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 第1章 结束 宝格丽酒店,总统套房内。 季绯换上浴袍,用毛巾擦着湿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今天拿到了律所的offer,她特地赶回来想分享,没想刚到家就被男人按在墙上。 欲望猝不及防被点燃,比先前都要强势的力道牵着她,季绯心尖炽热,都不知什么时候滚上的床单。 她拍了拍微红的小脸,正想开口说话,却见郁青然站在不远处的阳台外,修长如玉的手指正夹着烟,一手摁着电话。 衬衫松散的解开了三颗纽扣,锁骨还有她方才留下的吻痕。 但方才那般意乱情迷,此时他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他就站在光影处,面容清冷如佛,夜风裹挟而来吹动衣角,看起来撩人得要命,却依旧保持着那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 “什么事?”他嗓音淡漠且低。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哽咽声,“青然哥,我好难受,你能来看我吗?” 郁青然点了点烟灰,“我叫医生过去。” “不嘛,我就要你过来。” “乖一点。” 男人嗓音低沉,声线温和。 季绯顿下步子,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说话这般温柔。 她小脸热气冷却,脑里闪过外界的传言,胸口堵得发紧。 听见郁青然道了最后一句,“乖乖睡觉,等我明天来看你。” 电话挂断,郁青然的视线这才有空闲落在她身上。 他的眸底漆黑如夜,望向她时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他走过来,身量高大,影子几乎将她覆盖住。 那双修长的手为她撩过耳边的碎发,动作轻缓。 仿佛给了她一颗安心药,季绯睫毛轻颤,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忽然传来句:“结束吧,以后就别再见面了。” 季绯陷入沉默。 刚刚极尽缠绵仿佛错觉,她嗓音忽然有些哑,“好。” 她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瞬间,屋内陷入一阵寂静,空气湿黏,外面天空灰朦,逐渐开始下雨。 就算是结束,季绯也想死个明白。 她蠕动着唇,言语艰涩,“所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你真的要跟别人结婚了?” 季绯向他的眼睛,呼吸都变得沉了。 郁青然那漆黑的眸底望向她,“嗯。”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瞬间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一阵雷声“轰隆——”,雨声愈发大了起来。 但郁青然的声音在急促的雨声中尤为清晰,他从容不迫,“你不用担心,关于律所给你发的offer还可以照旧,你随时可以来公司上班,算是给你的补偿。” 季绯听得想笑,胸间溢出一丝冷笑。 这算什么,施舍吗? “不用了。这三年,谢谢郁总给我的一切,但以后还是不要有太多瓜葛了。” 郁青然垂眼看她,那张小脸惨白的倔强,一身浴袍裹身,头发是纯黑的色泽,肤如雪,容貌昳丽。 许是喜欢穿旗袍,她的腰也极为细。 刚刚抱着人进入的时候还掐下青红的指印。 他垂眸蹙眉,想说他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交易关系自然要停止,但似乎也没必要告诉她。 第2章 讨债 男人无言,季绯失笑,下一秒抓起了自己衣服往浴室走去。 她迅速地换下浴袍,心乱如麻,唯恐那窒息的疼痛扑上她,让她明白所有的执念,妄想,都彻底结束了。 等走出浴室,甚至没多看男人一眼,像个仓皇逃窜的罪犯,逃命似离开。 酒店外,大雨滂沱,似乎要将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水里。 23路公交车渐渐挺稳在她面前,季绯上车后,就直奔回自己的那个小出租屋。 或许是刚刚淋了雨,没过一会儿就感觉到全身渐渐发热,她意识有些昏沉,没空再想什么,进了卧室。 但没想刚上床就听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她抬眼。 “砰——”租屋的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季绯支撑着身子,往外看去,只见一群社会青年涌了进来。 季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头目——钟哥。 钟哥就是当年给季绯家借高利贷的人。 钟哥冷笑:“季小姐可真是让人好等,你老爹可是还欠着我们一大笔钱,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睡着的啊?” 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季绯大脑烧的发晕,她只手微攥,“这钱跟我没关系,你们去找他!” 她声音有几分沙,没什么力气。 钟哥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父债女偿,爷可不吃这套,你爸可是说了,借的高利贷都找你还。” “你要是拿不出钱,今天我就把你给卖了!” 他视线不加掩饰,若不是怕把人玩死了没人还钱,这也算是一个法子。 季绯蹙眉,声线很冷:“我没钱。” “没钱?”他一笑,眼神陡然狠厉,“兄弟们给我砸!边砸边找!” 说完,那十几号社会青年纷纷涌上来。 没几分钟,屋内的东西被他砸的七七八八,季绯漆黑的眼珠微微发颤,有些发抖,“住手!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我都要砸!”钟哥暗讽的笑了,抬手让人使劲。 季绯撑着虚弱的身子起来,试图去拦截那群人,然,那些人压根不管她的死活,“滚开!” 说完,狠狠地将人推开。 本就淋了场雨,晕的不行,季绯整个人无力,一推就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噼里啪啦。 眼睁睁看着这里全部被砸碎,她眸底不由发红,眼眶的泪水悬出,恨不得将这群人撕碎。 一个小青年拿起了坛子左右一看,“这是什么?” 下一秒,他松开了手,坛子狠狠地坠地。 季绯瞳孔发震,“不要!” 她立即冲上前,却被钟哥狠狠地推开,脑袋狠狠地撞向了桌角。 随之而来的是,骨灰坛四分五裂,灰粉四散。 季绯的动作戛然而止。 头上鲜血顺着流出来,她看着洒满一地的骨灰,而小青年嫌弃的看着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啊?真脏,晦气!” 季绯那一刻所有情绪都涌了上来,比起被郁青然抛弃,眼前的一幕几乎痛的她直不起腰来。 “滚——” 她嗓音声嘶力竭,就连着尾音都跟着发颤。 第3章 心如刀绞 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却连死后也无法得到安生。 一群人面色不虞,旁边的小黄毛忽然翻出柜子里的钱,“钟哥,这里有十万块。”他连忙拿了过来。 钟哥接手掂了掂,这才露出笑,居高临下的瞧她一眼,“臭娘们,早点给不就完事了?我们走!” 季绯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去阻止这一切,只能任由看着他们离开,看着她奶奶的散落了一地的骨灰。 心如刀绞,泪珠滚落。 她咬着牙收拾东西,头上的血顺着额头流个不停,她手抖的不行,赶紧将东西装好。 等有些眩晕的时候,才试图用纱布止血,有点止不住。 衣服弄脏了,季绯换了身素梅旗袍,去了市中心医院。 上了三楼,手里拿着排号单。 她已经收拾好心情,人不是很多,等了一会,里头机械声传来,“季绯,请到三号就诊室就诊。” 季绯刚一起身,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在她的眸底。 郁青然高大的身形在人群中如同鹤立,他身边的小女生面容娇嫩,穿着病号服,看着像一朵清纯的小白花,需要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他的目光一抬,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男人眸色漆黑清冷,淡扫过一眼便移开视线。 季绯心尖慢半拍的咯噔了一下。 那大概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心中微颤几秒,她压下心头的那些情绪,抓起单子,神色淡漠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她转步就走进了三号室,直到彻底确定看不见郁青然的一瞬间,发紧的心脏这才有了片刻松弛。 周知收回视线,这才兴奋的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袖:“青然哥,那个小姐姐好漂亮,你认识吗?” 女孩嗓音很甜。 郁青然视线一抬,眼底有些漫不经心:“谁?” “就刚刚路过那位穿旗袍的姐姐呀,我看你盯了她好久。” 男人垂眸漫不经心,“有吗,不认识。” 周知看着他眼里的淡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笑开,“好吧,换作是我就要多看几眼,身材好好喔,就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郁青然闻言,轻嗤了声,没接话。 季绯敲响了办公室,就听见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 “季绯?” 年轻的医生坐在办公桌前,面容清俊,戴着眼镜框,眼眸又惊又喜。 季绯觉得眼熟,错愕了一会。 一些零散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片刻,她才有些想起,“陈子昂?” “对,”陈子昂微微一笑起身,“真巧。你头顶受伤了?过来吧,我给你处理。” 季绯没想这么久之后还能再遇见高中同学。 她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朝他走了过去。 “来,坐。”他眼神忽的一凝,“这伤口怎么弄的?” 季绯淡笑:“不小心摔的。” 陈子昂拍了下病床,示意季绯坐过去。 他动作温柔的掌着她两侧,检查伤口,所幸不是很大。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记得你高中那时候也很粗心。明明看着聪明,其实挺笨的。” 那嗓音温柔,就在耳边,听着有几分缱绻。 季绯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下一秒陈子昂松开她,微微一笑:“需要一个简单的缝合,你休息,我去给你拿药。” 她点点头:“好。” 人走后,季绯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 余光中,瞥见一道身影落在门前。季绯抬头一看,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她僵住了。 不知道男人在哪儿站了多久。 郁青然居高临下的双眼,带着几分冷嘲,“看来我来的不时候。” 季绯微微攥起手指,没说话。 他目光落在她头上的伤口处,也就片刻,那喉头溢出一丝冷笑声,“就这么着急找好下家?” 第4章 听话 “医生,恐怕养不起你。” 那略带嘲弄的语气,充满了恶劣。 季绯跟着他的时候,男人就极大方。 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切都没有变,尽管他们分开了,郁青然依旧占据主导地位。 他可以依旧这般嘲弄她。 郁青然那双眸里噙着一丝讥笑。 季绯心脏仿佛被攥紧,才发现他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看上的一直都不是钱,只是因为当初提出关系的人,是他而已。 