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前女友总撩我》
1. 风信子
盛夏隐没于初秋的风里,肆意弥漫着的盎然绿意一夜之间凋零,世界变得萧瑟寂凉,花店却永远如春。
风铃轻响,打着瞌睡的南熙抬起头,视线还模糊着,条件反射的一句“欢迎光临”到嘴边忽然哽了下。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走了进来,明澈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柔顺的黑色长发笼着光,一举一动都矜贵耀眼。
南熙的呼吸滞了下,情不自禁地呼唤:“薄时……”
“老板!我们想买一束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另一个女孩与她一齐开口,南熙茫然一秒,瞬间清醒。
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南熙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不该出现的情绪,莞尔笑道:“欢迎光临。”
走上前,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打量了那个长发女孩一眼。
十六七岁的少女,神色稍显沉郁,却掩不住浑身的青春朝气,眼里盛着清凌凌的光。
明明长得不一样,只是气质有些相似罢了。
大概是因为今日太特殊,她不小心认错了人,而且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薄大设计师怎么可能会屈尊前往。
彻底清醒之后,心口却坠坠的疼,南熙笑自己傻,十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姐姐,这束花可以做吗?”
短发女孩忽的开口,南熙瞥了眼手机图片,还没来得及说可以,长发女孩出声:“我觉得另一束更好看。”
两个小女孩显然意见不太统一,一个冷静说出自己的想法,一个叽叽喳喳就要那个,不过并不惹人厌烦,像喜鹊似的。
重阳节刚过去不久,现在年不年节不节的,店里只有她们两位客人,所以南熙没有催促,单手托腮望着她们。
学生时代离她很遥远,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念过高中,但是看着许久不见的熟悉的校服,她仿佛也从两个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肆意的、火热的青春。
可关于青春的记忆却像一弯冷淡的月,浇灭了她的热情,却始终悬在她心尖。
那个女人……
南熙深吸一口气,怎么又想起她了,都过去多少年了,早该忘了,她不该记得,更不该反复回味。
似乎迟迟拿不定主意,短发女孩将选择权交给她:“姐姐,你觉得哪一束更好看?”
“星星,你觉得哪一束更好看?”从前,薄时月也会来征求她的意见。
不过薄时月的询问只是礼貌,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就算南熙故意选了别的,她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从来没有例外。
南熙抿了下唇,在两张图片上流连片刻,选了短发女孩喜欢的款式。
“我就说吧,”短发女孩笑眯眯道,“我审美一绝!”
她去看长发女孩,对方只是笑了笑,纵容地点了下头。
南熙别开脸去准备花材,眼底微涩,心里像针扎似的,并不疼,可堵住了她的呼吸,闷得她透不过气。
如果薄时月也纵容她一回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奢侈地想一想,当初分开是薄时月迫不得已的选择,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决定。
“呀!”
长发女孩忽的出声,打断了南熙的思绪。
“什么!凌正川约你见面!”
短发女孩凑过去看到信息,只为同伴高兴了一秒就苦了脸:“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
南熙的手微微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剪枝,留心着她的回答。
“不好意思啊萱萱,”长发女孩毫不犹豫地收起手机往外走去,“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打车钱我帮你出。”
风铃声像一记重棒敲在心上,余韵绵长。
南熙轻嗤一声,和那个女人的做法如出一辙。
她想沉下心制作花束,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提醒着她从未忘记。
她始终记得那一天,属于她们的毕业旅行刚结束,彼此你侬我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相约见面。
闷热的午后,蝉声聒噪。
她却不觉得烦,一心坐在餐厅等着薄时月共进午餐,然后去游乐场,旋转木马、过山车、鬼屋、摩天轮,在最高处接吻。
她兴致勃勃地安排好一切,约定时间已过,薄时月却迟迟未到,她焦急地朝入口处望去,却在对面的咖啡厅里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朝思暮想的薄时月穿着一袭张扬的吊带红裙,优雅地捧起咖啡轻抿一口,唇边带着耀眼的笑,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南熙从未见她笑得这么愉悦过。
她总是冷着脸,就算再开怀,笑容依然轻浅。
南熙难以置信,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直接离开餐厅前往咖啡厅,确认那是薄时月后,又硬生生停在窗前。
或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她怕自己想多了,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意料之中,薄时月发现了她。
意料之外,薄时月平平静静地偏过脸,继续言笑晏晏。
愤怒驱使她在餐厅大闹一场。
可当事人却毫无愧疚之心,抱臂坐在那里,冷脸旁观着这场闹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全程只对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的咖啡店老板说了三个字:“我来赔。”
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南熙闹够了,也醒悟了,放了狠话之后拂袖而去,在三十七度的高温下走了二十分钟。
大汗淋漓回到家,收到薄时月的信息。
【我们分手吧。】
隔了一天,她得知薄时月远赴美国。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她的狼狈不堪、薄时月的优雅从容收尾。
十年过去,她一直以为自己释怀了、成长了,温柔的时光会轻轻吹拂她的伤口,抚平所有的伤痛。
直到此刻扎根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缓缓浮现才明白过来,疤痕犹在,她只是将疼痛当成了习惯,故作云淡风轻。
时间如刀,只会让刻在石碑上的文字愈发深刻,恨意也入了骨。
包扎好花束,南熙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将花交给那个叫萱萱的女孩。
“哇!这也太漂亮了!”
南熙仔细打量她一眼,见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叹了口气,主动给她打了折。
“谢谢姐姐!”她的神色明朗了不少。
冰冷的机械音播报着收到的金额,南熙递给她一小束风信子,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轻声开口:“送你的。”
“别为了这些小事伤神,好好学习。”
风信子代表蜕变与重生,送给她,也送给自己。
目送萱萱捧着花坐上出租车远去,南熙回到店里,收拾好稍显杂乱的台面,有些无所事事。
花店安静下来,她再次想起薄时月,甜蜜与痛苦交织,将她撕裂成两半。
南熙又深觉自己不该这样,于是从歌单里随便选了首快节奏的歌播放,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会不去想那些令人痛恨的过往。
鼓点声击穿耳膜,将温馨花店变成肃杀战场。
南熙终于平静下来,懒懒散散地坐在懒人沙发上望向窗外,跟着节奏晃动,脚尖一点一点。
她喜欢透亮明朗的地方,所以买下这间铺面的第一件事就是砸墙,改造成落地窗,阳光投射进来,像小小的玻璃花房。
只是今天不太妙,乌云在天幕中铺陈,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鲜花变得黯然失色。
愉宁秋日多雨,每逢阴雨天,生意就会惨淡不少。
南熙却没有败兴,反而饶有兴趣地坐直身子,等待落汤鸡们从她的窗前经过,这是她闲暇时的乐趣之一。
听了两首歌之后,积压的厚重云层终于施舍般地在落地窗上落下几滴雨,慢悠悠地蜿蜒成水痕,还没来得及落在窗台上,更大的雨滴砸下来,迅速将落地窗分割成九曲十八弯的山路。
窗外开始有行人奔跑,或佝着腰,或头顶着包,或双手抱住头,在雨幕中前行,很快消失,又有人出现,循环往复。
南熙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花枝乱颤。
雨势渐大,窗外开始起雾,街上蒙了一层轻薄的、浮动的白纱,行人变得模糊不清。
南熙撇撇嘴,觉得没意思了。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她伸了个懒腰,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提前两个小时休息。
这是个商住两用的店铺,她就住楼上,不必往来奔波,自然也不用淋雨。
正准备起身,余光扫到窗外缓缓降速的车,紧接着分毫不差地停在花店前,南熙扬了下眉,来生意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纵然隔着雨幕,宾利的logo依然闪瞎眼。
嚯,有钱人。
秉持着宰资本家是为民除害的思想,南熙摩拳擦掌,她一定要把送给高中生的钱从有钱人身上讨回来!
虎视眈眈地盯了好一会儿,车门终于开了,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握着伞柄,轻轻撑开,那一抹动人的白藏进伞下,消失不见。
南熙对车主是谁并不感兴趣,可见到那只柔荑后,忽然生出些许好奇,看在这手的份上,她决定少宰一点。
在她的无声期盼中,高跟靴踩在积水地面上,米白色风衣下,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站定后关上车门,车灯闪烁。
南熙被光刺了下眼睛,猛然回神,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暗骂自己没出息,视线却始终诚实地追随着那抹曼妙身姿。
女人正迈上台阶,面容被黑伞阻隔,只能隐约瞥见精致完美的下颌与栗色长卷发。
南熙阅人无数,从下巴就能看出这个女人长得肯定不会差,或许可以和薄时月比肩。
怔了下,南熙正色纠正自己,薄时月算个屁,或许可以和姜薄暮比肩,人家可是红了七年的大明星!
女人走到玻璃门前,碍事的伞终于合上了,她迫切想要一睹神颜,可门上贴了东西,从她的角度看根本看不到一丝轮廓。
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南熙深吸一口气,静止的感官活了过来,猛然发觉BGM太吵,火速切了一首轻柔的歌。
一切准备就绪,女人准备推门,她挽起标准的职业笑容,站起身上前迎接。
风铃轻晃,南熙笑容收紧。
门外,一脸淡漠的女人抬眸,握着门把的手迟迟未动。
窗外急雨裹挟着呼啸的风席卷而来,将“我来到你的城市”几个字吹散在风中,模糊不清。
“欢迎光临。”
南熙轻轻启唇,自信这句话说得像从前一样稀松平常。
可平静之下,藏着一场足以将她吞没的海啸。
曾照耀着她的皎洁月光,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好久不见,薄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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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香豌豆
大约半年前,南熙从共友阮菲口中得知薄时月回国了。
恍惚几天后,她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毕竟愉宁市这么大,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与薄时月重逢。
薄时月是天之骄女,家住市中心,工作地点在CBD最高的大厦,踏足的地方是大理石地板与红毯,鞋底从来不染尘埃,怎么可能会来老破小郊区?
可她就是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南熙一片空白的大脑只能荣幸地想到一个词——蓬荜生辉。
只一瞬间她便想通,前尘往事算什么,前女友算什么,羞辱过她算什么,只要贵人肯付钱,她就把她当成上帝。
“女士,请问您要买花吗?”南熙殷勤地随侍左右,就差点头哈腰,“您来得巧,今天早上刚到的荷兰茵芋和嘉兰百合,都是进口花束,最适合您了。”
话音落下,花店一片寂静,只剩男低音在孜孜不倦地吟唱。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南熙保持笑容,心里一万句脏话,怎么好死不死选了这首歌,妈的。
不过,她偷瞄一眼依然静止的人,心里莫名有点爽。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情绪控制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不像她,面对抛弃过自己的前女友也没有剑拔弩张,甚至还能像对待陌生客人一样心平气和地介绍各种花,真是天生的……
“为什么适合我?”
华丽低柔的声线带着涩意的颤,像窗外失措的急雨,回旋激荡,重重地敲在窗上。
南熙一懵。
她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声控,年少时的薄时月完美符合她的一切幻想,没想到就算时隔十年,依然无人超越。
她停顿了一秒才想起来回答,不过回答什么来着?
哦,为什么那两种花适合薄时月。
事真多,南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贵。
不过为了钱,能忍。
南熙面含微笑娓娓道来:“荷兰茵芋的花语是幸福、纯洁高雅,您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气质也纯洁高雅。嘉兰百合的花语更适合您了,喜庆、美丽、荣光,每一个词都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她中午闲得无聊的时候看了两眼花语,不至于一句话都编不出来,南熙暗自庆幸。
她又悄悄去看薄时月,见她脸上依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暗暗皱了下眉,不喜欢?
下意识扫了眼那两种花,都是比较张扬的颜色,她瞬间福至心灵,在高端花材里扫视几眼,捧起几枝香豌豆,继续口若悬河:“这个颜色浅淡优雅,和您更相配。”
薄时月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手里的花束上,声音更轻:“原因呢?”
南熙一哽。
因为她记得她的所有喜好,喜欢浅紫色、嗜辣、冷色系穿衣风格……
高中时为了追她,南熙和她的朋友打成一片,就是为了打听有关她的一切,或许太过于来之不易,时隔十年,依然刻骨铭心。
往事不必多提,现在人家是上帝,不是什么别的亲密关系。
南熙小心藏起酸涩的情绪,笑道:“或许是直觉。”
对方点了下头,南熙立刻像看摇钱树似的紧紧盯着她,见她轻飘飘地瞥了眼香豌豆,心中一喜。
没想到下一秒,视线相撞。
薄时月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炙热,南熙想忽视都难,下意识想要躲避。
可是,做错事的人是薄时月,明明该避开的是她。
南熙神思清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礼貌问:“您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BGM落入尾声,新的前奏响起,南熙没听出来,也没在意,只要《好久不见》唱完了就行,她悄悄松了口气。
薄时月轻轻启唇:“星……”
“星果藤我这里也有,”南熙快速打断她的话,“您要看看吗?”
她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是她们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只是独守一隅的店主与初来乍到的客人而已,不能再称呼彼此的小名,不然只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薄时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者发觉她不想提及,聪明地没有继续,轻声说:“不用了。”
掺杂着落寞与遗憾的叹息声响起,让南熙的心软成一滩水,转念想起这声音来自薄时月,立刻融成坚冰,铸成铠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熙决定速战速决,她只是想做生意而已,不想再和薄时月有任何牵扯。
她试探着开口:“请问您买花是要送给朋友、恋人还是……”
“我单身。”
这次轮到薄时月急急地打断她的话。
南熙怔了下,自动忽略,将香豌豆放回原位。
“我买花是送给妹妹的。”
薄时月又声线平缓地开口,仿佛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她。
南熙已经习惯了她的冷傲清高,自然没有戳穿她的伪装,笑吟吟道:“妹妹有喜欢的花吗?”
“你看着办。”
“那么喜欢的色系呢?”
薄时月垂眼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尊口:“绿色。”
南熙:“……”成心为难人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打量一圈店里的花,心中安定,用绿色康乃馨做主花不错,这花不太常见,说不定还能大宰一笔。
想到这里,南熙的笑容真诚了一点,殷勤道:“您稍坐一下,我去准备花材。小茶几上有免费甜点,是隔壁的面包店提供的,您可以随意享用。”
薄时月点了下头,坐在懒人沙发上,处处都是南熙的气息,像个温柔乡,令人安心,脊背不由自主地塌下来,陷得更深。
她无暇关注自己的仪态,盯着面前的小蛋糕看了两眼,开始环顾四周。
墙边摆满了木质置物架和复古木柜,花材疏落有致、满满当当,将暖色墙壁铺成一面花墙,保鲜柜里除了一层放水果之外,也摆满了花,正中央阶梯式陈列着几排浅色器皿,各色鲜花争奇斗艳,但是不显杂乱,让人觉得舒服。
这家花店并不算大,所以墙上挂着镜子增加空间,每一面都有不同的风景,正对着操作台的镜子刚好能看到忙碌的人,薄时月的视线便凝在那里。
一别十年,她找过共友旁敲侧击地打听南熙的近况。
她知道南熙大学毕业后投身金融行业,亦知一年后辞职开了个花店,偶尔有朋友在朋友圈po出合照,她也会珍重收藏。
可照片终究只是照片,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欣喜。
薄时月几近贪婪地望着她。
南熙的相貌相较于十年前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从前甩来甩去的高马尾变成了用木簪随意挽起的髻,两绺青丝垂在腮畔,像个含蓄柔婉的美人,周身都充斥着岁月静好的气息,与高中时的热情大胆大相径庭。
薄时月静静地望着她专注的神色,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幸好理智占了上风,没有轻易出言打扰。
她在心中默念,好久不见,星星。
……对不起,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微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薄时月下意识看向南熙,她依然摆弄着手里的花,对自己的动向漠不关心。
薄时月垂下眼睛,心中抽痛,明明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低头看向手机,是妹妹薄时甜发来的语音,她正要点开,猝不及防接通了语音电话。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薄时甜是个急性子,一秒没理她就要生气,薄时月刚想哄,对方又开口:“算了算了,这个不是重点,你到哪里了?下一个就该我上场了,你不会到不了了吧?”
她低声解释:“临时有些事要处理,你好好表演,不要紧张。”
今天是薄时甜参加舞蹈比赛的日子,她驱车前往,想起忘记买花,所以随意找了一家花店,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好是南熙开的。
她喜欢这样的巧合。
“这样啊,”那边声音失落,下一秒又满血复活,“算了算了,有臻臻姐陪我就行了,你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哼!”
薄时甜傲娇地挂断,薄时月松了口气,关掉手机。
花店再次安静下来,她却有些无所适从,打开面前的小蛋糕小口吃着。
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专注的南熙抬眸扫了一眼,手中动作不停,系紧丝带,又整理了一下,花束完成,却没有上前。
等她吃完再去好了,正好算算该怎么宰她一笔。
南熙默默计算着价格,花材费用翻两倍,手工费翻三倍,再加上房租水电、小点心和精神损失费,1888不过分吧?
1888,你发发发,这么好的寓意,是薄时月赚了。
等她吃完,南熙自信上前报出价格。
薄时月眉毛都没动一下,似是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宰我一笔。”
南熙:?
已经宰了,谢谢。
这点钱对薄时月来说果然是小钱,南熙自嘲一笑,可无论如何这也是位大客户,她没有解释什么,赔着笑垂下眼睛,双手送上花束。
对方素手轻抬,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指腹,南熙下意识蜷了下指尖,快速抽离,面容平静,心跳却变得紊乱。
“这花很漂亮,我想她会喜欢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碰了一下,南熙总觉得她的声线也蛊惑人心,刚默念了几遍“淡定”,谁知下一句更诱人。
“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三种花,各来十支。”
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薄时月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出来。
南熙震惊一秒,生怕她反悔,乐颠颠地跑去准备,将花送到她怀里,大发善心决定少宰一点。
“一共两千五。”
她在心里解读,薄时月就是十个250。
“支付宝到账三千元。”
收款提示音响起,南熙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着薄时月,居然真有主动被宰的250!
嫌钱多直接捐给她,谢谢。
“女士慢走,”南熙笑开了花,“以后常、来。”
她咬了下舌尖,还是坚持说完了,虽然和前女友见面太折磨人,但她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谁不爱钱谁傻逼。
南熙神清气爽地推开店门,急雨猝不及防地落下,她毫不在意,殷勤地撑开伞,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一路将人和花护送到车上。
薄时月坐上车,将花放在副驾,不经意间瞥见南熙湿了的半个肩膀,忽的一阵出神。
从前也有这样一个雨天,她躲在小小的屋檐下避雨,狼狈地拍打裙摆上的水珠,垂眸却见面前停了一双白色帆布鞋,头顶也落下一片阴翳,为她遮风挡雨。
“月亮同学,好巧!”
是南熙。
混在嘈杂恼人的急雨声中,依然热情活力的声线。
她抬起头,望进一双带笑的眼睛,南熙撑着一把透明雨伞,阻隔所有声音,让她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漫天繁星。
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一起走的提议,踏进伞中的那一刻,雨声震耳欲聋,心跳也难以自抑。
她已经忘了当时的目的地是哪里,却始终记得朦胧雨幕中,她们并肩而行时肌肤相触的不自然,呼吸交替紊乱,与南熙湿了大半的肩。
记忆如疾驰列车般呼啸涌来,克制了许久的感情终于还是在分别的时刻放肆了一回。
“星星……”
她抖着声呼唤出那个压在心底的名字。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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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满天星
年少时,南熙常常畅想十年后的她们是什么模样。
“月亮,以后你肯定是大设计师!”
课间十分钟,同学们都在睡觉或说话,薄时月依然没有停笔,辟出一个安静的小角落在草稿纸上画珠宝设计图,好一会儿才分神问:“那你呢?”
南熙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手捧着脸浅笑盈盈道:“我在你公司楼下开花店呀,每天送你一束花……对了,薄大设计师,看在我是你老同学的份上,到时候租金可以减半吗?”
她的回答混在上课铃里,声线清凌凌。
一别十年。
薄时月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珠宝设计师,南熙也开了一家花店。
她们都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
可是又有什么变了。
南熙望着陌生又熟悉的薄时月,上课铃声似乎再次敲响,沉闷又清脆地萦绕在头顶,贯穿耳膜,嗡嗡作响。
那时,她说不可以。
连逢场作戏都不愿意。
十年过去,冷淡清傲的薄时月同学终于多了几分人情味,懂得和“老同学”寒暄了。
南熙把自己逗笑了,在大笑出现之前及时调整,客客气气地回答:“劳您挂念,一切都好。再见。”
话音落下,她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潇洒的好像车是自己的。
这次南熙不必再隐藏了,转过身时,笑容慢慢放大,步伐轻快地回到花店,没再回望一眼。
再次看向窗外时,暮色渐沉,宾利早已驶入夜雾中,不见影踪。
她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里显示着今日收益,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又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南熙呆坐很久,落汤鸡们滑稽狼狈的姿势也不想嘲笑了,木然地望着窗外的一切。
愉宁市怎么这么小,真是冤家路窄。
心底的涩意缓缓蔓延,紧接着风铃轻响,赶走了所有尚未抵达的情绪。
她缓缓看过去,是阮菲,当年薄时月的朋友之一,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关系一直不错。
“我在外面和你挥手你都没看见,”阮菲推门进来,调侃道,“还好来的是我,不然人直接将店搬空你都不知道。”
她边说边走到冰箱前,小心挪开鲜花,从里面掏出两罐啤酒,顺手丢给南熙一罐。
“噗呲”一声,拉环被拉开,她咕嘟咕嘟喝了半罐,忽然发现南熙今日格外沉默,不仅没有痛批她不请自来的行为,还默许她偷喝啤酒。
简直闻所未闻。
阮菲觉得新奇,正准备问,南熙主动开口:“刚刚,她来了。”
“她”是谁,阮菲当然清楚,愣愣地放下啤酒,坐在南熙对面沉默不语。
作为薄时月从小到大的玩伴,她们之间有多轰轰烈烈,没有人比阮菲更清楚,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感情以如此惨淡仓促的方式收尾。
阮菲向来不会让自己不痛快,所以当年得知来龙去脉后,直接打越洋电话大骂薄时月两个小时,替南熙出头要个解释,她却始终不语。
阮菲彻底失望,所以后来和南熙走得更近,至于薄时月,只因为两个家族之间的往来维持着简单的联系。
现在她们重逢,阮菲说不清是庆幸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连她都觉得五味杂陈,南熙这个当事人心里有多百感交集,可想而知。
阮菲沉不住气,问:“你准备怎么办?”
南熙拿了两只玻璃杯,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终于轻描淡写地说:“陌生人而已,不值得在意。”
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
阮菲扬眉,又抛出一个问题:“以后她再来,你是将人轰出去还是好声好气地招待?”
南熙掩饰地倒了杯酒,没有马上回答。
她想坚定地和薄时月保持距离,可是想起落进口袋里实打实的三千块,又实在没骨气。
“进了店就是客人嘛,”南熙底气不足,“我尽量不将她轰出去。”
阮菲翻了个白眼,还轰出去呢,见了心心念念的前女友不得乐开花,而且还是个有钱的前女友,按照南熙见钱眼开的样子,不将摇钱树供起来就算不错了。
“就一直这样啊?”阮菲严肃发问。
当然不是。
可是让她说出个所以然,她又说不出来。
南熙苦恼地抓抓头发,索性摆烂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紧接着又反问:“如果你是我呢?你会怎么做?”
阮菲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潇洒自在惯了,从来不将感情放心上,随便扯住一团乱麻里的一根,想也不想便道:“或许以前有误会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开始口若悬河:“当时薄时月那么反常,不仅衣服穿了艳丽的颜色,还笑得像朵花,别说你了,我和她认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肯定是被逼的,你也知道她妈有多强势……”
南熙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冷静吐字。
“再提就滚出去。”
“好嘛。”阮菲瘪瘪嘴,“你这有吃的没,我饿了。”
南熙随手丢给她两片面包,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一个可能,眯着眼看她,问:“不会是你告诉她我在这里的吧?”
薄时月前脚刚走,阮菲后脚就来,还忽然帮她说话,实在可疑。
阮菲直呼冤枉:“天地良心!南星星!我跟你天下第一好!而且薄时月都回国半年了,我要说早就说了!”
