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崽崽,认亲后萌翻全城》 第1章 娘,别丢下我 数九寒天,洪州府夏河郡,千里冰封,素白一片。 “爹,求求你别打了,呜呜呜……娘快没气了!娘真的没偷……” 宋家柴房外,半大的孩子不住地磕头,地面上的雪染成了绯色。 在孩子身旁,是个浑身鞭痕的女人,她蓬头垢面,皮开肉绽,似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甩着马鞭的男子打累了,稍稍收了手,厉声威胁道,“金簪丢了,想让你娘活着,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变出来!” 没错,是变。 她自打出生,心念一动就能隔空取物,将任何物件占为己有。 宋娇娇闭上了眼,湿润的长睫浓密卷翘。 红肿的小手交叠摊开,她努力地想象着金簪,金簪,金簪…… 寒风吹落了树杈上的积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心里却不见任何物件。 宋娇娇如履薄冰地望了望父亲宋金仁,弱声弱气道,“没……没有……” “废物!” 宋金仁空等半晌,凶相毕露,抬脚踹在宋娇娇的心窝。 她不受控地飞出去…… 好痛…… 胸口好像要裂开了。 “咳咳咳!” 她瘦弱身板颤抖着,挣扎着爬起,却见宋金仁红了眼,鞭子雨点般朝着地上的女子招呼。 “生了个什么怪物,捡你们回来浪费粮食,不如养条狗!” “不中用的东西!去死,死!” 他每每咒骂一句,落在女人身上的鞭子就愈发地狠。 “不要再打了,不要……”宋娇娇哭天抢地,连跪带爬地扑在了女人身上。 宋金仁喘着粗气,“小野种,给你半天时间,若还变不出金簪,也休想好过!” 娘的身体,好冷,像搂着一根冰条子。 女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嘴角溢出了鲜血,“娇娇,娘不能陪你了……” “不!” 宋娇娇拖拽着女人的胳膊,泣不成声,“娘,娇娇带你看郎中,娘,不要丢下我。” 可是她才五岁大啊,如何能拖动? 女人牵起嘴角,苦涩悲戚,颤巍巍地抬起血淋淋的手捂着奶娃的面颊,“娇娇,活下去,找机会离开,去汴京,去找……” 她气游如丝,话到一半,又呕了一口血。 “我不要去汴京,我要娘!呜呜呜!” 宋娇娇预感到了什么,贪念地蹭着女人的手。 “娘,别离开娇娇……娘……” 她恳求着,但女人终究是合住了眼,抬起的手无力滑落。 “娘!” 歇斯底里的喊声响彻宋家,宋娇娇知道,娘走了,从此她便是无根的野草。 天照三年冬,国师开坛祭天,祈求国运昌盛,瑞雪连下三日,兆丰年。 后院的小女娃,双手不停地刨开积雪,指甲缝里嵌满了冰渣子,手背更是冻得淤青发紫。 她听来的客人说过,人死如灯灭,立碑刻文,才能永远被铭记。 凝结的雪地刨出的坑已见褐色泥土,小小的人儿费力地将竖碑立好。 她眼眶里晶亮亮的。 泪水就要落下,忙抬起冰冷的手揉了揉,她不能哭,不能让娘担心! 夜已深。 客栈院子的厢房内,大夫人祝杏花埋怨声就没停过。 “东西也拿不出来,还多张吃干饭的嘴!要她有什么用!” 宋金仁安抚道,“我跟菊妈妈说了,明日就把那小丧门星送过去,能有一百两!” 菊妈妈是隔壁花柳街的老鸨,祝杏花喜色将露,又迅速收敛,冷哼道,“你个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 “是,是。”宋金仁长舒一口气,原先靠着宋娇娇变出的金山银山,早就败完了,如今卖了这丫头,又能缓缓了。 二人都没注意到,门外单薄的身影晃了晃。 宋娇娇途经回柴房,却听这么一席话。 她撒开了腿就跑,却不甚踩着冰溜子,滑了一跤。 “咚。” 屁股好像要开花! 宋娇娇疼地抽凉气,屋子里传出祝杏花的斥问,“谁?” —— “叫你跑,叫你跑!” 客栈的大堂里,宋金仁手里的鞭子狠狠往小女娃身上招呼。 宋娇娇愣是一声不吭,紧咬牙关,饶是后背渗出了血迹。 见她像跟木头似的受着,祝杏花不解气,急不可耐地喊道,“你舍不得这个小野种是不是,打啊!用点力!仔细着脸,要是坏了卖不上价。” 宋金仁闻言,鞭子甩得更高了,落下时,宋娇娇身子骨一颤,皮肉开裂的痛楚,几乎让她昏厥。 额角汗水如豆,明眸开合间,她似乎看到了亲娘。 娘在冲她笑,对她招手,笑起来那么温柔。 就在这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扼住了宋金仁手腕。 第2章 侯府传家混沌珠 男子天青色锦衣,披着狐裘大氅,皂靴玉冠,生了张貌若潘安的面容,身后还跟着七八人。 冷魄般的眸子落在宋金仁脸上,面有愠色,“你可知虐待孩童,按律徭役三年?” 宋金仁动作一僵,通体一震,吓得哆嗦,“官,官爷。” 玄烨面容冰冷,他行军一路,路过夏河郡,在此客栈落脚,谁知进来竟是这番景象。 奄奄一息的小奶团在宋金仁手中,像个随意抽打的破旧玩偶。 宋金仁经营同福客栈,做的是迎来送往的事,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玄烨矜贵非凡,当下有些心虚,“小的教育自家孩子,官爷言重了。” 说着他连连给祝杏花使眼色,打着哈哈道,“这丫头手脚不干净,都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着实下手重了些。官爷住店?里面请。” 祝杏花赶紧拖着如烂泥般的宋娇娇离开。 拖行而过,留下一道子赤目的血痕。 宋娇娇眼皮子似灌了铅, 她没有偷东西…… 没有! 好痛,好累…… 她好像蜷缩在娘的怀里,睡一觉。 玄烨眼皮子狂跳,他征战沙场,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 夫妻二人这般冷血无情之人,还是触动了心弦,“她才多大一点,虎毒不食子!” “官爷教训的是。”宋金仁哪敢忤逆玄烨。 眼见着宋娇娇就要被拖出大堂。 这时候,“咚”地一声,一枚腰佩从她腰间坠落。 红绳串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下缀着流苏的穗子。 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绳结磨得毛毛躁躁,珠子也有磕痕,但拇指大小的珠子里,嵌着一朵浑然天成的白玉兰。 玄烨呼吸一滞,墨瞳紧缩。 这是! 他极力控制颤抖的手指,俯身将那枚珠子拾起。 这东西,天下只此一颗,是侯府传家宝,他绝不会认错! 世人只知江川侯府有三子,却不知还有个女儿,排行老四。 小妹走失已有十二年之久,此混沌珠,自幼就在小妹包衣中! 寻寻觅觅多年,终于,找到了小妹踪迹! 宋娇娇努力地提起一口气,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颤巍巍地向玄烨探出了红肿的小手。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如蚊蝇祈求—— “叔叔,叔叔,可否……将、将我娘的坠子,还……还给我?” 她说什么? 娘? 玄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盯着小女娃。 女孩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犹如冰原上盛开的雪莲,风雪摧之,濒临湮灭。 “坠子……” 宋娇娇喃喃着,手指抓握,再也撑不不住昏了过去。 一阵风掠过,玄烨已大步流星而上。 他纡尊降贵,半蹲在昏迷的宋娇娇跟前,平素里的清贵化作柔和,“你说你娘,你娘是谁?” 然而,小奶团耷拉着脑袋,已经不省人事。 细看之下,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些像年幼的小妹。 玄烨通身凌冽,扫了眼满地血色,心尖都犯疼。 骤然间,客栈大堂里似有风雪灌入,冷得人直打哆嗦。 玄烨抬眼冷冷地盯着祝杏花,只一眼,她就觉着好像被人攫住了喉咙…… 她登时失魂地松了手。 玄烨动作敏捷,稳稳将宋娇娇接住,血迹染了金丝锦衣,他却毫不在意。 她太瘦了,抱起来轻飘飘的。 鼻尖一酸,玄烨徐徐起身,动作极致轻柔,恍若对待珍宝。 又沉声喝道,“让随行郎中过来,再去请医女几人,越快越好!” 本是清冷的客栈,霎时间人进人出。 客房里,玄烨面色阴沉如水,军医已给小女娃清理了伤口,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 新伤叠旧伤。 这是常年被虐待所致! 她躺在塌上,小脸失去了所有生气,唯有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长睫,才能看得出她还活着。 玄烨紧攥的铁拳松开,坐在榻边,轻轻为奶团掖好了被褥,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 小女娃撑开沉重的眼,迷糊的视线里,只隐约看出个人影。 宋娇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瑟缩身子,揪着被子,恐惧席卷心头。 玄烨骨节分明的手顿在半空,心,一阵刺痛。 这是遭遇了什么,才让这个孩子刚醒来,就胆怯地防备所有人! 玄烨眉心不展,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抽出混沌珠,悬在指缝间,“你娘可是蓉儿?” 蓉儿,是娘亲的名讳。 顷刻间,小姑娘嘴角下撇,双眼立马水汪汪。 玄烨见状,便已知真相,控制不住伸出手,抓紧了小女孩瘦弱的胳膊,“蓉儿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你们怎么会流落到夏河郡来!” 适才敷上草药的伤口,被他这么碰,钻心的疼。 无论宋金仁夫妻如何鞭打宋娇娇,她都没有掉过一颗泪蛋子,但提到娘,她突然一下子张开了嘴,“哇”地一声放声嚎啕。 娘死了,她再也没有娘了! 小孩子闭着眼仰天哭喊,伤心欲绝。 玄烨如梦初醒般,连忙松手,“不哭不哭,是叔叔不好,不,是舅舅不好,不哭……” 宋娇娇哭得更伤心了,撕心裂肺,闻者心疼。 玄烨无所适从,只能任由她哭。 转而唤来小厮准备笔墨纸砚。 一封锦书,寥寥几句,力透纸背,而后盖上自己的私印,又仔细封好。 玄烨神色凝重,郑重其事道:“快马加鞭送往侯府,不得有半点差池!” 父亲,大哥,二哥,日思夜想的小妹就在夏河郡! 整整十二年,侯府终有了团聚之日。 第3章 流落在外小郡主 江川侯府。 家书送至已是三日后。 老侯爷正在花园里赏花。 暴雪之后,腊梅树上是一团团的洁白。 蓉儿小时候最喜下雪天,穿着小棉袄,粉嫩嫩的脸在狐绒帽子下,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追忆往昔,老侯爷满面慈和,眼底却又浮出无法抹去的哀伤。 一转眼他的蓉儿,已经走失了十二年。 无声地叹息,他侧身接过侍卫手中信,缓缓拆开来—— 老三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如苍龙腾飞,简洁的几字,却在老侯爷心里炸开了惊涛骇浪。 蓉儿在夏河郡。 “吧嗒”。 信纸落在了雪地里。 老侯爷颤抖着,震惊到久久回不过神。 戎马一生的他,鲜少的失态,片刻后慌张地像个孩子,弯腰又将信纸捡起来,激动地喊道,“去,把老大,老二都给我带过来!” 夏河郡,远远地,就传来大批人马逼近的响动。 率先迈进门的是一位迟暮老者,身穿万字纹的长袍,须发皆白,却是一股子精神烁烁的气势。 旋即跟在身后的是个身高八斗的健硕男子,浓眉炯目,随身佩刀,正气凌然。 几乎与他并肩而行的,是另一位乌发半束的书生模样,白衣长衫,水蓝的披风,一举一动优雅从容。 这不正是老侯爷,太傅,还有当朝御史? 老侯爷中气十足地喊道:“蓉儿在哪?我的小外孙女在哪?” 小厮将人引进客房,老侯爷隼目环顾,一扫玄烨,随之目光落在小团子身上,当下瞳孔紧缩。 不仅是他,亦步亦趋而入的老大玄天戍,以及老二玄至澈,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就是蓉儿的……孩子?”老侯爷控制不住地声线颤抖。 乍一看,就像时光倒流,他的宝贝闺女重现在眼前。 玄烨没料到老爹和两位兄长来得这么快,从汴京到夏河郡,日夜兼程方能在五六日内往返。 寒暄就罢了,他比谁都清楚,侯府倾巢出动究竟为何。 郑重地点头,便解释道,“这孩子不言不语,很怕生。” 老侯爷本是往前走,听玄烨这一句,又见小女娃不易察觉地瑟缩身板,脚步僵住。 宋娇娇揪着被子,黑白分明的双眼来回在几个不速之客脸上来回打量。 老爷爷隔空向她伸出手,“孩子,我是外公,叫外公……” 他好像要哭了,眼眶红红的。 宋娇娇一瞬不瞬地观望,她从没见过这位老爷爷,也无法确定这几个人是不是就是娘所说的家人。 老大判案无数,一眼看出孩子由内而外露出的警惕。 他浓眉紧蹙,“丫头,相信我们。” 相信…… 宋娇娇摇头,宋金仁和祝杏花总是哄骗她,再变出一次金银就好,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直至一遍遍地毒打娘亲! 老二玄至澈身为太傅,话音是足以抚平创伤的温润,“小东西,二舅在,普天之下无人敢欺你分毫,你想要什么,告诉二舅。” 宋娇娇圆溜溜的眼睛多了分狐疑,然后看向玄烨。 她目光所至,三人齐刷刷地盯着老三。 玄烨头疼,抬手扶额,“这孩子,一心只要混沌珠。” 他不是不给,是想以此,让宋娇娇开口。 老侯爷闻言,一脚踹了过去,“我外孙女要,你就给!你是怎么当舅舅的,逆子!” 率千军万马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就这么被踹得往前一个趄趔。 玄烨还未站稳,老大玄天戍阔步上前,條地拽走了佩在玄烨腰际的混沌珠,脚下生风地走近床榻边,“丫头,给。” 原本呆滞如痴儿的宋娇娇瞬息间动如脱兔,飞快地爬到床边,够着手猛地夺走了玄天戍手中的坠子。 失而复得的混沌珠再次回到手中,宋娇娇视若珍宝紧紧压在心口。 这颗珠子明明是浸凉的,但似乎能通过它的媒介感受到娘亲的温暖。 四人屏息凝神,瞧着那小人儿,心像被无形的大手撕扯。 她宝贝的混沌珠,何尝不是他们珍视的。 好一会儿,宋娇娇再抬眼,细长的羽睫开合,滴溜溜的眼珠子黑又亮,“我娘,是玄蓉儿。” 轰—— 脆生生的几个字,似重锤敲击在所有人心头。 玄蓉儿,侯府四小姐! 老侯爷顷刻间潸然泪下,“蓉儿她……” 宋娇娇鼻尖泛上了粉色,却以最平静的口吻道,“我娘死了。” 第4章 入京否 死了? 玄家人方浮上心头的喜悦,顷刻化为乌有。 “蓉儿……” 老侯爷轻声唤出这个名字,几乎要站不稳。 老大,老二面露悲戚,老三玄烨一拳捣在了桌角。 宋娇娇平而缓地讲述,“娘亲她没有偷大夫人的金簪子,是他们冤枉我娘的,爹爹狠狠地打,活活把娘亲,打死了……” 想起那一幕,宋娇娇压着心脏位置愈发用力,似乎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小奶娃口齿清晰,一顿一顿地,将近期的事阐述出来,泪珠子打转,却固执地没有哭。 老侯爷侧身抹了好几次泪花子,老二玄至澈心疼,将小女娃瘦骨嶙峋的身体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头顶柔软的发,哑着声道,“娇娇别怕,我们来了,对不起,我们来得太晚……” 玄烨早就怒发冲冠,宋家夫妻俩,当着他的面殴打娇娇,可想而知,在无人窥见的时候,是有多么心狠手辣,残暴不仁! “刷拉——” 长剑抽出,他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今天不将那对奸夫淫妇大卸八块,如何能泄心头之恨! “老三,站住!” 玄天戍呵斥,他铁着冷毅的面庞,半阖阴鸷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玄烨脚下一驻,“大哥,蓉儿惨死,娇娇浑身伤痕,你判案判麻木了?就这么放过他们?” 大哥玄天戌身为督察御史,秉持的就是公正廉明。 他冷笑着勾起一抹残忍,“死有很多种,蓉儿所受过的,自当在他们身上加倍讨回来!” 玄烨眸光暗了暗,压下怒火。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老侯爷好一会儿才消化小女去世的消息。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悲剧成真,还是心神俱裂,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这时,小奶团愣愣地望了眼抱着自己的温润公子,又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者,“爷爷,叔叔,你们,真的是娇娇的家人么?” 她到现在仍旧怀疑着…… “是,当然是!” 玄烨斩钉截铁,老爷子接着道,“我可怜的傻丫头,来,叫声外公听听。” 宋娇娇怎么能不怕怕,那个自称是爹爹的人,打她却打得最狠! 可是这些人说,要为娘亲报仇…… 骨碌碌的眼盯着老侯爷好半晌,她总算张了张小嘴,糯糯地喊道,“外公。” “诶!” 这软软的声音戳人心坎,老侯爷哪怕再痛心,在看到缩小版的小闺女后,彻底释怀。 他快步走到床榻坐下,牵起了宋娇娇的小爪子。 她的手生满冻疮,皲裂遍布。 侯府的荣华富贵是他打下来的基业,蓉儿幼时便锦衣玉食,哪受过半点苦。 老侯爷愈发觉着心尖堵得慌,强忍着心酸道,“丫头啊,你再跟我说说,你娘的事,好么?” 母亲之死虽对宋娇娇来说是无法抹去的伤痛,但在老侯爷徐徐引导下,她一点点地回忆,一点点地瓦解隔阂,说到温馨处,甚至绽开了笑颜。 孩子白净的小脸,眉眼弯弯,胜似娇花。 三子见状,多少都带着几分诧异,旋即所有神色化作了柔和。 老侯爷这么多年的心结,积郁成疾,在这天寒地冻的客栈厢房中得了良方。 玄天戍与玄烨相视一眼,便是心领神会,悄然退出了房门。 “怎么办?怎么办?” 客栈的后院,祝杏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批的官兵已经将门外团团围住。 宋金仁取下头上的切云冠,愁容满面,想起宋娇娇就气不打一出来,“真他娘是个扫把星,废物一个,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白养活了她五年!” “让你早点卖,你不卖,现在好了,谁也甭想好活!” 祝杏花抬手拧着宋金仁胳膊,恨不得揪下来一块肉。 宋金仁正窝火,祝杏花还火上浇油,一耳光就扇了过去,“就你能!谁知道这丫头还有这么深的背景!” 祝杏花哪能想到,宋金仁居然对自己动手。 她懵了懵,旋即扯着尖锐的嗓子嚎起来,“天杀的啊!我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要本事没本事,要人才没人才,靠着个小丫头片子发财,脾气还不小,悟儿啊,姐姐命苦啊……啊……” 宋金仁被她吵得脑仁疼,祝真悟是这败家娘们的弟弟,开赌坊,搞地下钱庄,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祝杏花隔三差五往娘家送财,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顾及祝真悟,但凡受一点气,祝真悟必然带着一群三教九流来找茬! 而眼下,祝真悟算个屁! 这客栈里那几个人,哪个不是撼动王朝的泰山北斗! 宋金仁正想补一脚,好让这婆娘闭嘴,这时,传来男子冷哼,“妹夫,打不着孩子,打媳妇?” 玄烨的话犹如催命符,宋金仁一听,吓得腿软。 回身见两位公子,一位身形魁梧,一位玉面雅致,正揶揄地睨着他。 妹夫? 也就是说,他们真是蓉儿的亲眷! 那死丫头,该说的,不该说的,怕全抖出来了吧! “官爷,小的,小的……”宋金仁挖空心思试图耍嘴皮子,忽而瞥着祝杏花,索性指着她道,“官爷,都是这婆娘的主意!” 转眼宋金仁已经有了保全之策,咬牙切齿咒骂道,“我待娇娇视若己出,是这婆娘容不下那孩子,都是她动的手!官爷明鉴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祝杏花傻眼了,她是打骂过宋娇娇,但更多是宋金仁鞭子一顿伺候。 “官爷,我没有,没有……” 她脑袋摇得似拨浪鼓,玄烨和玄天戌却皱眉,宋金仁说“视若己出”,那娇娇就不是他的骨血。 那娇娇是谁的孩子? 玄烨念着他是娇娇生父,原打算手段收敛些。 他倒好,将一线生机亲手 第5章 娇娇,有家了 宋金仁是被五花大绑,扣上枷锁,扔进柴房的。 柴房在客栈后院,狭小逼仄,贴墙放着一捆捆的木材,地上是一筐筐木炭。 能活动的地方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展开一步。 宋娇娇说她和蓉儿住在柴房,就是这种鬼地方? 玄烨面色黑了一寸又一寸,怒火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心房,他垂眼看着脚下被五花大绑的宋金仁,抽出的剑,猛地刺了下去。 手臂,大腿,肩胛。 在不伤及到性命的地方,一个个血窟窿汩汩地冒着鲜艳的色泽。 “呜呜呜,呜呜呜……” 宋金仁嘴里塞着碎布,满脸青筋狰狞,扭动如蛆虫般。 若非是玄天戌拦着,宋金仁哪怕是没被剑捅死,也会成为个马蜂窝血流殆尽而亡。 客房里,宋娇娇在玄至澈和玄老爷子的陪同下,喝下了安神汤。 她身子骨虚弱,暖房里炉火温暖,热汤下腹,便觉着昏昏欲睡。 玄老爷子看她眼皮子耷拉下去,又瑶瑶小脑袋瓜保持清醒,心底又疼起来。 “睡吧。”他形如枯槁的手搭在小奶团头顶,慈祥温和地揉了揉,“外公和二舅,是不会伤害你的,好好睡一觉,我们回家。” 家,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 娘,我们有家了。 