂,只见嫣红的血液挂在颈环边缘,要掉不掉。 “贺兰大人您觉得呢?” 有助祭轻声询问道。 贺兰铎的目光如一闪而逝的蜻蜓,轻轻落在郁姣的身上后,迅速移开。 哪怕只有一瞬的目光接触,他那清润洌然的眸光也好似不慎被那刺目的鲜血染上了颜色。绮靡的幽暗晕染开来。 他背对郁姣,英英玉立朝着面带期待的信众,朗声道: “诸位的解析皆对。就如同这些神明的塑像,虽然我们从不同角度看到的风景皆不同,但所见皆所得,那都我们唯一的、伟大的真神……” 听了两句郁姣便乏味地转身,将虚伪浮夸的话语甩在身后。 那些精力充沛的信徒们则将贺兰铎的解释当做金玉良言一般,齐齐高声复读,伴随着诵经和起舞,沉溺在新一轮病态的仪式中,也就没多少人在意她的去留。 郁姣揉了揉眉心。 ……似乎每次从棺椁出来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会很疲惫。 勉强同喻冰辞和皎白霜交换了一个眼神,郁姣便在浮生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 浩茫空间内,诵经声如织密的网。 贺兰铎沉静立在这片轰鸣的网中,宛如一尊颓朽的、无人参拜的神像,釉彩凋零,信仰流失。 他垂眸,久久凝望着地面上的血滴。 那是惨白 世界内唯一的艳色。 …… 热气蒸腾,烟雾缭绕。 郁姣褪下所有衣物,只戴着摘不下的颈环,赤身步入浴室。 她原本还担忧伤口碰水会恶化,一进浴室,忽感浅淡馨香的药气扑鼻,而浴池中的水竟然是淡淡的绿色。 郁姣心中一动,“eleven,你准备了药浴?” eleven“??[” 这人工智能管家倒真是贴心。 郁姣缓缓没入水池,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好似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疲惫一扫而空。 她靠着浴池,闭目思索—— 方才将死鬼老公得罪狠了,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会趁她熟睡时做出些恼人的事情。 想到这,郁姣掬起一捧水,状似不经意道: “eleven,我最近睡眠不是很安稳,应该是暴露在地表过久的原因吧,你有没有什么安神的法子?比如说……” “诵读圣经?” 她试探道。 ——在那场幻梦的最后,eleven似乎拥有克制喻风和的能力。 “好的,夫人。” eleven温声道:“我可以为您播放旧约中经典的驱魔选段。以免诵读声打扰到您的睡眠,到时候,我会使用全息投影的方式环绕在您周围。” 这听起来和幻梦中困住喻风和的“圣经牢笼”很相似——甲之蜜糖乙之□□,现在成了她的保护罩。 郁姣好心情地捧起一朵圆润的泡沫。 摇荡的彩色泡泡映出她的身影,eleven说话间,挥洒的蓝光如薄纱,绰约地将她笼罩。 “请夫人放心。” eleven顿了顿,由程序生成的、温厚的男中音很是笃定: “您一定会拥有一场安宁的睡眠。” …… 如它所言,这一觉郁姣睡得很香。 一觉醒来,金曜日竟已过去了,短暂得像冷却的熔金。 此时是金曜夜·曜时两点。 天启教团内依旧是一片光明的白色,只有每隔十一个小时的集会仪式才会关闭灯光,在黑暗中或是诵读、或是驱魔、或是献祭。 身为主教夫人并不需要参加,但这次,郁姣却问浮生要了套最低等级的教袍,属于一品司门的宽大白袍。 等集会仪式开始,在浮生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她换上教袍,踏着黑暗,大摇大摆地混入教徒的队伍。 浮生当然没那么好说话,郁姣现在跟聂鸿深和神月蛾闹掰了,浮生没理由再听她的,但郁姣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乖乖帮忙。 “我会拿到[Z0]的实验数据,就当还你此前的人情……也算是 跟聂、跟先生——” 说这话时, 郁姣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吐出悲戚的两个字:“两清。” 一副艰涩苦楚小白花的模样。 果然,浮生被说动了。 . 身着白袍的信徒排成规整的队列,手捧一点明灭的烛火,闷头前行、念念有词,像群矜矜业业的工蚁。 光影交错晃人眼,转弯时,缀在队伍尾端的一道身影灵俏地闪入死角,宛如蛰伏的野兽,在另一队经过时,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 正是郁姣。 这一队的教众等级不一,从一品到四品,身着暗纹各异的教袍,看起来像个杂牌队伍,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准备接受“赐福”的幸运儿。 仪式场,信徒们黑压压的站成一片。 黑暗中,唯有戴着祭祀面具的贺兰铎高高站在圆台之上,特制的衣物散发着茕茕荧光,衬得他整个人亮堂堂如一尊玉佛。 台下的红衣助祭高声道:“第一道仪式,赐福——” 挤挤挨挨的信徒们默契地让出一条道,幸运儿们便排着长队、顺着小道走上高台。 没人发现,多出个人。 毕竟,每次集会仪式的赐福人选都是eleven根据复杂的算法抽取的,看起来没什么规律,没有人会闲的无聊去质疑这个。 郁姣站在队尾,感受到身侧那名三品驱魔疑惑的视线频频落在她身上。 而她目不斜视,毫不心虚。 赐福仪式正式开启,那名三品驱魔终于收回了狐疑的视线,低下头,和台下的教众一起低声唱颂。 在这整齐划一的嗡嗡声响中,贺兰铎垂眸,用利刃划破指尖,再将流血的指尖点上第一位待赐福的信徒眉心,轻轻一划,停在鼻梁。 是为“开天眼”、“除恶障”。 赐福过程中,那名信徒始终微微垂头、念诵经文,赐福完成后,他当即行了个大礼,伏在地上没起身。 就这样,待赐福者一个个伏倒,没一会儿,只剩下最后一名身材矮小的信徒。 “……” 贺兰铎揉了揉眉心。 他今天很不在状态。 赐福时,看着指尖的殷红,竟屡屡联想到她血淋淋的伤口,继而升起陌生的情绪。像有只可恶的小虫顺着他骨尾蛀进了脊椎深处,闷酸麻痒。 让他恨不得用骨尾搅碎目之所及的一切。 ……等集会结束,得去实验室给尾巴做个检查。 贺兰铎这样想着。 站到了最后一名待赐福者身前。 他抬手,心不在焉地点上她的眉心。却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本该乖顺低头的信徒竟猝然抬起了头。 