“你最好是。”
南熙心里一团乱,想静静,冷酷地将人轰走,关门睡觉。
躺在床上听雨声,本是最好的助眠方式,她却觉得心烦意乱,脑海中薄时月的身影与阮菲的话交替出现,翻来覆去许久。
还未彻底失望时,她也曾为薄时月寻过这样蹩脚的借口,清醒的时候又一一推翻。
那可是薄时月,独立清醒的薄时月,从来不会允许旁人将意愿强加给她,不然只会惹来她的厌烦与疏远。
“薄时月……”
南熙无意识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只剩一声叹息。
薄时月掐着时间来到南湖剧院。
这里正在举办舞蹈大赛,不过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位舞者谢幕,评委席正讨论各项奖项的归属。
薄时月是在观众鼓掌的时候进去的,四周昏暗,足够低调,可穿过人群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她吸引,低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溢出几声惊呼与夸赞。
从小到大,薄时月一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是天之骄女,从小顺风顺水,又长得漂亮,做人做事进退得宜,各类奖项拿到手软,是所有父母口中别人家孩子,是以对这样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
她抱着花目不斜视地走到蹦着跳着朝她挥手的薄时甜身边,朝老师们点头致意。
又对薄时甜道:“抱歉,我来晚了。”
“哼!”薄时甜朝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罚你看十遍我跳舞的视频!”
“好。”
她答应地干脆,薄时甜眨巴了下眼睛,捂着嘴和身旁的程臻讲悄悄话:“我姐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姐姐最重仪态,不但没有制止她穿着汉服做鬼脸的行为,还答应百忙之中抽空看十遍视频,简直闻所未闻。
程臻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她今天过生日,”薄时甜俏皮地眨眨眼,小梨涡浅浅,“年长一岁,成熟一分。”
“说我什么坏话?”
薄时甜马上乖巧回答:“你今天生日,好妹妹怎么会说好姐姐坏话呢?姐姐生日快乐!”
“同乐。”
“下雨了吗?”薄时甜眼尖地瞥见她肩上的点点深色水痕。
薄时月便不可抑制地想起潮湿的街道、温暖的花店与久别重逢的爱人。
她……还会记得她的生日吗?
不过,她已经吃了南熙的小蛋糕,车里还有南熙送她的花,这就足够了。
“嗯,”她垂下眼睛,“很大的雨。”
烈阳炙烤十年,终于酝酿了一场大暴雨,整颗心变得潮湿。
“可是我记得你车上有伞啊。”薄时甜小声嘟囔。
薄时月小幅度地勾了下唇,转移话题道:“送你的花。”
“这次怎么不是满天星?”
以前她参加比赛的时候,姐姐都会送她最喜欢的满天星,可是这次连满天星的影子都没看见,薄时甜有点不高兴。
“因为,”薄时月低眸望着那束花,许是光线昏暗,永远冰冷的唇角竟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柔和,“我很喜欢。”
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薄时甜迷茫了两秒,再次看向程臻,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程臻适时收回探究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提醒道:“要开始颁奖了。”
“我肯定是一等奖!”
薄时甜抬起小下巴,故作不可一世的模样格外可爱。
薄时月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示意她不要紧张。
“我才没紧张呢。”眼睛却往评委席上瞟。
一个个奖项颁布,终于轮到古典舞,主持人声音高亢嘹亮,报出薄时甜的名字,掌声震耳欲聋。
“看!我就说吧!”薄时甜笑容满面地踏上舞台,捧回一座奖杯。
离开剧院时,雨势颇大。
薄时甜叽叽喳喳地分享这次比赛的心路历程,程臻附和,薄时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思绪早已飞到花店。
不知道她有没有打烊。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薄时月还是特意绕路去了一趟。
晚星花坊开在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等红灯的时候就能看到。暴雨中,星星灯闪烁,卷闸门却早已关上。
薄时月扫了一眼春光路的路牌,并不觉得失望。
在二十八岁生日这天,她寻到了暌违十年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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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满天星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桔梗
雨后,风平浪静。
秋日暖阳融融,不知不觉,潮湿的柏油路焕然一新,春光街上车水马龙,不复落雨时的狼狈。
这两日不忙,南熙便歪在懒人沙发上晒太阳,天气预报说进入十一月就要大降温,这样好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
眯着眼睛假寐片刻,竟然真的有了些许睡意,南熙打了个哈欠,随手扯来蓝底碎花薄毛毯,缩进柔软沙发里。
叮铃——
风铃声清越入耳,她猛然睁开眼睛,望向出现在门外的母女俩。
瞪大的双眼凝了一秒,眼皮垂下来,她还以为是……
“干妈!”
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的小姑娘骤然扑进怀里,赶走心底的怅然。
南熙揉揉她的脑袋,笑道:“圆圆放学啦?”
“我没上学呀!”圆圆不解地扬声,“今天星期天!”
南熙拍拍额头,差点过糊涂了。
“熙姐,”方净秋颇为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轻声继续,“还要麻烦你照看圆圆一会儿,我得去进货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南熙冲她笑,“你放心把圆圆交给我。”
“嗯嗯!”圆圆也点头,“妈妈放心,圆圆会乖乖听干妈的话!”
五年前,南熙开店不久,隔壁闲置的门面也有了租户,便是方净秋。
方净秋人如其名,白净脸,双目似盈盈秋水,像只轻灵无忧的鹿。
只是境遇却着实凄惨,离婚后带着襁褓里的孩子来这里开了个面包店,所有的钱都用来学手艺、装修门面、进货、养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
南熙喜欢吃面包,经常光顾,一来二去熟悉起来,见她带着孩子不容易,时常帮衬,做了孩子的干妈。
方净秋比南熙还要小两岁,但是孩子已经六岁了,她性子腼腆寡言,孩子却是个能说会道的,是整条街的开心果。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孩子还小,她不放心把孩子独自留在店里,只能常常拜托最相熟的南熙照看一二。
南熙牵着圆圆的手将方净秋送出门,转身时,视线在伞桶里一扫而过。
那天,她忘记伞是薄时月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只能暂时放在这里。
两天了,这把黑伞依然无人问津,孤零零地立在这里,等待主人的垂怜。
可是天已晴,雨伞早已被弃如敝履,搁置在暗无天光的地方,期盼下一个下雨天。
或许,她再也不会来了。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胡思乱想。
南熙赶走满腔心事,回到店里笑眯眯地问:“圆圆写完作业了吗?”
“还没有,有一道题我妈妈也不会。”圆圆叹了口气,又满心崇拜道,“干妈,我妈妈说你是大学生,很厉害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南熙便是一顿。
其实方净秋也是大学生,只是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大一怀孕,被迫休学,生下孩子后又被哄着没再去上学,所以只有一张高中毕业证书。
幸好现在清醒了,对所有男人退避三舍,专心养孩子。
“一年级的题有什么难的,”南熙摩拳擦掌,“让干妈看看。”
圆圆拿出一张数学试卷,小手指指空白的地方,大眼睛便眨巴着望向南熙。
南熙仔细端详,喃喃念道:“河里有一行鸭子,2只前面有2只,2只后面有2只,2只中间还有2只,一共有几只鸭子……”
读完题目,她满脑子都是“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连忙赶走萦绕着的旋律,再读一遍,还是没懂。
她匪夷所思,这真的是一年级的题?
“干妈,你怎么不写呀?”圆圆歪了歪脑袋。
南熙轻咳一声,一边拿出手机查答案一边逗她:“找我解题可是有报酬的,你先叫声妈妈。”
“妈妈!”
“乖,”仗着小学生识字不多,南熙正大光明地撒谎,“我先处理一下信息。”
圆圆捧着脸乖巧点头:“好的妈妈。”
为了不丢脸,南熙看似悠闲实则紧迫地查找答案,乍然听到风铃响,她头也不抬,扬声道:“欢迎光临!”
“妈妈,你先去忙吧,”圆圆善解人意,“我自己想想。”
“圆圆真乖。”
南熙松了口气,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向无形中解救她的客人,笑容顷刻之间消散。
竟是薄时月。
薄时月的神色也不太好看,视线在她和小女孩脸上巡睃片刻,眼底的震惊之色呼之欲出。
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她误会了什么,南熙也没解释,凝起一个浅笑问:“是来拿落在这儿的伞吗?就在门外。”
薄时月的唇翕动了两下,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南熙神色不变,心底却在暗爽。
当年薄时月拿男人恶心她,风水轮流转,她直接凭空变出个孩子,看谁更恶心。
就算恶心不到她,也得让她尝尝自己当初的滋味。
“你……”薄时月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克制着颤抖的声线,“有孩子了?”
她从来没有听阮菲说起过,上次过来,这里也没有孩子存在过的痕迹,肯定是假的。
刚冷静下来,她又想起来那天是周五,孩子应该在上学。而阮菲早已和她形同陌路,也不会主动将这种事告诉她。
所以……
她觉得晕眩,下意识后退一步,勉强稳住身形,定定地看向南熙。
“是啊,今年六岁了,”南熙云淡风轻地笑着,蹲下身看向圆圆,在薄时月看不到的地方眨了下眼,“圆圆,和阿姨打招呼。”
圆圆接收到讯号,兴奋地回复了一个眨眼,耶!又能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她上下打量薄时月一眼,即将脱口而出的阿姨憋了回去,乖巧道:“姐姐好。”
南熙一噎,二十八岁的老女人了,又不是十八岁,什么姐姐!
“这么漂亮就是姐姐,”圆圆毫不让步,“我就要喊姐姐!”
南熙没辙,怕这小姑奶奶一气之下说实话,连忙哄道:“行行行,姐姐就姐姐吧,你去给姐姐拿点吃的好不好?”
圆圆点点头,噔噔噔跑到冰箱前拿出几个水果,洗干净之后放在薄时月面前,睁着清亮的大眼睛,笑眼弯弯着害羞开口:“姐姐吃。”
见薄时月没动,圆圆的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以为她不喜欢,又翻出一支快要枯萎的桔梗花,欢喜地说:“送给姐姐。”
看她这幅模样,南熙惊掉下巴,作为春光街一霸,圆圆很少会害羞,可在薄时月面前扭捏地像被她摆成各种怪异姿势的芭比娃娃。
南熙暗暗撇嘴,狐狸精整天散发魅力,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像是听到她的腹诽,狐狸精的神色变得冷淡,轻轻点了下头,孤傲疏离。
薄时月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难以接近,更何况是心情糟透了的情况下,对六岁的孩童来说,薄时月已经从白雪公主变成恶毒王后了。
圆圆躲进南熙怀里,悄声问:“妈妈,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小孩子以为自己说的是悄悄话,其实比平常说话的声音还大,南熙瞥了神色更冷的薄时月一眼,幸好喊的是妈妈,不然就露馅了。
“怎么会呢,”南熙拍拍她的小肩膀,“姐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玩。”
圆圆微微歪头,问:“真的?”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笃笃,越来越近。
薄时月慢慢走到这对“母女”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神色却摇摇欲坠。
好一会儿,她蹲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探手摸了摸圆圆的发顶。
南熙心底爽歪歪,恨不得扬声喊:没想到你薄时月也有这个时候!
她勉强按捺住心中所想,忽的,视线触及到细弱手腕上一抹黯淡的红,怔忪一秒,像被刺到一样猛的别开眼。
她怎么还留着这条红绳……
毕业旅行结束那天,她们去了一趟寺庙。
罗刹古寺,建在山顶,偏偏姻缘一事最为灵验,是以趋之若鹜。
气喘吁吁地爬上去,南熙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呼再也不来,薄时月却饶有兴致地拉着她逛遍整座寺庙。
姻缘祠中,她们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双手合十,默念心中所愿。
“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长命百岁,只愿与薄时月长长久久。”
南熙许下一个少女最为真挚的心愿,迫不及待地分享给对方。
“说出来就不灵了。”薄时月捂住她的嘴。
“切,你还真信啊。”南熙毫不在意,环顾四周,“要不要买点纪念品?”
她看中一个摊位上可以DIY的红绳,费劲编了一条转运珠红绳,不由分说地系在薄时月手腕上。
“有点……”薄时月转了转手腕,吐出两个字,“奇特。”
当年南熙的动手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但她不忍心说丑。
“我不管,”南熙霸道开口,“洗澡也不许摘下来!”
薄时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或许是为了哄她高兴,亦或是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总之回去的路上一直戴着。
没想到一戴就是十年。
鲜艳的红绳早已发黑,线头凌乱,与白皙娇嫩的手腕格格不入,仿若云泥之别,丢地上都要啐一口踢一脚的东西,被她戴着,却让人不由信服这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复杂的心绪发酵成一锅煮沸的水,五味杂陈的气泡直冲太阳穴,让她难以呼吸。
装深情给谁看呢?
真让人恶心。
薄时月浑然不知她的所思所想,凝视着面前的小女孩,努力寻找与南熙相似的地方,可视线忽然变得一片模糊,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五官轮廓。
圆圆歪头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有啊,姐姐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薄时月用手背胡乱抹了下眼角,连迂回婉转都忘了,直截了当地问:“圆圆,你爸爸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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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菟丝花
要露馅了!
南熙来不及再因为那根红绳而伤春悲秋,开始思考怎么才能骗得久一点。
方净秋和圆圆来这里五年了,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人,她怀疑圆圆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这该怎么编,而且……
南熙抿了抿唇,这不是往孩子身上扎一刀吗?
大人之间的龃龉,后果却让一个孩子来承受,她顿时有些不忍心,准备说些别的转移圆圆的注意力,一会儿再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补偿一下。
没想到在她开口之前,圆圆率先出声:“我爸爸在家做饭呢!”
南熙微怔,完全没想到圆圆会这样说,不过她反应极快地接了下去:“对,他今天休息。”
圆圆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小脑袋,又补充道:“爸爸今天做番茄炒蛋哦,我喜欢吃。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圆圆来说就是过家家,玩游戏的时候经常邀请别人来自己家做客,然后一起“做饭”。
南熙深感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可薄时月不知情,或许真的会同意,还是要露馅!
“谢谢你的邀请,”薄时月轻声,“下次吧。”
心落回肚子里的同时,南熙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就忘了,薄时月向来进退得宜,不会让自己难堪,更不会让旁人觉得不舒服。
她有高傲的资本,却处处平易近人。
终于出了那口郁结于心的恶气,可南熙心里并没有想象中舒爽,反而堵了一块大石头,凉风无法吹拂,让她喘不上气,甚至有种罪恶感。
南熙抬眸,静静地望着薄时月破碎的模样,眼眶里泛着红,唇瓣咬的发白,无害又无辜,像没了庇护的菟丝花,摇摇欲坠。
她有些不忍,要不就算了吧,骗一时又如何呢,薄时月迟早会知道真相,到那时,恐怕也不会光顾花店了。
想到这里,南熙顿时有些慌,怎么只顾着意气用事,忘了这是一棵摇钱树,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她深吸一口气,一边削水果一边思考怎么圆谎,直接说只是开了个玩笑?
如今她们的关系,实在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或者,在陪圆圆玩过家家,薄时月只是play里的一环?
可南熙不想再将圆圆牵扯进来了。
正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那边薄时月已经自来熟地拿起放在桌上的试卷,羽睫轻敛,望向空白处。
“这道题怎么没有写?”
圆圆无辜开口:“我不会呀,妈妈也不会。”
“谁说的!”南熙立刻自信解答,“答案是8只!”
薄时月进来的时候,她刚好查到答案,虽然数学不好,但是匆匆扫一眼数字,还是能记住的。
想到这里,她得意不已,幸好没在薄学霸面前丢人。
薄时月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解题思路是什么?”
这个还需要解题思路?南熙沉吟一会儿,故作高深地回答:“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吗?”她移开落在试卷上的视线,定定地望向南熙,轻声道,“那你眼神有点差。”
南熙怔然,简单的一句话,将她拉进时光漩涡里。
她偏科严重,高一的时候语文能考140,数学只能考40,她对数字实在太不敏感,也没兴趣学,所以年纪排名只能算中等,不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亦不是眼中钉肉中刺……当然,除了恨铁不成钢的数学老师。
反观薄时月,永远的年级第一名,主科成绩最多相差十分,没有一丝短板,每个老师都对她关爱有加,生怕她出一丝差池。
为了高二分科时能和她一个班,南熙铆足了劲学数学,最后一次期末考试,终于勉强过了及格线。
如愿以偿和薄时月一个班后,南熙自此开始摆烂,每天琢磨着怎么追月亮,月亮不为所动,唯一主动的一件事是帮她补习,督促她好好学习。
“做一下这道题。”
自习课上,薄时月推来一本练习册,声音轻轻。
正欣赏同桌美貌的南熙趴在桌子上叹气:“月亮,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漂亮。”
薄时月果然没再开口,低眉凝视着面前的笔记本,沙沙声似有若无。
这些话她向来只说一遍,从不催促,南熙却不敢不动,趴了一会儿后认命地直起身,扫一眼练习册,大笔一挥,写了个“解”字,又写上答案。
“写完了。”
薄时月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柳眉微拧。
“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
南熙歪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难道还有第二个答案?”
薄时月:“……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没有解题步骤。”
她理直气壮地开口:“因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南熙不想在她面前出丑,所以每次都会提前看答案,解法却一点都记不住。
“那你眼神有点差。”
薄时月翻到练习册最后几页,指指答案。
南熙沉默,怎么会少写一个负号!
十年过去,她当然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鸭子也不会是负数。
可是,就算她拿着标准答案,还是解错了题。
或许是见她神思恍惚,薄时月开口安慰:“这是一道逻辑思维题,很多人都会答错的,不怪你。”
南熙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在草稿纸上画鸭子,温柔耐心地教圆圆解题。
时光仿佛倒退回少女时代,蝉鸣聒噪的午后,安静明阔的教室,同学们趴在桌子上或休息或看书或写作业,只有她们的小角落时不时有轻微的声响。
虽然只是在补课,可南熙还是生出几分隐秘的快乐,仿佛她们在咬耳朵,唇语依偎,亲密无间。
“原来正确答案是4只!”圆圆欢呼一声,扭头看南熙,“妈妈,你会了吗?”
南熙的视线重新聚焦,闻言慢慢点了下头。
其实薄时月很适合做老师,解题思路条分缕析,掰开了揉碎了讲出来,不会有人听不懂,而且印象深刻,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那两年靠着薄时月的补习,南熙高考的时候数学考了127分,全是她的功劳。
都说高考是命运的分水岭,说到底,她该感谢她的。
可南熙不会感激,所有的爱意与感激都在分手的那一刻消弭于无形,只剩恨与绝望。
当年那么决绝地抛下她,重遇后又巴巴地贴上来,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演给谁看呢?
温柔的旧时光再次化为利剑,劈开压在心底的巨石,凉风灌入心口,每呼吸一次,心便疼一分。
骗都骗了,那就骗到底。
南熙挽起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说:“差点忘了正题,请问您是要取伞还是买花?如果买花的话麻烦尽量快一些,我准备早些关店。”
薄时月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现在还不到五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日。”
周末买花的人比工作日多一些,再过一会儿,肯定会有客人的。
南熙羞涩一笑:“我老公在家做饭呢,好久没吃他煮的饭了。”
从来没用过这种甜腻的语气说话,南熙先在心里呕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
薄时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缓缓开口:“我要三束花。”
欧耶!谎言被戳穿之前还能再宰她一笔!
南熙心里爽歪歪,装作着急的样子开始准备花束,前两束做好,薄时月并无异议,第三束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各种挑刺。
南熙深吸一口气,知道她是在没事找事,偏偏自己还不能说什么,只能微笑提醒:“所用花材只能免费修改一次,后续再改就要加钱了哦。”
薄时月充耳不闻,让她修改了一次又一次,南熙为了钱只能忍。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南熙焦头烂额地将新花束捧到薄时月面前,准备再次修改。
“已经这么晚了啊。”薄时月抱着花,看向窗外明晃晃挂在枝头的月亮。
是啊大姐,南熙抓狂,圆圆都坚持不住睡着了,她还在工作,她赚个钱容易吗!
“所以,你不准备告诉你老公一声今天晚点回去吗?”薄时月转首看向她。
南熙微微一惊,淡定撒谎:“刚刚我在微信上和他说过了啊。”
其实是和方净秋说过了,让她回来之后直接去面包店忙,不用来找圆圆。
“那就好,”薄时月敛着神色,低头看花,“多少钱,我转你。”
终于!
南熙松了一大口气,快速报账:“三束花的费用是4688,您后续修改了7次,需要另外支付700元,一共5388元。”
薄时月付了钱,没再逗留,在南熙的殷切服务下离开。
车疾速开出一段距离,郁气依然难舒。
薄时月停了下来,摸出一支细烟,咬碎爆珠。
薄荷香气萦绕,指尖点点猩红,柔润的双唇衔着淡蓝色烟嘴,吞云吐雾的女人美得夺目。
去美国这么多年,薄时月只学了这么一个坏习惯。夜深人静时,思念太难捱,只能借助于外力排解。
她没有烟瘾,这段时间工作也忙,没工夫思念,自然也没有抽烟,偶遇南熙后,更没必要抽烟。
可这次的苦闷是南熙给的。
她抽得又轻又缓,望着车窗外的景发呆。
即将进入十一月,万物凋零的季节,香樟树依然葱郁如夏,风一吹,树影婆娑。
有车驶过,有人经过,香樟树安静立在原地,迎来送往。
回过神时,手边躺着三支排列整齐的烟蒂,薄荷香气经久不散。
薄时月吐出最后一口云雾,给阮菲打了个电话。
很久,阮菲接起,没好气地问:“干嘛?”
“星……”
她蓦然不语,滞涩的嗓音提醒了她不该用这样的称呼。
“南熙她,”薄时月深吸一口气,颤着音问,“结婚了吗?”
“哎呀,你居然知道了!”阮菲夸张地大喊,“她孩子六岁了都!我瞒的好辛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
薄时月漠然地挂断电话。
谁知阮菲又打来,语气很欠揍:“薄大小姐,您的旧爱有了新欢哦,还有了爱的结晶哦,你不会还余情未了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做小三,保证不会被人发……”
薄时月忍着火气地掐断电话,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她打开车窗,吹散满腔郁气,薄荷气息也渐渐淡了。
晚风拂过面颊,久违的、短暂的惬意。她闭上眼睛,阮菲的声音却如魔咒般反复出现。
其实,也不是不行。
一夫一妻。
不就是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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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雪莲
日历翻过几个晨昏,人间进入十一月,温暖骤然褪去,冷了下来。
薄时月往行李箱里放了一件大衣,前往宜清市出差,接连忙碌几天,终于有时间去见一见朋友夏黎。
她和夏黎是在美国认识的,转眼十年,已是老友,所以就算大半年没见,也无需客气,直接约在夏黎家里见面。
“吃过了吗?”夏黎热情地抱了抱她,“想吃点什么?”
“不用,在晚宴上吃了一点。”
房中不冷,薄时月脱下大衣挂好,一袭白色晚礼服将她映衬地如悬崖之上的雪莲花,摇摇欲坠却始终坚韧。
夏黎往高脚杯里倒了两杯红酒,笑道:“在那种地方还能吃下去,你也是牛。”
名为晚宴,实则是名利场,富人们谈笑间便做成了生意,其间利益算计不知凡几,根本吃不下。
薄时月抿了口红酒,凉意入喉,不禁轻轻颤了下。
好不容易放松片刻,她不想聊这些,与夏黎聊了些轻松的话题,转而便问起顾予。
表妹姜薄暮得知她要来宜清,特意叮嘱她帮忙看望一下顾予,人就住在隔壁,这个忙只是举手之劳。
夏黎自然识趣,敲响了顾予的家门。
毕竟要见的是表妹的未来女朋友,薄时月担心自己太过冷淡,正要调整表情,门开了。
女孩举着手机,脸上带笑,看见她的时候微微惊诧,愣愣地打招呼:“表姐……不是,薄、薄小姐好。”
时间停滞一秒,夏黎开始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带着电流质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表姐,薰薰不是有意的。”
连日来的阴霾被“表姐”两个字驱散了两分,薄时月也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说:“没事,迟早要喊表姐。”
简短寒暄之后,她准备和顾予单独聊聊。
只是夏黎离开之后,她却不知说些什么了,主动寻找话题开场对她来说太难,扫一眼顾予,更没指望,面对她像只待宰的羔羊似的。
其实她们七月份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她去姜薄暮家送东西,开门的人就是顾予,那时的她似乎没有这么害怕。
薄时月便问:“怕什么?”