宋娇娇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眼睛也终于阖上。 待到小奶团沉沉入睡,玄老爷子方退出房门,安排两个侍卫看守。 同福客栈的院子里,夜色下的雪地泛着幽冷的光。 玄家三子望着老爷子,似乎在郑重地等待什么。 “还傻愣着做什么!要让蓉儿等多久!” 老爷子虽是花甲之年,中气十足地一吼,似乎房翎上的雪都震了下来。 院子里的新坟,白雪夹杂着褐色泥土。 竖碑用木炭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 母上玄蓉之木,小女宋娇娇井上。 错字就有两,宋娇娇才五岁多而已,能完整地写下碑文,已经很难得了。 玄天戌本是拄着一把锄头,玄至澈提着一把铲子,忽然,玄烨俯下身,常年握刀剑的手,十指插进泥土里。 “娇娇怎么埋的,我等怎么挖,大哥,二哥,切莫伤了蓉儿分毫!” 玄蓉没比玄烨小几岁,自小玄烨同玄蓉玩得最多,也是侯府,除玄老爷子外,最心疼玄蓉的人。 一捧一捧的土,一点一点掘开的,都是他心中的伤疤。 玄天戌与玄至澈见状,亦是加入其中。 土包不大,三下五除二移平。 玄老爷子目不转睛,舍不得眨一下眼。 头发,袖子,布鞋,指尖…… 他走失十二年的女儿,就这么慢慢呈现在眼前。 当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露出,皮肤是尸体的青白色,依稀能看出玄蓉幼时的面貌,却又多了分陌生…… 她应如匠心雕刻的精致,不食人间烟火的貌美。 然而,她面上两道交错的伤口交错,哪怕已经没了气息,仍是突起青肿不一的淤痕。 女尸躯体上再没有一粒尘土。 竟愈发地让人痛彻心扉。 衣裳,破烂不堪,身体,几乎鞭痕无数…… “宋金仁!” 玄烨咬碎后槽牙,狠狠地捣在雪地里。 他们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妹,到底在宋家的几年经历了什么! 玄天戌不苟言笑,此时眼底也是深深的哀伤。 玄至澈素白的手,轻轻为玄蓉捋了捋凌乱的发,张口已是伴着哽咽,“蓉儿啊,我是二哥。” 二哥这一言,玄老爷子骤然间再也绷不住,老泪纵横,“我的蓉儿,做错了什么,就是犯了天条,也不该如此虐待!” “蓉儿,蓉儿,爹终于找到你了,蓉儿……” 玄家人哭做一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这几人皆是天塌下来面不改色的主,然而当下,脆弱地像个孩子。 这一夜,注定无眠。 宋娇娇醒来时,两个老嬷子给她调好了药汤,准备了衣裳。 她头一次知道,喝了苦药会奖励一颗蜜饯,衣裳要有亵衣,中衣,外衣,褂子,哪怕冰天雪地也不会冷得哆嗦。 以前娘也会给她梳头,小树枝,小竹叶,都可以当做发簪钗子。 而今天,她头上有了实打实的金银,珍珠缀的花钿,熠熠生辉。 许是这些日子不再挨饿受冻,宋娇娇肉眼可见地白皙了许多,面颊那两团坨红也化作了粉色,就连请来的嬷嬷也忍不住夸真真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清晨过半,不见旁人,宋娇娇悄然地环视了一圈又一圈。 嬷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侯爷与几位大人,已在客栈外等候。” 宋娇娇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敏感地害怕好容易得来的亲人弃她而去。 准备妥帖,她慢吞吞走下客栈,踏出门槛的刹那,侍卫上前,三尺封条“啪”地一下拍在门板上。 宋娇娇回头看,百味陈杂。 这里她和娘朝夕共处五年的地方,就这样尘封了…… “等等,我娘……” 她失声喊着,小手就扒在门扉。 她不能丢下娘在这里…… “傻丫头,你娘请出来了。”玄烨眼圈明显红肿,骨骼分明的手盖在小奶包的手背,续而缓缓包裹握紧。 宋娇娇回头,一辆黑沉沉的乌木马车前是玄老爷子和大舅,二舅。 他们都和三舅一样,憔悴疲惫。 宋娇娇怔了怔,明白过来,亲娘就在马车里,她会随着自己一起回家。 她的小爪子从玄烨掌心抽离,向着马车走去。 玄天戌條地皱眉,伸手拦住了小奶团去路。 宋娇娇看了看大舅,伸手推开,双手攀着马车的边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脑袋顶开了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软塌,她的娘,就躺在哪里, 第6章 碰一鼻子灰 叶家乃是表亲,侯妃长姐下嫁之地,而今子嗣叶丞宗,与妻子方氏,急得团团转。 “听说是去夏河郡接玄蓉,这要是真把人带回来,当年的事岂不是就败露了?” 遥想十二年前,二人从侯府将年幼的玄蓉掳走…… 再联想到玄家那一个个文人虎将,双双不寒而栗。 “老爷!老爷!” 家丁恰时送来了消息,“侯府已至南城门!” 宋娇娇经历一路颠簸,除了吃喝拉撒,都在马车里。 江川侯府外,已有乌泱泱的一片人相迎。 玄至澈在乌木马车前拨开帘子,宋娇娇早已双腿麻木。 看她走两步跌一步,玄至澈索性将小奶团架起来,放在自己肩头。 白衣公子身形消瘦,玄烨凑上前,抢过奶包,让其坐在自己胳膊上,一只手就能将她拖起。 “三弟,这可不是你的军机营。” “二哥,你这身子骨,摔了小丫头如何是好?” 两人之间无端端生出硝烟味,玄天戌眼底一抹不耐,“你们几岁?” 玄老爷子清咳了两声,负手在巍峨的侯府前,表亲叶家,以及一众家仆丫鬟,齐齐地跪下来,“恭迎侯爷,恭迎小郡主!” 震天的喊声,宋娇娇瑟缩了下脖子。 老爷子的脸蓦然一沉,“官派作风,成何体统!” 叶丞宗先是一颤,旋即起身,拍了拍膝盖,“侯爷说的是,先入府,咱们叙叙家常也好。” 一群人散去,各忙各的。 玄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宋娇娇克制地张望,粗大的梁柱漆着朱色,匾额龙飞凤舞的“江川侯府”四个大字,门口两尊麒麟雕刻地栩栩如生。 在夏河郡,宋家算是富有的,不过再富有,从始至终她和娘的容身之地只有柴房那块地方。 而江川侯府之大,是她前所未见的。 进入府门,假山流水,花圃回廊。 融化的雪珠子,顺着琉璃瓦滴落下来,形形色色的家仆,数不清也记不清。 过了前院,就是中庭的大堂,一张八仙桌上,美味珍馐摆满,宋娇娇叫不出名字的食材,就是那盛着琼浆玉液的器具,也是极其考究的。 玄烨将她放在椅子上,悉心地垫了狐裘的蒲团,玄至澈取来个汤婆子让小奶团捧着。 所有人的重心似乎都围绕着这个半大点的孩子,叶丞宗看在眼里,故作轻松道,“侯爷,这便是小郡主吧,生得和四小姐一模一样,真是个美人胚子。” 玄老爷子缄默,玄天戌分不清喜怒道,“叶大哥一贯消息灵通。” 叶丞宗心里没底,讪讪笑了笑,“小郡主认祖归宗乃天大的事,我也算半个玄家人,自当尽自己一份心意。” 说着,他亲力亲为地斟酒。 宋娇娇瞄了叶丞宗两眼,是个年长的叔叔,眉毛很长,胡子稀稀拉拉,虽然是笑着,却感觉不到善意。 她喜欢不起来,也坐得不安稳。 娘还在马车里…… 众人满了酒,叶丞宗拍了拍手,便有穿着清凉的舞姬与乐师入内。 “准备仓促,为博小郡主一乐。” 叶丞宗笑着,却不见玄家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丝竹琴瑟响起,突然,老爷子猛地拍桌,震得杯中清酒溢出,他吹胡子瞪眼,怒喝道,“喜事?我蓉儿尸骨未寒,何为喜!” 乐师吓得停住动作,叶丞宗懵了。 玄天戌阴冷嘲道,“侯府是丧而非喜,叶大哥怕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叶丞宗心神惶惶,血液凝固,这才嗅到危险气息,当下噗通跪下,“侯爷息怒,是小的鲁莽!” 本以为庆着那小妮子归来之事,便能囫囵地将当年的事掩盖去,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除了拍马屁,表哥还会做什么?”玄烨冷冷睨去,清俊的脸上一丝不屑。 叶家在姑妈去世之后,一事无成,若非老爹看他们可怜,不想侯府亲眷落魄,施舍些产业,他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凡是侯府之事,总惦记着横插一脚,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叶丞宗面色难堪,红一阵白一阵,还是老侯爷不悦喝道,“带着你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给我滚!” “侯爷恕罪。” 叶丞宗夹着尾巴逃遁,大堂里恐怖的威压,似要生生将他撕碎。 前院里,方氏静候佳音,却见丈夫狼狈而出,不禁揪紧了一颗心,“怎么了?侯爷知道四小姐失踪的猫腻了?” “悄声点!” 叶丞宗厉声呵斥,一肚子冤枉气,“为他们接风洗尘我还有错了我?大呼小叫什么,我还不乐意呢!” 踢到了铁板,费尽心思准备的家宴,反倒成了笑话。 方氏附和地说上两句,全然没注意到跟来的小女儿,正探头探脑往里往,不服地噘起嘴来。 什么小郡主,姨爹从前最疼爱的是自己,小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7章 怪物 前院之事玄家人一概不知,玄至澈舀着八宝莲子羹吹凉了送到宋娇娇嘴边,“找回娇娇确是喜,不过表哥他,也太急于邀功。” “无需再提。” 老爷子烦心,挥了挥手,“老大,你去订上一副棺椁,老二,你去打理事务,蓉儿跟着我们长途跋涉,尽早入土为安。” 嘴边的汤五颜六色,宋娇娇却没有胃口。 她扯了扯玄至澈的袖子,脆生生问道,“二舅,能让我陪着娘么?” 玄至澈看她谨小慎微的表情,疼惜地捏了捏她的脸,“孩子,生离死别,以后我们会代替小妹陪伴你。” 宋娇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是待她很好,可是…… 玄蓉的葬礼安排在两日后,汴京这种地方,有点风吹草动,不肖半日,便会口口相传,很快就是人尽皆知。 这传到宫中,一道御旨就降下来了。 念及江川侯府劳苦功高,痛失爱女,赐陪葬品不胜枚举。 这日,宋娇娇着了素衣,巴掌大的脸愈发白嫩,小爪子攥着招灵幡,看起来头重脚轻。 她笔挺地站在灵堂的棺材前,周遭烟雾缭绕,香灰弥漫。 吊唁之人来了又走,皆是不相熟的,她也不知道怕,就像跟木头桩子。 直至一位灰衣长衫的男子踏进门…… 宋娇娇心脏狠狠揪了一下,回过头,只是晃了眼,依稀瞧着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之所以没瞧真切,只因大舅玄天戌高大的身影拦住了来人去路。 “御史什么意思,是不欢迎我来?” 那人口吻慢悠悠的,如同在谈论天气好坏。 玄天戌寸步不让,周身冷冽,“国师造访自是蓬荜生辉,只不过我小小江川侯府,怕是受不起!” 宋娇娇不明白,为何旁人都让进,偏偏此人拦在门口。 她默默地回头,扛着招灵幡紧了紧,只觉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宾客之多,汴京非富即贵的,皆照了个面。 日头偏西,灵堂里这才安静下来。 外公和舅舅在忙,四周静悄悄的,宋娇娇向前两步,这是她陪同娘亲的最后一晚…… “不就是个死人嘛,兴师动众的,皇太后下葬也没这么大阵仗!” 就在宋娇娇到棺椁前,一个七八岁小姑娘迈进门槛,满是轻蔑地哼着,手里摇晃着一支香。 小姑娘细皮嫩肉,穿的是金丝翠绿罗裙,纤细的手腕套着金镯子,眉心画着荷花妆面。 迎面而来的贵气,宋娇娇下意识低下头。 她初来乍到,来者身份尊贵,她不可给外公惹麻烦。 宋娇娇打量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也细致地将宋娇娇审视了个遍。 是生得个好模子,明眉大眼的,用爹娘的话来说,就是个小狐狸蹄子! 叶舒雨剜了宋娇娇一眼,大摇大摆到灵前,随手将香插在奠祭台的香炉里,咧了咧嘴,“都说你娘跟男人苟且,生下你这个小杂种,我看啊,一张草席扔乱葬岗得了,野狗啃噬还嫌脏了嘴!” 宋娇娇本自持礼仪,难听的话却像往耳朵里灌进了肮脏的粪水。 她猛地抬头,圆溜溜的眼瞪着叶舒雨,眉心拧起,“我不是小杂种!不许你侮辱我娘!” 叶舒雨瞧她身板单薄,眼神倒犀利。 这些话都是从叶丞宗那零零碎碎听来的,她浑不在意,为爹娘不公,“我说是就是,怎么着,你个小杂种,还能咬我不成?我可是叶家大小姐!死村姑!” 说罢,她还故意踢翻了烧纸钱的火炉,抓着香灰往棺椁上扔。 “住手!” 宋娇娇急了,她扑上去拉扯,奈何短胳膊短腿,反而激得叶舒雨越发得寸进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算老几啊!” 原先整洁的祭台,一下子乱糟糟的,瓜果贡品散落一地。 宋娇娇阻止不成,叶舒雨随手一推,她反而像无根的草,踉踉跄跄站不住脚。 “我让你住手!娘,别动我娘!!” 突然,她歇斯底里地一吼。 “哗嚓——” 当空惊雷乍起。 叶舒雨吓得一激灵,青天白日的,还是冬日里,怎么会打雷。 再看宋娇娇,她双眸似有血光,一瞬地对视,叶舒雨好像看到一只乌云凝成的大手朝自己袭来。 她想躲,脚下生了根。 大手攫住了她喉咙,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窒息感猝不及防,恐惧萦绕。 四面八方的死气,要将她吞没。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刹那,叶舒雨仿佛置身阎王殿。 “娇娇。” 恰时,门外传来了玄天戌的呼喊。 宋娇娇回过神,眼底血色尽褪,恢复了往日澄澈,只不过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镀着水雾,湿漉漉的。 叶舒雨呢……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终于透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周围哪里有黑影,哪里有魔障? 灵堂里犹如进了土匪,乱糟糟一片。 “娇娇,这是?”玄天戌踏进门,赫然被眼前情景所惊。 他放缓了脚步,从“作案”现场,推测事情经过。 宋娇娇心神惶惶,刚才的记忆被谁掐了去,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只知,将才,她萌生出一个念头,想要这位小姐姐给娘陪葬! 好可怕,好可怕…… 怎么会这样? “姨父,她,她,她是怪物!”叶舒雨尖叫地扑进玄天戌怀里。 似乎只有在他跟前,才能免受伤害,寻觅到安全感。 宋娇娇的脸瞬间煞白,连连摇首,“我……我不是。” 她也不想的,不想有那种奇怪的能力,更不想伤害别人…… 娘千丁玲万嘱咐过,不要在外人面前露陷,否则,只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她眼巴巴地望着玄天戌, 第8章 满门屠尽 第八章 可以想象到,玄天戌将她扔垃圾般丢出去,谁会容忍一个怪物? 然而,玄天戌只是瞥了叶舒雨一眼,旋即将她推开,大步走到宋娇娇跟前。 他伸手想要这可怜的东西捞进怀里,但刚刚探出去,宋娇娇就本能地往后退…… 铁汉柔情,他眉间软和,“娇娇,大舅相信你。” “相……信?” 宋娇娇狐疑地挑起尾音,滴溜溜的眼染着水雾紧紧锁定着他,似在分辨这个面相刚毅的男子所言真假。 她越是这般地小心翼翼,玄天戌越发地不忍。 宋娇娇看来还是没能完全将他们当最亲密的家人。 来日方长,这种事急不来。 玄天戌还想说什么打消小奶团内心的疑虑,叶舒雨不可置信道,“姨父!她在说谎,方才,她使了妖术,差点……差点要了我的命!” “闭嘴!” 玄天戌侧目冷喝,他浑身森寒气息,立马吓得叶舒雨噤若寒蝉。 她不敢再造次,咬着唇角,泪水不争气地滑过脸颊。 怎么这样,姨父为了一个捡回来的野孩子骂她么? 耳边不再聒噪,玄天戌这才拉过宋娇娇纤细的胳膊,压在怀里,“谁说你是怪物,大舅将她满门屠尽!” 满门,那不是玄家也在其中吗? 宋娇娇嗅着衣裳上的松木香,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抱起小奶团,玄天戌深深看了眼,那雕刻芙蓉花的棺材,转身走出灵堂,“老三,让叶家来,把舒雨带走!” 玄烨与玄天戌一并着黑袍,行军之人脚下生风。 见自家小外甥女委屈的神色,还分什么青红皂白,扣着叶舒雨肩头,就要提着扔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哇——” 叶舒雨骤然嚎啕大哭,往地上一坐,撒泼耍浑,“明明是她的错,你们偏心!该撵走的是她,我要告诉我爹爹,你们欺负我,大姨父,二姨父欺负我!呜呜——” 小孩子闹腾,手乱打,脚乱踢,嗓子又尖,吵嚷地让人脑仁疼。 宋娇娇素来是乖巧懂事的,叶舒雨的难缠,玄烨暴脾气一下子冲上天灵盖。 他堂堂大将军,还能让一个顽童难住? 一把禁锢住叶舒雨双手,提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饶是叶舒雨挣扎地更加剧烈,还是双脚离地,俨然困兽之斗。 “叶家那个蠢货在哪!” 他一吼,仿佛六亲不认,下一刻就要宰了叶丞宗。 灵堂这边骚乱,不多时叶家夫妻就仓忙赶来,瞧着两位祖宗眼刀子锋锐,脸黑得像包公,害怕地透不过气。 玄烨半点不给面子,将叶舒雨丢过去,叶丞宗赶紧抱着,还得点头哈腰致歉,“老大,老三,舒雨还小,有得罪的地方,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 玄烨乜眼,将怀里的宋娇娇托高了几分,“我看是以大欺小!” “爹,娘,是这个野丫头……” 叶舒雨梨花带雨,“野丫头”三个字从嘴里冒出来,叶丞宗脸都绿了。 生怕孩子嘴上没把门,将他说的那些都抖出来,索性扬起巴掌就拍着叶舒雨屁股,“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小郡主是侯府正统血脉!让你不学好,让你搬弄是非!” 叶舒雨哪能料到,接二连三状告无门。 她只得扯着哭声更响亮了,恨不得将江川侯府的房顶震下来。 “小妹灵前,今儿看来是要见血!”玄烨火气大盛,玄天戌虽无怒色,但指尖摩挲着。 叶丞宗莫不敢耽搁,面如菜色地揪着叶舒雨恐避不及。 这两尊杀神,一个铲除朝局异端,一个踏平边陲万里。 他是脑子不清醒,才会送上门找死! 出了后院,叶舒雨眼泪仍是止不住簌簌落,“爹,真的是那个怪物……”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叶丞宗气得冒烟,孩子塞给方氏,点着叶舒雨脑门警告,“那是侯府的宝贝疙瘩,以后你最好给我聪明点!” 灵堂前,宋娇娇明亮的眼在两个舅舅脸上来回了几次。 虽是寒风肆掠的凛冬,她心底却暖洋洋的。 他们是无条件信任她的人…… 这才是家…… 忽然,她鼻子酸溜溜的,为了不让眼泪溢出来,她扭过头,脑袋“咚”地一下埋在玄天戌怀里。 “娇娇……” 玄天戌感觉自己心房似被磕了一下,撞到了内里最柔软的地方。 “大舅,娇娇没事,娇娇喜欢这里。” 她竭力地压制着哭腔,但压不住颤抖的声线。 一句喜欢,玄天戌忘了呼吸,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为了这丫头也值了! 第9章 宠爱 在大舅怀里赖了会儿,宋娇娇抬起头揉了揉宛若赤兔的眼,白嫩嫩的面庞,缀着点粉,如同三月桃李杏花。 她小手撑开玄天戌,要下地。 玄天戌轻轻将她放下,她便转身走进灵堂里,弯腰捡起供果,扶正火盆,扫去棺面的灰。 玄家二子未曾插手,那小小身影懂事地让人心疼。 玄烨侧过身,袖口拭过眼角。 她才五岁而已,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磨灭了孩子的活泼天性? 宁愿她三天上房两天揭瓦,云端都是脚印子,也不忍见这一幕。 玄蓉下葬在冬月二十七的吉时,宋娇娇连轴转片刻不离,入夜后困意盛浓。 她住的,是玄蓉旧居烟雨楼,分十三侍女,两位嬷嬷伺候。 裹着娘曾经睡过的被子,呼吸浅浅。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的侯府地牢却是灯火通明。 邢台上,男人通身血色,哀嚎声早已沙哑,他如乞儿哀求,“杀了我,求求你们给个痛快……” 身侧的男子,黑衣黑发,手中的刀子亦是通体乌黑。 刀子长短不一,宽窄不同。 每一次刀子落下,就会剜下来一块皮肉。 这肉薄如蝉翼,既不要人命,但却痛到疯狂。 他细致地像在雕刻一件绝世孤品,避开经脉骨髓,最完美地莫过削下成千上万片血肉而不死,俗称“凌迟”。 宋金仁以为祝杏花之死已经够惨烈,没想到轮到自己时,比死还要痛苦。 他精神恍惚,瞥着“刽子手”,他面无表情,根本不为他的祈求所动。 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划开胸脯。 宋金仁痛到颤栗,他咬着牙关,索性诅咒道,“宋娇娇,她就是……就是个怪物,你们会后悔的,会害得你们……家破人亡!” 话音方落,男子手上力道加重,一大块血肉撕下,清晰可见根根肋骨。 “啊——” 惨叫声惊天动地。 头七过后,江川侯府的白绫卸下,送礼的人陆陆续续造访,几乎要踏破侯府门槛。 早先到来的几人,老侯爷尚且亲自接待。 后来,干脆让管家堵在府门前,无论送什么稀世奇珍,文人墨画,一概不收。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玄家再养个闺女还是养得起的,官场做派,不正之风,绝不让娇娇沾染半分! 当日,玄至澈与玄烨就自告奋勇,带宋娇娇在汴京置办行头。 千丝阁于汴京,乃至于整个东褚首屈一指的作坊,做出的衣裳,千金难求。 玄家倒是好,一下子购入了二三十件。 苏南的缎料,蜀地的绣品,西域的锦帛,东海的珠翠…… 宋娇娇从未见过这么华贵的衣裳,二舅玄至澈挑了一件蓝白相间的马褂,“这色泽与娇娇很搭,配上这琉璃小簪,甚好。” “非也,这玫粉色小丫头定喜欢,给她挑衣裳,又不是二哥你穿,不能全凭自己喜好。” “老三,你非得跟我作对?” “二哥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蓝色好!” “粉色好!” 