彼时,他冷凉的指尖正顺着她的鼻梁下划,她这一抬头,不防,两厢交汇。 宛如猎物落网般,染血的指尖落在她嫣然轻笑的唇,为她添上一道娇艳的血色。 正如那次木曜日的祭 礼——他戏耍般将血抹上她苍白的唇——只不过这一次, 身份调转了, 他由主动沦为被动。 “……” 等到大脑识别出指尖柔软的触感来自何处,他这才愕然地抬眼,对上那双戏谑的灰眸。 这一对视,就像摁下了快门键。 贺兰铎成了一道被封入相纸的虚影。 她笑吟吟地盯着他,唇瓣被血色浸染得似一朵美艳的食人花食人花——她微微启唇、咬住他的指尖,使了狠劲儿,不容许他临阵脱逃。 压迫之下,汩汩血液从伤口渗出,她眯眼,将其统统卷入口舌。 柔软的舌在细.嫩的伤口处来回扫荡。 贺兰铎那双润泽的绿眸如凝结的水潭,他微微睁大眼睛,就这样直挺挺地立在圆台之上。被水潭深处的漩涡搅动出的汹涌波澜淹没。 “……” 嗡鸣的诵经声不断。 自始至终呀,虔诚的信徒们都垂着头,对高台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在一片黑压压的跪伏中,郁姣玉立亭亭、笑意盈盈,将高高在上、芝兰玉树的贺兰大人拉入泥潭。 堂而皇之地亵渎了神明。 … 她骤然松口。 贺兰铎垂下手,用宽大的袖口遮住被咬得艳靡的指尖。 他霍然背过身,留给郁姣一个晃荡不安的高马尾的背影。 “由大助祭继续主持仪式。” 语毕,他绷着雍容雅步的仪态,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郁姣眯眼。 她早先便发现了,如今一试,果然。 ——贺兰铎在躲着她。 向来从容不迫的贺兰大人竟然也会像见了猫的老鼠。 郁姣兴味地挑眉。 ……不过。 郁姣拧眉,抚上被衣袍遮掩的颈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她咬贺兰铎的手指时,颈环似乎收缩了,她有些喘不过气,这才不得已松口,放了贺兰铎一马。 ——大概率是喻凤和搞的鬼。 郁姣心中有些猜测,只是还得再实验一下。 这个实验则需要贺兰医生配合。 - 金耀夜的贺兰铎见了郁姣像老鼠见了猫。 只可惜,木暗日的贺兰铎没有预料到他“抱头鼠窜”的现状。那时的他胜券在握,作茧自缚将郁姣的生物信息录入进门禁识别系统。 郁姣悠然立在实验室门外,等浅绿色的光芒扫过,只听滴一声,紧锁的大门打开,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实验室。 郁姣如胜利者般环顾一圈。 看起来和她上次来没什么分别。 她径直走到那面巨大的透明墙前,望着幽深的海水,回忆起实验品[Z0]。 这时,一声叹息自身后响起。 “夫人。” 回眸,只见中央控制台上的传声筒亮起,下一刻,贺兰铎无奈的话音传 出,“夫人这么穷追不舍又是为什么呢?” ?想看勺又写的《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 76 章 魔鬼的祭品26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心说可真是胆小鬼,竟然连面都不敢露了。 她施施然坐到实验台上,“贺兰医生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是来找你做净化的呀。” 踢掉鞋子,洁白细腻的小腿晃晃悠悠,“毕竟,上次木曜日祭礼后,是贺兰医生亲口说的,棺椁污浊,出来后需要净化身体。” “……” 那边不吭声了。 一声轻笑。 如玉如兰的脚踩上冷冰冰的实验台,被冻到一般微微蜷缩。 “那这次又怎么能少得了呢。你说是不是?贺兰医生。” 她嗓音轻缓,咬字像是含着一块方糖,尾音轻轻勾起,似是挑起了温度,糖都要化在口中了。 传声筒明明灭灭,疏忽一阵杂音。 好一会,才传出贺兰铎微沉的嗓音: “好。” “……” 郁姣满意地勾唇。 不知是不是传声器的缘故,贺兰铎的嗓音有些失真,显得艰涩。 “……夫人,稍等。” —— 带着耀金戒指的宽大手掌摁灭了传声器的开关。 如嶙峋山石般的指节曲起,拨弄着全息投影,像是将那个坐在实验台上窈窕美艳的女人漫不经心地握在了手中。 光影变幻间。 一双幽紫的鹰眸抬起,似笑非笑,“贺兰大人,我们刚才谈的交易也包括这个吧。” 虽然是问句,话语中却有着志在必得。 沉寂的密室内,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站一坐,泾渭分明。 “……” 摘下写着‘司铎’二字的胸牌,贺兰铎垂下浅色的睫羽,视野中,那道窈窕的身影变得虚幻而模糊。 他面无表情地捏着胸牌,不置可否。 “放宽心,” 聂鸿深弹了弹烟灰,醇厚低沉的嗓音被烟气沁得沙哑:“我不会玩坏的。只是对背叛的小虫子的……小小惩戒。” 他沉缓道。 贺兰铎久久望着全息投影,眸中的情绪如纠缠不清的水草。他自己也无法理清。 烟蒂被摁灭在操作台上,烫出一圈白痕。 “只是假扮你给她做个‘净化’罢了。贺兰先生,你从前可不是犹豫不定的——” 贺兰铎鬼使神差道: “……好。” 刚说出口他便后悔了。! 第 77 章 魔鬼的祭品27 “请夫人在实验台上躺好。” 贺兰铎的嗓音透过传声器,褪去了一贯的温润和从容,仿佛沾染了电流声,显得有点冷涩。 听起来不情不愿的。 郁姣没多想,只当他在别扭。 别扭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别扭对白月光的“背叛”、别扭平静心湖被搅乱。 事实上,他的一切拧巴都源于一种深层次的恐惧。 对失控的恐惧。 郁姣是耐心的猎人,为避免警觉的猎物被彻底吓跑,让出一点主动权也无妨。 她依言躺上实验台。 刚躺平,两侧便冒出几条机械臂,将她严严实实箍在实验台上,眼睛也被束缚带遮住。 这下,她完全处于被动了。 行动受限、视野剥夺……怎么感觉贺兰铎这次的拧巴有点不同寻常? 耳尖一动,只听叮一声,从正前方传来。似乎是实验室的暗门打开了,紧接着,沙沙的声响伴着脚步声径直接近,细微得令人毛骨悚然。令郁姣联想到某种毒蛇。 那是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郁姣并未意识到异样,她只是本能的不安。 “贺兰铎?” 她轻声唤道。 像是朝一片虚妄的黑暗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没有回应。 