“像见家长一样,有点可怕。”
也是,还是学生呢,顾予一看就是乖乖女,她的神色又不够亲切,像个冷若冰霜的老师或长辈。
但薄时月还是忍不住反驳:“是吗?有人说我温柔可亲,应该没有那么可怕。”
对面的人上下打量她一眼,欲言又止,显然认为温柔可亲四个字和她不沾边,碍于她是长辈,没有说出口。
薄时月也变得沉默,骤然想起当年的种种过往。
高二下学期,临近期末,天气闷热,人心浮躁。
语文老师是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讲课像念经,又不爱维持课堂纪律,底下睡倒一大片,还有讲小话的、玩手机的,听课者寥寥无几。
薄时月永远是坐的最笔直的那个,跟着老师的节奏或复习或解析试卷,每当提问的时候,便是语文老师的捧场王。
师生一问一答,别的同学像是不存在。
语文老师偶尔沉默,整个教室也自动静音。
寂静了一分钟,语文老师忽然决定活跃一下气氛,沙哑着嗓子昂声说:“都别睡了,起来起来,用四个字形容一下你的同桌。”
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睡得正香的南熙猛的弹起来,迷茫地问:“下课了?”
幸好声音不算大,薄时月看了眼毫无察觉的老师,轻轻摇头,和她解释了一下。
“这还不简单!”南熙第一个举手,兴奋地扬声,“老师,我我我!”
彼时薄时月早已知晓她的心意,生怕她睡得迷迷糊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正要阻止,语文老师已经看了过来,面含微笑示意她回答。
薄时月悄悄扯了下她的衣服,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南熙冲她一笑,说:“用四个字形容薄时月的话,就是温柔可亲!”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人人皆知薄时月冷淡清傲,虽然知礼,却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叫人不敢亲近,温柔可亲四个字,非要和她沾点边的话,只能是温了,不冷不热的。
连语文老师都笑了:“看来南熙同学还没睡醒。”
小老头虽然讲课像念经,但是也爱开玩笑,又没架子,这话惹来同学们善意的笑。
礼尚往来,紧接着他又让薄时月评价南熙。
迎着南熙热切的目光,薄时月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回答:“乐于助人。”
南熙撇撇嘴,悄悄说:“你真没意思。”
薄时月没说话,虽然不知道温柔可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觉得也挺没意思的。
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何必说反话寻人开心。
后来,她几乎忘了这个小插曲,直到初吻那天,南熙勾着她的下巴问,还记不记得那天她对她的评价。
南熙盯着她唇瓣时的目光实在太过火热,她顷刻间便明白过来——
温柔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亲”。
“表姐,你和姜薄暮很久都没见了吧?”
被迫从回忆中抽身,薄时月仓促地“嗯”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又问了点别的,还有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和好了吗?”
八月底,这对小情侣闹别扭,如今已经十一月了,也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
顾予朝她点了下头,她却不放心,又说:“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
对方诚实地摇摇头,但是神色却有些甜蜜,想必也快了。
薄时月吐出一口气,幸好表妹比她幸运,不会和她一样重蹈覆辙。
“说清楚之后在一起挺好的,我很期待你来薄家那一天。”
她强忍着平静说完,眼底还是泄露了几分情绪,起身时又被很好地掩饰,甚至还能笑出来:“其实我也是特意来见你的,受人所托。某人不太放心情敌,让我来看看。”
她不介意助攻一次。
回到夏黎家,夏黎正在洗漱,她便倒了杯红酒,去阳台上吹晚风。
今晚的月浅淡如影,星子也隐约,整张夜幕像单调的影片,远不如人间璀璨。
车流喧腾,霓虹灯闪耀,向穹宇投出一条又一条缤纷的光束,像黑白电视机花掉时的颜色,看的人眼睛疼。
薄时月抿了口红酒,口红印斑驳的唇再次变得润泽鲜妍。
“也不多穿件衣服,这么冷的天。”已经换上睡衣的夏黎抱着她的大衣过来,细心地披上。
裸露着的单薄双肩变得温暖,薄时月道了谢,坐在椅子上。
“今晚睡我这儿?”夏黎征询她的意见,“大晚上的,省得你来回跑了,离高铁站还挺近的。”
薄时月也不想折腾了,很干脆地答应,视线落在远处的星星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红酒,像喝水似的,没有丝毫品尝的意思。
见她这副模样,夏黎一边肉痛自己的好酒被糟蹋一边猜测:“有心事?”
“有,”她沉默了一会儿,如实相告,“我遇到了我的前女友,初恋。”
夏黎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手,笑道:“这是好事啊!”
她知道一些薄时月的事情,不过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对初恋念念不忘。
俗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刚回国半年就碰上了,这不就是破镜重圆的节奏?
薄时月自嘲地笑笑,将酒杯放下,问:“介意我抽根烟吗?”
得到允许,她低头点了根烟,火光明明灭灭,烟雾氤氲在半空中,薄荷气息变得浓郁。
薄时月起身,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细烟燃着,轻声说:“可是她结婚了,孩子六岁。”
夏黎的笑容瞬间止住,诧异地问:“真的假的?”
“我们共同的朋友也知道,只不过一直瞒着我,”薄时月身子往后仰,闭上眼睛喃喃道,“我也希望是假的。”
“岂有此理!”夏黎双手叉腰,义愤填膺,“那她以前不就是装姬骗你吗?别想了,她肯定是直的!”
“不可能。”
薄时月下意识反驳,说完也愣住,她为什么这么确定?
夏黎也问:“为什么?”
薄时月盯着快要燃尽的烟,深深吸了一口,蹙着眉沉默不语。
她也不知道。
抱着这个疑问回到愉宁市,她来不及再想,立刻开始繁重的工作,一切处理完之后,打了个车直奔晚星花坊。
路上,等红灯时,薄时月忽然想起一件久远的事情——她们曾聊起过结婚的话题。
异性恋人人祝福,可作为同性恋,在这世间的存在总是格外艰难,十八岁的她们难免会对未来惶恐不安。
将身体彻底交付给对方的那一晚,探索、尝试、尽兴之后,她们毫无困意,天南海北地聊,不知怎么,聊到结婚。
彼此沉默一会儿,南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我以后和一个男人结婚了,肯定是被逼的,你记得带着保镖来抢婚。”
所以南熙和那个男人没有爱。
所以她还有机会。
绿灯亮起,薄时月心中燥热,急切道:“师傅,麻烦再快一点。”
心也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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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香槟玫瑰
忙完万圣节,大半个月不会有新的节日。
南熙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一边庆幸可以随时摆烂一边难过,又得有阵子生意惨淡了。
花了一天时间将暗黑风格的花店重新布置成明快温暖的样子,南熙的心情也好起来,惨淡就惨淡吧,摇钱树薄时月已经贡献了不少钱,足够她这半个月吃喝不愁了。
唯一可惜的是,薄时月再也没有光顾过。
她玩脱了,摇钱树枯死了,不会再给她一分钱。
虽然偶尔失眠的时候会悔不当初,但清醒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和前女友藕断丝连,不是她的风格,如果为了钱坚持来往,那也太肤浅了。
可看眼惨不忍睹的收益,南熙忍不住开始扑腾,心里呐喊:她本来就是个肤浅的女人!谁不爱钱啊!
正发着疯,风铃声清越入耳。
南熙一秒恢复温柔端庄的模样,起身接待顾客。
忙完一阵子,花店重归寂静。
太静了。
车水马龙往复流动,却被隔绝在玻璃门外,鲜花无风静止,五彩斑斓地压下来,像万重山,她摇着一片扁舟独自在水面上漂浮,月亮的倒影在水中分割成无数小块,四面都是月亮,归去不知方向。
南熙忽的对这种寂静产生几分恐慌,一秒也待不下去,带着几支花去隔壁找方净秋。
刚走出花店,连绵的喧嚣声灌入耳膜,烤面包的香气钻进鼻息,南熙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想多停留一会儿,可香气勾着人的馋虫,怂恿着往里进,南熙摸摸肚子,推开门,将花插进玻璃花瓶,吃了个新鲜出炉的小蛋挞。
正在写作业的圆圆大声告状:“妈妈!干妈偷吃蛋挞!”
方净秋在帮客人结账,听见女儿的声音才发现南熙进来了,柔柔笑道:“熙姐,你关门了啊?”
说完点了点圆圆的小脑袋:“你干妈爱吃多少吃多少!”
有人撑腰,南熙当着圆圆的面又吃了一个,朝她吐吐舌,回答道:“反正也没什么人,我早点休息。”
方净秋点点头,送走客人,正要过去,又有人来,只能朝她笑笑,继续接待顾客。
天气一冷,面包店的生意开始回暖,在萧索的秋日吃上一口香软可口的面包,是最幸福的事情。
南熙一连吃了三个,还是没觉得幸福。
有钱才是幸福。
“干妈,你为什么又叹气?”圆圆掰着指头数了数,“五分钟叹了六次。”
南熙怔了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圆圆自问自答:“是不是因为那个漂亮姐姐没来,所以你伤心了?”
“好好写你的题!”南熙下意识岔开话题,轻轻拍了她一下,“不然我告诉你妈。”
“哼,被我猜中了还不承认。”圆圆嘟囔着,埋头苦写。
南熙没说话,又吃了口菠萝包,机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窗外,暮色温和而隐约,亮起的路灯黯然失色,各色轿车拼接成断断续续的彩虹桥,按部就班地驶向远方。
南熙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狼狈地扭过头,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在寻找那辆宾利。
像那一次的下雨天,停在花店前,女人踩着水撑着伞,拾级而上,推开那扇玻璃门。
可她不会再来了。
南熙吃完最后一口菠萝包,店里的客人也散了。
方净秋收拾了一下几张桌子上的碎屑,坐在南熙对面,轻舒一口气。
刚闲聊几句,圆圆噔噔噔跑过来,站在两人中间,指着一道题说:“这个我不会。”
南熙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现在的出题人怎么回事,一年级的小学生连1+1等于几都要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居然让他们解逻辑思维题,这不是为难家长吗!岂有此理!
“我也不会。”她直接摆烂。
“干妈羞羞脸,”圆圆笑嘻嘻地捏她的脸,“上次你也不会,还是漂亮姐姐告诉我的!”
“漂亮姐姐?”方净秋抬起头,笑着看向女儿,“你们俩又瞒了我什么秘密?”
圆圆马上用手捂住嘴,方净秋便伸出“魔爪”挠她痒痒,将她逗得咯咯直笑。
南熙捧脸托腮望着母女俩,脸上也浮现几分笑意,余光瞥见桌子上的题,笑容又隐去。
她花了十年时间忘记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重遇才几日而已,生活里的每个瞬间都有了薄时月的存在,像月光流泻般悄无声息,又无孔不入。
晚上,南熙失眠,辗转反侧片刻,下楼拿了几罐啤酒,复又上楼,推开窗,拉开拉环,对月自酌。
清风徐来,树木与星星被吹的颤动,明月依然皎皎,温柔地将满身尘埃洗去,吹散在天际。
无法否认,她依然贪恋月亮。
熬到凌晨四点半,天将熹微,月色隐约。
南熙没有看日出的打算,简单收拾一下,在满是啤酒味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意料之中地起晚了。
不过她不必像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自己就是老板,起晚也不会扣工资,权当是给自己放了几小时的假。
不慌不忙地穿衣洗漱之后,她打了个哈欠,先去方净秋那里顺了两块面包当早餐,这才慢悠悠地开张。
如她所料,一上午都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逛街的女孩转转便走了,南熙乐得清闲,吃过面包后缩在沙发上补了个回笼觉。
发愁没用,不如躺平。
大概是上天见不得她过得舒服,下午外卖订单忽然多了起来。
想来也是,今天周五,有花相伴,这个周末会过得更愉快,现在的人都很会享受生活。
一束束包装精美的鲜花送出去,转眼便要五点了,方净秋拜托南熙照看一会儿面包店,她去接圆圆放学。
这所小学没有校车,不过离得也不远,骑个小电瓶车来回十五分钟就够了。
反正是顺手的忙,也不麻烦,南熙从未拒绝,所以自从圆圆上小学开始,每天都是如此。
面包店挂上了“店主有事外出,结账找隔壁花店”的告示牌,方净秋立刻动身去接孩子。
南熙玩了会儿手机,隔壁便有人结账,她走出门,忽的发现飘了点小雨,无伤大雅。
结了账,又有人来,南熙待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准备回去,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
可环顾四周,路上并没有那辆熟悉的车,直到她在微朦的雨雾里朝花店看去。
花团簇拥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竹绿色的大衣,明明是毫不起眼的绿叶,却硬生生将满室的花映成陪衬。
南熙静了静,直到飘摇的雨珠落在肩上,沁着凉意,终于缓缓走过去,正要推门,对方似有所感,回首望来,朝她浅浅一笑,周身漾着朦胧的光,美好得不可思议。
猛然间,南熙想起两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很常见,却又该死的贴切。
她深吸一口气,同样面带微笑推开玻璃门,问:“下午好,来买花吗?”
尾音消散在悠荡的风铃声里。
薄时月不想客套,怕自己没有勇气再提起,所以很快摇头否认:“不是。”
南熙的脸便垮下来,不买花干嘛要来,和前女友叙旧啊!
不过还真有可能。
她戒备地看着薄时月。
“星星……”
“停!”她马上打断她说话,“你可以称呼我为老板或者南熙,谢谢。”
被当事人毫不犹豫地拒绝,薄时月抿了下唇,低眉瞥向快要枯萎的香槟玫瑰。
在她还不知道南熙的名字的时候,南熙已经对她了如指掌,主动搭话:“我叫南熙,小名星星,你是月亮我是星星,咱们俩是不是很般配?”
薄时月心中并未掀起任何波澜,平平静静地看她一眼,生疏地唤她“南熙同学”。
又提醒道:“要上课了,你不回教室吗?”
高一时,她们不同班,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别的班的人在课间十分钟找她说话,莫名其妙。
可南熙越挫越勇。
她这边从厕所出来洗手,那边南熙跑过来,快到她面前时刻意放缓脚步,笑着说:“好巧啊月亮,你也来上厕所?”
明明呼吸急促,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偶遇。
她抱着一摞试卷从办公室出来,南熙也毫不意外地出现,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淡定解释:“我罚站呢。”
罚站十秒钟,然后奖励自己和她一起走。
她在天桥上吹风,不出两分钟,身边就会多一个人,笑吟吟地开口:“今天天气不错,是吧月亮?”
就这样霸道地闯入她的人生。
她始终疏离地叫她南熙同学,直到高二的某一天,教学楼停电,所有人都脱了缰,一起去天桥上看星星月亮。
南熙闹她,让她作诗一首。
她毫无文采地说:“月亮很圆,星星很亮。”
“是耶,我确实很亮!”南熙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冲她笑,眼睛忽闪忽闪,像亮晶晶的星星。
从这天开始,她改口叫星星。
很多年后的今天,她没有资格再唤一声。
她们的关系回到了原点,只不过身份对调,这次换南熙叫她“薄小姐”,她巴巴地喊对方“星星”。
这样的认知让她难受,驱使她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你和他结婚是迫不得已的吗?孩子是不是只是为了给父母交待?你想不想离婚?不离婚也行,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一连四个问题砸下来,南熙懵了下才反应过来,薄时月真的相信她结婚生女了,而且准备做见不得光的小三。
这可是薄时月诶,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大名鼎鼎的珠宝设计师,居然要屈尊做一个普普通通花店老板的小三?
南熙没憋住笑,冷嘲道:“看来去美国十年,薄小姐open了不少。”
薄时月没说话,心里竟觉得有几分甜,她居然记得自己在美国。
“我有男人,也不缺女人,”南熙抬了抬下巴,“那边就有拉吧,我想找个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要吃回头草?”
薄时月缓缓靠近她。
“因为我叫得好听,因为你喜欢我的身体,因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契合。”
耳廓的热气一阵又一阵地吹拂,勾兑成初酿成的蜂蜜,浓烈到极致的甜,蛊惑人心,稍一靠近,便会被蛰的体无完肤。
可耳廓、鼻息、唇齿、手指和心脏都在回味那份久违的香甜。
热流涌动,暧昧不清。
南熙克制着,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清醒,淡声嘲讽:“看来薄小姐没少做这种事。”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恶语相向。
薄时月闭了闭眼睛,有些受伤地说:“第一次。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的。”
低沉破碎的声线让南熙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下意识想将人拥进怀里哄。
转念又清醒,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但是做小三确实没经历过,她甘拜下风。
南熙冷笑一声,懒得再和她废话,缓缓开口:“我和我老公感情很好,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一字一句,钝刀磨肉似的,她眸中的光也越来越黯淡,轻轻垂首,咬唇不发一言。
像那株枯萎的香槟玫瑰,皱巴巴的花瓣层层叠叠,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美得动人又凄凉。
不敢再多看一眼,南熙狠心下了逐客令:“慢走不送。”
话音刚落,风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伴随着欣喜高昂的童言稚语。
“干妈干妈!我放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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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栀子花
白昼尚且耀眼,代表夜色即将降临的黄昏已急切地爬满天际,昼夜更替时,流光交错。
街上熙熙攘攘,一门之隔的花店归于寂静。
薄时月显然听到了“干妈”两个字,目光热切地望向南熙,对方沉默以对。
“是漂亮姐姐!”
圆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兀自欢喜着扑向薄时月,快要抱住她时,猛然停下,讪讪地看向南熙。
忘记喊妈妈了。
方净秋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沉默的三人,张了张口,没敢贸然开口,眼神示意圆圆。
圆圆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句话也不说。
这孩子虽然小,但是嘴巴严,答应了的事轻易不会说出来,上次被挠了半天痒,愣是一个字没提。
方净秋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问,温柔笑道:“熙姐,多谢你帮忙,我已经把圆圆接过来了。”
“没事,”南熙仓促地露出个笑,“你带圆圆回去吧,店里该忙了。”
“好,有事叫我。”
母女俩手牵着手回到面包店,圆圆忐忑地问:“妈妈,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为什么这样讲?”
“唉,”圆圆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你不懂。”
方净秋无意打探南熙的隐私,但是担心女儿闯祸,有些惊慌地问:“你做什么了?”
圆圆想了想,认真说:“没什么啊,就是和干妈她们玩了一下过家家。”
不过,她总觉得以后好像不能和漂亮姐姐玩过家家了。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当时我在和圆圆玩过家家,联合阮菲,一时兴起骗了你,”南熙抱臂直视着薄时月,“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所以,你没有结婚,更没有生孩子,”薄时月平静开口,“我也不是小三。”
南熙嗤之以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那么,你还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南熙沉默,倒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她太过于平静。
薄时月一向体面,从不会大吵大闹,可是也不会任人当成小丑一样搓圆揉扁,只会在发现自己受骗之后扭头就走,再不来往。
没想到……
十年未见,南熙低估了薄时月的承受能力,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不会为这些小事伤神,反而会觉得事情变得容易起来,不用多费脑筋。
可南熙还是当初那个南熙。
“你凭什么以为,我对你还有感情?”南熙冷笑,“十年了,薄时月,不是你名字里的十个月。你真以为我会为你守身如玉呢?在这期间我谈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比你美的有,比你叫的好听的也有,至于什么狗屁的契合度,别给我搞这种玄乎的东西。”
一字一句都是利刃。
但薄时月不信,就算利刃近在眼前,也在顷刻间化成烟雾,伤不到她分毫。
见她平静如常,南熙勾唇一笑,像毒蛇吐信子,冰冷又危险。
“不过我确实对你的钱有感情,每次招待你的时候,我都要吐了,为了钱硬生生忍着,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难熬?”
南熙知道怎么恶心薄时月,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视金钱如粪土,最重感情,可她将她的感情踩在脚下碾碎,还吐了口唾沫,她不会承受这样的侮辱。
如她所料,薄时月身形微颤,跌坐在沙发上。
南熙冷眼俯视着她,心中无比畅快。
当年被背叛时的郁气与悲愤,历经十年,终于勉强消散了一分。
南熙满腔的话,正要乘胜追击再补几刀,忽的瞥见她脆弱不堪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引来一场海啸,似乎下一秒就要下雨,将蝴蝶浸湿、击垮、不再翩翩。
南熙别开眼睛,双手紧攥成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星星,我有点累。”薄时月轻声开口。
南熙的眼神立刻冷嗖嗖地刺向她,又叫星星?
正要发火,她继续说:“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觉,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就行。”
“不行。”
南熙果断拒绝,觉得她有病,还没吵完架,这就单方面宣布化干戈为玉帛了?
南熙觉得自己还能大战三百回合,今天非得把她骂出去不可。
睡觉?门都没有!
“前几天我去宜清出差,今天上午才回来,去公司处理工作完之后马上就来找你了,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她音色疲惫,“能不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她不敢提曾经的恋人关系。
南熙目露挣扎,很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终于启唇:“不……”
“一个小时一千块。”
在她说出口之前,薄时月打断她,不信她会拒绝。
既然南熙想要钱,那就明码标价。
薄时月不想让南熙考虑太久,说:“给你三秒钟时间,三……”
“好。”
南熙咬着牙出声,瞥她一眼,带她上楼,每走一步,老式木阶梯吱呀作响,南熙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南熙啊南熙,你可真是见钱眼开,怎么就同意了呢!嘴比脑子快!
多说无益,她已经站上最后一阶台阶,按开开关,介绍道:“房间不大,一室一卫,你睡床上就行,那边是卫生间,空调遥控器在枕头下面,有事叫我。”
薄时月皱了下眉,问:“为什么地上有这么多啤酒罐?”
她向来爱干净,南熙想也没想,一股脑地拢在怀里,解释道:“昨晚忘记收拾了。”
薄时月数了数,不赞同道:“不要喝这么多酒。”
“少管我,”南熙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
确实没资格了,薄时月垂眸不语。
南熙一边系垃圾袋一边开口:“我不打扰你了,你睡吧。”
最后三个字是重逢之后难得的关心,薄时月觉得甜,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便听她继续说:“我马上开始计时了,说好了,一个小时一千块,别耍赖。”
薄时月:“……知道了。”
南熙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将垃圾丢进垃圾箱,大脑里的垃圾仿佛也被回收了,猛然清醒过来。
为什么薄时月说自己没睡好她就信了呢?那张脸实在不像是精神不济的样子,万一就是为了转移话题呢?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妈的,猪脑子!
南熙拍了下头,转念又想起自己白得一千块,顿时心情舒爽,算了,有钱赚就行。
她打理着栀子花,极力不去想薄时月,不经意间抬头,黑夜吞噬黄昏,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看看时间,再过十分钟,一千块到手。
南熙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瞥见窗外的月亮,笑容忽的凝滞。
十年前,她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描绘过一个未来——她开了个一家花店,薄时月下班回家,疲惫地上楼休息,等她一起睡觉。
分手后的十年,这个心愿轻而易举地实现,又像一场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没了,只余涟漪。
止于涟漪。
南熙莫名难过伤怀,不想沉浸其中太久,起身准备收拾一下花店,不速之客便推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还没关门!”
这个熟悉的声音……南熙心里咯噔了下,抬头一看,果然是阮菲。
“怎么一副不太欢迎我的表情?”阮菲扬眉,“我蹦迪之前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见你,你也不说拿点水果招待。”
原来只是一时兴起来了一趟,南熙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知道薄时月在这儿。
拿了点水果和面包摆在桌子上,南熙问:“干嘛来了?”
她们分手之后,阮菲对薄时月格外厌恶,和她同仇敌忾,如果知道薄时月就在楼上,肯定会嘲笑她对前女友念念不忘。
虽然她没有念念不忘,她只是在赚钱而已,可是这些怎么解释得清呢,不如不让阮菲知道。
“还能干嘛,”阮菲兴奋地凑近她,“快跟我讲讲,你说你结婚生女之后,薄时月怎么说的?”
原来是为这个来的,南熙彻底放松了,坐在她对面吹牛:“她能怎么说,当然是声泪俱下求我,说非做小三不可,我一脚把她踹出八米远,让她滚远点,说老娘不缺人追,她一个旧爱算个屁。”
反正旧爱还在楼上睡觉,听不到这些,南熙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大快人心!”阮菲拍了下手,“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她就滚了呗,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心高气傲的,肯定不会纠缠。”
南熙说完,自己都笑了,连忙憋住,故作深沉地低下头。
谁能想到,薄时月不仅纠缠了,还一掷千金。
“说的也是,”阮菲有点遗憾,“我还想着看她黯然伤神的样子呢,见不着了。”
南熙看眼手机,已经一个小时了,她急着收钱,立刻赶人:“行了行了,八卦也听够了吧,我困死了,着急睡觉,你去玩吧。”
“OK,小的这就滚。”
阮菲心满意足地起身往门外走,南熙准备清理垃圾。
“诶,对了,我那个小恶魔发箍是不是还在你这儿呢,你放楼上了吧,”阮菲去而复返,“我自己去拿。”
南熙应了一声,随即便反应过来,抬起头,阮菲已经踏上了第一阶阶梯。
她顿时有些慌不择路,情急之下丢下扫帚,扬声喊:“我帮你拿!”