两人吵嚷着,宋娇娇却坐在梳妆台前,晃荡着小腿,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眉心。 “小表姐额间的花,好漂亮……” 她不禁喃喃自语。 玄至澈与玄烨皆是一怔,拌嘴戛然而止。 他们只想着为娇娇好,却忽略了娇娇喜欢的是什么。 两人颓然放下了衣裳,玄至澈心领神会近前,“娇娇是想要面靥么?” 应该是吧? 宋娇娇点了点头,玄至澈便让家仆准备了颜料和笔。 “面靥呢,有很多种,二舅自作主张给你画一个,可好?”他执着笔,笔尖在砚台里蘸了蘸,将红色与白色均匀搅拌,调出了三月桃花的粉。 当笔尖落在额头,一丝丝浸凉,宋娇娇缩了缩脖子。 玄烨也不抢机会表现,笑道,“你二舅乃当朝太傅,墨宝值千金,他给你画的,那必然是当今世上最好的。” 是这样么? 第10章 腊八宴 推开了叶丞宗,玄烨揽着长袍蹲下身,轻轻捧起了小奶娃的脚,将原本的鞋子褪下,套上凤凰方头履。“真好。” 玄至澈眼底夹杂了几分痛楚,找来了琉璃花簪,点缀在孩子双环发髻上。 两个姨父都围着宋娇娇,叶舒雨紧攥手心,眼里满是妒忌。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想让宋娇娇去参加腊八宴,这个乡巴佬会什么! 转而她扭头出了侯府,小巷子里,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倨傲地命令道,“你们都听到没有,我要那野丫头在腊八宴丑态百出!” 腊八宴还有数日,宋娇娇每日都穿着凤凰方头履,睡觉也舍不得脱。 似乎这样,就能感觉到娘在身旁。 烟雨楼外,有个荷塘。 冬日里,湖面结了一层冰,透过冰面,可见几尾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 宋娇娇坐在石块上,注视着自己的脚丫子,“小鱼儿啊,小鱼儿,你说娘亲她会在哪里?” 锦鲤从她脚下滑走,对她视若无睹。 宋娇娇拧起眉心,伸出手去,“你说呀!” 下一瞬,手心里湿漉漉的,一条锦鲤挣扎地扑腾。 “呀!” 宋娇娇吓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就将锦鲤给扔了出去。 那七寸长的小鱼在冰面上翻腾,瞪着圆眼,频频张嘴,却吮吸不到一口水。 “郡主!” 女婢纷纷围过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宋娇娇呆呆地杵在原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心,又看了看鱼儿。 女婢怔忪,满是不可置信。 小郡主是抓了条鱼么? 可是冰面完整,少说有一尺厚,她是……怎么办到的? 旁人不晓得,宋娇娇却知,是那种可怕的能力……它又回来了! 不,她不要,不要当怪物! 宋娇娇小脸煞白,慌乱地搓着手,她要将水渍抹去,要将鱼腥味除去! “郡主,没事的,别怕,没事的。” 女婢乱作一团,有的用手绢给她擦手,有的紧紧搂住她单薄的身板。 宋娇娇安静下来,可她却一抽一抽的,眼泪憋在眼眶里。 为什么到如今才有,在夏河郡,她如果能变出金簪子,娘就不会死!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她埋怨着自个,深深地懊悔。 女婢摸不着头脑,赶忙差使人去通报。 江川侯府议事堂,老侯爷扒着族谱,眼睛都快贴页章上。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看取霜字,玄霜儿。”玄天戌坐在左侧,捧着茶盏,捏着碗盖,轻轻吹拂着杯中嫩芽。 “不妥,不妥,不如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取名玄豆豆,软萌多娇。”玄至澈在玄天戌身边摇头晃脑地发表意见。 玄烨冷哼,“二位大哥,能别卖弄文采么?不如就叫小蓉,玄小蓉?” 老侯爷听三个儿子吵嚷,脑仁疼。 他猛地合住了书,“争来争去,没一个中意的!” 这时,女婢匆匆跑来,“侯爷,小郡主受了惊。” 好端端的在侯府,怎会受到惊吓? 老侯爷与玄家三子怒不可遏,谁敢在江川侯府招惹娇娇,非将此人碎尸万段。 湖岸边,宋娇娇抱着膝盖,闷闷不乐地盯着那条死去的锦鲤。 “这,就是元凶?”老侯爷浑浊的眼里映着那一动不动的鱼儿,着实难以理解。 宋娇娇不吭声,大眼睛扑扇了两下,长睫染着水雾。 “娇娇,有什么不开心的,跟二舅说。” “我们是你的家人,娇娇,怎么了?” 一家子殚精竭虑,自从这丫头进了江川侯府,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心神。 宋娇娇知道,外公和舅舅为自己好。 她小爪子攥着裙摆紧了些,压下心中铺天盖地的愧疚,湿漉漉的双眼望着三人,“娇娇,想娘了。” 说罢,她低下头,不敢让外公和舅舅捕捉到她的心虚。 能变出物件,隔空取来的事,她决不能透露出去。 娘说,这种能力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没有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怪物的…… 温暖的手搭在她头顶,“傻孩子,你娘啊,一直在你身边。” “真的么?”宋娇娇扬起小脑袋瓜,小嘴下撇。 “我们蓉儿啊,怎么舍得丢下你?”老侯爷依着宋娇娇坐下,一老一少,不约而同地追忆望着远方。 玄天戌看着这一幕,眸光柔和,“还是用娇娇这名吧,蓉儿唤了五年,何必改变呢?” 众人缄默,皆是认同。 玄娇娇,也挺好听的。 往后两日,老嬷嬷给宋娇娇安排了课业。 习舞,唱曲,画艺,琴技…… 宋娇娇不是摔倒,就是唱跑了调,画得更是四不像。 嬷嬷笑了笑,哭了哭,最终还是请了玄至澈来,这祖宗,不像是多才多艺的料。 玄至澈也是忍俊不禁。 宋娇娇自小没学过这些,也没机会见识,窘迫地揪着衣角,抬不起头来。 “没事,我们娇娇,就算没有才艺,也是侯府的宝。” 事已至此,腊八宴近在眼前,玄至澈哪怕身为太傅,也无通天之能,让宋娇娇一夕间学会这些。 “可是……娇娇给侯府丢脸了,怎么办?” 宋娇娇咬了咬唇角,后悔当时应下去腊八宴的事。 穿着娘亲的鞋子,却不能让娘亲的风采再现于世。 娘亲,会怪她的吧? “小家伙,你以为,你外公,还有舅舅我,在朝中是何地位?”玄至澈挥了挥手,遣散了嬷嬷,“不练了。” 江川侯府,泰山北斗,就算是宋娇娇当众在太和殿上胡搅蛮缠,哭闹不休,群臣也只得赔笑脸! 虽然二舅这么说,但宋娇娇心里头还是惴惴不安。 次日一早。 数辆象辂马车停在侯府外。 老侯 第11章 绝不让侯府蒙羞 腊八宴,顾名思义,乃腊八节的群臣宴请。 在这一天,全国各地,声名鹊起的僧侣都会进京朝拜。 宋娇娇还是头一次进宫,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三丈宫闱,白墙青瓦。 汉白玉石台阶前的太和殿,众人有序落座。 长案之上,美酒佳酿,瓜果糕点,一应俱全。 自宋娇娇跟在老侯爷身后进入殿中,立马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那一双双打量的视线,让宋娇娇极其不自在,好似身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她可劲地往老侯爷身后藏啊,藏…… 玄家三子看在眼里,以左右两侧收拢,玄烨殿后的姿态,将小家伙围在中间。 “侯爷,您这是掖着什么宝物,不教我等掌掌眼?” “都听说侯府寻回了个小郡主,这郡主是否是亲生血脉?” 朝臣议论纷纷,充满了好奇。 “是不是亲生,与诸位何干?”玄天戌凛冽的眼风扫过,太和殿骤然寒气森森。 老侯爷似笑非笑,老当益壮的体魄,堂而皇之坐在皇位之下的首位,抱起宋娇娇在怀里。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宋娇娇与投来的目光相接,紧张地捏起粉拳。 “别怕,小丫头,你要学会俯视他们。”老侯爷低声在她耳畔教导,“蓉儿小时候,是敢爬龙椅的。” 嗯…… 宋娇娇无声地应,缓缓地挺起腰背。 她不断告诫自己,再也不是夏河郡的野孩子,她是江川侯府的掌上明珠,不能露怯! 气势渐生,小姑娘澄澈的眸子,多了分镇静。 “各位爱卿都领着家眷来,祭天仪式尚早,不如……” 置在高位的古稀男子黄袍加身,懒散地撑着龙椅扶手,撑着鬓角说道。 每年的惯例了,大家自是省的。 “小女双双,献丑了。” “小儿靖康,为各位大人助助兴。” 能在圣上跟前表现,大家伙儿都踊跃举荐。 有的善舞,有的赋诗,宋娇娇好容易攒足了派头,见着同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顿时又成了霜打过的茄子。 叶丞宗在朝堂最末端,靠近门槛。 此时探着头往里看,怎会错过巴结侯府的契机,当太和殿清静下来,他骤然起身道,“侯爷,小郡主乃四小姐之遗孀,当是咏絮之才,清歌梁尘。” 玄烨挑起一侧眉,玉面浮过一瞬杀意。 叶丞宗这个老狐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侯爷正要谢绝,叶舒雨着舞衣站出来,她扬起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宋娇娇,“独自献艺有失乐趣,不如我等各显身手,如何?” 宋娇娇望了望老侯爷,又瞧瞧三个舅舅,苦恼地皱眉。 “娇娇体弱,不便……”玄天戌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话还有半截哽在喉头,好几女娃陆陆续续站出来,“我愿同叶舒雨一起。” “我也是!” 她们就像事先商量好一般,排排站。 而叶舒雨盯着宋娇娇一瞬不瞬,“小郡主,你莫不是怕了吧!” 她就是要让姨父们看看,这个野丫头一无是处,她才该是江川侯府捧在手心里的金枝玉叶! 叶丞宗也没料到,自己为小郡主搭桥,会被自家丫头搅和。 他着急上火地去揪扯叶舒雨,谁知,皇位之上,九五之尊却哈哈置笑,“倒是有趣!” 这里的千金公子,无不都是各家的心头宝。 年年安排这一出,为的就是活络氛围,好与坏,无伤大雅。 老侯爷脸色沉了又沉,却是有些骑虎难下。 然,娇娇不愿意之事,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就是顶撞龙颜,也无所谓! 他就要起身,宋娇娇却双脚及地站起,回敬叶舒雨不怀好意的目光,奶声奶气道,“我不怕!” 宋金仁打她,她不怕,祝杏花骂她,她不怕! 亲手埋葬娘亲,陪同娘亲进京,她也不怕! 献艺而已,她绝不能让外公和舅舅,因她而蒙羞! 叶舒雨可听说了,这野丫头什么都没准备,真是先生说的那般,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下,她一展舞衣,小大人模样行礼,“陛下,各位大人,小女献丑了!” 丝竹琴音交织,叶舒雨身侧,是三五官宦小姐,她们有的在吹笛,有的在清嗓子打算一展歌喉…… 宋娇娇迈开碎步走向中央,玄天戌紧张地牵住了她衣袖。 她看着大舅,挺起了胸脯,“娇娇,可以!” 说罢,她顺走了玄天戌放在案子一侧的短剑。 “可以什么,废物东西。”叶舒雨暗啐了一口,随着音律,莲步移转,轻盈的身姿恍若掌上赵飞燕。 她抬手似摘星,俯身若采莲。 “我记得叶家这闺女是莺歌的徒弟,两岁习舞,曾被莺歌称为天纵奇才?” “有这等事?莺歌,有在世杨玉环之称的那位?” 惊声四起,大家看叶舒雨多了几分欣赏。 小女娃舞姿动人,岂料,一柄短剑投来。 “舒雨!” 叶丞宗瞧着剑身从面前飞过,剑尖直指叶舒雨,吓出一身冷汗。 叶舒雨回头,也刹那呆滞。 千钧一发,剑刃即将封喉,一个奶团子踏步而来,握着剑柄,回身一转。 她小爪子擎着短剑,长度适中,横扫而过,剑风凌厉。 “怎么会……” 叶舒雨惊得目瞪口呆,这野种,怎会舞剑? 小小的人,目光凌厉,出手果决。 一招一式颇有章法。 坠地百褶裙随着宋娇娇脚下的动作仿若一朵绽开的百合花,淡雅又娇艳,纯洁又凛冽。 叶舒雨被打乱的节奏,焦急之下跳错了拍子,弹琴的孩子傻眼,慌乱下以为自己出了错。 一个乱,各个乱。 纵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公子们,也都是七八岁的年纪,藏不住心中的慌乱。 越乱越错 第12章 简直傻透了 肉嘟嘟的脸蛋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不时擦过脖间软乎乎的狐裘领子,让原本的担心的老侯爷险些没笑出声来。 “不愧是江川侯府的小郡主,真真是将门无弱兵,虎父无犬子啊!” “谁说不是?才几岁呀?豆丁一样就把匕首舞得虎虎生威,真是厉害。” “哎呀呀,看她脸上的肉肉,太可爱了,好想抱回来捏两把……” 老侯爷的脊背挺得笔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家娇娇就该如此。 一曲终了,叶舒雨不服地跺着脚,气呼呼地道:“女孩子应以贞静贤淑为美,舞刀弄剑不过哗众取宠而已。” 她身边的朋友轻声道:“圣上还坐在太和殿上,舒雨,忍一忍吧!” 宋娇娇手腕一翻,将匕首插入袖中,对着圣上行礼,一本正经地道:“我外公是武将,随着太祖皇帝征战沙场,因功封侯,福泽后辈。” “大舅舅和二舅舅虽志不在此,可也……”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自以为偷偷其实大家都能看到地瞥着三个舅舅,脑子飞速转着,介绍侯府的时候,外公是怎么说的来着? 哎呀,想不起来了呢! 不过她不知道不能不说话,所以她憋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道:“舅舅们都很厉害!对!就是厉害!” “因为外公和舅舅们都很厉害,所以娇娇也要很厉害才行。”宋娇娇挺胸凸肚,自以为很威风,“敌人来的时候,要和他们讲道理,讲什么什么贤惠吗?当然不,我们要做的是挥拳头!” 看着她举在脸边的小拳头,圣上大笑出声,“好好好!小小年纪就有祖上之风,来人,赏!” 宋娇娇接过一袋子金花生,高兴地扑到老侯爷怀里,“外公,看,圣上赏我的。外公喜欢什么?娇娇买给你!” “娇娇是不是忘记大舅舅了?”玄天戌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眼中的宠溺似要滴出水来。 “没有!”宋娇娇转头看着三个舅舅过来,颠颠跑到玄天戌面前停下,仰着小脑袋笑着举起匕首,“舅舅的,给。” 舅舅们都好高啊! 她要很用力向后仰,才能看到舅舅们的脸。 就是吧…… 仰着仰着,咦?怎么看到大殿的屋顶了? “小心!”玄至澈越过大哥一把将娇娇搂在怀里,“摔倒会疼。” “这是怎么弄的?”玄烨本想摸宋娇娇的脸,让她偏头露出被狐裘遮住的脖子,结果宋娇娇的脸刚好转过来,他的大手直接糊在了孩子脸上。 玄天戌打掉他的手,“干什么?” “我就是看看娇娇的脖子怎么红了!” “是叶舒雨。”玄至澈声音微凉。 玄烨按下娇娇的毛领,露出她细嫩脖颈上的红痕,怒道:“我去揍她。” “小舅舅!”宋娇娇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晃着金线荷包道:“圣上赏了我很多金子哟,说明我赢了表姐!娇娇厉害!” “那个……”叶丞宗压着叶舒雨过来,谄媚地道:“舒雨不懂事,我带她来给小郡主道歉。小郡主放心,回去我就关她禁闭,罚她抄写,一定让她长长记性,日后再不敢和小郡主作对。” 舅舅们一听,顿时皱眉,这姓叶的说话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明明是叶舒雨欺负他们家娇娇,怎么叫他一说,成他们家娇娇仗势欺人了? 玄烨脾气火爆,撸袖子就想上前,被玄天戌按下。 宋娇娇却快了舅舅们一步。 只见她走过去,拉住叶舒雨的手道:“表姐跳舞,我舞匕首,都在那一个大圈子里,磕磕碰碰的没什么呀!表姐的袖子剐了我的脖子,我的匕首也划破了表姐的裙子呢!” 宋娇娇叹息一声,看叶丞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她小大人一样,“我们小孩子的事情,大人还是不要随便插手的好,是不是?” 她不傻,说完还知道找外援。 宋娇娇朝舅舅们挤咕着眼睛,无声催促他们回答。 舅舅们能说什么呢? 只能点头称是了。 看来孩子们的事情不需要他了,老侯爷站在一边抚着胡须笑得欣慰,却又免不了感伤,若是蓉儿还在……多好啊! “老侯爷,圣上请您过去说话。” “哎!”老侯爷转身时用力眨了下眼,将眼角的晶莹眨掉。 一路上都有人同老侯爷道喜。 都说三岁看到老,宋娇娇五岁已显露其品性和能力,如何能不让老侯爷心喜? 子承父业、后继有人便是世间对长辈而言,最动听的夸赞和肯定了。 “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江川侯请起。来人,给亲江川侯看座!” 看着同圣上相谈甚欢的老侯爷,叶丞宗深知,一旦江川侯府得知玄蓉走失的真相,以这阖府的一贯作风,他们叶家就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阴冷地看着被玄家三兄弟围着宠着的宋娇娇,不知在想些什么…… “爹!爹!”叶舒雨叫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不满地跑过去拉着叶丞宗的手摇晃,“爹,我同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一直看着那个野、野丫头?” 宋娇娇赢了她却没有落井下石,恩怨分明如她,再说不出野种之类的话。 可爹一直看着宋娇娇,叶舒雨不高兴,“爹,连你也喜欢宋娇娇不喜欢我了吗?” “住口。”叶承宗厉声道。 叶舒雨被他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两步。 见叶舒雨吓得小脸煞白,叶丞宗敛下眼中的心思,挤出一抹笑,过去抱住她,“爹不是说过了吗?宋娇娇是你表妹,是江川侯府的心肝宝贝。” “你知道的,江川侯府阳盛阴衰,老侯爷一向心疼女孩,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你三位表叔才偏疼你。” “可那是因为江川侯府没有女孩,只有你。” “如今不同了 第13章 团宠 “咱们叶家已没落,纵然我们同江川侯府有亲,也只是表亲而已,你要明白你自己的身份。” 叶丞宗蹲在她面前,手捏着她瘦小的肩膀,盯着叶舒雨的眼睛道:“舒雨,爹不是不疼你,爹正是心疼你才让你记住,宋娇娇不可得罪,你以后在她面前说话,须得注意。” 爹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 叶舒雨咬着下唇,委屈地点了点头,含着眼泪道:“我知道了。就算爹不说,我以后也不会欺负她的。” “当然。”她又急急道,“我是她表姐,她得尊重我,我才会对她好。若是她对我不好,我肯定还是要骂她。大不了……不骂那么难听。” 叶丞宗嘴角微僵,干笑着道:“是吗?你记住就好。” 他揽着叶舒雨的肩膀让她转身,又在她的背上推了一把,“去吧!去同娇娇玩,记得听你三位表叔的话。” 叶舒雨一步三回头地向宋娇娇走去。 此时的宋娇娇正同舅舅们显摆她得到的赏赐,并非常财大气粗地拍着胸脯要给外公和舅舅们买礼物。 听着他们的笑声,叶舒雨心生怯意,那里很温馨,可也很小,似乎已经容不下她的加入。 而她爹…… 叶舒雨回头看,发现叶丞宗已经离开。 她吸了吸鼻子,眉眼间带着她不知道的迟疑,跑过去抓住宋娇娇的手,语气生硬道:“你!过来跟我一起玩!” 暴脾气的玄烨一听她这命令的口吻就怒从心起,越发看不上叶家人,正待他要把娇娇留下,就被二哥拦住。 玄烨甩开披风,灰色的甲胄发出轻响,“二哥你今儿是和大哥商量好的是不是?我一想做什么,不是这个拦我,就是那个拦我。” “这个那个说的是谁?”玄天戌冷着脸道。 玄至澈红衣一闪,挡在他们中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朝着宋娇娇的方向指了指。 只见叶舒雨拉着宋娇娇正和好朋友们说话,宋娇娇的嘴角上扬,那一抹可爱的弧度迟迟没有落下。 能和同龄人一起玩耍,宋娇娇很开心。 “这是我表妹宋娇娇。”叶舒雨眉目间带着些许不耐,“她虽然是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但是她敢作敢当,舞剑舞得……也还不错啦!” 她扭捏又仗义地道:“反正愿赌服输,她光明正大地赢了我们,也没说我们坏话,大家不用刚回家受罚,都是我表妹的功劳,你们以后都不许欺负她啊!” 宋娇娇就笑着点头,点头,再点头。 她五岁啦! 可在记忆里,她身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和善可爱的小哥哥小姐姐。 娘亲如果看到她也有了朋友,一定会很开心吧? “傻笑什么呢?”叶舒雨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傻乎乎的。” “嘿嘿。”宋娇娇继续傻笑。 叶舒雨忽然觉得之前和这样的傻子叫板的自己也很傻啊! 简直傻透了。 叶家是末流之家,腊八宴结束也不可能同江川侯府的马车一起离开。 叶舒雨拉住宋娇娇的小手,轻声道:“你在家等我,我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知道不?” “嗯嗯嗯。”宋娇娇点头如捣蒜,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期待,奶呼呼地道:“那我明天在家里等表姐哟!” 叶舒雨抬手在她软糯的脸上捏了一把,才转身跑走。 