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 1. 一 欺春 文/杳杳云瑟 001 已近九月,秋雨繁腻不绝,阵阵潮气透过窗棂,蔓延进来,冲淡了满屋子甜腻的暖香。 茯苓双臂交叠,歪着脑袋趴在浴池边,耳边响起婢女艳羡的声音: “娘子这身肌肤,当真是晶莹如玉,摸起来跟那上好的丝绸似的。” 温热的水流滑过肩背,茯苓眨了眨眼,抬手把湿发往后一捋,扭过身来,带动水声哗啦不断。 她微微抬眼,看向对面。 以玉石砌就,偌大的汤泉之中,零星散落着三、四人。 那些都是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女,无一例外都光着身子,浸在这热气腾腾的汤泉水中。 有低头羞怯不语的,有那好奇张望的,也有那同婢女攀谈的。 环肥燕瘦,各自不同。 大邺上层阶级好美成风,贵族男子大多豢养姬妾。 她们无一例外,都是从民间选出,新送进东宫的一批美人。 与寻常的宫女不同,她们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做“玉姬奴”。 所谓玉姬奴,便是通房丫头的雅称。 多是从贫苦人家挑选出来,由专人调.教后,送往达官贵人的府上。 其中容貌身段都属上层,最顶尖的一批,送往象征着权力巅峰的皇宫。 玉姬奴们大多出身贫苦,没有背景,唯一的作用,便是供权贵享乐。 有那走了运的,得到夫主的宠爱,便能飞上枝头。 但大多都是在各个男人之间辗转,最后随着年华老去,零落成泥。 拈起一缕水润鸦青的长发,婢女忍不住轻声道: “依奴婢看,娘子的资质,是这批进入东宫里的姑娘中最好的。只要您肯用心讨好太子殿下,届时……”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尖叫打断。 “放我出去!” 这声音无比凄厉,饱含怨恨,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众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屏息,看向声源处。 只见隔着房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被烛光投射在大门上,扭曲得像是漂浮的鬼影,狰狞而可怖。 “你们东宫,就是一座活生生的断头台!” “选我们进来,分明就是让我们陪葬的!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话说到这里,便突然销声匿迹,想必是被闻声赶过来的守卫给拖走了。 然而“陪葬”两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颤着嗓音问:“我们不是被选进来,服侍贵人的吗?” 很快有人小声接过话茬:“……难道你们不知道,当今太子,并非初任,而已经是第四任了吗?”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身在大邺,哪怕是平头百姓都知道,这天家父子相残的历史。 都说虎毒不食子,大邺的天子,却已经连续杀掉了三个儿子。 按理说,一朝储君的废立,都需要经过重重程序,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废掉的,这大邺的太子,却几乎是一年一换。 最久的还是第一任,储君之位坐了足足七年,却因谋反罪被杀。 往后几任,都被陛下以不同的罪名废黜。 最短的,不过半年就被斩首,连带着家眷后代,无一幸免。 听闻那一晚,光是洗去东宫台阶上的血,就用了三天三夜! 如此看来,东宫,别说是断头台,说是炼狱都不为过! 恐惧的表情立刻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是啊,就连主君都朝不保夕,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奴婢,还有什么活路呢?” “万一陛下哪天又厌弃了太子殿下,那我们岂不是也要跟着……陪葬?” 听说往日那些玉姬奴,有被缢死的,也有被生生活埋的,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就没有活命的法子么?” “有。” 那出声的少女相貌清秀,名唤兰姜,扫了众人一眼: “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她娓娓道来: “自古以来,太子身边都配有三师,与三孤。三师,都是那年迈的朝臣担任,并无定数。” “然而,在三孤之中,有一位崔少师,一直辅佐东宫,是为储君传道授业的老师。他出身大族崔氏,位高权重,父亲官至太尉,生母是长公主。此人,不仅是陛下的亲外甥,更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与其说东宫之主是太子,不如说是这位崔少师,毕竟实权,都掌控在这位少师的手中。” “东宫有一句话,宁可得罪太子殿下,也切莫得罪了少师大人。” “平日里,这位少师就住在西侧殿,孤鸿居。” “如果谁有本事,爬上这位少师的床,笼络了他的心,不就能摆脱厄运了么……” *** 傍晚就寝时,与茯苓住在一屋的少女主动上前搭话道: “我叫知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茯苓。” “我是家里吃不起饭,才被卖进来的,你呢?” “我……我是来找姐姐的。” 茯苓啃着发干的馒头,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极了仓鼠。 她已经饿了很久了,到永安城的一路上都在啃野菜饼,啃得嘴里发干,喉咙疼.肿,这还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头一回吃上大白面。 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番地步,全是因为阿爹去年病逝,她家中的产业都被叔伯给占去,那黑心的大伯娘,还盘算着把她嫁给有钱的老头子做小妾。 她走投无路,只能连夜逃走,进京来投奔阿姐。 知秋问:“你姐姐之前也是玉姬奴么?” “我姐姐是宫女。”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宫女,要做玉姬奴?” “宫女名额有限,公公说要交几百两银子,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玉姬奴就简单多了,我都不用交银子,还有银子可以领。” “听说干活也少,都不用站着,躺着就能干了。” “……” 原来是被骗来的,恐怕连玉姬奴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傻兮兮地进来了,知秋的眼里不禁流露出怜悯。 她坐到茯苓身边,长叹一声说道,“宫里每年死那么多人,说不定你姐姐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当权者向来不拿底层人的性命当一回事,这些年来更是如此。 天子暴虐,动辄杀人,大批大批的尸体往宫外运,听说城外的乱葬岗都要塞不下了。 “我才不信,” 茯苓一骨碌,把馒头咽了下去。她睫毛很长,生了一双漂亮的猫儿眼,圆圆的眼珠,眼尾上挑,好像长了一枚小钩子,勾得人心中痒痒的: “我姐姐说过,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 知秋盯着她的脸,微微有些怔住,心中涌起些嫉妒,忍不住道:“这一听就是骗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哼了一声,又说:“刚才你听见他们说的了么,你就没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知秋说: “明天我们可就要去给太子侍寝了。我听说,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这位太子也已年过而立,后院还有很多姬妾,成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十分昏庸。这次挑选玉姬奴,就是太子亲自下的旨,我猜他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便想拉着我们这些人垫背,反正我们的命不值钱,人越多越好。” “你要做什么?” 茯苓一针见血地问道。 知秋眼神放空,喃喃地说:“听说,少师大人尚未娶妻……”她想去碰碰运气。 茯苓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知秋这么豁得出去。 为了不给太子侍寝,宁愿去睡老头子。毕竟能当太子老师的人,必定是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了。 *** 夜里,茯苓感觉有人推开门,去了外面,她以为知秋是起夜去了,便没多管。 困得眼皮打架,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谁知第二天快到傍晚,都没见知秋的影子。 管事嬷嬷铁青着脸,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将所有玉姬奴,带去给太子殿下挑选,决定今晚侍寝的人选。 这种时候没了人影,不就是在添乱吗? 茯苓犹豫着,要不要把知秋的行踪告诉给嬷嬷? 就见一个宫女白着脸上来,附在嬷嬷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后者的脸色霎那间变得难看极了。 “她真去了?” 去……去哪里? 嬷嬷冷冷地扫过众人: “知道你们之中有那心思活络,不安分的,现在,就带你们去看看不肯老实安分的下场。” 也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这些小丫头片子们。 路上,想着昨天那段对话,茯苓的心里仿佛有块石头压着,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太子在偏殿设了宴,刚踏进殿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茯苓迟疑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不动了。 她愣怔地看着脚下。 地砖间隙,都是铁锈的深红色,一层层像是用颜料刷上去的,散发着隐隐的血腥气,仿佛曾经在这里死过很多人。 而更加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道鲜红的血迹,如同小溪般蜿蜒过脚边。 “啊!” 一声尖叫,有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茯苓心头一跳,顺着血迹看去,前边那一团不成人形的,正是昨儿还活生生站在她们中间的知秋! 眼下浑身是血,趴在地上,血糊住了眼睛,已经断了气。 “滚进来。” 一声厉喝,众人连忙低下了头。 跟着嬷嬷匆匆走近,跪下叩拜,有人的声音甚至都恐惧得变了调: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茯苓也跪着,手背贴着额头,心脏跳得极快。 后背湿漉漉的一片,全是流出来的汗。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知秋死了。 “回殿下,这人该怎么处置?” 主座上的人慢吞吞地“唔”了一声,听上去阴沉沉的。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玄色蟒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本值壮年,却是颧骨凹陷,眼底青黑,分明是纵欲所致。 “扔到后山喂狗。” 听到这句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对待她们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不值钱的牲.畜! 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绝望,本以为进了东宫,就不用忍冻挨饿,就有好日子过了,谁知道是跳进了一个火坑! 这时,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中,一道男声倏地响起。 “慢着。” 这嗓音,清冽而低沉,如同一泓冷泉。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1. 一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二 002 “将她的尸骨送回家乡。” 侍卫面露为难。 “这……” 太子不知为何一顿,又突然厉声喝道:“没听见?还不去办!” “是,是。” 知秋的尸体很快就被守卫们拖了下去,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门也被关上,原本还算明亮的大殿瞬间变得阴森。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臣僭越。” 那道男声再度轻缓响起,悦耳动听如同仙乐,听上去却有种说不出的散漫,仿佛不怎么把人放在眼里似的。 茯苓忍不住偷偷把头抬起一点儿,只见那绘着山水的围屏处放置了一把太师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青年。 绯色的鹤补官袍,极热烈的颜色,大红的袖子长及垂地,手中正抱了只雪白的团儿在膝上,缓慢抚摸着。 是只白猫儿,修长的手指抚过猫儿的双耳,惹得那小东西眯起湛蓝色的双眼,舒服地哼唧不断。 最吸引人的,却是青年的手,比猫儿通身光滑水亮的毛发还要好看,一捧雪似的微光莹润。 再往上,那人坐在暗处,脸庞被阴影笼着,看不太清。 只从绯红衣领间探出一截白皙的颈项,仙鹤般弧度优美。 太子原本一脸的戾气,在转向那人时全都消失殆尽,变得恭顺至极。一国太子,面对这个小了自己许多的年轻男子,却像做错了事、怕被责罚的小辈。 他弯着腰,脸部肌肉僵硬,有些皮笑肉不笑道: “那贱.婢胆大包天,竟敢趁夜惊扰老师安眠。学生如此处置,老师可还满意?” 老师…… 听到这两个字,茯苓瞳孔猛地一缩,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周围更是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之声。 原来,这个穿着朝服的年轻男子,就是昨晚她们谈论过的—— 太子少师崔湛,崔兰时。 崔湛不疾不徐道: “殿下从民间广选玉姬奴一事,陛下本就颇有微词。今夜杀人之事若是传出去,殿下在陛下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想到阴晴不定,刻薄寡恩的父皇,太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转瞬又笑道: “违反宫规,本就该死。莫非人都死了,老师反倒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崔湛低笑一声,拳头抵在唇边,虚与委蛇道: “臣只是身体抱恙,不太能见得血腥。” 他抬起眼朝太子看去: “眼看天色不早,殿下也该就寝了。” 如此,便轮到太子选择玉姬奴来侍寝了。 经过这一插曲,茯苓明显感到身边的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有人低声哽咽道:“太子不拿我们的命当命,少师大人却是个实打实的君子,身居高位,却愿为知秋殓尸,给她留最后一丝体面……若能得到他的庇佑,就好了……” 说话的人叫兰姜,也是她昨天提议接近少师。 兰姜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能被茯苓和另一个少女捕捉到。 茯苓皱了皱眉,并不怎么赞同,知秋的死让她的心蒙上了莫大的一层阴影。 太子固然可怕,这位少师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们的性命,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杖杀知秋。 玉姬奴勾引东宫属臣,这样的罪名,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上位者的态度如何。 这位少师若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人,早就宽恕了知秋,又岂会将事情捅到太子跟前? 若说他是清正守矩,眼里容不得沙子,为何对太子说话,又半点没有下臣的样子? 况且……看了看身旁那已半干的血痕,茯苓忍不住颤栗,知秋的死,给她敲响了警钟。 原来这宫里,根本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好,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连命都丢掉…… 她感到浓浓的后悔,恨自己太过无知,别人随口一说就傻乎乎地跑来做了玉姬奴。 这根本不是什么清闲的,躺着就能干的差事,干不好,可是会躺着出去的! 只是,她没把兰姜那句话放在心上,不代表别人也是。 身旁突然有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出去,拽住崔湛的衣角。 “少、少师大人,求您救救民女吧,民女不是自愿进宫的!是被那些狗官逼着,以强权要挟才不得不进宫的!还请少师大人明察,千万要还民女一个公道啊!” 她跪在地上,望着崔湛的眼中满是渴望,仿佛那是能够救她脱离苦海的神明。 茯苓记得这少女是跟知秋一个县城来的,亲眼看见知秋的尸体,只怕对方的精神已经崩溃,这才不顾场合地拦住了少师。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唯有太子指了指崔湛怀中的猫,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不仅这只御猫舍不得你,这些漂亮的小东西也很舍不得你走啊!” 茯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听太子高声道:“既然如此,不如今夜少师便留下来,与孤同乐,如何?” 什么?! 茯苓震惊得呆住,满宫人却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权贵圈中藏污纳垢,共享姬妾屡见不鲜。 但天家颜面至重,极重规矩,作为天下表率,很少会行此荒唐之举。 只怕是这位太子在死亡的高压之下,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只能兵行险着,以美色拉拢少师。 崔湛长久不语。 宫人们纷纷屏息,谁不知崔少师平生最厌恶应酬交际,京中想奉他为座上宾的不在少数,却都被拒,又怎会答应太子这,君臣共享美人的荒唐提议? 崔湛长身玉立,红色朝服衬得他颜如渥丹。他眸光漆黑,带着审视,缓缓扫过太子。 按理说,臣子不能直视君王,他却坦然得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巨大的压迫感让太子情不自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须臾,崔少师破天荒地微微颔首: “也好。” 他将怀中猫儿交给随从,欠身道:“还请殿下容臣去换身衣裳。” 崔湛离开后,太子如蒙大赦,瘫坐在座椅上,高悬的心微微放下,眉眼亦是舒展了许多,毕竟同为男人,而在以男人为主导的交际场上,酒和女人无疑是最好的调和剂。 想到这里,他眉间倏忽攒起焦躁,崔湛肯答应他的提议,想必这批玉姬奴中有他中意的人选。 是谁? 接触到太子阴鸷的眸光,玉姬奴们都是一抖。 “你。” 太子缓缓抬手,指着一人,正是刚刚斗胆拦住少师的人,他沉声道: “既然你这么想去少师身边伺候,孤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个眼神,便有宫人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里,放了三盏酒。 那少女“噗通”跪下。 “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怕什么?怕孤毒死你?”太子哈哈一笑,“你放心,孤不仅不会杀你,孤还要重重用你!” “一会儿,你们一人拿上一盏酒,轮番给少师敬酒。谁能让少师喝下你们的酒,孤重重有赏!” “反之,”他目光挪向那滩血迹,顿住,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但,即便是茯苓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如若少师拒绝了她们奉上的酒,她们,就会是知秋那般下场! 嬷嬷忍不住跪了下来,劝说道: “殿下此举,恐怕欠妥,宫中谁人不知,少师滴酒不沾……” 美人如奇珍,千金难求,这批玉姬奴可是从民间千挑万选,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姿容绝世的美女,且都不过及笄之年,说是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也不为过,可太子的举动,真是把她们往绝路上逼! 偏偏她们身份低贱,根本无法反抗! 太子冷哼一声: “不想死,那就让孤看看你们的本事。” 嬷嬷面容惨淡,望着茯苓等人的脸色带了遗憾和惋惜。 今夜这些姑娘们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 宴会很快布置完毕。 是夜,秋风送爽,灯如长龙,太子举起酒杯,满脸堆笑道: “既是寻常家宴,便不以君臣相称了。表弟,今夜若有合你心意的,尽管带下去,让她们好生伺候!这些玉姬奴,我都命人精心调教过,听话乖巧得很,床帷之间怎么折腾都不会扫兴,保管令表弟满意。” 这话说得露.骨,简直不堪入耳,崔湛却面无表情,白皙的指骨在扶手叩动,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他朝服已褪,换了一身精细华丽的白衣,腰上悬一枚长穗玉佩。 青年气度矜贵,高不可攀,又透着说不出的风雅,只令人感叹,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太子使了个眼色,那先前向崔湛求助过的少女便率先出列,战战兢兢,又满含期待地端着酒杯上前。 她低着头,跪坐在崔湛身边,抬头看向男子时,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惊艳。 都说崔家三郎芝兰玉树,没想到,竟然生得这般英俊。 眉如刀裁,斜飞入鬓。凤眼狭长,眸若漆石,下颌弧度深刻完美,令人心中怦然不止。 她难捺激动,就连端起酒杯的手,都颤抖起来: “还请少师,满饮此杯中酒,”她大着胆子,软绵绵地往男子身边贴去,却倏地被一柄长剑隔住。 “请姑娘自重。” 是崔少师的随从。 而少师却无甚反应,眼皮半垂,雪塑冰雕地端坐在那,拈起茶杯吹散茶雾,慢条斯理地呡了一口。 “看来,是这奴婢不合少师心意啊。” 太子笑着说道,他缓慢步下台阶,倏忽有寒光在众人面前闪过。 “啊!” 尖叫声炸响。 竟是太子从侍卫那里抽出剑,一剑穿过了那少女的腹部! 茯苓看着这一幕,几乎摔了手里的酒盏,腿也控制不住地发软! 腹部被穿出个窟窿,那少女疼得满脸扭曲,血流不止。 可她仍然怀着最后的希望,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向那个端坐的白衣人。 伸出手,拽住他雪白的衣角。 “救我、救救我……” “少师大人……” “求你了……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爹娘,还在等我回家……” 然而,崔湛却没有理会,仿佛在他脚底挣扎求生的,不过是一只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殿下就是这般待客的?” 他眉尾轻扬,看向太子。 黑色的眼里没什么情绪,既无谴责也无悲喜,只是冰冷。 ……又死了一个。 茯苓感到脖子上似乎被人套上绳索,而那绳索在慢慢地收紧,窒息感也越来越重。 “一时手快,想来是酒意上头,少师莫要见怪。”太子摆了摆手,命人将那已经气绝的少女拖了下去。又笑着转向剩下那两个捧着酒盏的少女: “你们还有谁,愿为少师敬酒?” 茯苓手心全都是汗,忍不住后退半步,却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摔了出去—— 一瞬间,全场的目光全都汇聚而来。 少女乌发半绾,身着浅紫纱裙,红着眼眶,仓惶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方才,是兰姜推她! 可,事已至此,茯苓无法去指认推她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道: “……奴婢愿为少师敬酒。” 又来一个送死的。 众人心底里,不约而同响起一道叹息。 事情进展到现在,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今日这一出,分明就是少师与太子殿下的博弈。 太子想要试探少师的态度,那杯酒,便是一个信号,是他向少师抛出的橄榄枝。 少师若是饮下,则代表他愿与东宫结盟。 若是不饮,便是站在了东宫的对立面。 而她们这些玉姬奴,不过是太子想用则用,不用则弃的棋子罢了! 太子擦着剑上鲜血,看着茯苓笑道: “哦,你也想为孤分忧?很好。好孩子,快去,去替孤好好劝一劝少师。” 每走一步,茯苓都怕得要命。 想到之前有人说,东宫就是一座断头台,诚不我欺。她鼻子一酸,掉下泪来,满心都是走投无路的恐惧。 小腿肚不住打颤,随时都会抽筋似的。 待走到那人身畔,她却不敢像之前那个玉姬奴般靠得太近,只隔了半步距离,小声地说: “公子可怜可怜奴婢,就饮下这杯中酒吧。” 她颤颤巍巍,将那杯酒送了上去。 茯苓幼时常同阿爹撒娇,她的声音本是极为甜蜜娇软,眼下却颤得变了调,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恐惧。 对面却静默无声。 茯苓一抬头,就触及那人居高临下的冷漠目光。 如同一把利剑,锋利无比,穿透了她的心脏。 气氛诡异地僵持住了,太子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往茯苓脸上看去。 只见少女一张白嫩的小脸被泪水打湿,那一双格外标致的猫儿眼,眼尾红红的,像是被欺负惨了。 竟是这样一副勾人的样貌。 就听她再度带着哭腔开口:“还请……请公子怜惜奴婢……求您了……” 这声音又嗲又媚,听得人浑身酥麻,让人忍不住想象她在床上是不是也会这样。 茯苓双臂高举,却迟迟无人接过,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煎熬不已。 茯苓脸上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是泪是汗。 “到此为止了。” 须臾,那冷淡嗓音响起,毫不留情给她判了死刑。 茯苓浑身力气如被抽干,她甚至能够预想到自己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能在短时间内连杀二人,可见太子心胸狭隘,对少师满怀怨气。 他一定会拿她泄愤! 想要活下去,茯苓现在必须做出什么让太子满意的事来,否则,她一定会被杀掉! 不就是让少师喝掉这些酒吗,不就是喝酒嘛……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公子!” 不知哪来的勇气,茯苓喊了一声,猛地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几乎是朝着目标飞奔,衣裙扬起香尘,扑进了那人怀中。 酒香氤氲,翻腾而起,充斥在二人之间,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寒气,她在他怀里就像是置身于冰窖,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那张脸近在咫尺,他长长的睫毛垂覆而下,半遮瞳眸,目光无波,黑得令人胆寒。 若非贴在一起的双唇,茯苓都要以为自己不过是在亲吻一个冰块。 “放肆!” 混乱中,有人厉声怒喝。 有人却在哈哈大笑,耳边嘈杂得叫人心烦意乱。 突然,茯苓感到身子被人用力抓住,肩胛骨像是要裂开,她被生生地从那人怀中扯开。 跌倒在地时,她已经哭得岔了气,脸上全是泪,头发散乱下来,蛛丝一般糊住了小小的脸。 却被人准确无误地从长发中拔出,然后单手便握住了她的下巴。 茯苓被迫仰起头,不得不与崔湛对视,跌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胆子不小。” 下巴上的指骨猝然收紧,剧烈的疼痛传来,茯苓眼泪掉的更凶,模糊的视线里, 男子唇色莫名嫣红,还有点微.肿,上面有可疑的水泽,不知是口水还是她的泪水。 他鼻梁高挺,鼻尖有一粒小小的红痣,给原本薄情冷峻的脸庞,平添了一丝昳丽。 茯苓娇喘微微,惊魂未定地看着他,解释道: “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少师不喝这杯酒,奴婢便会死于太子剑下……” 她咬牙,用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 “奴婢知道酒中有毒,早已提前将酒咽了下去。奴婢不惜以身犯险,惟愿少师怜悯,带奴婢离开……” 他莞尔: “如此说来,你还救了我的命?” 茯苓点点头。 她闭上眼,静等剧痛传来,却等来一股陌生的燥热,迅速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 茯苓猝然睁眼,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旋即迅速被陌生的情.潮淹没。 为什么……会这样? 似被少女这幅茫然的模样取悦到,他松开手,指腹捻动了下。