巨大的声响让阮菲回过头。
这几年很少见到南熙惊慌失措的样子,阮菲立刻警觉,奸笑着问:“干嘛,金屋藏娇啊?”
她甩开南熙往楼上跑,兴奋地喊:“那我更得见见了!”
南熙一脚跨上两级台阶,火急火燎地拽住人。
娇不娇的不知道,她只知道藏了个见不得光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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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梨花
晚上七点,天边圆月淡淡。
搁在窗台上的多肉没了阳光的滋养,讨人喜欢的绿骤然变得黯淡,薄时月看了好一会儿,房间趋于黑暗,她终于开了灯,多肉也活了过来。
卧室是私人领域,未经允许不得踏入,她花了一千块,终于得偿所愿。
整个房间一览无余,一米五的双人床上铺着浅绿色床单,洁白床裙拖曳在地上,粉色碎花薄被随意摊在床上,保持着南熙起床时的模样,床尾还有块黄色小花地毯。
薄时月逐一扫过,目光定在床头——粉色单人枕头,另一侧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很好的信号,这里是从来没有外人踏足过的地方,她是第一个。
想到这里,薄时月心情很好地躺了上去。
整个房间充斥着南熙的气息,浸染着少许花香,枕头尤甚,勾兑成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没想睡的,装可怜只是为了逃避问题,她知道南熙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所以口不择言,如果继续说下去,必然会争吵不休,她们之间不适合再发生任何冲突了。
对她来说,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以后不提就是了。
翻了个身,眼皮渐沉。
迷迷糊糊地,她看到南熙进来,被子丢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飞,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好湿的月亮。”
已经旷了太久,她握着南熙的手指哭着求她进来,关键时刻,忽的睁开眼睛,旖旎烟消云散。
楼上楼下并不隔音,交谈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她听到了阮菲的声音,怔了一会儿。
回国之后,她们有很多机会见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面,阮菲对她的不告而别有气,找借口避免一切见面,没想到竟在这里不期而遇。
她轻舒一口气,准备起身,忽的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她在前女友的卧室睡觉,贸然下楼,会被误会。
她对这种误会乐见其成,可是南熙只会觉得尴尬。
薄时月抿了下唇,又躺了回去,尽量不发出声音,静静地听着她们交谈。
阮菲似乎准备走了,她松了口气,没想到又去而复返,准备上楼拿发箍。
薄时月并不慌张,南熙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应对,她便去找发箍,就在柜子上放着,一对红色的小恶魔角发着光。
“我不让你上楼是为了你好!”
南熙的声音让薄时月回神,听她怎么编。
“我朋友旅游去了,把仓鼠丢给我照顾,现在就在楼上呢,”南熙气喘吁吁地松开她,“你要是不怕仓鼠了,尽管去。”
她以退为进,阮菲来不及辨别话中真伪,听到仓鼠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汗毛倒竖,尖叫道:“你怎么不早说!”
阮菲胆子大,自诩连鬼都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老鼠。
“我说了你也不听啊,一直往楼上跑,”为了更逼真,南熙作势打开微信,“我给你看看我朋友那两只仓鼠,很可爱的。”
“不不不用了!”阮菲吓得直摆手,“你去帮我拿……算了算了,我不要了,晚安!”
溜得飞快。
南熙彻彻底底地放心了,坐在楼梯上歇了一会儿,去喊薄时月,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她肯定已经醒了,南熙只是为了催她结账。
没想到她还在安睡,面向窗台侧躺着,整张脸陷在枕头里,呼吸微重,吹拂着发丝,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这么吵都没醒,很累吗?
南熙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关上门,没有打扰。
比来时放得更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薄时月睁开眼睛,甜意漫上心尖。
没有吵醒她,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或许是南熙的味道让她放松,薄时月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再次沉沉睡去。
南熙将花店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一遍,在楼下待到十点,整条街的店铺几乎都关了,她有些熬不住了。
昨晚,不,今天凌晨四点才睡,一共睡了六个多小时,早就困了,她不再忍耐,上楼喊薄时月起床。
每踏上一级阶梯就像看到了三千块,南熙一边默念一边向上,推开门正要说话,却见两侧的枕头洇湿了一小块,浅粉色突兀地变成深粉。
她张了张口,静默片刻。
这得赔钱!
南熙站到床头,明显地看到她的身体在轻微抖动,眼泪漫出来,划过太阳穴,鬓发亮晶晶的,泪珠滚落在枕头上。
薄时月很少会哭,就算被人诬陷抄袭也会沉着冷静地应对,阮菲也曾说从来没见她哭过。
人如其名,薄时月是清冷的月,不是娇柔的花,不可攀折。
不过南熙见过,毕业旅行的那几晚,她哭得我见犹怜,梨花带雨,可那是生理性泪水,并不作数。
第一次真正见她哭,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南熙有些无措,凭着本能往前走了半步,慢慢俯下身,右手抬起,影子温柔地落在她泪光闪动的脸颊上,猛然抽离。
不该擦泪。
不该安慰。
要时刻记得薄时月的所作所为。
南熙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拍醒她。
薄时月犹陷在梦境里难以自拔,冷不丁肩膀被拍了几下,骤然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南熙,恍然如梦。
“星星……”
她喃喃着喊,双手下意识地举起,圈住南熙的脖颈,熟练地像做过千遍万遍。
南熙还怔愣着,直到温热的指腹触到肌肤,微痒感和灼热感一同袭来,她立刻回神,冷着脸站直身体。
薄时月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半晌没收回。
“现在是十点零八分,”南熙将手机屏幕对着她,漠然开口,“给你抹个零,一共三千块,支付宝还是微信?”
薄时月默默收回手,付了钱下楼。
楼梯处昏暗,她扶着墙慢慢下去,身后却有手电筒的光,照亮每一级台阶。
都没提那个小插曲。
薄时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轻声问:“你是来送我的吗?”
南熙停顿了半秒,冷笑道:“想得美,我得关门。”
薄时月抿了下唇,走出花店,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忍不住回望一眼,这么晚坐出租车,她肯定会担心吧?
回应她的是立刻陷入黑暗的花店与手电筒不断向上移动的光点。
薄时月轻轻叹了口气,回到公司,又将车开回家,刚停好,迎面碰上正在遛狗的薄时甜。
“这么晚了,还不睡?”她看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
“没关系,反正明天周六,”薄时甜看看四周,悄咪咪地靠近她,小声说,“你终于回来了,宝宝都快被我遛吐了。”
宝宝是薄时甜的宠物狗萨摩耶的名字,听到主人的话,傻呵呵笑着的宝宝马上配合地将大舌头撇向一边,倒地不起。
薄时月摸了摸它,宝宝马上满血复活,不停地舔她手心。
“姐姐别玩了,”薄时甜有点着急,“妈妈在客厅等你呢,脸色很不好看。”
薄时月早有预料,朝妹妹点点头,往客厅走去。
薄时甜将宝宝交给保姆,和她一起去,走到廊下光亮处,抬头正要说话,忽然瞥见她脖子上红了一小块,疑惑地问:“你这里怎么红了?被蚊子咬了吗?”
“什么?”薄时月怔了下,不自然地摸了摸,“大概是吧。”
可是不疼也不痒,也没有肿起来,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能说出来。
进入灯火通明的客厅,薄时月调整了一下衣服的位置,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傅云潋。
傅云潋五十岁出头,乌发中掺杂着几根银丝,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保养得宜的面容,唯一能看出岁月痕迹的是深刻的法令纹,就算忽略那一身严肃的黑色西装,也是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姿态,干练又精明的女强人。
薄时月扫了眼她薄怒的脸,恭声问好。
“去哪了?”
傅云潋平常语速极快,生气的时候更是像闪电般砸下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认错,本想给姐姐壮胆的薄时甜马上扯住她的衣袖,想逃跑了。
傅云潋自然也看见了小女儿,缓和了两分声音说:“你回房间去。”
薄时甜不敢违拗,递给姐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溜了。
薄时月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平平静静地回答:“在公司加班。”
“今晚家宴,你是不是忘了?”
虽然平时也常见,但很难凑齐人,所以每周五晚上,他们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这是薄时月回国后第一次缺席。
“没忘,我在群里发信息了。”
“发信息?”傅云潋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薄时月骂,“你哥哥缺席的时候挨个打电话告知!你又是怎么敷衍的!你看看你这张脸,有一点知错就改的样子吗!”
家不像家,像在教训下属,稍有不满,动辄打骂。
这种场面,二十多年以来薄时月见多了,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而且今天实在疲惫,她不欲多费口舌,转身上楼。
“站住!”傅云潋站起身,“给我道歉!”
“Sorry.”薄时月毫无诚意地撂下几个英文单词,“Good night.”
傅云潋气疯了,追着她上楼,有些年头的木楼梯被踩得咯吱响。
在她上到一半时,薄时月不慌不忙地按开了卧室的指纹锁,关上门,世界终于清净。
迫不及待地站在全身镜前,她仔仔细细地查看脖子上的痕迹。
锁骨上方,浅浅的、不规则的红色,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像色泽靡丽的胭脂,她伸手摸了摸,想起醒来时站在她面前的南熙。
这是……草莓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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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洋牡丹
整个周末,薄时月被“软禁”在家。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出去,因为按照傅云潋的性格,肯定会派人跟着。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周六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卧室里画设计图,傍晚时分才出来。
“姐姐姐姐,你肯定饿了吧?”
薄时甜早就在门外守着了,不知从哪变出一块小蛋糕,“离吃晚饭还有一会儿,你先吃了垫垫肚子。”
薄时月点点头,拿小叉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昨天妈妈骂你了吗?”
“我们很久不吵架了。”薄时月淡淡开口。
是没吵架,但是肯定挨骂了。
薄时甜有点心疼姐姐,小声抱怨:“妈妈真是的,都这么多年没见你了,一点都不疼你爱你,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她生活比较西化,薄时月难得幽默一回,却没说出来,怕“带坏”妹妹。
“别想了,你好好学习好好练舞才是正经事。”
薄时月自然地岔开话题:“对了,大哥在家吗?”
她们还有个哥哥叫薄时年,比薄时月大两岁,刚到而立之年。
“昨天晚上吃完饭就赶去机场了,差点没赶上飞机,好险好险。”
薄时月却想,没赶上更好,投资的钱直接打水漂,让傅云潋肉疼一回,最好取消每周的家宴。
可惜了。
晚上吃饭,母女三人坐在长桌上,傅云潋主位,姐妹俩对坐,互相离得极远,心仿佛也远了,席间只闻碗碟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傅云潋不像昨晚那样歇斯底里,颇为平静地问:“这周工作进展得怎么样?”
薄时月在心底冷笑,家宴说是家宴,其实是汇报工作,上司挨个提问一遍,一边吃一边回答,食不知味。
昨晚她缺席,今晚便逃不过。
薄时月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看着满桌的菜也没了胃口,撂下一句吃饱了,又回到卧室。
周末过得缓慢又无趣,终于到了周一。
一想到下班就能见到南熙,问她脖子上的红痕到底是什么,薄时月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笑意,下属工作出了失误也没太计较,与之前判若两人。
下属纷纷在茶水间咬耳朵。
“咱们总监今天也太好说话了。”
“不会是铁树开花了吧?”
“开的肯定是桃花,有人追她。”
“废话,薄总监这么漂亮,肯定有人追,我觉得应该是她喜欢的人在追她。”
“有道理有道理。”
设计部忽然掌握了总监的八卦,顿时如一潭死水里游进了几条鱼,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到底是何方神圣,一直悄咪咪地说到下班。
六点刚过,众人马上噤声,再过几分钟,总监就会开门拿外卖,继续加班。
果不其然,过了两分钟,总监办公室的门开了,离得最近的助理马上站起来,说:“总监,外卖还没到。”
“今天不加班,”薄时月淡淡道,“我先走了。”
众人震惊地抬起头,安静地目送她走出办公室。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整个办公室马上炸开了锅。共事半年,薄总监第一次准时下班,闻所未闻!
“薄总监在吗?”
沉稳的男低音,伴随着敲门声,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看向薄时年。
助理站起身,僵硬地回答:“总监……已经下班了。”
薄时年顿了下,抬手看了眼腕表,脸上也露出点不可思议的神情,又被很好地隐藏,皱眉问:“你们激动什么,怎么还不下班?”
办公室里的人马上开始收拾东西,没人敢回答第一个问题。
薄时年不耐,挑了个人说,那人扛不住压力,老实交代。
小月谈恋爱了?
他心中有数,不许她们将这件事往外传,再三叮嘱:“私下议论上司是大忌,这次我放过你们,如果被傅总知道,都别干了。”
“好的薄总。”
-
薄时月驱车来到晚星花坊。
将车停好,她没急着下车,静静地看着在落地窗前忙碌的南熙。
店里有两三位客人,围着她说笑,她耐心说着些什么,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将洋牡丹的花枝剪到合适的位置,微微低首,一绺青丝自耳后散落,平添三分动人的温婉。
和十年前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相比,真的很不一样。
等客人走远,薄时月这才下车,推开花店的门。
没想到南熙还在操作台上忙着,见她过来也没惊讶,随口说了句“欢迎光临”。
准备开门见山的薄时月将话咽了下去,问:“人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包花束?”
“还有一个外卖订单,买了三束花,要得急,加了钱的,我得赶紧做。”
南熙解释了几句,停顿两秒,颇为难以启齿地开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如此平常的对话,却让薄时月的喉间莫名哽了下。
有一瞬间,她觉得她们不再针锋相对,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像南熙和阮菲那样。
生怕南熙反悔,她立刻开口:“你说。”
南熙抿了下唇,不得不请求道:“秋秋……就是隔壁面包店的店主,去接圆圆放学了,但是现在还没回来,你能不能照看一下面包店?”
如果没有这三束花,她还能应付两个店,但是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另一个了,薄时月来得巧,她只能放下恩怨拜托她帮忙。
“不过如果你还有事就算了,你的事比较重要。”
南熙不想欠她人情。
“我有空,多久都行。”薄时月的眼睛亮晶晶的,期盼地看着她。
“谢谢。”
南熙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礼貌道谢,带她来到面包店,简单地教了一下基础的操作。
“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很像上学的时候薄时月对南熙说的话,只不过现在身份对调。
薄时月浅浅一笑,应了声好,目送她出门,乖乖坐在面包店里等人买面包。
接待了几位客人,薄时月渐渐熟练起来,等方净秋带着圆圆回来,她正好送客人出门。
“是漂亮姐姐!”
看薄时月的穿着就知道她非富即贵,方净秋不好意思地开口:“怎么麻烦您看店了呢。”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她准备去花店陪南熙,圆圆却兴冲冲地端来几块面包,又抱来一堆水果给她,薄时月只好坐下。
转念一想,南熙应该还在忙,她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不添乱了。
正好,她也有事想问方净秋。
“姐姐,你快吃!”
圆圆催促她吃东西,薄时月盛情难却,吃了块面包。
和母女俩聊了几句之后,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南熙身上。
“这几年,南熙过得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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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黄色康乃馨
“快乐?”
方净秋忽然对这个最常见的词产生几分迷茫,不由自主地复述出声。
她以前没见过薄时月,但是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薄时月和南熙相处的时候尴尬中掺杂着熟稔,应该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那么薄时月应该问“这些年南熙过得好不好”,而不是用“快乐”这样的字眼。
方净秋没有贸然接话,温柔地笑笑,问:“你和熙姐认识很久了吗?是老同学?还是前同事之类的?”
薄时月看向在一边玩洋娃娃的圆圆,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她,这才坦白:“我是她的前女友。”
前女友?
方净秋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两个女人也能谈恋爱吗?”
她听说过同性恋,但是身边的朋友从来没有表现出这种倾向,久而久之她便觉得这个群体离她很遥远,从来没想过女同竟在她身边。
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对同性恋表现出了偏见,连忙说道:“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薄时月当然明白,解释道:“两个女人当然可以谈恋爱。其实每个女人都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只是有的人还没发现。”
方净秋讪讪道:“我应该不是。”
她孩子都六岁了。
说完又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的?”
不满足她的好奇心是问不出南熙的事情的,薄时月明白这一点,所以耐心解答。
“就像你喜欢男人一样,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世俗对同性恋总带着偏见,有些人会被枷锁束缚,经过一段时期的挣扎才会接受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
“你也有这个时期吗?”
“没有。”
方净秋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笑道:“原来你对熙姐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吗?
薄时月回忆起初见南熙的时候。
高一开学那天,一中校外堵得水泄不通,校内也混乱得像人声嘈杂的菜市场。
薄时月穿过人山人海,去公告栏查看自己所在的班级,确认是一班之后,马上转过身,却忘了身后有人,两人鼻尖挨鼻尖地撞了一下,鼻子酸痛。
对方“啊”了一声,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问:“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不好意思。”本来就是自己有错在先,她忍着疼道歉,“有没有伤到?”
谁知对方忽然软了语气,笑眯眯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也是新生吧?”
薄时月抬起眼皮,望向笑如春花绚烂的脸,眼睛亮如星辰,秀气的鼻尖被撞之后像打了腮红,浅浅的粉,细密的小汗珠贴在上面,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明明是不施粉黛的脸,却比化了妆还要好看。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初见时南熙的模样,没想到,一记就是好多年。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日久生情的,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不尽然。
于是薄时月轻轻点了下头,又莫名难过起来,知道这个又如何呢,不管当初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结果都是一样的。
方净秋忽然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人家都分手了,她还在这问来问去的,不禁有些懊恼,连忙转移话题:“熙姐这几年挺好的。”
“至于快不快乐……”她有些犯难,快乐很难有一个衡量的标准,“我见她十次有九次都是笑着的,应该挺快乐的吧?”
南熙是个爱笑的人,面对客人的时候笑得温柔,面对朋友的时候开怀大笑,笑容会感染给每一个人,除了生意惨淡的时候会蹙眉,很少见她绷着脸。
听到这个回答,薄时月松了口气,没有一直沉浸在分手的情绪里就好。
不过,也是她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以为南熙会永远记着她、念着她,喝醉的时候会喃喃着她的名字,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怀念曾经的点点滴滴。
但人又是多面的,在国外的时候,她一度希望南熙忘了她,可是她现在回来了,又想重新占据南熙的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南熙已经选择了鱼,熊掌便会被弃之不顾,直至腐烂、发臭,不见天日。
薄时月深呼吸了一下,没有爱也没关系,只要爱没有转移,她就还有机会。
“那么,”她轻声问,“她身边出现过别的女人吗?”
“聊什么呢?”
薄时月回过头,看向三步之外面容平静的南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薄时月的心揪紧了,不想她听到,又怕她没听到。
两人一坐一站,静静对望着,谁都没有开口。
方净秋站起身打圆场:“随便聊聊。熙姐,你忙完啦?”
“嗯。”南熙收回视线,正要说话,有客人来了。
薄时月立刻开口:“你忙吧,我们先回去了。”
“我们”这个词让南熙皱了下眉,谁跟你我们,搞得好像她们俩多亲密似的。
还有那句话,负心女人薄时月有什么资格问?她管得着吗!
不过看在她帮忙的份上,南熙忍了下来,回到花店,将一束黄色康乃馨送给薄时月。
薄时月微微扬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感谢你的帮忙,”南熙挤出笑容,“这花送给你的,再见。”
这就要赶她走了?
薄时月抿了下唇,接过花,没动。
风铃声却适时出现,仿佛花店不欢迎她的到来。
是南熙抵着玻璃门,面带微笑地望着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会还要装傻吧?
薄时月当然没有这么不知趣,抬脚走出花店。
送佛送到西,南熙跟着出来。
一瞬间,满街的气息飘了过来,面包清香、馄饨肉香、糖果甜香,混着风冲淡花的味道,一股脑地钻进鼻息。
她愣了下,环顾四周,目光锁定西南角的摊位,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家馄饨摊?
薄时月亦看了很久,眸中闪过怀念。
这份怀念促使她发出邀请:“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我请你吃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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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鸢尾
高中的时候,薄时月常去一家面馆吃馄饨。
面馆的老板是位老奶奶,笑容慈祥亲切,馄饨香的人流口水,可惜开在小巷深处,除了附近的居民,没有多少人知道。
薄时月也是偶然才得知的,后来成了这里的常客。
再后来,她和南熙熟悉起来,逛街逛到附近,便请她去吃馄饨。
十七岁的少女明媚如鸢尾,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长,一路从繁华街市走到偏僻小巷,直到坐在面馆里,南熙还回不过神。
打量四周,破旧的、沾满污渍的深红色门帘随风飘扬,露出红砖的墙壁上贴着几张港风明星贴画,连菜单都是手写的。
南熙扫一眼馄饨的价格,啧了一声,悄悄说:“小说里都是灰姑娘带霸总去吃路边摊体验生活,现实生活里怎么反过来了?”
薄时月声音很淡:“我不是霸总,你也不是灰姑娘。”
南熙盯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小馄饨,拿着勺子笑嘻嘻地随口说:“以后也说不准嘛。”
一语成谶。
后来,薄时月真的成了霸总,南熙家破产,她也做了一段时间的灰姑娘。
“不了。”
南熙从回忆里抽身,冷静地回答:“我还有事,没有闲情逸致和前女友吃饭。”
“可是你刚刚让前女友帮了忙,”薄时月没有气馁,捏着手腕上的转运珠问,“也不能赏个光吗?”
南熙看向她怀里的花,淡声道:“我已经送你一束花了,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付你工资。”
薄时月咬了下唇,明白她肯定是听到了那几句对话,所以心里有气。
因为那道吻痕,薄时月这几天都雀跃着,一时忘了她们相处时该有的分寸,此刻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窒息感伴随着冷意席卷全身。
她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有没有谈过恋爱,和前女友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以什么身份背地里偷偷打探?
更难堪的是,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可想起吻痕,她又燃起一丝希望,正要开口,对方已经不耐烦地关上了门,留给她一个冷酷决绝的背影。
薄时月咬了下唇,终于彻底清醒,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只好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
还未进入大门,她便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天色已晚,她不敢确定,降下车窗试探地喊了一声“大哥。”
“月月,”薄时年挥了下手,朝她走来,“去你车上聊。”
看来是专门在等她。
纵然夜色已浓,愉宁市依然漫无边际地亮着,薄时月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闲晃,降下的车窗没再升上去,吹着晚风,心情悠悠荡荡。
外面车马喧嚣,车里便显得安静地过分,薄时月随手点开一首歌,关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出差还顺利吗?”
“下午五点左右,还好。”
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薄时年停顿了下,继续说:“我下午去找你,但是你不在。”
薄时月没说话,目视前方。
良久,薄时年没听到她的解释,恰好又瞥见搁置在后座上的花,沉不住气地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薄时月终于出声:“快了吧。”
虽然进展趋近于零。
“男的女的?”
正好是红灯,薄时月好笑地瞥他一眼,说:“还是她。”
这次轮到薄时年陷入沉默。
“她”是谁,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有所耳闻。
“所以这花是她送的?”
“嗯。”
薄时年无奈开口:“你就非她不可吗?”