看着小奶团子脸上的红印,玄烨捏起披风一角在她脸上用力擦了两下。 好嘛!越擦越红了。 玄至澈看不过去,伸手要抱起小奶团。 可老大玄天戌快了一步,他抱起香香甜甜的宋娇娇,仿佛砍了几百个反贼一样满足,“至澈文弱,烨儿莽撞,娇娇还是交给我吧!” “大哥!” “你们老实点儿!”老侯爷掀开车帘,大声道:“你们三个给我老实些,吓到娇娇就家法伺候!把娇娇给我!” 玄天戌直接当没听见,抱着娇娇快速离开,“咱们不坐马车,大舅舅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好呀好呀!”宋娇娇早就对威风凛凛的大马流过口水了,“可是,外公在叫我们哦!” “没有,你外公再叫你二舅舅和小舅舅。” 宋娇娇半张着小嘴,“是吗?” 一出宫门,玄天戌抱着她上马,温柔地抬手遮住她的嘴,“骑马时不能说话,不然会灌一肚子冷风的。” 宋娇娇的小手赶忙抬起来,连同大舅舅的手一起盖上,用力点头。 玄天戌一扯披风,把宋娇娇包裹进去,只露出她一双充满好奇的黑豆似的眼睛。 次日,江川侯府。 叶舒雨人为进门声先至。 “我来啦!宋娇娇快来迎接!” “表姐!”宋娇娇吃过早膳就让人给她打扮好,披着红缎兔毛的披风等着叶舒雨上门。 叶舒雨滔滔不绝地问:“让你留着肚子留了没有?等下我们出门不带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同身边的人说没有?还有,你换了铜板没有?” “留了,知道,说了,换了。”宋娇娇乖巧地点头,帽子上的兔毛跟着一晃一晃,就像她长了一对兔耳朵。 “我们走!”叶舒雨拉着宋娇娇跑出去,“我告诉你,那家阿婆做的糕可好吃了,不过只能趁热吃,若是买回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真的吗?” “当然,我从来不骗人!” …… 祝真悟从阴影处走出来,看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女童,抬手让人引开江川海侯府的侍卫,一个人跟了上去。 宋娇娇被人从后勒住,捂住口鼻,她伸出手想要叫住跑在前面胳膊却向后想要拉着她的叶舒雨。 “别捣乱,不然我把她也抓过来陪你。”祝真悟的声音沙哑,仿佛一条要将她吞吃入腹的蛇。 不行,不能连累表姐。 宋娇娇的胳膊缓缓垂落, 第14章 恢复能力 可即便这样,宋娇娇也不怕。 外公和舅舅们都很厉害的! 她敢跟着叶舒雨跑出来,是知道侍卫暗中跟着,别问宋娇娇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就是知道。 等侍卫发现她不见了,外公和舅舅们就会来救她。 就算外公和舅舅们慢了些,她……也不怕的! 对,不怕。 来到汴京之后,她的能力回来了。 如果在夏河郡的时候她的能力也这样好用,娘亲就不会死。 都是因为他们,因为宋金仁和祝杏花,还有这个坏蛋——祝真悟。 恨意渐渐染上宋娇娇的双眸,不祥的血色取代了她眸中纯净的黑,仿佛恶鬼,让人视之即亡。 轰隆—— 雷声滚滚,从天边而来。 祝真悟抬头,碧空如洗,怎么会有雷声? 他想到了什么,禁锢着宋娇娇跳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对车夫道:“快出城。” “什么?你说什么?”玄烨揪着叶舒雨的前襟把人提到半空,“你再说一遍?” 叶舒雨满脸是泪,看着面色狰狞的小表叔,她打了个哆嗦,“娇娇不见了。我要带着她去桂花巷吃桂花茯苓糕,我们跑着跑着,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我找了,我真的找了,可是我没有找到。” 她的衣领勒得上不来气,可她不敢说。 叶舒雨甚至觉得眼泪模糊了视线也挺好的,这样她就不用去看表叔们恨她欲死的目光,“我以为她作弄我,偷偷回来了……” “可我问过侯府的人,大家都说娇娇没有回来过。”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怕娇娇抢了你的位置,你再也不是江川侯府唯一的女孩,你嫉妒她,所以故意弄丢她!”玄烨一把将人丢在地上,“噌”的一声拔出剑。 玄天戌得到消息已经从衙门回来,看叶舒雨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他对玄烨道:“你在这里好好审问她,我已给二弟传信,他会同圣上借兵,从东自北搜索,我带人想把南城和西城搜一遍。” 临出门前,玄天戌对急得要晕过去的老侯爷道:“姨母故去多年,叶家和玄家到底是两家人。” “从今日起,叶家的人不许进入我江川侯府一步。”老侯爷掷地有声道,“立刻让人去把叶家给围了!倘找到娇娇便罢,若是娇娇……我就让叶家给我宝贝陪葬!” 忽然,老侯爷跳了起来,匆匆跑出正堂,“听,是不是打雷了?” “爹?”玄天戌想到了什么,蹙眉道:“您是说……算了,我先带人去找。” 老侯爷道:“让人先守住城门,凡是带女童出城者,一律拦下!” 天空如纸,阴云如墨。 车夫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马鞭都挥歪了,他拉住缰绳,用力敲了敲车厢,“风雨欲来,不如找个地方躲躲再走。” “去哪里躲?”祝真悟踩着被捆成粽子的宋娇娇问。 车夫记得他们进京的时候,走得也是南城门,“不远处有间义庄。” 祝真悟阴冷地看着不动也不哭的宋娇娇,“去义庄。” 到了义庄,车夫一拳打晕守庄人,将马车拉进院子。 祝真悟拖死狗一样拖着宋娇娇走进义庄,没有留意到他头顶的阴云里银光闪动,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他粗鲁地把宋娇娇甩到棺材上,转身去把车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黑色的陶罐,温柔地拭着不存在的灰尘,“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的姐姐。” 把骨灰坛放到正位的桌案上,祝真悟推着宋娇娇跪下,“你们杀死我姐姐还不够,竟然还切了她,让我找人缝都没法将姐姐缝起来。” “今日,我就用你祭奠姐姐。” “是吗?”宋娇娇指间一闪,刀片割断绳子后便消失无踪。 她面色冷凝,有着不符合她年岁的萧杀之气。 只见她白嫩的小手指向骨灰坛,“给我劈!” 哐当—— 啪嚓—— 义庄的大门被风吹开,一道闪电劈进正堂,直直将骨灰坛劈成两半,里面的骨灰随风而散,让祝真悟收拢都无处下手。 “不是你们,我娘就不会死。”宋娇娇见到祝真悟后,第一次抬起头,软糯的脸颊上挂着两条鲜红的泪痕。 “鬼啊!”接到车夫发的信号快速来义庄同祝真悟会合的人惊叫道。 祝真悟不能让他们跑掉,他大喝一声:“装神弄鬼而已!她真是鬼,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娘被我姐夫打死?都来!你们都来!” 他疯了一样叫着,“都开砍她,把她砍成碎肉,我给你们银子,数不尽的银子!” 宋娇娇脑子一片混沌,她只记得一件事,就是眼前的人都是害死她娘的坏人。 她要给她娘报仇! 血红色的双眸看不见刀光剑影,她只是用尽全力,召唤她一切能够召唤到的。 很快,银蛇从天而降,收割罪恶的血肉。 与此同时,正在因天象异常而卜卦的国师池清砚若有所感,修长的手指捏起小六壬,又辅之以龟甲,得知他竟有血脉在世,就在汴京。 池清砚眯起眼睛,除了名义上的妻子外,他唯一碰过的女人就只有…… 而那个女人跑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一定要找到她,找到他们的孩子。 池清砚收起龟甲,一甩绣着日月星辰的广袖,道:“备车,去南郊!” 轱轱辘辘。 国师府的马车忽然停下。 “国师,前方就是南郊义庄。” 池清砚道:“就去那里。” 马车停在义庄门外,没等仆从去开门,义庄的门就缓缓打开。 小小的身影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短短的胳膊维持着开门的动作,愣在原地。 又是一道炸雷。 大雨倾盆而下。 池清砚撑开油纸伞,踩着马凳步下马车…… 是她? 江 第15章 闲人免进 染上灰尘的头发,脏兮兮的小脸,随着跑动裙摆上越来越多的泥点…… 在宋娇娇靠近之前,池清砚已嫌弃地避让开来。 宋娇娇未被玄家寻到前,亲近之人只有娘亲,其余人不是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她,就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 池清砚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 宋娇娇低下头,看着脏到看不出颜色的鞋子,她尴尬地垂下头,两只脚蹭呀蹭,“我是江川侯的宋娇娇,能不能麻烦国师让人给我家人捎个信,就说我在这里。” 池清砚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去安排人送信。 他握着玉制的伞柄从宋娇娇身边走过,雪缎锦靴上片尘不染,一滴雨水都没有溅上去。 宋娇娇惊讶地半张着小嘴,目光追着他的脚步,直到他的神秘的身影消失,她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看了看国师府的马车,又看了看义庄,她小小地叹息一声,举起小手遮在眉梢上,不然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国师府办事,闲人免进。” 国师府的侍卫挡住了宋娇娇的路。 “雨太大了,我只是想去门头下避雨,等我家人来接我。” 侍卫低头,同小豆丁四目相对,一高一矮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宋娇娇很生气,义庄她是知道的,这里是归属汴京衙门,同国师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凭什么不让她躲雨啊? 太霸道了! 这个国师长得虽然好,倒是很讨厌。 她不喜欢。 哼! 侍卫不让开,她就站到侍卫身边,“我站这里不算进义庄吧?” 风向变化的时候,宋娇娇也会跟着变,明显是用高大的侍卫挡雨。 虽然遮不住头顶,但是至少她的脸不用再受风吹雨打,睁得开眼睛,也张得开嘴巴了。 “快马加鞭,骑马的那个叔叔多久能到江川侯府啊?” “也不知道外公和舅舅们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我不见了,他们一定可着急了。” “还有表姐……” 她掰着手指把担心的人都念叨一遍,没听到旁边柱子一样的叔叔回应,宋娇娇寂寞地踩水玩。 轻轻踩。 重重踩。 水花越来越高。 “娇娇——” “大舅舅!”宋娇娇从侍卫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骑马飞奔而来的人,兴奋地扑了出去。 玄天戌右手拉起避风遮在宋娇娇头顶,左手摸着她的胳膊腿,焦急万分,“有没有受伤?是哪个不要命地把你掳走的?告诉舅舅,舅舅灭他满门!” “是祝真悟。”宋娇娇抱住玄天戌的胳膊吊在上面晃了晃,口齿清楚地道:“表姐要带我去吃好吃的,跑进巷子的时候,我被一只小狗吸引了,就……” 见玄天戌双眼赤红,她连忙道:“不过没事,他绑走我之后,忽然打雷下雨,他们就来这里避雨,然后……” 然后她变成怪物,把他们都&如今祝真悟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这事坚决不能让舅舅知道,不然舅舅定然会害怕她、厌恶她! 不行! 宋娇娇跳下来,将自己埋进大舅舅怀里,“他们好多人被雷劈了,我就、我就跑出来了。” “害怕了吗?”玄天戌轻轻拍了拍宋娇娇的背,“不怕,舅舅带你回家。” “玄御史留步。”国师府大管家陈舟跑出来道,“国师有事相询,还请小郡主进院一叙。” 玄天戌危险地眯起眼睛,“义庄是什么吉祥之地吗?他请我们家娇娇,娇娇就要去?池清砚好大的脸!” “对!”玄烨匆匆赶来,跳下马背过来,伸手就要把宋娇娇抱过去,被玄天戌侧身避开。 “大哥!” “叫爹也没用!”玄天戌道,“我有披风给娇娇遮雨,你少折腾。” 大哥有披风他也有啊!玄烨不服气地想。 可谁让他是老三呢? 不敢对大哥发火,只能朝国师府的人发了,“国师府能让人骑马去送信,为什么不能直接用马车把娇娇送回去?若是我家娇娇淋雨生病,我就去砸了国师府!” “说得对!”声如洪钟老侯爷从马车上下来,打开二儿子的手,冷哼道:“池清砚你给老夫滚出来,你让老夫的小乖乖多淋了雨,不给个说法老夫同你没完!” “外公!”宋娇娇软软地唤着老侯爷,肉乎乎地小手摆了摆,小猫一样,把舅舅们也叫了一边。 玄家几个人立刻熄火,齐齐露出温柔的笑。 池清砚知道玄家阳盛阴衰,偏疼女孩,又护犊子,如今小狼狈淋了雨,玄家父子发火也寻常,他不同他们计较。 他的卜算不会错,那个女人一定在这里出现过。 只是里面的活着的人都受了刺激,问什么都不会回答,他才不得已询问宋娇娇,“义庄中雷电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你可见何人在此施法?” 宋娇娇猴子一样躲到玄天戌身后,手慌脚乱地用披风把自己盖上,闷声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坏蛋要用我祭祀他姐姐,又冲进来好多人,雷电也进来了!” “惨叫声!还有好多血!我就知道这些!” 池清砚还想再问些什么,可玄天戌已经一把扯下披风将宋娇娇从头裹到脚抱在怀里,“国师事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玄至澈跟上,轻声道:“我让人准备了手炉和姜汤,还有干净衣服,快带娇娇上马车。” 老侯爷大步跑过去,第一个跳上马车,光明正大地从大儿子手里抢过小乖乖,“马车地方小,挤不下了,都滚都滚。”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叫我爹还是我叫你爹?我咋样轮得到你个小兔崽子?” 看着玄家人吵吵闹闹地离开,池清砚眯起眼睛,道:“将里面活着的和死了的都带回去,关进地牢。将义 第16章 密道 老侯爷摸了摸她的头,“你淋了雨,泡泡热水,不容易得风寒。” “嗯。”她小手扒拉两下大舅的披风,伸着脖子用白嫩嫩的小脸去蹭老侯爷的脸,“我很快的。” “可不兴快啊!”老侯爷叫她递给嬷嬷,慈和地道:“听嬷嬷的话,外公就在院子里等你。” 等宋娇娇一离开,老侯爷的脸就冷了下来,“人呢?” 玄天戌皱眉道:“都被池清砚的人带走了。” “废物!”老侯爷怒气冲冲地一甩袖袍,指着老大的鼻子就要骂。 “爹!不怪大哥,都怪池清砚太狡猾。”玄烨焦躁地跺着脚,“国师府的马车就在义庄外面,可池清砚这个奸鬼却硬生生让我家娇娇淋雨!” “别说大哥了,换成爹不得也先顾好娇娇吗?”玄烨不耐烦地用马鞭在膝盖上敲了两下,“我去国师府要人。” 玄至澈思索片刻,道:“国师好像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重要之物。” 老侯爷抚须的手微微一顿,“怎么说?” 玄至澈道:“国师府不但把活口全部带走,就连义庄停放的尸体都搜检了一遍。” “老三去国师府一趟,若国师府问完话了,就把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蠢货给我带回来!”老侯爷满眼戾色,“老大去仔细查,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汴京绑架娇娇,背后定有所依仗。” “爹是担心叶家参与了?”玄天戌握住剑柄的手一紧,他本就怀疑叶舒雨,若是有了实证,他要灭叶家满门。 玄烨咬牙切齿道:“衣裙忘恩负义的,若不是江川侯府,叶家早就……” “行了!”玄天戌给捶了下老三的肩膀,“先去国师府要人。” 玄烨看了回廊,担心娇娇小宝贝出来见不到他会伤心,“我去和娇娇说一声再走。” 话音刚落,高大的身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老侯爷抬手只抓到空气,他气急败坏道:“给老子回来,吓着老子的娇娇老子跟你没完!” “爹。”玄至澈无奈道,“爹的嗓门更容易吓到娇娇。” 老侯爷张了张嘴,压低声音道:“滚滚滚,你也给老子滚!带了禁卫军出来,还不滚回去好好解释?朝会有人参你,老子可不会替你说话。” 玄至澈点头,道:“带人出宫的时候,我已同圣上打过招呼……” 这时,下人匆匆进来禀报,“老侯爷,叶大人又来了。” “叶丞宗竟然还敢来?”玄天戌眼中酝酿着风暴,想到他带宋娇娇回来后,叶府众人的种种表现,他的指骨就被捏得咔咔作响。 老侯爷道:“未必是他。” “可爹不是让我去查……” 老侯爷眉毛一竖,平日里总是眯起来的眼角陡然撑开,“在马车上时,娇娇说过她被祝真悟掳走的经过,舒雨那个丫头应是不知情。我让你查,是让你查此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有心为之!” “玄天戌,你若是没脑子,就趁早离开督查院,否则害人害己。” “爹,大哥不过是关心则乱。” 玄天戌自觉有错,否则祝真悟此时不会在国师府。 一点黑色的阴影在飘满的红色花瓣的水面缓缓上浮。 哗啦—— 小鱼一样的宋娇娇探出头,抹掉脸上的水,眨着眼睛奶声奶气道:“我听到三舅舅的声音了!” “娇娇!”玄烨听到动静,直接趴到门上,高大的影子倒映出来,有一点吓人。 宋娇娇不仅没有怕,甚至还咕叽咕叽笑了出来,“三舅舅在学壁虎吗?” 说着,她还伸出手学着玄烨的姿势,不过一个是站着,一个是泡着。 “三舅舅要去抓坏人,不得不先离开一下。”玄烨捏着嗓子道,“不过娇娇放心,娇娇睡觉前,三舅舅一定会回来的。” “嗯。”宋娇娇乖巧点头,用力到头发糊了一脸,“娇娇会在家乖乖等三舅舅回来的~” 看着门上的影子离去,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抓着帮她搓背的侍女的手道:“表姐怎么样了?我忽然被抓走,表姐吓坏了吧?” 侍女一愣,“表小姐她……” 陈嬷嬷轻咳一声:“奴婢们说再多,都不如小郡主亲眼所见放心。” “对,我要快点儿洗。” “别急别急,老奴来帮小郡主擦头发。” …… “表姨父!”叶丞宗跪在老侯爷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得不行,“我知道表弟他们看不上我,可也不能就这么让人把叶府围着啊!” “我官位末流,妻族也靠不上,可我也要为孩儿们考虑,若是传出什么风声,家中小辈岂不是要处处被人嘲笑?” “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叶家没落,也是玄家表亲。表弟如此行事,外人又会如何看待玄、叶两家关系?” 玄天戌冷笑一声:“如何看?当然是看你叶家的本事了!能在重重包围下离开叶府,表哥的本事不小!” 玄家因公封侯,成为勋贵后也不曾忘记军中规矩。 令行禁止,深深地刻在玄氏每一个人的骨血中,自然也包括他们所带的兵马。 “叶府有密道。”玄天戌沉声道,“叶丞宗你好大的胆子!” “你能离开叶府来到江川侯府,密道出口定然是在江川侯府附近,否则,一旦你出现在街市,定会被二弟带出的禁卫军和三弟的人马发现。” “府中有密室不出奇,有密道、密道的出口还在侯府外……”玄天戌一把薅起叶丞宗,“你、或者是你们叶家,想要做什么?” 叶丞宗额头浮出一层冷汗,“大表弟你在说些什么啊?叶府是圣上赏赐给叶家的宅邸,只是圣上仁厚,叶家没落后,宅邸也未曾收回,这密道出口在何处,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他像是说错了话,慌乱地解释:“不、我没有说圣上要监视你们的意思 第17章 他的目的 “你还知道回来?!”叶舒雨一把推开宋娇娇,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宋娇娇坐了个屁墩,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还对担心她想要扶她的侍女甜甜一笑,双手合十,拜托侍女姐姐先出去啦! 侍女无奈地指了指门外,告诉这个可爱的小郡主她们就守在美外面。 见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宋娇娇松了口气,凑过去坐到面壁思过一样对着墙坐的叶舒雨身边,小猫一样挠着她的背,“我也不想的呀!可那个时候我叫出声音,坏人也会把表姐抓走的。” “哼!”叶舒雨螃蟹一样横着蹭走,不让她碰。 “我是狗皮膏药,你甩不开我的!”宋娇娇扑过去,抱住叶舒雨的胳膊,“我知道表姐肯定担心死我了,可真的好危险好危险。被抓到义庄的时候,我特别庆幸被抓的只有我。” 叶舒雨的哽咽地问:“义庄?” 宋娇娇用力点头,“坏蛋本来要带我出城,不过忽然狂风大作,天像要塌下来一样,他们就带着我去了义庄。” 宋娇娇额头抵在叶舒雨的胳膊上,只露出圆滚滚毛茸茸的后脑勺,让人看不见她心虚得四处乱转的眼珠子,狂风和暴雨……好像真的和她有关呀! 不知道为什么,她来汴京之后,不但变出东西的能力回来了,好像还更……像妖怪了。 可她是宋娇娇呀! 是娘亲最喜欢的小宝贝。 是外公和舅舅们的小乖乖。 她怎么会是妖怪呢? 不能让人知道。 她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 为了不被叶舒雨怀疑,她决定把义庄说得很可怕很可怕。 什么烂得发臭的尸体呀!长着黑指甲还流着血泪的尸体呀!那些像蛇一样的闪电,一定是义庄中尸体含冤待雪的不甘。 叶舒雨起先听着有些害怕,可越听越觉着不对,“这好像是我给你讲的怪志故事呀?” “哇!”宋娇娇偷偷捏了下她的小脸,疼得眼泪汪汪的,恶人先告状道:“都怪表姐讲这么可怕的故事,把我吓死了!