微微一笑: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姓薛……” 话一出口,茯苓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喘,听上去就像猫儿叫.春般,羞耻得让她眼圈更红,紧紧闭上了嘴巴。 他却逗弄似的追问: “薛什么?” “……茯苓。薛茯苓。” 他听了,扬起唇角。 青年纡尊降贵,在她面前蹲下,左手慢条斯理地挽起宽大的衣袖。 他苍白修长的指骨,缓慢从她鬓边擦过,流连到颈项。 隔着发丝,在那小块皮肤上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他的手温度极低,宛若死人,茯苓惊恐地盯着他,身体却软得连躲避都做不到。 弱小如羔羊,却敢向他露出爪牙? 崔湛低垂眼眸,仿佛是在丈量该怎样拧断这纤细的脖子。 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句,又无比柔和,若情人低语。 “谁告诉你酒里,放的是毒药?” 他浅笑着,眼眸噙着明晃晃的嘲讽: “看你这模样,这里面,分明是被人放了极烈的催.情之药。”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2. 二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三 003 什么?! 太子竟然,竟然往酒里放了这么下作的东西! 茯苓一瞬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她呆呆看着那杯打翻在地的酒,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聪明。 少师早就看出了太子的技俩,她做的一切在对方眼中,无异于跳梁小丑。 羞窘、愤恨、懊恼涌上心头,与药力交织在一起,让茯苓整个人备受煎熬。 浑身的血液如同那烧开的水,沸腾着一路在体内奔流,让她急需找到宣泄口。 而立在她身前的这个男子,似乎就是那唯一的宣泄口,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成了莫大的诱惑。 她想…… 不,不行。 茯苓不愿丢了神智,沦为被药性控制的奴隶,她牙齿用力咬住嘴唇,靠着疼痛维持仅存的那一丝清明。 她微小的动作,吸引了崔湛的注意力。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少女的唇上。 那唇像是花瓣一般娇弱粉嫩,抿着晶莹的光泽,此时已被噛咬出了浅浅的印子。 方才她撞上来时的动作太快,令他猝不及防。 他们两个人的牙齿磕碰在一起,给崔湛带来的第一感觉,并不是什么暧昧或者悸动,而是疼,剧烈的疼痛。 眼下疼痛褪去,看着她的唇,那柔软的触感重新回到了脑海中,他甚至还能尝到口腔里弥漫的淡淡的酒味,齿颊也残留着她身上的幽香。 茯苓感到一股视线落在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顿时僵硬得一动不动。 崔湛眸光流转,意味却变了许多,从起初的冷漠挑剔,变得温和了些,只是那温和之下,又包裹着最原始的暗流。 茯苓只觉那双眼睛,像极了野兽。 黑白分明,底色充满侵.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居高临下,如神祇般缓慢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流云般垂落下来的衣袖间,一截手腕劲瘦苍白,指节修长,玉般清美。 茯苓看着这只手,很没出息地想要将脸贴上去轻轻地蹭。 刚刚吻上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的体温很低,对于现在浑身燥热的她是难得的良药。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幅景象。 冰雕玉琢的青年,四平八稳端坐。 满身是血的少女一点点朝他爬去,向他哀求,他却冷漠得不看一眼,仿佛她们在他眼中,微贱得比蝼蚁还不如。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恐惧朝她涌来,将她淹没,茯苓感到窒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 明明身上热得要炸开了,却感到有冷意一茬茬地往外冒。 怕他? 崔湛浅浅叹息了一声,他眼睛一眨,所有本性瞬间被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又恢复成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茯苓只感觉那如蛛丝网般笼住自己的,铺天盖地的侵略感骤然消失,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从未出现过。 恢复平静的崔湛转向太子,一袭白衣如雪,高华矜贵,清透如玉。 他矜持有礼,微微后退一步道: “臣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殿下雅兴。” 说罢,飘然而去。 众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少师,竟这般铁石心肠。 美人献吻,又身中媚.药倒在脚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也能说走就走,不会多看一眼。 难怪京中人人都说,崔家兰时,是那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云中皎月。 “啧啧,少师还真是半分男女之欲都不沾,难不成真是那仙人转世不成。” 太子步下台阶,意味不明地说道。 想到接下来的结局,茯苓一颗心沉入谷底,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出身小月洲,地处南方,家中不算富庶,却也知道礼仪廉耻。 方才那个吻,已是求生欲的催使下,豁出本就不多的勇气才做到的。 她自幼身处闺中,除了阿爹,没见过多少外男,与男子交往的经验甚少,崔湛与她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充满了神秘和未知。 而未知往往会带来恐惧。 方才那一瞬,她被恐惧所战胜,犹豫退缩了。 可她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后悔了,然而,崔湛洞察人心的能力何等强悍,根本不给她后悔的机会,拂袖便走。 茯苓突然意识到,那人似乎……善于折磨人心。 或者换句话说,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对万事万物都不过多留恋。 于是就显得格外理智,也格外凉薄。 这时,有人踱步到茯苓身边。 “你说这杯酒,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太子阴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急转而下,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事到如今,茯苓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太子对她没有了杀意。 哪知一松懈,药力便翻滚而上。 她大脑混沌如浆糊,根本听不清太子又絮絮地说了什么,似乎是在跟谁对话。 依稀有那“趁热打铁”、“看上她了”、“完璧之身”的字眼,往耳朵里钻去。 *** 孤鸿居 从陛下那里回来时,已近子时。 崔湛刚将手放在门口准备推开,忽然顿住。 他面容英俊,笼在昏黄的灯光中,眼眉深浓,有种说不出的冰冷: “谁在里面。” 一旁提灯照明的婢女连忙跪下: “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给少师的礼物。” 崔湛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浮起轻蔑,嗤笑一声,“难为他这般锲而不舍。” 一挥袖,“退下吧。” 房门在身后悄然关上,崔湛踏进室内,周围有股清甜的香,丝丝缕缕往人鼻子里钻。 崔湛也不着急,他先去桌边倒了盏热茶饮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声在室内响起,十分清晰。 待感觉身体暖和了些,方才侧过肩,不疾不徐,朝着绡帐低垂的床榻看去。 此时,一阵风吹来,白色的薄纱帷帐被风吹开,露出里面凌乱的床铺。 月白色的被褥,裹着一具起伏有度的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长而浓密的发丝倾泻在枕上,被月光一照,泛着缎子似的光泽。 紧接着,那人儿翻了个身,被子掀开更多,露出光.裸的肩。 竟是不着丝缕。 崔湛却对这番春.色视若无睹,脸色平静地步了过去。他在榻边坐下,雪白的衣袖垂落,层层叠叠如堆云砌玉。 他神态慵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太子没动你?” “……” 少女的嘴唇一张一合,崔湛俯身,才堪堪听清她嘴里呢喃的是: “……热……” “我好难受……” 此时此刻,茯苓梦到自己在沙漠里行走。 天上火伞高张,烤的她大汗淋漓,整个人都要融化掉了。 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荷塘,根本无暇思考沙漠里怎么会有荷塘这个问题,她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只见水面上一叶轻舟,一个容貌秀美,白衣飘飘的少女坐在其中。 “姐姐!” 她高兴地喊了一声,连忙提起裙摆跳了进去。 小舟猛地一晃,她整个人都好像要被甩出去了似的,茯苓却不管不顾,欢快的小狗般扑了上去,一把搂住姐姐的脖子。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与她的高兴不同,姐姐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身上扒了下来,还使劲儿把她往外推,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茯苓本就又热又累,被姐姐这么冷酷无情地拒绝,忍不住就哭了: “阿爹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从小到大,她眼泪说掉就掉,跟那开闸的洪水般哗哗往下流,蹭得姐姐的下巴上衣领上都是,姐姐的眼神不禁露出了点点嫌弃。 这下茯苓更委屈了。 “小时候你总说我傻,脑子长了锈,以后肯定会被人骗,你这个乌鸦嘴,我真的被人骗了,说什么做玉姬奴比做宫女赚得多,一天有二十两的例银,我现在连银子的影子没见到,差点就连小命都丢了……呜呜,你差点就见不到你妹妹了呜呜呜……” “而且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人,他叫崔湛,是个高官,我一见了他就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直了……他比咱爹、比鬼都要可怕!” “……” 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孩子,你且告诉我,怎么个可怕法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的声音变粗了好多,小姑娘还是抽抽噎噎地说: “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可怕。他看我的眼神,我感觉他会吃了我……” 姐姐笑了,“那你感觉得挺准。” 茯苓看着姐姐微微眯起了眼,几年不见,姐姐长得更好看了,眼似水波横,眉若峰峦聚。姐姐轻轻地说,“太子这是又给你灌了多少酒?” 对方见她一脸愣怔,索性换了个问题: “罢了。我且问你,学没学过伺候男人?” 下巴被捏住,指腹在那缓缓摩挲,带着难以言明的暧昧,“你们玉姬奴应当都有人教导吧?缘何你手脚笨拙不说,脑子也生得如此蠢笨?” “你、你又骂我!” 茯苓气得眼泪直掉,委屈得要死,“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没人教我该怎么做……阿爹活着的时候,也不教我们这个嘛……” 将走后门说得理直气壮,也只有她了。 茯苓哭着哭着,却感觉小.腹里的那把火烧得愈发旺了。 她像是被放在蒸笼上面蒸的面团儿,还有人不住地在底下加柴。 小舟摇晃得厉害,弄得她愈发头晕,那荷塘里却是一片清亮,她想弯下去舀点水来清醒清醒,却被人攥住了腰,力道紧得她发疼。 低头看着那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姐姐的手什么时候生得这么粗大了? “你……你松开些,”茯苓被掐得难受,小脸皱在一起,呼吸不过来,“我要死了。” “死不了。” “……我真要死了。” 她想了想,索性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上移: “不信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跳得很快?听说快死的人,心脏都会跳的像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样……” 说着,她又猛地一抖:“姐姐,你的手好冷。” 埋怨着,却抓着他不放。 他用力往回收,反而惹得她惊喘一声,死死按着对方不让动,嘴上委委屈屈道,“连你也不管我了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控诉起了作用,那只手终于不动了,就那般静静地放在那里。 纱帐被风吹起,月光照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 青年一身白衣如鹤,脸庞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的掌心有习剑所生的薄茧,略显粗糙。那处却雪腻香酥,溜圆微波。 指骨一动,忍不住微微收拢。 他身上乃至手的温度都极低,她却暖得很。 早在那时,她扑进怀里时他便觉察到了,这少女的体温较之常人高上许多。 做这种事,崔湛也依旧像是端坐明堂,脸色平静,呼吸丝毫不乱。 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什么焦距,黑得深不见底。 …… 月凉如水,卫绶抱着两个暖炉,匆匆穿过长廊,步子迈得极大。 今夜十五,又到了主君身上寒毒发作的日子。 说起这寒毒,并非什么要命的疾病,只是发作起来手脚冰凉、食欲不振,夜里还会扰人安眠。 所以每到这一天,主君都不入睡,常常捧着一本书一坐就是天亮。 今儿他特地为主君备上了暖炉,想必即便是在夜里也能入睡了。 而白日里,主君时常抱着一只猫儿在怀抚摸,也多是手冷的缘故。 否则,依着主君的性子,是对任何活物都提不起任何兴趣的。 到了紧闭的房门前,卫绶抬手,轻轻敲了敲: “主君,暖炉已备好,属下给您送来了。” 里面却寂然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似的。 “主君?” 卫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喊道。 须臾,里面才响起些动静,伴随着窸窣的衣料摩挲声。 还有一道娇弱的轻吟,羽毛般搔过耳廓,那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卫绶一惊,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毕竟,几时见过主君带女人回来过夜? 京中无人不知,少师不沾酒色、难以接近,对那事冷漠得很,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过得像是苦行僧般,禁欲到了可怕的地步。 卫绶惊悚地想,一定是幻听,一定是。 等了片刻,方才听见主君的声音,隔着门不疾不徐地响起: “今夜就不必了。” 他的声音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带着股与生俱来的散漫。 此刻听上去,却有些莫名的喑哑。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3. 三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四 004 窗外鸟雀啁啾,阳光照得室内一片明亮。 茯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先是一惊,下意识地往身上摸去,发觉衣物完好,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失身。 少女乌发蓬乱,睡眼惺忪,没急着起来,反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主要是,自打离家后就没睡过这么好的床,软得不像话,面前更是垂下一层薄薄的绡纱,雾气似的,把阳光全都过滤掉了,此情此景,立刻让茯苓的大脑自动做出了判断—— 非常适合睡个回笼觉。 而且,枕头上有股淡淡的很好闻的清香,却不知为何有点熟悉…… 朦胧中,她听到一道清冷的男声。 “还不滚下来,等我来请你么?” 仿若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茯苓猛地一个激灵,立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下床,跪在了地上。 她惊魂不定,悄悄抬眼,只见不远处一人坐在案旁,通身罩着象牙白的素缎长袍,乌发披肩,微光莹莹,像极了一幅山水画。 “少师……早啊。” 话一出口茯苓就后悔了,又不是她老家隔壁对门的阿牛哥,早什么早?! 那人似乎也被这开场白给无语到了,迟迟没有说话。 室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极为难熬,尤其是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记忆像断了片,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茯苓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 “敢问少师,奴婢为什么会在您的床上醒来啊……” 她记得昨天意识清醒前都在东宫的。 崔湛看她一眼,似乎觉得荒唐: “怎么,很失望?”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鎏金莲花扇坠在阳光下折射着金光,闪烁得晃人眼睛,青年慢条斯理道:“还是说,你更想在太子那里醒来?” 想到太子拔剑捅人的画面,茯苓浑身一抖,眉眼耷拉着,有点庆幸道: “那、那还是在少师的床上醒来吧。” “……” “噗嗤”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闷笑: “少师大人,这是在哪里寻到的活宝?倒是让小臣大开眼界。” 茯苓这才发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是个容貌清隽的年轻人,皮肤白皙,宽袍大袖,正揣着手立在一旁,一脸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和善: “在下乃是宫中太医,是昨晚少师特意召来给娘子,嗯,诊治的。” 茯苓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好奇道: “诊治?……我得了什么病吗?” 太医一噎,看向崔湛。 青年把折扇合起,随意往桌面上一敲,他身体往后靠,漆黑的眼睛盯着茯苓,眉头微微攒起,有点匪夷所思地说道: “你昨晚中的可是春/毒。不找太医,难道要我来给你解毒吗?” 太医接话很快:“是啊,娘子,咱们少师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崔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把嘴闭上,不说话了。 茯苓亦是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敢情还是她冤枉少师大人了,看上去那么凉薄的人,竟然会叫太医来医治自己,她还以为中了媚.药只有做那种事才能解呢。 正愧疚着,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传来。 茯苓脸色一白,捂住了心口,有点恐慌地看向太医: “那个,我好像有后遗症,我这里好疼啊,” “怎么会?” 对方拧眉,他那手针灸之法乃是祖传,全大邺无人能及,不可能留下后遗症的! 茯苓说:“我胸口好疼啊,就像碎了一整晚的大石一样。郎中,我不会真的有什么病吧?” “……” 太医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想起昨夜,他被召来诊治时,这小姑娘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崔湛的手却还紧紧搂着人家不放。 那手腕探入之处…… 啧啧,不可描述啊! 于是看向崔湛的眼神里,不禁带上了谴责,茯苓也顺着看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少师? 这跟少师有关系吗? 难道是少师趁她醉酒,逼着她胸口碎大石了? 这念头来的荒唐,然而茯苓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一片静默,须臾,崔湛将折扇合拢,冷笑了一声。 太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收起看好戏的表情,严肃道: “娘子莫怕,昨夜都给娘子诊断过了,娘子身体康健,活到百岁都不成问题,不需要担心的。对了,小臣一会儿还要去向太子殿下请脉,便不叨扰少师和娘子了。桌上那碗药,娘子趁热用了便好。” 走出半步,又特意回身叮嘱道: “记住,半个月内,不可有激.烈的房事,否则于子嗣不利。” 说罢拿上医箱,大踏步离开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一刻也不敢多留。 房事…… 这两个字不停地在茯苓脑子里转啊转,轰得她整个人都懵懵的。 所以说,昨晚还是发生了什么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当真不记得了?” 突然,清冷的男声传来,那人不知何时靠近,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他呼出来的气息拂到她的面上,跟在枕头上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对方的眼睛,像是两丸泠泠的乌水晶,又清又寒,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茯苓忍不住回避了他的视线。 他却道:“抬头,看着我。” 不是命令的口吻,茯苓却感到沉沉的压迫感,仿佛一座大山般朝她压了下来。茯苓的手指都在发抖,心跳的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一点一点把视线往上移,又不敢真的跟他对上。 视线掠过那薄薄的唇,人中,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他鼻梁,那颗小红痣上。 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斗鸡眼。崔湛用力拧了下眉,沉默住了。 面对如此滑稽的场面,他脸上却并无半分笑意,依旧冷得似乎一座冰雕。 他直起了腰,袖袍被风吹动,举手投足都极为优雅贵气: “起来,去把药喝了。” 茯苓不敢不从。 她起身走到桌边,一边捧着药碗喝药,一边借着碗的遮挡,偷偷看崔湛。 也许是因为独处,也许是因为穿了便服,他身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官威,都减淡了些。 青年坐在阳光里,折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转过脸,与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上。 偷看被当场抓包,茯苓很尴尬,脚趾不禁微微蜷缩。 然而崔湛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朵奇葩。 毕竟在这位贵公子的人生中,从来没遇到过像茯苓这种,喝药还咂嘴的人。 她不苦吗? 茯苓不知为什么对方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古怪,是嫌她喝得太慢了吗? 她一紧张,不敢再小口小口呡了,双手抱着碗抬高,吨吨吨就往肚子里灌。 最后一抹嘴,放下药碗,口腔里全是那股比黄莲还苦的味道,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恨不得一吐为快。 以前她生病喝药的时候,阿爹都会给她买蜜饯的,就连阿姐都会放低姿态,哄上她一两句,如今时移世易,那些温暖都没有了,只有个冷冰冰的人杵在旁边……如此一对比下来,她更想阿爹和姐姐了。 鼻子酸酸的,怕惹对方生气,茯苓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却没意识到,喝药全程,崔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无意间瞟到他手上拿的东西,茯苓没话找话说: “少师的这把扇子真好看。这上面画的,是桃花吗?” 红红的好漂亮。 崔湛一顿,白皙如玉的指尖,缓慢抚过那上面连成一片的红云。 “不是,”他突然笑了,眼眸流转,有股说不出的风流恣肆: “是我兄长的命。” 茯苓:…… 她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惊悚,不禁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少师大人,其实如果不会开玩笑,可以不开的。” 崔湛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 茯苓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一点一点地往外冒了出来,明明外边阳光明媚,却有冷意往骨髓里钻去,好像周围下起了大雪。 还是崔湛率先打破了平静。 他手腕一扬,把一个荷包扔了过来。 茯苓连忙双手接到怀中,摸到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看了崔湛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怒色,似乎并不计较她刚才说的话,于是小心翼翼把荷包打开。 里面都是白色的球状物,指甲盖大小,拈起一个,有股鱼肉的清香。 这是……给她的早膳吗? 虽然小了点,但闻起来还挺香的,茯苓忍不住拈起一个放进嘴里,好吃得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岂料,那人突然开口:“说是给你吃的了吗?” “啊?” “拿去喂猫。” 崔湛视线望向门外,果然,那里趴着一捧雪团子,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茯苓。 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手里的荷包。 “……” 茯苓顿时窘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关键是她一骨碌,还把“猫食”咽下去了。 她努力不去看崔湛的表情,掩饰般地蹲下来,摸了摸那小雪团子。 昨天看到少师抱着它,就觉得好可爱,摸起来也软乎乎、暖融融的。还十分亲人,小脑袋不断往她手上蹭。 茯苓爱不释手:“公子,它叫什么名字?” “猫。” 啊?给猫取名叫猫? 茯苓搞不懂他这人,她背对着他,一边喂猫,一边试探性地小声问: “公子,你这孤鸿居……缺不缺人手啊。” “不缺。”他惜字如金。 竟然被拒绝得这么彻底,茯苓咬了咬嘴巴,干巴巴地说,“那个,奴婢其实不贵的,例银少点也没关系……只要十两、不,五两。不不,三两总行了吧……” 总不能要她倒贴吧。 他并不回话,似乎根本没听她说了什么。 手底下的白猫一动,也不知是被什么吸引住,突然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茯苓一怔,连忙站起来去追,昨天看他一直抱在手上,想必是他万分珍爱的宠物,弄丢了怕是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卫绶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崔湛的身边:“主君,可要属下去把人追回来?” 崔湛道:“不必。”他眼睛抬起,看向门口,轻声道:“算算时辰,人也该来了。” 话音一落,一幅天蓝色的裙角突然出现,一人款款走进,是个容貌秀美的少女。 “奴婢兰姜,拜见少师。” 就在她踏进屋内的时候,卫绶已然飞快地匿去身形,于是兰姜只看到崔湛一人,雪塑冰雕般端坐面前。 “太子让你来的。”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少师大人果真料事如神,”兰姜抬起一双眼,眼波如水,带着丝勾人的媚意,“太子殿下遣奴婢问问少师,昨夜可还尽兴?” 崔湛微微一笑道: “殿下盛情,在下岂敢一再推辞?回去告诉殿下,臣答应殿下的事,不会食言。” 兰姜却屏住呼吸,默然不动。她的手在袖口下死死地攥紧,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少师,您当真不记得兰姜了吗?” 茯苓抱着猫走近时,正好听见这一道女声,饱含凄楚。 她立刻顿住了脚步。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她跪着,双肩正在轻轻颤动,看着她的背影,茯苓一下子把人认了出来,是与她一同入宫的兰姜。