红灯在柏油路上撒下一小片温柔的光,三秒的暖意之后,变成浅绿色。
薄时月脚尖轻点,熟练地驶离路口。
“非她不可。”
薄时年还想再挣扎一次,问:“这么多年,你没遇到过别的喜欢的人吗?国外也有不少优秀的男人……”
“没有。”她的神色冷了下来,“你再说一个字,自己走回家。”
虽然是兄妹关系,但是她冷脸的时候薄时年从来不敢摆大哥的谱,讪讪地岔开话题:“今天月亮还挺圆的。”
薄时月神色稍霁,说:“星星也好看。”
薄时年也知道星星是那个“她”的小名,略显无语地看了眼妹妹,没接话。
她却有了聊天的兴致,道:“星星和月亮,本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薄时年不经意偏过头,瞥见她莞尔一笑的模样,骤然怔了怔。
她回国这半年,不,应该说这十年来,他都没有见薄时月真正笑过一次,大多数时候都冷着脸,必须要笑的时候,总是疏离又客气的假笑,笑意不达眼底。
忽然笑得眉眼弯弯,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像提线木偶有了灵魂,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回家吧,”薄时月最后看了一眼夜空,“总会有那一天。”
“月月,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
“谢谢大哥。”
薄时月计划周四再去一趟花店,可公司的资金出了点问题,虽然她只是设计总监,但这是薄家的产业,与她息息相关,这个时候去玩,太引人注目。
问题解决已经是小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愉宁的秋天,开始时悄无声息,结束时声势浩大,随着最后一场秋雨的落下,气温骤降,标志着冬日的来临。
冷风肆虐中,薄时月裹紧厚呢子大衣,踩着尚未来得及打扫的枯枝走向商场,准备买个小礼物送给南熙。
进入暖气充足的商场,她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挨个逛了逛,顺便视察了一下臻言珠宝。
送珠宝的话,不是自己亲手设计的,她不想送;想送衣服,但是不知道南熙的尺码,虽然送错可以来调换,借此再见她一次,但是这样势必显得不够了解她;送金饰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南熙身上没有任何配饰,想来不会戴。
商场里正在举办活动,一群孩子在搭建的台上跳舞,四周围满了家长与凑热闹的人群,闹哄哄的。
薄时月孤零零地站在远处旁观着与她无关的热闹,第一次拿不定主意,似乎选什么都是错,选什么,她都不会喜欢的。
而且,她好像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细细想来,高中那三年,总是南熙琢磨着她的喜好为她准备惊喜,无论是作为同桌还是女友,她都是不称职的,没有分给南熙太多精力。
就算当时知晓,已经过了十年,兴趣爱好难免不会变。
就像她不知道南熙是不是只是为了钱才和她来往,是否对她还有残存的爱意。
薄时月自嘲一笑,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准备去离她最近的店买礼物,不拘是什么店,买最贵的,南熙应该不会拒绝。
转过身,眼角余光忽的瞥见入口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多日不见的南熙与一个女孩挽着手臂踏了进来,相视一笑,举止亲昵。
薄时月定定地看了两眼,朝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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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曼陀罗
“终于暖和了!”沈明诗搓了搓手,快走两步踏进商场。
南熙皮笑肉不笑的问:“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哎呀好姐姐,我这不是怕你冷嘛,”沈明诗讨好地帮她捏胳膊,“您大人有大量。”
南熙心里不耐烦,却没表现出来,迅速抽开。
沈明诗是妈妈的朋友舒姨的女儿,两家人走得近,所以她奉命下午关了花店陪人逛街,一想到损失的钱就肉疼,看沈明诗越发不顺眼。
舒姨讨厌,她这个女儿也讨厌,两个作精。
可是妈妈喜欢她们,而且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沈家帮了不少忙,她只能捧着敬着。
骤然被南熙撒开了手,沈明诗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先点两杯奶茶吧,你想喝哪一家……哇!”
沈明诗拍她的肩,激动地娇呼出声:“前面那个姐姐真美,御姐范的!每走一步都踩在我心上!你快看你快看!”
南熙最烦她一惊一乍,低头玩手机。
“哎呀,她往咱们这边走了!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沈明诗愈发激动,故作风情万种地拨了拨头发,“不会是想要人家的微信吧?”
冷不丁的,长发扫到南熙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看见三步之遥的人,一时愣住。
薄时月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做出反应,沈明诗往前一站,完完全全地遮挡住她的视线,笑眯眯地开口:“小姐姐一个人吗,可以和我们一起喝酒……不是,一起玩呀。”
沈明诗常去酒吧,一时顺嘴说出来,神色颇为懊恼。
薄时月扬了下眉,看出她们并不是恋人关系,满腔郁气顷刻间散了,于是露出个浅浅的笑,礼貌地问:“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问的是沈明诗,看的却是她身后的南熙。
沈明诗再傻也能看出来人是冲南熙来的,轻咳一声退到她身后,悄声说:“你都寡了这么多年了!把握机会!”
南熙翻了个白眼,互相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沈明诗。这是我高中同学,薄时月。”
连前女友的身份都不配认领了,薄时月垂下眼睛,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尴尬。
“啊?原来你们认识啊,不早说!”沈明诗戳戳南熙的手肘,又悄咪咪地开口,“这样的大美女你不要啊,不如介绍给我?”
“滚一边去。”南熙抬脚往前走。
薄时月立刻跟上,问:“你们来逛街?”
南熙没说话,沈明诗自来熟地答道:“先去看个电影,时月姐姐要不要一起?”
薄时月觑了眼前面的人,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马上答应。
南熙冷笑一声,这种电影,她确定敢看吗?
等奶茶的间隙,薄时月打开购票软件,按照沈明诗的话输入电影名。
海报出来的一瞬间,她的手猛的一抖,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向右侧——“悬疑、恐怖”的标签像索命的魔鬼。
“幸好旁边没人坐!”沈明诗欢呼一声,手指向她们买的位置,“买这个买这个,我们坐一起。”
薄时月匆匆应了一声,回过神时,已经付了款。
奶茶店员叫号,沈明诗积极去拿,座位上便只剩她们两人。
南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薄时月胆子小,别说恐怖片,带一点悬疑元素的东西都不敢看,那时候南熙没少因为这个嘲笑她,毕业旅行的时候特意拉着她一起看。
薄时月拗不过她,所以只要点开恐怖片,她马上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往南熙怀里躲,仰着头亲吻。
恐怖片就变得不再重要,她们会接一个长长的吻,在昏暗的房间里共赴巫山。
往事不可追。
“我现在已经不怕了,”薄时月强装镇定,“我肯定会看完的。”
南熙懒懒散散地敷衍:“行,我信了。”
沈明诗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一边将奶茶交给她们一边说:“快点快点,马上就开场了!”
薄时月吐出一口气,拎着奶茶站起身,她宁愿晚一点。
取完票来到一号厅,南熙快走几步,率先坐在离过道最近的位置上,沈明诗紧随其后,正要落座,薄时月轻声问:“我可以坐在中间吗?”
沈明诗愣了下,笑容满面道:“当然没问题!”
如愿坐下,薄时月松了口气,瞟了眼神色紧绷的南熙,没搭话,看向荧幕。
离开场还有两分钟,现在放映的是别的电影的广告,薄时月出神地想,为什么不看点别的呢,哪怕是动画片。
左手臂忽然被人拍了拍,她扭头看向沈明诗。
“诶,这个电影好像也不错。”
薄时月“嗯”了一声:“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看。”
大美女主动邀约,沈明诗兴奋起来,一口答应:“好呀好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薄时月正要开口,右侧忽然落下一道影子,不断地往她的方向倾斜,挡住了荧幕,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
“我坐中间。”
薄时月怔了下,和南熙换了位置。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听见沈明诗的抱怨声:“干嘛呀,我和时月姐聊得挺好的。”
“你们俩话太多,影响我的观影体验,从现在开始,闭麦。”
一瞬间,放映厅里的灯全灭了,刺眼的、浓重的绿色从前方投射过来,混合着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背景音,让薄时月忘了害怕,心里有些甜。
趁着光线再次变得昏暗,她悄悄偏过脸,看向认真注视着荧幕的南熙,柔和的侧脸,明亮的眼睛,饱满的唇瓣,还有发着光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南熙忽然侧过头,对她的窥视视而不见,往荧幕方向抬抬下巴。
薄时月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
夜雾浓重,喜庆的花轿停在开满曼陀罗的山顶上,一阵风吹起,露出一个妆容精致的鬼脸,诡异一笑。
她压制住快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影厅里的人却没有这么好的控制力,尖叫声此起彼伏。
南熙对这种常见的恐怖镜头毫无波澜,正准备吸一口奶茶,右手忽的被牵住,她低下头,心跳莫名乱了几拍。
不知是谁的汗濡湿了掌心,滑腻腻、汗津津地紧紧交握在一起,柔软微凉的指腹贴着手背,顺着脉络,热意传递到心底。
她缩了缩指尖,试图抽回,却被人握的更紧。
“星星,我害怕。”
转过头,薄时月蹙着眉,一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模样,仿佛再给她一把锄头,她就能扛着去葬花。
南熙失神一瞬,用气音回答:“是你非要看的。”
毫不留情地抽回手,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有些懊恼,什么林黛玉,明明就是狐狸精。
不能再被薄时月迷惑了!
所以下一次尖叫声响起时,南熙及时收回手,得意洋洋地想,看她这次还能怎么办。
下一秒,肩上重了几分,长发扫过颈侧,柔润的脸颊贴在锁骨上,激起一片战栗。
她像十年前那样,撒娇似的躲进她的怀里,柔软盈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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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向日葵
时长两个小时的电影,南熙和薄时月一直牵着手。
手心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循环往复数次,终于熬到了结束。
放映厅亮起灯,不等南熙提,薄时月主动松开。
南熙悄悄甩了甩发麻的手,故作镇定地喝了口奶茶,却吸了空,不知不觉,奶茶早就喝完了。
她盯着幕布上方刺眼的排灯,无力感如潮水般袭来,为什么她拒绝不了薄时月。
她不该是这样的。
“走啦走啦!”沈明诗拍拍她的肩。
一路沉默的走出电影院,沈明诗迫不及待地娇声吐槽:“我抱了好大的期待来看的呜呜呜,没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除了恐怖画面之外没一个有心意的点,亏它预告片做这么好,合着精华全在那三分钟里!”
南熙大脑放空,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得跟我一起吐槽呀,”沈明诗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表达不满,“不然多没意思。”
南熙立刻挣开,白她一眼:“我想说的都被你说完了,还能说什么?”
其实那两个小时里,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电影上,心神全都放在交握的手上,脑子里时不时地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让她呼吸不畅。
“干嘛呀好姐姐,”沈明诗又蹭上去,“人家就想拉着你嘛。”
南熙瞟了眼神色不明的薄时月,马上退开一米远。
沈明诗只好换了个人薅:“时月姐,你觉得呢?”
薄时月条分缕析道:“虽然不够惊悚,但是恐怖镜头不少,对于不常看的人来说是部不错的电影,不过但凡看过五部恐怖片就糊弄不了人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沈明诗拍了下手,点头赞同道:“对对对,还是你会说!”
南熙轻啧一声,她倒是会偷懒,把沈明诗说的话换了个说法。这么多年过去了,薄时月的阅读理解还是做的那么好。
说着话,各种香味也飘了过来,勾着人的馋虫往里钻。
沈明诗摸摸肚子,可怜巴巴道:“咱们去吃饭吧,我好饿呀。”
南熙不同意:“不早了,回去吧。”
虽然她也有点饿,但是她不想再和薄时月待在一起,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溺。
“哎呀,我妈妈和你妈妈肯定在叙旧呢,咱们晚回去一会儿又没事。”
沈明诗看向薄时月,轻眨着眼问:“时月姐肯定也饿了吧?”
薄时月小心地瞟了眼南熙,见她并没有不耐烦,这才微微颔首,说:“我请客。”
“欧耶!多谢小姐姐款待!少数服从多数,咱们去吃饭!”
南熙没办法,只好跟着进了一家有名的自助烤肉店。
沈明诗火速拿了几串烤肉坐在位置上就不想动了,有气无力道:“你们去拿吧,我先烤几串再说。”
她有公主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熙没在意,看了眼薄时月的方向,往她相反的方向走去,拿了些解腻的水果和蔬菜。
没过一会儿,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南熙顿了下,新鲜的芒果块从夹子上滑落下去,又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块放进小碟子。
“你来干嘛?”
薄时月将装满肉串的碟子放在一旁,说:“和你一起回去。”
幼不幼稚,这还要等。
南熙撇撇嘴,说:“你先去吧,不然沈明诗要饿死了。”
“你很关心她?”
状似无意的闲聊,偏又处处流露出在意的情绪。
南熙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关心每一个朋友。”
“我也是,”薄时月闻言将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我选的都是你爱吃的。”
南熙扫了一眼两个小碟子,鸡翅、培根卷金针菇、羊肉串、生蚝,确实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
“可是人的喜好会变的,薄时月,”南熙冷声,“我现在不喜欢鸡翅了,没肉,金针菇塞牙,羊肉串膻味重,生蚝太腥。”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薄时月虚心求教,“我马上去拿。”
她像是没听懂自己的潜台词一样,一副毫无脾气、任人拿捏的样子让南熙觉得陌生,何德何能,她能让尊贵的薄大小姐做到这种地步。
“我自己有手。”南熙撂下这句话,端着水果碟往座位快步走去。
“啊?怎么都是水果!”沈明诗一百个不同意,扬声问,“我肉呢我肉呢我肉呢!”
“在你自己身上,”南熙冷声,“想吃就自己去拿,不然别挑三拣四。”
她扭身往小料台的方向走,沈明诗小声嘟囔:“干嘛呀,像吃了枪.药一样。”
薄时月也将东西端了过来,沈明诗“嗷”了一声:“多谢时月姐救我狗命!”
“不客气。”她放下东西立刻去追南熙。
沈明诗看着她逃她追的两个人,忽然悟出点什么,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拿起一串烤的滋滋冒油羊肉串吃起来。
一顿烤肉,沈明诗吃得满嘴油光,南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薄时月只吃水果。
“我一个人吃不回本啊两位!”沈明诗痛心疾首,“你们好歹也吃点肉嘛,一个个来这减肥呢。”
南熙白她一眼:“又没花你钱,心疼什么。”
最好把薄时月的钱全花光。
“抱歉,败了你的兴致,”薄时月温声道歉,“我实在没胃口。”
南熙盯着墙上的向日葵油画,强忍着没翻白眼,倒是会装。
沈明诗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说嘛,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从烤肉店出来,薄时月去了趟洗手间。
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沈明诗马上暴露八卦本性:“快说快说,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南熙懒得理她,低头玩手机。
沈明诗兀自滔滔不绝:“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们俩的手一直牵着,简直把我这个大活人当成电灯泡。吃饭的时候也是,你前脚走,她后脚跟上,还时不时地偷看你,肯定有猫腻!”
南熙兴致缺缺:“哦,所以呢?”
“所以你们肯定有故事,”沈明诗猜测道,“你们不会有过一夜情吧?”
南熙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要因为你有过,就把帽子扣别人头上。”
“哎呀,干嘛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呢。”
沈明诗叹了口气,猛然发现她在岔开话题,又拉回正轨:“既然不是419,那肯定是有过感情咯?她暗恋你?不太像……”
想到一个可能,沈明诗倒吸一口凉气,扬声问:“难道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念念不忘?
一墙之隔的薄时月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紧张地手心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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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虞美人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把你跟人一夜情的事情告诉你妈。”
南熙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沈明诗瑟缩了下,又觉得她不敢,继续说道:“哎呀,前女友就前女友嘛,你害羞什么,大不了你们今晚把话说开共度良宵破镜……”
“舒姨,”南熙按住听筒,淡定发语音,“明诗前两天去酒吧的时候和一个女人……”
“啊啊啊我错了!”沈明诗立刻投降,“好姐姐,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问了!”
南熙收起手机冷笑一声:“不撞南墙不回头。”
沈明诗的脑袋缩的像鹌鹑,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薄时月仰头靠在墙壁上,转了一圈手腕上的转运珠,又去洗了遍手。
走出洗手间,她扫了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的南熙,轻声说:“走吧。”
没有当场否认,就是念念不忘。
她心情愉悦地来到一楼,带她们进了一家金店。
“干嘛,”南熙没好气地问,“送我们金子啊?”
没想到她竟真的点了下头,说:“随便选,我送你……们。”
她的停顿太明显,沈明诗偷偷笑了下,积极捧场:“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又拉南熙选首饰:“你喜欢耳环还是戒指?”
喜欢你个头!
南熙直奔手镯,避开薄时月悄悄问柜姐:“哪个最重?”
沈明诗差点惊掉下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真牛!
南熙白她一眼,薄大小姐都发话了,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最后沈明诗选了一对精致的耳环,南熙挑了一个竹节款式的金镯子,看着小巧玲珑,其实是实心的,拿在手上很有分量。
薄时月眼睛都不眨地付了款。
南熙抱臂看着她,轻啧一声,前女友还是一掷千金的时候最顺眼。
“哎呀,居然已经十点了!”
走出金店,沈明诗看眼手机,惊慌道:“我十点半的门禁,得赶快回去了,你们再逛一会儿吧。熙熙姐,我开你车回去。”
南熙皱眉看她,她家什么时候有的门禁?
沈明诗无辜脸:“前几天我不是夜不归宿嘛,我妈担心坏了,给我设了门禁。”
倒是有这种可能。
“你打车回去,”顿了下,南熙又改口,“我们一起回去。”
差点着了沈明诗的道,明明就是为了让她和薄时月独处,编什么不存在的门禁!
沈明诗收了好处,当然得帮着“金主”,眼珠一转,直接捂着包往出口跑,扬声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一会儿让时月姐送你回去!”
“好,我送你。”薄时月适时出声。
南熙跺了跺脚,她没有出门带包的习惯,车钥匙在沈明诗包里,眼睁睁看着人走远,无计可施。
“算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虽然平白得了一个金镯子,但是她还是不想和薄时月共处一车。
她实在无法忘记牵手的那两个小时里,自己心里有着如何的悸动与缱绻。
可她不该这样做的,只能用冷漠伪装那份不该出现的情绪。
“没事,反正顺路。”
“顺路?”南熙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没记错的话,你家的大别野就在这附近吧。”
薄时月淡定撒谎:“我正好去你那边办点事。”
大晚上能办什么事,南熙撇了撇嘴,还要拒绝,薄时月云淡风轻地拿出杀手锏:“晚上坐出租车不安全,况且你还拿着金镯子。”
这个理由倒是说服了南熙,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只得同意。
坐在副驾,南熙降下车窗,呼啸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冬日已至,冷意刺骨。
“想听什么歌?”车里太静,薄时月一边开车一边找话题。
“随便。”
最简单的两个字,反而让人犯难。
薄时月想起高中的时候,南熙喜欢周杰伦,她们经常共享一只耳机,在自习课上用随身听播放周杰伦的歌,一首又一首,哼着唱着,不知疲倦。
摘下耳机,才发现耳朵已经疼的要命,可没有人说出来,第二天继续。
红灯时,薄时月点开《雨下一整晚》的播放键。
她已经很久不听周杰伦,可旋律响起的时候,还是会清晰地记起所有的歌词,想起高中的一点一滴。
薄时月分神看了眼始终望着窗外的南熙,她,在想些什么呢?
白杨木影子被拉长/像我对你的思念走不完/原来我从未习惯/你已不在我身旁……
窗外,香樟树依旧苍翠,树影婆娑,倒退着、模糊着。
南熙的双眼渐渐朦胧起来,她在身边了,可是她却没有习惯。
那么近,又那么远。
“你冷吗?要不要把车窗关上?”薄时月有些不放心。
南熙回神:“不用。”
她声音微涩,混在风里,听不太清。
薄时月循循善诱:“还是关上吧,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她忽然啰嗦的像个老妈子,南熙不耐烦起来,冷淡道:“管好你自己。”
话音刚落,车窗升了上去,严丝合缝。
“你!”南熙扭过头,怒目而视。
“既然坐了我的车,我就要为你负责。”薄时月并不怕她,“隔着窗看风景也是一样的。”
行,还是那么有主见。
南熙服气了,抱臂目视前方,根本不正眼瞧她。
一首歌结束,下一首依然是周杰伦的,前奏刚响起,南熙立刻反应过来,是《你好吗》。
倒是应景。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她们一起唱了起来,像高中时那样。
或闷热或寒冷的午后,随身听放在抽屉里,白色耳机线连接着彼此,掩盖了所有的沙沙声与鼾声,宇宙中存在着一个独属于她们的小星球。
某一个瞬间,她们又一次进入了荒芜十年的小星球,尴尬与隔阂消失不见,她们身处最美好的十年前。
但是也仅限于一首歌的时间。
最后一个字唱完,沉默持续蔓延,连音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迟迟没有播放下一首。
“今晚的星星,挺亮的。”
远离市中心,终于寻到了隐没在高楼大厦里的星星,挂在漆黑的夜幕中,是最亮眼的点缀。
南熙知道她在没话找话,不想理,但是沉默更难熬,于是想也不想便道:“月色也挺美的。”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薄时月呼吸一滞,“今晚月色真美”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她不自在地摸了下锁骨的位置,那道红痕早已消散,可她依然记得。
这句话让她酝酿出几分勇气,催促她采取行动。
车稳稳地停在花店前。
南熙松了口气,这一路也太漫长了,终于到了。
不过再着急下车也没忘金镯子,她先提起手提袋,然后礼貌道了声谢。
她说话的时候,薄时月一直没看她,目视前方,紧紧抓着方向盘。
切,拽什么。
南熙腹诽一句,看在金镯子的份上没说出口,怕她气急了抢走。
“行了,我先走了,”南熙心情很好地叮嘱一句,“你路上小心。”
“星星。”
隐忍又克制的声线响起,南熙恍惚了一下,忘了纠正称呼,下意识看向她,问:“什么事?”
薄时月没说话,慢慢倾身,皙白指骨抓住座椅靠背,俯下来,影子完完全全地遮挡住南熙面前的光线。
路灯黯淡,红绿灯失灵,月光无声地、温柔地覆在肩上。
目之所及,是一支虞美人在眼前绽放,红唇热烈,璀璨到极致。
薄时月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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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风铃草
不知是紧张还是无措,薄时月轻轻颤着,慢慢拥住南熙,像抱住了水中浮木,在啃噬与轻咬中找回熟悉的感觉。
温凉温软的唇带着馥郁的清甜,让南熙回想起过去。
从前,她喜欢黏着薄时月,连索要一个拥抱都要经过重重关卡。
她曾担心对方是个性冷淡,谁知谈恋爱之后,反而是薄时月更主动,经常吻她,吻到发大水,吻到抛弃一整日的旅行计划,在床上虚度光阴。
小小的探索之后,薄时月的亲吻变得熟练又亲密,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她依然懂得如何取悦南熙。
不出意外地,南熙沉溺于这个动情的吻里,想推拒的手变成迎合,伸进大衣在她的腰间摩.挲。
闷热封闭的空间里,清甜的风铃草与温苦的肉豆蔻此消彼长,勾兑一抹馥郁缠绵的檀香,幽香袭来,静谧浪漫。
薄时月悄悄伸出一只手,摸索座椅旁的提手。
座椅被放倒的瞬间,忽而有光从她的发梢透了过来,南熙仰面倒在座椅上,猛然清醒过来,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薄时月一时不察,撞在副驾台上,闷哼一声,偏还带着几分媚,勾着人。
妈的,狐狸精。
南熙暗骂一声,见她因为惯性又柔若无骨似的倒了下来,立刻打开车门走出去,将副驾的位置留给她。
摔在皮质座椅上,薄时月的姿势依然优雅,凌乱长发拂面,红唇微张,枕着手臂的样子像午睡方醒,多了三分娇慵的美,腰肢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起伏。
如果还在车里,南熙真的会扑上去,可吹了阵冷风之后,她彻底清醒。
“薄时月,你要不要脸?”
一字一顿,针扎一样,编织半月的一场幻梦顷刻间被撕得粉碎。
但薄时月觉得她只是嘴硬,还想再试一次,已经到这种地步,不能半途而废。
缓了缓,她坐起身,解开衬衫上扣到最上面的纽扣,接连三颗,露出一片白皙肌肤,天鹅颈修长,轮廓分明的锁骨上下起伏着,仿佛还在回味亲吻时的余韵。
再往下,黑色蕾丝边与沟壑若隐若现。
南熙握紧了拳,立刻别开眼睛,冷声说:“穿好衣服。”
别以为她是什么随便的人,看见前女友就饥不择食了。
薄时月愣了下,低头发现端倪,红着脸捂住,轻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星星,上次我在楼上睡觉的时候,你吻了我,对不对?就在这个位置。”
另一只手指向锁骨某处。
南熙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身上,顿了一秒。
停在衬衫上的手按的有些用力,食指微微陷下去,衬衫有了少许褶皱,指缝间,是诱人深入的沟壑。
南熙曾亲手把玩过,自然知晓风景如何,可她现在半遮半露的,比脱光了还要诱.人。
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视线,她终于分出一分心神思考薄时月说的话,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鬼话?这怎么可能!”
薄时月急切开口:“可是我回家之后发现这里有道红痕,像草莓印。”
南熙颇为无语地思索了一会儿,问:“你睡觉之前是不是没关窗?”
“……好像是。”
南熙冷笑:“蚊子飞进来吸你血,你怪我头上?”
她的神色不似作伪。
意识到闹了个乌龙,薄时月怔怔地抿了下唇,似乎还残留着几分属于南熙的花香。
“所以你今天亲我,不会是想和我重修旧好吧?”