义庄到处是尸体,我一进去就觉得他们都在看我!” “别说了!别说了!”叶舒雨也觉得毛毛的,她戳着宋娇娇的脑袋,“算了,看你这么害怕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回吧!” “不过,如果你再这样忽然消失害我被冤枉,我就再也不理解你了!” “嗯嗯嗯。”宋娇娇点头如捣蒜,她抬起软软糯糯的小脸送出一个讨好的笑,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点晶莹。 叶舒雨被可爱得心跳快两下,她竖起罪恶的手指,在宋娇娇的脸上多戳出好几个酒窝,“你不是狗皮膏药,你是年糕。” “我是年糕!”宋娇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那表姐还会喜欢我,和我一起玩吗?” “勉、勉勉强强。”叶舒雨不自然地红了脸,移开视线。 可她也没忘记她受到的委屈,“表叔他们好过分,以为是我故意把你弄丢的,等出去了,你要和我同仇敌忾知不知道?” “啊?”宋娇娇偏着头,“什么是同仇敌忾啊?” “哎呀你个小笨蛋,就是我们要站在一起,不理他们了,要他们道歉讨饶才和他们说话!” 宋娇娇想了想,小声道:“你说的是舅舅们呀?” “对呀!我的表叔不就是你的舅舅?” 宋娇娇烦恼地抓了抓新束好的发包,把桃红色的珠花都弄歪了,“可是,可是……是舅舅们把我救回来的哇!我如果不和他们说话了,不是恩将仇报吗?” “你!” “嘿嘿。” “嘿嘿你个头!”叶舒雨戳着宋娇娇。 宋娇娇也不生气,就跟不倒翁一样,笑眯眯地任戳。 叶舒雨被她整得没脾气,只能刁蛮道:“我不管,反正你要和我站一边。” “一边一边。” “等下我要同表叔说理,你要和我一起。” “一起一起。” “你是鹦鹉吗?就知道学舌!” “鹦鹉鹦鹉。”说着,宋娇娇还吐舌头做鬼脸。 叶舒雨翻了个白眼,对以前那个把这臭丫头当敌手的自己很是觉得丢脸。 “别气啦!”宋娇娇软软地靠着叶舒雨身上,“我陪你去同舅舅们说,说这件事情和你无关!” “走!”叶舒雨站起来拉住宋娇娇的手,“说不定忽来的狂风大作和倾盆大雨就是为了我。” “啊?”宋娇娇觉得她小小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叶舒雨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笨!你没听过六月飞雪吗?” “六月?可……还是冬日啊!” “六月飞雪是有冤情,冬日暴雨不也一样?不对!不是暴雨,我听到声音了,刚开始是雨,后来就是冰雹了!” 叶舒雨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老天都同情她,替她委屈呢! 宋娇娇傻傻地被她牵着走,不时看看飘雪的天,好像这样……也不错? 反正同她无关。 有宋娇娇在,侍卫自然不会拦。 她们两个顺利跑进老侯爷的院子,还没进书房,就听到叶丞宗的哭声。 “爹爹?”叶舒雨看了宋娇娇眼,松开手拔腿就跑。 叶丞宗见孩子们进来,吸了下鼻子,慌乱地取出帕子擦脸,“舒雨,你怎么不陪小郡主去玩?书房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叶舒雨的心疼被他的质问瞬间劈飞,她两条眉毛一扬,同玄烨的眉毛有七分相似,正因为如此,在宋娇娇未被寻回之前,侯府对她才如此纵容。 “我被冤枉了,还不能讨个说法?”叶舒雨叉腰道,“爹,你是不是我亲爹啊?你怎么永远胳膊肘朝外拐啊?” “你!” 叶舒雨高抬下巴,道:“表妹说了,不是我把她弄丢的,是坏人太狡猾!表叔冤枉我,要和我道歉才行。” “你给我闭嘴!” 第18章 被劫走 得到道歉之后,叶舒雨和宋娇娇在一边嘀咕很久,才乖乖跟着叶丞宗离开。 今夜轮到玄烨给宋娇娇讲睡前故事。 玄烨细致地帮宋娇娇洗脸通发,洗脚的时候,宋娇娇邀请他一起泡脚。 等他的一双大脚踩进盆里,坐在对面小木墩上的宋娇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哇,三舅舅的脚好大。” 玄烨骄傲挺胸,“脚大才能长高。” 宋娇娇的目光从他的脚缓缓上移,打量到他的发顶,又低头看自己的小脚丫,忽然悲伤,“娇娇的脚这么小,会不会永远长不高了?” 看着踩在脚面上粉嫩嫩的小脚,玄烨哭笑不得地把她抱在怀里,“你是小孩子呀,等你长大些,脚会变大,个子也会长高。” “真的?” “当然!三舅舅怎么会骗你?” 宋娇娇举起右手小拇指,“拉钩!就算娇娇长不高,舅舅也不许不喜欢我!” 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可爱,玄烨的心软成一团,“舅舅会永远喜欢娇娇。” “嘿嘿!”宋娇娇拉着玄烨的头发,问:“三舅舅去抓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玄烨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他把人抱起来,用干净的棉布擦干她的小脚丫,把人塞进被子里,“好了,要讲故事了。” 宋娇娇立刻乖乖躺好,闭上眼睛,“我准备好了。” 玄烨坐在他床头,“从前,山上有个老和尚……” 深夜,侍女轻轻推门进来见宋娇娇的被子盖得好好的,就去拨弄两下灯芯调整烛光的亮度,又检查了一遍窗子,才轻步离开。 她一出去,宋娇娇就睁开了眼睛。 把枕头塞进被子里,又从抽屉里找出黑纱做头发,宋娇娇做好一切后,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溜了出去。 江川侯府对于宋娇娇来说,没有任何秘密。 她来的那一天,为了让她对阖府有归属感,外公和舅舅们就带着她走遍侯府角落,地牢和地窖都没有放过。 三舅舅虽然没细说,可她还是听出来他要抓的坏人很可能就是祝真悟。 在义庄的时候,祝真悟被吓得语无伦次,提了一嘴她的父亲,也许……祝真悟知道什么? 娘亲走失的时候比她也没大上多少岁,侯府一直没有找到娘亲,定然也不可能知道父亲的消息。 祝杏花死了,宋金仁好像也死了。 那么,祝真悟也许是唯一的知情人。 宋娇娇躲在假山后面,等着侍卫巡逻过去才吐了口气,“我就乱来这一次,以后一定听外公和舅舅们的话。” 她双手合十,喃喃道:“娘亲保佑我顺顺利利摸进地牢,不要被人发现,我会乖的,很乖很乖。” 花园再次寂静下来,她猫一样垫着脚走出去,朝地牢的方向飞奔。 好东西果然不白吃。 进江川侯府以来,她不但白胖了,红润了,还比以前能跑了。 咦?无人把守? 宋娇娇在地牢外探头探脑,没见到三舅舅说的守门人,就一股脑打开暗门,跑了进去。 台阶有些阴暗,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直到看到墙壁上跳动的火把,才抖了抖肩膀,靠在墙壁上慢慢挪出去。 守卫趴在桌上睡得很香,呼噜声很响亮,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宋娇娇不敢乱看,目光从牢房中匆匆扫过,很快找到脸色苍白的祝真悟。 她蹲在牢房外,伸手捡起个石头往祝真悟脸上砸。 怎么回事? 都睡这么沉? 宋娇娇拿石头在额头上磕了下,低嘶一声,疼的呀,祝真悟怎么没反应? 装死?那可不行。 她连续丢了好几颗石头,直到祝真悟的额头见红,他才迷蒙中醒过来。 “祝真悟。”宋娇娇低声叫着,“你告诉我父亲的消息,我就同舅舅求情,让你少吃苦头。” 怕他不说实话,宋娇娇又道:“我舅舅很厉害,你不回答我,我就让舅舅收拾你,让你、让你同你姐姐一样!” “姐姐?”祝真悟的声音嘶哑,似乎被“姐姐”二字唤醒了神智,他木偶一样迟钝地转着头,看向宋娇娇。 地牢中光线太暗,宋娇娇没有发现他呆滞的目光,她只是知道用祝杏花能刺激他,“你想和你姐姐一样?祝真悟,祝真悟!你说,你都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对吗?” “你父亲?” “我是宋娇娇啊!” 祝真悟傻了吗? “宋娇娇……姐姐……”祝真悟断断续续地道,“死了……我姐姐被宋娇娇害死了!” 他的目光一变,凶厉又残忍,一字一句道:“等我抓到宋娇娇,我就把她碎尸万段,祭我姐姐在天之灵!” “贱人!贱人的女儿还是贱人!一个被人抛弃的烂货,要不是我姐姐给了她一口饭吃,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顾不上计较他难听的话,宋娇娇着急道:“你都知道什么?” “我在汴京郊外捡到她……想着养几年卖了换钱……可她一心想跑,还同汴京来的贵人苟合!要不是我姐姐心善,让姐夫收留她,她就该被沉塘!贱人!贱人!贱人——” 祝真悟的声音越来越大,脸色苍白,脖子青筋鼓起,似陷疯魔。 宋娇娇害怕地捂住耳朵,偷看守卫。 守卫还在睡?! 她察觉不对,想要再问什么,可祝真悟已经听不见了,踉跄地爬起来四处打砸。 台阶处有脚步声传来。 宋娇娇咬了咬下唇,忽然钻进对面空着的牢房里,蹲在角落,用茅草挡在身前。 黑衣蒙面? 不是江川侯府的人! 他们是谁? 只见一人打开牢房,一人走进去打晕祝真悟扛在肩头。 黑衣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宋娇娇不敢动,等了很久,直到腿麻了,守卫的呼噜声还在继续,她才僵 第19章 龙凤胎 一双黑色带金色云纹的靴子停在宋娇娇面前。 玄天戌看着她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脑袋,叹息一声,抬手按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娇娇,你真是太大胆了,看来我得找个人看着你才行。” 宋娇娇没有动,只是用力掀起眼皮,想要偷看大舅舅的脸色。 可惜她太矮,便是来到江川侯府后吃用皆是上层,个子也……只能慢慢来了。 所以,她只看到玄天戌腰间的蟠螭佩。 只是孩子有孩子的智慧。 她抱住玄天戌的胳膊,偷偷转头露出一只眼睛,如明月一样的柔和闪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孩子有孩子的智慧。 即便玄天戌面沉如海,宋娇娇还是感受到他的温柔和耐心。 她弯起眼睛,眨着眼睛道:“找人看着我?大舅舅呗!我喜欢大舅舅,大舅舅看着我吧!我会乖哟!” “站好。”玄天戌眯起眼睛,想着怎么能让小宝贝认真些。 可面对娇软如糯米丸子一样的小宝贝,他态度也严肃不起来,板着脸不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宋娇娇站起来,想要挺直腰杆。 可惜小豆丁还没有腰,挺胸凸肚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笑。 不等玄天戌说话,她已经忍不住乐起来,笑得泪花都溢出眼角,还不忘去撞大舅舅的胳膊,调皮地眨眼。 玄天戌的唇角动了动,长出一口气后,到底露出浅笑,任由她把他的双臂当做秋千,一会儿荡起来,一会儿靠过来。 “今日之事很危险,知不知道?你要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雷电,否则你就要被带出汴京了。” 宋娇娇扯着小奶音道歉,“大舅舅,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大晚上就不会来地牢。” “可是……”宋娇娇撑着他的胳膊蹦跶两下,扑到他怀里,“可是我没有来地牢的话,就不知道坏人进来,把大坏蛋带走了呀!” “他们若是把你也带走……” “我不会走的!这里是我家,我哪里都不去!”宋娇娇小猫一样蹭来蹭去,“我进来的时候,地牢里的人就都睡着了!大坏蛋还是我用石头砸醒的呢!” 她澄澈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道:“他们若是想抓我,把我弄睡着带走,不是更危险吗?我醒着,就能叫人!嘿嘿嘿,我一叫唤,大舅舅不就来救我了?” 自家宝贝,不宠着还能如何? 玄天戌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严厉的话。 什么雷声大雨点小,不存在的,雷声都没有,更何况雨点? 他抱起宋娇娇,“太晚了,你得去睡了。小孩子睡太少会长不高的,你想一辈子都是小豆丁吗?” “不想。”宋娇娇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想要长大,保护外公和舅舅们!” 她搂住玄天戌的脖子,把她软乎乎的小脸藏起来,偷偷想着:她还想要找到爹爹,问爹爹为什么不要娘亲和她? 是她不够好吗? 可是娘亲就很喜欢她。 外公和舅舅们也喜欢她。 坏坏的表姐也开始喜欢她了。 所以她很好的。 宋娇娇忽然自信地挺起小胸脯,道:“娇娇要长大,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这样找到爹爹的时候,爹爹一定会喜欢她的。 即便爹爹不喜欢她,她也要让爹爹后悔,后悔不要这么好的她。 玄烨守在烟雨楼外,一见他们回来,立刻上前,“大哥,我已经带人搜过府中,是……” 玄天戌眼风一扫,把玄烨的话堵在口中。 他沉声道:“太晚了,我先送娇娇进去,你去书房等我。” 不等玄烨开口,玄天戌已经抱着宋娇娇大步走进院子。 宋娇娇给了玄烨一个大大的笑脸,同她挥手说再见。 一被放到被子边,她就把自己裹成一个蛹,“我要睡了,大舅舅也要早些休息呀!” “嗯。”玄天戌摸了摸她的头,“闭上眼睛。” 宋娇娇刷的一下闭上眼睛,“我睡啦!” 一直等到她呼吸规律,真的睡着了,玄天戌才起身离开。 他留下两个暗卫隐在暗中,便去书房见玄烨去了。 玄烨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这些人很熟悉侯府,我让人带着猎犬搜了一遍,发现他们是从西侧门进来,直奔地牢。” “迷香呢?” “是安息香。安息香外包裹着一层金箔,被放在火把上的墙缝中,一旦火焰将金箔烧坏,安息香的味道便会渗出,弥漫至整个地牢。” 玄天戌的手在桌案上敲打两下,“也就是说,是很熟悉侯府的人提前在地牢中布置了安息香,算着时辰进地牢劫人。” 玄烨正色道:“今日进府的外人只有叶丞宗。” 可他不明白的是,娇娇被祝真悟劫走同叶府无关,叶丞宗为什么要将祝真悟救走? 他看着玄天戌道:“要告诉老爹吗?” “我记得府中有叶丞宗的衣袍,你有没有……” 玄烨皱眉道;“我让猎犬嗅过了,他的味道并未出现在地牢中。” “没有实证,不好同爹说。”玄天戌敛眉道,“你明日去见叶丞宗试探一番,让他带你去密道走一回。” “那就这样放过他?” 玄天戌“啪”的一声捏碎手里的茶盅,茶水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波斯地毯上,“你又怎么知道此事是叶丞宗做的,同国师府无关?” “国师府?”玄烨瞪大双眼道。 玄天戌却轻飘飘道:“不过是随口一说。我的意思是,把值得怀疑的人都查一遍,不放过任何线索。” “还有,我记得你手下有一对龙凤胎,功夫不错,年岁却不大。” “大哥是说洛风和洛云?” 玄天戌点头,“你把他们叫来,让他们从明日起跟着娇娇。” 玄烨应下,“有他们在,娇娇只要不 第20章 考验一番 “谢谢外公!谢谢大舅舅!谢谢三舅舅!”宋娇娇把一家子人谢了个遍,“二舅舅呢?” 老侯爷笑呵呵道:“你二舅舅要晚些回来。” 他勾着手指让小乖宝过来,“人是你三舅舅的,事是你大舅舅安排的,你谢谢他们就算了,怎么还谢外公我呀?” 宋娇娇摇头道:“外公说得不对!有外公才有舅舅们呀!所以谢谢舅舅也不能忘了外公!” “哎哟!”老侯爷被小乖宝稚嫩的言语哄得见牙不见眼,抱起小乖宝就是一顿亲。 宋娇娇笑得好开心,“外公快吃饭,我去送大舅舅和三舅舅出门!” 她哒哒哒跑过去,十分懂得端水地等两个舅舅站在门边等她的时候,她才去抓他们的手,荡秋千一样跳过门槛,嘻嘻哈哈地消失在膳厅。 老侯爷见洛风和洛云跟了出去,扬起的嘴角倏然紧抿,想着昨夜地牢发生的事。 他冷哼一声,“老子带人打进汴京住进江川侯府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子还没老子腰高呢!跟老子玩心眼?隐瞒老子?欠教训!” “不去冰湖上玩耍,也不回屋里写临摹你二舅舅的字帖。”玄天戌挑眉道,“娇娇,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才没有!”宋娇娇嘟着嘴,气呼呼地道:“我是乖孩子,才不会做坏事。” 她的脚在地上捻呀捻,“我就是想问问……” “嗯?”玄天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惊人之语。 “我摸过洛风哥哥和洛云姐姐的手啦!他们的手和三舅舅很像。”说着,宋娇娇用手指在玄烨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画来画去,“茧子一样,所以他们也是练武之人,他们是侍卫,对不对?” “大舅舅担心我,才让他们陪着我。” “那……以后他们是不是要听我的话?” “当然。”玄烨不乐意大哥总是专美于前,他总是落后一步。 他蹲在宋娇娇面前,温声道:“给了你的,就是你的。既然是你的侍卫,当然要听你的话。” “若是我让他们做的,舅舅们不喜欢呢?”宋娇娇小声道。 玄天戌失笑着摇摇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喜,不愧是他们玄家的孩子,五岁就这样聪敏,明白身边人归属权的重要性。 “即便我们不高兴,他们也要听你的。”玄天戌语气肯定地道,“不过他们一旦失职,让我们认为他们有错,我们便会代你出手,惩戒他们。” 宋娇娇秀丽的眉毛皱成八字,“可是……” “没有可是。”玄天戌正色道,本就锋利的眉眼如利剑出鞘,“你才五岁,不知对错可以被原谅,可他们已经成年。作为你的侍卫,保护你的同时也有劝导之责。” 宋娇娇可爱地叹息一声,老成地摆手道:“我知道啦!大舅舅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啦!就是……万一我有些小秘密不想说,他们也得帮我保密才行。” “放心吧!”玄烨觉得他家娇娇太可爱了,小豆丁竟然还有秘密了,“洛风和洛云只是保护你,引导你,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也不会告诉我们。” “哎呀!”宋娇娇扑过去在玄烨的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接着,她又转身对着玄天戌伸手。 直到玄天戌弯腰也被她亲了一下,她才叉着腰道:“大舅舅和三舅舅不要误会我,你们不是别人,是我的舅舅呀!只是我也有丢脸的事不想让人知道嘛!” 看着可可爱爱的宋娇娇,玄天戌却一阵心疼。 撒娇也好,生气也好,小奶团一样的她总是将分寸拿捏得很好。 这都说明她曾经的日子过得多么如履薄冰,才能造就她如此敏感的性子。 在幸福中的小孩不会小心翼翼,不会面面俱到,他们只会肆意生产。 如叶舒雨。 这姑娘刁蛮任性,甚至霸道不讲理,可本性却不坏。 玄天戌多希望他家小奶团子也能肆意妄为? 若是因为多了洛风和洛云两个能让她胆子大些,便是宋娇娇在汴京把天翻个个,他也会笑着帮她扫尾。 把两个舅舅送出府,宋娇娇才蹦蹦跳跳地往烟雨楼跑,“洛风哥哥,洛云姐姐,我来啦!” 洛云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抱起她道:“以后白日里哥哥陪着小郡主,夜里我陪着小郡主,好不好?” “好呀!”宋娇娇高兴地点头,“你们也要休息的,我知道!洛云姐姐,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嘛!” 洛云也不勉强她,她弯腰把人放下来,“那我拉着你走,好不好?” “好呀!”宋娇娇伸出软软的小手牵住洛云,还不忘到处寻找洛风。 洛云笑:“我哥先一步去烟雨楼布置陷阱去了。” “陷阱?”宋娇娇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是要抓什么小动物吗?可是珍兽园离烟雨楼很远呀!” “是做一些会让人留下痕迹的陷阱。”洛云并没有因为宋娇娇五岁就糊弄她,而是很细心地解释给她听,“如此一来,即便有人偷偷溜进烟雨楼,我们也会及时发现。” “哇!”宋娇娇惊讶地低叫一声,“好厉害的样子。” 她想了想,忽然道:“洛风哥哥在院子里做陷阱,洛云姐姐陪我出去找表姐好不好?” “叶府?” “嗯嗯。”宋娇娇点头道,“叶舒雨是我表姐,我想去找她玩。不过……” 她的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道:“不过二舅舅留给我的字帖我还没有写完,所以我们要偷偷溜出去,不能让二舅舅知道。” 宋娇娇要考验考验新来的哥哥姐姐,若是他们能保守秘密,以后她就可以让他们帮忙调查爹爹的事,若是……那她只能另想它法了。 看着她古怪精灵的样子,洛云立刻发觉她的意图,“好呀,我会帮小郡主保密的。” “我都叫你姐姐了 第21章 偷听到了什么? 叶丞宗面色难看地将手边双耳梅花瓶丢在地上,摔个粉碎,“人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方氏也急,“人不见了也没事,我让管家找他们同乡出面,雇佣的一群亡命之徒。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就是把人丢了,也没什么要紧。” “这还不要紧?十二年前已经……” “老爷!”方氏忽然高声道,“老爷不是同我说过,此事再也不要提起吗?” 她紧张道:“舒雨上次偷听的事情老爷忘了?若是再来一次,可要怎么办好?习以为常是很可怕的!” 想到江川侯府得知真相后的样子,叶丞宗脊背发凉。 叶丞宗捏了捏鼻梁,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提就是。” 