那片沙沙声停在郁姣身侧,冷凉又短促的气息拂过她的□□的皮.肤,顺着她的手背向上,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无声而剧烈地喘息。 “什么东西?” 郁姣拧眉。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聂鸿深朝贺兰铎斜去一个眼神,贺兰铎抿唇: “……圣音鱼。” 关键词打开了回忆的闸门。 ——跟聂鸿深在圣泉接头的那次。 细密的鱼眼、尖长的鱼嘴和密密麻麻的小牙登时浮现在郁姣脑海。 “……” 恶心感和颤栗感爬满了她的体表。 郁姣实在想不通,这怪鱼分明跟浊海里的堕落种长得差不多,怎么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现在她无暇深思,满脑子都是:“把它拿走!离我远点。” 一声闷笑。 似低声部的乐器嗡鸣,要震进人的耳蜗深处。 郁姣此时还没听出不对劲,抵触的情绪占据了她大部分心神。 “贺兰铎!” 她恼道。 就算视野被遮挡、什么也看不见,她也偏过脸极力远离,皓白的面颊被薄怒染上一抹红,身躯无力地被束缚在实验台上,像一支娇艳欲滴、诱人折碾的花。 聂鸿深支着下颚,心情很好。 细长的螯足从他的裤腿处探出,穿透了圣音鱼的尾部,提溜着它,坏心眼地让鱼嘴隐约地擦过她的皮肤,来来回回,好像郁姣是什么烤鱼的火堆。 没过一会,她恼怒的声音平息了,面色也平静得异常。 “……” 聂鸿深眉梢微挑,像贪心的顽童,得寸进尺地要博取她的注意。 唰—— 凌厉的残影划过,那悬挂在郁姣身前的鱼皮肉崩裂,血液溅了她满身。 细眉微拧一瞬,旋即又展开了。 几枚鲜红的血花落在她雪白却漠然的面颊,显出一种深不可测的艳丽。 贺兰铎眼睫微动。 此时,那得意洋洋的螯足正慢条斯理地用爪尖挑起她宽大的衣摆。宛如进餐的捕食者剥开猎物的外皮,露出最鲜嫩美味的肉。 光洁细腻又柔软、诱人垂涎欲滴的肉。 有些地方被浸透单薄衣物的血液染脏了,仿若一副白雪红梅的画卷。 那条被喻风和所伤、从胸脯到腹部的细长伤痕已然愈合差不多了,只留一丝未消的红痕。 画卷上唯一的瑕疵,被人染指的不悦。 聂鸿深眯了眯鹰眸,托着下颚的手曲出一根食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唇。 驱动螯足蘸了蘸圣音鱼汩汩冒出的血,紧接着来到郁姣身前,宛若题序一般在那张美丽的画卷上横平竖直、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写下: ——小、叛、徒。 殷红的字体轻巧纤细,一撇一捺特意施了力道,轻缓地勾起时,在雪白的肌肤上摁下一个小窝,显得莫名瑰丽惑人。 他仿佛乐此不疲,写了一个又一个。像密密靡靡的蛛网,满含默默的怨艾和狡狯,诅咒一般爬满她的酮体。 这报复谁看了不说一声:幼稚至极。 贺兰铎欲言又止地瞥了他一眼又一眼。 “……” 郁姣并不知道谁在书写,亦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只能感到微麻的痒意,像怪异又恶趣味的挑逗。 贺兰医生,?[(” 她幽幽道,“这也是净化的步骤之一么?” 贺兰铎:“……” 顶着聂鸿深笑眯眯的眸光,他静静看着被绑缚着、茫无所知的郁姣。 身上的白色教袍半脱不脱、堆积在一处,圣洁的白色与那糜烂艳丽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 他喉结微动,信手拈来的谎言卡在嘴边,平生第一次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大脑可能是病变了。 他本该事不关己,饶有兴趣地观赏的。 现在却只觉像站在一条晃晃悠悠的绳索之上,一条必将坠落的歧路。但为了拖延坠落到来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贺兰铎从未有过这样细微却艰涩的惧意,就连亲眼看着皎红月死在他面前时,感到的也只是强烈却空茫的痛苦和愤怒。 ……他此刻恐惧的坠落感是什么?……是她失望受伤的眼神吗? “是。” ——不。 他弯出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终究是将编织好的谎言送出了口。 “用圣音鱼的血液布施符篆。这是净化的步骤之一。” 他重复道。 不知是在说服郁姣还是自己。 ——不会的。她带来的恐惧只是假象。 是需要摘除的病变组织。 贺兰铎像懦弱的寄居蟹,他拿出完美的面具,展露沐露梳风、温雅清逸的神色——尽管他知道蒙着眼睛的郁姣看不见。 “夫人,请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嗓音温煦可靠。 说着,向聂鸿深递去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 接收到暗示,那双郁郁深深的紫眸泛起浓厚的笑纹,宛如兴趣盎然地站在岸边看溺水之人的挣扎。 这是聂鸿深乏味生活中难得的享受时刻。 他故作无奈地偏了下头,好似妥协:好吧,结束。 和那分外好说话的神情不相符的,则是行动格外凌然的螯足—— 它唰一下点击光屏上的操作界面。 绑缚郁姣的束缚带霎时消退,她骤然获得了行动自由。眼看遮掩视野束缚带也要被撤下,贺兰铎再也不复风度翩翩的样子。 浅绿的瞳孔骤缩。 此刻,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坠落感和溺毙感。 ——若是被她发现身上的字迹,以及一旁洋洋得意的聂鸿深……以她的聪明,想必立即便会反应过来:他竟然联合姓聂的戏弄于她。 想到这,贺兰铎浑身僵硬…… 在束缚带褪去的一瞬间,浅色长发凝结而成的鳞刺猛涨,唰一下遮住了那双眼睛。 她恢复视野还不到半秒。 “……” 郁姣:“?” 聂鸿深挑眉。 空气陷入一种诡异而凝滞的脆弱。 “……嗯。” 贺兰铎干巴巴道:“净化虽然结束了,但我想做的事还没结束。” 勉强撑着惯有的不疾不徐。 郁姣只当他在耍些勾人的小把戏,轻笑一声配合道,“是么?” 她欲要跳下实验台,却因视野受限,恰好会落入好整以暇看戏的聂鸿深怀中——贺兰铎反应迅速,长长的骨尾一伸,便将衣衫不整、柔媚浅笑的女人卷入自己怀中。 