她背脊绷得很直:“郁先生如果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么你可以走了。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不是吗?” 郁青然那漆黑的眸子望向她。 那情绪深的她都猜不透。 片刻,一声嗤笑溢出,下一秒,他便快步离开。 季绯看见他手里的单子,瞬间明白,他只是路过。 大概是来给未婚妻取诊断书的,连这点路都舍不得让人走。 她想起自己给郁青然打电话那晚,电话好不容易拨通,他说:“季绯,听话,我不是医生。” 季绯嘴角扯出一道笑,她想,总有一天,她能彻底把他忘了。 等伤口缝合好季绯就回了家,但没想到,昨天发烧的温度不降反升,全身烧得厉害,意识都有些模糊。 耳畔边的电话响了又响,可是她抽不出一点离去去接。 直到晚上才缓过一些神,房间又被开了。 “小绯?你脸怎么白成这样?” 季绯被烧得糊涂,抬起头的速度有些缓慢,看着眼前的季正明,季绯被气的头疼,嗓音沙哑的已经变音,“你怎么来了,出去!” 季正明看着她,眼神愧疚又有些害怕。 “我听说昨天那群人来你这里闹了,所以我来……” 季绯苍白地扯了下唇,连带着干裂的唇口都疼了起来,“现在看到满意了吗?我不想看见你。” 季正明看着季绯不光脸色差,头顶上还有这么明显的口子,眼里的愧疚更盛。 他低头认错,“小绯,之前是我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 对上季绯的视线,他赶紧道:“但,我发誓我这一次再也不赌了,只要你再给我50万,我就再也不赌了!我发誓我这一次一定会金盆洗手!” 那信誓旦旦的表情,高超的演技。 要不是季绯看过了无数遍,就真的相信了。 她讥笑出声,“你觉得我还会信吗?你骗了我多少次,还真把我当傻子了吗?” 季正明脸色微白,“小绯,我知道是我以前做的不对,但我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看你,你妈嫁给我的时候就带着你,她跑了之后,是我一直拉扯着你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看在这个份上,你原谅我这最后一次吧!” 又是这一套说辞。 要不是奶奶拼死要把她收留,她恐怕早就被季正明赶出去了。 她感谢的是奶奶,从来不是他。 她有些厌倦,厌倦被无底线的索取,当初学法就是因为这才选择的。 季正明见她脸上无动于衷,咬牙指向角落里碎了的骨灰坛:“这是不是他们摔的?” 第5章 生冷 季绯忽的睁眼,视线犀利的看向他。 季正明知道自己赌对了。 “你奶奶的骨灰其实我早就换了……”季正明对上她陡然难看的脸色,犹犹豫豫,“你只要给爸爸五十万,我就把你奶奶的骨灰给你。” 季绯庆幸之余,不敢置信,“她是你妈!”她声调蓦地扬高。 季正明嗫喏了下唇,没说话。 季绯不知到自己是不是气笑的,“很,好。” 知道她赌不起。 她吸了口气,“我可以给你五十万,拿到之后把东西给我,之后我们就再没有瓜葛,如果再来找我,我就报警。” 季正明眼睛都亮了,连忙道:“好好好!我一定还你。” 季绯讽刺地笑了,将季正明赶走后,才无力的将自己裹紧被子里,一边为奶奶感到悲哀,一边昏昏沉沉的寻思着上哪去找这五十万。 她才刚拿到律所的offer,然而一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划开手机,熟练的从通讯录里面找到了郁青然。 动作反反复复十几次,她才有些难堪的点开。 她需要一个人牵桥搭线。 季绯有了计划,直截了当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那天你说要帮我介绍金主,还算数吗? 季绯看了眼手机,许久没有等到那头的回信,几种情绪磨着她,但最重要的是奶奶的骨灰在季正明手里,她迫不及待想要斩断这一段关系。 她干脆拿起电话,拨通了郁青然的号码。 第一通没人接。 直到打了第二通,那头才传来一句,“喂?你好呀!” 甜甜的女声语调轻微上扬。 那一刻,季绯怔愣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头又传来了一句声音:“青然哥在忙,您稍等一下,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那柔软的女声又亲切又温柔。 却让她升起一股反应不及的生冷,僵硬而又惊促。 郁青然从不让自己碰他的手机。 她开口:“没事,既然在忙的话,那我就先挂……” 话还没说完,那头传来了一句男人低沉的嗓音,“喂。” 那熟悉的嗓音略过耳边。 季绯心脏刀割似的跳了两下,她吸了一口气,压低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是我,郁总,您那天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那边静默了一会,略带讥讽的冷笑才溢出,“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才过去两天。” 季绯微微攥紧了手指,“那您说的话还作数吗?” 郁青然那头,传来一阵打火机呲开的声音,她几乎能听见他吐烟时那低沉的靡音,光凭这声音都足以让她勾勒出画面来。 “可以。” 他的一句话干脆利落。 季绯那一瞬间,鼻尖发酸,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握着手机,“那个人必须是由我来选,我要盛名律所的张彻。” 盛名律所张彻,年过半百。 能力一般,但性子好拿捏。 她倒是会选人。 郁青然冷笑一声,“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通电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 这次牵线搭桥作为分开的补偿。 以后别再联系他。 她吸了一口心中的酸涩,唇角勾出一个笑,“我也正有此意。” 第6章 介绍下家 曾经幻想的日久生情都是笑话,郁青然永远不会爱她,她何必热脸贴上去作践自己。 那边静了一瞬,随即一通嘟音。 屋内空荡寂寥,她拉着遮光窗帘,四处密不通风,光线昏暗,她心里的那一丝酸涩感被无限扩大,最后释然的笑了声。 “怎么了青然哥,你好像不开心?”周知望着他,那双眼睛有几分关切。 郁青然收回手机,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块,嗓音不由冷了下来,“没事。” “我们继续逛吧,我还有一些地方没去。”周知拉起了他的手,正想要带着他去她想要的地方,下一秒,郁青然抓住了周知的腕骨。 郁青然捏了下眉心,“抱歉知知,我要处理点事情,你先回去好吗?我让管家先送你回家。” 周知看着郁青然,微微一笑善解人意:“没事,既然青然哥有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在家等你。” 郁青然点头。 很快,郁青然就吩咐管家将周知送回了家中。 他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季绯的电话。 没响两声,那边似在等电话一般,立马就接了。 “郁总。”她恭恭敬敬。 “下楼。” 电话那边的季绯,看向已经彻底黑下的天空,“现在?” “嗯。” 他冷淡地应着。 那头回了一句好过后,郁青然靠在车边点了根烟。 夜风裹着秋寒,月挂树上。 他之前送过季绯几次,这小区的灯总是时好时坏,破落得很。 他思绪忽地有些飘散,等了约莫十分钟,只见楼道里的声控灯随之而来的亮了起来。 郁青然掐灭了指尖的烟灰,只见一道纤瘦高挑的身影穿着一抹樱桃红般旗袍,在寒风中摇曳的裙摆,露出一截雪白如冰玉的肌理。 她外面裹着绒毛大衣,却依然遮不住纤纤窈窕的身姿。 浪涌般乌发来不及盘梳,披肩而下,衬得人多了几分随意的妩媚。 脸上的妆很淡,除了娇唇那一抹鲜艳的红。 她踏着风而来。 “郁总,久等了。” 季绯疏淡的语调,与她这一身妩媚热情的装扮截然相反。 郁青然眉眼冷峻,眸底讳莫如深。 他掐掉了手里的烟,为她拉开车门。 当她俯身钻进车门,两个人就如同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同排没有任何交流。 只听见郁青然朝前排的秘书道了一句,“去京北大酒店。” 车子运行,很快开到了京北大酒店的会场。 这是北城的生意场,来的都是各界精英。郁青然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来就受到了全体的目光,也包括他身边的季绯。 季绯漂亮的太过出挑,不少富二代都带了当红女明星,却活生生被她这一身旗袍给比了下去。 “郁总,好福气啊。女伴很漂亮。” “是啊。” 几个公司的老总涌了上来,溜须拍马。 郁青然眉眼清冷,薄唇掀起一道冷笑,“漂亮吗?给得够多就行了,对吧,季小姐。” 那话锋一转,落在了季绯的身上。 像冰刃轻易切开血肉入骨。 第7章 恶劣 瞬然,那群方才夸季绯漂亮的老总们,看季绯时多了几分暧昧挑逗的神情。 季绯心脏压紧了一些,就算她再傻,也不会听不出来他在暗讽些什么。 但她不在乎了。 比起这些可笑的自尊,她更想要摆脱她的继父,然后去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季绯表现的丝毫不在意,反而朝那几位老总莞尔,“见笑了。” 那几人打哈哈笑,连忙调笑了几句。 郁青然厌烦地蹙了下眉,又把她带到另一个方向。 此时,坐在沙发处的中年男人手里怀里抱着两个美女,一见到郁青然来了,吓得连忙站了起来,“郁总。” “张总。”郁青然礼貌应声,转而扫了眼身后的季绯,“过来,跟张总打声招呼。” 张彻的目光顺着郁青然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灯光下,美人冷白的肤色如绸缎般有光泽,乌发红唇,一袭如同红梅傲立冬寒的旗袍,身段窈窕,更有种独特的风韵。 “张总,你好。” 那清脆如珠玉般的嗓音格外动听。 张彻感觉人都被勾走了。 显然,她的手段成功了。 郁青然压着喉头那股痒意,冷冷地看了一眼季绯,她丝毫没有任何厌恶的表情,反而坦然又大方。 他唇边忽的扯出笑,嗓音凉薄的恶劣:“这位是季小姐,她说对张总您十分敬佩,所以一定要亲自带她来见见。” 张彻也是久混生意场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送人,他怎么听不懂。 本以为这是郁青然的妞,他想都不敢想。 没想到郁青然是送人的,张彻浑然一副被天上馅饼掉下来砸中的感觉,连忙笑道,“你好,季小姐。” 说完,连忙上前抓住了季绯的小手,狠狠地揉捏了一把。 季绯手指微僵,她垂着眸,并没躲开。 郁青然眼底笑意微淡,“既然这样,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还没等人发话,郁青然已然离开。 背影果断,毫无停顿。 这分明就是在制造机会。 张彻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和气笑着:“季小姐,我珍藏了几件藏品,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季绯点了头。 美人即使不语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张彻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么好的事,连忙带着季绯上了这家酒店的房间。 房门关上那一刻,男人就像一匹狼盯着一块肉地看着她。 “季小姐,你可真美……” 他靠近,想动手,季绯却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彻皱眉,没想这美人淡了脸色,款款从包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张先生,这你应该很眼熟吧?”项链在女人白皙细长的指尖晃了晃。 张彻脸色微变,“你怎么会有我女儿的东西?” 季绯看着他完全似变了个人一般,她就知道她找郁青然选择张彻,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一月前,张彻的女儿为了真爱跟别人跑了。 