南熙转过弯来,狠狠地嘲笑她:“薄时月,你凭什么以为我还喜欢你?一别多年,你别的没长进,自恋倒是十年如一日,这次我就当被狗咬了,慢走不送。”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南熙拎着手提袋潇洒地大步离去。
去到二楼,她将东西扔到床上,直奔卫生间,一手拧开水龙头一手拿杯子接水,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盯着镜子恶狠狠地刷了五分钟,直到感觉到鲜血的味道掩盖了所有气息,南熙吐出泡沫漱口。
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她的手盖在脸上没再放下。
热意滚烫一瞬,融化在冷水中,从指缝间滴落下来,混进源源不断的水流中,冲进下水道。
南熙继续若无其事地洗了脸,关掉水龙头,随手抽了张擦脸巾走出卫生间,随意站在窗前。
宾利依然停在原地,车窗黑着,完全看不清,唯有点点猩红若隐若现。
搞什么,求爱不成炸车啊?
南熙皱了下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别死我家门口。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她直接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
简单的护肤程序之后,她打开手机,沈明诗的两条消息排在最上面。
一条是半个小时之前:【好姐姐,战况如何?】
一条是一分钟前:【哦豁,看来很激烈~】
南熙:【滚!】
她直接关机,又顺手关了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原以为不会有睡意,没想到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她舒展着四肢寻找舒服的睡觉姿势,双脚猛的踢到东西,哗啦一声响。
意识到是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摸索着打开手提袋,戴上沉甸甸的金镯子吐出一口浊气,一个镯子换被狗咬了一口,这买卖不亏。
她戴着镯子进入梦乡。
梦里,回到了十八岁。
依然是闷热的午后,耳机线分享着同一首歌,各自忙着。
进入高三,南熙的一模成绩不够理想,被严厉的薄老师加练一张试卷,中午不许休息。
写到一半,她扭扭手腕,瞄一眼认真画珠宝设计图的薄时月。
十八岁的少女,连光也格外眷顾,鼻尖染上高光,指甲也闪着润泽的光,铅笔变成神笔,初见雏形的珠宝跃然纸上,璀璨华美。
南熙看得出神,不经意瞧见薄时月的眼风扫过来,露出一个盈盈的笑。
薄时月抽出一张草稿纸,写上几个字递给她。
[认真写试卷。]
南熙回:[可是你比较好看。]
狂放不羁的字迹摆在娟秀小字下面,南熙有些汗颜,第无数次发誓从明天开始好好练字,将纸条递了过去。
薄时月看了一眼,没回。
南熙只好写试卷,过了一会儿,突发奇想又递过去一张。
[以后你设计的第一件珠宝,能不能送给我?]
虽然有些恬不知耻,但她就是想要,所有有关于薄时月的第一次,她都想要。
南熙装作认真写卷子的模样偷偷观察薄时月的举动,见她想也不想就开始写纸条,心中哀叹,完了。
你好歹犹豫一会儿再拒绝吧!
纸条又传了过来,她不抱希望地瞟了一眼。
[好。]
工工整整的字迹,欣喜若狂的南熙。
只是可惜,再郑重的承诺也随着纸条的遗失消散了。
她没有得到薄时月设计的第一件珠宝,唯一拥有的,是时隔十年的金镯子。
也算是,圆了少女时代的梦。
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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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夹竹桃
十二月初,南父南淮山五十岁大寿,南熙特意关门一天,回家为爸爸庆生。
妈妈是全职太太,爸爸工作忙,南熙回家十次,有六次他都不在,所以好不容易一家人聚齐,南熙一大早就去买菜。
兴致冲冲地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刚巧偶遇来做客的沈明诗和她妈妈舒姨。
妈妈和舒姨是发小,两个人嫁的又近,所以两家人很是亲近。
前些年舒姨的丈夫病故,她们孤儿寡母的,爸妈看了心疼,又因为她们曾帮助南家渡过难关,往来更加频繁。
可南熙对她们实在喜欢不起来,笑容变淡,缓缓开口:“舒姨,明诗。”
“熙熙啊,”沈舒笑容和蔼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有一两个月没见了吧,你又变漂亮了,看来和花打交道很养人。”
南熙客气道:“过两天我送您一束。”
沈明诗已经极有眼色地分担了一个购物袋,重的要命,见她们迟迟不进门,按捺不住娇声撒娇:“妈妈,熙熙姐,咱们先进去,坐下再好好聊嘛。”
沈舒笑骂女儿没礼貌,朝南熙点点头,率先进了门。
沈明诗吐吐舌,一溜烟钻了进去。
南熙最后一个进,冷眼看着这对母女像进自己家一样自然,轻嗤一声。
和爸妈打过招呼,她直接进了厨房,不过她不会做饭,也不想打下手,但是更不想面对那对母女,只好退而求其次。
过了一会儿,意料之中的,南淮山进来了。
父女俩多日不见,关心起女儿的花店。
简单聊了几句,南熙不吐不快:“不是说好了今天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怎么她们又来凑热闹?”
南淮山不以为意道:“你舒姨她们又不是外人。”
见女儿不高兴,忙又安抚:“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将人赶出去,而且过生日嘛,人多热闹。下次,下次咱们一家人一定好好吃顿饭。”
下次下次,永远都是下次。
南熙恶狠狠地切着五花肉,肥腻的油染了一手。
正式开饭之前,南熙在方净秋那里定的生日蛋糕姗姗来迟。
“我们熙熙可真是孝顺,”沈舒看着三层的大蛋糕赞不绝口,“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能笑出声。”
“我的女儿当然也是你的女儿,”陈千盈笑道,“等你过生日,我让熙熙也给你买一个。”
南熙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了,一秒都装不下去,借着把蛋糕放进冰箱的理由走开。
沈明诗眨巴几下眼睛,指指自己:“盈姨,我妈妈有女儿的。”
沈舒白她一眼,哼道:“你才指望不上呢,你只会说两个人吃三层蛋糕浪费。”
“什么两个人,”陈千盈拉下脸,“咱们是一家人,下次你过生日,我们去你那里。”
南淮山附和道:“一定去。”
南熙撇撇嘴,拿了瓣橘子扔进嘴里,酸的浑身一激灵,连忙吐出来。
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南熙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拆开包装,插上蜡烛。
生日快乐歌唱完,南熙终于找到一点高涨的情绪,扬声道:“爸,许愿吧!”
南淮山看着明明暗暗的数字蜡烛,又看向女儿,叹了口气。
“我希望熙熙能早日找到男朋友。熙熙啊,你也二十八了,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
南熙的笑容变得格外勉强,念在他今天生日的份上,没怼。
饭桌上寂静片刻,蜡烛还没来得及吹就灭了。
陈千盈笑着埋怨:“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看来你不是真心诚意说的。熙熙别听你爸的,别放在心上。”
沈舒也打圆场:“是啊是啊,熙熙还小呢,谈朋友的事情不着急,千万别将就。”
沈明诗主动分担火力:“对嘛,都不许催我熙熙姐,不然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还想多过几年逍遥日子呢。”
话题终于岔了过去,南淮山开始切蛋糕。
南熙没胃口,勉强吃了两口,便见爸爸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寿星离开,南熙也没不想再待着,坐了一会儿就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之前,沈明诗溜了进来。
客厅里只剩妈妈和舒姨,欢声笑语传来,南熙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
沈明诗替她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哎呀,让她们叙叙旧嘛。”
南熙冷笑:“你倒是想得开。”
沈明诗耸耸肩:“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想不开也得想开,反正我爸已经死了,我妈追求真爱就追求呗。”
“可是我爸还活着。”南熙一字一顿。
而且今天还是他的生日,五十岁,知天命,却不知自己的老婆早就劈腿一个女人了。
沈明诗聪明地不和她讨论这个,问起八卦:“那天我走后,你和时月姐都干什么了?”
刹那间,脑海中闪过细碎的、缠绵的片段。
南熙不自在地摸了下嘴唇。
“亲嘴了!”沈明诗大叫。
南熙白她一眼,没否认。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又是17天没有见面。
17。
南熙微怔,她怎么记得这样清楚,以至于将这个数字脱口而出。
南熙颇为狼狈地承认,她还在意薄时月,闲暇时总是想起她,偶尔还会做春.梦,继续车上的事情,彼此酣畅淋漓。
梦里多满足,醒来就有多空虚。
“然后我把她骂了一顿。”南熙说。
她们已经不可能了,她那日说的话足够决绝,那么高傲的人,不会容许自己的自尊心被反复践踏。
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可是如果再重新选择一次,她依然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前女友而已。
前女友而已。
南熙反复给自己洗脑,直至大脑一片清明,不再犯傻。
沈明诗啧啧感叹:“你牛!”
顿了下,她又幸灾乐祸道:“不过她来找你,你肯定还会见,等着瞧吧。”
“呵,怎么可能。”南熙随手捞起墨镜戴上,神色冷酷得像个杀手,“我可不是这么摇摆不定的人。”
她是抗风能力极强的夹竹桃,只有狗尾巴草才会随风摇曳。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顺手打开,是方净秋发来的语音。
“熙姐,薄小姐在我店里呢,带着大包小包的……你不来的话,我就让她回去了。”
南熙停顿了一秒。
沈明诗抱臂看她,一脸“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很欠揍。
南熙按开语音:“我和她没有关系,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呦呵,没看出来啊。”沈明诗啧啧感叹。
南熙没理会她的插科打诨,而是说:“你什么时候走?我要睡午觉了。”
“我走了你不就去花店了嘛,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诡计!”
南熙瞪她一眼,懒得解释,戴上眼罩睡觉去了。
管她什么薄时月薄八月的,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睡到四点,迷迷糊糊醒来,家里很安静,沈明诗已经跟着舒姨离开了。
南熙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抓起车钥匙,边往外走边给方净秋发微信。
【她已经走了吧?】
咬了下唇,她撤回,重新发送。
【她送的东西留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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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荔枝玫瑰
“熙熙,你去哪儿?”
南熙出来时,正好碰到穿着睡衣的妈妈从卧室出来拿着水杯倒水,浑身都散发着餍足的气息,像熟透的水蜜桃。
她垂下眼睛,淡淡道:“有个客户加钱订了急单,我得去准备。”
“你好不容易回家,我们母女俩还没好好说几句话呢。”
陈千盈有些遗憾,但是没有阻止,披上衣服一起下楼,准备送送女儿。
电梯上,她笑道:“做完事情就关店休息吧,不用那么拼命的,你爸的生意好起来了,家里不像前几年那么窘迫了。”
南熙看着面色红润的妈妈,点点头。
今天天气不好,没有阳光,风里夹着刺,一丝余热也感受不到,南熙裹紧大衣,小跑着坐进车里,仰脸道:“你回去吧,太冷了。”
陈千盈打量着这辆破旧的小轿车,皱眉说:“你这车开多少年了,该换了,回头让你爸给你买一辆新的。”
这车是南熙刚毕业的时候买的,手动挡,小十几万。
那时候家里过得惨兮兮,可是花店刚起步,她也需要车代步,靠着攒下来的压岁钱节衣缩食才买了这辆车,开了这么多年,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但南熙不想换,能省则省。
而且去年爸妈还给她买了套期房,每个月都要还贷款,她不想再增加负担。
“再说吧,能开就行,”她发动车子,不欲多谈,“妈,我先走了,你快上去吧。”
从家到花店有三十分钟的路程,南熙开的又急又快,可今天的红绿灯似乎在与她作对,总是碰上红灯。
拍了下方向盘,她打开手机,方净秋依然没有回消息,大概是在忙。
不过回不回,结果都是一样的——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肯定走了。
傻子才会等。
也只有傻子才会在拒绝之后巴巴地跑过去。
遥望着天边暮色,回家的念头闪过,身后有喇叭声响起,她回过神,已经变成绿灯,只好继续向前。
半个小时的路程,南熙硬生生花了五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停好车,她先看了眼停车位,果然没有看见那辆熟悉的豪车。
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南熙吸了口气,径直去了面包店,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方净秋在做蛋糕,两三个客人边吃边聊,一个客人拿着托盘选面包。
意料之中的,没有薄时月。
安静温暖的地方,确实不该出现清冷寂寥的月亮。
她的心里,也不该有月光。
南熙敛下心思,喊了一声“秋秋”。
方净秋抬起头,惊讶地问:“熙姐,你怎么又过来了?”
南熙用同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你先等一下。”方净秋放下手里的裱花袋,掀开帘子走向后厨。
是去拿东西了吧,南熙抿了下唇,有点好奇薄时月的礼物是什么,胡乱猜测了好几个答案,怎么也没想到薄时月探出了头。
好家伙,果然是个傻子。
系着围裙的薄时月走了出来。
看惯了穿着职业装或风衣的女强人薄时月,骤然像个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一样系着围裙,南熙不仅觉得割裂,还有些恍惚。
毕业旅行那些天,薄时月每天都会系上围裙,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她洗手作羹汤。
只是她厨艺实在一般,但是每天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南熙也不忍戳穿,被迫捧场,幸好咖啡煮的不错。
后来她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菜,也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咖啡。
“麻烦你了,”方净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泡芙够卖了,你和熙姐回花店吧。”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薄时月脱下围裙放在一边。
南熙扬了下眉,真没想到千金大小姐在面包店给泡芙挤奶油。
前后脚走进花店,南熙没理她,装作真的有大单的样子开始准备花材。
薄时月也没说话,将手提袋放在一边,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这么乐于助人?”南熙没抬头,专心致志地打着荔枝玫瑰的花刺,模棱两可。
“我也不是人人都帮。”
“呦,那这么说的话,”南熙阴阳怪气道,“我应该感恩戴德了?”
薄时月抿了抿唇,轻声说:“星星,你的唇应该用来接吻,而不是拿话刺我。”
比玫瑰刺还要锋利。
“不许再叫星星,”南熙忽略她后面的话,平静道,“最后提醒一次。”
薄时月没应声,伸手将手提袋拿下来,自顾自说:“这段时间,我去琼州出差了,所以没有过来。”
南熙轻嗤,谁关心这个。
“你也知道的,琼州盛产热带水果,你喜欢吃,我便想着给你寄一些。但是转念一想,我连你的手机号都没有,只好算了。”
她娓娓道来,声音里的落寞掩盖不住。
南熙差点迷失其中,准备报出手机号,掐了下手心,忍住了。
她凭什么将这么隐私的东西发给前女友?
“所以我决定亲自来送,至少是一个见面的理由。”
薄时月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反倒是南熙不知所措起来,怔怔地抬起头,不期然,四目相对。
有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目光如从前一样清亮,笃定地望着南熙,似乎什么都没变。
又有什么改变了。
十年前,薄时月只做不说,默默地对她好。
十年后,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付诸于行动。
那么当年分手的原因呢?为什么迟迟不解释?巴巴地跑这里献殷勤。
南熙骤然冷静下来,客气地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她的反应很寻常,但薄时月已然很知足了,垂眼打开手提袋。
南熙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看这个手提袋的大小,根本装不了多少水果。
白感动了。
没想到薄时月竟拿出一盒果脯,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很有食欲。
“果脯可以保存的更久一点,我想你会喜欢的,里面还有几盒,你可以送给圆圆吃。”
南熙较真:“既然是给圆圆的,你自己去送,给我干嘛?”
薄时月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勾起浅浅的笑,哄孩子似的语气:“好,不给她,你藏起来慢慢吃。”
这样鲜活的南熙,真的久违了。
“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南熙恢复冷漠的模样,“慢走不送。”
薄时月盯着她慢悠悠的打花刺的动作,忽而说:“我打车来的。”
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南熙一时没反应过来,扬眉问:“所以呢?”
“所以看在我送你果脯的份上,你能送我回去吗?”
南熙白她一眼,怎么可能。
薄时月毫不气馁,楚楚可怜地补充:“天快黑了,我一个妙龄女人独自打车,不大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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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蔷薇
淡而散的暮色退出天际时,雪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先是微不可察的一滴,又一滴,在车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斑驳地覆了小半块挡风玻璃。
南熙打开雨刮器,老旧的汽车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缓缓运作,将雪清扫出去。
“我开车技术不太好,今天的雪也不小,”南熙瞥一眼副驾上的人,“你现在打车还来得及。”
薄时月依然安安稳稳地坐着,说:“没关系。”
你当然没关系,南熙打着方向盘腹诽,雪这么大,我回来的时候怎么办?
似乎能听见她心声似的,悠悠传来回答:“我可以开车送你回来。”
南熙:“……”这叫什么事。
沉默地驶过一个路口,她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高三那年,学校破天荒地允许高三举办元旦晚会,狂欢之后,南熙依依不舍,不想和薄时月分开,提出送她回家。
一中和薄家别墅离得不算远,走路十五分钟。
路上,她很兴奋,挽着薄时月的手从天南聊到海北,又唱了一遍在元旦晚会上唱过的《同桌的你》,唱到兴处,即兴改词。
“我娶了多愁善感的你/我看了你的日记/我把你的长发盘起/我给你做的嫁衣……”
蔷薇花墙下,薄时月快走几步甩掉她,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南熙笑嘻嘻地跑过去,刚与她并肩,纷纷扬扬的雪夹着雨撒下来,行人落荒而逃。
南熙苦着脸问:“我一会儿怎么回去?”
紧接着又自问自答:“月亮,不如你送我回家吧?”
那时她到底怎么回家的,她想了几分钟,没有想出来,大脑乱糟糟,像蒙上了雾。
侧首望向说完那句话就沉默的罪魁祸首,南熙不禁想,她也在回忆那时的一点一滴吗?
雨刮器迟缓地工作了好一会儿,天地间似乎只闻这沉闷的沙沙声,连音乐也变得遥远。
在这寂静中,薄时月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她的话也解开了那团萦绕不散的迷雾。
倏然间,南熙想起,那天她是被薄时月的专属司机和薄时月送回家的。
那时她才知道,薄时月生活在何种的富贵乡里。
市中心的大别墅,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坪,黑色加长林肯,训练有素的西装司机。
坐在车里,南熙难得有些局促。彼时她家也有些小钱,她也是娇养着长大的独生女,但是两相比较,云泥之别。
到了小区楼下,薄时月也下了车,说:“星星,我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除了她三令五申不许再提的亲昵的称呼,薄时月还省略了那个“也”字,只是少一个字而已,偏偏从两情相悦变成了一厢情愿,听着落寞又伤感。
恰好是红灯,南熙踩下刹车,微微偏头,淡淡的红光笼在眼角眉梢。
“可是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
她很想告诉薄时月,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她只是为了钱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触而已,但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那些旧事没有随风而逝,她们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
但是嘴唇翕动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薄时月多聪明,明明早已了然于心,甚至甘之如饴。
快要到达目的地,南熙问:“去公司还是去你家?”
臻言珠宝大厦和薄家别墅离得不远,她走的这条路离别墅近一些,但是还是多问了一句。
“公司。”
南熙瞥她一眼,奇怪的人,竟然不回家。
无意探听隐私,南熙没多问。
一路安静地驶至大厦楼下,雪竟渐渐停了。
下车之前,薄时月轻声说:“每周一到周五,把花送到12楼1201室。”
南熙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什么?”
“你的急单大概是完不成了,我来赔偿损失。”薄时月又重复了一遍,“1201,我的办公室,也欢迎你来做客。”
一听有生意,南熙脸上马上堆了笑,想也不想便道:“好,我一定来。”
紧接着进入正题:“不知薄小姐喜欢什么花?如果拿不定主意,鄙店有199和399价位的盲盒花束,我来搭配,绝对物超所值,让您买了还想买。”
薄时月定定地看着她,选了399盲盒花束。
只有在谈钱的时候,南熙在她面前才有几分难得的鲜活生动。
南熙美滋滋地应了声好,又有些为难地开口:“盲盒花束一般都是自提的,您是大忙人……”
薄时月思忖了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加了一百元的配送费。
“每天一百?”
“是,不过这一百也不只是运费,”薄时月淡淡道,“我有一个要求,你亲手写一张贺卡给我,每天不重样。”
南熙有些为难,写贺卡本来就是免费的,只是她的字不好看,以前都是让方净秋代笔,薄时月忽然让她亲手写……
“你别嫌弃我的狗爬字。”她先声夺人。
薄时月眸光深邃,静静地凝视着她,说:“从来没嫌弃过。”
甚至还夸过——圆润小巧,柔软可爱。
南熙快速地低下头,不让自己陷入回忆。
她一边调出二维码一边说:“要加个好友吗?以后沟通方便一些,您扫我?”
薄时月心跳微乱,一时没有适应极亮的手机屏幕,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二维码上方的昵称显示“晚星花坊”。
果然是工作微信。
叮的一声,她加上好友,盯着昵称沉思。
怎样才能得到南熙的私人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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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跳舞兰
果脯确实很甜。
才过了一个小时而已,竟不知不觉竟吃了小半盒。
不能再吃了。
南熙狠狠心,将剩余的果脯放进楼上的柜子里,下来时不速之客阮菲到访。
她拍拍心口,幸好藏的快,不然阮菲见了还不得一口吃完。
“你怎么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阮菲疑惑地看着她,“藏了什么好东西?”
南熙避而不答:“你怎么白天过来了,倒是不常见。”
阮菲果然被带跑偏,矫揉造作地拍了下她的肩:“讨厌,人家和你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比沈明诗还吓人。
南熙打了个寒颤,离她八米远,进入正题:“这么冷的天,你来干什么?”
昨天晚上回到花店之后,刚洗漱好,大雪纷扬。她庆幸地入睡,早上醒来,马路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雪,清洁工们勉强清出一条路,但是车辆行人依然寥寥。
傻子才会在这种天气出门。
南熙白了面前的傻子一眼。
“我这不是猜到你今天生意不好,特意来陪陪你嘛,”阮菲又凑过来,“你不欢迎我啊?”
阮菲也是个富家千金,但是不同于薄时月的朝九晚五,她在自家公司挂了职,还有股份,不去公司也没人敢说什么,每个月白拿钱,游山玩水好不逍遥。
南熙陪她差不多。
“当然欢迎,不过你今天失算了,我有生意,”南熙转了一圈,拿起几支花,“薄时月订了399的盲盒花束。”
她的语气再平静不过,像是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个肉松小贝,阮菲却像听到原子弹要轰炸小日子一样跳起来:“你说什么!薄时月订花!”
南熙扬了下眉,得意补充:“而且每日一束,还多加了一百块运费。”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声:“前女友变成冤大头……啊不,金主,这感觉也不错哈。”
“你们俩居然还在勾勾搭搭,”阮菲摸着下巴小声嘟囔,“看来离和好不远了。”
“绝无可能,”南熙白她一眼,“我只是为了钱,正好薄时月喜欢我做的花,我们俩是合作双赢。”
“请把‘做的花’去掉。”
南熙:“……”
边和阮菲插科打诨边慢悠悠地做好了第一束盲盒花束,南熙拿出一张贺卡,拿起笔,却退缩了。
想了想,她抽出一张废纸,不用任何思考,提笔写下薄时月。
她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字。
高一的时候,她上课总是出神,等回过神时,面前摊开的课本上已经写满了薄时月的名字,或凌厉,或娟秀,或潦草,带着最真切的爱慕与悸动。
写得多了,薄时月便也成了她写得最好看的字。
所以与薄时月同班之后,当事人总是纳闷,为什么她写这三个字的时候,与别的字都不一样。
南熙笑而不语,从不曾说过她写过千遍万遍,只骄傲地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咯!”
薄时月便会冷下脸,不许她再说这种话。南熙乖乖应是,隔几个小时又故态复萌。
这样的游戏,整个高中不知玩了多少次,依然乐此不疲。
她以为自己忘了,可肌肉记忆还记得,她多么喜欢薄时月。
“练字呢?”阮菲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哼道,“写个贺卡而已,至于嘛,难道你还在乎她?”
南熙毫不慌张地答道:“当然在乎了,她现在是我金主。”
阮菲拍拍她的肩,叹口气说:“骗骗姐妹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后面忘了。”
南熙又白她一眼,哪来的显眼包!
终于觉得自己的字拿得出手了,写什么又犯了难,她索性去搜索贺卡祝福语。
阮菲一边剥橘子一边出主意:“不如写‘我也爱你’,保准她高兴,一掷千金。”
什么馊主意。
南熙没理她,想了又想,最终提笔写道——
To薄时月小姐:
祝您暴富。
阮菲犀利点评:“这好像是你的愿望。”
南熙小心翼翼地将贺卡放在跳舞兰上,真诚道:“她更有钱,我才会有钱。”
也是这么个理,不过还有个捷径,阮菲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议:“你跟她结婚,不就是妻妻共同财产了?”