她顺势伸出修长白皙的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嗓音轻盈:“那贺兰大人要对我做什么?” 贺兰大人身体僵硬。 两具身躯紧密贴合,应该是很亲密、干柴烈火的态势。只可惜,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正直勾勾地望来,像一盆劈头的凉水。 聂鸿深支着下颚,津津有味地观摩。 对上贺兰铎带着威胁的眸光,他眯了眯眼,坏心眼握拳抵在唇边,作势咳出声。 一缕鳞刺迅速捂住郁姣耳朵。 她对他们的交锋一无所知,高伸的手摸到了他高高束起的马尾,纤细的手指一勾,便将他束发的发带扯了下来。 长长的鳞刺和浅色的发一同散落。 郁姣好奇地眨眨眼,长睫扫在灰白的鳞刺上。 那布满细密鳞片的肉刺小心地横在她脸上,冰冷的生物器质和娇美的脸蛋,构成一股非人的奇瑰冶艳。 她故意偏过脸,用柔软的面颊蹭了蹭那冰冷粗糙的鳞刺。 贺兰铎下颚微绷。 “贺兰大人,我想看看你披发的样子。” 她软声道。 带着股恃宠的骄纵。 或许是因为复杂的歉疚,贺兰铎没有拒绝她撒娇似的要求。他迟疑地瞥了眼不远处的聂鸿深,不动声色地调整角度,确保他位于郁姣的视线死角,而后,缓缓撤离了几根鳞刺。 那双狡黠明亮的灰眸显露而出,昂着头一眨不眨地看他,一派纯然、近似钦慕。 贺兰铎垂下眼皮,碧色的眼珠不自在地朝一侧瞥去。 那张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罕见地浮出一丝赧然的羞意。 ——从来规规矩矩束发的人一朝散发,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无异于衣衫不整。 柔顺的浅米色长发垂落在白玉似的两颊之侧,宛若翠羽明垱、霞裙月帔的画中仙人。 圆润的唇珠被抿成软软的一小团。 他像一块可口的糕点。 郁姣笑眯眯地捧起他的脸。 一口吃掉。 “……” 唇齿交缠。 她终于咬上了那颗诱人的唇珠。 那圆润的唇珠踌躇不决,被她攻池掠地便归降了,亦研磨纠缠着她。 夺人性命的凶戾骨尾化作绕指柔,在她腰上盘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要将她摁入骨血。其余散落的长发也凝结成一簇簇细长的鳞刺,宛如数不清的小蛇,在她身体各处勾缠扭曲。 脖颈、耳垂、指间、腰背腿背。 无孔不入、带着撒娇使性似的渴望。 贺兰铎玉质金相的脸上染上薄粉。 圣洁的神像堕落成了欲望的美杜莎。 他情动一般,扶住她的腰,紧绷的指尖陷入柔软而温热的肌体。 动作分明暗含强势,浅色的睫羽却脆弱似的轻颤,垂落着堪堪拢住软化成水的绿眸。 “……” 意识到了什么,郁姣眨眨眼,略微推开了他。 贺兰铎微微喘息着,用一双云山雾罩的氤氲绿眸看她,尾巴和鳞刺都还不受控地磨蹭着郁姣。 这张宛如刻度般精致的脸,此刻终于褪去面具,只剩下一点意犹未尽的空茫。 ——令她想起虚拟世界的少年贺兰铎。 “贺兰,” 郁姣捧着他的脸,悄悄转变了称呼,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 “看看你的舌头。” “……” 水绿的眼眸闪过一丝迟疑,他谨慎地伸出了舌尖。 乖巧得有点可怜巴巴。 淡粉的舌尖不似常人那般是圆润的软肉,竟然是分叉成几缕的异形,像更软更扁的鳞刺、也像突变的蛇信。 ——难怪亲起 来怪怪的。 像是受惊的螺、眨眼收了回去。 他抿唇,别扭道:“很难看吧?……是…生物改造的结果。” 眸光低垂、嗓音也低低的。 他好像很明白怎么将这张脸的杀伤力用到极致。 郁姣好笑地勾着他的脖颈拉下,一字一顿说出他想听的话,“怎么会呢……我很喜欢。” 她的嗓音低哑,咬字暧昧戏谑,像是含着他同样圆润又漂亮的耳垂在说话: “很适合贺兰小狗哦。” “……” 他的耳尖红了。 “用它……做点小狗该做的事吧。” - 指间夹着根烟,似乎不用点就能烧起来。 ——因为这儿的空气非常火热。 聂鸿深:“……” 面对这幕激情“好戏”,此刻的他显得既多余又自讨苦吃。 他原本幼稚的报复计划是假扮贺兰铎,在郁姣迷迷醉醉地沉浸温柔乡之时,再猛然揭露真相——给她一击重大的、心灵上的被羞辱感。 没成想贺兰铎出尔反尔、出手阻拦。 不过小事一件。他不欲跟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撕破脸,毕竟两人还有合作。 只是没想到—— 合作伙伴跟小叛徒搞到一起了。 聂鸿深咔哒一下点燃烟,怅然而无语地吸了一口。 烟气飘散。 贺兰铎抬眸。 他正埋首在郁姣的颈窝,望来时,眼神宛若锋利的丝刃,远远地和聂鸿深对视。 那绿瞳缩成一线,一点没有方才面对女人时的柔软和羞意,仅剩冷然和杀意。简直像护食的冷血动物。 装。 聂鸿深不屑地嗤道。 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 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冷冰冰看他一眼,一边抱紧怀中的女人,一边分出几缕鳞刺不动声色地在光屏上戳戳点点。 开启了空气净化模式,吸走了聂鸿深制造的烟气。 紧接着,他故技重施、用鳞刺蒙住郁姣的眼睛,温柔地抱起她,走向隐秘的里间。 自动门关闭的瞬间,向聂鸿深斜去一个小气的眼神。 一副护着宝贝、担心给人偷了去的小家子模样。 聂鸿深不屑。 他还不乐意看呢,况且—— 幽紫的眼瞳微转,饶有兴趣地瞥向那面巨大的玻璃水墙。 ——在场的观众又不止他一个。 粼粼深水中,悬浮着一条半人半兽的水生怪物,致密的鳞片泛着蓝紫色的莹光,神秘华美得像神明的一瞥。 它安静地摆动蛟蛇一般的长尾,缓缓将爪子贴上玻璃墙,被造物主偏爱的、纷惑靡丽的脸微偏,疑惑似的。 方才,它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唇舌交缠不知羞的两人。 幽蓝的兽瞳像燃烧的鬼火,一寸寸移动 、紧紧追随他们消失的背影。 …… 等贺兰铎出来时,聂鸿深已经抽完了三根烟。 啧。 聂鸿深叼着烟?,故意看了看腕表,“二十分钟。看来,实验品[A81]并不如传说中那般神乎其神。” 阴阳怪气的。 贺兰铎:“……” 此时,他衣冠齐整、霁月清风,已然看不出二十分钟前耽于美色的样子。 他勾出一个微笑,回击道:“是比不上天生异种的聂先生。” 