季绯看见她的时候,刚好是在同一家面馆,女孩饿的连碗面的钱都付不起,见她窘迫,所以季绯给她垫付了面钱。 第8章 顺眼 女孩找了很久才从身上拿出一个项链当作抵押,顺便还向她借了几百。 当时她也没多想,见项链也能想到女孩从前优渥的家境。 后来跟着郁青然去饭局,听到八卦,看了照片才知道,那个向她借钱的人是张彻的女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孤身一人。 大抵是有一段隐情,季绯还记得走的时候看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张先生,我知道你女儿逃走的地方。”季绯淡淡一笑,“一条消息,换您一个忙。” 张彻看着那条项链,转身坐下,神色复杂,“我凭什么信你?” 做这行的,只要从业就会树敌不少,放心带季绯进来,也只因为她是郁青然的人罢了。 季绯手一抛,就扔下项链。 张彻赶紧接过查看,确认无误的一瞬间,就听见她语气平静:“你别无选择。” 张彻犹豫了一会儿,女儿想不开跟着一个混混跑了,他一气之下冻结了所有的卡,只想女儿想清楚自己回来认错,但那死丫头倔了这么久直接给他来了个销声匿迹。 这些日子他动用自己的关系也没有一丝进展,就差去报警了,但这事压根不能闹大。 他权衡再三,“你要我做什么?” “给我五十万。”季绯微微伏下身子,身段撩人,嗓音却清冷。 五十万,对他来说不算多。 地下停车室内,黑色迈巴赫停驻已久。 郁青然坐在昏暗处,修长的手指夹着烟。 指尖的那一点猩红色,在火光跳跃下格外曜目,将他的眉眼衬得冷冽。 一旁秘书陈芸张了几次口:“郁总,季小姐都上去半小时没下来了,要不要我去找找她?” 郁青然点了点烟灰,眉眼深邃冷峻。 陈芸见他无动于衷,又心里焦急得很:“郁总,其实这么多年,季小姐对您挺上心的,每日问起您的状态,比我们上班打卡还勤,就怕您忙坏了身体。” 郁青然一怔,眉眼浸在昏暗中,只能看见紧抿的唇。 不过片刻,他冷得压低嗓音,“总裁办的都是死人?以后这种私事,不许外人过问。” 外人?季小姐怎么可能是外人! 陈芸在心里发出一声吼,但也不敢对抗老板,只能一边急一边气地闭嘴,听见郁青然说了声开车。 陈芸嗫喏了半天唇,咬着牙没动。 郁青然冷冷看了眼她,一道身影才终于在余光里姗姗来迟。 季绯收好了张彻给的卡,钱的事情解决了,她面容都有了如沐春风的轻快,就连看郁青然都顺眼了几分。 “郁总。” 郁青然看着人出现的一瞬间,心头暴躁许久的情绪才稍微削减几分,他冷热的扯出笑,“你倒是舍得出来。” 季绯微微一笑,“多谢郁总的这次牵线搭桥。” 郁青然眉眼多了几分凌厉,看着那笑都觉得刺眼。 他薄唇翕动,“你就这么缺钱?” “实在缺钱,我可以给你。按以前的标准来……” “不用了。”季绯声音从容,她从她的小包里拿出另一张卡。 第9章 撇清关系 这个卡里面,是这些年郁青然给的大大小小的钱,“这个还给你。” 郁青然认出了那张卡,眉眼瞬然阴沉,一声冷笑在他喉间漾开,“看来是巴结上了,速度这么快,想来你的新金主,能力也不怎么样。” 那明明白白的讽刺,季绯也算是听出来了。 她笑,那笑意不达眼底,“没关系,我不介意。快有快的好,谁不想少上班多给钱,更何况慢的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季绯。 万万不可能和郁青然说出这种话的。 她虽然骄傲,但内心却忍不住想要讨好郁青然,想让他开心。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金钱关系的束缚,她也没必要对这位‘前老板’毕恭毕敬。 如今要摆脱继父重头再来,那么郁青然也曾是她烂泥的一部分,所以她要彻彻底底的剔除,从此只为自己活着。 郁青然周遭的气息瞬间冷了几个度。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郁青然的手机瞬间震动了起来。 郁青然拿出手机,略带冷讥地看了一眼季绯,“你新主顾打来的电话,要听吗。” 季绯无所谓地点了下头,一副轻松坦然的态度。 郁青然冷笑,开了免提。 “是郁总吗?”张彻那恭恭敬敬地嗓音传来。 “是我。” 张彻似是松了口气:“郁总,方才忘记跟季小姐说了,你能转达季小姐吗?我希望她能在我律所上班,我会为她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车内一片寂静,郁青然眉眼忽的冷寂,他道:“你可能不了解季小姐,她不会……” 他话还没红说完,细白的手指就夺过手机,“谢谢张总,我很期待去你们律所实习。” 那边一时没反应是换了人,错愕了一秒,连忙笑道:“那好,三日后季小姐来我们律所上班吧。” “谢谢张总。” “客气。” 又说了一些话,那头将电话挂断了。 郁青然眉眼阴郁愈发浓烈。 仿佛蕴着深秋的寒凉,他笑,冷的像是薄薄的刀片,“可以,我之前给你好处,你就推三阻四,现在这位张总给的,你接的倒是勤快。” 季绯看着他那极差的脸色,她却就是想故意恶心他,“时过境迁,人总得改变,郁总,对吗?” 郁青然冷峻的眉眼,不动声色,片刻喉头间溢出冷笑,“季绯,你真是好样的。” 季绯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讥讽,而是轻轻莞尔。 郁青然心下烦躁,好似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薄唇正要开口,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气氛陷入一瞬沉寂。 郁青然只能压下不耐,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周知”两个字。 季绯盯着那两个字,微微失神,也就片刻,她红唇一牵,一副讥诮地模样,“接吧,郁总。” 郁青然修长的手指滑动手机,那头传来一阵虚弱娇柔的嗓音,“青然哥,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你现在有空吗……” 季绯站在一旁,风微微吹过她的长发,她好似没听见,漠然地看向远处。 第10章 体面 只听见郁青然方才那冷然的嗓音,此刻缓了几分,“哪里不舒服?” 周知鼻尖带着一点哭腔,“头好晕,睡不着,好难受。” 那肆无忌惮的撒娇声,是季绯从来没有的。 她跟郁青然的这些年,从不敢这样。因为她知道郁青然的界限在哪,他们可以睡,但不可以有感情。 而电话那头的女人却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他撒娇,只因为他们的相遇,要比她与郁青然的相遇体面的多。 季绯不想听了。 她承认,就算是离开了郁青然,她还是没办法立马做到不在乎。 与其自虐的在这里听着,还不如给她自己留点体面。 “我走了。” 季绯淡淡扔下这句话,拢紧了身上的大衣,朝着外头走去。 风漫过她的鼻息,她甚至连回头看是否郁青然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 三日后,张彻就通知季绯可以上岗了。 季绯早早地换上了衣服来到了律师事务所,今日她特地换了素雅色的旗袍,外面套着一个深色呢子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季绯走向前台,道:“你好,我是张总安排过来的人。” 前台看了一眼女人那漂亮到过分的脸,又听到她提及张总,不自主就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了。 她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眸底划过一道鄙夷,“不好意思,张总今天不在,你要是没事,就先离开吧。” 那目光赤裸,显然是误会了。 季绯挑眉,“我是张总安排过来任职的。” “我们这里是律师事务所,”前台轻蔑一笑,“这位小姐怕不是找错地方了。” 季绯轻笑,那漂亮的眼尾噙着三分冷,正当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季小姐来了?” 张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原本懒散地前台瞬间站直了,没想到这么巧,她有些磕巴:“张,张总好。” 季绯浅浅微笑,“看来我不应该来,有人对我不太欢迎。” 张彻是个人精,瞬间看出前台与季绯的微妙气氛,大概懂了方才应该发生了什么,毕竟他花名在外。 他当即一脸严肃:“小陈,季小姐可是新来的律师,也是我好不容易挖来的人,你的对人客气点!要季小姐跑了,那我可怎么办,从哪里找这么漂亮能干的女律师?” 这最后一句听得季绯眉头直皱。 前台连忙垂下头,“不好意思,季小姐。” 张彻满意点头,“知错就改就行,季小姐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来跟你交代一下工作流程。” 话落,前台眼里掠过不屑,季绯淡淡睨了人一眼,跟着张彻到了办公室。 张彻抬起遥控,办公室的门就自动关闭上。 空气都跟着静了几分。 她目光警惕,想起他方才那些暧昧的话。 冷声:“张总,我想我们的合作应该更加纯粹一些,我可以当一个好员工,为律师所创造最大的利益。”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张彻满脸笑意,除了女儿的事情,他确实有些其他心思。 “那季小姐,该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能力呢?” 第11章 不推 .季绯从包里面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的履历,虽然我之前荒废了段时间,但是我在校时候的实习履历都是各大事务所,而且成绩都还不错。” 张彻拿起文件预览一番,他眸底从一开始轻松,渐渐变得严肃。 还在校期间就能接触到这个层面,郁青然怕是伸了不少手。 他暗自揣摩了一下两人的关系,随后又放宽心,到底是郁青然不要的。 张彻放下文件,“光凭这些是不够的。” 他视线一转,“正好,律所现在有一桩棘手的家暴案,目前擅长婚姻法的律师还在国外出差,你专业对口,就用这个来证明你的能力吧。” 说完他将一叠文件推到了季绯跟前。 家暴案,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季绯大致翻阅案件的内容,只顿了一瞬,“没问题。” 张彻点头,“等会小刘带你去见新同事,你好好干,我张彻也不是蠢人,如果你有能力,那么咱们就是战友。” 季绯垂眼轻嗯了声,走出办公室。 旁边秘书小刘见她出来,刚要准备带她去见新同事,一道电话就响了。 季绯看着那一陌生的号码,对小刘说一句接个电话,然后找了僻静的角落,接通。 下秒,那边传来一阵惊恐的呼救声,“季绯,救救爸爸!季绯,快来救我!” 季绯脸色瞬间微白,指节攥紧手机。 她听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季正明。 那一头又传来一阵男声,“季小姐,听到了吗?你爸现在在我手里,三天之内,还上两百万。” “迟一分钟,就剁你父亲一根手指,晚一个小时,要你爸的命!” 季绯呼吸一重,一股愤怒在她胸膛间炸开。 她气笑了,“问我要两百万?你们还不如直接把他砍了吧,我没钱。” “没钱?季小姐,你爸还拿了你奶奶的骨灰来做抵押,你要是不来,你爸和你奶奶的骨灰都没啦!” 那变态般的笑意肆虐。 季绯眼底渐渐变冷。 不过是迟了一会找他,就又欠了整整两百万。 她直接挂断电话,胸膛像是被堵了一块似的。 她不在乎季正明的死活。 但奶奶的骨灰,是她现在唯一可以纪念她的东西。 季绯收好手机才走向小刘,眼底恳切,“还要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家里出了点事。” 小刘被她盯着,愣了一下神,“啊?好!” 他脸色转瞬红了些,这新来的女律师,也太好看了点。 季绯出了律师事务所,她得想办法把奶奶的骨灰弄过来,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凑钱。 她被气得有些头晕,除了张彻哪儿刚到手的那五十万,多的已经找不出了。 到哪里凑钱? 她步伐急,一阵尖锐的急刹声传来,季绯猛地回头,一辆车险些撞上她。 