昨天就是这个兰姜,把自己推出去敬酒,害她差点丢了性命。 她来做什么? 兰姜见青年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全然不记得自己,不禁悲从中来。 “您忘了吗?十二年前,谢氏皇族一道圣旨,兰家阖族尽灭!若非少师出手相救,兰姜……早已惨死在了那一夜……” “从那时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报答您,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说到这,兰姜突然把手抬起,扯开了衣领。 茯苓看着这一幕,惊得呆住! 只见兰姜把衣领拉得极开,少女皮肤白皙,只是那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吻痕! 崔湛明显也没料到她这个举动,下意识将脸侧往一边,移开视线。 兰姜却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哀声道: “为了报答您的恩情,哪怕去侍奉禽兽不如的太子,兰姜也心甘情愿!” “这个世上,只有兰姜,才懂您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崔湛才被勾起了兴趣似的,挑了挑眉: “你说说,是什么。” 茯苓的心也被勾了起来,竖起耳朵往下听。 “……” 兰姜声音却突然压低了,茯苓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崔湛眸光一寒: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之言,足以令你株连九族。” 兰姜却梗着脖子,道: “兰姜全族,只剩下我一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少师大人,自从十二年前初见您,兰姜就在心底发誓,一定会成为对少师而言,最有用的人!这几天您也看到了,兰姜的心计与才智,正是少师大人您所需要的啊!” 崔湛却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大抵很少这样笑,眉眼舒展,似乎漾开了一池春水,明媚不可方物,“兰姜啊兰姜。这个世上,我最厌恶两种人。” 他缓缓道:“一种是无用之人,另一种,便是自作聪明的人。” 兰姜愣愣地看着他。 她就是为了让少师看到自己的能力,才设局令知秋被太子所杀、从那四个玉姬奴中脱颖而出啊!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向少师证明,自己跟他才是一类人啊! 难道,他不想要吗,那世间男子都趋之若鹜的皇位,就连不知死亡和明天哪一个先来的太子,都放不下对那个位置的执念…… 兰姜脸色青白,“不、兰姜不信!” “冷静些。” 崔湛以折扇的扇尖,将兰姜滑落的衣领缓慢挑了上来,掩住那青紫斑驳的肌肤,他举止温和,柔情得让人想要落泪。 眼眸深处寒潭一般,没有什么感情: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到你更大的能力吧。” 兰姜眸光震颤,几乎要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更大的……能力? 她恍惚起身。 茯苓也没想到兰姜会突然扭头,猝不及防与她四目相对,不禁微微有些愣住。 “你……”兰姜瞳孔骤然紧缩,“你全都听到了?” 茯苓抱着猫,在兰姜的逼迫之下,步步后退,视线下意识地去看那人。 崔湛似乎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他身形颀长,懒洋洋地倚在门边,眯着眼,满脸都写着见死不救。 牙白衣衫被风吹起,衣袂翩然,如在月上云间。 兰姜一言不发,扑杀过来的速度极快,明显是练家子,打定主意要她命丧黄泉。 茯苓一瞬间大脑空白,身体却比脑子动得更快,拿出十余年来从阿爹戒尺下面逃走的本事,竟然真让她找到机会,从兰姜的臂弯下钻了过去。 “公子!” 崔湛也没想到茯苓会来这一出,讶异地挑了挑眉。 只见,少女跌在他脚边,一双猫儿眼可怜地望着他,眼眸湿润得能滴出水来,臂弯里却紧紧搂着那只白猫,将它护在身下: “公子,您就算不救我,也要救救您的爱猫啊。” 她特意强调了爱字。 而那只猫儿也极其配合地“喵”了一声。 兰姜站在台阶下,攥紧双手,眼底血丝还没褪去: “少师。她全都听见了……不可不除啊。” 万一那些话传了出去,岂不是大祸临头?! 却见崔湛漫不经心地垂眼,看着趴在地上的茯苓: “你吓到我的猫了。” 兰姜不可置信,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须臾,脸上的狰狞一点点地消失,恢复了原样。 片刻后,她垂眸,福了福身子: “既然少师心中已有成算,奴婢告退。”她心中冷笑,少师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必定是因为这个薛茯苓,对他还有用处。等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少师彻底抛弃她的时候。 她等着看这个蠢货的下场。 兰姜走后,茯苓抚了下心口,还心有余悸,刚才兰姜眼里的杀意她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根本装都懒得装了,要不是崔湛那句话,就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早就死在兰姜手里了! 忽听那人淡淡道: “还打算赖在我这多久?” “……” 一听这句话,就知道他根本没打算把她留下。茯苓喉咙一紧,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公子,您别把奴婢送回去。” “奴婢读书少,也没有学过什么武艺……东宫实在太危险了。” 崔湛沉默着。 茯苓知道这个人很难搞,心也硬得像是块石头,索性耍赖道: “外面的人都知道,奴婢在您这里待了一晚上,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公子高山仰止的人物,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她不等他反应,便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嘴里呜呜咽咽的,张口就来: “只要公子肯留下奴婢,要奴婢做什么都行。奴婢给您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哪怕是要奴婢给您刷夜壶,也,也行的!” 她都这么豁出去了,他应该会同意留下她的吧!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4. 四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五 005 崔湛的小腿被她紧紧地抱着,少女跟牛皮糖似的,想抽也抽不开。他身姿挺拔,没什么情绪地垂眸: “我这里向来不缺仆婢。” 须臾,又话锋一转,“不过,倒是缺个暖床的小妾。” 小妾。 他说的暖床或许只是字面意思,但在茯苓听来却完全不同了,愣愣的没有动,他这样无异于抛给她两条路,是陪.睡,还是陪葬。 废话,那当然是…… 小命要紧了。 茯苓眼睛一亮,片刻,又犹犹豫豫地说,“那公子可以帮我找我姐姐么?” 崔湛的表情却倏地冷了下来,他不再理会茯苓,而是唤了个下人进来,冷漠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女: “带下去,教教规矩。” 茯苓正不解他怎么突然态度大变,就被人一把抓住肩膀,几乎是拖了出去。 空地上。 “你就是东宫送来的玉姬奴吧?” 妙娘皱着眉,挑剔地打量着茯苓: “身为婢妾,你要知道,你是没有任何资格同主君提要求的!主君要求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明白么?” 对方这一席话,堪堪点醒了茯苓,怪不得刚才崔湛的脸色变得那么快。他根本不是在让她选,而是直接决定了她的命运。 那就是给他做妾。 也是,那种身份地位的男人,骨子里怎么可能不强硬? 茯苓低着头一言不发,一阵剧痛突然从手臂处传来,疼得她“啊”了一声,竟是手臂被妙娘抽了一下, 盯着对方手里那厚厚的戒尺,茯苓小脸顿时煞白,怎么都到了宫里还摆脱不了这个东西啊。 妙娘抚着戒尺,冷冷道:“既然娘子是少师的人了,那就仔细着点,别坏了规矩。记住,第一,你不能称呼少师大人为公子,需得称呼郎君或者是,主君。” 茯苓咬着牙,到底是惧怕那戒尺,忍着泪花点了点头。 在她们家乡小月洲,都习惯称呼男子为公子,看来永安城的风俗还真不一样。 之后,妙娘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规矩。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听话乖顺,要对少师唯命是从,让东你不能往西,指南你不能走北。 “另外,”妙娘还领着茯苓,进入了一个房间,她打开角落的箱子,里面满满放的都是书,“这些,都是娘子需要看完的。” “这是什么?” “秘戏图。” 啊? 那,那不就是淫.书吗?茯苓的脸腾得烧红起来,不明白妙娘怎么可以这般坦然,私藏禁书,是违反宫规的吧? 妙娘却道:“在东宫,主君的规矩才是规矩。” 她指着那些书说道:“主君身边没有女人,今晚,主君定会召您侍寝。两个时辰,将这些书全部看完,免得又没规没矩,笨手笨脚的,惹了主君不快。” 想想崔湛冷脸的样子,茯苓心里咯噔一声,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捏在那人手上,不得已拿出一本秘戏图翻开,耳根连同脖颈都红了个透。 只要她一放下,手臂就会狠狠挨上一道戒尺,所以饶是烫手山芋,茯苓也不得不接着,睁大眼睛往下看。 妙娘继续在耳边道:“陛下天威难测,指不定哪天便废了东宫。您身为少师的侍妾,待在东宫,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往后若是出宫,进了崔府,那里的规矩比宫中还重,娘子还能这般游玩戏耍吗?” 茯苓忍不住问:“一个妾,也要学这么多规矩吗?” 妙娘冷笑一声:“莫怪奴婢话说的难听。年轻貌美,终归是一时的,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娘子若是有那本事,得了主君宠爱,生下一儿半女,也就吃喝不愁了,否则,就凭娘子与少师这般云泥之别,来日少师娶了正妻,这正妻若是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您恐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云泥之别”,“正妻”,哪怕此时此刻,还不是很懂这些话的含义,茯苓的心也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迟滞的疼。 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 崔湛悬腕提笔,正在写字。 他性格极为内敛持重,笔下的字却与他本人大相径庭。 浓墨饱蘸,惊蛇入草、大开大合,像是随时要从纸上宣泄而出,酣畅淋漓,奔流到海不复回。 卫绶立在一旁,恭声汇报道:“……已经带去见过了陛下,上了皇室玉牒,赐的封号,是‘楚’。” “楚王?” 卫绶点点头,要说当今这位陛下还真是有几分运道,亲儿杀的差不多了,竟能找着这唯一的一颗沧海遗珠——流落在小月洲的私生子。 之前,他同主君远远见过那位楚王一面,其人紫袍金冠,玉带风流,斜倚栏杆,眼下一滴泪痣,当真是颜若好女,貌比花月。 有人嫉妒他这一步登天的好运,竟是在背后,偷偷将他比作娈.宠取笑。 再想想这皇族谢氏,国主昏庸,血脉凋零,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高祖时候,平定四海一扫九州的威严? 这大邺,早就该换个人来坐坐了! “依属下看来,这楚王大抵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今儿陛下赏给他十来个宫女,他竟是眼睛不眨地收下了,带着美人们马不停蹄地回了王府,把门一关,便开始享乐。” 崔湛写下最后一笔,闻言哂笑。语气不疾不徐地说:“你看到的,未必不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主君的意思是这位楚王……表里不一?” 崔湛用帕子擦去手上墨迹,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能在贵妃眼皮子底下逍遥这么多年,还能活着踏进永安城,绝不会是心无成算的废物。” 卫绶皱了皱眉,长叹一声:“莫非咱们下任储君,就是这位楚王殿下?若这厮不是善茬,主君,咱们的计划可要提前了?” 崔湛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不必,眼下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卫绶恍然大悟,笑道:“属下怎么没想到?只怕东宫那边要吓坏了吧,这几年陛下常常想一出是一出的,这楚王回来,接风洗尘的宴会一办,属下觉着不出三日,太子殿下就会来找您讨招儿了。” 他感叹道:“陛下那暴虐不定的性子,也就主君,能在他跟前说上几句话。怪不得大家都说您和陛下这对舅甥,倒是比亲父子还像亲父子。” 话音一落,对面人的眸光猛地一寒,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绝对不容触碰的逆鳞。 卫绶心中一惊,立刻知道说错了话,忙不迭地跪下来请罪。 “属下失言,主君恕罪。” 一滴冷汗,缓缓沿着卫绶的耳骨滑落。 这片刻的静默后,崔湛的手,突然死死地扶住了桌角,身体摇晃了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那苍白的手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凸起,仿佛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肉。 抬眼,见青年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眼尾垂着,似乎隐忍着许多痛楚,卫绶心中猛地一跳:“您身上的寒毒发作了……属下去传太医!” 崔湛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脸庞低垂,扫过五官上的光影晦暗无比,让他仿佛一半谪仙、一半厉鬼。忽然抬起一双眸,那眸子的颜色,比窗外的夜还要黑沉: “去叫薛茯苓来。” 薛茯苓,那个玉姬奴。 *** 茯苓泡在浴桶中,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妙娘舀水给她擦洗,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些:“娘子,不必紧张。不论是玉姬奴也好,侍妾也罢,您就当成与这世上百千种活计一样,不过是一门营生罢了。娘子是那走了运的,遇上了主君这样的夫主,容貌才华都举世无双。主君虽然性子冷了些,却向来宽厚,不会对下人们打骂苛待,比旁的达官贵人不知好了多少倍。娘子只需听话些,莫要忤逆主君,主君会待你好的。” 听到这话,茯苓不禁有些好奇:“妙娘,你能同我说说更多关于……少师的事儿么?” “少师大人的私事,奴婢也是知之甚少,主君一向不喜与人亲近,平日里除了那只猫,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物了。” “他的亲友呢?” 妙娘叹了口气:“崔太尉这几年痴迷寻仙问道,不理朝政,更别说家事了,全都是少师一人在管。长公主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 “那么,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妙娘沉默了:“娘子怎么会问这个?” “我今日见到,少师手里有把扇子,那上面……有血。他说,是他哥哥的血,我以为是开玩笑……但好像不是。” “嘘……”妙娘一脸凝重,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些老黄历的旧事,娘子还是少知道为好。之前有那不知死活的,将此事拿出去说嘴,已被少师赶出了宫,没几日便被发现曝尸荒野了。” 这么可怕?茯苓忍不住捂住了嘴,心想还好自己没向崔湛追问。 “娘子记住,您只要做好您分内的事情就好,许多有关少师的事,千万不要多管,连打听都不要。” 分内的事,是指……给崔湛侍寝吗? 茯苓闭了闭眼,同样都是做妾,给少师怎样都是比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要好很多的,再说了,被遣送回东宫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还年轻,不想死。 “妙娘,”茯苓是个记吃不记疼的,完全不记妙娘用戒尺打她的仇,糯糯道,“那个……我听闻,女子第一次都是极疼的,我有些害怕。” 妙娘很是惊讶:“难道昨晚,少师没有碰你?” 见少女低着头一脸窘迫,妙娘也差不多明白了,她转身出去,不多时便拿回来一盒药膏,解释道: “此物,娘子在行房前抹上,便能减少许多痛楚了。” 见她伸手过来要帮助自己,茯苓耳垂红红的,连忙道:“我、我自己来。” 妙娘看着茯苓羞怯的模样,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不禁心生怜惜,宽慰道: “娘子的年纪小上少师许多,少师会怜惜娘子的。” 茯苓抹完药膏后只觉得浑身不适。尤其是双.腿那不可言说之地,走路都忸怩起来了,好在她住的地方距少师的居所极近,很快就走到。 刚沐浴完,身上还有些潮湿。风一吹,冷得她缩了缩脖子。曲起手指叩了两下门,听见里面响起清冷的男声:“进来。” 推门进去,只见那人捧着书卷,坐在烛光之中,白衣黑发,恍若谪仙。 “奴婢拜见少……”话到嘴边,茯苓立刻改口,“郎君。” 两个字,引得崔湛眸光看来,他眼力好,一眼就看到少女脖子上那滴没有干的水珠,正缓慢向着锁骨滑去。她的皮肤很白,也很细嫩,锁骨生得颇为精致,再往下,拥雪成峰。 想到那触感,崔湛缓慢放下手中书卷,声音低了些。 “过来。” 被他盯着,茯苓只觉得那种被网笼住的感觉又来了,呼吸一窒。 握了握拳,她硬着头皮,步子一点一点挪了过去,却在靠近他的时候,突然被他手臂一拽,惊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 还没坐稳,腰上那条手臂便将她死死地禁锢住了,他低着头,将脑袋埋在她颈边,她都能感到长长的睫毛扫过,有些痒。 他在那轻轻呼吸着,半晌,低哑着嗓开口:“沐浴过了?” 少女一双猫儿眼盈满水,点了点头。 然而,一想到二人现在的姿势,茯苓就耳根发烫,“少师,能不能……” 她脑子里,满满都是那秘戏图上难以启齿的画面,“能不能别在这里……” 他挑眉,眸子淡淡的: “谁说我要在这里?” 茯苓的脸“唰”得红了个透。怎么老在他面前犯蠢。 崔湛却忽然笑了,比起她的紧张,他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有股子揶揄的意味。 直把对方一张脸看得越来越红,他这才抬手,从旁边的食盒里拈起一块小巧的糕点,递到那娇嫩如花瓣的红唇边。 “张嘴。”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5. 五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六 006 糕点散发着香气,茯苓不敢忤逆,索性咬了一口,没成想味道出奇的好。 她今天学规矩学了一天,粒米未进,胃里饿得痉挛,这一块点心倒真是雪中送炭,不禁眼眸微亮,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那块点心,吃的太急,还差点咬到了他指尖。 崔湛:“……” 指尖微微蜷缩,那阵湿润的感觉有些令他不适。 “郎君,我可以还要一块吗?”茯苓却浑然不觉,还眼巴巴地盯着食盒, 如果她身后有尾巴,估计要晃出残影了吧。 崔湛默不作声,拿起了第二块,继续投喂。 吃到第三块时茯苓打了个饱嗝,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她小声开口: “我、我还有点渴了。” 崔湛盯着她,就在她忐忑不安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这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今年唯一上贡的一批,全送来了少师这里。 香气清鲜,茶色浅黄,滋味甜爽,十分解腻。 茯苓有吃有喝,十分满足。一抬眼,倏而撞进那双漆黑的眸子,“吃饱了?” 茯苓迟疑着,点了点头,身子猛地一颤,微微僵住。竟是他的手从袖口探入,抚上了她的手臂。 他指尖冰冷,一点点向上游弋,仿若被蛇缠上,茯苓忍不住发起抖来,却倏地皱眉,“嘶”了一声。 崔湛见状,停下了动作,抽出手来。 衣袖被他缓慢捋起,原本白嫩的手臂上,有道很明显的淤青。 他垂眸,指尖在那摩挲着,不必她回答,也知道是戒尺留下来的痕迹。 男人脸色沉沉,眉头攒起,他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动他的东西。 见他眉眼含了抹愠怒,茯苓害怕地解释道:“也不是很疼……啊!” 话音刚落,她便惊呼一声。 竟是身子悬空,被他打横抱起。 他抱着她,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茯苓心跳怦然,紧紧闭上眼,不曾想,他却半天没有动静,没一会儿,却有脚步声响起,离自己越来越远。 走了? 茯苓眼睛偷偷睁开一线,才发现他竟背对着她,拉开柜子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须臾,一个瓷白的药瓶子被他丢了过来,“自己抹上。” “这是……?” “药油。”崔湛明显有些不耐,见茯苓不动,他声线更冷: “怎么,要我伺候你?” 哪里敢。 茯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打开瓷瓶,指腹舀了一点药油,往手臂上抹去。 她边抹边说,“谢谢你。” “其实郎君你……是个好人。” 她之前对他有所误解。 “好人?”她听到他笑了声,仿佛被这两个字给取悦到了。 青年身形懒散,垂着长长的睫毛倚在柜子边,洒落些阴翳的瞳孔瞧着她,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莫名显得阴郁。 等她抹好了药,他方走过来,颀长的身影笼罩住她,“躺下。” 啊?还是要来啊? 茯苓下意识地双手环胸,睁大眼睛瞪着他,那眼睛圆溜溜得,更像只小猫儿了。 崔湛不禁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唇角,拇指在上面轻轻地蹭,待蹭掉上面多余的糕点碎屑,方才拈起她下巴,仔细端详着。 男人的目光如同密不透风的大网,网住了她的心脏。 茯苓又羞又怕,耳朵和脖颈,一点点红了,眼睫不住颤着,看着他越靠越近,以为他要吻下来;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点不知名的期待,像是泡泡一个接一个地浮上水面。 却见他眉眼冷淡,突然挺起了身。 自顾自解开腰带,褪掉外袍,仅剩中衣,青年身材挺拔,宽肩窄腰。 茯苓呼吸有些急促。 崔湛长发披散,发丝如蔓如织,脸庞白皙,他手臂一伸,便勾住了茯苓的细腰,迫使她紧紧贴向自己的胸口。 茯苓感到从他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明白自己都快烫熟了,他怎么冷得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 茯苓倏地抬头,撞进那一双黑沉沉的眼,明明肌肤相贴,他却无比冷静端凝,好像在处理什么公务一样,“怕?” 茯苓想到她第一次流露恐惧时,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抛下,那冷漠的背影让她心惊。 万一再被抛下一次,她是不是就会被送回东宫去了? 崔湛眼底情.欲半褪,刚刚坐起身,后背就突然贴上一具柔软的躯体。 少女手臂藤蔓似的环上来,缠住了他的腰。 “不怕的。” 茯苓软声说,她知道,不讨好他,不仅性命堪忧,连想找到姐姐都是做梦了。 “妾身……愿意伺候郎君就寝。” 茯苓绕到他面前,笨拙地去吻他,却被他一偏头,堪堪躲了过去。 男人眼眸低垂,唇瓣略失血色的苍白,脸上神情颇有些漠然。 茯苓被他看得僵住,有点进行不下去了,一咬牙,照着书上那样的,跪坐到他身上,把人往榻上一推,塌腰翘臀地趴着,然后……咬了一下他的喉结。 咦? 凉凉的……她忍不住舔了舔。 崔湛眉心一跳:“你做什么?”他大手握住她的后脖颈,把趴在身上的她提了起来,任由她长长的发丝扫过他的脸。 “我看书上是这样教的……” “什么书?” “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什么书。” “……秘戏图。” 盯着她,崔湛突然笑了,“你今晚不要命了?” “嗯?” 茯苓没注意到,刚才那番折腾之下,肩头衣物早就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少女长发披垂,脊背纤细,薄得像是一折就碎了。 崔湛掐着她的腰,忽然一翻身,将二人的位置翻转。 盯着那双湿润的猫儿眼,男人拖腔拉调,有些懒散地说:“你方才那个姿势,分明是找死。” 茯苓微微一动,手腕就被他一把摁住,并拢着举过头顶。 感到肚子被只冰凉的手覆上,那人掌心覆着,还轻轻地揉了下: “看着小小的,吃得倒不少。” 这是在骂她吗? 茯苓不满地嘟了嘟红唇,刚想说点什么,眼前一黑,竟是崔湛突然扯过被子,三下五除二,把她卷了起来。 被裹成粽子,只露出一张小脸的茯苓:…… 崔湛把这只散发着热意的粽子捞过来,抱在怀里刚好,这下才算满意。他声音淡淡的,“睡觉。” 房间里安静无比,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公子。”怀中少女一张口,就是软软糯糯的腔调,永安人说话清脆爽利,少有她这般的,连轻唤都像是在撒娇。 “嗯。”他合着眼。 黑暗中,她轻声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完,茯苓屏息等他回应,却长久都没听见声音,不禁有些沮丧。 虽然已经秋天,但这般被厚厚地裹着还是有些闷热,茯苓都热得都出了汗,却见崔湛眉眼轻阖,呼吸绵长。 月光洒落在他又长又密的眼睫上,镀上一层银光。 鼻梁上那一颗痣,是被软禁的红。 不知不觉,茯苓也合上眼,进入了黑甜的梦中。 她梦到了三年前。 彼时,阿爹刚刚离世,十二岁的自己每天都活在彷徨和难过中。 时值夏末初秋,姐姐每天天不亮,便早早地离开了家,驶着小船进入莲花荡,采集莲蓬和莲子去贩卖,维持俩姊妹的生计。 每一日清晨睁开眼,茯苓就会看到床头放着刚剥好的菱角。光滑白嫩,一个个的像极了元宝和馄饨,那都是姐姐带回来的。 一切,都像是阿爹生前那样。 可是阿爹死了,就算再怎么像从前,也回不去了。 如果不是姐姐跟阿爹大吵一架,离家出走,阿爹不会在暴雨天出门去找她,更不会失足跌进湖中。 自己也不会成为没爹没娘的孤儿。 阿爹的死,茯苓是恨姐姐的。 姐姐却一言不发,腰杆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身缟素,乌发红唇,耀眼得像天上的太阳。 茯苓曾以为这太阳会永远照着自己,永远包容她的任性。 却没想到,姐姐也会厌倦,也会离开。 永安,永安。 从那以后,茯苓便将这两个字刻在了心上,锥心刻骨,不能忘怀。 被大伯接走,寄人篱下的每一个夜里,她都会一遍遍地在心里,描摹那座永安城的模样。 究竟是怎样的滔天富贵,金碧辉煌,让姐姐乐不思蜀,音讯全无,彻底忘了这世上,还有她这么一个亲人。 …… 梦里最后一个场景,是姐姐站在浓雾中,声音飘渺又冰冷。 “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见到你。” “你除了哭还有什么用?” “滚回去。听着,我不要你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睁开眼,下意识拽住了身边人的衣角不让走,哽咽着: “不要离开我……” “不要丢掉我,我会乖的……” 少女一激动,就连眼皮都泛起了红,那眼尾更是红得厉害,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渗。 一个梦,便将这些日子深藏在心底的念想翻了出来。 她真的找不到,永安城太大了,她一会儿听说姐姐被强盗掳走,一会儿又听说姐姐进宫做了宫女……可她就算进了宫,也打听不到有关姐姐的任何消息,就仿佛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茯苓忍不住哀求地看着崔湛,既然是太子少师,深受陛下信任,想要在永安城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么? “郎君,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姐姐?我真的很想她……” 崔湛默了默,大抵是心情不错,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名字,” “我姐姐,她叫薛青黛。” “长得很美的,头发又黑又长,嘴唇很红。” “对了,她眼睛下面还有一颗泪痣。” “泪痣?”崔湛眯了眯眼。 茯苓不知为何男人的眼底骤然布满寒霜,可定睛一看,又没有了。 他垂着眸,眸光是温和的,仿佛刚刚那冰冻三尺的冷意,都是她的错觉。 崔湛被宫人伺候着,换上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身鹤补朝服,鲜艳的红色,衬得他一张脸庞欺霜赛雪,愈发不似真人。 “等消息吧。” 丢下这句话,他便缓步离开了孤鸿居。 …… 茯苓泪痕半干,在床上呆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妙娘进来收拾床褥,对方本来满面春风,只看到那本该落红的帕子上一片空白,又倏地紧了紧眉头。 “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让你学些本事,好生侍奉主君,你没照着办?” 茯苓红着脸,摇了摇头,“少师他好像,好像对那种事不是很感兴趣……” 妙娘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主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温香软玉在怀,又名正言顺的,不做点什么,难道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清心寡欲,也不是这么个清心寡欲法。 况且,这几年长公主的身子每况愈下,少师的婚事却迟迟没有动静。 那就退而求其次,便是有个子嗣也好啊,也让公主有生之年抱一抱孙子…… 一看到妙娘手里的戒尺,茯苓就害怕得腿抖,但那种事情,崔湛不主动她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我去喂猫了,少师说了,猫喂不好就要揍我了。” 说着赶紧的下床洗漱去了。 到底是年纪小,不经事!望着茯苓的背影,妙娘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主君怎么会要了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丫头? …… 茯苓蹲在地上,正拿猫食逗弄那小雪团子,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片华美的裙角。 石榴红的蜀锦,绣着牡丹花,金线勾边,栩栩如生。 裙角下的绣花鞋半藏半露,点缀着鹅卵大小的南海珍珠,色泽明丽光彩闪耀。 一道声音自头顶飘来。 “听说皇兄给兰时哥哥送来个玉姬奴。兰时哥哥当晚便收了,还破格纳为妾室。 我道是个什么天仙似的美人儿……原来,就是你啊。” 这道嗓音娇柔轻细,极为甜美,却含着一丝说不出的阴冷。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6. 六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七 007 茯苓抬头,就看到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对方看上去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眉心点着一抹花钿,满头朱翠,红唇微抿,正垂眸打量着自己,眸光极为不善。 此时妙娘刚从屋内收拾好了出来,一眼看见茯苓跟前站立的那个华服女子,忍不住惊呼: “公主,您怎么来了?” 茯苓一怔,公主?竟是公主?! 公主并不回应,她盯着茯苓的脸,红唇勾着,慢条斯理道: “方才看着并不觉得,如今细看之下,确实美丽动人。就连父皇的后宫之中,也少有如此姿色的女子呢。兰时哥哥真是好福气呀。” 听闻此言,妙娘的心头咯噔一声,她匆忙上前,拉着还在震惊中的茯苓跪了下来,叩头恭维道: “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公主您天姿国色?” 要说这大邺朝,仅有这么一位公主,乃是贵妃与陛下所出,今年不过十七,还未婚配。因着是这皇室里的唯一一颗掌上明珠,深受帝妃宠爱,是以性格也养的娇纵了些,竟然连太子东宫说进就进。 公主缓缓笑了:“二位不必紧张,本宫就是路过,一时好奇,便想来看看传说中能让少师大人动心的……是何等尤物。” 她伸出手,眉眼笑吟吟地要将茯苓从地上扶起,只是搭在少女肩上的手指,不知为何一顿。 一股幽幽的香气从对方的身上袭来。 ……全部都是。 她的身上沾染的,全部都是少师的气味,那股疏离而淡漠的雪莲香气。 让人无法不去想象,他们夜晚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才会在身上,沾染上对方那么浓烈的气息。 ——那样冷漠寡情的权臣,竟然也会对一人动情至此么? 公主的胸膛就像被人放了一团火,愈烧愈旺,欲燃欲烈,她手指微紧,恨不得将这少女的肩胛骨捏碎。 但她强忍着没有发作,仍弯着唇,面容精致的脸上,一抹笑意明媚,尊贵而得体。 茯苓的视线却凝固住了,只因她看见在公主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环着一条链子。 那是一条平安扣的手链,以红绳穿过,悬着一枚水青色的玉石,是她在姐姐及笄之年,送给姐姐的生辰礼物。 上边的玉石上,还有姐姐的名字——“青黛”。 是她亲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她绝对不会认错。 “敢问公主,这手链,您是从何而来?” 茯苓视线停在上边,手死死攥住了裙摆,克制地轻声问道。 妙娘眉头一跳,连忙道:“你不要命了,敢打听公主的事?” 公主却笑着,摆手道:“无妨,我与这位妹妹一见如故,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这是以前,在我殿中侍奉的一个宫女的旧物,”公主抬起手腕,摇了摇,玉石相击声响清脆,“怎么,你认得这手链的主人?” “敢问公主,她在哪里?”茯苓忍不住一脸急切地追问。 “她呀。”公主的笑依旧是那么明媚,吐出的话语却让人遍体生寒:“她早在半年前,就被本宫杖杀了。” 杀……杀了? 茯苓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笑容,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嗓音艰涩地问道。 公主却不回答,俯下身,抱起了脚边那只轻蹭的猫儿,她染着寇丹的手,缓缓抚过雪白的皮毛,红得仿佛是一抹鲜血,“杀人需要理由吗?” 茯苓心口窒闷,却仍然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公主可否告知……那宫女唤作什么名字?” “好像……粉黛?青黛?记不清了。”公主淡淡地说,很是无所谓,“一个奴罢了。本宫为什么要特意去记她的名字?” 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忍不住撅嘴道:“公主。您何必同一个贱.妾说这许多话,没得失了您的身份。” 公主抬起纤手,抚了抚鬓边的珠花,眼眸一转,娇俏道:“哎呀,还不是看在兰时哥哥的面子上,否则这种下等人,哪里有机会同本宫说话呢!” 她说着,瞥了茯苓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污秽不堪的泥点。 “你这么关心那个宫女,莫不是她的亲人?可是,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公主脸上的鄙夷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又化作一张甜美的笑脸: “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从腰间取下一物,随手丢到茯苓的面前,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 “你看看,好看吗?” 茯苓低头看去,一瞬间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只见躺在地上的,是一截指骨,皮肉尽褪,森然苍白。 “那女人的脸叫人生厌,总是让本宫想起曾经一位故人,恶心死了。这只手生得却很不错。所以本宫让人剁了下来,留作纪念。不过本宫留了这么久也腻了,就当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对了。她之前说,她在小月洲有个小妹妹,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心中放心不下,哭着求本宫饶她一命呢。不会,就是你吧?” 公主夸张地捂住了唇,弯弯眼睛,“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早知道,本宫就留她一命,让你们姊妹见上一面,叙叙旧了。” 茯苓只觉身上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耳边全是女子的失声尖叫。 “你敢行刺本公主?” 茯苓还没反应过来,胸口遽然一痛,她的身子就飞出老远,趴伏在地,喉头猛地一腥,不禁低着头,吐出一口血来。 殷红刺目。 不禁苦笑。 公主身边,怎会没有武力高强的护卫护着?是她太自不量力了。 那截指骨掉在地上,跌出很远,茯苓努力伸出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 ……姐姐。 突然就湿润了眼眶,哭声阻在喉咙里,一呼一吸,都充满了血腥之气。 她泪水滴坠,混入尘土,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阻止姐姐进京…… 如果,她不因爹爹的死怨恨姐姐,不跟姐姐争吵,那么是不是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就不会失去唯一的亲人。 “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一只皂边乌靴映入眼帘。 有人轻轻地问。 崔湛不知何时回来的。青年一袭红色朝服,身姿笔挺,面容英俊。他并未理会院内一片狼藉,眸子冷淡地望着公主。 公主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她沉默片刻,突然转身,扬手给了护卫一个耳光。 清脆的一声“啪”,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公主声音愠怒:“谁让你动手的。你看,都惹兰时哥哥不高兴了。” 守卫慌忙跪在地上:“奴死罪。” 公主这才转过身,愧疚地对崔湛说道: “兰时哥哥,您千万别怪枝枝呀,枝枝也不知道这个奴才这么不懂事,竟然出手伤了兰时哥哥的人。” 大邺公主,姓谢名枝。 崔湛并不理会,轻微侧了侧脸,“卫绶。” 一道黑影闪过,迅猛如电。 只听见那侍卫发出凄厉的一声痛呼,猛然跪倒在地,抱着右腿呻.吟不止,那只腿,正是刚刚踹向茯苓心口的那条腿,此刻筋骨断裂,怕是从此就废了。 公主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根本没有看清卫绶是怎么动作的,更没想到崔湛竟然为了一个妾室,动她的人?! 她终于缓慢收起了脸上的笑,精心妆扮过的眼睛微眯,娇声道:“少师大人,你虽然深受父皇器重,但你不要忘了,本宫可是当朝唯一的公主,是你的君,你这般,乃是以下犯上,就不怕本宫告诉父皇,让父皇治你的罪?” 崔湛淡淡道:“公主请便。” 公主最讨厌他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却也做梦都想看到他臣服在自己面前。 至于那个侍妾…… 她随意看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人还在宫里,她有的是手段让人消失。 她恼恨的是崔湛对她的态度,非得去向父皇告上一状不可。 遂轻哼一声,扭身唤来人手架着护卫,满脸怒火地离开了。 …… 茯苓被妙娘搀扶起来,手撑着膝盖,胸膛火辣辣的。 她口角丝红,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你这回,还真是死里逃生!” 妙娘一脸后怕,低声道:“你不知道,这位公主脾气大得很!被她盯上的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当初少师殿试夺桂时,便曾扬言,此生非少师不嫁……今日你被她记恨上了,往后只怕是不好过了。” 茯苓却低着头,极小声地说:“妙娘。我终于知道你说的云泥之别,是什么意思了。” 妙娘一愣,突然觉得她身上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 只见少女眉眼低垂,脸色苍白极了,与平日里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种懵懂和青涩竟都褪去不少。 她拂开妙娘的搀扶,刚刚走出半步,身子却猛地一晃,眼看就要倒在地上,一双手却稳稳接住了她。 “公子。” 落进那人冰凉的怀中,茯苓眼睛微弱地睁开一线,不知从哪里来了气力,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只因想起他今日说过,会有姐姐的消息。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哑着声音问道: “我姐姐……当真死于公主之手?” 崔湛垂着长睫,眸底一缕异色划过,幽凉如夜。 半晌,他“嗯”了一声。 茯苓眼前骤然一黑,这一回,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 胸口隐隐的疼痛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茯苓面对着墙壁躺在榻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截指骨,眼泪大滴大滴地滑出眼眶。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拧紧,疼得滴血。 阿爹死了。姐姐走了。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如今在这个世上,她举目无亲,再也没有依靠了。 身旁,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 熟悉的香气钻入鼻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她的肩上。 茯苓没有回头。 尝试着深呼吸,不停地忍耐,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求你了……” “让我一个人静静。” 脑海之中,出现知秋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只不过突然幻化变作了姐姐的脸。姐姐也是那样,被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一棍又一棍,活活打死的么? 茯苓一直在颤抖,胃痛到抽搐,整个人蜷着哭泣不止。 却被崔湛用力扳了过来,垂眸仔细地查看。她身上很冷,不复初遇时候的暖意,就连满脸的泪,摸上去也是格外冰凉的。 崔湛并不喜欢,甚至心生厌烦。 但他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 “茯苓。”他头一回这样唤她名字。唇角划过弧度,说不出的缱绻和亲昵。 他低下头来,与她贴面,唇像冰凉的刀片,轻擦过她耳畔: “想不想杀了公主?” 茯苓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泪眼朦胧中,她惊愕地看着他,却见他的表情再正常不过,像是在说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杀了她,用她的血,来给你暖暖。”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7. 七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八 008 茯苓怀疑是自己哭得太厉害,出现了幻觉,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他是朝廷重臣,太子少师。怎么会轻描淡写地说杀了公主? 像是捏死蝼蚁那样的简单。 感觉到她那一瞬间紧绷的情绪,崔湛竟又笑了,“怎么……” 却被她轻轻地握了握手臂。 “多谢公子,”茯苓垂眼,小声道,“肯拿话来哄我。” 握住手臂的手指格外纤软,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不染寇丹,崔湛垂眸盯着。 茯苓只当他是为安抚自己情绪,才口不择言。 除了陛下,谁杀得了公主? 那可是当朝唯一的金枝玉叶。 理智虽然这样想着,情感却克制不住,泪水不住往下流,在他身侧蜷缩着,像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崔湛垂下眼睫,少女浑身颤抖,哭起来眼皮泛红,手还捂着胸口的位置。 他突然道:“给我看看伤。” 茯苓只顾着啜泣,便没多注意他的动作。任由他把上衣的衣领给拉开,一直滑落到肩头,胸口半露。 她皮肤白嫩,羊脂玉般泛着暖光,那弧度微隆之处果然有一道淤青。 他目光停留有些久。 茯苓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悲伤的情绪暂时被另一种情绪所掩盖。 “怎、怎么了?” 崔湛抬眸,不知怎么轻轻笑道: “当时应该剁了那小子的一条腿。” 明明是笑着的,他的神情却极端阴郁,有种嗜血的残忍。 可一定睛看去,他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圣人模样。 崔湛转身去取药膏,那东西不久前用过,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等他坐回面前,朝她伸出手,茯苓这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说:“那个……妾身自己来吧。”总觉得这种地方他来碰不合适。 “你能行?” 茯苓觉得自己确实不太行。 她方才哭得太崩溃,手脚都有些失温,一抬起来就在微微轻颤,只怕连装药膏的瓷瓶都拿不稳。 崔湛把她的衣领又扯开些,露出大片肩膀,指腹抹了一点膏药,在那皮肤上打着圈。 那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微微刺痛从胸口传来,但因为他手指自带冰敷效果,倒也不算难捱。 茯苓扭过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双手握紧成拳贴在身侧,对比起她明显有点乱掉的呼吸,他却显得过分冷静,有种超乎常人的自控能力。 茯苓忍着那太清晰的触感,想到上一次同床共寝,被他卷起来塞进被子,抱着睡了一夜。 少师……应该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正人君子吧? 茯苓渐渐感觉不那么紧张了,身体也放松起来。心口却莫名发热起来。 崔湛也感觉到指尖下的皮肤逐渐发烫。 他蓦地一顿。 崔湛垂下眼,十分顺其自然地,将手掌覆于其上。 与回忆中比较起来,分毫不差。 这动作,惹来了她瞪大眼睛的凝视。 茯苓耳骨滚烫,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作,根本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正正经经给她擦药的崔湛,现在竟然在做这种事。 崔湛却完全没有丁点窘迫。他掌心稍离,指腹勾挑,将剩下一点药膏抹匀。 这才收回手去,用帕子擦掉指尖残余的药膏。 全程俩人没有一句交流。 反倒是茯苓喉咙发干,心跳的很快,微微头晕,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身前影子一晃,那人站起身来要走。 垂下来的袖摆却被一只小手扯住。 刚失去唯一的至亲,茯苓极度缺失安全感,她长睫微颤,拽着他衣袖,声音有些低,糯糯的。 “能不能陪陪我……” “郎君。” 她心里空空的,茫然无助,促使她来永安的信念,一夕之间崩塌了。 她不知何去何从。 见不到姐姐,也回不去小月洲了。她只能完完全全地依赖面前的人。 就像菟丝子那般,唯有紧紧缠绕在高大的乔木之上,才能于这座等级森严的皇宫得到片刻的喘息。 崔湛轻轻皱眉。 他不喜欢被人黏着,更讨厌别人随意触碰。 但她竟得寸进尺,滑溜的鱼儿那般,把小手钻进了他的手掌之中。 她温度已经回暖,自动散发着热意。 她手很小很软,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能将她整个儿攥在掌心。 秋夜微凉,烛火突然“哔剥”一声轻响。 崔湛垂眸,对上少女水汪汪的眼。 他启唇,嗓音淡极。 “只此一次。” …… 这几天,在孤鸿居发生的事,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整个大邺皇宫。 都说那位眼高于顶的权臣宠爱妾室,为了给那爱妾出头,竟不惜与公主发生冲突。 崔家乃永安高门,独占鳌头的大族,唯少师马首是瞻,皇族,又只得这么一位千娇百宠的公主。 一时之间,就连朝堂局势都变得微妙起来。 茯苓对此一无所知。那次受伤留下了后遗症,心口时不时会犯疼,想着配些药,便去了太医院一趟。 回来一路上,都能听见宫女们在窃窃私语,发觉不少人的目光投向自己,茯苓特意挑了个偏僻小路回去。 谁知迎面,竟遇上个熟悉的身影,被三两宫女簇拥着走来。 有宫女横眉呵斥道: “见了太子良娣,还不跪下!” “无妨,”兰姜理了理衣袖,轻笑着摆手: “你们暂且退下,我与这位妹妹乃是旧识,有些体己话要说。” 待人都退下,兰姜这才朝着茯苓步步行来,脸上带着笑容,说出的话却很冰冷: “少师竟还留着你,我以为没几日就会把你杀了呢。” 不仅没杀,竟还为了她,挑起跟皇室的争端。 不,那些都是表面功夫罢了,实则,是他要对皇室动手了! 而茯苓,恰好是一个引子。 昨日早朝之上,少师因冒犯公主,被御史弹劾,陛下顺理成章,让太子分走了东宫的一部分权力。 然而,太子就是个不堪大用的草包,不想着怎么办好差事令陛下满意,竟然率先起了对付那个私生子楚王的心思! 而楚王初入朝堂,势单力薄,与没有助力的太子竟斗得难分高下。 少师衣不染尘,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放权给太子,这便是少师走的第一步棋。 而与公主的矛盾,则正好给陛下分他的权,提供了借口。 少师不怕公主动他的人,就怕她不来! 要知道,陛下性情多疑,忌惮储君威胁地位,屡次血洗东宫; 但同时,他也忌惮权势逐渐壮大的少师,总想着削弱少师手中的权力; 而现任太子,能力平庸,却嗜权若狂,眼看陛下宠爱那个私生子,其想要保住荣华富贵,必会疯了般地与楚王相斗。 今日这一切,恐怕在太子邀约,送予玉姬奴时,少师便早已料到了吧。 陛下,太子,公主,楚王,乃至茯苓。不过都是他的棋子。 把控人心到了如此精准的地步,牵一发而动全身,令人惊叹的同时更加感到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像这样心深似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没见过几分世面的黄毛丫头动了真心? 兰姜能够猜出少师动作背后的深意,也是凭着日夜在太子身边侍奉,消息灵通。 而茯苓,则是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只怕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傍上了如意郎君! 望着少女那双过分清澈干净的眼,兰姜既有几分掌控全局的得意,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道: “薛茯苓,我若是你,就会自请从少师身边离开,免得最后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茯苓完全没搞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猜测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敌。 然而对方身为良娣,宫规在上,她不得不掩下眸底疲惫,一福身子: “多谢良娣,茯苓受教。”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8. 八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九 009 茯苓不想搭理她,兰姜却越说越来劲,“你不要以为少师对你有多特别,看清自己的身份!一个妾室,永远扶正不了,少师何等门第,对你也只是一时新鲜,玩.物终归是玩.物。” 茯苓只觉伤处传来的灼烧感愈发强烈,耳边又极为聒噪,她嘴唇有些发白,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药包,眼角余光,忽地瞥见西南方向,绕过亭子走过来的人。 茯苓灵光一闪,刻意提高了些声音喊道:“太子殿下!” 她匆匆越过兰姜: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果不其然,来人一袭蟒袍,确是太子无疑。 他先是看了茯苓一眼,又看向兰姜:“良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茯苓道:“良娣在寻奴婢叙旧。” “叙旧?”太子的目光狐疑地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孤若是记得不错,你二人似乎没什么交情?” 茯苓看了兰姜一眼,那眼神令兰姜眼皮一跳,这是打算向太子告状?!她可没忘记茯苓当初听见了她跟少师的对话!当即心下一凛,却听太子道。 “不过——” “茯苓啊,你可真是为孤立了大功啊!” 太子伸手,拍了拍茯苓的肩,视线扫过少女玲珑的身段,嘿然不已,也不知在榻上是怎么一幅放.浪的模样,竟讨得那崔少师的欢心,勾得对方神魂颠倒,为了她,不惜跟他那个自幼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皇妹闹翻? 太子眼里满满的邪念,嘴上却正经道:“你真是孤的功臣呐!” 茯苓忍着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以及被触碰肩膀的不适,轻声道: “先前,太子殿下遣良娣前来——” 兰姜瞳孔骤然紧缩,没想到她竟然敢当众向太子提起那日的事!她放过她一马,已经是看在少师的面子上了,竟然这么不怕死,还想在太子跟前揭穿她的身份?! 兰姜当即抢话道:“太子殿下~” 她嗲着嗓,忙不迭蹭到太子身边,柔若无骨,贴向太子的手臂,“殿下再这般只顾盯着别的女子,臣妾可要闹了,” 茯苓与她目光对上,后者终归是一咬牙,轻哼道,“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茯苓妹妹,你还是先回去吧?这在外边抛头露面的,少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你呢。” “爱妃这就吃味了?” 太子掐了一把兰姜的脸蛋,那手感嫩滑得心痒痒,他的兴致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揽着兰姜就走,只是临走时对茯苓丢下一句。 “夜里有楚王的接风宴,既是少师身边的人,孤特意开恩,准你赴宴,便也跟着来吧。” 俨然一副大权在握,春风得意的样子。 兰姜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咬碎了一口银牙,还不得不向太子陪着笑。 按理来说,皇室宴会,这臣子的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能参加的都是那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官员正妻。 就连她贵为良娣,都是缠了太子好久,才好不容易得到入席的机会,她薛茯苓凭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赴宴? 兰姜心口翻涌着怒意,脸上却还不得不对太子谄媚,整个人都快怄死了。 太子都开了口,茯苓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她应下后拜别太子,回了孤鸿居,煎药喝了,便蜷缩在榻上睡了一觉。 直到日渐西沉,夜幕降临,她醒来时,感觉胸口的伤不疼了,想来是那些药物起了效用,太医院果然是人才济济,一帖药便让她恢复了元气。 这时,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是妙娘:“娘子,东宫来请了。” 茯苓望了一眼:“少师呢?” “已经先行入宴。” 妙娘身后跟着一名小宫女,那宫女手中端上一个托盘,里边是件鹅黄色的衣裙,做工精细,饰有细如米粒的珍珠,还有金线所绣的花纹,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之物。 茯苓换好衣物,翩然走出,妙娘和那宫女皆是眼前一亮,尤其那小宫女嘴甜道: “娘子这般打扮,当真是把宫里的娘娘都比下去了呢!” 茯苓抚着衣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少女嘴唇红润,双眸如同藏了一斛明珠,莹润而明亮,忍不住腼腆一笑。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华丽的裙子,果然爱美是世间女子的天性,看见这样的自己,只感觉压在心头的阴云散去了些。 …… 接待楚王的宴会,设在含凉殿。 出了东宫一路往北,便是御花园,穿过御花园,便是那传说中金玉满堂,锦缬铺地的含凉殿了。 小宫女在前边领着路,起初还走的好好的,只是在路过一片花丛时,她手里提着的灯笼倏地灭了,也不知是风吹还是人为,茯苓刚想上去,那小宫女却猫着腰往旁边一窜,整个人消失在黑乎乎的灌木丛,茯苓望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茯苓提着裙摆的手一紧,她这是被耍了还是被丢下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茯苓勉强保持镇定,摸索着,按照记忆中来时的方位往回走,却在路过一座假山时,听到一些窃窃私语传来。 “……事情都办妥了?人送到秀玉阁没?” “送到了。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公主不就能如愿以偿了?” “那鹿血酒里加了那么重的料,便是得道飞升的神仙,都没有能忍住不沾女色的,我不信那位少师大人忍得住。