南熙微微一笑,如果不是这束花还有用,真想砸她头上。
薄时月收到花时,十点刚过。
迎着办公区域的一众或羡慕或猜测的目光,薄时月淡定地抱着花走回办公室。
关上门,她无法再保持平静,快速拿起贺卡,盯着短短的两行字看了一分钟,放进抽屉里,上锁。
她给南熙发微信:【花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
隔了好一会儿,南熙回复:【不客气,一共499/玫瑰】
她们之间,除了客套就是钱,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着简单的联系,摇摇欲坠,偏又坚不可摧。
只要打钱就好,她甘之如饴。
薄时月正准备转账,忽然收到一条长达十秒的语音,她惊喜地点开。
“其实按照花店规矩,应该先付全款的,再不济也得要个定金。不过我们是老相识了,我信任你,所以先做后付了,你也不会因为这点小钱骗我的对吧?”
当然不会。
薄时月想象着她说这句话时打着小算盘的古灵精怪模样,痛快地转了一周的金额。
【谢谢人美心善的薄小姐/玫瑰/玫瑰】
虽然是客套话,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能心平气和地与南熙说话,已经很好了。
她看着那两朵玫瑰emoji,指腹移向键盘,不受控制地打字。
【明天的盲盒花束,可以用玫瑰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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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红玫瑰
玫瑰的花语是爱情。
每一对情侣共同度过的日子,都需要玫瑰做点缀,似乎没有那一抹热烈的红,爱意便会少一分。
南熙转首看向红玫瑰,静默几秒,安静地敲字。
【盲盒款式随机,不接受指定哦。】
她不会送她玫瑰。
薄时月没再回复。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向来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只会润物细无声地改变别人的想法,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润物细无声。
南熙警惕地默念了两遍,发誓不会落入薄时月的圈套。
连续送花一周,南熙的灵感消失殆尽,不管是制作花束还是写贺卡。
秉持着职业道德,就算对方是前女友,她也没有将以前给客户做的花束再重做一次,所以每天的花束都是独一无二的,精心拍照之后发朋友圈,便会获得大量点赞。
以防打扰顾客,她发朋友圈的频率相较于别的花店并不高,凑齐九宫格才会发,除非有特别喜欢的才会独占一条。
很不幸,给薄时月做的花束虽然都是挑便宜的花随便做做,可做出来的成品都漂亮的不像话,所以最近更新的频率变高了。
让她意外的是,薄时月每一条都会点赞,刷存在感似的。
不过她没评论,南熙也当做没看见,可每次发了朋友圈,她总是忍不住在点赞里寻找那张月亮头像。
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戒掉。
幸好到了周末,她可以短暂地歇两天,盲盒花束这种东西,偶尔做一次是新鲜,每天一束就成了工作。
周日下午下了场雪,顾客寥寥,想着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南熙索性关了店。
家里,爸妈正在往饭桌上端菜,见她冒着风雪回来,顿时后怕:“外面雪这么大,你可真是大胆。”
“我坐出租回来的,我车在4S店维修呢,”南熙顺手拿了个橘子,轻描淡写地解释,“前两天撞到绿化带了,你们千万别激动,我没受伤。”
说着她在爸妈面前转了一圈,以示自己完好无损。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说呢!”陈千盈担惊受怕地从头摸到脚,南淮山也担忧地看着女儿。
南熙尽力安慰:“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她以前也撞过两次,这次已经丝毫不慌了,爸妈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心。
见她确实好好的,陈千盈松了口气,又急急地往厨房走,说:“我再加两个菜,给你压压惊。”
南熙无奈地拦住她:“够吃了够吃了。”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行车安全展开。
两人叮嘱了一通后,南淮山提议:“你的车也该换了,过两天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爸给你买。”
南熙摇摇头。
这次车损坏的比较严重,她也有换车的想法,但是不想用爸妈的钱,她知道家里的资金最近周转不开,何必让他们破费。
而且开花店这么多年了,她也有点存款,买辆车绰绰有余。
说服爸妈之后,话题终于转到别的地方。
南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吃了几口菜,切换花店微信看有没有新消息,不期然收到金主薄时月的转账,她心中一喜,连忙点开。
金主什么都没说,聊天框里是下周的金额。
她不说话没关系,可是作为花店老板,南熙不得不在收钱之前客套几句,思索了一会儿,开始打字:感谢您的支持,我一定会更加用心/玫瑰/玫瑰。
想了想,她将玫瑰emoji删掉,换成可爱的笑脸,点击发送之后,立刻接收转账。
“笑得像朵花似的,”陈千盈好奇起来,“跟谁聊天呢?”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南熙毫不避讳地将聊天记录给他们看,说:“一个顾客而已,收了钱我当然高兴。”
可爸妈看了手机之后却对视了一眼,齐声问:“真的只是顾客吗?”
南熙愣了下,以为他们已经火眼金睛到这种地步,正要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调转手机屏幕才发现薄时月回了消息。
【这次为什么不是/玫瑰/玫瑰?】
妈的,一个emoji而已,纠结什么呢!她爱发什么发什么!
南熙吸了口气,保持着微笑回复:【亲亲,如果您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句话都带上玫瑰哦/玫瑰/玫瑰/玫瑰】
她泄愤似的按了好几下,丢开手机叹气:“现在的顾客真难伺候。”
见她不高兴,爸妈识趣没有再提。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南熙梦见一片玫瑰花海,她坐着热气球俯瞰,竟发现玫瑰幻化成薄时月的模样飞向她,落入她的怀抱。
梦里,薄时月面色酡红,比玫瑰更娇艳,任她亲吻。指尖即将探入沾染露水的花心时,南熙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可是第一次如此心神荡漾。
回花店的路上,她咬牙切齿地想,她只是馋她身子而已,再没有别的了!
先做好昨晚的一个花束订单,南熙开始准备盲盒花束。
视线在满室的鲜花中一扫而过,回过神时,手里出现一支热烈张扬的红玫瑰,梦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不由自主地握紧花枝,冷不丁被刺扎到,南熙嘶了一声,小心地移开手指。
无名指出了点血,她叹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个受过伤了,真晦气。
拿创可贴贴上,南熙看了一眼搁置在操作台上的玫瑰,没管。
盲盒花束完成,她捧着花左看右看,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试了好几种花都觉得不合适,瞥见那支孤零零的玫瑰,南熙咬了下唇,试着搭配,简直就是点睛之笔,让人眼前一亮。
南熙:“……”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准备送花的外卖小哥早就到了,催促道:“这么好看你还犹豫什么!我保证客人收到花之后一万个满意!快快快!要来不及了!”
南熙心一横,将花束递给他。
这么晦气的玫瑰花,送就送吧,最好让薄时月倒霉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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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爬山虎
祝您长命百岁。
这是南熙写的贺卡,如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祝福。
薄时月照例收进抽屉里,抬眸望向那支红玫瑰,唇边的笑再也无法掩饰。
南熙选花的时候很谨慎,从来没有出现过玫瑰,代表爱情的花。
虽然期待过,但是因为她们若即若离的关系,这种花出现的可能性为0.001%,所以没有收到也不会失望,只要能收到花就很好了。
可是,今天却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
薄时月轻柔地抚摸着那支玫瑰,神色也变得柔和,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南熙一面。
可惜还要工作。
薄时月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花束,准备查看今日的工作安排,抬首却蓦地怔住,唇边的笑霎时隐去。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的门开了,傅云潋拎着几份文件站在那里,目光犀利地盯着她,冷冷吐字:“谁送你的花?男的女的?”
有离办公室近的下属小心翼翼地瞄过来,好奇地看着她们这对母女。
“把门关上,谢谢。”
薄时月挺直脊背,她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不想将这种隐私的事情暴露在下属面前,而且,现在是工作时间。
傅云潋丝毫没有当回事,扬声喊:“我问你男的女的!”
伴随着文件摔在地上的声音,薄时月闭上眼睛,自尊心也碎了一地。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道:“我自己买的,需要我向您出示一下购买记录吗?”
见她毫不示弱地直视着自己,傅云潋终于冷静下来,转首,凌厉的视线扫视一圈偷看的员工,将他们看得纷纷低下头专心工作,这才关上门。
母女俩对视片刻,傅云潋抬手道:“不必,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薄时月没说话,在心底冷笑一声,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慢慢靠近,盯着那束花看。
“为什么会有玫瑰?”傅云潋眯起眼睛。
薄时月对答如流:“盲盒花束,随机的。”
傅云潋的神色缓和多了,又问:“那你刚刚笑什么?”
薄时月不咸不淡地回应:“收到花高兴,似乎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句话,傅云潋有些发怔,薄时月总是板着脸,心绪轻易不会外泄,很久没在她脸上见到那样纯粹的笑容,傅云潋有些怔忪地思索了一会儿,五年……还是十年?
她不说话,薄时月却有了聊天的兴致,似笑非笑道:“当然,像您这种与七情六欲无缘的人,可能不会理解。”
“薄时月!”傅云潋扬声,“你翅膀硬了,还敢顶嘴!”
“没事的话,我要开始工作了,”薄时月不为所动,低头翻开设计手稿,“慢走不送。”
傅云潋深吸一口气,想起正事,没再计较,交代道:“这里有几份文件你看一下,我……”
“以后这种事情直接让助理过来就行,”薄时月打断她的话,“您日理万机,实在没必要专门来一趟。”
傅云潋立刻又生起气来:“你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对待上司,还能有什么态度?”薄时月蹙着眉,“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恭敬了,傅总。”
“傅总”两个字让傅云潋后退半步,张了张口,在商场上能言善辩的人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扫了一眼花束,拉开门便走。
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重新流通。
薄时月手握铅笔,低头盯着空白的纸页,许久未动。
助理战战兢兢地敲门进来,捡起地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桌子一角,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目光略过文件移到花束上,薄时月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
周四下午,南熙抽空去看车。
有一款性能和款式都不错,只是和她预期的价格不符,就算销售说的天花乱坠,南熙也没脑子一热就签合同提车,回花店纠结。
拿着各种银行卡仔细计算了一下,预留好应急的钱,还差五六万。
如果贷款买车的话就没那么大的压力了,只要每月多付点利息就行,可南熙不想贷款。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纠结了半晌也拿不定主意,随手捏了块芒果干送进嘴里。
清甜在口中化开,思绪发散想到薄时月,这些天以来,她除了点赞之外毫无表示。
南熙不想在意,又忍不住在意,都送玫瑰花了,为什么不来花店?
这个念头如春芽般冒出来,飞速长成藤蔓,如爬山虎一般牢牢地吸附在心墙上,包裹住整颗心。
南熙抿了抿唇,努力宽慰自己,她只是……只是想大宰一笔罢了,所以迫切地希望薄时月来花店。
没错,就是这样,再没有别的原因了。
“干妈!”
清脆的童声与风铃声一同出现,南熙甩去乱七八糟的想法,笑着和圆圆打招呼。
“妈妈让我来给你送芒果布丁!”
圆圆端着盘子噔噔噔跑过来,小辫子一甩一甩,眼尖地瞥见她身边的长条盒子,好奇地问:“干妈在吃什么?我能吃吗?”
“不可以,”南熙板起脸,“小孩子吃了会坏牙。”
“可是我想尝一个,就一个嘛,”圆圆撒着娇扭身钻进她怀里,条理清晰道,“妈妈说要学会分享,我都给你布丁了,你也要给我吃果脯,好不好嘛。”
每次撒娇,干妈都抵挡不了,圆圆自信这次也是一样,可谁知她却果断盖上盖子,拒绝了。
圆圆有些傻眼。
南熙哄道:“这个真的不能给你,你想吃的话,干妈明天给你买,买一箱,好不好?”
圆圆撅起嘴巴,小声嘟囔:“这么小气,是你喜欢的人送的吧?”
虽说童言无忌,但南熙的心还是狠狠地动了一下,在薄时月的脸映入脑海之前,轻拍她的小脑袋。
“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
不是喜欢的人。
她只是……只是喜欢吃果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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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茉莉
黄昏将至,暮色渐浓。
一个小时没有客人,外卖订单也都送出去了,南熙准备关店,客人出现了。
居然又是个高中生,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青涩又稚嫩。
南熙不禁想起重逢那天,这个高中生走后,她还会来吗?
……总是庸人自扰。
南熙垂下眼睛,笑意盈盈地和客人攀谈起来,还没说几句话,风铃又响。
她一边介绍鲜花一边往门外看去,声音戛然而止。
将近一周未见的薄时月携着光踏进花店,还是那张冷淡却脱俗的脸,可眸中浅浅的红血丝藏不住,疲态尽显,静静地凝视着她,眸若点漆。
一瞬间,万般情绪涌入心口,南熙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勉强维持着镇定开口。
“您先随意看看,我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
薄时月微微颔首,足尖轻转,背对着南熙,目光在鲜花上流连。
南熙却没有收回视线,望着她披散的长卷发,往下,驼色大衣的腰带束的紧紧的,纤腰盈盈,小腿修长白皙,立在明暗交界处,像镌刻完美的雕塑画。
“今天我妈妈生日,她喜欢茉莉花,有茉莉花吗?”
清亮的女声唤回南熙的神智。
这么常见的花当然有,她点点头,越过薄时月给她拿。
花店里摆满了花,过道不算宽敞,两人通行便显得格外拥挤,南熙侧过身,努力不靠近对方,却还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碰到了她的手背。
南熙怔了下,触电般弹开,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梦,酥麻感蔓延到全身,着了火似的。
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她们重逢后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除了那个意外的吻。
南熙的心思又忍不住歪了歪,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薄时月保养这么好,连手背都是滑腻的,温热又柔软。
妈的,有钱真好,如果钱是她的就更好了。
“不好意思,”薄时月转身,像是才发觉一般道歉,“你没事吧?”
南熙回神摇头,去拿茉莉。
转过身,南熙顿了下,以免再有肢体接触,她选择绕几步路,将花拿给顾客。
“花还不错诶,很新鲜,”高中生兴奋道,“我要十八支,姐姐你看着配一下别的花吧,简单包装一下就行。”
南熙轻轻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几支小盼草插进去,像一团乱麻,低头拿花的时候瞥见毫无美感的花束,猛的清醒。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她暗骂自己有病,以前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碰了下手而已,至于这么心潮起伏吗!
可指尖始终酥麻着,像过了电,电流通过血液传输到脑子里,滋滋啦啦地响个不停,无法平静。
不可否认,就算已经过去许多年,薄时月的一举一动依然牵扯着她的心。
拿起一支茉莉,她故作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始作俑者,双手插在口袋里,四十五度角仰望鲜花,潇洒地像没发生过。
所以她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南熙甩了甩手,沉下心将花束制作完成,交给女孩,特意送她走出店门。
甫一接触到室外的新鲜空气与嘈杂声响,南熙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盘旋在心尖的旖旎心思被冲散了。
“请问您要买点什么?”
南熙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去看薄时月。
“那天的红玫瑰,我很喜欢,”薄时月旁敲侧击,“你还记得吗?”
南熙当然记得,抬起头,眼底的迷茫却恰到好处,无辜地问:“我忘了,什么时候?”
一看就知道是演的,她不会承认,所以薄时月没有戳穿她的小把戏,纵容地点了下头,配合地开口:“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周二那天。”
南熙快速反驳:“明明是周一!”
尾音戛然而止,她轻咳一声,暗骂自己嘴快,不自然地岔开话题。
“要吃小蛋糕吗?面包店新品,树莓口味。”
薄时月轻浅地勾了勾唇,施施然落座,拿起小叉子吃蛋糕。
“店里有会员吗?”她环视一圈,“我似乎没有看到。”
会员?!
南熙原本还尴尬着,闻言立刻来了精神,简直就是刚打瞌睡就送来一个枕头,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好东西。
大宰一笔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激动之余没忘让金主舒心,想起薄时月喜欢喝咖啡,搭配小蛋糕刚刚好,南熙忙翻箱倒柜找出去年阮菲随手放在这里的咖啡液。
悄悄看了一眼保质期,还有一个月过期,喝不死人。
精心调配一杯速溶咖啡端上去,南熙面带笑容,详细又殷勤地介绍了一遍会员制度。
咖啡香气充盈鼻息,薄时月默默听着,没有打断她,心中却有些酸涩,很久没有听她说这么多话了。
从前,南熙会像喜鹊似的围着她转,叽叽喳喳的,说话很好玩,相处起来极为自在,只是她实在无趣,插不上话,像个闷葫芦。
可是现在,几乎都是她先开口,引导南熙说话。
压下眼底的情绪,薄时月捧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浅啜一口。
南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直打鼓,应该喝不死吧……最多拉肚子。
拉肚子也活该。
下一秒就被她的动作牢牢吸引住视线,再也想不出别的恶毒的话。
薄时月一直是天之骄女,就算是简单的喝咖啡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也赏心悦目,优雅到极致。
这样的天之骄女,从前是会亲自为她煮咖啡的。
毕业旅行那些天,早晨醒来总是闻见咖啡的浓郁香气,她想赖床,肚子却不允许,催促她起床品尝女朋友的咖啡。
然后她们会在流理台前接一个绵长、醇香的吻,直到阳光撒进窗格,暖意融融。
“你的咖啡不错。”
咖啡杯磕在玻璃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南熙回神,得意一笑:“那是当然。”
薄时月微怔,她的语气很像从前。
南熙也察觉到了,立刻恢复谄媚的态度,狼狈地转移话题:“薄小姐想充值多少?”
三五百她应该看不上眼,起码得四位数,凭着她们的关系应该能到五位数……吧?
总之南熙已经做好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打算,今天没有五位数,她就抱着她的大腿不让走!
薄时月垂眼盯着咖啡上空飘着的氤氲雾气,淡淡开口:“那就充十万吧。”
简单到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南熙心里却打了个雷,轰轰烈烈地下起大暴雨。
十、十万?!
“不过我有个条件。”
南熙难掩激动地开口:“你说你说,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能做到。”
她顾不得在前女友面前的故作矜持,这可是六位数!发财了!
不过充这么多钱就一个要求,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南熙狐疑又期待地等着她开口。
薄时月不知她心中想法,再次端起咖啡杯,遮掩着眸底的紧张,轻声说:“我希望加你的私人微信。”
她看不见南熙的神色,也不敢抬头,怕她拒绝,咖啡喝了一口又一口,囫囵吞枣似的。
短暂或长久的沉默里,薄时月想,大概是不行的,钱还不够?
她想说点什么,刚启唇,眼前出现一部亮屏的手机。
“我扫您?”
轻声细语,狗腿至极。
南熙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来没这么轻柔过。
她唾弃着自己,又想,前女友怎么了,开玩笑,谁会和钱过不去,这可是十万块!
紧紧盯着薄时月打开二维码,南熙生怕她后悔,手机马上贴上去,“叮”地一声,出现验证界面。
一想到十万块马上到手,立刻就能提新车,南熙手都抖了,兴奋地备注“尊贵的VVVIP”,潇洒地点击发送,眼睛一晃,忽然发现发在了验证消息处。
可是来不及了。
薄时月已经同意了好友申请,“尊贵的VVVIP”几个大字出现在聊天框上方。
南熙的大脑宕机一秒,立刻打字找补:“很高兴为您服务。”
虽然圆的很蹩脚,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好歹没那么僵硬了。
不过,薄时月应该不会小气到这种地步吧,总不能因为一个备注气得不给十万块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南熙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薄时月恰好收起手机,望向她眼底,长久地凝视着。
“星星,”她落寞地唤南熙的小名,“我们真的要这么疏离吗?”
听到久违的亲昵称呼,南熙晃了下神,紧接着下一句,她攥紧了拳。
明明身处充斥着香醇气息的花店里,恍然间却像回到了分手那天的咖啡店。
她觉得可笑,当初是谁疏离?谁和男人相亲?谁又远走高飞?
演的像薄时月才是被抛弃的那个,妈的。
南熙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功亏一篑,为了十万块钱,她可以忍。
“薄小姐想怎么亲近?”南熙从牙缝里挤出笑容,轻佻地启唇,“今晚见?”
根本忍不了。
南熙破罐子破摔地想,大不了这钱老娘不要了!