刚好从她身侧擦过,季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心脏跳得飞快。 “你在干什么?季绯!” 那清冷的嗓音,充斥着几分薄怒。 季绯发蒙的抬头,对上男人那双矜贵冷然的眸底。 是郁青然。 第12章 最高标准 季绯胸口忽然像是被堵了一块。 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郁青然。 陈芸惊呼一声,“季小姐,你腿流血了。” 季绯闻声低头,才发现血色洇湿了旗袍下,大概有一块被擦伤了,疼痛感也逐渐清晰,她脸色不由苍白几分。 “季小姐,你这伤口必须得去医院处理,要不然会发炎的。”陈芸皱眉,上前正要搀扶她。 季绯却摇了摇头,菲薄的面容有几分白,靠着自己吃力地站了起来。 陈芸莫名有些同情眼前人,她低道,“郁总,要不我们开车送季小姐去一趟医院吧?” 郁青然抬起那双寡冷的眸,季绯背脊挺得直,眉眼倔强,似乎没有任何要求助他的意思。 “陈芸,你很闲?”他冷道。 陈芸话头被堵住,看着郁青然那冷然的眉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自觉有些同情季绯,好歹也跟了郁总这么多年,这当真是一点都不把人放在心上。 季绯不想说话,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去凑钱。 忽然耳边,郁青然那冷沉的嗓音略过她的耳畔,“上车。” 季绯已经做好了郁青然离开的准备。 毕竟之前他们已经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从此两个人各不相干。 郁青然压低了眉眼,将车门打开,“季绯,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上车,去医院。” 季绯微微吸了一口气,还是动了。 陈芸小心翼翼地驾驶,车内一片寂静,显然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其实之前郁先生和季小姐说的话也不多,但今日气氛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冷场的感觉。 陈芸加快了车速,不过十分钟就将车开到附近的一家医院。 郁青然没进去,陈芸带着季绯火速的做了一个检查,全程下来,季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头上甚至冒出了细汗。 这张美人脸配上这副虚弱的模样,陈芸愧疚更重了。 “季小姐,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季绯摇头,“我没事。” 陈芸拿着ct的片子,“刚才医生看过了,骨头没被伤着。季小姐,郁先生其实就是嘴硬心软,他其实还挺……关心你的?” 说道最后四个字,就连陈芸都有种莫名的不自信。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季绯,但她好像只知道这么安慰,或许能让季绯好受点。 季绯长睫轻颤,那漆白的脸露出一抹轻笑,“没事,关不关心都无关紧要了,我跟郁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陈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芸想了很久,又道:“季小姐,郁总进来之前说了,这次是我们车撞了你,你需要多少补偿,尽管提。” 尽管提? 季绯扯了唇,“那就告诉他,按照最高的来赔偿吧。” 陈芸微怔,似乎没想到季绯会这么说,毕竟在她印象里,季绯时一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更不会做出乘机占人便宜的事。 如果是以前,她估计会说算了。 但现在不但同意了,还要按照最高的来赔,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陈芸点点头,“我去跟郁总说一下。” 郁青然听到消息的时候,正站在走廊的尽头。 他冷然眉间多了几分寡色,“最高标准?” 第13章 缺钱 “…是。” 就这么缺钱? 郁青然眉眼瞬间有几分冷讥,声音莫名不悦,“她人呢?” 陈芸:“201病房。” 郁青然大步走了过去,到了201病房,他抽出来张银行卡,推开门,病房内却空荡荡一片。 风声微过,送来她身上一股淡香,证明她方才存在过。 郁青然眉头狠狠一皱。 季绯打了个车,她想到了唯一一个能给她借钱的人,她大学时候的闺蜜沐慕。 季绯先是给沐慕打了个电话。 沐慕直接约在季绯家里见面。 车子很快到了家门口,季绯刚下车,一个瘦瘦高高地身影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季绯,招了招手。 季绯朝她笑了笑,沐慕快步走来,这才发现她腿上包着伤口,“哎呀,绯绯,你腿怎么了?” “我没事。” 季绯摇头,沐慕怕她站着不舒服,连忙搀扶着人上了电梯。到了家,才小心翼翼地把季绯扶到床边上,伸手去摸她的腿,季绯就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沐慕抓住,“让我看看。” 季绯无奈,任她端详,过了一会,沐慕松了口气,“没流血,伤口应该没裂开。说吧,大小姐忽然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的?” 那半开玩笑的语气,听的季绯鼻尖有些发酸。 她很少求人,但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 “我需要钱,数目不小。” 沐慕意外地看着她,随即笑了,“我当什么事呢,我手底还有三十万,你全部拿去用吧。” 沐慕爽朗地笑,完全不在意她借钱的事情。 她家里不算有钱,但是她现在拍了一部小网剧,算是小火了一把。 见季绯眼睛红润,看着这漂亮的脸蛋,沐慕心都软了,“诶呦,这是什么表情,太感动了?” “你放心,我这些天接了不少商务,再过段日子就会打款,你要是还不够,就尽管问我要,姐养你!” 剩下的话她没说,大学的时候都是你一直养着我,也该换换了。 季绯心里暖暖的,那最后一点羞耻也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感激,“谢谢你。” “小事!”沐慕话音一顿,“不过你男朋友呢?他不帮你吗?” 男朋友,季绯反应了一瞬,才想起她指的是郁青然。 心口忽的被人轻刺了一下,她面色转瞬有些淡:“已经分了。” 季绯跟郁青然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沐慕算是一个。 “分手了?”沐慕微惊,“你们这么合适,怎么就分手了?”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对情侣了。 季绯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就自然而然分开的。” 沐慕听着不由有些唏嘘。 当年郁青然来他们优秀应届生的晚会上,众星捧月,多少女生扭断了腰就是为了让郁青然多看一眼。 可当时他的目光里只有那旗袍加身的小姑娘。 当时季绯作为大四代表,与往届代表郁青然站在一起,灯光璀璨,两人气质相当,一个矜贵清冷,一个艳丽娇韧,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般配。 没想到,到了如今也会走到分道扬镳这一步。 她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 季绯淡淡一笑,没说她和郁青然当年,其实只做了一个星期的男女朋友,后来,都变成了金钱交易。 第14章 躲他 沐慕把钱转给季绯之后,就去赶通告了。 季绯特地送沐慕上了车,这才重新回到家里,走了几次,一身的疲惫才侵袭而来。 她拖着身子,躺回了床上,几乎是沾枕就睡着。 这一觉并不安稳。 梦里雷雨阵阵,大雨倾盆。 医院的走道内冰冷空荡,四面都是白墙,季绯全身都冷,冷得发抖,她双手用力地抓着医生的白大褂,“求求你了,医生,你救救我奶奶!救救我奶奶!” 她嗓音嘶哑,但这场面见多了,医生无奈地看着她,“我们会尽力的,病人家属你先等消息,好吗。” 季绯听话的松开,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掉,想着奶奶方才的模样,她只觉得害怕。 医生进入了手术室,外头风雨飘摇,天色阴沉,就像是她此刻的心一般动荡不安。 她忍着背过身去,就看见医院的楼道口,男人挺拔如削的身影,被周围描绘出孤寂之感。他就站在不远处,那双冷漠的眼睛纡尊降贵地看着她。 他们之间隔着长廊,又似隔着天堑。 季绯心口疼得厉害。 她不知所措,泪眼朦胧,男人缓步已经到了她的跟前,那寡冷的嗓音,情绪平缓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知道错了?” 季绯抬眼看着他。 郁青然修长的手指忽然攀附上她的脸颊,那冰冷的掌心温度,就像是他一样,几乎要将她冻伤。 “季绯,从来没有人可以做我身边的人,你越界了。” 季绯心口像是被撕裂开来,那所谓的自尊被人轻易的踩在地上。 她以为他跟她是恋爱关系,所以在他生日那天,特意邀请他的朋友策划准备。 但在他眼底不过就是一场金钱上的交易。 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季绯提了分手。 可现在她一无所有,她要救奶奶,而他有钱。 郁青然粗粝的指腹摩擦着她的唇边,声音喑哑,“你说知错,我就原谅你。” 季绯那一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嗦食的宠物,她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呼吸几次滞住,说出那句足以将她自尊彻底撕碎地一句话。 “郁青然,我错了。” ———— 季绯猛地睁开眼,胸口飞速地跳着。 她抓紧了被子,呼吸都变得格外急促。 “醒了?” 那低沉地嗓音忽然传来,季绯猛地抬眼,这才发现郁青然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么些年,她家里的密码郁青然也早就背下来了,只是她没想到郁青然还会来她家。 她有些惊魂未定,郁青然那双修长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似乎是要为她整理碎乱的头发。 季绯猛地往后退了下身体,郁青然的手悬空在半空中,手底下已经空了。 男人眉眼生了几分阴翳,“季绯,你躲我?” 季绯咬牙,“郁先生,请你现在离开。” 郁青然冷意更盛,语调似夹杂了阴阳怪气,“张彻都能碰你,我碰不得?” “是我给的没他多?” 第15章 她说脏了 那赤裸的羞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刺进了季绯的胸膛,感觉冷风倒灌入她的呼吸道,只觉得呼吸困难。 季绯压下情绪,冷笑,“我现在是张总的人,郁先生还请自重。” 张总的人。 郁青然从来没觉得有人说话这么碍耳过,所以她缺钱,但是却走了,是去找张彻了? 他大手猛地拽过她手,季绯来不及反抗,郁青然那高大的身形已经覆压而来。 那清冽的男性气息充斥着霸道,疯狂涌入季绯的鼻息之中,带着微薄的怒意。 大手已经熟悉的攀附上了她衣物里面,季绯试图挣扎,却被他牢牢地禁锢住,“郁青然!” 她咬牙。 郁青然薄唇落在她的脖颈之间,细细研磨着她的嫩肉,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季绯胸口一堵,冷笑了声:“郁总,我已经脏了,你何必沦落到跟我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这话一出,郁青然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戾。 那一句脏了尤为刺耳,他体内的怒火节节攀升,怒极反笑,“脏了便脏了,洗洗就好,我不介意。” 说完,他结实的双臂抱起她,季绯来不及反抗,整个人便被塞入了浴室。 