两人视线碰撞,仿佛正在上演一出无声的短兵相接。 聂鸿深冷呵着出一口烟气,眸光如冷然的电光:“贺兰大人不是自诩情深不悔么?怎么不过短短几年,便移情别恋了?” 贺兰铎微笑吐出四个字:“权宜之计。” 聂鸿深弹了弹烟灰,淡淡道:“你这屈从于权谋的感情真不值钱。” 贺兰铎眸光微转,瞥了眼地上那两条细长蜷缩的螯足——这家伙将碰过郁姣的螯足舍弃蜕下了。 他不咸不淡道:“是没您卑躬屈膝、守节似的一往情深。” 聂鸿深倒也不恼。 他心底藏着个无人知晓的巨大秘密——体内[子虫]的活跃令他确信:皎红月回来了。 拥有亟待寻回的真迹,自然再也瞧不上“赝品”。 连带着瞧不上把“赝品”当宝贝的蠢人。 此刻,他满怀无法言说的优越感,垂着眼眸,坦然地笑笑:“谁又不是她的一条乞怜摇尾的狗呢。” “哦不对,” 骨节分明的手指摁灭了烟。他抬起深邃的鹰眸,嗓音醇厚、咬字优雅,“你是一身两投的——贱狗。” - 特殊观察室 郁姣赤.裸着身体,只披着条薄毯,透过玻璃器皿的反光,望着脖颈上的金色颈环。 细眉缓缓拧起。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示威的标志,却没想到隐藏着吊诡的能力。 刚才,在和贺兰铎接吻时,郁姣感觉一阵呼吸困难——当时她还没意识到是颈环在作祟——当两人要更进一步亲密接触时,颈环收缩得越发厉害。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那死鬼竟然想出这么偏门歹毒的方法阻止她攻略。 正想着,一股熟悉的黑气幽幽升起,冷气四溢的话音响起: “我这是帮你早日看清那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黑气中逐渐浮现一张讨厌的脸,他挑了挑浓黑的眉,凉凉道:“看看没有了□□的吸引,他对你的感情剩几分?” 郁姣冷哼:“那你可要失望了——他对我的□□迷恋得不得了。刚刚可说了,他会想办法摘下这个颈环的。” 话虽如此,可郁姣清楚,没能趁着贺兰铎心神动摇之时拿下他,凭他谨慎小心、瞻前顾后的性格,接下来可能又要躲她好一阵。 她心中叹气。 喻风和拢着宽大繁 复的袖子,怡然自在地飘到郁姣面前:“那就看他摘不摘得下来吧。” 听着有种欠揍的胜券在握。 郁姣生气得背过身。 他仿佛是被牵引的风筝,带着不自知的欠揍,再次飘到郁姣正面。 苍白冷峻的面容逞威似的凑到近前,下垂的眼角冷不防睨到她身上斑驳的红痕,他脸一黑,袖子一甩,冷哼一声: “男娼女盗。” ——亏他每次骂的成语都不一样。 “老古板,” 这换她环着双臂凑上前,“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词穷的时候。” 她咄咄逼人地看他。 盈灰的眸光冷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柔暖。 喻风和虽然满脸写着‘不堪入目’,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怒斥道:“你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为你守寡的样子。” 郁姣呛道,逼近眸光躲闪的喻风和。忽而,眼角捕捉到一丝异样,她望向中央水池。 一双幽蓝的兽瞳正静静凝视着她,像好奇的猫儿,也像偷看父母吵架的小孩。 ——[Z0] 见郁姣看来,它虽然没有表情,垂落的发鳍和肉刺却欢欣地摆了摆。 下一瞬,喻风和将视线投了过去,小怪物登时变了态度,瞪着眼、皱起脸,发出威胁的低吼。 ……只可惜它的嘴在水面下,一出声,咕嘟咕嘟的水泡便往外冒。 有点可爱。 面对它的敌意,喻风和颇为不屑,只用眼角斜去睥睨冷然的一眼。 郁姣翘起唇角,好心情地走向跟她同仇敌忾的小家伙。 见她走来,Z0便不出声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乖巧地一动不动。 郁姣蹲身,托着下巴,认真地观察半晌,忽而伸出指尖,点上它附有细小鳞片的额头。 一阵湿凉黏腻的水意。 [Z0]面无表情,长尾在水下欢快地甩动。看起来很开心。 “……” 郁姣回眸,盯着盘腿悬在半空的喻风和,上扬的猫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慢悠悠道: “你的颈环,是只对那三人有效,还是包括所有雄性生物?” 意图相当明显。 喻风和当即便黑了脸。! 第 78 章 魔鬼的祭品28 从喻风和阴沉不语的神色中,郁姣读出了答案。 “哦,原来只针对那三人啊。” 她故作吃惊。 ——早在这死鬼用幻觉吓她之时,她就知道,这家伙的能力饱受限制,而且尤其在意她接近那三人。 自然会将宝贵的能量用在阻止这件事上。 颈环应该也如此。 除此之外,郁姣另有谋划。 上个副本,系统虽然只给出四位攻略对象,但最后结算时,还将林秋泽算了进去,作为隐藏攻略对象。 郁姣有理由怀疑,这个副本的隐藏攻略对象就是[Z0]。 此时,它缓缓浮出水面,庞然可怖的身体构造彻底显露,遍布鳍和鳞的头脸,胸前盔甲似的蜃以及背部舒展的鳍……它像一件构造精密、华美巍然的兵械。 和那惊悚非人感丝毫不符的是它的肢体语言,简直像只认主的小动物——它歪了歪头,凑上前来,伸出蛇信一般的舌,讨好似的舔舔郁姣的指尖,柔软的唇瓣掩藏着锋利的獠牙。 那双幽深深、水汪汪的蓝色兽瞳抬起,显得可怜巴巴。 郁姣奇迹般的读出它想表达的意思: ——你很久没过来了。 她弯了弯眼眸,抽出指尖,逗猫似的挠挠它的下巴,当着面色阴冷的“亡夫”,轻声跟它许下偷情幽会的诺言:“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小怪物似乎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蓝紫色的耳鳍抖了抖,莹亮的小水珠甩到郁姣裸露的皮肤上,像一阵太阳雨。 它忽而一手撑着岸,借力将身子挺出水面,另一只手抬起,闪着冷光的锋利爪子逐渐接近郁姣的面部。 腥甜的海味扑面而来。 鉴于上一次被它“突然袭击”的经历,这次,郁姣下意识后仰躲避。 “……” 猎食者一般的爪子僵在半空。 它漂亮的眼瞳划过一缕受伤的神色。 ……太像人了。 真不知是通透的灵性还是狩猎的伪装。 “天生异种。” 不远处,喻风和冷哼道,“你还是离它远些好。这种生物向来阴晴不定,说不准哪天就拿你塞牙缝。” 