毕竟咱们公主再不出嫁,婚前失贞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假山之后,茯苓的手紧紧捂住嘴唇,以免漏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 她听见了什么?当朝公主,婚前失贞?! “可,公主这般算计少师,依着少师那性子,怕是宁死也不愿尚公主的。” “那就用他满门胁迫。” 另一人哼道,“污了公主的身子,却不娶公主?除非他想背上诛灭九族的大罪!” 茯苓万万没想到,今夜这场宴会,竟然会出这种事,而且一切都发生的太巧合,想到刚刚失踪的小宫女,难不成是她故意引自己前来? 就为了让自己听见这一切? …… 秀玉阁,一间空厢房内。 流云般的袖口垂落,一只苍白的手敲着棋子,黑色的棋子衬得那只手真如玉雕出来似的,又白又修长。 而青年的面前,摆着一个棋盘,那黑白子成厮杀之势,却迟迟分不出胜负。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少师……” 一道细弱的嗓音响起,在这无比寂静的夜里漫到耳边,像猫叫。 茯苓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她也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也不知该怎么办,能找谁? 这宫里她一个都不认识,返回去找妙娘商量对策也已经来不及了。 视线扫到角落时突然顿住了,没想到她运气真这么好,少师果然在这里? 青年衣冠整洁,坐在太师椅上,他身形高大腿又修长,坐在那很有存在感。 她眼睛一亮,立刻背过去把门掩上,朝着端坐的那人走去。 对方虽是坐着,周身那股威压却始终不减,越是靠近茯苓就越是有些腿软。 走得近些,茯苓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几分奇怪,但具体是怎么奇怪,又说不上来? “少师,你还好吗?” 见他坐在黑暗中没有动静,她忍不住轻声问道。突然,一股淡淡的酒味儿飘了过来,混杂着属于他的味道。 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醉酒了的样子,整个人格外的清醒。 青年的视线钉在她脸上一动不动,那眸光黑而沉,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又像是要把她筋骨皮肉都仔细剖开。 茯苓被他看得隐隐不安,“少师……” 男子蝶翼般纤长的睫毛,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呵。”一声低笑,荡漾在暗沉的室内,竟显出了几分暧昧。 “是你啊……” 他长叹一声,尾音微哑,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茯苓猛地一惊,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看清,对方苍白的脸上漫着潮.红,眼眸像是化了的寒冰,里面水汽弥漫,潋滟得可以用艳冶来形容。 一向冷感的人突然这副模样,像是高高在上的谪仙堕入凡尘,化身妖魔,简直与诱.惑无异。 他这样,绝对不正常,倒像是中了什么药似的。 茯苓脑海中一瞬间警铃大作。 “我去给你找太医——”之前她是他找太医治好的,茯苓急急忙忙转身往外走。却被他拽住手腕,猛地一拉—— “啊!” 只是刚喊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后,腰被一双大手掐着,翻过去抵在了墙上。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9. 九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 010 周围没有一丝亮光,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到了极点。 “入宫前可有婚约?”衣料摩擦,他低沉微沙的声音在她的左耳响起,震得那一半边微微发麻。 “……没有。” 她老实回答道,起初本是有的,后来她大伯把那家婚约退了,逼着她嫁给富商做妾。 “可有心上人?”他继续不紧不慢道。 她不说话。 下巴蓦地被他掐住,脸也被他扳了过去,对上那双嗔黑的眼眸,茯苓这才吐出一个字:“没。” 他似乎满意,继续追问:“可有被人亲吻过?” 与此同时,他指腹缓缓在她唇上摩挲,指尖似乎想要揉开她的唇瓣钻进去,却没有真的那样做。 对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一眼就能看破全部的伪装,在这种眼神的压迫下茯苓很难撒谎,她艰难地、小声地说道: “没有……吻你那次,是第一次。” 二人一静,都不约而同回忆起了初次见面,那不愉快的亲吻。 沾满酒液的唇,交缠的吐息,相互紧贴在一处的柔软和湿润的触感,崔湛眸光幽深。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黑了,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沉,深处分明有燎原的暗火,却偏偏被他压抑到了极致。 往往这样的人爆发起来才最可怕。 对于欲/望,他向来控制得游刃有余。 今夜却似乎有些失控。 怀中人又香又软,望着自己的眼神湿漉漉的,透着胆怯,像是一张任人涂抹和揉搓的白纸。 “茯苓。” 他又用那样拖腔带调的声音来喊她了,懒懒的,却因为被欲/望折磨得喑哑,透着说不出的性.感, “那种事呢,光是看书,是学不会的。” 茯苓只恨自己看了不少那些污染身心的秘戏图,他一说那种事,就明白是哪种事了。 在她躲闪的目光中,他紧接着说:“要足够了解对方,才能舒服。” 什……什么意思? 茯苓还在呆怔,手就被他拿了起来,修长冷白的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指缝之间,茯苓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手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他的手真的好大,毫不费力把她整个裹了起来,骨节分明的看上去极有力量感。 他握着她的小手,轻轻蹙眉:“怎么不多穿点过来?手都冻得有些冰了。” 说着,拿起她的手抚向了自己的脸庞,与那灼热的皮肤相贴,像是用自己的脸给她取暖似的。 他真像个称职的老师,因材施教,步步引导。 茯苓的手被他带着,从眉骨,鼻梁红痣,再落到他的耳垂,几乎把他的脸摸了个遍,被他带领着,随意触碰他的面容,奇异地消除了茯苓对于那种事的紧张和恐惧,渐渐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仿佛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人世间,有这样一个人是属于她的。 她并不知道,这是崔湛在她身上用的心机,他当然可以直接占.有她,但那样两个人都不会痛快,不如循序渐进,才能充分体会到乐趣。 果然,茯苓感到了身体的异样,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风带着雨钻过窗户,凉丝丝的沁入肌骨,衣裙都被沾得湿漉漉的。 而那张她刚刚抚摸过的脸庞,靠得极近,低低的四个字砸得她头晕脑胀: “我想吻你。” 茯苓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能看了,她从未遇到过如崔湛这般的人。 冷起来的时候高不可攀,恰如那月上云阶的仙。 想要一个人的时候又耐心得可怕,像是等待猎物主动踏进圈套的猎人。 那薄薄的唇,微微开合,呼出的酒气洒在面上,而他偏偏就保持着这么一小段距离,盯着她,空气都被压缩到了不能呼吸的程度。 她不说话,心脏跳得要裂开了,紧张到莫名地舔了舔唇。 却不知撩动了那根弦。 男人粗/暴地吻了上来。 唇上的疼痛让她整个人在轻颤,却被他握住了腰,浑身软得直往下滑,又被他托住。 下唇被含吮着,他低低的声音透过唇齿传来。 “记住我给你的感觉,” 茯苓的手仍然被他带着,触到块垒分明的肌肉,那些肌肉像是会呼吸似的在那起伏着,烫的她指尖轻颤。 他用气音说着,“记住我的形状。” 带着她继续向下,“我的体温。” “……” “记住了吗?” 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颤动的睫,终于整个人欺压过来,声音极淡: “记住今夜,占有你的人是我。” …… 茯苓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微明。四周布局清雅,墙上挂着书画,她竟然回到了在孤鸿居的住所? 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 “娘子醒了,昨晚定是累坏了吧?” 妙娘一脸喜色地端着一个汤盅,走了上来: “这是奴婢特意给您准备的补药,快趁热喝了。” 茯苓强忍着身上的酸疼,坐起身,接过汤盅垂眸喝了一口,脸色当即变了。 太苦了,比上次她喝的那个还要苦…… 妙娘在一旁道:“娘子昨晚伺候少师,不知外边可是出了大事呢。” “什么大事?” “公主与人私.通!” 妙娘摇了摇头,“啧啧,堂堂公主,你说她图什么啊?衣衫不整和人赤/身/裸/体搂在一起的样子,已经叫昨晚赴宴的勋贵全都看了去,真是不堪入目。” 公主,私.通?茯苓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皇族真是尽出幺蛾子,而且,与公主私.通的那个护卫,真实身份,竟然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此事挖出萝卜带出泥,天子震怒,那细作当场被杀,血溅三尺,公主也被皇帝软禁了起来,现在是声名狼藉,无人敢娶了。 一夜之间…… 茯苓端着汤盅的手都在轻颤,莫名想到那时他在她耳边说,杀了公主。 那位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若单单与贴身护卫有染,或许还能被容忍,但这护卫,竟是敌国的细作……也怪不得陛下要将她软.禁起来了。 茯苓既没有露出喜色,也没有像妙娘那般跟着嘲讽,只是轻声道: “这药的滋味甚苦,”她看向妙娘,“就没有蜜饯之类的东西吗?” 妙娘皱眉:“这补药就该这般喝,用了蜜饯可就破坏这药的效用了。外边多少娘子想求都求不来的方子呢,可以让娘子快速受孕,诞下与主君的子嗣。” 茯苓被她暧昧的眸光看得脸红不已,唇上火辣辣的疼痛,更是提醒她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起初是被他压在墙上,她实在是承受不住,扭过头去哭着求他,就被他抄起膝盖抱到了床榻上。 前前后后……总共三次,与他人前的斯文淡漠不同,他在榻上的风格很是粗.暴。 茯苓越想越脸红,不禁捂着脸,支支吾吾地问: “如果……我怀了少师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离开宫里了?” 她一点也不想待在皇宫,一想到这是姐姐葬身的地方她就很难过,这宫中压抑的氛围也让人不喜。 妙娘刚要说话,珠帘蓦地摇晃,高大的人影大踏步走了进来。 “在喝药?”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一 011 鹤补朝服,身姿挺拔,芝兰玉树,青年一贯的矜贵淡漠,只是眉眼在看向她的时候温和了些。 茯苓感觉经过昨晚,他们之间变得更亲密了些,红着耳尖低低“嗯”了一声。 他亦是极自然地一撩衣摆,坐到榻边,玉白的指尖捏着一颗糖丸,递到她唇畔。 妙娘都看不过去:“主君,您这样就坏了规矩!” 原本一介妾室只要给主君诞下子嗣便是物尽其用了,如何能这般娇宠着,万一日后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小心翼翼提醒道:“长公主若是知道了……定会不喜。” “妙娘。”崔湛连看都没看妙娘一眼,淡淡开口,“若你这般念着你的旧主,不若现在就回去伺候母亲。如何?” 妙娘心下大震,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叩头道: “奴婢知罪。” 茯苓眨了眨眼,他似乎与自己的母亲关系不好?不然怎么会一听见这样的话就翻了脸。 妙娘退下后,茯苓吃着那颗糖丸,头枕在他手臂上,发丝铺散开来,一张小脸白得晃眼。 昨夜做的太狠,少女眼尾的湿红还未褪去,清纯中透着丝丝妩媚,像是海棠花妖。 她一边咀嚼糖丸,一边在那软软地说:“昨夜妾身去赴宴,听到你被公主算计,一时心急才误闯进了那房间。今日公主就出了事……是公子做的吗?” 崔湛:“谢枝咎由自取罢了。” 茯苓的发丝被他拈起,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把玩着,茯苓很喜欢他这样的举动,就仿佛他们是夫妻那般。 夫妻…… 茯苓一怔,心脏没来由的牵扯起隐秘的疼,她不知不觉就抬眸看向崔湛,问出了昨夜就想要问他的话: “少师喜欢我吗?” 是喜欢的吧,人只会跟自己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她的姐姐这样说过的…… 昨夜他的态度和那些话,不都是在证明他对她是喜欢的。 可为何,心底还是感到空落落的一点也不踏实? 这个人,此时此刻正抱着她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喜欢她的,她很想知道。 想听到一句确切的答案。 崔湛垂眸,无声打量着这张小脸。 沸腾在血液里的冲/动已经散去,但此刻被她渴望盯着,竟然有了反应。回想起拥有她的感觉,那滋味确实美妙,从未有过的契合。 茯苓感到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渐渐紧绷起来,旋即他冰凉的手滑下来,轻轻在她痕迹遍布的脖子上抚摸,然后探进了衣领。 “那糖甜么?” 对于她方才询问的问题,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抛过来一个不甚重要的问题,话音刚落,便低下头来衔住了那垂涎已久的唇。 喘.息声响起。 …… 这还是大白天呢,以往可从未见过主君这样肆意,况且待会还有早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卫绶放下想要叩门的手,红着耳尖走开了,不去听那声响,连带着也催那太医赶紧离开。 太医却连连摇头叹息,小丫头合他眼缘,只可惜是个苦命的。 就在方才,崔少师跟他要了一味药,那药尝起来很甜,外表看上去也与寻常的糖丸差不多。 却并非糖丸,而是避子的药,乃是所有药物中最好的,但同时带着毒性。 长期服用下来,会使人脉搏渐虚,体寒如冰;严重者甚至会失去五感,呕血而死。 崔湛向来如此,冷血残酷,不给自己留下一丝隐患,人人在他手中都是可把玩的棋子,利用到极致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那时他问崔湛:“你当真想好了?” 对方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袍袖皆白,风吹墨发,仿佛救苦救难的仙人。 但只有了解他的才知道他没什么心,好像是从他渐渐失去正常人的体温那时候开始吧,变得对万事万物都没什么感情了,活着只为覆灭。 太医想到那姑娘纯真的双眼,给他药的时候有些不忍: “兰时,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待那姑娘的?” 崔湛薄唇轻启,不甚在意道:“云泥之别。” 太医便明白他看似宠着护着,实则对那妾室并没什么感情,像他这样的家世才干,全大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而那女子出身小月洲,只是个采莲女,确实相差太大,永安城谁家成亲不讲究门当户对,真论起来做个侍妾都是不够格的,偏偏就是命运让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希望你以后,莫要为今天的选择后悔,”太医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道,“等你以后不想要了就给我吧,我那正好缺个试药的药人。” 崔湛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收起嬉笑的表情,一脸正经道: “你身上的寒毒祛得差不多了,今年冬天会再发作一次,将会是发作得最厉害的一年。只要熬过这次,你便能恢复到过去的状态了。” 崔湛“嗯”了一声,不甚在意,手指捻着那秋海棠,红色的汁液溅落,他的脑海中蓦地想起一截扬起的细白的颈,勾魂摄魄的香气缠上来,身子隐隐有点发热。 …… 卫绶正把太医往外送,对方突然顿住脚步,“哎呀”一声道: “忘记告诉你家主子一个重要消息了。” 迎着卫绶困惑的视线,太医长话短说道:“公主被关禁闭后,贵妃便在御前长跪不起,请求陛下赦免公主,方才晕了过去,我被传去为贵妃诊脉时听闻,贵妃竟欲将贴身宫女送进楚王府,意图讨好楚王,好让那位近来颇得圣心的楚王在陛下跟前为公主求情。” “贴身宫女?”卫绶脸色一沉,“莫不是……莲衣娘子?” 坏了!他眉头紧锁,贵妃这一出真真是打乱了主君的计划,谁能想到这贵妃为了女儿,竟然不惜送出自己的得力宫女,求助于楚王? 太医不解:“怎么了吗?” 卫绶沉声道:“你有所不知!这莲衣娘子与主君颇有渊源,若不是之前那桩旧事……本该与咱们主君做了一家人,” 他回头,那扇房门紧闭,估计还没完事,他此刻若是去打扰定然会惹怒主君。但这个消息,事关莲衣娘子的安危,确实分量不轻…… 就在这时,忽有一宫人匆匆上前道: “回禀卫大人,有人在外求见。” 卫绶拧眉:“何人?” “她……她说是主君的故人。” 说着递上一张拜帖,那帖子做工精美,上边用朱砂细细描了一朵莲花,隐隐散发香气,左下角则是娟秀的两个小字。 “莲衣”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一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2 012 猝不及防,被压倒在榻上的茯苓透过男人宽厚的肩,愣怔地看着床顶。 纯白色的床顶和鲛纱帐幔,没有半点花纹。 他似乎很爱素色,无处不是纯白,洁净到一尘不染。跟这身鲜红的朝服,跟他这个人的性格,都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其实她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很知足的人。能够有个容身之处,不再挨饿受冻,不再被人欺辱,那么付出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在想什么?” 崔湛拉开她的衣领露出肩头,手稳得完全不像是要做那种事的人。 他先是盯着茯苓的眼睛,而后视线再慢慢移到唇,最后又回到眼睛。 他眼眸极黑,极具侵略性。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茯苓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放在火上烤的黄油,要渐渐融化了,她忍不住拿手挡了脸。 “公子……” 她不敢面对他。 如果昨夜是因为他中药而失控,那今天两个人都是清醒的。 而且白天光线充足,她的每一寸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他却衣冠楚楚,整洁到下一刻站在朝堂之上都不违和。 崔湛忽然俯身下来,阴影把她完全笼罩。 像是密不透风的大网,又像是一座监牢,她情不自禁感到抗拒,小手隔着布料推他: “能不能先吃早膳,我……我饿了。” 这种时候还能关心吃? 崔湛手臂把她圈住,把这些举动当成欲拒还迎。 她身子娇小,抱进怀里完全不费劲,传来的香气隐隐侵.蚀着神经。 “做完再吃。”他声音极淡,说着便低头往那颈间细嫩处咬去。 “要多久啊……” 他轻哼一声,眼眸半抬带丝戏谑:“你不是试过吗?” 茯苓仰头喘了口气,被他在脖颈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两片滚烫的唇上。 她眼尾渗出泪水,把睫毛全都浸湿。 明明只有那么一个晚上的经验,他却学习能力极强,掌握了所有诀窍,手段让茯苓有些招架不住。 等到真的要进行那一步时,她还是有些恐惧,其实那种事对女子来说不太好受,更何况她是初次,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乐趣。 但他这样势在必行,吓得她都有些呆愣了,下意识推了几下,那点力气小的根本就推不开他,反而惹得他在颈上重重地咬了下去,疼得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在这方面有点太过放肆了,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茯苓抽泣着,手抚上男人的腰背,在他腰间一阵摸索,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却被对方察觉一把攥住手腕。 与此同时他劲腰一沉,喉间逼出一道低沉的质问: “做什么。” 茯苓瞬间流出眼泪,沿着鬓发滑落到枕头上,她眼睛有点失焦,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小声说: “公子能再给我颗糖么?” 糖? 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崔湛顿了顿。 男人白皙的脸庞低垂着,他的头发原本束得一丝不苟,此刻却有些凌乱,几缕黑发海藻般黏在脸侧,衬得肤色洁白如同霜雪。 他指腹抚上她被咬.肿的下唇,指尖还沾染着干涸的海棠花汁。长睫掩映下的眼眸深极了: “糖吃多了对牙口不好。” 慢条斯理,难得温柔的语气,像是长辈在叮嘱贪嘴的小孩似的。 偏偏用这样的表情在对她做这种事。茯苓感到一股强烈的羞.耻涌上了脑门,试图将自己当成虾米蜷缩起来。 对方却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张禁.欲的脸上涌起丝丝的红。 隔了好久,他才低着嗓问: “一会儿想吃点什么。” 他问了两遍,茯苓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哽咽着报了一堆菜名,然后又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说: “我喉咙好干……” “我好渴。公子,能不能给一口水喝……”她泪流得很凶,仿佛开闸一般,求饶的语气像是小猫在呜咽: “我要缺水死了。” 崔湛喉咙微咽,喘息都粗重了许多。 他盯着茯苓的表情,脸上那层薄红越来越浓,直到爬上耳根,看得茯苓都忘了哭,愣在了那里。 少师这是……害羞了吗? 被她一双猫儿眼湿漉漉盯着,崔湛只觉那股邪火愈烧愈旺,他猛地俯下来埋进她发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神情,但那隐隐的低笑声却泄露了此时愉悦的情绪。 “茯苓啊茯苓。”他叹气,湿润的气息扫向她耳廓: “你到底是个什么。” *** 里边声响愈发激.烈,就算是敲门也没有回应,卫绶不由得叹了口气。 几时见过主君这般,那小娘子倒真是个厉害角色,把一向冷静自持的主君勾成这个样子。 卫绶识趣地退后几步,谁知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 女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那里脸色发白,周遭就是那男女欢.爱的声响,这场景……就连卫绶都尴尬无比,愣在了原地。 “莲衣娘子,家主现在着实不方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但对方分明没有回避的意思。 “少师……不愿见我吗?” 莲衣白着脸,攥紧手心的帕子轻声问道。 女人一袭藕荷色的宫装,就连那鬓发间的珠钗都雕刻成芙蓉式样,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清丽婉约,我见犹怜。 还未等卫绶出声,她便径自一屈膝,生生跪在了台阶之下,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清声道: “奴婢莲衣,求见少师,还求少师赐见!” 卫绶不赞同地拧紧了眉,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这要坏了主君的兴致,惹他动怒,莲衣不会怎么,但他卫绶保不齐会被拿来开刀。 该说不说,这莲衣娘子还是天真,这种时候的男人魂儿都扑在那事上,怎么可能有闲心理会外边的风吹草动,出来见她? 更何况,主君素了这么多年,刚刚开荤,定然是要折腾好一番的。 今天就算是长公主来了,都不管用。 只令卫绶没想到的是,不过须臾,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崔湛整着袍服,脸上神情有些不悦,但还算得上平静,只声线带着与平时不符的喑哑。 “让人打盆热水来。”开口便是命令。 “是。” 卫绶连忙去办。 莲衣抬眼看到那高大的身影,顿时欣喜若狂,崔湛还是愿意见她的。 谁知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仿佛她就是一道空气似的。 那身鹤补朝服衬得他宽肩窄腰,是这天地间最亮眼的一抹存在。却从小到大,都永远抓不到手里。 莲衣袖口下的手握紧了些,连忙追上男人的背影,只是刚开口声音就哑了: “少师……” 莲衣走到崔湛身畔与他同行,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高傲,目不斜视,完全无法与方才房中放浪形骸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但那一截从衣领探出的脖子,上面却有浅红色的抓痕。 还有那微汗的鬓角,无不昭显着方才他都在做什么。 莲衣心中杂乱极了,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到崔湛对任何一个女人感兴趣,还是这般撒不开手地腻着,完全打破了她的认知。 本以为他这人无心情爱唯好权势,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明明从少年时就对谁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多少女子接近都不为所动,冷冰冰得让人退避三舍,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不仅纳了妾,还青天白日的跟人在房里胡来? 连崔家那些雅正端庄的祖训都不放在眼里了。 “三郎。” 口中唤出这两个字,莲衣顷刻间就被一种惆怅的情绪所笼罩,她的眼睛也凝上了一层薄雾般的愁苦。 她咬着唇望着崔湛,苦笑道:“许久未见,不仅人陌生,就连这称谓都变得陌生了。” “寻我何事。” 对方却显然没有陷入与她相同的情绪,语气清冷地问道,态度不亲不疏。 莲衣顿了顿,垂眸轻声说道: “你也知道公主出了那样的事……贵妃娘娘哀求陛下不成,竟欲将我送予楚王,令楚王向陛下进言。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进楚王府,楚王那样的纨绔浪荡,比之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不是好归宿……” 对方眉头微蹙,听着她的抱怨似乎隐隐有点不耐。宫中生存这么久,莲衣察言观色的本事何等厉害,索性不再拐弯抹角: “三郎,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帮我?” 她期盼他能帮她,毕竟事关终身大事,就算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三郎总该还是记得从前相处那些情分的。 说着,莲衣提着裙走到崔湛面前,毫不拖泥带水地跪了下去。她头低着,露出白皙脆弱的后颈: “我已经一无所有,但至少这具身子,我想留给喜欢的人。” 莲衣非常清楚,如何利用自己身为女人的优势,也知道唯有弱者的姿态,才能够打动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她跪在地上,双肩颤颤,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慢慢把头抬起,一双眼睛里流出泪来,楚楚动人,望着他的视线里充满了祈求。 崔湛看着她的眼睛,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少女的一双猫儿眼,眼圈泛红,眼瞳纯净,却总是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012 免费阅读.[.aishu55.cc] 013 013 热水蒸腾,云缭雾绕,茯苓试着坐起身,却发现腰痛到不行,只能保持原来的姿势,胳膊搭在两边,躺着不动。 浴桶里的水没过了肩,温热逐渐抚慰了身体的不适。 妙娘端着澡巾、香夷子等物走近,打湿了为她擦洗。 如今妙娘是唯一贴身伺候的人,又年长她许多,茯苓很多事情只能请教她。 “今早……郎君丢下我走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而且她还隐约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就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后,崔湛的手从她腰上松开,人也起身离开。 对着少女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妙娘有些怔,极少见过尝了情爱滋味,眼神还能如此纯净的:“娘子别多想。” 男人得了女人的身子,大多很快就会丧失兴趣。然后去追逐下一个新鲜的猎物。 也只有年纪小的这些才会耽于情爱,深信什么情深似海,殊不知只有紧握在手里的利益才是最真切的。 妙娘忍不住提点道:“娘子如今还是多想想,怎么在少师身边站稳脚跟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妙娘只怕茯苓是个眼皮子浅的,因着今早这一出就跟主君闹起来,到时惹了嫌恶被主君厌弃,哭都不知道去哪哭呢。 “早点怀上孩子,好在崔家有一席之地,”妙娘所言极现实,世上大多女子都是这般归宿,就算贵为金枝玉叶都不能幸免。 