郁青然打开花洒,冰凉的流水瞬间浸湿了两个人的衣物,他禁锢着她,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季绯呼吸变得重了些,“郁青然,你疯了…” “你不是缺钱?”郁青然眼底冷然,启唇咬在了她细长的脖颈上,瞬间一排鲜红的牙印,像是标记一般,残忍又靡艳。 “我给你。” 季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多少钱你提。”他尾音多了几分喑哑,那黧黑的眸底渗透着欲望,像是盯着他的猎物。 但季绯没有自恋到以为郁青然喜欢她,毕竟她见过他对周知的好与分寸,那才是对喜欢的人该有的模样。 他这样,顶多就是不甘心。 季绯太清楚了,外界人都说郁青然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如皈依的佛子,但只有季绯知道,他占有欲极强,上床玩的有多疯。 他不过就是不习惯,自己睡惯了的人忽然跟了别人罢了。 季绯不由多了几分怒,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放过她。 她咬唇,“郁青然,我不会当小三,你现在给我放手!” 她的声音在充满流水的浴室内,格外清晰有力。 季绯试图挣脱他的笼罩,可纤细的腕骨就这么轻易的被男人拿捏。 水流蜿蜒而下,逼得她睁不开眼睛。 男人侵略性的双眸,不似从前般的清冷如月,而是像一具野兽。 她一口咬在了男人肩胛骨上,男人低抽一口气,血腥味在唇舌之间肆意蔓延。 他的力道反而越发收紧。 逼急了,季绯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的腿腹,“滚,郁青然,你给我滚!” 郁青然冷峻的眉眼凝视着她,她眼哐有些发红,却始终不愿意落下一滴泪,而是讽刺地笑,“郁青然,你别忘记了,我走向张彻的时候,你没拒绝。” 第16章 家暴 女人话落,他心膛的那股怒意几乎要将他吞灭。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掐死季绯。 但却始终没下得了手,郁青然冷得看了她最后一看,捏着她下颚丢开,转身快步离开。 季绯听到了那砰的关门声,这才无力地跌坐在浴室内,任凭水流洗礼,浑身冷得厉害。 …… 第二天,季绯撑着虚弱的身子,由人事带领一路来到了办公桌。 “这是新来的女律季绯,以后就是你们组了。”人事部的经理介绍。 三组的律师们纷纷看了过来,季绯一截水蓝色的旗袍掐腰,小脸拔尖,容貌昳丽,她嗓音温温柔柔,“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几个年轻的律师立马鼓起了掌,好家伙,来个了个这么好看的! 人事部给季绯安排好办公用品就走了,季绯的位置坐在角落里,拿出昨日张彻给的她的那件案子,她将卷宗全部铺平然后一一标注。 将所有的信息串联起的那一刻,她细眉忽然紧蹙在了一起。 这个家暴案很棘手。 男方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户,而且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来保证他的财产,季绯发现,这人在结婚之前就处处防着女方,因此想要打赢这桩官司恐怕不容易。 难怪张彻会让她选择这件案子作为投名状。 恐怕敢接的律师没几个。一是会得罪这家暴案的男方,二是很难打,在行业里胜诉率就是赚钱的本钱,这胜率太小,代价太大,自然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 “是你接了这个案子呀?”旁边的女同事瞄了一眼,看到那委托了张颜两个字,顿时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么一出,旁边的同事业一起围了过来。 旁边的男同事啧道,“这张总怎么把这个案子给了你,这明摆着不是为难你吗?” “是啊,这案子很难打,打赢了还会得罪人……” 女同事道:“这案子之前是我接手,听我一句劝,趁着案子还没开展,到张总那里把这案子给拒了,要不然没好果子吃。”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季绯有些沉默,忽然开口,“我想试试,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当事人。” 女同事明显一愣,见季绯那漂亮干净眸底十分真诚,她不忍心拒绝一个美女,但又不想看着她掉入坑里,“你真想好了?” 季绯点点头。 女同事露出敬佩的神色,“我是杨雪,以后咱么就是同事了。我现在帮你去联系委托人,等我啊!” 季绯道了声谢,垂眸,指尖研磨着卷宗,陷入了沉思。 很快杨雪就打完了电话,走过来时,脸色尤为不好看,季绯起身,“怎么了?” 杨雪吸了一口气,“这个狗男人!又把委托人给打了!畜生啊!” “又打了?”季绯心脏忽然冷了下来。 杨雪重重的点了下头,“委托人已经去医院了,她说约你在医院见,这是委托人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你到了医院打她电话就好。” 季绯点点头,存好电话号码,抓起小包就往医院赶。 第17章 再见 到了医院,季绯打电话得知了确切位置,然后就去了病房。 她敲了两声门,那头传来一阵女声,“进来吧。” 季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双温温柔柔的双眸首先与她对视上。 女人穿着病号服,腿上手臂上全部绑着石膏和绷带,脸上一大块淤青已经有些发黑的迹象,脖子处大大小小的疤痕触目惊心。 和在门口听见的声音完全不符。 而她右手臂裸露,还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烫烟疤。 季绯轻抽了一丝凉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缓,“你好,张女士,我是张氏律师事务所的季绯,也是你这桩案件的新律师。” 张颜面色温柔,轻笑,“抱歉季律师,我现在不方便,就不能站起来跟你说话了。” “没关系,”季绯抱着卷宗上前,拉开了椅子坐在了她的面前,“你躺着,我问,你答就好。” 张颜睫毛轻颤,只是点了点头。 季绯问了一些细节,张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她似乎不想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但是面对季绯的回答她却依旧得体礼貌的一一解释且补充。 季绯忽然有些佩服眼前的女人。 她脑海中浮现的念头愈发强烈,她得帮张颜。 张颜道,“其实我对他的财产没有兴趣,我只想离婚,只要离婚我可以净身出户。” 她的语气忽然有些激动,季绯轻轻拍了她的手背,珠脆般的声音放缓了些,“放心,我会帮你的。” 张颜眼眶一红,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这时身后的病房门忽然被人拉开,季绯转过身去,只见穿着白大褂的陈子昂站在门外,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彼此都愣了一下。 季绯低头看了眼张颜,忽然想起,这好像又是陈子昂工作的那家医院。 挺巧。 陈子昂忽然看到季绯,唇角翘起温柔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季绯起身,道:“这个是我的委托人,我负责她的诉讼。” 陈子昂有些意外。 他今天是替朋友过来带班。 对于张颜的事情他也大概知道的,毕竟张颜频繁进医院,这伤口也骗不了别人,而且之前也来过不少律师,他知道这个案子不简单,没想到这次到了季绯手里。 陈子昂走到旁边对张颜进行了简单的例问后,就跟着季绯一起出了病房。 “季绯,如果有关于张颜的事,你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提。”陈子昂道。 季绯有些意外,这件事大部分都不想沾惹,如果他救治过张颜,不可能不知道一些隐情。 她抿唇,笑了笑:“谢谢,有需要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陈子昂眸光微微亮了些,觉得那笑都让他有些晕眩。 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陈医生!” 季绯和陈子昂同一回头,只见穿着病号服的周知扬着笑意,像朵纯洁美好的栀子花。 而旁边还立着一道修长挺立的身影,在人群中尤为惹眼。 那双冷淡的眸底落在季绯与陈子昂之间,郁青然眼底的冷意更寒了些。 第18章 去洗手间 周知快步走了过来,一张小脸笑意盈盈地,“陈医生,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今天请你吃饭吧?” 季绯僵在原地,陈子昂还没反应过来,周知的目光就慢悠悠地看了过来。 颇有几分深意的打量着季绯,随后笑道,“陈医生,这个不会是你女朋友吧,好漂亮!” 这话一出,季绯微怔。 陈子昂耳根子有些发红,目光不由偷偷地瞥向了季绯。 只气氛之间的暧昧浮动,便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季绯刚想否认不是,旁边那冷冷地目光像是刀一般撞了过来。 郁青然面色如常,只是黧黑的眸底暗涌躁动,太有侵略性。 季绯不合时宜地想起曾经有过一次。 郁青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那时候刚在一起没多久,季绯的系里面有一个追求她的男生,每天跑到她实习的公司等她下班,虽然她每次都拒绝了,但是那个男生依旧不依不饶。 正好那天郁青然从国外出差回来,季绯下楼,那个男生就忽然抱住了她,而季绯抬眼,便看见郁青然坐在车内,点着烟,明明灭灭,他眉眼间的冷寒侵略好似现在一样。 后来那一晚,季绯被他折磨到几天都下不了床,甚至一度被他触碰都会有些生理上的不适。 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生。 陈子昂刚准备否认不是,季绯忽然拉起了陈子昂的手,微微一笑,“抱歉,我们——” “陈医生不急吧?” 那略带低沉的嗓音,目光慵懒地看了过来,陈子昂看着眼前颇有气势的男人,下意识地点点头。 郁青然薄唇漾开极淡的笑色,“正好,我订了一家不错的餐厅,一起吧。” 陈子昂视线在几人身上停顿了下,随即笑了笑,“那好啊。” 季绯脸色微变,刚想要跟陈子昂说自己不去了,郁青然则目光悠悠地望了过来,“季小姐,怎么不走?” 那语调轻慢。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季绯吸了一口气,吃个饭,没什么的。 郁青然开了一台SUV,四个人坐在一台车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一路基本上都是周知在说话,偶尔会问起郁青然,郁青然也是语气温柔的附和。 位置是同样的位置,上面换了主人而已。 到了,季绯还没等人先拉开车门,就着急的下了车。 于是餐厅,陈子昂就眼疾手快给她拉开了椅子,“季绯,你坐这里吧。” 这位置正好在陈子昂的旁边,也在郁青然的对面。 季绯扫了眼,点头:“谢谢,不过我先去趟洗手间。” 陈子昂有些傻愣愣地哦了一声。 季绯转身就走。 此刻,餐桌上只剩下三个人。 周知见季绯走远,不由轻笑地道,“陈医生,你很喜欢她哦!” 陈子昂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愣神,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周知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郁青然坐在旁边,像是旁观者,目光淡淡地扫向窗外,手指轻轻地屈着,一声又一声地敲打手机背面,忽然起身, 第19章 压住 “我去趟洗手间。” 没管两人的神色,郁青然神色自然的出了包间。 水龙头冒出水来,季绯手指穿插过水体,冰冷触感在手指间流动,她用手按压了脸颊,才勉强让她的心情镇定下来。 刚要转身,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压了过来,带着熟悉的淡冷,她整个人被迫贴在洗手台边上,季绯错愕间猛然地抬头。 