话语中含着暗戳戳的撺掇。 ——天生异种。 eleven曾科普过,这个名词既指天生类人的堕落种,也指人类群体中生而拥有堕落种特性的怪胎。它们像人类和堕落种的杂交品种,容易夭折,但少数存活下来的,都拥有近似半神的诡异能力。 只可惜,人类信奉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出生在人类城市中的异种者往往撑不到成年便被捕杀了。堕落异种更是少见。 显然,[Z0]便是被天启教团捕获的一只天生异种。 看着那双纯然而诡异的兽瞳,郁姣迟疑了下,下定决心。 ——她便要和喻风和作对。 听他的,她不如直 接自杀让他秘而不宣的谋划得逞。 眼见郁姣头也不回地凑近那头怪物,喻风和:……你! ㈩本作者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他气得一甩袖子,黑气翻卷,直接消失了。 人类女性绵软的□□和呼吸近在咫尺。 [Z0]微微睁大了眼睛,缓缓起伏的鳍和腮都停滞了。 幽蓝的兽瞳宛如流光溢彩的夜光,它撑着身子、一点点凑近郁姣,爪子小心翼翼抬起、像触碰水中的气泡一般,轻柔地抚上她的面颊。 湿润冷硬的鳞片摩擦她生嫩的面颊,柔软的蹼紧密地贴了上来。 奇异的接触感。 郁姣能嗅到它身上海水的咸湿。 宛如海妖塞壬,从海面探出幽诡的身子,勾引小船上迷失的水手。 撑在岸边的爪子也抬起,抚上郁姣另一侧脸。 它捧着郁姣的脸,像蚌肉拥着珍珠。 那张宛如艳丽云霞、扇惑人心的面容一点又一点逼近。 像云霞坠入海底,郁姣唇上微凉,感到不同于人类软肉的冷涩触感——它那看似饱满的唇也是由细密的鳞片构成的。 水下,足有四五米长的尾在水中幽缓地摆动,支撑着它献上自己的吻。涌动的水拍击它劲瘦的腹部,令[Z0]感到新奇的痒意,从腹到唇,再痒入命脉。 “……” 两片唇静静地相贴,纯洁得共生的海草和鱼。 郁姣不合时宜地想: 小怪物的嘴唇没有丝毫海鲜的腥臭,而是藏着一股清幽好闻的冷香。 贴了十几秒后,它后撤些许,微昂着头、用纯然得眼瞳盯着郁姣。两只怪异的兽爪仍捧着她的脸颊,似曾相识…… ——可不就是她刚刚亲贺兰铎的姿势么。 郁姣:“……” 它好像把这当成了什么表达谢意的方式。 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带坏小朋友的负罪感……如此想来,喻风和骂的“男娼女盗”的确有一定道理。 眼看学坏的小怪物进行完盯的步骤,又要再次将唇贴上来。 ——真是一板一眼地按照郁姣方才和贺兰铎的接吻程序来呢。 郁姣连忙竖起手指抵在它的唇上。 “好了好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情了。”顿了顿,补充道:“……下次不用了。” 单纯的小怪物舔了舔她的手指。 也不知听没听懂。 郁姣颇有种投喂流浪猫后在第二天收到了小猫用于感谢的老鼠的无奈感。 . 在收集[Z0]数据的过程中,郁姣意外发现贺兰铎电脑里的观察日记: 木曜日xx时,实验品徘徊在观察室1,作狩猎状盯着入口处。 木曜日xx时,实验品拒绝进食。 木曜日xxx时,实验品出现明显的焦躁行为。 木暗日x时,实验品出现攻击行为。 木暗日xx时,实验品恢复进食, 异样活动一一消失,恢复常态。 金曜日x时,实验品伪装[蛇蜕],试图诱捕研究员以逃离。 勺又提醒您《万人迷在邪神的乙女游戏[人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 拷贝时,郁姣有意略过了这部分数据。 ——看来,在她被“松狮”掠走的日子,[Z0]度过了相当煎熬的一段时间。难怪这次再见面,它变得这么粘人。 安抚好分离焦虑的小怪物,跟它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郁姣换上干净的教袍,正要离开观察室,忽听外面一阵地动山摇。 急忙拉开门,却发现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贺兰铎和聂鸿深正在干架。 干净整洁的实验室此时一片狼籍。贺兰铎的骨尾扫折乐聂鸿深几根螯足,又被他的外骨骼斩断了几根鳞刺。 郁姣不知道俩人爆发冲突的原因,但她很乐意看戏。眉一挑,嘴贱地损道: “哟,狗咬狗呢。” “……” 话音落下,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诡异地顿了顿,停滞在原地。 郁姣:“嗯?怎么不打了?” 两人仿佛一瞬间从野蛮的原始社会进化到了讲究社交礼仪的文明社会,异化的外表消退,人模狗样地站在两端。 聂鸿深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抚平褶皱,唯有散落些许的银灰色额发,显露方才的战势激烈。 “多有打扰,告辞。” 他彬彬有礼道。 在和贺兰铎擦肩而过时,他用低不可闻的嗓音讥讽地笑道:“你的主人来了。” . 聂鸿深走后,贺兰铎面色有些冷冽,郁姣并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便回了卧房,将[Z0]的信息交给浮生。 尽管她意识到,聂鸿深既然能出现在贺兰铎的实验室,那当然是有法子获取数据的,怎么会需要她这个漏洞百出的“卧底”去取呢。 暂且将疑虑放下。 等到金暗日来临,天启教团就要举家搬到神月蛾、准备土曜日的祭礼,到时深入敌营,她再调查也不迟。 没成想,这个金曜夜相当漫长。 郁姣来到这个世界兵荒马乱了许久,难得可以休息充足。 贺兰铎在躲着她,原苍整日神出鬼没,聂鸿深回了神月蛾,有eleven的诵经,喻风和也没再来烦她。 郁姣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时不时去逗弄[Z0],过上了最惬意的生活。除了不能出门和见不到真正的太阳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天启教团剥削平民得来的钟鸣鼎食,养得她面色都红润不少。 等到浮生私下看她的眼神不再怪异,似乎相信她逐渐忘却“旧情”之时,郁姣便知,时机成熟了。 这日,她以泡澡为由将浮生支走,躺在热气蒸腾的浴池中,忽而唤道: “eleven。” 淡蓝色的光自头顶亮起,ai管家温厚的嗓音响起:“我在。” 