方氏不担心那人逃跑,她担心另有其事,“你去地……” 她忽然收声,舌尖一转,出口的话已经变了,“老爷放东西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吧?” 说到此事,叶丞宗眉目间满是得意,“谁能想到花银子买来的图竟是真的?当初我不过是生了些许恻隐之心,就有此福报,果然是天不绝叶家。我走那里,不可能被发现。” 在房顶偷听的宋娇娇忍不住把耳朵贴在瓦片上,越听越糊涂,可她敏锐地觉得他们说的不是好事。 宋娇娇总觉得快要抓住什么了,可那根线头却狡猾地从她的指缝中溜过。 这时,正准备翻墙出去的叶舒雨一抬头,发现站在她爹书房上的宋娇娇。 “娇娇?你怎么在我爹爹屋顶上?” 叶丞宗一听,猛然推门出来,他跑了几步抬头一看,心跳陡然加快,宋娇娇听到了? 杀意在他眼中一闪而逝,想到他同方氏说的模棱两可的话,他又悄悄放下心来。 只见他挤出一抹假笑,老狐狸一样朝宋娇娇伸手,“小郡主怎么跑屋顶上去了?谁带你来的?人呢?这么高,万一掉下来,可是要受伤的!” 方氏出来同叶丞宗对了个眼神,深吸一口气,道:“小郡主别动,我这就让人拿梯子接你下来。” “宋娇娇!”叶舒雨爬墙慢,跳下来却快得很。 她灵活得猴子一般,一看平日里就没少爬墙。 叶丞宗面色一黑,大吼道:“叶舒雨,我有没有说过你再爬墙出去,就家法伺候?” 叶舒雨不以为然,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亲爹吓唬了,很是有恃无恐,“爹,你小声些,待会儿把娇娇吓着了,侯府的人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好了好了!”方氏头疼得够呛,“先把人弄下来呀!” 下人把梯子送过来,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把人带下来。 宋娇娇一落地,就跑去抱叶舒雨,“表姐,我来看你啦!嘿嘿,我是偷跑出来的,所以不能走大门啊!” 因为腊八宴,她学了好多规矩。 同叶舒雨打过招呼后,宋娇娇就规规矩矩给叶丞宗和方氏行礼。 “不必多礼。”方氏笑眯眯地道,“舒雨,带小郡主去你院子玩吧!想吃什么就让膳房的人做,府中没有就让人去买。” 叶舒雨双眼发亮,拉着宋娇娇的手就跑。 人一走,方氏就把周围的下人都打发了,“老爷听到没有?她说她是偷跑出来的……” 叶丞宗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方向,“舒雨能偷跑,宋娇娇自然也能。可舒雨能上屋顶吗?宋娇娇比我们舒雨还小好几岁呢!” 被他的疾言厉色弄得心颤,方氏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表弟他们?” “今日不休沐,他们是要上衙的!蠢妇!” 方氏被骂,也不高兴了,“好似只有我蠢,老爷若是不蠢,怎么会屋顶上有个孩子都发现不了?” “不可理喻!”叶丞宗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氏跺了跺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想到了什么,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娇娇,你怎么上的屋顶?”叶舒雨好奇死了,若是她也能学会,日后岂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一个姐姐带我上去的。”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宋娇娇道。 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儿,“我被接回来时,外公给我院子里安排了好些个姐姐,有个姐姐会功夫,我就让她把我偷偷带过来啦!” 江川侯府是武将,府中有武婢并不出奇。 叶舒雨抓着她的手道:“人呢?” “回去了哇!”宋娇娇坐在椅子上,够不到地面的两条腿晃来晃去,“我偷跑出来了,回去可不用偷偷的。” “那你怎么跑我爹屋顶上去了?” 宋娇娇无奈,“偷溜进来的后巷就在表舅院子附近,再说我也不知道表姐你屋子在哪里啊?要是知道,定然会少走很多弯路……” “听到没?”方氏抱着手臂道,“她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巧合而已。趁着她一个人在,不如我们找个机会……” 叶丞宗被气得眉毛都飞起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偷跑过来,是被武婢带来的。你用脑子想想,武婢不看着她平安进来,会离开吗?别说宋娇娇在我们府中出事,她就是在外卖你出事,以玄家的跋扈,也会将责任扣在你我身上!” “嗯?”宋娇娇忽然侧头。 叶舒雨吃了一口桂花糕,“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人!”宋娇娇跳下椅子,蹑手蹑脚地到门边,猛然推开门,蹙着小眉毛问,“表舅,你和表舅母这是做什么?” 叶丞宗讪讪道:“你表姐的脾气不怎么好,我是担心她欺负你。见你们能玩到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哦!”宋娇娇捧着瓜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方氏,转身溜溜达达回去。 叶舒雨却被气得不轻,拉着宋娇娇就跑出去,怒道:“爹,你是不是我亲爹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爱欺负人吗?我说过了,我会把娇娇当做妹妹照顾,我就会做到!” “表姐别哭啊!” 第22章 开蒙? 叶丞宗一离开,叶舒雨就把捂住脸的手拿下来,哼了一声,道:“侯府是不是该请先生来给你开蒙了?” “啊?”宋娇娇正惊叹于她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本事,谁知忽然换了话题,她一下就掉沟里了,完全不知道表姐在说什么! “就是学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女红女戒。”叶舒雨皱眉道,“虽说有些无聊,不过不学不行。你五岁还算好,可你再大些,一出去什么都不会,就会被嘲笑。” 远的不说,作为表姐的她就嘲笑过宋娇娇很多次啊! 野种、村姑、野孩子…… 全汴京这样叫过宋娇娇这位江川侯府小郡主的也只有她叶舒雨了! 想到这里,叶舒雨不免有些骄傲。 表叔他们还是疼爱她的吧? 换成其他人,能不能还如此活蹦乱跳可不好说。 叶舒雨捏着神游天外的宋娇娇,“我同你说话,你竟然走神?” “错啦!我错啦!”宋娇娇软乎乎地求饶,含糊不清地求表姐放手。 她已经听清表姐的问题了。 宋娇娇讨好地笑着,纤长卷翘的睫毛适时地遮住她眼中的狡黠,“表姐~你是在哪里开蒙的呀?” “我是在女子书院开蒙的。”叶舒雨道。 别看她刁蛮任性,仗着同江川侯府有亲便螃蟹一样在汴京横冲直撞,可在学业方面,叶舒雨从未放松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不少手帕交,才能联合他们在腊八宴上排挤宋娇娇。 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宋娇娇,不时还惆怅地摸摸下巴。 宋娇娇低头看着衣裙鞋子,看自己是不是哪里穿错了。 按说不应该的,她每日穿戴都是侍女提前搭配好的,而且真哪里有问题,洛云姐姐送她来的时候,肯定会说的呀! “女子书院,是青山书院山长夫人开办的。”叶舒雨忽然道,“能在女子书院开蒙的女童,皆出身官宦或者世家勋贵。即便如此,进书院前也需要考试。考试不通过,便是公主书院也不会收。” “你……” 宋娇娇掰着手指道:“外公是侯爷,我算是勋贵了吧?三位舅舅都有官职在身,品阶还不低,我算是官宦之女了吧?那我,岂不是有了进女子书院的资格?” “我没有说你没资格。”叶舒雨递了块茯苓糕给她,道:“你太老实了,容易被欺负。” “可是……”宋娇娇紧了紧鼻子,“山长不管吗?” 叶舒雨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就是如此,一旦决定同谁交好,便不把人当外人了,“山长很忙的,哪里会盯着刚开蒙的女童?女子书院有好些个先生,也有好些个小学堂。” 宋娇娇竖起耳朵,忽然有了个想法,“哇,好厉害的样子!表姐多讲讲!” 她贴心地给叶舒雨斟茶,还谄媚地放到叶舒雨手边。 叶舒雨很受用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装成熟的样子有些可爱,“比如教写字的先生有两个,也就分两个学堂,一个是教导开蒙女童用笔的,一个是教导如何写出的字更有风骨的。” “写字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了。所有要学的课程都至少分两个学堂,入门和研习。” “便是学堂上有先生在,可先生不可能一直盯着你,你太老实了,就容易被欺负。” 叶舒雨厚颜无耻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脾气就不大好,可在书院,也算尚可。至少我不会打人,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你是意外啦!谁让你一来,就抢走了表叔他们对我的喜欢呢?你又是个从村里来的小、小屁孩,我当然不高兴了!” “不过现在不会了。我知道你很好,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宋娇娇一脸了悟的样子,道:“我知道表姐是好表姐,不会随便欺负人的!” 叶舒雨摸着她的头道:“当然,可不是谁都像我这样好心的。所以你进书院后,一定要厉害一些才行。要知道除了皇室中人,你谁都不需要怕!” “公主也会去女子书院吗?”宋娇娇双眼发亮地看着她。 叶舒雨奇怪道:“皇家公主当然不会去书院读书,不过有时候她们会去书院玩耍。我说的是宗室和皇亲啦!你好像对公主很好奇?” “因为……因为腊八宴的时候,我都没留意到公主穿了什么,就很好奇。表姐知道我的,我以前生活在很偏僻的地方,公主皇子什么的,都是听说书人说的。” 宋娇娇想,皇子公主身份尊贵,定然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六年前,汴京有哪个贵人去过洪州府夏河郡,他们就是不知道,应该也能探查到吧? 娘亲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很少提起父亲,可午夜梦回时,娘亲却是思念过父亲的。 有一次她从噩梦中惊醒,听到娘亲在说梦话,她凑近听了听,娘亲在问父亲,这么多年,有没有思念过,后悔过…… 在宋家,宋娇娇母女过得艰辛。 按照祝真悟的话,他爹带着她在汴京捡到了娘亲。 那时候娘亲病了,除了名字什么都记不得。 祝家见娘亲貌美,就起了坏心思。 娘亲长大后,得知要被卖掉,便跑了,遇到了父亲。 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娘亲离开了父亲,被祝家发现,又带了回去。 六年了,父亲有找过娘亲吗? 祝家做的是黑道的生意,对途经夏河郡的贵人很是警惕。 能被祝真悟称为贵人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 有了外公和舅舅们的疼爱,宋娇娇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想为娘亲、为自己,找到父亲。 问一问父亲,可还记得六年前的玄蓉,想来无论答案是什么,娘亲都会高兴的吧? 当然,五岁的宋娇娇还想不到寻根这样深奥的话题,她只 第23章 她的贪心 刚下过冰雹,汴京城内还好,城外的路定然很难走。 寒冬腊月的,叶舒雨不想去爬山。 女子书院就在青山书院后面的桃花林中。 马车只能送人到山下,想进书院,是需要学生们爬石阶的。 倒不是没有马车能直接到书院的路,只是那条路学生不能走。 “去嘛去嘛!”宋娇娇抓着叶舒雨的手晃呀晃,“我和表姐要好,不想和表姐分开呀!可我没见过世面嘛,若是去书院出丑了,岂不是给表姐丢脸?” 她真是很精准地戳中叶舒雨的弱点。 叶舒雨无奈,“行行行,我这就让人去山上给山长送拜帖。若是山长同意,我就带你过去,若是山长不同意,那也没有办法。” “不过!”她重重地在宋娇娇的眉心戳了两下,“上山的路十分不好走,你若是后悔,可不许哭鼻子。” “不会后悔,我发誓!”宋娇娇拼命摇手,她把书院的位置问清楚后,想了想,可以让洛风哥哥赶马车,让洛云姐姐陪她上山,这样的话,外公和舅舅们肯定会同意的。 可惜,她想错了。 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的是玄烨,“什么?明日要去女子书院?” 老侯爷放下筷子,瞪了一眼小儿子,用比他高两倍声音道:“你这么大嗓门做什么?把我的小乖乖吓到,老子跟你没完!” 玄天戌怕吓着宋娇娇,伸出手在她的软软的发包上拍了拍,眉目柔和道:“怎么忽然想到要去女子书院?祝真悟被人救走,不知是死是活,你就一点儿不害怕?” 宋娇娇扭着身子扑到他胳膊上,道:“可是我有洛风哥哥和洛云姐姐了啊!” 玄天戌想了想,道:“女子书院的规矩很严,他们能送你去书院,却不能跟着进去。” 宋娇娇不死心地问:“表姐说了,书院里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能把侍卫和下人拒之门外,岂不是说书院里很安全?” 玄至澈一听,轻笑出声,赞赏地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到她碗里,“娇娇真是聪明。只是去书院读书很辛苦,日日早起不说,每日先生还会布置很多功课。” 宋娇娇道:“可我现在字都不会写几个,先生在没把我教会之前,应该也……不会留多少功课吧?” 玄至澈被噎了一下,温润的眸子带着笑意,“看来娇娇对书院十分向往。” “外公平日里不是出去会友,就是去冰湖垂钓,舅舅们都要上衙,只有我在家。”宋娇娇可怜兮兮地道,“我也想和外公还有舅舅们一样,有需要忙碌的事情。” 玄天戌道:“山长同意你们去了?” “表姐下午的时候让人送了拜帖,山长回信说三日内哪一日去都可以。” “大哥!”玄烨皱眉喊道,“别说书院了,就是国子监里都有老鼠屎。娇娇这么小,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玄天戌淡定道:“女子书院放假到元宵节,这会儿上山也不过是赏梅,你想得太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是大哥常说的话?” “去看看也好。”老侯爷一锤定音,“这会儿梅花开得正好,娇娇带着人去书院,就当玩耍了。” 玄烨很疑惑,“汴京城内也有梅林。若说哪里梅花开得好,定然是御花园啊!若是娇娇想赏梅……” “娇娇要赏的是女子书院。”玄至澈一针见血道。 宋娇娇挺着小胸脯道:“我问过管家爷爷,舅舅们小时候也在书院读书的,舅舅们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玄天戌摸着她的脑袋道:“书院的课程很多,在八岁之前,除非你退学,否则就要按书院的规矩学所有课程,八岁之后才能有所侧重。书院的规矩也很严格……” “我是去书院学习的,书院的规矩越严格越好呀!这样不就没人敢欺负我?若是有坏人,我就去找先生和山长告状。” 老侯爷大笑道:“好好好!娇娇你记住,有人欺负你,你就告状。若是山长和先生不能为你做主主持公道,你就来找外公告状。” 宋娇娇知道,外公同意了!她立马高兴起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去找表姐!” “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玄烨嘟囔着。 宋娇娇跳下椅子,狗腿地给小舅舅捶了几下背,“小舅舅辛苦啦,小舅舅多吃点儿!” 在宋家的时候,她就很羡慕被送去学堂的孩子。 每每看到他们坐在学堂上摇头晃脑地背书,她就在外面跟着学。 可是她知道,宋金仁是绝对不会让她去学堂的。 更重要的是,学堂里只有男学生。 所以她想写字,只有跟着娘亲学。 可娘亲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宋金仁和祝杏花这两个坏蛋还会找借口责打娘亲。 宋娇娇心疼娘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娘亲辛苦地教她写字? 夜里能躺在柴房里听娘亲说故事,已经是让她很快乐的事了。 哪怕饿着肚子或者冷得发抖,她都可以在娘亲的故事中得到安慰。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她被外公和舅舅们找到了,她有家了。 不只有软软的被子,还有好吃的食物,以前她羡慕的,想要的,现在都有了。 能学读书写字,别说起早贪黑了,便是让宋娇娇干活她也愿意。 她本就是个勤快的孩子。 更何况只有认识汴京的权贵,她才能找到父亲的线索。 至于舅舅们说的危险,宋娇娇还真不怕。 她甚至期待着祝真悟的出现。 因为唯有祝真悟知道她父亲的线索。 宋娇娇在她的闺房中偷偷试过了,义庄混乱之后,她的能力又强了些。 这次只是用雷电劈伤了祝真悟,下次说不定就能直接劈死他。 她高兴地从膳厅跑出去找洛风和 第24章 先下手为强 “手炉带了没有?点心呢?银子呢?”不苟言笑的玄天戌老嬷嬷一样殷殷叮嘱,“无论去何处,都要告诉洛风和洛云。任何人欺负你,你都可以让洛风和洛云教训他。” 宋娇娇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得像一只小狐狸,“大舅舅放心吧!我就是去方便,也会让洛云姐姐跟着的!” 她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绝对不会离开洛风哥哥和洛云姐姐的视线!不过山长不让他们进书院的话,我就没办法啦!” 玄烨越想越觉得女子书院是个危险的地方,怎么能不让侍卫跟进去呢?万一娇娇遇到危险,岂不是求救无门? 便是日后他们能为娇娇报仇,可娇娇还是会遭罪啊! 他急急道:“娇娇,我知道你乖巧,上进,可我希望你在外面的时候任性一点儿。你还是个孩子,你做任何事情都会被原谅。所以……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动手,你就先下手为强。” “说什么呢?”玄至澈拉着宋娇娇的小爪子,“若是有人动手你就跑,吃什么都不能吃亏。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有我们,无需等十年。” 玄烨撇嘴,就知道二哥是个阴鬼。 读书人就是这样。 彬彬有礼、斯文俊秀都是表面,其实心比谁都黑。 不过这话倒是没错。 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宋娇娇,玄烨实在是想象不出她捏着拳头打人的样子。 “娇娇。”玄烨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元宵节后书院才开学,这些日子有时间的话,舅舅教你习武怎么样?” 宋娇娇一愣,缓缓地眨了下眼睛,肉乎乎粉嫩嫩的脸变得明亮起来,“真的吗?我要学!” 老侯爷冷哼道:“信你就有鬼了!你是准备天未亮把娇娇叫起来练武,还是踩着宵禁回来让娇娇在睡梦中练武?” “你的功夫就是老子教的!”老侯爷转头看向宋娇娇的时候已经变了脸,他慈和地道:“娇娇,以后跟着外公练武,怎么样?” “好呀!”宋·端水大师·娇娇甜甜一笑,“我知道外公和舅舅们都很厉害,只要外公和舅舅们有时间,谁教我练武我都喜欢。” 玄至澈是太傅,除每日进宫给皇子授课外,他的时间比较充裕,也就有更多机会能教宋娇娇练武。 他把宋娇娇抱上马车,“明天晚上二舅舅教你练武好不好?” “好呀!”宋娇娇凑过去和二舅舅贴贴脸,道:“娇娇喜欢二舅舅!” 叶府外,礼部侍郎的小女儿陈双双抱着手炉道:“舒雨,你真的同小野种和好了?” 明明她也这样叫过宋娇娇,可听陈双双说,叶舒雨却觉得刺耳,她竖起眉毛,一脸不快,“宋娇娇是我表妹,也是江川侯府的小郡主,双双你别这样叫她。” 叶舒雨很是敢作敢为,“是,以前我讨厌她,所以才会用各种不好听的话排挤她。可若不是她在腊八宴的时候为我们说话,我们是定然会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的。” “双双,做人要懂得感恩,你说对吗?” 陈双双尴尬地点了点头,十分后悔今天来找叶舒雨,“我还不是为了你?算了算了,你都不计较了,我也无所谓了。好冷,我去马车里等。” 窦靖康走过去安慰叶舒雨,“双双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她几天没见你,就想你想得不得了,可姨母不让她出门,她只好一大早来宁远伯府找我陪她过来。” 忽然,马车辘辘而来。 窦靖康道:“江川侯府的马车。” “表姐!”宋娇娇掀开帘子,半截身子探出来,使劲儿挥手,“表姐,我来啦!” 叶舒雨皱着眉跑过去,“小心掉下来,还不快滚回马车里去!” 马车停下来,她抓着宋娇娇的手跳上马车,“窦靖康和陈双双一大早来找我,知道我要去女子书院也要同去,你若是不喜欢他们,不理会就是。” 宋娇娇的记性很好,腊八宴前,舅舅们给她讲过汴京的规矩和需要留意的人家。 其中宁远伯府就是姓窦。 “是宁远伯府的?” 