郁青然疏冷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季绯呼吸加重几分,“郁先生,你挡着我的路了。” 郁青然眉眼压低,呼吸间洒落在女人的脸上,腰还是一样细,他声音低哑,“有么?” 他呼吸间带来的痒意,让季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你未婚妻还在外面,郁总,你这样不太好吧?” 空气窒住一瞬。 郁青然眉眼间流连一道寒光,旋即,大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张彻知道你在外面陪别的男人吃饭吗?” 季绯笑了一下,细白的手指勾过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脸上挪开,“我的事,好像轮不着你来管吧?” 女人笑的洒脱又秾丽,他眉眼间阴郁浓了几分。 季绯就被迫的往后压。 “那人叫陈子昂?” 季绯微怔,心里有些不安,不自觉想起了那个消失不见,追求过她的男生。 季绯面色微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青然看着她紧张的神色,不由冷嗤,“季绯,你喜欢那一款的?” 季绯手指拢紧,下一秒,她红唇艳色,露出淡笑,“郁青然,你这么想要知道我喜不喜欢陈子昂,这么关心我,难不成是喜欢上我了?” 这话一出,郁青然的眸底多了几分寡冷,下一秒,他起了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隔开。 季绯松了口气,就见郁青然薄削的唇轻轻一勾,那笑很快,甚至带了几分冷讥。 “季绯,你哪里比的上周知?” 突然的话,季绯心脏像是被刀猛地刺了一下,有些发怔。 郁青然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她,随即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季绯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那心脏绵延的痛苦像是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冻人的冷风争先恐后的涌进去,她呼吸有些发颤,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你哪里比的上周知? 她背脊被洗手台咯得发痛,痛得弯下了腰,发出一阵颤笑…… 季绯是过了一会才神色如常的回到了餐桌上,刚坐下侍者就端来了新鲜的牛排,她随便吃了两口。 旁边伴随着周知那轻松地笑意。 她好似能在这样的场合做到收放自如,好似一切都是她展示魅力的舞台。 这一点她确实比不上周知。 周知忽然拧起眉,嗓音有些娇气,“这块牛排好难切啊,青然哥,你帮我切好不好?” 季绯下意识地停顿了手里的动作。 旁边陈子昂见状,“季绯,要不然我也帮你切?” 季绯还没回答。 郁青然向来冷淡的声音多了一分柔,“给我吧。” 他动作自然地接过了周知手底的牛排。 季绯呼吸微乱了一分。 第20章 娇怯 “不用。” 季绯浅淡的声音也有一种江南美人的温婉,她目光看向陈子昂,“你平时应该挺忙的,还要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了。” 陈子昂一听,心头微热,连忙笑着点头。 而对面的人切牛排的动作也是稍有停顿,不过很快又迅速地切好,递给了周知。 周知接到手里就夸了一句,郁青然淡淡嗯了一声,她一脸开开心心地模样。 这顿饭吃的季绯很不适。 她草草地吃了几口后,就没吃了。 反倒是陈子昂,跟周知聊的很尽兴,期间还喝了不少红酒,陈子昂有些醉眼朦胧,似乎是难受。 饭局结束,季绯只能为陈子昂叫好代驾。她本来是想和陈子昂一起走的,但两人回家的方向实在是南辕北辙,如果硬要蹭车,反而显得有故意躲着郁青然的嫌疑。 她不想让郁青然觉得自己还在意他,只能等陈子昂走后,再硬着头皮跟着他们一起下了西餐厅。 “季小姐,你跟我们一起吧?你家住哪?”周知很热情。 季绯淡淡一笑:“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了,太麻烦你们了。” “没关系的。”周知笑道,转头看了眼男人,“不麻烦的吧,青然哥?” 她看向郁青然时,眼神打着几分撒娇,郁青然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一声低沉,“嗯。” 季绯眉间微蹙,周知已经挽上了她的手。 上了车,周知和郁青然坐在前排。 而季绯后排安静地坐着。 车子行进,夜色迷离。 “季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周知有些好奇地抬眼,透过后视镜与季绯的视线对视上。 季绯微微一笑,“我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周知露出惊讶地表情,随即一笑,“好羡慕你这种独立女性,不像我,身体不好只能让青然哥养着,到现在还没体会过上班是什么滋味呢。” 那略带甜甜的语气,有些娇怯地看向郁青然。 郁青然只是专注地开车,车外的霓虹倒影在他的脸上,衬得冷峻矜贵,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在后排看去,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季绯听着那独立女性四个字。 她莫名觉得刺耳。 毕竟她也曾经是靠着郁青然的过活的。 “谬赞了。”季绯礼貌一笑,笑却不达眼底。 周知:“我这个人就是话多啦,也就青然哥不嫌弃我烦啦。” 季绯长睫微垂,眸底倒下一片氲色,黧黑而又淡漠,“周小姐确实和郁先生很般配。” 周知一听,笑的特别甜。 倏然,车子一阵急刹。 巨大的惯性,季绯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冲,身子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男人的后椅背。 “抱歉,走神了。”男人低沉的一声,很淡,没有丝毫要道歉的意思。 季绯不说话。 周知好似对这个不在意,而是笑道,“还好没事,要不然,到时候季小姐出事了,陈医生可是要找我麻烦的!” “季小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哦,你喜欢陈医生吗?” 第21章 让他停下 空气有些凝滞。 季绯长睫微颤,一时没了声。 周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就是我看陈医生好像对你挺有好感的,陈医生人很好呀,你可以考虑一下。” 季绯听着周知热情的话语,一派天真的模样,显然是一直被人保护很好,好到少了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 她红唇一掀,眸光的笑意溢出,“是吗?那我得认真考虑一下了。” 周知一听,“是吧,陈医生还是很好的。” 季绯笑而不语。 一直沉默地郁青然薄唇翕动,声音此刻像是裹挟了夜风,有着丝丝凉意。 “下车。” 周知微微一怔,郁青然按下了锁扣,声音放低,“你到了。” 周知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到家了,周知只好笑着跟季绯摆手,然后又跟郁青然甜甜道,“我下车咯。” “嗯……早点睡。”郁青然的声音淡淡的。 周知似乎有些恋恋不舍,似乎是期待郁青然送她上楼,但他迟迟没有任何表示,周知眼眸暗了暗,又把车门关上。 直到听到“哐”地那一声。 季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像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这辆车成了她与郁青然的禁忌之地,毕竟曾经他们在这里也留下过不少回忆。 “坐前面来。” 很低的声音,带着撩人的喑哑,却很冷,又没有裹着任何情绪。 季绯僵持着。 男人又是一声,“过来。” 季绯无可奈何只能绕到了车前,坐在了副驾驶,她正要系安全带,下一秒那车子一个猛地冲势,她整个人都往后面一倒,她连忙抓紧了车把手,“郁青然!” 然而那马达发出疯狂地低吟与叫嚣,在这漫漫长夜的马路上,四下无人,他深墨色的SUV像是一条疾驰的巨龙留下一地飞扬。 郁青然几乎是以献祭的速度在这马路上疾驰。 季绯感觉到肾上腺素迅速飙升,呼吸急促,瞳孔扩张。 “你疯了,停下来!” 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 然,男人似乎没有听见,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 越来越快。 季绯只能牢牢地抓住车把手,她丝毫不怀疑下一秒郁青然会带着她冲向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速才逐渐放缓。 季绯心脏砰砰跳,口舌之间都有些干燥。 下一秒,一瓶水递到了她跟前。 季绯有些发颤地接过了那瓶水。 “下车。” 冷冷的一声,像是这寒风里刺骨的冰雨。 季绯看向了郁青然,他冷峻的面容沉浸在夜色之中,情绪很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听见郁青然道,“以后别再出现我的面前。” 季绯呼吸发紧,忽然觉得可笑。 同意上车的是他。 让她下车的也是他。 “郁青然,你就是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求你,以后别再见了。” 说完,季绯扔下来那瓶水,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身后的车灯照着她前方的路,季绯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郁青然漠然的眸底长久地凝视着那远去的背影,冷白手背上的青筋瞬间绷紧。 第22章 上门 季绯扯扯唇角,她已经在手机上打网约车了,可因所处地段偏远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她两脚蹬掉高跟鞋,就这么破罐子破摔的往前走。 修身的旗袍随着她的脚步摇曳,清雅的梅花在黑夜的冷风里绽开,女人身衣单薄,腰肢纤细,却不凄楚,反而在这凄凉的黑夜里显尽决绝的绝美。 直到一辆白色的大众踩下急刹在季绯身边停下,白茫茫的远光灯刺得季绯睁不开眼。 “季小姐,你怎么不穿鞋?”陈芸停好车后匆匆下车,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接到郁青然的电话便从公司赶出来,身上的职业服还没换下。 “……陈秘书?” 陈芸点头,拉开车子后门就把季绯塞了进去,“季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季绯顿了一瞬:“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就是来郊区交接工作,正准备回去,刚好顺路。” 季绯这才放下心来,应好。 白色轿车一路疾驰,很快到了市中心。七拐八拐后就到了季绯家。 然下车将人送到之后,门前一片狼藉让陈芸有些举棋不定:“季小姐,我是开错地方了吗?” 原因无他,只是眼前的大门口被扔了各种垃圾,门上还被人用红墨水写满了“还钱”的大字,好不醒目。 季绯几乎是瞬间攥紧指尖,“没走错,抱歉,让你见笑了。” 季绯迅速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凌乱的衣袍后推开门下车。 却在看见家门前的情景时又两眼发黑,太阳穴嗡嗡的响。 一个黄毛混混正拎着一个工具箱对她的家门又撬又打。 黄毛混混听见动静回头,便看见身穿旗袍的人。 他吹口哨挑眉,“哟,季小姐赚钱回来了?今天打算还多少啊?” 季绯冷眼看他:“想要钱去找季正明要,我说过了,我这一分钱没有。” 黄毛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吐出一口唾沫,“没钱还账可以啊,那就跟老子去会所里干,一晚上五百,几十年不就能还清了?” 