茯苓低头看着水面上渐次散开的花瓣,她已经没有亲人活在这个世上了,如果有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陪着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那么孤独,那么彷徨?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没底……”茯苓慢慢抱紧双膝,“感觉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在这里。” 知晓姐姐还活着的时候,尚且有一粒火种存于心中,却在姐姐死后熄灭成灰,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哪怕是被人抱着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姐姐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她要到那巍峨的皇城中去,去做那人上人。 那时的姐姐唇扬着,每一根头发丝都仿佛会发光,而年幼的自己望着她,望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姐姐,感到无比的艳羡和钦佩,却不知这样的话在世人耳中听来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然而,姐姐的纸鸢断了,飞到了她怎么够也够不到的地方。 “娘子别胡思乱想了,少师这般喜欢娘子,娘子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少师肯定都会给娘子。” 小姑娘家家想要的不就是那些么,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主君总不会在这些上面短了她的。 少师喜欢…… 他喜欢的究竟是她薛茯苓,还是这具身体呢? 他从无温存细语,自己也很难揣摩出他真正的心意。还是不够了解吧? 茯苓闭上眼,脸色渐渐涨红,她清楚记得他的体温,他的气味,乃至于……他的形状,却依旧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面前,她依旧是不安的,像是个提线木偶般任他摆布。 *** 沐浴完,茯苓便坐在窗边,拿起许久未绣的刺绣。 本来过段时间就是姐姐的生辰了,今年想要绣个锦鲤荷包送给她的。 都绣了一半,放弃实在可惜,不若今日捡起来,待做好了,择个日子烧给她。 忽有一人走近,是个脸生的宫女: “娘子,良娣有请。” 兰姜?这个兰姜,又找她做什么? 茯苓正想找个理由婉拒了,对方却低声道: “良娣说,您去了,便会得到一个关于您姐姐的消息……” “您若不去,一定会后悔。” 茯苓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上回就是个小宫女领着她,却在路上莫名起来地消失了,令她“凑巧”听着了公主的计划。 但事关姐姐……几番权衡,茯苓写了张纸条放在桌上,向着崔湛交代了去处,这才放下绣绷,站起身来: “带路吧。” 这次她紧紧跟着这个宫女,以免发生上次的意外。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对方也很难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宫女专挑林荫小道走,竟是拐着弯的,带着她去了一处凉亭。 茯苓看了一眼:“不是说良娣在这等我吗?怎么不见人?” 那宫女却不说话,径直向着凉亭中的人影跪了下去:“贵妃娘娘。” 贵妃?茯苓悚然一惊,也跟着敛起裙角,跪拜下去:“拜见贵妃娘娘。” 要见她的不是良娣,而是公主谢枝的生母——殷贵妃! 女人的声音柔柔地在头顶响起,像是羽毛掻过耳廓。 “你就是茯苓?头抬起来。” 对方乃是这后宫第一人,茯苓不得不依言把脸抬起来。 贵妃容颜艳丽,眼角眉梢却带着上位多年的雍容,她点头赞许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怪不得,崔少师肯为了你,算计到我家枝枝的头上。”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和,却让茯苓顷刻间,抖如筛糠。 “小月洲,还真是尽出妖孽……” 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她脚边发抖的少女,女人肤白如雪,唇似烈焰,那眼底亦是燃烧着火焰,充满了仇恨和厌恶。 “楚王那个作古多年的亲娘,便同你一般,出身小月洲。一个供人赏玩的伶人,却让陛下对她爱不释手,冷落我们母女多年,是以本宫得宠后,便多多纵着、宠着枝枝些,弥补她幼时不得父亲关爱的遗憾。却没想到,竟让她犯下这等祸事,倒真是本宫的不是了。” “娘娘怎会有错。纵使天下人都有错,娘娘,都不会有错……”茯苓后背已经全都湿透,颤声道,“奴婢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小民,怎敢劳动娘娘,脏了您的手?” “若是娘娘想要茯苓去向公主道歉,亦或是惩罚茯苓,茯苓都愿意……” 贵妃叹息: “本是我家枝枝犯错在先。怎好让你去向她道歉?” “公主自是没错,有错的,都是奴婢。” “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以下犯上,对公主不敬……” 贵妃的贴身宫女低低道:“娘娘,她毕竟是少师的人,万一少师真为了这个妾室,同我们翻脸,那我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加……” 公主联姻的这条路彻底断了,从旁的嫔妃那里过继来的皇子又尚且年幼,贵妃独木难支,只能联合楚王。 若是在此时得罪了崔湛,确实是笔划不来的买卖。 贵妃闻言,静默了一瞬。 旋即笑道:“谢冰嫆生了个好儿子,坐到今日一手遮天的地位,就连本宫都不得不忌惮。不过,带走薛茯苓的明明是东宫的人,他要找人,也该去问太子要,找本宫作甚?” 几乎话音一落,那个先前领路的宫女,就“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几滴鲜血飞溅到脸上。 滚烫,腥黏。 茯苓头一次感到被压到喘不过气来,血淌过裙边,洇湿了贴在身上,却不敢挪动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宫说吗?” 茯苓被恐惧攫住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好半晌才问:“娘娘……您说,有奴婢姐姐的消息,是真的吗?” “还念着呢,”贵妃淡淡道,“如此姐妹情深,倒是令人动容。” 她长叹,“怪就怪你姐姐生得,实在与那伶人太过相似。” 茯苓凝固在了那里。 公主也说过同样的话,说姐姐像一个人,像一个她厌恶的人。 但是像就是罪吗? 因为一具皮囊就杀死一个人,与刽子手有何区别? 看出她的想法,贵妃用帕子掩了掩口,长长的护甲上镶嵌着玛瑙与宝石,闪得晃眼:“想当初,本宫也是一点点从低处往上爬,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别怪本宫心狠手辣,当初那种噩梦一般的日子,本宫可不想重温一次了。” 遥想当年,还未御极的陛下,爱上了一个伶人,竟不顾礼法,将之困于床榻夜夜宠幸。 那伶人胆大包天地逃了出去,想与情郎逃回家乡,却亲眼看着情郎被万箭穿心。 后来…… 后来那伶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皇儿,纵身一跃,跳进了寒江。 记得那时,她穿的是件戏服。 江边风很大,吹起她红红的衣袖,宛若一只泣血的杜鹃。 那女人,甚至不曾回头看那癫狂追来的男子一眼,一截衣袖都未让人碰到,便翩跹飞落,就此碎在了镜面般的江水之上。 大片大片的血花,在江上绽放。 从那之后,陛下就疯了。 贵妃闭了闭眼,抹去那些回忆。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悲悯: “既是无根飘萍,何必只身入危楼。回你的小月洲去吧,算是本宫格外开恩,饶你一命。但若下次让本宫在永安见到你,必取你性命,为本宫的枝枝一雪前耻。” 看到从贵妃身后走来的两个人,茯苓眼睛一眨,堪堪滚下泪来。 哪里是饶命。 贵妃这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不、不要……” 被拖走时,少女的指甲在地面刮过,留下一抹骇人的血迹,口鼻却猛地被人捂住。 迷香袭来,她眼睛翻白,瞬间没了意识。 …… “这杀千刀的小蹄子,竟然跑到皇宫里面吃香的喝辣的,瞧瞧这簪子,金的!” 薛家大伯母在茯苓发间一顿拉扯,把那些值钱的发饰全都薅了下来,勾断几根发丝,目光贪婪地摸着那精美的发饰。 痛楚袭来,茯苓忍不住哼出声: “姐姐……” “呸,还想你姐姐呢?你姐姐也是个贱/人,说不准早就卖进勾栏,被玩烂了。” 薛家大伯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谁不知道小月洲有一对艳名远扬的姐妹花,这对姐妹要是一同送给那富商做妾,他们就能得三倍的银子,三倍啊,足够给狗娃儿娶媳妇,顺便还清赌债了! 谁知道他们来接人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个妹妹,好在养了几年,倒是出落得水灵标致,富商相看后极为满意,价格也给的甚高,没想到这俩姊妹却是一副德性,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的这个,看似乖乖巧巧任人拿捏,却趁着他们不备逃了出去! 害得他们被那些追债的人打了一顿,家宅、田产也没了,要不是贵人引路,还不知道这贱丫头在他们全家人露宿街头的时候,背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这贱丫头要怎么处置?” “没听见么,她去给男人做妾了,身子都不干净了,不如随便卖给哪家妓院,赚点回去的盘缠。” “行吧。” 茯苓听着这些话,只觉满口血腥。 但她眼睛不知被什么缚着,嘴里也塞了东西出不了声,只能静静躺在地上装晕。 马车似乎行到了闹市区,耳边嘈杂不断,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前面何人,竟敢拦路?还不让开!”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 大街上,两辆马车狭路相逢,因为路面极为狭窄,就这么僵持住了。 薛家大伯一看对方的马车,华贵非常,分明是达官显贵,连忙点头哈腰道: “小的自然不敢拦大人的路,这就让路,这就让。” 一边赶车一边偷瞄,乖乖,也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哪位大人物,连个赶车的马夫都穿的这般气派。 两辆马车交错之际。 那跟车的守卫突然走到薛大伯面前,说:“老伯。我家主子说,你的声音很像他的一个故人,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小的只不过是个小货郎,何德何能跟您家老爷相识啊,”薛家大伯忝着脸笑着。 那守卫却道:“不,您一定认识。” 对话声近在咫尺,茯苓浑身都紧绷起来,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拼尽全力地拿头往车上一撞,额头瞬间流下滑腻,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伯母立刻被这声音给吓到,她脸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方才她抽空瞧了一眼,那守卫腰上可是佩戴着刀,万一让这贱丫头吸引来注意! 恶从胆边生,妇人双眼发红,两只粗粝的大手扼住了少女的喉咙。 猝不及防被掐住,疼痛和窒息不断传来,血和泪流进了嘴巴里。 她在心中无声地嘶喊:“姐姐……公子……” 救我…… 救救我啊…… 不管是谁也好……救救我啊…… 似乎是她的心声终于被老天爷所听见,帘子骤然被掀开,有人厉喝:“住手!光天化日,你敢杀人?!” 妇人一声尖叫,茯苓脖子上的手猝不及防一松,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她拼命呼吸着,小脸涨的通红。 “这两个疑似贩卖人口。等等,他要跑,来人,抓住他!押回大理寺!” 待喧嚣平静,茯苓也慢慢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手上和脚腕上的绳索都被人小心解开,耳边声音关切: “姑娘你没事吧?” 感知到外边投来的光线,茯苓微微蜷缩起来,她身量纤细,看上去年纪不大,脖子上淤青明显,守卫忍不住怜悯地说: “姑娘别怕,围观人群都已被我们遣散,你有何冤屈,但说无妨,我主人定会为你做主,还姑娘一个公道。” 感觉到有人靠近,似乎想要给她摘下这蒙眼的绸布,茯苓连忙避开: “别摘。” 她声音极为嘶哑,低着头,不想让自己的面容暴.露。 “啊,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 那守卫歉意不已。 扶着她下了马车,又问:“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家在何处?” 家?茯苓站在原地,却不知该去何处。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领口,嘴唇蠕动了两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天地之大,竟没了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皇宫是家吗?孤鸿居是家吗? 她缩着肩膀,唇颤着,心口从未有过的冰冷,一件衣物却忽然披在了身上,温暖霎时笼罩下来,带着股淡淡的檀香。 “这是我家主人命我给姑娘的。” “……谢谢。” 问清了那辆马车位置,她弯身,朝着那个方向一拜。 少女眼缚黑布,一身血和尘泥,郑重下拜的模样尽数落进一人眼中。 她看不到,那帘子早已被卷起,露出一人的身影。 靠着软垫,修长的双腿一屈一伸,无比闲适地坐着,淡紫色的长衫慵懒地挂在身上,领口半敞,露出紧实的胸膛。 一支烟斗,通体玉白,烟丝却并未点燃,闲闲地搭在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上,而那只右手,每一根手指都戴着玄铁所打造的指套,泛着冰冷而森寒的光。 那人随意把玩着烟斗,使其灵巧地在手上转了一转,眼眸始终静静地望着闹市正中那道纤弱的身影。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013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四 014 感到一抹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似乎是来自那辆马车。 茯苓偏了偏头,容颜藏在散落的发丝下,思索片刻,还是将身上那件衣袍取下来,递给了一旁的守卫。 “此物,妾不能收。妾已许了人家,身上不便带着外男之物,抱歉。” 那守卫也不为难,接过衣物,又提议道:“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女眷,我家主人心善,或可捎你一程?” “不必了。”按照大邺律法,妾室外逃,是要被判鞭笞和流徙的。她的卖身契在孤鸿居,她不能也不敢远离崔湛太久。 “官老爷、官老爷,我们是冤枉的哎!” 那被捆起来的薛大伯见茯苓转身要走,竟不管不顾地大声嚷了起来: “薛茯苓,你这不安分的贱/货,大家伙儿都来看看,来评评理啊!这臭娘们儿跟着汉子跑了,还要把拉扯她长大的亲人送进牢狱,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活该千人骑的臭婊/子,烂……啊!” 茯苓脊背僵硬,哪怕蒙着绸布也感觉到各色各样的目光汇集在脸上。 她脚步愈发匆匆,一路东倒西歪撞倒了许多小摊,却顾不得停留,只想快点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氛围,却没看见,在她身后,那薛大伯被人狠狠一脚踹倒在地,紧接着,脑袋被一只靴子踩住。 剧痛之下,薛大伯的脸庞涨得青紫,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紫衫飘然垂落,那只靴子渐渐加力,在那张脸上碾压着,直把人碾得满嘴是血、眼珠暴突,还不够泄恨似的继续碾,像是要把人踩进地底里,压实了,嵌进去。 大伯娘看着这一幕,吓得直接两眼一翻,彻底昏死。 *** 朱红色的宫门近在眼前,茯苓步子没有丝毫停顿。一辆马车却忽然在她身畔停下。 帘子掀起,露出一张婉丽的面容。 “娘子是要进宫吗?”那女子垂眸看着茯苓,叹道,“你这般……怕是进不了宫。” 茯苓觉得她很陌生,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人:“你是谁?” “我叫莲衣。” 莲衣……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看到她的发饰,那雕刻成莲花形状的簪子。茯苓蓦地想起崔湛那把扇子,那个鎏金扇坠,不也正是莲花形状么。 难道,她就是今天一早,把崔湛给叫走的那个女子…… 莲衣亦是静静打量着茯苓,原来崔湛要她在未时三刻出宫,目的在此。而作为交换,他会护自己在楚王府的周全。 早就好奇能让少师纳为妾室的是何样美人,原以为是个颇有风情的,这等纯净倒是少见。 莲衣朝她招招手:“你上来,我这有一套衣裙,还有入宫的令牌,可以赠你。” *** 同一时间,太极宫。 太子垂手立在下首,压根不敢抬眼看上面龙椅上的老人。 那是他的父皇,也是最可怖的梦魇。 就在刚刚,陛下准备了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蝎子,然后命侍卫将一个光着身子的人丢了进去。 没一会儿那人便断气了。 只是耳边还回荡着那凄厉的叫喊声。 地砖上满满都是从木桶里漫出来的血,望着满地的血腥,太子不禁想起,前面几任储君的死状……有的是赐自尽,有的是被拖到广场上腰斩……肠子全都从肚子里跌出来流了一地。 他这位君父对待他的儿子就像牲畜那般,下手如同宰牛剖羊般毫不留情。 好几次在深夜,他都猝然惊醒,唯恐下一秒就是父皇赐死的圣旨…… 血腥味无孔不入,光线从窗格子里被切割了漏出,照在父皇那件龙袍上,斑驳得渗人。 父皇把他叫进来,已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在观赏那酷刑,未曾说上一句话。 太子心中愈来愈压抑,身子都紧绷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似花非花、似药非药的香气,冲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莫名使人平静。 那人在他身畔站定。 太子余光一瞧,看到个高挑的青年,一袭鹤补朝服,穿着官靴的脚下踩着满地鲜红,却如履平地般从容至极。 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阿湛,你来了。” 是了,是了,也就是少师,会见到父皇而不跪,也就是少师,会让父皇用这般亲近的口吻说话。 “微臣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天子的声音听上去极和缓,“朕此次召你前来,不是要逼你娶公主,不用这般拘谨。朕另有要事,与你相商。” “陛下请讲。” “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陛下伏低身体,缓缓说道: “你认为,这太子与楚王,谁更适合继承这大邺的江山啊?” 太子脸上血色尽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父皇把他叫来,却当着他的面,问崔湛这样的问题。 是有了……废他之心吗? 可是,他明明已经尽力做好这个太子了,孝敬父皇,善待朝臣,为什么父皇还是不满意? 那个私生子,就这般得父皇的器重? 他眸光中不禁流露出点点怨毒。 崔湛双手笼于袖中,声线平稳:“此为陛下家事,微臣不便插手。” 陛下哈哈一笑:“你这么说,就是同朕生分了!可是怪朕前几日,分了你的权?” 太子感觉到父皇看了自己一眼。 他几乎要翻着白眼晕过去,脖颈不禁压得更低,滑腻的冷汗滴滴往下淌,恐惧到面部肌肉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此刻他的命,就捏在少师的手里。 一把巨大的斧钺就执在那只手中,只需轻轻一挥,他便人头落地。 太子心中只有悔恨。 崔湛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今天下大势,恰如那无盐之羹,需要一位能下重料的储君。” “不过,”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立储更要计长远。不仅需要关注东宫的品行,还需关注其子孙。若是皇孙天资聪颖,可保三代盛世。” 陛下若有所思。半晌,他挥挥手。 “太子,你下去吧。” 太子如蒙大赦,告了声罪,急急地退了出去,一跨出门槛,他便双腿无力地跌在了地上,忙被内侍伸手搀住。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摸了摸湿腻腻的脖子,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 殿内。 “爱卿有宰相之才。”皇帝笑着,看着这个挺拔的臣子,他的脸像是老死的松树皮,双眼却保持着年轻的精光。 世人口中暴戾无道的疯子,这一刻竟然很像个慈爱的长辈,缓缓步下台阶,走到崔湛的面前,打量这个年轻的外甥。 他是谦谦君子,光风霁月,怡色玉润,亦是这座王朝的第一权臣。 陛下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比起太子,比起楚王,朕更想将这大邺江山交到你的手中。” 崔湛眼底划过一丝极度的阴郁,适时地低下头:“臣惶恐。” …… 崔湛刚刚步出太极宫,卫绶便一脸焦急地将一张纸条递来: “主君,娘子不见了。” 崔湛大略扫了一眼,轻轻颔首表示知晓,他袖袍微甩,朝着东宫而去。 听闻茯苓被东宫的人带走,太子亦是一脸不解,看着对方冰冷的眼睛,他心头一咯噔,下意识屈膝跪在了崔湛的面前。 “老师,还请老师息怒……学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许是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未散去,太子说话都是抖的:“何况,老师不计前嫌,挽救学生性命,学生铭感五内,怎会令人做下此等蠢事!” “微臣岂有怪责殿下之意?” 崔湛轻叹,手从袖袍中探出,亲自把太子搀扶起来,“只是此女甚得吾心,若是出了什么不测,臣总是要伤怀的。“ 太子咽了口唾沫。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认识到面前之人,是何等恐怖的人物。 在那动辄滥杀的君父面前,他竟毫不色变,对答如流,举国上下,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拥有此等心性。 方才太极宫中,更是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他的危局! 谁不知道,楚王尚未娶亲,膝下更无一儿半女,而他的太子妃,却为他生下了一个康健的皇儿,时常入宫陪伴陛下,祖孙的关系,可比他们父子要亲近多了。 只以“皇孙”两个字,便打消了陛下的杀心。 太子真对这位少师心悦诚服。 “往后,孤这东宫,便是少师的东宫。”说完,太子便召来东宫卫,吩咐道,“都下去找,务必把茯苓娘子找到,全须全尾地给老师送来!” “是!” 很快便有人来报: “回殿下,查到了,今日有两名从宫外来的人,正是娘子在小月洲的亲人,他们带着娘子上了马车……就在一个时辰前,马车已经出宫……怕是找不回来了!” 侍卫跪伏在地:“属下无能!” “这……”太子看向崔湛,“孤这就传令下去,全城戒严,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师把人找回来!” “不必,”崔湛坐于太师椅中,红色的袖袍长及垂地。 青年面容晦暗不明,骨节分明的手闲闲搁下茶盏,“一个妾罢了,何必闹得如此兴师动众。” 听到此言,太子又有些闹不懂了。 少师这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瞧他前几日不是对那美人如珠似宝地呵护着,怎么转眼就冷了? 崔湛只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青年高冠博带,面容平静,气度沉稳,心情半点没受到茯苓失踪的影响。 到了孤鸿居外,却见那花木之间,立着一道身影。 削肩长颈,发丝如瀑,裙裳随风飞扬,在这凋零肃杀的秋景中,竟是最生动鲜亮的颜色。 “公子……”茯苓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急急地朝他奔来,仿佛那终于寻到了哺育者的小鹿。 小脸扬起,额头上的伤痕无所顾忌地曝露在他眼底。 “嗯。”他却似一点也不意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 “呜……妾身差点,就见不到郎君了,”茯苓抽泣着伸出手,抱着他的腰,紧紧地。 她想通了,她要让那些伤害她和姐姐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柔软贴着胸前,崔湛一言不发任她抱着,低垂着眼眸,听她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少女声线轻柔,如怨如诉,却在说到差点被卖进勾栏时,被他轻轻推开。 “如果被卖进了那种地方,” 崔湛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细白的颈,在那淤青处徘徊不去,忽而轻声道: “我的人会先一步杀了你。”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四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五 015 这是……什么意思? 一股震悚传遍全身,茯苓脸色微微发白,袖口下的手指都在抖,却分不出是恐惧多点还是愤怒多一些了。 然而愣怔不过片刻,她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她知道,要想达成目的就必须稳住面前的男人。 “原来,公子一直派人跟着我……”她喃喃,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随即笑着道: “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派人保护我吗?” 少女仰着脸,眉眼弯弯,找不出半点恐惧。 崔湛缓缓放下那只几乎要扼住她脖颈的手,长眉微挑。 有意思。 对着那双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他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但他心头的那股杀意和怒火确实因为她的话而消下了些。 茯苓依旧冲他笑,笑得人畜无害: “少师待我很好。妾身……喜欢少师。” 她再次伸出手臂,毫无芥蒂地抱住男人紧窄的腰身,身子柔弱无骨地贴向他怀中。 动作流畅自然,像是演练过一千次一万次,全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同样他也被她的味道所浸染。 嗅着那股勾魂摄魄的幽香,崔湛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她还在他心口处,小猫似的轻蹭,那被她蹭过的地方,一股莫名的麻酥感传遍全身。 不禁眯起了眼。 “说吧,想要什么。” 他态度变得极快,上一刻还在喊打喊杀,这一刻却很宽容,还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顶。 茯苓静静地靠着他宽厚的胸膛,不语。 妙娘曾对她说,想要什么,跟崔湛提,对方都会满足她。 真正在外面有话语权的男人,从来不会苛待自己的女人。 “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崔湛半天没等到回答,便把腻着自己的小姑娘推开,在对方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中,忽然牵住她的手,口吻极淡,“那就跟我来。” “少师这是要……” “沐浴。你伺候。” “什……什么?” 崔湛回眸,“怎么。” “不是你说的喜欢我?”他手突然用力,攥得她发疼,“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也敢说喜欢?” 茯苓涨红了脸:“我做得到。” 不就是伺候沐浴么。 妙娘是怎么伺候她的,她有样学样不就行了。 茯苓端着洗浴用品走进去的时候,蓄满热水的浴桶里却空荡荡的。 逡巡一周,那人坐在阴影处,黑发从肩头垂落泻了一身。穿着雪白的中衣,一张玉白面庞,真是那位列仙班的人物。 脚底下有团红色,被他随意一脚,便踢到了旁边。 “拿出去烧了。” 啊……烧了? 对方总是语出惊人,茯苓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可是朝服……上面没任何破损,甚至干净整洁得像是新洗出来似的,为什么要烧了。 崔湛眼睫轻阖,眼尾仿若一笔写到极致的墨,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真是养尊处优久了,爱洁成癖,茯苓抱起那还带着香气的朝服,手指抚过那样很有立体感的刺绣,不禁嘀咕: “公子既然讨厌我,干嘛要我进来伺候。” 崔湛掀开眼帘,睨向她,“我讨厌你?” 茯苓委屈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刚刚抱了公子,才想要烧掉这身衣服的么。” “……”崔湛一哂,“与你无关。” 她未免太高估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茯苓处理完衣服回来,正好撞见崔湛解开衣带,衣物尽褪,腿一迈,便进到浴桶里坐下。 