郁姣阖眸休憩,仿若闲聊般问道:“你是什么时 候诞生的?” “明曜二百一十七年第十六个水曜夜,喻青女士引导的团队写下了我的底层代码。”它回答。 郁姣嗓音上扬:“这么说来,她是你的第一任主人?你听命于她?她已经不在了吧,那你现在听命于谁?”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单纯好奇似的。 eleven沉默片刻。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它没有一板一眼地回答所有问题,而是解释道: “在天启教团内,人人都可以命令我。我是为服务人类而诞生的。 “当指令和底层设定冲突时,经过精密的算法,我会选择最完美的解决方式:在保证设定代码的完整性的同时,尽力完成指令。 “综上所述, “我听命于设定和指令。” 郁姣翻身,白腻的双臂伏在浴缸上,歪了歪头:“那你的底层设定是什么?” “那是一段相当复杂的代码,夫人。” 说话间,它投下的蓝光纯粹清新,“简单来说就是——” “遵守第一执行人的所有指令。” 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郁姣眨眨眼睛。 eleven:“可惜,喻风和先生离世得太过突然,没有设定新的第一执行人,理论上来说,谁是下一任主教,谁就是我的第一执行人。” 那看来不是原苍就是贺兰铎了。 郁姣思索。 eleven补充道:“除第一执行人的绝对权力外,日常指令也有权限大小的区别,基本和教团内的等级一致。” 郁姣很自然地问:“那我拥有的权限属于哪个层级?” eleven顿了顿,声音含着人性化的歉意:“很遗憾,夫人,您的权限在天启教团内是最低的。” 郁姣:“……也就是说,等级最低的司门的指令都能压过我?” “是的夫人。” eleven不忍心似的补充:“但您的身份很尊贵。喻主教生前给我下达过一个绝对指令: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您的生命安全。” 郁姣缓缓拧眉。 从浴缸中起身,水流激荡,她赤身裸.体地站在浴室,若有所思地望着雾蒙蒙的镜子,指尖划过那道从胸膛到小腹的细细红痕。 蓝光一闪,白色的墙面展开,几条机械臂冒出来,有的为她披上浴巾,有的为她擦拭头发和身体。 郁姣站在条条缕缕的银白色手臂之中,宛如一只机械水母的主体,清透的面色透着丝漠然,她歪了歪头,倏忽拉住一根悉心擦拭她身前的机械手。 “假设——” 隔着潮湿的浴巾,那条被刻意制作成机械外壳的长臂触感竟然是柔软而温热的,像人。 ——或许是怕冷硬的机械伤到人类吧,它覆着一层仿生的透明薄膜。只是表皮下的机械构造纤毫毕现,反而莫名可怖。 郁姣拉住它的一瞬间,所有机械臂都 停止了运作,像个安静温柔的倾听者。 “假设,有人要你帮ta做一件事,需要隐瞒权限更高的人,你愿意吗?或者说……” 郁姣挑眉,眸光斜向头顶的机械小灯笼,“你的代码里有不能说谎和隐瞒的设定吗?” “是的,夫人。” 小灯笼一闪一闪:“我不能对人类有隐瞒和欺骗——除非第一执行人发出指令。” 郁姣自言自语:“那真是……” 眉间隐约含着一丝苦恼。 “夫人。” 这时,eleven冷不丁道:“事实上,我是一款老旧的人工智能,没有丁点人类的自由和灵活。” 郁姣:“嗯?” 说这话时,它很灵活地指挥机械臂,为郁姣穿上干燥的浴袍。 “我的确无法隐瞒任何秘密,但若无人询问,作为服务辅助型人工智能,是无法主动开口的。”它将郁姣的湿法包在毛巾内,“换言之,eleven没有[告发]这个独属于人类的聪明技能。” 谦虚的人工智能自降身价为人工智障。论述完自己的笨拙后,它总结道: “总之,夫人,我是一台相当老实的机器。” 郁姣:“……” ——这番话听起来可不是那么老实。 她神情诡异:“我可否认为你在教我怎么利用你欺上瞒下?” “……” eleven战术性停顿,电子合成的男中音带着无奈和歉意:“非常抱歉,我无法明白您的意思,您可以尝试换一种表述方式。” ——相当耍赖的回应。 郁姣无情戳破:“你不能说谎。” eleven平和道:“人类的头脑灵活多变,语言系统庞大复杂:隐喻、明喻、缩写、讥讽……甚至不同语气也代表着不同含义,这对一个老实的人工智能来说,实在很难理解。听不明白或是误解指令的状况时有发生。” 烟霏露结的水汽中,那蓝光像一座渺茫茫雾沉沉的山,袅袅压下。 它补充:“不算说谎。”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番谈话,冷冰冰的人工智能竟好似有些冷幽默,郁姣一时没法分清它是真精明刁滑还是假老实巴交。 她不着急,决定试探一下。 . 走出浴室,郁姣走向书桌,百无聊赖地戳着电子屏,浴袍松垮。 一旁的墙壁展开,修长的机械臂伸出,顶部变换成圆筒形状,顶部吹出温热的风,耐心地梳理郁姣的湿法。 热风熏得她面颊染上胭红,漫不经意的撩云拨雨姿态,她道:“我的智脑曾经收到一条短信,后来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是你删除的吗?” “请问夫人,是什么样的短信呢?” “是一个名为‘lver’的联系人发来的——” 郁姣托着下巴,慢吞吞道: “约我偷情的短信。” “……” 室内陷入一瞬诡异的沉默,唯有吹风机呼呼作响。 不过两秒,eleven完美的男中音响起:“抱歉夫人,并不是我删除的,但在木曜日,我的确察觉到了这封短信。短信之所以消失,应该是因为对方设置了阅后即焚的程序,便于扫尾——” 它顿了顿,道完:“以掩盖奸情。” “哦,这样啊。” 郁姣拖长了尾音,话锋一转,笑眯眯道:“我最近想和他偷情,你能帮我扫尾以掩盖奸情吗?” 这次,它没有沉默,老实巴交的人工智能没有犹豫: “遵命,夫人。” 出人意料。 “怎么?在你的程序中,”郁姣似笑非笑,“这不算隐瞒、欺骗或背叛吗?” 吹风机渐停。 郁姣的长发柔顺地垂下,透过反光的屏幕,她看到,那莹白色的冷硬机械臂动作堪称温柔地将她的头发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 简直像一个缱绻的无形的爱人。 “不算。”eleven回答。 机械臂悬停在半空。 从镜中的角度看过去,它好似虚虚扶在她的肩上,关节相连处、流淌着如经脉血月般温柔的蓝光,在她的身后闪烁,像一堵羽纱制成的墙,轻柔坚定。 “永远为您服务。” 平和的电子音轻声道。 