钟哥让他来催账,可没有白回去的道理。 “五百?”季绯将这几个字在口腔里翻来倒去。 那么一瞬间,黄毛在季绯眼里看见了怜悯,那就像高高在上的人俯视蝼蚁忙碌一生,最终不过是海市蜃楼一般。 他变了脸色,一会绿一会红,最终涨成了猪肝色。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怒骂一声,抄起地上的扳手。 陈芸从车上冲下来挡在季绯身前,呵斥:“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想干什么!” 两个女人而已,黄毛嘴里爆着粗口,靠着扳手上来就把陈芸掀到一旁,偏陈芸紧攥着季绯。 他去抓人,把两人都甩到墙上,季绯就当了个人肉垫子。 嘭的一声,季绯后脑勺在墙上重重砸了一下,耳鸣瞬间占据了她的听力,双眼晕出黑影。 “季小姐!”陈芸心脏漏半拍,嗓音几近破音边缘。 灯光昏暗,黄毛看不清眼前季绯的情况,只觉得好像真的要没气了。 第23章 松开 他咒骂晦气,哆嗦着手往漆黑的小道逃窜而去。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季绯脱力的顺着墙壁滑坐下来。 经过刚才一番,她身上的旗袍脏了,头发散在脸旁,乌黑衬的小脸苍白。 陈芸连忙过去扶她,满眼愧疚:“季小姐,你没事吧?” 季绯摇头。 陈芸心中焦急,她来这会已经看清楚了,大概季绯被缠也不是第一次。 她劝,“季小姐,要不你还是跟郁总服个软吧?郁总好歹能帮你把这件事解决的。” “郁总对你并不是绝情,今天晚上我能送你回家,不是因为路过,是郁总打电话让我专门过去接你。” 耳边有点吵,季绯扯扯唇角不说话,长长的睫羽低垂着,叫人看不清神色。 陈芸以为她同意了,掏出手机就给郁青然打电话。 等季绯注意到她动作,连忙皱眉,“挂掉!” 她低喊,可为时已晚。 电话界面的时钟开始计时,一道甜美的女声顺着手机的扩音器传到季绯耳廓里。 “喂?陈秘书,我是周知~你是要找青然哥吗?” “他现在在卫生间诶,要不你等一会再打过来?” 此时将入深夜,垃圾堆上面的可乐瓶终于不堪重负的滚下来,“轱辘轱辘”的在昏黄路灯下停住。 她轻缓的垂下眼睛,声音轻得似一阵风就能吹散,可陈芸却听得清楚。 “挂了吧。” 无端的,这一刻陈芸不敢去看季绯的神情。 向来行事落落大方的秘书,罕见的有些局促。 陈芸语气不太利索的转移话题,撂下几句客套话后就匆匆挂断电话。 季绯头脑昏沉的靠在她身旁,所以在她放下电话后,一转头就看见季绯失去血色的唇和惨白的小脸。 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通道,陈芸手脚慌乱,自责不已。 “季小姐,对不起,我……” 季绯摇摇头,失笑:“陈秘书不用自责,我一直都清楚。” 最后一个字音被极轻放下,季绯摸索着墙壁撑起身体后,又弯起眉眼:“你回去吧陈秘书,谢谢你今晚送我回家。” 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飞过,陈芸不敢去碰,也不去留。 在那股清香冷风擦肩而过时,“嘭”的一声沉闷响声把陈芸拉回现实。 她连忙转头看去,被惊得步伐跟跄,差点摔在地上。 “季小姐?季小姐!” 陈芸把昏迷的季绯扶在怀里,一边高声呼唤,抖着手拨通了120。 ———— 周家。 卫生间被打开,郁青然额前碎发淌着水,面色稍有些不耐的解开两粒衬衫。 干爽的衬衫被打湿,呈半透明状一寸寸描绘男人肩宽腰窄的身材。 周知看痴了,这是她的未婚夫。 她小步上前,两团红晕飞上脸颊:“青然哥,花洒修好了吗?你也太厉害了……” 她甜笑,上前一步抱住男人的手臂贴紧,无意般的蹭了蹭。 女孩子的娇躯柔软,女士香水的味道也瞬间充斥郁青然鼻尖。 他轻微皱了下眉,滴答一声,碎发上的水珠砸到周知脸上。 第24章 真是缺钱 砸得她闭了下眼,就听见,“松手。” 男人淡声,她愣了下,昂头撒娇,“青然哥。”她抱得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 “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郁青然眼底晦暗不明:“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太太。” “周知,你越界了。” 周知愣了愣,郁青然等了两秒,最后一丝耐心告罄,大手一抓将人扯开。 周知立马吃痛的叫了一声。 然郁青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冷眼看着她:“以后这种修花洒的小事不要找我,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这些幼稚的把戏。” “还有,收起你那些花心思,我身边不养不懂事的闲人。” 男人身量极高,与生俱来的贵气也随着压迫感而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周知咬紧下唇,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眼神懵懂,如孩童般委屈。 “青然哥,可是知知不知道懂事是什么……” 以周家的底蕴,确实不需要她学习什么是懂事。 “是么。”郁青然居高临下,语气淡得很,“那就好好想想,周家为了搭上这艘桥梁费了多大功夫和力气。” 语落,他也没给人一个眼神,抬步离去。 周知看着男人背影,这才攥紧手指,眼底有些难过。 夜晚开始降温,风吹得身上的衬衫湿冷,郁青然眉头微皱,拉开车门坐上,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张颜。 张颜对他的来电感到意外,知晓身份小心开口:“郁总,您找我有事吗?” “季绯呢?”他问。 “……季小姐她晕倒了。”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吵杂,郁青然眼底寡冷,面色未变。 “地址给我。” 二十分钟后,深墨色的SUV停在桃园区人民医院。 西装革履的男人穿过人流,大步来到住院部。 在病房门口坐着等候的陈芸立马站起身来,接过男人手臂上的大衣。 郁青然扯松烟灰色的领带,周身气压很低,“什么情况。” 陈芸看了一眼病房内躺着的人,从公文袋里拿出资料。 “您吩咐的事我已经去查了。” “季小姐的父亲又去赌博,欠的款还不上,就被赌场的人绑架了,让季小姐拿钱赎回季正明,不然就砍断季正明的手指。” “多少?”郁青然无声抬眼。 “两百万。” 随着陈芸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近日种种终于得以串通,困扰他多日的疑惑也随之解开。 他蓦地笑了,牙齿抵住齿间:“还真是缺钱了。” 陈芸没接话,神情摇摆不定。 郁青然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季小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您要不要留下来看看?”陈芸说。 男人嗤笑一声,薄情的从秘书手中抽回大衣,却在离开的时候脚步一顿,换了方向。 郁青然推门进入病房时季绯还在昏睡。 她手上挂着点滴,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枕头里,眉毛紧蹙,十分没有安全感的蜷缩成一团。 整个人单薄的像一张纸。 男人淡淡看着。 季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说话时看着人特显灵动,说起话就会微微弯起。 只是最近看他的时候,一样也没了。 第25章 不乖 郁青然黧黑的眸看着她,下一秒,便对上季绯微怔的眼。 季绯这几天总是做噩梦,睡眠很浅,在郁青然碰到她的那一秒,她就醒了。 或许是噩梦的余韵,又或许是那通电话,季绯在看见郁青然的瞬间,就没忍住瑟缩了下。 “你来干什么?”季绯滚动干涩的喉咙,藏在被窝下的指尖攥紧。 “你怕我?”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 季绯偏了偏头没接话。 郁青然这会倒是有了耐心,手指还搭在她手腕上,敲了敲,“说话。” 见季绯依旧不理会,他眯起眼,加重字音:“是我的人送你来的医院。” 话落半响,病床上的女人才缓缓开口。 “谢谢。” 想要叛逆出逃的小鸟终于服软,郁青然胸腔积攒的郁气一哄而散。 他不太明显的勾起唇角,就似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色,等待着小鸟承受不了外界压力,向他屈服,再次心甘情愿的回到笼子里。 可他等了整整五分钟,也没再等来一句。 郁青然眉眼逐渐沉下,“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句。” 明明牛头不对马嘴,可偏偏季绯就听懂了男人在说什么。 郁青然要她服软,要她接受现实的一切,要她屈服这一身傲骨,以温顺听话的态度,对他低下头颅。 这么多年了,郁青然还是没变过。 季绯扯扯唇角,却不像在笑,她不甘示弱的顶上男人视线。 就是这样的眼,一点也不乖。 “郁总的人的确能干,但我手脚健全,能自力更生,并不需要郁总的帮忙。” 她语气又冷又硬,偏那张脸惨白。 郁青然听着,又气笑了,向来顺着自己的小情人,还不知道她有这一面。 夜晚的湿气浸入室内,季绯攥紧被单,二人之间的气氛随着那声冷嗤僵持,降到冰点,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医生,查房。” 门被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医生走进来,奇怪的扫了两人一眼。 郁青然瞳眸恢复淡漠,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医生自如,一边检查一边开口:“小姑娘,你这伤得静养的……” 也正是这时,一段急促的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起,季绯拿过手机接通,在下一秒猛缩瞳孔。 “季小姐救我,呃啊!救我!” 张颜的哭喊声,混着男人的咒骂和鞭打。 而这通电话在一声绝望的惊呼后就被挂断。 季绯愣了一秒,随即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就奔了出去。 老医生被吓了一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喊道:“小姑娘,有时间记得去隔壁妇科拍个ct啊——” 季绯冲出医院,发昏的头脑在看见车水马龙的城市时刹那停机了。 大门另一侧,陈子昂刚交接完工作,正整理衣袖的纽扣,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抬眼看去,瞬间喜出望外:“季绯?” 季绯闻声回头,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脚上的拖鞋是医院统一发放给病人的,唇色浅,脸无血色。 陈子昂有些紧张上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第26章 靠近 季绯顾不得其他,抓住陈子昂的手臂急急开口:“去张颜家,她丈夫又打她了。” 陈子昂反应过来,神色霎时凝重起来,微微拍了拍她手安抚,“正好现在下班了,等我去开车。” 季绯点头。 半小时后,二人赶到了张颜家。 男方单方面的殴打已经结束,房门大咧咧的敞开着,里面的客厅一片狼藉,一地染血的玻璃碎片 季绯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顾不上身旁的陈子昂,快步进门呼喊张颜的名字,没人回应。 一番苦寻,最终在卧室的衣柜里找到了张颜。 而此刻的张颜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身上是血淋淋的伤痕,头发蓬乱,手臂以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扭转到身后。 