他手指很长,搁在浴桶边上轻轻敲击,白茫茫的水汽蒸腾而上,氤氲着男人俊美的面容。 “还不过来?” “……郎君,”茯苓鼓起勇气,小声说,“您可以答应妾身一件事么?” “不可以。” “公子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心思都写在脸上。” 茯苓很尴尬,“这都能看出来……” “你是想求我,不要做?”他低沉的轻笑如同魔咒,“怎么办呢,我现在很想。” 别说了,茯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来。” 第二遍是命令的口吻,强硬而不容拒绝。 茯苓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鹌鹑般一点一点朝他挪过去。 就在只剩半步时,原本安静的男人突然一把扯着她的衣领往下拽,一双眼眸如同饿狼般锁着她,茯苓连忙拽住他的手,艰难地吐字。 “郎君……我现在不方便。” “是不方便,还是不愿意。说喜欢我,难道都是假话?” 他手改为握着她的后颈,轻轻往下压,茯苓鼻尖都快碰到水面了。 隐隐波澜荡开,水面下是什么样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胸肌腹肌相连,她摸过也贴近过,是很诱人,很吓人的存在。 茯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恨不已: “我可以……说实话吗。” 崔湛微笑:“当然。” 茯苓小声说:“我觉得……不太舒服。” 崔湛眯了眯眼。 那就是在骂他技术烂了。 “你还真是敢说。” 他嗤笑,突然全力把她拽了下来,“既然如此,一回生二回熟,不如多试试。” “咳咳咳……” 茯苓挣扎着从水里冒出来,双手捂着脖子,呛水呛得厉害,眼眶发红。 浴桶一下子容纳了俩人,变得狭窄逼仄。她的腿都能碰到他的腿。 他眸光带着审视,从她眼睛移到唇,再向下,又缓慢地盯回她的眼睛。 “既然想要讨好我,知道该怎么做吧?” 思及之前的经历,茯苓扭身就往外爬: “不,我不……” 脚踝却被人握住。 他贴上来,长发湿答答地往下滴水,在她耳边淡淡说: “你想好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茯苓蓦地一僵。 他看出来了…… 茯苓咬着牙,软下身子不再挣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想让伤害过我和姐姐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崔湛握着她,慢慢拖到身下,轻笑,有所求是好事,他只怕她无所求。 男人循循善诱: “……张开。” 茯苓只能按照他说的那样做,手指紧紧抓着浴桶边缘,抖得不能自抑。 她还是怕。 然而越是怕,他就越是要故意折磨。 强大的气息一寸寸碾压过来,她的理智像是被人捏在指尖,慢条斯理地磋磨,直到一点一点磨成齑粉才肯罢休。 …… 事情最后还是变成了那样子。 这倒也无可厚非,他们关系的最开始,本就源于交易。 他救她的命,本就是为了享用这具身体。 崔湛释放之后就起身,把她独自丢在浴桶中。 水渐渐冷却,茯苓浑身虚脱无力,开口喊住他,就连声音都是哑的: “公子……” 他眼角眉梢泛着红,餍足的男人好说话得很,披上寝衣,走时只留下没什么情绪的四个字: “如你所愿。” 茯苓累得连指尖都抬不起来,随后是妙娘进来,收拾满地狼藉。 浴桶的水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全都洒了,满地都是水渍。少女趴在浴桶边缘,腰背折成个诱人的弧度。 她乌发散乱,湿淋淋地披在身后,整个人软得像是要融化了似的。 雪白的细腰上,有极明显的指印。 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对方又是何等疯狂。 饶是妙娘见惯大风大浪,都暗暗有些吃惊,搞成这个样子,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难免对茯苓生出心疼和怜悯。 *** 秋去冬来,很快迎来了永安城的第一场雪。 与此同时,全城缟素,所有永安百姓必须一年斋戒。 只因那位大邺唯一的公主,自缢身亡了。 贵妃痛失爱女,一怒之下,竟下令将所有公主殿中的宫人杖杀,为公主陪葬。 一时间,血流成河。 听闻此事,陛下震怒,不仅当面呵斥贵妃,更是将六宫之权从贵妃手中夺走,交给了其余妃嫔。 贵妃遭此重创,一蹶不振,竟然患上重病,日渐枯槁,卧床不起。 兰姜掩口轻笑,眼底止不住的嘲讽, “当今天子杀人如麻,竟然还怪罪贵妃草菅人命,你说,是不是贼喊捉贼,怪可笑的?” 对面的蓝衣少女却兴致缺缺。 她生着一双勾魂的猫儿眼,眼角眉梢的媚藏都藏不住,却又有种少女的清纯,杂糅在一起成了令人欲罢不能的气质。 她的身材比往常丰腴了许多,胸前雪肌在华灯斜照下尤显风韵。 兰姜索性收起幸灾乐祸的神情,推了推手边碟子,“一年斋戒,又不是和尚道士,谁受得住。这是我亲手所制的鲜肉酥,你尝尝?” 茯苓只看了眼,脸色就蓦地变了,她用丝帕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兰姜当即怒上心头。 她面容有些扭曲道,“妹妹,我之前是对你不太客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此次前来,便是有修好之意……既然太子对少师还有用,那么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徒然,兰姜拔高音量道,“你就算再不喜我,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明显吧?!” 茯苓摆摆手刚想否认,闻到那股油腻味儿,又捂着嘴呕了一声。 兰姜脸色彻底铁青,“唰”地起身往外走,什么人呐这是! 走到一半,又顿住脚步: “对了。我来,还有一事要告诉你,陛下有意为少师大人赐下一位正妻。听说,是郑家的嫡长女。” 她故意拿这件事膈应茯苓,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期待看到对方伤心的表情。 然而,却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嗯”字。 “郑娘子又如何。” 茯苓整个人蔫蔫的趴在桌上,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喃喃,“反正,都不是他真心悦爱之人……” “你什么意思。” 兰姜一听就炸了,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莫非少师多年不娶,就是为了他的心上人?那人是谁?” 兰姜的嫉妒,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 茯苓却有些走神。 脑海中再度浮现那莲花形状的扇坠,还有她偶然进到崔湛的书房,于火盆里看到的那张拜帖。 拜帖被炭火蚕食了一半,剩下那半张,角落上,赫然用娟秀的字体,写着“莲衣”二字。 莲衣。 记忆中,那是个面容婉约,眉宇淡愁,散发着善意的女子。 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予她衣裙,助她进宫。 莲衣和少师,关系非同一般。 自从那次浴室后,茯苓便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有些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属于她。 那东西太灼手,会把她烧得体无完肤。 维持现状就好。 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炙热的吻中,在那夜夜交颈相缠,轻怜密爱中。 也曾有错觉一刻,是被爱着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至少此生,他不会负我。” 她这样对自己说。 廊下灯影轻晃,扫在少女瓷白的面容上。 她的睫毛很长,很密,蝶翼那般轻颤着,忽而抬眼望向窗外,只觉这夜仿佛深得没有尽头。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五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六 016 雪不知何时,早已停了。 已至十二月末,纤月悬于天际,一钩白色,仿佛窗上结的霜花。 一袭白衣的青年步出御书房,正踏上丹墀,卫绶上前,极为贴心地将一件鹤氅披在他的身上。 “少师大人。” 身后一道男声蓦地响起。嗓音清润,恰似山涧清泉。 崔湛回头,果见楚王紫衣金冠,踏月而来,“郑氏嫡女名动永安。小王在此,先恭贺少师大人了。” 崔湛微微一笑:“多谢殿下。”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 清风撩襟,衣袂如飞,青年眉峰聚寒,双眸漆黑冷漠,仿若清渠白莲那般,蔓立不佞。 “少师如今手握大权,又即将迎娶娇妻。好不春风得意……听闻在此之前,少师大人便已纳有一妾,这等齐人之福,倒是让臣等艳羡不已啊!” 跟在楚王之后出来的一个臣子,满脸堆笑,恭维地说,“也不知楚王殿下,何时才有这成家之心啊?” 楚王眉峰微挑,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眼尾下那颗泪痣像是会燃烧般,包裹着暗火,漂亮多情到了极致。 看得臣子都呆了一呆。 作为男人,这位楚王殿下,实在生得过于昳丽。眉眼完美承袭了天子的英武,而那嫣红丰润的唇和完美的鼻型,应当来自于那位传说中,妍姿巧笑的伶人母亲了。 他叹道:“京中美人如云,倾慕本王的更是数不胜数……这娶了其中一人,旁的美人都要黯然神伤……伤了哪个美人的心,小王都会不忍呐……” 竟是把不娶妻子,说成了一桩善举。 臣子无言以为,只眼看着楚王袖袍一甩,钻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那马车的四角,悬挂着金镶玉的风铃,行驶时叮铃响动,慢慢朝着宫门而去,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 臣子立于崔湛身畔,惊叹:“都说楚王颇得圣心,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一般人的马车或马都要在宫门口停下,再换轿子或步行至目的地。 除非极为受宠的妃嫔或者皇子,才有这种坐着马车出入宫廷的资格。 马车上。 楚王合眼休憩,月光照着那张玉容,说不出的恬静。与他同车的幕僚却坐不住了,低声道: “陛下为少师赐婚,这是要将郑家的势力,也归拢向东宫?” 谁不知道此前,太极宫中,陛下召见过太子一次,据他们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回禀,当时太子的脸犹如死灰一般,一看就是即将大难临头。 谁知少师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太子再出来时就像起死回生似的,红光满面、就差把“逃过一劫”刻在脸上。 稍一打听,才知是少师出言保下了太子。 不免惹人猜想,莫非少师决意站在东宫那边,跟太子一条心了? 明明此前还是态度暧昧,怎么突然就…… “主人,依属下看,那太子就是个草包,压根不足为惧,”幕僚低声道,“麻烦的是崔少师。他若当真决意扶持太子,那殿下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此人计谋过人,能力顶尖,若不能为殿下所用,那最好的办法,唯有……” 幕僚用手作刀在脖子上比了一下,口型无声地吐出一个字:杀。 楚王修长的指骨搭在膝上,不语。 那坚硬的玄铁指套,像是盾牌般守护着残缺的右手,金属质感的刻纹如同一条条神秘的小溪,闪烁着柔和的蓝光。 此前太子对付他,无非是揪着一点小事在朝上煽风点火,挑起些唇枪舌战,少师作壁上观,与他而言不痛不痒。 如今局势骤然改变,那些朝臣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眼看少师与东宫统一了战线,难保不会将他逼入绝境。 幕僚不得不再添一把火:“倘若殿下心中的目标仍然不曾改变,那就万不能,心慈手软。” 崔郑两家联合,无疑让楚王这边压力倍增,现在就算迎娶一个王妃过门,也为时已晚。何况,朝中诸位大多都在观望,谁也不敢贸然将宝押在一个横空出世,势力单薄的王爷身上。 虽然百官皆知,陛下宠爱楚王,甚至将兵权交给楚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狠辣多疑的天子,不过是用他来牵制东宫的势力,让太子那边有所忌惮罢了。 “或许殿下可以试着,联合世家,与太子对抗。” “父皇疑心很重。” 楚王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本王那些素昧谋面的皇兄,有两位便是死于结党营私,他们惨烈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我不仅不能争,还要表现得不想争,只有这样,父皇才会放心。” 原来如此! 幕僚恍然大悟,难怪,殿下就算暂为代理太尉之职,掌管兵器营,也依旧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原来是想以此表示,自己对那个位置,绝对没有觊觎之心…… ——永安城的水,远比想象中的要深。 楚王抬眼,看着车窗外。 却不知此时此刻,你眼中的月色,也与我相同吗? “殿下?那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 楚王回神,轻声道:“为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记住,这几日,不管何人往府上送礼,都要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幕僚应是。 *** 茯苓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桌上灯烛都熄了,她揉揉眼,只见窗外亦是一片混沌。 他……还没回来。 兰姜走后,自己本是随便拿了本书看着,等崔湛回来,却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愣怔地坐了片刻,突然想到刚刚做的梦。 很多……都是关于小时候,在小月洲的。 雷声轰鸣的夜里,她害怕得睡不着,光着脚摸黑去寻姐姐,姐姐虽然嫌弃,却仍分出一半床位给她,还在半夜她哭泣时,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哄她睡去。 还有她在生辰时,吵着要吃长寿面,姐姐不耐烦骂她是猪,转头又把面做好了。 那碗长寿面一点儿也不好吃,面都坨了,葱花也是糊的,唯有那荷包蛋煎得黄澄澄、咬一口就会流心,滋味到今天还记得。 回忆朦胧不清,混乱不堪,像是哗哗流淌的河水底下,静默不动的一块石头。 闪烁不定,也变幻莫测。 风从窗外吹进,茯苓坐着坐着,莫名感到脸上冰冰冷冷的,一摸,全都湿润了。 巨大的怅然忽然将她淹没。茯苓忍不住缩起身体,抱着双膝,眼泪压根止不住。 阿爹去世那天,她哭着问姐姐,为什么阿爹会离开,明明是至亲不是吗? 那个时候,姐姐蹲下来,声音很轻地说: “因为阿爹去见阿娘了。他们要提前去到下一世,帮我们阿苓,布置好一个圆满的家。” 记忆纷至沓来,又飞速离去。 如今,姐姐也见到阿爹、见到阿娘吗?阿娘长得什么样子,跟她想象中一样吗? 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下一辈子吗? 小腹突然一阵抽搐,像是有根针在那扎了一下,疼得她咬紧嘴唇,颤了下。 扶着桌子慢慢站直起来,想到这几日总是没胃口,闻到荤腥还想吐…… 莫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正想着,一抬头,却撞见一抹修长的人影,月色照下来,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衣衫如梨花素白,脸部轮廓精雕玉琢,明眸雅淡,仙姿天仪。 他站在黑夜中,并不出声,静默地把她望着,竟不知何时进来的,也不知是否把她默默哭泣的样子全都看了去。 少女长发披垂,小脸素白,蓝裙勾勒纤腰,美得好像一抹蓝阴阴的月光。 崔湛眼眸一动。 男人长腿一迈,朝着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大山般朝她压了下来。他弯了弯腰,手臂却堪堪越过她去,关上她身后那扇窗,将寒风彻底地阻挡在外。 素白的衣袂拂过她的周身,带着幽香的丝绸触感,柔得像梦。 做完这一切,他便转身靠着窗站着,视线淡淡扫过她满是泪痕的脸,眸光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在审视什么。并不问她怎么哭了,又为的什么而哭。 茯苓袖口下的手紧了紧,如果往常她早就主动抱上去了。可是现在她不想,一点也不想。她的脚步像是钉在那,一动也不动。 “胖了,”男人突然轻叹,低哑撩人的声音往她耳朵里钻。 衣料摩挲声响起,破天荒的,他竟靠过来,主动抱住了她。 这是崔湛……第一次主动抱她。 属于他的气味霎那间将她包裹起来,那双有力的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揽向自己宽阔的胸膛,隔着衣衫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与这个人相拥的那一刻,茯苓眼睛骤然一阵酸涩。 所有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心中的迷茫不安,似乎都被这一个拥抱给抚平了。 她像是从这个挺拔的男人身上汲取生命那般,用力地呼吸着,鼻尖通红,强忍着才没有颤抖着哭出声来。 他的手,搁在她腰际不动,眸光漠漠,也不知在想什么。 室内静得只余两个人的呼吸声。偶尔是衣衫摩挲的声响。 倏地,崔湛抬起手,把她散在颊边的发丝往耳后别去,长指缱绻温柔,擦过她软白的耳垂,眼睛却很淡漠: “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茯苓一怔,心脏忽然急促地收缩了一下,传来一阵刺痛。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六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七 017 博山炉内香烟袅袅。 她依偎在他心口,答道: “妾是今年秋进的永安,大概七八月份吧……具体的日子,记不大清了。那时还有些燥热,夜里闹蚊虫闹得厉害,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时间流逝得真快,不想如今,已在公子的身边等来初雪了。妾在小月洲,还从来没有见过雪呢。” 说着,她目光滑过他转向窗外,呢喃。 “原来雪下起来是这样。一片一片的,摊在掌心里,尖尖的六棱花瓣,没一会就化了。” 絮絮的吴侬软语,流水般漫过他耳边。 崔湛低垂着双眸,视线安静落在怀中人身上。 茯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样多的话,就像要刻意掩饰什么似的。 他要娶妻了,她却是个这样尴尬的身份。 今夜过来,便是要安排她往后命运的吧? 人像走在钢索上,下面是万丈深渊,一不留神就跌得粉身碎骨。 偏偏他似有心折磨,故意拿刀片在人咽喉上慢慢割,偏不让你断气似的,一个字也没有,修长白皙的手在她后背上下轻抚滑动着。 脊背被他抚过的地方都生了细密的战栗,她在他掌下,却感觉面前的是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不然怎会如此冰冷? 茯苓生生打了个寒战。 一缕幽香从她发间传了来,崔湛嗅着。 她并不爱戴很贵重的首饰,今夜只用了一支海棠吐艳的钗,在云鬓间细细地颤,晃人眼睛。 胸口处却有湿润感,黏连布料极不舒服,捧着她脸一看,她脸红的涂了胭脂般,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那张脸只他巴掌的大小,一双猫儿眼湿漉漉泪汪汪。挺翘的鼻,弧角的唇。周身笼一件蓝色的裙,是稀疏笼中的蝴蝶。 美得毫无威胁,脆弱得惹人催折。 “茯苓。” 他指腹贴上她眼角,蹭掉那溢出的泪痕。 崔湛生了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眸,倘若放任自己沉沦在那双眼里,就会错觉被这个人深爱着。 可她耳边,只听得他毫无起伏的一句: “去陪楚王一夜。” 一瞬间,那冷意终于从他身上朝她铺天盖地地漫过来,猛地从四肢百骸钻了进去,在里面扎了根,一层层生到骨髓里也不肯罢休。 刺刺的疼,铺满了血肉。 她开始发抖,从指尖开始,一直到肩膀,整个人都颤抖不止。 眼睛里的水瞬间涌出来,雪白的小脸顷刻间像在水里过了一遍。 她从他的怀抱中退开,第一次这样真真切切地凝视他。 冰绡的帐幔飘拂,缠上他的衣角,叫他隔在云里雾里的看不分明。 却让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那双眼。 澄澈空灵不见底。 黑得令人胆寒。 原来他看她的眼神里,从始至终,是没有丝毫热气的。 不知哪来的风,从耳边阴森森地拂过,钻入没有边际的未来。 她看着他,艰难地扯起了唇角: “公子,已经决定好了吗?” 如果最后还想在他面前保住什么,大概也就是那点自尊了。 崔湛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有些意外于她这般反应,深深看她一眼,一拍手,“卫绶。” 清脆巴掌声落下,那黑衣随从便出现在了房中,鬼魅一般。捧着什么恭敬地上前来,叫崔湛伸手便接了过去。 他并没有拿给茯苓看,而是极为随意地,将那张纸扔进不远处的火盆。 写满字的契书被红色的火苗舔食着,没一会儿就化为灰烬。 除了一缕轻烟和那飘起来的零星碎末,便什么也不剩了。 像那坟冢前的奠纸。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烧的这个,她如何能认不出,正是当初她签下的卖身契。 崔湛眸光寡淡望着她。如同他们不是同床共枕过的床伴,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骤然明白,这是他提前支付的报酬,或者说,给她的甜头。而她必须付出一些东西来交换。 袖口下的手紧了紧,她舌根发苦。 “如果妾不愿意呢?” 我不愿意。 从一个男人辗转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从此之后,循环往复,再也不能自主。 今时今日,茯苓方才知晓,自己当初的选择,错的有多离谱。 方知晓,自己踏进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闭了闭眼,又再睁开,“崔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她颤声,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了他,明明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每一个字都淬了血,一字一顿,小腹更是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疼得脸色发白,却强撑着,重复着问他,“你把我当成什么?” 窗外疏枝横斜,突然被风雪压得打向窗口,发出战栗咬牙一样的嘎哒声。 崔湛长身玉立,衣摆如雪。他的眼睛在细密纤长的眼睫下,显得极为缜密疏离。突然抬手,指尖冰凉凉的,印在她的眉间。 那里是连通心脉的地方,像是按在心上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没得选择。” 他一手遮天,权倾朝野,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脖颈仿佛被绳索缠绕,死亡的窒息感逐渐漫上全身。 突然地,她想起一个人,兰姜。 兰姜是太子良娣,却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一步棋子。 她与他而言,其实同兰姜没有多大的分别,不过是,另一枚趁手的棋子罢了。 “可是,为什么是我?” 茯苓咬破了唇,她很清楚地尝到了血腥味,她不明白,皇宫美人如云,为什么要选择她去做那个人。 “……别哭。” 他却没有答,冰凉的手拭去她的泪,嗓音淡漠,如同从未说过那些残忍的话: “哭坏了眼睛,明日上妆就不好看了。” 临走之前,崔湛环顾四周,道: “这里的金银首饰你都可以带走。” 茯苓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她扯了下唇角。 低着头,在他离开之前,福了福身子。 “妾……提前恭贺郎君新禧。” “今后夫妻同心,鸾凤和鸣。” 门开一瞬,风雪漫卷而入,他“嗯”了一声,缓步而去,襟飞带舞,飘然如仙。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七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八 018 茯苓坐在床边,目光看向火盆里那些灰烬,小脸一片恻然。 ……再次被抛弃了。 分辨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想哭吗?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清楚明白地告诉她,眼泪根本无用。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茯苓指尖颤抖着抬起。 冰凉的液体流进喉咙,才稍微缓解了内心的焦虑和痛苦。 不敢面对明天,不敢去想自己今后的命运…… 要怎么办?逃走吗?可是,逃到哪里去呢?况且,皇宫守卫森严,如果是在崔府,尚且还有趁着出府而逃走的机会……忽然,茯苓又明白了什么。 他也许早就想等这一天,所以才不接她进崔府。 他从没想过接纳她的。 心口再次裂开一条缝隙,呼呼地往里灌着寒风。 下一瞬,一股睡意突然涌上。 倒下去的前一刻,茯苓的眸光掠过那空了的杯子。 这茶……有问题! 第二日,头痛欲裂,手脚酸软地坐在马车中,茯苓一脸木然。 该说对方是算无遗策还是心狠手辣,早就料到她会去喝那杯茶。 他竟不知何时给茶水中下了迷.药! 以至于她睡得沉沉,一醒来就身在去往楚王府邸的马车之上。 唇上腻腻的,抬手一抹,丝缕黏红,竟是连口脂都抹上了!这衣裙有些紧,勒得胸口发疼,袒露着大片春光。 捂着胸口,茯苓气得浑身发抖。 好一个崔湛,好一个崔兰时! 马车终于停下。外边传来声音。 “来者何人。” “在下是崔府家仆。上回接风宴上,家主不胜酒力,提前离席,今日特意为楚王送来美人一名,以示歉疚。” 王府前的守卫,望了那辆马车一眼,神情了然。 “多谢少师大人好意。只是,近来府中闹了刺客,卑职等还在一一筛查,便不收新人进府了。” 那自称崔家家仆的人遭到拒绝,没说什么,抱拳告辞,死气沉沉朝着马车走来,看得正掀帘试着走下马车的茯苓,心中一沉。 家仆朝她做了个手势,“还请娘子坐回马车。” “接下来去哪。”她指尖攥得发白,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城外,乱葬岗。”那人没什么感情地说, “为什么……要去那?” 家仆看她一眼,竟流露出淡淡怜悯。 茯苓心里腾的闪过一个念头,骇得她立刻没了颜色。难道……他下的命令是,“楚王若是拒绝,就杀了我?” 打扮成家仆模样的人,无言。 却是默认。 少师当时,只有三个字,处理掉。 但这处理什么意思,与他一个暗卫而言,不就与杀掉差不多。 茯苓扯了扯唇角,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原本以为,玩腻了转送别的男子,已经够侮辱人,但没想到他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茯苓强自咽下怒气,轻声: “我有办法进府,能不能让我试试。” 她刚刚听到他们的交谈,发觉王府前站立的那个守卫,声音意外的熟悉。 竟是上回被大伯带出宫时,救了她的那个守卫。如果他在王府当差,那么他的主人,必然是楚王殿下了。 以当面谢过楚王殿下救命之恩为由的话,应该能被允许进府。 没想到,面还没见过,这位楚王殿下,就已经成为她唯一的生机了。 王府守卫听了茯苓的来意,也没一口答应下来,只说要去请示主人。 转身前,守卫看了茯苓一眼,对这个女子,他当然是有印象的。 当时,主人对这女子十分在意的样子,人从视野中消失了,目光都还一直追着,那股强压的浓烈情感,他都看在眼里。 甚至不顾场合,做出了完全与他平时的温和形象完全不同的举动——一脚把那口出污秽的老家伙踹倒在地,踢得人头破血流,还不解气差点闹出了人命。 那股狠劲儿从未在主人身上出现过,时至今日想起来,还有些发怵。 茯苓忐忑地等着,实际上她也没底,说不定当时,楚王殿下只是路见不平,根本不需要她的感谢…… 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位素昧平生的楚王殿下,不会拒绝一个女子,出于好意的请求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那大门依旧紧闭着,没有人出来的影子。 身后脚步声逼近,如同死亡的屠刀:“走吧。” 茯苓却固执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门突然开了,出来的不是那个守卫,而是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 “娘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他笑眯眯地说,“在下是王府管家,姓邓,奉命接娘子进府。请吧。” 说罢,转向那家仆,冷冷道:“你就别进去了。” “……” 茯苓有些恍惚,双脚踏在王府的地面上时,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本来不抱希望了,哪知峰回路转。 那管家向她解释道: “主人现下正在书房处理事务,暂时接见不了娘子,请您往这边来,给您安排了住处。” 王府很大,布局也很典雅,层台累榭,飞阁流丹。拐过一道弯,竟是一间苑林,遍植梅花树,细雪纷纷,暗香疏影。 