叶舒雨点头,“宁远伯夫人是继室,同礼部侍郎夫人是姐妹,陈双双是礼部侍郎的小女儿,是窦靖康的表妹。” 她们在说人的时候,对方也在说她们。 窦靖康拿着帕子给陈双双擦眼泪,“双双,你想要拜入莺歌门下,就要用叶舒雨做叩门砖。叶舒雨是莺歌的关门弟子,被赞为天纵奇才。有朝一日你比她厉害,自然能将她踩在脚下。” “一个江川侯府的表亲,不过是因为得宠,娘亲才让我讨好她,事事以她先。可如今江川侯府的小郡主回来了,她还张狂什么呀?” “因为她是小郡主的表姐。”窦靖康的眼睛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公、侯、伯、子、男。除了圣上,江川后的地位仅次于定国公。我虽是宁远伯的公子,可我母亲在宁远伯府中过得如何,你也清楚。” “辅国公爵位空悬,承恩公是外戚,唯有定国公真正掌权,却镇守西南,很好回京。总之,江川侯府你我都惹不起。双双,我希望你在马车停下时,已经能藏起眼泪,自然地笑出来。” “你不用心急的。叶舒雨心高气傲,却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家世,叶家已经没落了。” “宋娇娇到底不姓玄,她又只有五岁。能不能进书院,能不能在书院学有所成,尤未可知。即便她在太和殿剑舞惊艳众人,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泯于众人的天才世间还少吗?” 陈双双吸了吸鼻子,道:“表哥,我记住了。不过这话就对我说还好,可不能对别人说啊!叶舒雨虽然讨厌,可她的拥趸不少的。” “你以为我是你?” 马车渐渐停稳。 陈双双微微勾唇,在窦靖康的目光下,跳下马车,“小郡 第25章 她等的机会来了 “好厉害呀!”陈双双娇憨道,“小郡主不愧是出身江川侯府的姑娘,第一次爬书院的三勤径就能坚持这么久,我第一次来书院的时候,休息好几次才来到半山腰。” 明明是夸奖之言,可宋娇娇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可能是陈双双笑得太假,也可能是她说话的语调太怪。 宋娇娇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几颗蜜饯,“双双姐姐累了,表姐,咱们歇一会儿,吃蜜饯甜甜嘴呀?” 叶舒雨拿过蜜饯,一把塞进陈双双手里,“虽说君子习六艺,女子懂八雅。可山长也说过,六艺也好,八雅也罢,皆是为了修身修德。身不好,志向皆空谈;德不行,早晚必为祸。” 她看着隐入梅林中的台阶,又道:“三勤径,意为勤学、勤思、勤为之路。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双双,你与其羡慕娇娇出身将门,不如提高自身能力。” 宋娇娇忽然觉得站在梅树下的叶舒雨闪闪发光,虽然有些听不懂,可不影响她觉着表姐厉害! 叶舒雨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长出一口气,在她的发包上拍了拍,“虽说你还没有开蒙,可我说的那些话对于你来说,也同样适用。” “哦。”宋娇娇不说听不懂,只用她明亮可爱的大眼睛盯着叶舒雨看,虔诚地道:“我一定好好学。” 本来陈双双总被拿来和叶舒雨比较,就很不开心。 好不容易来了个宋娇娇,不仅能引起叶舒雨的嫉妒,还能让叶舒雨手段频出,惹江川侯府生厌。 可不知怎么的,叶舒雨竟突然开窍了,不再欺负宋娇娇不说,还同宋娇娇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陈双双更气了。 她不过是想要踩宋娇娇的出身。 一个从乡下来的野孩子,爬山上树对于她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看宋娇娇的手就知道她是做惯粗活的。 可这话叶舒雨可以说,陈双双说就不行! 窦靖康见气氛凝滞,连忙从陈双双的手里拿过油纸包,为大家分蜜饯,“知道你们关系好,是好姐妹,我不敢有意见。可舒雨是给山长递过拜帖的,若是上山太迟,山长罚你们,我可不敢出言相帮哦!” 宋娇娇偏着小脑袋耿直道:“你又不是女子书院的学生,山长认识你吗?” 你是谁啊?你想说话山长就会听吗? 宋娇娇没有见过女子书院的山长,不过外公和舅舅们言谈之间对这位山长很尊重,想来山长一定是好人。 她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让山长喜欢她,收她做学生! 这样她就可以认识很多人,然后找父亲了! 真话往往最致命。 叶舒雨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是认识也没关系,山长很讲道理的,一向只问对错,不论远近。” 宋娇娇眨了下眼,“嗯,表姐说得对。” 反正她没来过,她什么都不知道哦! 窦靖康:“……” 他管不了她们,难道还管不了表妹陈双双? “走不走?若你实在无法坚持,我可以陪你回去。” “我不回去!”陈双双咬了咬唇,一副担心被人说坏话的样子,“慢些总比半途而废好。” 宋娇娇安慰道:“没关系,我人小腿短。山长若是嫌我们来得太迟,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好了,谁让我还没长大呢?” 野种就是野种,不知进退,咄咄逼人! 窦靖康到底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阴沉着脸道:“山上风大,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说罢,他快走了两步,转头叫陈双双,“还不走?” 陈双双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宋娇娇见叶舒雨没动,摸着鼻子挪过去,目光怯怯,“表姐,我好想惹他们不开心了哎!” 叶舒雨道:“本也没请他们一起,是他们非要跟着来的!” 而且,陈双双当初可没考进书院,是找宁远伯府的关系进来的。 虽说此事做得隐秘,但叶舒雨却还是从叶丞宗那里听说了。 况且她也没和陈双双多要好。 “这事本就是她做得不对。她若不讽刺你是乡下来的,我们会说她吗?”叶舒雨拉着宋娇娇的小手慢慢走着,“许她做初一,不许我们做十五?没这个道理。” “考试很难吗?”宋娇娇边走边问。 “还好吧?”叶舒雨不免得意,“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你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反正你好好准备,一定要考进来。若是丢了我的脸,我以后可就不理你了!” 宋娇娇鼓了鼓脸颊,道:“脸是我的,要丢也是丢我自己的呀!” “闭嘴吧你!” “哦!” 日上中天之时,他们终于叩响了书院的大门。 守门的婆婆显然知道叶舒雨她们要来,“山长已经在静室等你们了。” 叶舒雨一愣,“静室?” 山长待客一向在茶室,怎么这次却在静室? 陈双双心下觉得不好,放假这些日子她随母亲四处参加宴会,先生让看的书她还都没有看! 好在宋娇娇来了。 此时她有些庆幸,有宋娇娇对比,怎么样她也不会是最差的那个吧? 宋娇娇并不知道陈双双的打算,她笑眯眯地同婆婆鞠躬,感谢婆婆开门让他们进来。 糖一样的小孩子谁会不喜欢? 守门婆婆慈和地朝宋娇娇笑了笑,“不用怕,山长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嗯!谢谢婆婆!”宋娇娇声音响亮地道。 待走进大门,叶舒雨才问她,“你听懂了?” “没呀!” “那你嗯得那么大声?” “婆婆是让我诚实的意思吧?虽然没听懂,但是我有感觉呀!我感觉婆婆很喜欢我。”宋娇娇蹦蹦跳跳地走着,眼睛都要不够用了,“这里好大呀!亭台楼阁比侯府精致许多。 第26章 关门弟子 “江川侯府宋娇娇,见过山长。”宋娇娇站得跟小松一样笔挺,她学着叶舒雨方才行礼的样子,右手五指屈拢,虚虚一握,拇指搭在食指上,左手将其拢在胸前,施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陈双双故作好心地轻声提醒,却又能保证静室中人都听得见,“娇娇,这是弟子礼,你还不是书院的学生呢!不要同舒雨学呀,要学我表哥才对。” 叶舒雨嫌她事多,“娇娇是要拜入女子书院的,见山长执弟子礼有何不妥?即便还未参加书院的蒙学考试,可她有向学之心,山长都没说话,你怎么话这样多?” 外公说过,遇事只要心正,无论结果为何,都无需害怕,江川侯府永远是她的依仗。 宋娇娇深吸一口气,眼中胆怯渐渐变成坚定,“山长有所不知,我是在乡间长大,才被接回江川侯府不久,外公和舅舅们虽有心着人教我汴京的各种规矩,可我还是有所欠缺。” “舒雨表姐同我说过很多女子书院的事,让我心生向往。” “我想着,若是通过考试进入书院,定然能让我收获很多。” “踏上三勤径第一个台阶开始,我便让侍卫随马车在山下等候,纵然书院放假,可山长定的规矩,我们依然要遵守。” “不过,我见宁远伯府的公子都能陪礼部侍郎家的千金上山,守门的婆婆也并未阻拦,想着应是停课期间,书院没有学生在学习,山长和婆婆仁厚,不忍他在外受寒,这才放他进来。” “山长对于本不该出现在书院的小公子都有慈心,对于我这样的小孩子,定然也不会诸多挑剔。” 说着,宋娇娇还朝端坐在桌案后的山长眨了眨眼睛,可爱地笑了笑,“我若考进书院,便是山长的学生。若是失手没考中,今日又没有外人在,纵然我愚笨,也不会丢山长的脸呀!” 她抓着胸前的小辫子扭了扭,唇边的梨涡对着身侧的陈双双,“所以你们看,我行礼是我期盼做山长的学生之故,山长受我的礼,是山长胸怀宽广之故。” “山长都未怪罪,陈姑娘也不要太刻……意谨慎的!” 虽说她的舌头打了个转,但聪明人都能听出宋娇娇真正想说的是刻薄,而不是刻意。 陈双双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可对上窦靖康警告的目光,她到底忍了下去,垂首道:“是我多想了,还请山长和娇娇妹妹原谅。” 叶舒雨自豪地揽住宋娇娇的肩膀,“山长,我表妹是不是很聪明?您就收了她吧!书院的先生教导,表妹一定能更快适应汴京生活。” 山长笑了笑,“你们呀,一个个都伶牙俐齿的,不错。话说得明白,说明脑子转得快。这脑子能转呀,就不可能是笨人。” 她敲了敲手边的三本书,“我考教宋娇娇的时候,你们去隔间看看书,回头同我说说,都从书里学到了什么。” “是。” 叶舒雨给了宋娇娇一个必须努力的眼神,领了一本书便转身离开。 窦靖康推了不甘不愿地陈双双一把,等她领了书,他才对山长道:“山长,学生已经在读《孟子》了。” 山长笑眯眯地道:“《论语》常读常新。” “……学生知错。” “去吧!我一会儿让人送茶点过去,你们慢慢读着,只需读够三分之一便可。” 三分之一? 宋娇娇人还没桌案高,她这会儿伸脖子踮脚,想看看书有多厚,三分之一又有多少。 待他们离开,山长把她看的论语翻开,上面竟写满了批注,墨的颜色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个时间写的。 “这本书山长看了很多遍吧?”宋娇娇好奇道。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先生。” 宋娇娇打蛇随棍上,小跑过去站在山长身边,小嘴叭叭,“沈先生,你看这里,这里的墨迹边缘泛黄,想来这条批注已超过五年,这里的却不一样。墨不会变色,可纸会呀!” 见她说得条条是道,沈雅山道:“既然能懂得通过纸张辨别墨迹的年份,想来是识字的,你的入学考试,便为我读一读这本《论语》吧!” 宋娇娇踮起的脚轻轻踏平,深吸一口气,道:“好。” 她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拿起书,朗声道:“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 一刻过后,沈雅山叫停,“在乡间长大,却识得如此多的字,想来不曾受过什么苦。” “我其实……”宋娇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包,把簪在上面的珠花都弄歪了,软乎乎地道:“我其实认识的字不多,不过我在学堂外偷听过,所以就会读。倘沈先生没有说这本书是《论语》,我可能就要出丑啦!” 沈山长接过她递过来的书,倒扣在桌案上,“你常在学堂外听课?” “不常。”宋娇娇摇头,“不需要我干活的时候,学堂里的老夫子不撵人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我才能去偷听。” “那你还会什么?” 宋娇娇揉了揉鼻子,小声道:“蒙学教的我都会一点儿,《三字经》会得最多。” 偷听嘛!哪能日日都去? 既不是日日去,自是有一天没一天地听着。 所以她会的东西都是断断续续的。 不过蒙些不够聪明的人,也足够了。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沈山长随意说了几句,看向宋娇娇,“能记住多少?” 宋娇娇利落地重复一遍,才道:“都记住了。” 不爱看书的三人在隔间探讨下山之后去哪里玩,有共同的敌人《论语》当前,方才的矛盾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而爱学习的人——宋娇娇,已经同沈山长深情对视,她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山长的袖 第27章 琵琶别抱? 陈双双嫉妒得发红的眼睛让迷茫的叶舒雨瞬间清醒。 进入女子书院的名门贵女,哪个不希望能正式拜入山长名下? 便是皇室子女,能够成为山长的弟子,也会得到圣上的另眼相待。 可山长却总以年事已高、精神不济为由拒绝。 其实沈雅山不过知天命之年,距离耳顺还很远,但她白发多,自居耳顺时,也无人质疑。 没什么天分的弟子收进门墙做什么? 不能为她服其劳不说,她反而要为弟子装点门面。 沈雅山又不傻。 她收宋娇娇进门,一是因为这孩子性子好,聪慧诚实不说,也能耐得住性子;二便是眼缘,沈雅山看到宋娇娇小大人一样说话的样子,她就想笑。 能有个让人见之开怀的弟子,沈雅山岂能错过? 太和殿一场腊八宴,恐怕全汴京城都知道宋娇娇的出身。 自视甚高者,自是看不上这种野路子,可江川侯府的地位摆在那里。 江川侯身体硬朗,能吃能喝,三个儿子也各有建树,老二玄至澈作为太傅,日日入宫为皇子讲课,比其他人更容易见到圣上。 这让一贯看不起粗鄙武将的人也不得不忍耐。 所以浑身小辫子等着被人抓的宋娇娇出现在汴京城的时候,她自然备受瞩目。 但是宋娇娇很硬气。 除了敢在太和殿舞剑外,在窦靖康和陈双双的讽刺打压之下,她竟也能不落下风。 才五岁啊! 真是厉害。 “表姐?”看着站在门外的叶舒雨等人,宋娇娇不好意思地捂嘴,“是我吵到你们读书了吗?” 叶舒雨脸上的肃然被她可爱的样子打碎,眉眼弯弯,看上去很骄傲,“《论语》的三分之一而已,我们已经读完了。倒是你,竟如此争气,真是太好了!” 她虽跳舞跳得好,被莺歌师父赞誉为天纵奇才,可在学识上就…… 哎!书读不好是因为不想读吗? 当然不是,可叶舒雨坐不住,耐不住性子,她也没有办法呀! 如今宋娇娇被山长收入门下,她作为表姐,与有荣焉! 吹嘘不了自己,她可以吹嘘表妹! 没有?那便羡慕去吧! “表姐?表姐!”宋娇娇抬手在叶舒雨眼前晃了晃,“师父要考你们功课,你们谁先呀!” 叶舒雨皱了皱眉,立刻道:“我先。” 趁着她还没忘,赶紧考了也好带着娇娇出去玩。 在书院上课虽然辛苦,可书院中也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陈双双反应过来,恨不得拍大腿,怎么就让叶舒雨抢了先? 窦靖康朝她手中的书努了努嘴,无声催促,记不住你倒是看呀! 沈山长考教了他们三个的背诵,又问了几个问题,由浅至深,让他们抓耳挠腮之余,也不至于完全答不出。 “尚可。”沈雅山道。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陈双双羞涩地笑笑:“山长收娇娇入门,是要广开山门了吗?” 若是如此,她有没有机会?便是没有,她家还有姐姐妹妹呢! 沈雅山温柔地道:“关门弟子,自然是最后一个。我年岁大了,其他弟子已成家立业,不需我再操心什么。只娇娇一个,我还能勉力一试,再多却是不行了。” 忽然,外面有人回禀:“山长,佳柔郡主带了友人来,想去梅林赏花饮宴。” 宋娇娇迷茫地歪了下脑袋,“在梅林饮宴?” “多半是烤肉。”叶舒雨道,“三勤径直通女子书院,也就是梅林。青山书院在另一面,不过其实两座书院都在镜明山上。” 镜明山是书院的私产,上山有三条路。 一条石阶六千,通往青山书院;一条石阶三千,也就是三勤径,通往梅林女子书院;还有一条,便是给非求学之人走的路,可以行车,直通山间石台。 三千石阶已经要走很久了,青山书院竟然有六千石阶…… 宋娇娇傻眼,“镜明山好大呀!” 窦靖康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在山中,有专程为学子修建的;练习射、御之所,所以书院也有在山中圈养些动物。” 佳柔郡主人还未至,陈双双已使出浑身解数吹捧,“佳柔郡主射箭不输男儿,非常厉害。她文采也好,诗会、宴会的,女子中魁首定然是她。” 她眸光一转,道:“娇娇你还小,不过你能被山长看重,定有过人之处。待你大些,说不定就能同郡主玩到一块儿,还能一较高下。”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一个十一二岁姑娘推门而入。 只见她一身红色骑马装,衣领、袖口都缀着火焰般的狐狸毛,她头发高高束起,眉目张扬,很是利落。 她先是同山长见礼,不等山长开口,便直起身来,轻蔑地对着叶舒雨道:“我当时是谁如此厚脸皮,敢同我佳柔姐姐一较高下,原来是你!” 宋娇娇欣赏的目光一收,对这个不敬重山长又欺负表姐的姑娘很是不喜,她颠颠过去,张开手臂挡在叶舒雨身前,糯糯道:“话又不是表姐说的,你瞪我表姐做什么?” 佳芸的视线一矮,顿时哭笑不得。 恕她直言,这个小不点儿还不够她一脚踹的。 “行吧!”佳芸弯腰同小不点对视,“那我该瞪谁?你说。” 宋娇娇一愣,随即小手一指,“是她,她是礼部侍郎家的双双姐姐,刚才那番话是她说的,同我们无关哟!” 佳芸凤眸含着冷笑,慢悠悠地道:“陈双双,你不是一向以我姐姐马首是瞻吗?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琵琶别抱,另投他门了?” “我……”陈双双若是知道佳芸这个煞星在,她一定管住嘴,不多说一个字。 琵琶别抱不是指妇人另嫁吗? 欺负她读书少,没见识? 不巧,宋 第28章 一只金钗引发的惨案 “你害怕打架吗?”沈山长抓着她的手,慢慢走出静室。 不过她们走的并不是叶舒雨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 宋娇娇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指尖擦过山长手上的茧子,山长也做过粗活吗? 她本想以此发问岔开话题,不想说实话又不想说谎的时候,宋娇娇就喜欢这么做。 可当她抬头撞进山长清泉一般的目光中,宋娇娇鬼使神差地摇头了,“我不害怕打架。” 她小声道,“我也打过架,不过我有点儿怕疼。” 说着,她抬起左手小拇指,又将大拇指压在其上,只露出小指一点点痕迹,“也就这么多吧!” 山长握住她的小手摇了摇,宽大的袖子在她眼前纷飞,“小孩子就要有胆气,不然就会失了朝气。” “啊?”宋娇娇傻乎乎地抓了抓脸,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红痕。 山长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调侃道:“怎么对自己下手也这般重?看来是个手黑的,打架不容易吃亏。” 宋娇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夸她还是损她? 山长就是山长,说话好精深呀! 都让人听不懂。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丝难过在沈雅山眼中闪过,眨眼间又消散。 她弯腰抱起宋娇娇,温柔地道:“出门的时候喝了牛乳吧?一身乳香味,真是个小奶团。” 顾不上去寻找山长眼中的泪光,宋娇娇自然地伸手抱住山长的脖子,道:“山长,我是个实心儿的团子,很重的,快放下我让我自己走。”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外公和舅舅们每天都会抱抱我的呀!他们会说我比之前重了,高了……” 听着她的童言稚语,沈雅山觉得寒风都温柔许多,她配合地回答,宋娇娇的小嘴就一路叭叭不停,把最初打架这个问题忘在脑后。 山长没有去梅林,而是去了流光小筑。 站在流光小筑的阁楼上,白日能赏四季景色,夜里能赏漫天星光,是个能将女子书院全部收入眼底的好地方。 “哇!”宋娇娇刚要惊叹梅林的美,就看到叶舒雨正生火烤肉的一群人,“山长,我看到表姐了,不过……他们好像有些奇怪,不会真的要打起来了吧?” 沈雅山淡定道:“世间人的性子千千万,趁着你们还小,把各种事情都经历过,日后出了书院,也不会因为没见识而被人笑。”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过仔细一想,也有些道理。 宋娇娇钝钝地点了点头,“哦。” 坐在篝火旁边的叶舒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人滚在一起,同人互扯珠花的陈双双,脑子里装的全是后悔,她是中了什么邪才会跟着顾佳芸和陈双双出来啊! 在静室陪着小表妹说话不好吗? 即便山长会问课业,也不过是多看几页书罢了。 她何必出来遭这样的罪。 天哪! 待护着佳柔郡主去狩猎的几个少男少女回来,那场面…… 定会美得让人没眼看。 