她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见来人是季绯,才放下戒备,虚弱的撑起身子,扯出一抹笑。 “季小姐,你来了呀,我刚刚,录到,他家暴我的全程画面啦……” “你之前说,如果有直接证据,这场官司,就能很快打赢了……” 她的声音已经几乎接近了失声状态,是极度破音后的遗症。 视觉与听觉的冲突让季绯没绷不住,她紧紧咬住牙,才抑制住手指颤抖。 张颜哭了,但她的哭是静默无声的,她看着季绯:“我是不是,很快能离开这里啦?” 那眼底的希冀,似乎将自己看做了唯一的希望,季绯眼眶没忍住微红,强忍着那口气点头:“对。” “很快就能离开了。” 她说,又拿出手机叫救护车,这个案子,她必须打赢。 张颜疼的说几句话就要喘气,眼睛却出奇的发亮,“季小姐,接下来可以麻烦你给我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吗?我不想,在这个家待着了。” “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季绯蹲到了她面前。 张颜楞楞的又犹豫了瞬,另找住处是一回事,又怕自己引火烧到了季绯身上。 陈子昂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沉默,在这一刻才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其实可以隐藏医院的消息。”…… 三人敲定了计划,救护车也刚好到了楼下。 待把张颜送上了救护车,陈子昂才和季绯一起去置办张颜的生活用品。 到了这时季绯才似回过神来,没忍住瑟缩了下。 陈子昂连忙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在她身上,样子温和:“抱歉,刚才太着急了,没有注意你身上穿的。现在风大,你先穿我的衣服挡挡风吧。” 季绯抬起眼看他,其实陈子昂在自己过去的记忆里算不得多深刻,但就是那种腼腆又让人能感觉到阳光的,有礼到让人不好拒绝。 她唇角牵起淡笑,话头到了嗓子眼,却看见了他身后身着高定西装的男人。 男人换了一套西装,正转动着腕表看时间,眼皮低垂,唇峰抿紧,似有似无的压迫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前不久的记忆潮涌般扑来,季绯倏地僵住身子,手不自觉攥紧了身上的外套。 陈子昂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微微低了下头凑近,恰好挡住了身后的人。 第27章 不许提起 季绯就感觉眼皮冷不丁的跳了一下,郁青然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直直忽略了陈子昂。 “衣服也没换就出院,忙着找新欢?” 她大脑轰的一声响,对上了那双矜贵冷然的双眼。 这是在季绯家附近,她和陈子昂刚购置完居家用品回来。 郁青然扫到了,眸光冷厉的往下沉。 觉得有些可笑,自己下班就过来的举动。 季绯反应过来,唇角带笑却面含讥诮:“郁总三番五次找我是何必,明明说清楚了却纠缠不清?” “三番五次?逢场作戏?”郁青然掀了掀眼皮,一字一顿的咀嚼四字。 “难道不是吗?”季绯反问,声音却轻然。 ——哗啦 一只路过的野猫不小心砸碎了店家的玻璃,老板立即骂骂咧咧出来赶猫。 季绯面无血色,均码的病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空荡。 郁青然凝视着她,眉眼愈发阴沉,他忽地嗤笑,薄凉又无情。 “流浪猫不懂规矩是可怜,家养的雀儿不懂规矩,总想飞出笼,死在了外面是为活该。” “季绯,我早就说过了,医生养不起金丝雀。” 季绯身上的血液一寸寸冷去,偏眸看了眼陈子昂。 这动作无疑是激怒了人,当着陈子昂的面,郁青然冷不防的拽住她腕骨,一下将她拉近。 男人目光冷而厉,宛如猎人看着自投网罗的猎物挣扎,自耗精力而亡。 季绯被攥的手疼,连指尖都忍不住发麻,郁青然想让她低头,想让她承认,自己离不开他。 陈子昂盯着那只手,原本是碍于两人关系,但自己喜欢的姑娘被弄疼了,他没有犹豫的拉开二人。 动作突然,郁青然没有防备,待到手中温度一空,才意识到季绯已经被人拉走。 郁青然偏眸,眸光深沉。 像是大火燃烧前浇上的最后一把油,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声的蔓延开来。 陈子昂毫无惧意的迎上目光,不徐不疾开口:“劳烦先生挂念季小姐的身体,但我是医生,我或许比你更适合照顾季小姐。” 他牢牢把季绯护在身后,对着郁青然露出疏离客套的笑。 郁青然看见他身后的女人默默拢了拢外套。 “抱歉,风大了,我得先送季小姐回家。” 陈子昂清润的声音落下,就揽住季绯的肩膀,把人护在怀里一步步远去。 风渐渐停了,卷起地上的树叶打了个圈,又妥帖把它送回地面。 郁青然伫立在原地,直至指尖跳动,停泄的脑袋重新运转,将刚才的失态一幕幕重现在脑海里。 那两人就这么走了。 他双眼猛的沉下。 “叮咚叮咚——” 突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郁青然压下那丝莫名燥意,指尖轻轻划开。 陈芸翻阅手中资料,如往常一般开口汇报:“郁总,季绯小姐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是因为不规律作息,加……” “停。”在触及季绯二字时,郁青然骤然打断陈芸的话,语气沉冷。 “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季绯。” 第28章 身抵 回到家里后,季绯先给陈子昂倒了杯温水,才开始处理手上伤口。 她手腕被捏的通红,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陈子昂歉意,没什么身份就擅自揽住她。 季绯摇头,把活络油揉热敷在手腕上,开口道谢,“我还是见得清场面的。” 陈子昂犹豫许久,还是压不住心中问题,开口问:“今天出现的那个男人是季小姐的前男友吗?” 不是。 几乎是瞬间,季绯心里就跳出答案,但这不是她现在该想的,季绯没说话。 陈子昂心底了然,送走人后,季绯回了书房。 她把张颜那段视频反反复复的看,在脑海中不断演练在法庭上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一次又一次修改填充方案。 直至黎明破晓,季绯去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皱眉喝下后,拿上文件夹打车赶往法院。 她抵达法院时,不过六点左右。 但张颜比她到的更早,带着一身伤,疲倦的在椅子上发呆。 季绯快步走去,“准备好了吗?” 张颜抬头看去。 季绯今天穿上了黑色的职业西装,只有开庭的时候才是这副模样,眼上架着金丝眼镜,温柔的桃花眼被镜片遮住,上挑眼尾让整个人多了几分飒气。 她忍不住依靠季绯,双手颤抖:“季小姐,我有些害怕……” 张颜闭上眼,浮现的皆是丈夫长达几年的殴打与辱骂,以及被迫的妥协。 她差点就陷进去,一只体温略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张颜,请相信我,往前看。”季绯语调很轻。 撞进那双温柔的眼里,张颜再也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承诺:“我相信你季小姐,我相信你……” ——咚 开庭了。 季绯也见到了这位家暴男,人模狗样穿的得体,恐怕这也是张颜没想到的。 她眸色冷厉。 对方是名律,但拥有家暴的直接证据和医院病历登记以及多方作证,季绯毫无悬念的赢下了这场官司。 位于正位的法官开始宣布最后的判决结果。 张颜早已在一次次举证中泪流满面,她忍不住侧头,带着哭腔问:“季小姐,真的结束了吗?” 季绯紧紧握住她的手,浅笑:“都结束了,张女士,以后你就是自由的风啦。” 张颜征忡的看着她,泪水在无知觉中停下了。 重新收拾好文件,季绯告别张颜后离开了法院。 心头惦记的一件事被解决,季绯回家的步伐都轻松几分。 却在路过一条小巷时,意外突生。 “——砰!” 一条木棍飞出,裹着凌厉的风重重砸到季绯的后脑勺。 季绯毫无防备,再睁眼时,她已经被人弄到了一个仓库里,四肢被束不得动弹。 季绯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就被人卡住了下颌。 光头男人嘴里叼根烟,蹲在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的脸,神色满意。 “季小姐,你已经拖欠款很多时日了。”他说。 季绯下意识就感到不对劲,忍着下颌疼痛,“我已经,打赢了案子,再筹一些钱就能还给你们……咳咳咳……” 光头不屑一笑:“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们没有耐心再陪你玩过家家的聊天游戏了,没钱还,就拿身子抵。” 光头拍拍她的脸,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第29章 压轴 云天阁,会所包厢里。 季绯被堵住嘴,蒙住双眼,被人压着往前走。 悉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光头谄媚的声音:“吴老板,今天我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不仅脸蛋水灵,身段还软。” 说着,扯下季绯眼睛上的黑布条。 许久没有适应强光,骤然恢复了视力让季绯不适的眯起眼。 这一刻,饶是见多识广的吴老板,也不由得惊叹于她的美貌。 琼鼻樱唇,肤白胜雪,柔顺的黑发倾泻而下,桃花眼微眯却不显逊色,反而多添几分神秘,更让人起征服欲。 他弹弹手中的烟灰看向光头,有些意味不明,“你们钟哥倒是舍得,多少钱?” 光头狗腿的递上烟灰缸,笑呵呵:“钟哥说了,不买断。她每接待一个客人,我们就拿百分之三十。” 季绯年轻又漂亮,身上的气质更是没得说,只要一上场,肯定会有数不清的老板点名要她。 老板们出手大方,一次又一次的30%足够让季绯还清两百万,然后变成他们赚钱的工具。 把人交给云天阁,多一层保障,既不怕季绯跑了,还能卖人老板一个人情。 光头心里乐开了花,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 “那就今晚上压轴上场吧。” 光头得了准信,就朝两个押着季绯的保镖打手势。 保镖训练有素,立马一人钳制季绯下颚,一人拿出迷药给季绯灌下去。 季绯话都说不清楚,猛咳几声拼劲全力挣扎,将药泼掉不少,但大多数仍下了肚。 很快,她的大脑开始发昏,身体也软趴趴的倒了下来。 “季小姐,听说你最喜欢穿旗袍,这一次可要好好享受呀。” —— 888房。 宋珏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一条腿屈起,黑色衬衫松扣,耳骨上穿了一条小蛇,手上的绿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哥们儿,出来玩怎么还绷着一张脸,开心点呗~” 他眉梢微微挑起,一股公子的风流情味。 郁青然看他一眼,双腿交叠,手搭放在膝盖上,兴致不高。 “不感兴趣。”他嗓音淡淡。 一旁端酒的服务员适时出声,她笑着给二人倒酒介绍:“郁总有所不知,今晚上云天阁的压轴拍卖有大惊喜呢。” 宋珏来了兴趣,手中酒杯一放:“什么惊喜?美人?美酒?美玉?” 此时的拍卖会正逢尾声,服务员朝场中指去:“宋总,在那儿呢,你瞧。” 只见场上灯光骤熄,一束白光集中到了一楼的场中央。 一个盖着红色帷幕的铁笼被人搬上,把在场所有人的心高高吊起。 身穿挂脖鱼尾裙的主持人敲响手中的小锤,嫣然一笑:“此为本场最后一件拍卖品,五十万起步!” 她话音落下,便有人上前揭开那红色面纱,全场瞬间哗然!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身着白色露背高开叉旗袍,纤细的双手高高吊起,她微微侧头,露出漂亮的侧脸,呼吸颤弱,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翩翩欲飞。 咔嚓一声,玉子手上的佛珠断裂,咕噜噜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