如她所想,薄时月转过身。
下一秒,竟往楼梯处走去,声线缥缈似云雾。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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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扶桑花
《钓前女友撩》章节 24章 扶桑花
几起说体过,叶浩然也算彻底白过來,其实划还挺简单,方掌握些证据,那海盗招,可推荐几名额,必须得女,估海盗们发现,男女搭配,才能干累,而现海盗⿺男量太多,稳定。
叶浩然,方法还算靠谱,就清楚具体地点时,然后商量下具体细节,随后约定好时后,叶浩然莫娜方才离开撒洁房子。
,莫娜开口:“叶浩然,划能够成功吗。”
叶浩然,说:“沒百分百成功划,过划会生危险,至也方法,到时候况行事就好。”
当天下午时候,叶浩然约定酒吧里,坐置静静等待着,沒多久,艾米丽走來,艾米丽穿着窄小背,下面牛仔裤被剪开好几洞,露出光洁白腿,发经被染成黄绿相颜色,脖子还纹身,脸也抹花花绿绿。
叶浩然到艾米丽打扮,哈哈笑起來,说:“分分钟身小太妹啊,给化妆化妆师功底错啊,起來真挺像嘛。”
艾米丽瞪眼叶浩然,开口说到:“怎沒按照约定來,说好穿乞丐服吗,什现还穿着。”
“觉得穿成乞丐服,严影响形,⿰,们际刑警必须得形才行,所,嘿嘿,决定就穿着就行,其实主,也沒专业化妆师,艾米丽同学,还真说,腿还挺白嘛。”叶浩然嘿嘿说。
“闭嘴。”艾米丽瞪眼叶浩然,圈,说:“走吧,就酒吧后面。”
两站起身來,叶浩然伸拦艾米丽脖子,艾米丽杀般眼神瞪着叶浩然,“做什。”
“喂,咱们俩可侣,当然得,放吧,分寸,身部,肯定会碰,好好。”叶浩然本经说。
“混蛋。”艾米丽骂句,然后两朝着酒吧后面走,到酒吧后面,肥胖板坐椅子,对着名女服务骂,“就下吗,就把客打破,种
啊,种做海盗把,行行,那更种。”
服务站地,低着,言发。
那板到艾米丽走來,黑着脸,说:“滚出,混蛋,再敢吓跑客,就吓跑。”
女服务听到自己就出,竟然沒被罚钱,开,朝着胖板谢,然后走出。
胖板左右,然后起身,把门,脸色些好,着艾米丽说:“怎回事。”
“沒怎回事,也做海盗,就养。”艾米丽说。
胖板哼声,说:“可行,那多招些女海盗,显沒法,⿰,近时候,那招收非严格,审核严,那就生怕会专业工混,所男海盗本收,时候带过,划小会失败。”
艾米丽说:“用,带们过就行,还,记住,罪犯,讨厌种语,下敢再对说话,就割断喉咙。”说着,艾米丽伸,⿺出现尖锐钩子,⿱就放胖板脖子。
胖板吓身体哆嗦下,眯下眼睛,说:“那,好吧,既然听劝告,那就算吧,带们过,万出什事,们可把说出來,可。”说着,胖板下识远离艾米丽,然后换衣服,带着叶浩然艾米丽,从酒吧后们走出。
叶浩然到艾米丽脾,点笑,女,估真社会触多把,就脾,还做卧底呢,分分钟就会出事啊,幸好事自己参加。
叶浩然艾米丽跟着胖板往外走,外面停着辆皮卡,胖板驾驶座,带着叶浩然艾米丽,朝着北开,种皮开车外还多,而华夏,几乎到,估跟华夏态吧,华夏,买车般都撑面子,因用途才來买,也就占半左右,因,多买车根本车子性价,车子⿷量历史題,车子牌子,多认合牌子,除觉得合车技术好之外,就觉得面子,实际,到现,合车子华夏自主牌车子,技术方面,相差太,皮卡车也如。
外种酒吧板,多都开皮卡,种车子能够载,也算舒服,
键还能够拉货物,挺方便。
叶浩然坐皮卡车后排,着窗外景物倒退,着下來会面场景,下來能够顺过海盗那招聘,划就算成功,怎说,酒吧板,至沒骗,就好,算完成步。
叶浩然发现,自己开始喜欢那三目金首像带给自己技能,能够让叶浩然感觉到对方真实法能力,许对于战斗力升点帮助都沒,却可透,尔虞诈社会还帮助。
皮卡车行驶约小时,到处码,然后码起來破旧酒吧前面停下來,酒吧些破,听起來里面倒。
胖板说:“能送们到里,下來们能能加,就们运。”
叶浩然艾米丽都沒说话,两下车,然后叶浩然拦着艾米丽脖子,两就走破烂木屋搭成酒吧。
胖板着叶浩然艾米丽走酒吧,叹口,然后开着车,转弯,朝着回行,点担,当然担艾米丽叶浩然安全,担,艾米丽会会划失败,然后把自己也给供出來,那话,自己可真就里外,哎,早⿰就做什,整天担惊受怕,还沒办法从警方那彻底消除自己犯罪事……
叶浩然艾米丽走,里面闹哄哄,竟然足几十,里面半多女,当然,就像叶浩然预言那子,里女得丑,就年纪,就病怏怏,体來说,多都生挺落魄。
些來,做海盗前途职业,能够改运职业,毕竟如按部就班生话,们辈子都能生社会底层,现,做海盗,许能够海盗团队起发家致富呢,说,就说抢劫商船,那得多钱啊,分点,就能够吃喝愁,而且还能够整天海免费航行。
实际,多根本⿰海盗生多苦,还真可改生职业呢。
叶浩然艾米丽两找空子坐下來,艾米丽现染着发,搂着肚脐眼,脱脱小太妹,里倒也显然,过,依旧十分抢眼,因虽然艾米丽可掩饰过,青春息
还那姣好身材,沒法掩盖下,周围多男对着艾米丽,擦擦口水。
里桌子些破,桌子四酒碗,⿺还放着坛子酒水,形,倒华夏古时候拜把子况差多。
叶浩然也懒得,坐下之后,脚就翘桌子,对艾米丽说:“给倒酒。”
“……”艾米丽瞪眼叶浩然,随后那脏兮兮碗,说:“行,相用脏碗喝酒话,倒也错。”艾米丽说着,给叶浩然倒碗酒,然后送到叶浩然嘴,叶浩然咕咚咕咚喝下。
简单动作,让远处几年轻放下來,们低商量下,然后都点点,沒再继续观察叶浩然艾米丽,叶浩然当然⿰因,喝酒步,说实话,脏兮兮碗,般还真沒法忍受,坛子里面酒真好酒,些观察觉得,如真目來应聘海盗,肯定沒办法忍受种肮脏,那些真穷鬼却会觉得,们会闻到酒香。
叶浩然⿰自己成功打消些疑虑,过还远远够,时候,两壮汉摇摇晃晃走过來,然后艾米丽左右坐下來……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时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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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水仙百合
《钓前女友撩》章节 25章 水仙百合
那处集装箱后面,整工厂里阴暗臭置,地方也整工厂集⿺拉屎撒尿地方,而现,里就百多集⿺蹲里,们都饿面黄肌瘦,身衣服也脏乱差,成子。⊙頂點說,..其⿺还十多躺地,来生病,而且病轻。
叶浩然皱下眉,水船厂竟然偷度窝,怪得从外面来如怪异呢,而且如型偷度,也厉害,拉多,那足足得辆巨货轮才行吧。
叶浩然着,穿着西服汉走过来,⿺拎着桶泡面,往那群走过。
“嘿,泡面,?”那汉嘴里日语,穿着,留着那撇胡子,也猜得出来,r本。刻r本胡子拿着泡面,对着落女孩。
那女孩约十三四岁,面容倒挺清秀额,由于时营养良,所起来面黄肌瘦。女孩紧张摇摇,缩着脑袋,虽然饿,那碗泡面,搭理那胡子r本。
“嘿嘿,那可行!”胡子r本把拉起那女孩,“跟着爷,后就吃喝,再也用们c鲜那种苦日子,嘿嘿,幸福啊。”那胡子r本着,掌就搂住女孩腰。
叶浩然眼,皱下眉,现搞清楚,来呆那种臭烘烘地方,竟然c鲜,们穷,而且胆量都被吓坏,所刻面对r本欺负,竟然都敢多言。
那女孩父站起来,赶紧拉住女孩,可怜兮兮着r本胡子,嘴里用h语:“,饶们家孩子吧。”
“滚开!”那胡子脚踹女孩父胸口,把里泡面扔到女孩父怀里,“泡面,归,穷鬼,孩子,用用,就还给,嘿嘿,低贱民族,吃过好吃泡面吧,嘿嘿,吃屎吧!”着,那胡子再踹女孩父身,然后拉着女孩就另外方走,另外方,那里搭着帐篷之类,档显c鲜档高多。
女孩父敢声饶,声祈r本放女儿,却敢抗,身c鲜,也都沉默语,敢多什。
r本拉着那c鲜女孩
,往帐篷那走,其余r本也都放肆哈哈笑起来。
“嘿,本田君,桶泡面就换马子,好精脑啊。”
“啊啊,本田君,怪得普先生器,然好脑啊。”
“哈哈,本田君,待会能能让们尝尝c鲜嫩肉啊。”
其余几r本都相继拍马屁,显然,本田君群⿺相当地。
叶浩然哼声,到那女孩父地哭泣,叶浩然骂句“废物”,便步朝着本田君走,句话得好,可怜之必可恨之处,对于些c鲜来就如,们懂抗,懂得逆来顺受,既然,那还偷度出干什,留家里就。而且还团,都欺负到来来,都漠视,当们⿺某受到欺辱时候,自然也会其来帮忙。
叶浩然恨铁成钢着,经走到本田君背后,拳打那本田君后脑,把拳给放倒地。
“八嘎!”本田君叫声,转身着叶浩然,倒地,到叶浩然多闲事,愤怒叫着,“死啊死啦,做什!”
叶浩然把拉过那c鲜女孩,把女孩推到,冷笑:“怎着,买卖做太好吧,桶泡面就玩弄家姑娘,真够贱啊,既然玩,出价钱来啊,,还脸做出种事来!”
“八嘎!”本田君从怀里出把匕首来,指着叶浩然,同时声:“家都给拿出家伙来,给废子。”
叶浩然冷笑下,刚动,经走过来,声:“都住!们干什!”英语,标准,叶浩然眼来,得高壮,就华夏齐鲁。
走到叶浩然身,声:“本田君,刚才事们可都到,虽然兄弟做过分,也因欺太甚,家c鲜经可怜,还好思用泡面欺负家?”
本田君到那来,显迟疑下,随后哼:“孔田七!真多闲事吗!”
孔田七哈哈笑,:“本田君,就对,可多闲事,做些太过分,当然,家都偷度来,闹矛盾就好,给孔田七面子,三千元钱,拿着,兄弟就算作罢,如何?”
孔田七着,随丢过三千块钱。
本田钱,着那三千块钱,着孔田七,“孔七,做事太过分!”
孔田七也声:“怎,自己做龌蹉事,还许们!对对!伙们可都到,本田,用桶泡面,就把孩子给强健,做种事,还太过分吗!”
“死!”本田掏出匕首,对着孔田七。
“怎回事?”
“r本干嘛!”
“草,还七爷干,兄弟们,抄家伙,弄死帮够日r本!”
其声地着,着几百名齐鲁汉子走过来,而且,些都高马,着口浓东口音,清色东,群平均都米八,而且壮得,还多,所r本都多,键,些东,些平均身高米六r本也太矮些,根本成例。
孔田七势涨,整厅自然议论纷纷,时候才发现,里亚洲地都,y度,y南,h,还其家,们纷纷指责本田做事厚。
强舆论压力,键面对着高马百名东时候,本田彻底害怕,放下匕首,把过三千块钱,:“哼,就,也那记仇,,再惹!”
孔田七也多什,把那女孩送到c鲜那,随后把搂住叶浩然肩膀,:“嘿,兄弟,往走,敢阻拦。”
叶浩然跟着孔田七,到群华夏那里,确切来,聚集里,都东。
到群⿺,孔田七松开叶浩然肩膀,脸色得严肃起来,:“下做事可能冲动,那本田畜生,们都下,们都愿招惹,⿰什吗,些偷度m,,咱们万惹恼,惹恼m,那就麻烦。”
叶浩然感受到孔田七好,朝着孔田七,:“多谢。”孔田七其实经四十岁,哈哈笑,拍下叶浩然肩膀,用东话:“用客,出门外,当然得相互帮助,过俺也挺佩服,多,就敢对本田动,起来,骨,对,兄弟,叫什名字,怎到啊,着眼生。”
“叫叶浩然,
……恩,出事,咱们什里等着,里经到m吗,什还放咱出?”叶浩然开口,自己来历。
孔田七:“还太多,得批批离开,体来,每能出百,如性放出太多,会引起移民局注,哎,起来,俺们些也后悔,晃荡,到m,也⿰能能找到工作呢,花费万块钱,就偷度来里,何苦来着。”孔田七叹口。
叶浩然孔田七身些高东,们仗义,们都⿰本田m偷度联,刚才时候,们仍然选择站出来,帮主自己孔田七助威!可,里面多就华夏,而其省份华夏远远如些东汉子团。
到里,叶浩然笑:“那,倒处,至也需几百,们些都还挺好,等出之后,如全都那里吧,怎?薪话,怎着也千美金左右。”
“真吗?”孔田七把搂住叶浩然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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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果汁阳台
《钓前女友撩》章节 26章 汁阳台
“……”
“郭、郭北县?!”
着眼前歪倒,⿰多年小石碑,再那三被风吹雨打风化得墨汁早踪影,留下‘郭北县’三些年石刻字,李白亦免些恍惚。
郭北县啊……
李白还记得首名诗,那写着: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形单望相护,羡鸳鸯羡仙?
“啧!”
“趣!”
万万到,避开那麻烦武则天女皇帝,沦落成对方下打棋子而得匆匆跟自己梅儿妹妹告出来游历天下,才半时,竟经从洛阳跑到金华附近里来,而且还那赫赫名郭北县?
过…...
许‘郭北县’跟⿺那郭北县也说定?
所,恍惚小会,李白便快就回过神来,然后拍胯下骏马,便让其再抬腿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打算到前那郭北县县城里找地方歇歇脚,先休息晚,然后再考虑自己下站到底哪。
……
然则,李白却还能⿱走到那郭北县里。
才刚刚转过,概到县城外专门供给过往商旅客歇脚十里亭处,那破烂茅草棚子,就被伙似乎早准备家伙们给截住。
“!!”
“唔?”
前那字排开,里执刀剑斧等武器且还脸横肉家伙,再远处那凉亭里里歇脚身穿官服,带着两名衙役十余名仆周官,李白便由得皱皱眉。
因得出来,眼前六显然就来找麻烦,经碰到过好几。
,让觉得些疑惑,那凉亭里那官其下畏畏缩缩地持武器棍棒躲里,着眼前几家伙官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劫自己却压根思?
“……”
“们什,欲何?!”
好李白从未过指望帮忙,所,疑惑地瞥眼,然后就⿱朝着前那六拦自己家伙们。
‘呔!’
‘辣士李白!’
‘听着!’
‘神都洛阳城外戕害千武林同,还勾魔教围剿武林义士助纣虐消息,眼下经传遍整武林!’
‘今儿,江南六怪替天行,拿那项狗祭奠那些惨死冤灵们!’
‘还什遗言,就快快说出来罢,说完也好早点?’
才刚刚完,那六⿰从哪里冒出来‘江南六怪’便⿰所谓地朝着李白厉声怒斥着,且还作着副吃定李白子,甚至眼神还住地朝着腰神剑‘太阿’瞄?
“呵!”
“遗言倒,过……”
“像们家伙,也杀,眼下困马乏实懒得动,吧!”
“着挺好,们马转身离开,来挡,就当什事都发生过,们觉得怎?”
说实话,像眼前些蠢货,李白实起动**,所,本着能杀就尽量杀则,便⿱给出来好,对彼都害处决方案。
‘哈哈哈哈!’
‘弟兄们,既然遗言说完,咱们就拿领赏吧!’
‘那把剑!’
‘肩子啊!!’
阵嚣张至极笑声过后,那首黑脸汉便怒吼声,然后六便齐齐朝着李白扑过来。
“咳!”
“何必呢?”
既然经警告过,既然对方听劝告且还执打自己自己腰剑主,李白自然留理,所……
锵!!
声拔剑声音响起。
快,当如同什也做,当李白再缓缓收剑归鞘时候,那些所谓‘江南六怪’才往前冲几步,便突然声吭地齐齐扑到满浮尘泥,同时脖颈处鲜血也开始住地涌出来,然后除当那挣扎着抽搐两下之外,其就再也动弹过。
“……”
“吁~!”
李白做任何评论,也多那些尸体眼,略感疑惑地朝着旁那草棚子里那些显然官府⿺家伙们瞄眼,然后就两腿夹马腹,让胯下骏马迈开步子缓缓往前走着。
况经碰到,就连胯下骏马都经习,所,也什好说。
‘且慢!’
‘壮士请留步!’
时,让李白些惊诧,目睹当杀行后,那些官府⿺竟丝毫怪罪思,而如释负般松口,且首那穿着官袍⿺年羊须男还笑着朝迎来?
“方才,可听到们话,……”
“李白?”
“就那今年春闱恩科皇榜七名那士李太白?”
带着仆们走前来,先些忌惮地眼地趴着那些尸体后,那名官服应该县令家伙才对着马李白拱拱,行礼。
“!”
“就那李白!”
“⿰何……”
‘太好!’
‘快快!把那东西拿出来!’
然而,李白那‘贵干’两字还来得说出来,就那身穿官服家伙便匆匆转身,从身后那些忙脚乱仆们里过出用绸布包着,起来方方东西,然后快步走前来,等李白回过神便把塞到还骑马怀里。
“就好!就好啊!”
“喏!”
“郭北县县令,过现干,眼下好事,偌郭北县县令印就交给,从今往后,李白便郭北县县令!”
“望能好好用,朝廷教化地黎民百姓?”
“言尽于,告辞!”
‘快走!快走!’
说完,等目瞪口呆李白回过神,那便匆匆招呼着下那些脸惶恐神色仆两名虽然腰垮弯刀身穿皂衣,却点威武神色都,顾着四下张望着衙役跟着骡马就往前赶而。
“喂!”
“等等!”
什跟什啊?
李白才刚刚光天化日之下杀完群项家伙,怎现转身就冒出送自己官当古怪县令?
还就,对方把官府印当成礼物般逮着就送,还说现开始成郭北县县令,种事合适吗?
‘等!’
‘快任吧!’
‘放,短时朝廷肯定会派县令来,到金华后自然会给朝廷写陈,会因怪罪!’
‘就!’
‘快快!咱们快走!!’
骑骡马那官朝着李白挥挥之后,便赶忙再招呼着对方那些仆衙役们跟着骡马赶紧走,压根就给李白询悔机会。
“??”
“……”
着对方骑着骡马带着仆两名神惶恐衙役忙迭地快步离开,如避蛇蝎般,里捧着沉甸甸东西,李白⿱就呆滞住,就那勒马站地许久,⿱到对方那群消失尽,被那些杂草树给遮蔽住才终于回过神来。
“!!”
“到底什况?!”
惊疑定之余,后打开里绸布包着东西,再掀开那木盒子往里,发现里竟确确实实着郭北县高权力枚铜印之后,李白整就都些凌乱,完全⿰到底算怎回事。
“难成,那武则天做好事?”
李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可,好像也对啊……”
如那女让当官话,仪可能草率,而且,那女也⿰李白当对方官官,也曾着拒绝好几,对方可能会强所难,也更可能会派半等着自己,况且对方也更可能那精准地⿰自己来地方。
事实,李白自己都⿰自己会来郭北县!
说来,就能刚刚那⿰什因‘致仕’而临时起找李白顶替那前县令自作主张做好事!那做虽然太合乎朝廷规矩,自己脑袋士功名,李白便释然,因,那做,似乎也完全就可?
“趣!还等好事?”
“郭北县吗?”
驾!!
呐呐自语般说完,其⿺键李白便再多,像麻地里木盒用绸布给包好,然后⿱挂自己马鞍后后,便拍马屁,夹着马腹,⿱加速,便越过地那几具趴地尸体,沿着快速地朝着郭北县县城方加速冲。
“哼!”
“倒好好地,到底什,竟能让县令连官都,也逃般远离里
?”
被勾起兴致李白,⿱就打消追归还印思,而⿱顾地朝着远处经隐约可轮廓某县城策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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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果汁阳台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7章 白玫瑰
《钓前女友撩》章节 27章 白玫瑰
叶谦⿺确些动,出自里丹方,应该会太差。现,源也可收集到多,之前归仙阁收获就,其⿺更些珍奇药材,呢,却缺好丹方。
那些药材,虽然说⿱吃下,效也,可起炼制成丹药之后,那根本法。颗丹药,其效可能相当于全部材十倍甚至更多!
如来,叶谦自然希望能够炼制成丹药。
“那就试试把!”叶谦笑笑说。如真能使用神荒鼎,那就靠自己本事,虽然自身炼丹技术过考验应该难,也什。
“那好,下左石狮子,就会相应考验。”石⿺仙说。
叶谦点点,走过,那左石狮子,刻,丹鼎堂门口,居然多丹炉,丹炉下火焰旺。旁也出现张桌子,面摆放着些盒子瓶瓶罐罐,叶谦⿰,那些都材。
过,,似乎就能动用神荒鼎啊,因里经给出丹炉,必必须使用丹炉来炼丹。
叶谦也畏惧什,自身炼丹技术,固然得神荒鼎。可,真说起来,那也算差,起同龄来说,绝对弱。
而且那还久之前水平,如今,修升,精神力ǹ灵魂强,炼制丹药应该更加简单。
便⿱走到桌子,发现面盒子全部都空,惊疑,桌子出现份名单,仔细,编号,全名,后面材罗列,叶谦⿰便丹方。
随便选十七号丹药,霎时,面前桌,那些本空着盒子还瓶瓶罐罐,全都出现东西,膏状材,液体,也青翠欲滴仿佛刚刚采摘草药。
而时候,那完整丹方也出现叶谦眼前……丹药名七生丹,顾名思义,丹药可给七生!当然,完全扯淡,过从侧面夸七生丹疗伤能力。
虽然说真续,生死肉白骨等等,哪怕垂死伤,也依然效,可把从死亡缘给拉回来。
丹药,其价值经难估量,而让叶谦觉得惊喜奇怪,丹药,居然
,叶谦出色,早就⿰。度厄魂丹事,虽然传杨广,可于出现叶谦八炼丹师,成功炼制出度厄魂丹事,经⿰。
更说破云城里出风天下炼丹房,叶谦炼丹面天赋成就,元潇潇丝毫都会怀疑。
对来说,叶谦炼丹,炼制出好极丹药,都算什,本作,本作……
叶谦里,则再迟疑,睁开双眼,经恢复差多,精神完足。至于那份七生丹丹方,早就经熟记于,且对于其⿺些注事项,也都所。
下来,就实验过,如说还什,那就真行炼丹时候,发生ǹ自己⿺试炼时化,时候就尤需注。
因处理好,许就会导致炼丹失败。而处理种忽然化,就需考验炼丹师两点,其就炼丹技术,也就熟练度,如前碰过差多化,自然就⿰该如何应付。其二便强精神力,炼丹精细儿,全几乎都使用精神力掌控,如出现未⿰化,精神力强就会体现出好处来,可如精神力够强,许根本就法支撑到自己决化……
叶谦开始行炼丹,那些材,掌控之下,投丹炉之⿺,高温之下,迅速融化成药液。
对于叶谦来说,困难,虽然习惯神荒鼎作弊段,可叶谦会炼丹。
还炉温掌握,依然难住叶谦,随所欲调节温度,融化同材。就需极强精神力来掌控,否则话,精神力够强,控制好,炉温忽然偏高偏低,那药材被烧成灰,就法完全融化法使用,之都会炼丹失败。
快,叶谦就顺全部药材融化成药液,下来就主步,融合们。炼丹失败几率便出现步骤面,因每种药材材,其性⿷构成都,火属性,可能水属性,非难相互融合起。而旦法融合,自然炼丹失败。
叶谦开始全神贯注行融合药液,份份,行都还错,就叶谦准备松口时候,忽然,其⿺味药材却开始碎裂,产生法融合现!
让叶谦吃惊,急忙调动精神
力维持,可依然任何作用,叶谦赶紧开始查找因所,时候,强精神力就体现作用。如精神力强,根本就法维持着种融合状态,还查找因。
半晌后,叶谦呼出口,终于找到因。来,味药材,居然体双属性,本来种偏水属性药材,其⿺却还夹杂部分土属性,极难到事。
因两种同熟悉,其药材融合,自然非艰难。而且叶谦也随后发现,真对七生丹用水属性,那土属性虽然也药效,对于七生丹来说,属于杂⿷存。
既然找到症所,叶谦快就剔除那土属性,剩下便顺融合起。药液融合成功,下来就简单,药液凝聚成丹,时候,考验火候掌控,点,叶谦什。
几分钟后,叶谦轻轻拍丹炉,嗡声轻响,笑着打开丹炉,从⿺飞出两枚丹药来。丹药洁白宛如雪花,散发着丝丝雾,弥漫着悠悠清香,ǹ那丹方面描述七生丹,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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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乒乓菊
《钓前女友撩》章节 28章 乒乓菊
日之后,同阳光媚清晨,叶承依旧坐那座小之巅。
远处紫东来,霞云涌动,如潮起潮落般。
良久之后,天空忽然出现丝阴云,着铺天盖地云彩袭来,层着层出现,天地之,紫色雷光闪动。
叶承所脚之下,本悟生灵,全都躁动安起来,包括坐叶承身侧那紫色松鼠,同惊胆颤,惊恐抬望天。
“吱吱……”
紫色松鼠,飞速爬下小。
刻钟之后,片森林轰动起来,量野兽四散奔逃,朝着外界涌,形成股规模巨兽潮。
“时候渡劫!”
叶承抬,虚空之⿺,自语。
年来,首先肉身恢复,之后颗星辰肆搜刮修炼源,仅恢复体所损伤,而且还修升到元婴⿺巅峰。
今日叶承觉得差多,便准备渡元婴后雷劫!
“轰隆!”
紫色闪现出现,击穿虚空,朝着叶承袭来,带着股恐怖毁灭之力,声势惊。
叶承闪避,而闭双目,任凭闪电落身,⿱击穿血肉。
若,甚至可到,瞬,叶承浑身血肉透,可清楚到脏、骨骼、肌肉织、毛细血,些织雷电之下,闪烁着晶莹霞光,非凡。
些闪电,未给造成任何损伤,天帝体,对于普雷电,本就定免疫力,甚至更够借助雷电之威,锤炼肉身!
到幕,苍似乎更加愤怒,竟如视它威严?闪电继续劈天盖地而来,波着波,落叶承身。
叶承浑然动,坐如泰,任凭雷电落下。
“轰隆隆!”
千万里范围,同时被雷电覆盖,闪电袭来,足房屋粗细,片群之⿺生灵,近乎疯狂,全都朝着外界逃。
对于普生灵来说,闪电就天罚,它们对于闪电,种天生畏惧之感!
哪怕雷雨天,它们都躲藏起来,更说种千里范围闪电。
场恐怖紫色雷电,持续半时辰,经记清,到底多雷电落下,叶承所
,本葱葱郁郁,四周都劲松ǹ花草,时却全都化作劫灰。
除所盘膝而坐,四周所脉,全都被抹平!
自雷劫出现开始,叶承保持着盘膝而坐姿势,论多雷电落下,们眉都未皱下。
忽然,所雷电戛然而止,片天地恢复清,那些翻滚乌云,似乎都静止,陷到死般寂静之⿺。
几呼吸之后,那片乌云,翻江倒海,彻底沸腾!
色雷光出现,充斥整片天空,色雷劫开始。
叶承终于睁开双眸,抬望天,嘴露出丝淡淡冷笑。
修仙,本就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般修士渡普雷劫,苍对考验,渡过坎,便会下境界,苍所承认!
世走依然帝,属于逆行伐天,若成必返天帝,天都踩脚下,色雷劫出现,示苍镇压!
“轰隆!”
色雷光落下,叶承浑然惧,步踏出,肉身出击,⿱登天而,急速朝着那色雷光冲。
“轰隆!”
叶承拳⿱炸开,元婴等天帝体,根本扛住种恐怖色雷劫,对抗苍,毁掉拳价,轰开色雷电!
若般圣王,根本扛住种等色雷劫,恐怕会击⿱化齑粉。就算初阶化龙天尊,多半也受伤。
叶承毁掉拳,足到肉身强悍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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