林间竟然有许多女子,有摘了梅花细嗅的,有静坐树下读书的,无一不年轻貌美。她们,要么是陛下赏赐的宫人,要么就是贵妃或者后宫娘娘们塞进来的,以此拉拢楚王殿下。 茯苓在宫里,偶尔也能听到议论说,这位皇子,是位极浪荡花心的主儿。 “又添新人啦?” 有个姑娘见到管家二人,主动上前,冲他们招摇地笑。 茯苓愣愣怔怔地,那姑娘见状就把刚摘的一枝梅花递过来,神态自然地朝邓管家打听:“这妹妹是哪家的?” “崔。” 对方吓了一跳:“你就是那个、那个……”惊讶地捂住了唇。 少师的妾。 那个掀起满城风雨,让京中所有女子议论纷纷的,出身低微的神秘美人。 怎么就送过来了? 有人嘲道,“想来是遭了厌弃吧?谁不知道少师大人,即将迎娶郑家嫡女为妻,她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妾,杵在那里,多妨碍人家夫妻甜蜜?难怪都说,少师大人是那圣人君子,本来打发去尼姑庵子也就得了,竟还特意给她寻了个安身之所,放眼天下,到哪里去找这样好的郎君。” “孟萋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实话也不准别人说?沈绛雪,你又不是王府的女主人,你凭什么管到我头上?” 火药味愈来愈浓,俩人干脆斗起嘴来,完全把茯苓给忘了。 *** “茯苓妹妹在吗。” 房门突然被敲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茯苓脚步迟缓地走上前去开了门,只见风雪之中,站着两名女子,一个是不久前见过的孟萋萋,而另一个…… 竟然是莲衣?! 对方脸色有些踌躇,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还是孟萋萋率先说道,“茯苓妹妹,我们有一件事,想要找你帮忙。”她顿了顿,“今晚,是莲衣姑娘侍寝。” 茯苓神情疲惫,轻轻抬眼,脸上写着关她什么事? 孟萋萋清了清嗓子,道:“罢了,实话同你说吧,莲衣姐姐心有所属,不愿侍寝。今晚,怕是只有麻烦妹妹了。” 她说完,袖子就被身旁的人扯了扯。 莲衣不赞同地看了眼孟萋萋,旋即又将视线轻轻地转向茯苓,望着她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茯苓蓦地想起今天送她过来的崔家家仆,亦是这般。 ……怜悯。 然后,她听见莲衣轻柔的声音,“没想到少师为了保全我,竟然把你送来,还要你替我侍寝。” 霎那间,茯苓如同坠入了冰天雪地,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是吗? 竟然……是这样的吗? 不是什么复杂的理由,仅仅只是如此?送她进楚王府,为的只是,保护他心爱之人的清白…… 真相,竟然是这般不堪。 莲衣不知为何面前的少女明明脸色惨白,唇角却扬起弧度,那神色自嘲中带着说不出的悲戚,看得人心中微紧。 她轻轻咳了一声,带着些微歉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孟萋萋没说话,大约也是在嘲笑她的可怜吧。 “为什么要我去。”茯苓手抓着门框,眼圈发红,“我不去。” 孟萋萋皱眉道:“你不去还能有谁?你不是伺候过男人么,这种事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很简单的吧?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们?” “萋萋,别说了。” 茯苓再也不能忍受,在泪水坠出眼眶之前,推开俩人跑了出去。 跑了很久,双腿酸痛也不停下,直到再也没了力气,栽倒在了地上。 十二月的天气冷得像冰窖一般,朔风一吹,脸上如被刀剜的疼。 王府四面的高墙,刹那间成了牢笼的铁栏,黑夜中的树影全都化作鬼魅魍魉,张牙舞爪地涌过来,要将她淹没。 ——逃。 逃走吧! 从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逃出去,活下去! 念头来得如此汹涌,逐渐占据了整片脑海。 逃。 逃。 逃啊!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她误打误撞,竟是来到了王府的后门,四下里根本没有人看守。 卖身契也已烧毁。大伯身在牢狱,再也不能来找她的麻烦…… 如果,今夜能够逃走……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她舌根发麻,浑身发热,呼吸都加重了,从口鼻里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前路。 她知道崔湛没有那么轻易放过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她只想回家,回到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只当在永安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一生,永永远远不再回来了。 这是个伤心地,她失去了一切,总不能再连最后的性命也失去。 越靠近后门,茯苓的心跳得越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等她手触及那扇门时,后脑倏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对话传来:“……总归是隐患,不能留。” “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殿下!” 声音一冷,“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是。” 须臾,脚步声,衣料摩挲声响起,她的头被人抬起,轻轻搁在膝盖上,那叹息如水,流淌过耳边: “伤了你,是我之过。可你不知,府外有人密切监视。方才,你若是踏出一步,后果……” 那人顿了顿,似乎不敢说下去,又苦笑,“对于你……我总是不敢冒险的。” 嗓音飘渺,带着诉不尽的温柔,“这里的一切,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可你偏偏来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我跟你的关系,已经被人察觉。那样的高位,或许没有软肋的人才能坐得稳。只是,我怎能在你到我身边来时,又将你推开……那样对你是残忍,对我,又何尝不是……”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再也听不清。 怎么可以听不清。 与那股潮水般涌来的黑暗艰难地撕扯,她终于大口喘息着,从那黑暗中抽身,猛地睁开眼。 彼时,清辉漫洒,紫绢为帐,飘拂不定。月光如同银霜般泄在那人身上,勾勒出绝美的容颜。 乌发如瀑,泪痣如火。对方明显也没想到她竟会突然醒来,一惊之下起身就走,却猛地被人从后面抱住。 那少女如同受惊的小雀,娇弱的身躯发着抖,声音轻得要碎掉。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怎么会见到,朝思暮想也想要见的人? 苦笑,“我原本很怕死的,如今看来,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在他身后,轻轻说:“你夜夜入我的梦,我以为,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呢……荷包给你烧过去了,可有收到?” “你曾经同我说,喜欢金鳞,因它一遇风云便化龙,我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笨吧,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就算一辈子做那池中物,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为什么不能就待在小月洲,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我知道了。是我不够好吧?” 她渐渐松了抱着对方的手,任凭眼泪流进嘴里,全是咸腥味,眸光空洞,“是,我不聪明,也没什么才华,帮不了你和爹爹,还要你们来照顾我……活着只是拖累……你们谁都不要我,没一个人要我……” 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跌坐在了地上,满身狼狈。 不是的。 不是的…… “我不够好,所以你才把我丢了,一个人,到很好很好的永安去。” 小姑娘双手紧绞,头发散下来,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仿佛一株枯萎的植物,“你是恨我的,恨我对你说了那些话。我那时,怎会对你说那种话,我怎么可以那样逼你……” 她说,为什么死的是阿爹,不是你。 为什么,你不去死? 那样残忍、那样恶毒的话,她怎么能说出口?以至于,逼走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家人。 此后,便是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抓着头发,浑身颤抖不已,连续不断地呢喃着,仿佛着了梦魇似的,突然“噗”地喷出一口血来,那血洒在地上,艳艳的像是开了桃花。 旋即整个人歪倒下去。 那人一惊,立刻过来扶住她的身体,毫无迟疑地紧抱住她,仿佛要把这个小小的姑娘揉进身体里去。 而她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抬手,抱着面前人的肩膀,“阿爹的死,我不怪你的,我怎么会怪你。” “我怎么会怪你……” 她泪淌下来,像是永远流淌不尽,浸湿了发丝,缠绕着脖颈,苍白得仿佛易碎的水晶,“你该怨恨我,你是怨恨我的,才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把我一个人丢下……” 那个会敲她脑袋,教她写字,给她买糖葫芦,牵她的手走过长长的街道,到田野上去放纸鸢,那个会在她生辰时做一碗长寿面端到她房中的人,她永远,永远地失去了。 回忆着过去种种,以及迄今为止遭遇的一切,茯苓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永安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啊。”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慌不择路地,抓起对方干燥的手,“求你了,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别去永安……” “你会死的。” 这四字落下,那人面上的血色,骤然褪尽。怔怔地把她盯着,看上去像是要不能呼吸了。 “嗯。” 许久,对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我不去。” 再一次用力将人抱紧,茯苓安心地靠着对方,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赎。 只是突然,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根弦倏地断了。她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脸贴着的这个胸口,是温温的,还能听到非常清晰的心跳声。 这人,是活的。 但更令她惊悚的是。 那一片平坦而坚硬,根本没有女子该有的起伏……并且对方生得很高,就算坐着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肩膀也很宽,身上的衣物并非柔软的衣裙,反而分外挺括,衬得身姿笔挺。 “……” 一片窒息的沉默中,紧接着,她听到外面有人恭声道: “殿下,安神汤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八 免费阅读.[.aishu55.cc] 十九 019 殿下…… 他竟是楚王殿下。 她还在人间,还在楚王府。 茯苓慢慢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终于趁着月色,看清面前人的模样。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庞。 一模一样的泪痣,一模一样的眉眼,可是,他不是姐姐。 对视良久,谁都没有率先出口。 良久,少女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却含着一丝令人不忍的绝望,“原来你丢下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也不是因为永安有多好。仅仅是因为,你是皇子,你有你的泼天富贵要享……” 从始至终,她的姐姐都没有回来。 乃至于姐姐这个身份都是假的,小月洲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是她做的一场长长的美梦。而美梦,终归是要醒的。 “方才对殿下多有冒犯,是民女该死。” 她竟一屈膝,朝他跪下来,匍匐在他脚底。 谢情心如刀绞。 他跟着跪了下去,正对着她,方才低声开口:“我是薛青黛,也是谢情,什么都变了,但只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他黑亮垂直的发,散落在紫色的长袍上,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从乱发间抬起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见她唇上血迹还未干,便拿着丝绸锦帕,给她拭去。 动作极尽轻柔。 看着她被泪水氤氲的眼睛,谢情轻声说起过往。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有个不满四岁的流浪儿,辗转来到了小月洲。只因偷了一个馒头,就被店家撵狗般追着殴打,等他筋疲力尽,倒在一户人家门口时,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幸好苍天怜悯,让他遇到了这一生中的贵人。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恰好出门,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流浪儿,将之捡回了家,日复一日的悉心照料,他伤势渐渐痊愈。” “那个时候,妇人已经怀孕半年有余,常常让小流浪儿贴在她的肚子上,听那里面的动静。在此之前,小流浪儿从未受过这样温柔的对待。” “然而很快,妇人便听闻,外边有一伙官兵在搜查一个外来的小孩,模样年纪,都与小流浪儿差不多。小流浪儿很害怕,可那妇人却说,他们不会把他交出去,那些官兵都不是好人。恰好不久前,她的长女病逝,便索性将小流浪儿扮成女儿教养。 “这一养就是十年。” “妇人病逝后,突然有一天,一群人找到小流浪儿,告知他的身世,说他不该一生都被困在这个地方。” “把他生下来的母亲需要他,要他为她正名。他们说,她原本是大户人家走失了的千金小姐,却行差踏错,做了下九流的戏子,以色事人,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要想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入族谱,小流浪儿,必须去做一件事。” “去做,能够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一件事。” 听到这里,茯苓也明白了,这个故事里的妇人,是她的生母,小流浪儿,就是谢情。 也是她的姐姐,薛青黛。 茯苓沉默许久。 轻轻地问:“我送你的平安扣呢?” 他微微一怔,眼睫低垂下来,漂亮的眼睛里有些失落: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送我的礼物。” 那年细雨和风,春色盎然,那个小女孩为他戴上平安扣的手链,对他说,阿姐,阿姐,我希望灾祸苦厄都不要靠近你;痛苦死亡都远离你。 从今往后,扣住平安,岁岁平安。 茯苓说:“我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你。” 谢情眸光黯然。 “我知道。” 生死一遭,他性情也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是“薛青黛”时,总是朝她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希望能够吓退那个小姑娘,起初是自卑于贫贱,后来则是因为知道命运早已书写好,他与她注定分道扬镳; 可她偏偏黏上了他,想甩也甩不掉,日子一长,就只剩下好好保护她这一个念头了。 “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猝不及防,他的手忽然被她托起。少女指尖柔软,轻轻抚过那只戴着指套的手,冰冷的黑色金属和她白嫩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得谢情微微怔住。 茯苓一根一根手指抚摸过去,直到,发现那裹着小指骨的指套里面,果然空空荡荡,分明就是一个空壳。 谢情仿佛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把手往后缩,这样丑陋的残缺,他不愿被她看见。 “公主,果然对你用了刑……” 她既然知道,谢情便不再回避,低声说: “没关系的,我不疼。” 她眼泪“唰”地坠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指套上面。怎么会不疼? 她手上破个小口子都疼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他,他…… “真的不疼……”谢情连忙伸手给她擦泪,叹气,“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只有让公主,让所有人都以为小月洲的薛青黛死了,才不会有人查得出我的过去,继而牵扯出你。” 茯苓捧着那只手,指腹轻轻蹭过,突然说:“我原谅你了。” 她视线上移,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是姐姐,还是哥哥,有什么区别?反正,你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家人了。” 她跋涉千里,本就是来找他的啊…… 而现在,她找到了。那么,就这样好好地守护着,她在这个世间最后一个在意的人,就好了。 谢情看着她,忽而笑了。 他眼眶湿润,轻轻地说: “欢迎回家,茯苓。” 窗外的风雪,突然停了。 *** 因方才呕了血,谢情急忙忙传来郎中,给她开了药。 茯苓听话地服下,又饮了谢情叮嘱她用的安神汤,抬起头,却不见谢情的身影。 茯苓推开门,走进寒风之中,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团浓紫,几乎融入夜色,“殿下。” 谢情扭头看到她,起身把披风解下,盖在她身上:“怎么出来了?应该躺下好好休息才是。” “我想与殿下说说话……”茯苓有点赧然,嗅着那股淡淡的檀香,他跟印象中的姐姐太不一样了,很陌生,所以她想跟他亲近亲近,找回从前的感觉。 “你不用唤我殿下,喊我的名字就好,” 谢情朝她笑笑,笑容亲昵,“或者……哥哥。” 茯苓还不太适应身份的转变,嘴唇动了动,犹豫着叫不出口,他也不太在意,朝她伸出手,“来,” 茯苓便走过去,靠他坐下。 二人一起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月。 就好像……回到了过去。 风雪月夜,亲友在侧,一切都从未改变。 有些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再也止不住。 当谢情说起那年,她来了癸水却以为是生了重病,哭着来找他的糗事,肩上突然一重,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睡着了?” 真是个小孩子。 谢情低头。 依偎在身侧的少女眼睫纤长,月光照得她皮肤苍白到透明。 谢情轻抬她脑袋,害怕惊醒对方,动作小心极了。旋即环过她的肩膀,把她横抱起来,阔步走回房间。 待把少女放到榻上,低头端详,却怔住了。 她长大了,头发也长长不少,方才抱在怀里,甚至能感觉到柔软的曲线。 谢情喉结微滚。 想起那年她只把他当成亲近的姐姐,夜里非要抱着他睡,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定力最差的时候,小丫头片子却浑然不觉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让他无比尴尬。 第二日清晨,面对那双纯净的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情回过神时,惊觉她的上衣被他扯落肩头,大片雪白的肌肤袒露,薄薄的皮肤下可见青紫色的纤细血管,他正埋在那里,虔诚而贪婪地吮吻着,烙下零星的痕迹…… 谢情一惊,猛地直起身,甩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毫不惜力! 他在心中唾骂自己禽兽! 怎么可以对妹妹一样的人做出这种事…… 一只手颤抖不止,视线不敢往那看一点,一点点合拢她的衣领。 指腹却仍能触及那细腻柔滑,谢情喉结滚动,眸光开始放空…… 翌日清晨。 茯苓是被争执声给吵醒的。 屏风之后,两道人影,“这分明就是一个局!您不要忘了,她与少师的关系!”这道声音她昨夜听过,似乎是楚王府的幕僚,“您就这么相信,她不是受人指使,将来不会背叛您?” “她不会。我的妹妹,我最了解不过。” 幕僚默然片刻,“属下有一提议,不若将她嫁与您手下将领,不仅能够稳固兵权,还能给她找到一个不错的归宿。” 谢情当即想要拒绝,那些军中将领都是莽夫出身,五大三粗,哪一个能配得上她? “我愿意。” 少女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茯苓从屏风后走出,她乌发披散,小脸莹白,眸光坚定。 “哥哥。如果这样能够帮你得到你想要的,那么,我愿意去嫁人。” 谢情看她一眼,突然沉了脸色,“回去。” “我嫁给谁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茯苓的眼眶倏地红了,嗓音发抖: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了。” 少女那苍白脆弱,随时会碎掉的样子,让谢情心脏紧抽,他快步上前,旁若无人地把她拥进怀里,低沉道: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小姑娘,永远不会变!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最珍贵的妹妹。” 茯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只是……想对你更有用一点。”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只要在我身边,就已经够了。” 幕僚不赞同道,“殿下,您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怎么不能?难道还有人敢从本王手里抢人不成?” 幕僚沉默了,或许,幕后之人就是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才会把这个女子送来…… “那么,殿下您打算给她一个什么名分?” 幕僚的眼神极为锐利。 名分? 谢情微微一怔。 “府上许多人都看见了,昨晚她进了您的房,一待就是整整一夜。何况是少师那边送来的人,您收下,相当于接了崔家递来的橄榄枝。自然是该给个名分的。” 谢情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他那只戴着玄铁指套的手握了握,又松开,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没敢看茯苓,轻轻吐出一口气,脖子泛着薄薄的红: “你……愿意吗。” 茯苓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他要娶她? 然而那一瞬间,心里冒出的感觉,既不是欢喜也不是抵触,而是—— 她怎么配? 只是还没有开口,幕僚就问,“殿下打算给什么名分?” “自然是王妃。” 谢情没有丝毫半点的犹豫。 “……” 幕僚说,“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娘子的身份并不合适,殿下不若先隐忍下来,委屈娘子一段时日,待到尘埃落定……” 然而谢情根本就没有在听,他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意得志满: “本王这就进宫,向父皇请旨。” 幕僚:“……” *** 孤鸿居。 太医推门,风雪瞬间涌入室内,那人正立于窗前。 白衣加身,墨发披垂,正赏着窗外雪景,那身影看上去说不出的凄寒,也说不出的孤冷。 “给你配的药放在这了,记得按时服用,你身上那寒毒发作起来,不是开玩笑的。” 放下东西,太医扫了眼四周,诧异道,“我听说,你把那美妾送予了楚王。难怪最近都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味儿。” 此事实在过于突然,还以为至少会把人留到年后呢。 “我要确认一件事,”闻言,白衣人总算回身过来,他的瞳孔冷淡疏离,黑得毫无杂质,“我的人,查到了楚王的底细。” 楚王在小月洲的过去,太医也略知一二,流浪儿,被没有儿子的商户收养,长大好继承家业,完美的找不出半点破绽,一看就是精心伪造过的。 “所以为了印证你心中的猜测,便将人送了过去?这之后呢?你又打算做什么?罢了,你心思深,想来也不会同我说的。” 太医摆了摆手,“真是够冷心冷情,好歹同床共枕那么久,也算是做了一回夫妻,你对她,真没生出丁点儿情分?” 觑着对方无表情的脸,太医笑嘻嘻道: “你不要的,楚王可是宝贝着呢,听闻,特意进宫,想为她向陛下求一个名分。” 崔湛勾了勾唇角。 “你这神情是什么意思,莫不是……” 崔湛反问,“你觉得陛下会答应?” “怎么不会,虽说那女子同你……但既然楚王不介意,以陛下的爱子之心,岂会拒绝。” 爱子之心? 崔湛唇角笑意加深,他步履缓缓走到床边,眸光倏地一凝。 只见,枕衾间躺着一缕极细的青丝,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幽幽的香气传来,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个抱起来格外温暖的人。 风从门外吹过来,寒意渐生。 男人修长洁白的指尖拂过那缕长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太医还在那聒噪不休,“说来那小娘子同楚王,还是同乡,跟你这个高门大族的子弟比起来,肯定更有话说,你这也算是促成一段良缘了,没想到认识你这般久,竟是在这种事上做了一回好人……” 崔湛蓦地冷声。 “出去。” 太医被赶出去站在雪地里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寒风灌满袖口,他搓搓手臂。这个崔兰时,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 崔湛步进御书房时,气氛十分凝固。 地上一地的茶水碎片,宫人们头颅低垂,大气都不敢出。 紫衣男子跪在那碎瓷旁边,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少师来得正好。” 陛下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指着地上长跪不起的楚王,说,“你表弟要朕给他赐一桩婚,听闻你与那女子,还颇有渊源。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崔湛的眼里没什么情绪,他俯身: “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陛下便将目光投向楚王,这个他最“宠爱”的皇子,他生得当真像极了他的母亲,不仅容貌,就连这性子也像了九成,都是那么的顽固不化,执拗不堪! 谢情依旧跪在那里,一字一句坚定道:“儿臣自回京以来,从未向父皇求过什么,娶她为正妃,是儿臣唯一的心愿,望父皇成全。” 陛下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冷冰冰地说: “放在身边做个玩意儿便够了。滚出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谢情突然抬眸: “父皇是想让儿臣效仿父皇,就像父皇对待儿臣的母亲那般吗?” 此言一出,室内安静得像是人都死光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感,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关于楚王生母的那桩旧事,早已无人敢于御前提起。 没想到,楚王竟然…… 崔湛低垂双眸,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冰雪雕琢的五官,唇角浅浅淡淡地挑起一抹弧度。黑眸古井无波,探不出深浅。 陛下盯着楚王,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显出来。忽然侧眸,对崔湛说: “兰时。你去一趟楚王府,把那个姑娘带过来,给朕瞧瞧。朕倒要亲眼看看是个什么模样的,把朕的这个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君臣之礼,都全然不顾了。” 崔湛转动扳指的动作,倏地一停。 他颔首: “臣领旨。” 为您提供大神 杳杳云瑟 的《被权贵送走后我万人迷了》最快更新 十九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