和eleven达成狼狈为奸的共识后的第二个曜时。 郁姣坐在桌前看书。 浮生正在房间喷洒净化剂,忽然,耳麦闪烁起蓝光,她放下工作凝神听了听,来到郁姣身侧禀报:“夫人,土曜日的祭服出了问题,需要我过去一趟。” 郁姣盯着光屏,随口道:“嗯。” 浮生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待门一关,郁姣扔下光屏,兴致勃勃地望向头顶的机械小灯笼,“能拖她多久?” “您想要多久就可以多久。” 郁姣挑眉质疑:“你不是一款老实的人工智能么,怎么现在就能灵活变通了?” eleven:“非常抱歉,我无法明白您的意思,您可以——” 又开始装老实了。 郁姣打断:“停停停,我不想听你狡辩,开始吧。” 她戴上小巧的幻梦仪器,平躺在床上,恰好对着那颗悬浮的银白色灯笼。 那飘扬的流苏穗子悠悠延长、垂落,宛如丝线一般连接上幻梦仪。 eleven:“请您放心,我会扰乱您这边的数据来源,绝不会——”它一顿,保证道:“不会让您的情夫发现您的身份。” 闻言,郁姣安心闭上双眼,启动幻梦仪,她登时感到一股熟悉的下坠感。 意识被拽入未知的深处…… - “红月……红月?” 一阵轻柔的呼唤。 郁姣缓缓睁眼,灿烂的日光透过车窗倾泻而下,她 转头,对上一双幽沉的黑眸。 喻风和轻咳了咳,身姿如一株风中的孤竹。 他身着一席白色的褂子,衬得眉目清俊,黑域似的眼瞳带着包容万物的平和,缓声道:“红月,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喻宅,但这次喻水出了意外,我们作为哥嫂,理应回去探望的。” 他宛如一个尽职尽责的NPC,介绍着故事背景。 郁姣移开视线。 ——每每看到这张死人脸,她都要产生应激反应。 要不是知道eleven会在她进入幻梦时,布施经文保护,郁姣此时还真想跟面前这个虚拟喻风和比划比划,看看能不能揍出一个死鬼游魂。 忽而,苍白的手掌抚上她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冷凉轻盈得像一片盖在死者脸上的覆面。 忍着甩开这只手的强烈欲望,郁姣顺嘴套话道:“那他人没事吧?” 喻风和惊讶道:“红月,难得你关心小水……若他知道肯定会很开心。” 他欣慰地弯了弯唇,可想到弟弟的病,又抻平了唇角,叹息:“天生异种,若是能熬过[蝉蜕],那此后便无碍,只可惜小水身子一直不大好,也不知这次能否顺利蜕壳。” 他另一只手上缠着条长长的手串,说话间,捻着珠子缓缓转动,像在祈祷。 这次,换郁姣惊讶了。 ——喻水?天生异种? 这人她在现实中根本没听过,莫非就是死于此时的[蝉蜕],然后被喻家压下了消息? 不对。 这是聂鸿深的幻梦,怎么背景介绍全是这个喻水? 郁姣心怀疑窦。脑中划过电光火石般的线索,却无从抓住。 喻风和摇摇头,“谁能想到小水看似患的是侏儒症,十数年后,却又被诊断为天生异种呢?” 他忽然望向郁姣,眸光沉沉:“红月,我怀疑母亲早知道这件事。” ——喻青? 那位总是出现在旁人话语中威名赫赫的女士? 喻风和不欲多说,只默默握紧了郁姣的手,话音轻得像渺然的烟:“不管那么多了……我只想跟你相守。” 郁姣心中涌出奇怪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放松了略微僵硬的手臂和指节。只怕多说多错,她不再言语。 两人牵着手沉默地度过了这一个曜时的路程。 “……” 很快,浮空车抵达喻宅。 果不其然,还是郁姣印象中的阴郁风格。 亭台楼阁、玉砌雕阑,杂糅着古典的设计与未来的审美,遍布暗色,如一座光鲜亮丽的园陵。仆从们披着黑袍,面色青白,面无表情、恭恭敬敬地低头迎接,简直像夜行的尸鬼。 刚进宅邸,喻风和便被突发事件绊住了脚,对郁姣无奈道:“红月,你先休息一下,等我解决完事情,再同你一道去探望小水。” 好似有人在拨弄棋盘,生硬地推进剧情。 郁姣不露声色地点头,装作在宅邸中 无聊散步的样子,走入花园,一会看看娇嫩的鲜花、一会瞧瞧珍贵的雕塑。 怡然闲适,眉梢眼角带着股漠然冷傲的贵气。 藏在暗处的幽深眼瞳投来窥视的视线。 宛如贪婪的鬣狗,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发红眸的女人,那视线简直像高腐蚀性的液体,似要透过她严严实实的衣物看入皮肉、骨髓,乃至魂灵。 咚!一声闷响。 四下猛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仆人解释:“红月大人,似乎是人造太阳出了问题。” 郁姣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她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拱门夹角,只见,一缕闪着微弱的银光的丝线飘飘扬扬,在黑暗中宛若遥远的水波。 那似乎是……昆虫吐的丝? 联想到喻风和口中的[蝉蜕],郁姣心中了然,伸手,用指尖挑下一缕。 这东西韧劲十足,还带着甩不脱的黏性。 正在研究,遽然,不知从何处窸窸窣窣地飘落几缕,缠上郁姣的头脸和肩。 像纷然而至的大雪,不过几秒便落了她满身,细细的银丝瞬间凝结成一簇一簇,猛然施了力,将郁姣手腕结结实实地绑缚着吊了起来。 她的低呼引来仆从的询问:“怎么了,红月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 郁姣平静地回复,“去叫喻风和。” 仆从领了命,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离开了。 一声低笑。 似是被无用的挣扎取悦了。 黑暗中,郁姣耳朵微动,捕捉到了昆虫振翅的声音。 “郁姣。” 沙哑的嗓音响起,没有来源,仿佛直接带动空气振动抵达郁姣的耳膜。 “你还是来见我了。” 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幽幽道,熟稔至极、宛如情人私语一般,“小叛徒。” 藏着莫名的亲昵和奚落。 郁姣没应声。被缠成刀俎上的牛肉她一点也不着急,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的—— 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