不就是一只金钗吗? 就算拿银钱买不到,不是还能找金匠打一个? 但同时,叶舒雨的脸色也十分难看,顾佳芸作为长公主的女儿,也太跋扈了些。 陈双双不过是说了句风凉话,便被人掌掴。 若换成她呢? 过去大家会给江川侯府三分颜面,可宋娇娇回来了,有真正的珠玉在前,她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清楚这一点,她才会对宋娇娇那样抵触。 可宋娇娇在腊八宴上帮过她,又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叶舒雨纵然娇蛮,败了几次之后,也无法再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 更重要的是,江川侯府的人已经摆明车马,她便是想占,也没有机会。 叶舒雨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怎么选择最有利。 何况,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喜欢宋娇娇了。 看看眼前这群人吧! 一个个空有出身,却同市井之人没什么区别。 简直丢尽了脸。 “叶舒雨,你这是什么眼神?”陈双双不敢同长公主府的人争执,爬起来就想从叶舒雨身上找回颜面,“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佳柔郡主?” 不就是倒打一耙,谁不会一样? 叶舒雨“哈”了一声,“陈双双,被人打了就站起来打回去,同我吵算什么?我就在篝火边烤烤火,挨着你什么了?我看你才是故意指桑骂槐。指着我的时候,其实你心里把长公主府恨死了吧?” 陈双双眼里含着委屈,头发散乱,衣衫上还沾着雪和松枝,看上去狼狈又可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你拜入莺歌先生门下,即便其他课业不够优秀,也能得皇后夸奖。” “如今宋娇娇成了山长的关门弟子,也算是补了你的不足,你就更瞧不起我们了,是不是?你们表姐妹各有千秋,就恨不得把汴京女子都踩在脚下,是不是?” 耳聪目明的宋娇娇瞪大眼睛,“还有我的事儿?” “你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沈雅山眯起眼睛,想着要不要晃响流光小筑上的铜铃,把武婢叫来。 宋娇娇口齿伶俐地学着陈双双说话,跟个说书人似的,不仅学舌,还要点评几句,“好傻呀!哪里不好学哪里呗!因为别人厉害就哭,那眼睛得哭瞎。” “那个叫佳芸的姐姐回来了!她把打架的两个人都骂了,骂她们是搅家精,骂……” “骂人的话不用学。”沈雅山捏了捏眉心道。 宋娇娇快速点头,又道:“呀!窦靖康回来了,同人打起来了!他们怎么都这么i喜欢扯头发啊?” 沈雅山在廊柱上敲了几下,一块巴掌大的木板移开,露出里面的铜铃。 她取出铜铃晃了晃,铃声悠远,让人心绪平静。 不等宋娇娇好奇,沈雅山就问她,“若是打 第29章 小炮仗发威 “叶舒雨!陈双双!”佳芸捏紧马鞭,很得意给她们一人一鞭子,“你们是故意扰我姐姐雅兴,还是故意同长公主府作对?” 叶舒雨闻言气愤地看向她,“什么叫我故意同长公主府作对?顾六你要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怎么?许你们对我冷嘲热讽,不许我反抗?你们长公主府这是要仗势欺人?” “舒雨,你怎么能信口雌黄呢?我是为你表妹能够拜入山长门下而高兴,怎么就成了对你冷嘲热讽了?”陈双双见出去的人陆续回来,有所依仗,自是不必再怕叶舒雨。 她梨花带雨地说道:“今日在场的女子,几乎都是女子书院的学生,试问哪个学生不想被山长收入门下?若没有成功拜师,就要被嘲讽,那我岂不是把大家都嘲讽进去?” “我知道你们叶家同江川侯府有亲,一贯看不起我家这种寒门之家,可即便我父亲官职不高,也是通过科举进身朝堂的。” “叶舒雨,你如此蛮不讲理,我不能再同你做朋友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知我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哪里表现得不好让你有此误会,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难道还不满意?” “非要把佳柔郡主的赏雪宴弄得一团糟才开心?” “叶舒雨,你太自私了。” 叶舒雨简直目瞪口呆,若不是她内心还算强大,被陈双双如此一说,得羞愧欲死,“不愧是礼部侍郎之女,同你那擅长拍上峰马屁的父亲真是一脉相承。分明是你们的错,结果却都怪到我身上……” “表姐同她们争辩什么?”宋娇娇挣脱山长的手,从远处跑了过来。 她跑过叶舒雨身边时,顺手将人拉开,随后小炮弹一样向上一窜,跳起来给了陈双双一个巴掌。 “啊——” 陈双双本就同叶舒雨撕扯一场,这会儿又被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人直接倒在雪地上,晕死过去。 宋娇娇冷哼一声,趁着众人怔愣之际,摸了摸发包,可惜她人小头发少,扎发包都有些困难,哪里又会有什么珠钗? 好在她还能隔空取物。 就在她手指微动,想要抓珠钗或银针的时候,忽然想到周围还有好多人。 好险。 宋娇娇深吸一口气,朝后伸手,问叶舒雨道:“表姐的发钗借我用用。” 叶舒雨也不问她要做什么,拔出一支发钗就放到她白嫩的掌心。 “多谢。”宋娇娇弯起眼睛,转过头去的时候,可爱的笑容从她的嘴角消散,取而代之是冰冷凶残。 她攥着珠钗,毫不留情地刺入陈双双的人中。 “啊!” 太疼了! 陈双双疼得眼泪都流出来,哪里还能继续装晕? 再继续装下去,她担心宋娇娇这心狠手黑的乡野丫头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疼了?”宋娇娇偏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双双,“双双姐姐可不要怪我下手重,我这也是为了救你呀!你知道的,我才来汴京不久,懂得不多。” 她笑了笑,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我会的都是乡下的土法子。不过乡下有句话说得好,管它白猫黑猫,能捉到耗子就是好猫。想来救人的法子也是一样,双双姐姐。你说是不是?” 宋娇娇想要站起来。可惜五短身材在雪地里实在有些不方便。 方才跳起打人的时候实在用力太猛,又蹲下来“救人”,这会儿站起来,她腿有些麻,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屁墩。 好在叶舒雨及时出手扶住她。 没丢脸! 宋娇娇摸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谁说小孩子就不要面子的?她就十分在意脸面。 没办法,如今她的脸面可不仅仅代表她宋娇娇,还代表江川侯府! 她丢脸是小,外公和舅舅们被连累是大。 “给……”宋娇娇反手想把银簪还给叶舒雨,却发现银簪上染了血,“呀,脏了。” 她嘟着嘴,左右看看,最后选择就近处理。 只见宋娇娇小腿一迈,走进陈双双。 不等陈双双反应,她就弯腰捡起陈双双裙摆一角……然后把簪子放在上面蹭了蹭。 她扬起大大的笑脸看向叶舒雨,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显摆地晃着银簪,“看,干净了!”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陈双双扯过裙摆,哭着爬起来躲到顾佳芸身后。 “没有。”宋娇娇坦荡地拉着叶舒雨的手,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拿着银簪的手点了几个人,道:“我们没有欺负你,倒是你联合这几个人欺负了我表姐。” 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叶舒雨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包裹住宋娇娇的小手。 方才就是这只带着茧子,算不得细嫩的小手保护了她。 宋娇娇才五岁就能这样勇敢,她做表姐的,总不能还不如这个小表妹吧? 叶舒雨冷静道:“是对是错,陈双双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山长就在书院,你敢去山长面前,把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重新来一遍,让山长看吗?” 不等陈双双开口,她就嘲讽一笑:“你不敢。” 陈双双脸色一白,喃喃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要让我说哪一句?谁能记住随口而出的话呀?那样的话,岂不是太……心机深沉了?” “你!”叶舒雨实在很难放平心态,她生气,很生气! “我就说吧!”宋娇娇用可爱柔软的语气说着冰冷粗犷的话语,“能动手的时候,何必讲道理?没得浪费口水。” 说着,她撸起袖子,显然是要再大干一场了。 叶舒雨再顾不上同陈双双争论,赶忙抱住宋娇娇这个小炮仗。 是了! 她第一次在灵堂欺负人的时候,宋娇娇也是这般可怕。 这小不点儿是真的点火就着呢! 宋娇娇能打到陈双双是因为她来得突然,出手 第30章 趁热打铁 宋娇娇打小过得苦,也就在她娘亲面前才整天一副可爱软糯的样子。 娘亲虽然用尽全力保护她,可生活依然狠狠地教导过她,让她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忍,什么时候需要狠。 她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兽,能装乖,也能捕猎。 而小兽都是喜欢划地盘的。 所以宋娇娇也很有地盘意识。 她知道什么是私产。 尤其是在流光小筑时,山长同她讲解过书院的历史,其中自然也包括镜明山的来处。 “顾……”宋娇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顾佳芸。 叶舒雨及时道:“顾佳芸出身长公主府,不过她非嫡非长,又为及笄,所以还没有封号。她在家中排行第六,你叫她顾六就行。” “顾六……姐姐。”宋娇娇把珠钗塞进叶舒雨的手中,双手背在身后,让小肚子显得更加圆滚滚了。 不过她觉得这个姿势很有气势,所以又用力挺了挺脊背,没办法,胳膊太短,她不用力些,背后的两只手就拉不到一块儿去。 “长公主是圣上的长姐,地位尊贵。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夺人私产吧?”宋娇娇条理分明地道,“镜明山是先帝在位时,送给山长的。山长为感念先帝之德,才将家学搬到镜明山上。” “为了让天下人知先帝惜才之心,山长将家学开放,命名为青山书院。只要入学考试通过,不论出身,都可来书院就读。” “沈山长作为青山书院山长的夫人,也有其志,既然先帝都说有教无类,又何必分男女?不过世道总对女子不公,所以沈山长才在桃花林中修建女子书院,让天下女子有个学习之所。” “沈山长说过,只有学到本事,才能改变命运。否则嘴上说说,都是空谈。” “方才顾六姐姐质问我们表姐妹的话,我也同样还给你。在镜面山,在山长的家中,顾六姐姐你是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主人了吗?” 顾佳芸被问得无语凝噎。 是,这里不是她家,可她娘亲是长公主,是圣上亲姐。 面见圣上的时候,她是要叫圣上一声舅舅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作为圣上的外甥女,怎么就不能说几句硬气的话了? 可顾佳芸也清楚,有些话能说,却不能深究。 一旦有人把此事闹上朝堂,错的人定然是她。 宋娇娇才不管顾佳芸怎么想呢!她仗着好记性,把沈山长在流光小筑上说过的话捏捏揉揉,能说的就说出来。 不能说的都是她脑子不大够用,理解不了的话。 既理解不了,自然是不能说了。 否则说错了,岂不是直接露怯? 那可不行。 趁热打铁,趁你病要你命。 宋娇娇得不到顾佳芸的回应,继续叭叭,“既然顾六姐姐没这个意思,做不了这里的主,何必让我和表姐感谢?” “我们来书院,可是事先投过拜帖的。我们是得了沈山长的允许,今日才上山来。可你们呢?你们不但没有拜帖,还是入了山门之后,才让人同传。这叫什么?” “对于山长来说,这是鸠占鹊巢;对于我和表姐来说,这是倒打一耙。” 说罢,宋娇娇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去拉叶舒雨的手,“表姐,这两个成语是我从三舅舅的故事里听来的,我没用错吧?” 叶舒雨挤出一个笑,“没错。” 反正都把人得罪了,干脆得罪到底。 谁怕谁啊? 有江川侯府在,长公主又能如何? 大不了日后参加宫宴的时候,她带着娇娇躲着些。 再说,她早就看长公主府的人不顺眼了。 整天鼻孔朝天的。 圣上作为当今天子都没那么狂。 “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不太开心的样子?”顾佳柔骑马过来,将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和猎物丢给下人,利落下马。 她一身白色骑马装,披风上不知缀着什么,亮晶晶的,在阳光上闪着七彩光芒。 看起来像个仙女。 只是这个仙女笑得有些假,宋娇娇不喜欢。 “姐姐。”顾佳芸跑过去,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清楚。 事情已涉及到先皇赐予章家的镜明山,她也不敢避重就轻。 压下心底的不耐,顾佳柔拍了拍佳芸的手臂,道:“你也是快及笄的人了,怎么说话还如此不过脑子?等下随我去同山长道歉,听到没有?” 顾佳芸低头道:“是。” “你们也一样。”顾佳柔唤了个下人过来,让她带陈双双去马车上换套衣裙,“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般冲动?人长大了,就学会思考,学会说话,怎么还能动手呢?” 她轻飘飘地说几句话就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要看看叶舒雨同不同意。 南莺歌,北飞燕。 说的就是天下舞之宗师。 同行是冤家,可不仅仅指生意人。 各个行业都一样。 而佳柔郡主,恰好就是飞燕的弟子。 但凡叶舒雨和佳柔郡主同在,势必就要比试一场。 佳柔是郡主,即便她跳得不如叶舒雨,谁又敢明言? 不过,叶舒雨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佳柔郡主不如她的话。 不过在她看来,她们各有千秋。 佳柔郡主胜过她的,不过是身份而已。 可以说二人积怨已深。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叶舒雨怎么会放过? 她偷偷看了宋娇娇一眼。 宋娇娇心有灵犀地回望。 看出表姐的心思,宋娇娇点了点头,她也不想轻轻放过此事。 腊八宴上迎难而上跳了剑舞之后,外公和舅舅都表扬了她。 外公说过,她身为江川侯府的小郡主,必受万众瞩目,不可能低调得起来。 若是她不愿意,他们可以保护她。 可她能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门吗? 宋娇娇不愿意那样。 第31章 刁民 梅枝上的雪被震得扑簌簌掉落。 站在远处的沈山长用袖子遮住唇角,也遮住了笑声。 “这小姑娘说话底气十足,一看身体就好。”青山书院山长章衡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同老妻道:“圣上想要冬钓,便去了望月湖。” 望月湖在梅林西侧,同狩猎苑方向相反。 沈雅山的目光落到站在章衡身侧的国师池清砚身上,“池国师既然没有离开,想来圣上是去流光小筑赏梅了?” 池清砚拢了拢黑狐大氅,道:“沈山长神机妙算,圣上的确带着小皇子去了流光小筑。” “我算什么神机妙算?”沈雅山笑眯眯地看着小弟子,“能把人引过来,定然也会惊到鱼。” 没有鱼可钓,圣上又怎会在湖边枯坐? 到底是冬日,即便无风,也很冷。 再说了,日子如此无聊,如今有热闹可看,为何不看? 这些孩子们的出身可不寻常。 窥一斑而知全豹虽有些偏颇,可观孩子们的行事作风,多少能嗅得其长辈一角。 “你没让武婢过来?”章衡问。 沈雅山挑眉道:“我以为你是听到铜铃声才过来的,原来不是。” 若不是有外人在,章衡定然要翻白眼。 吵闹声这么大,谁会留意到铜铃声? 老妻真是越老越像顽童,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雅山道:“有国师在,孩子们打起来也不怕,死不了人的。” 章衡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你想要如何?”佳柔郡主好脾气地问。 宋娇娇梗着脖子道:“做错事当然要道歉?怎么?长公主府没有这个道理?” “你不要这样着急,有话慢慢说。”佳柔轻咳两声,立刻有狗腿子上前嘘寒问暖。 那人瞪了宋娇娇一眼,“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你又是哪家的?”宋娇娇叉着腰道,“你放心,我不会仗着江川侯府欺负人。我问你家门,是想要去你家问问你爹娘,找犯错的人道歉怎么就不适可而止,不见好就收了!” “你若是宗室子弟,那我只能惋惜你家堕了祖宗威名。若是官宦子弟,那我需得为你家在朝廷的长辈担心,他治下是否也同你一样,是非不分。” 宋娇娇本来嘴皮子就溜。 来汴京后,日日都有舅舅们给她讲故事。 而这些故事都是舅舅们平日里遇到的事,有朝堂的,有战场的…… 总之,宋娇娇已经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娇了,她如今是讲道理的滚刀肉娇。 外公说了,做滚刀肉好呀!刀枪不入! “别再吵了。”顾佳柔叫了下人过来,“你去马车那里看看陈姑娘换好衣裙没有,若是换好了,就让她来给江川侯府的小郡主道个歉。” “小郡主年纪不大,却是非分明,这样很好。即便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可幼年的天真,我们总是需要加倍去守护的。” 叶舒雨撇嘴,说的比唱的好听,长公主府的事怎么避而不谈?莫非犯错的只有一个陈双双?顾佳芸呢?死了? 人都来催了,陈双双也不能一直躲在马车上。 她低声问窦靖康,“表哥,怎么办呀?” “怎么办?道歉呀!”窦靖康苦闷道,“早让你管住嘴,你非要去惹叶舒雨。她是惹的?若她被江川侯府厌弃还好,可你看看,那野丫头同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还头铁地往上撞?” 窦靖康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身体,刺得内脏有些微微疼痛,“此事是你惹下的,同宁远伯府无关。我劝你趁着佳柔郡主在,把惹事的人都点出来一起道歉,也算有个说和的人。” 陈双双步履沉重地走过去,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同佳柔郡主行礼,“多谢郡主借我衣裙。此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同几个姐妹言语无状,惹得舒雨姐姐和江川侯府小郡主不快。” 说着,她朝那几个小姐妹看去。 被看的人一个个地忍不住后退。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痕迹。 佳柔郡主眉心微蹙,卷翘的睫毛眨眼间落了点点冰霜,很是我见犹怜,“既然错了,就道歉吧!道了歉,大家还是好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烤火,一起烤肉,一起赏梅。” 陈双双走了两步,回头点了几个名字,“一起呀!” 几个人不得不红着脸垂着头蹭过去。 “对不起。” “这么不心甘情愿啊?”叶舒雨冷嘲热讽道,“这一看就不够真心啊!你们不会觉得自己没错吧?” “表姐。”宋娇娇忽然抓住叶舒雨的手。 叶舒雨皱眉,“你是想就这样算了?” “没有没有。”宋娇娇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就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掰着手指道:“佳柔郡主是长公主府的郡主,我是江川侯府的郡主,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她们给佳柔郡主行礼,不给我行礼呢?” “是因为我年纪小?还是因为我品阶低?” “可是……我的郡主之位也是圣上下了圣旨的呢!” “还是说,因为我没有一个做圣上的舅舅?” 叶舒雨嘴角抽了抽,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暗想:宋娇娇你真是我的好表妹,干得漂亮!以后表姐一定把你当亲妹妹疼! 叶舒雨清了清嗓子,“这个嘛,我也说不好,不然你问问佳柔郡主?” 顾佳柔眼底微冷,脸上依然带笑,“郡主的品阶都一样,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你来汴京又刚好赶上腊八节,书院都开始放假了。圣上下旨赐封,朝中大人自然清楚此事,可他们即便同家人说了,没见过你的人,也认不出你呀?” “小郡主能被沈山长收入门下,智慧品性定然有过人之处。看在大家不熟悉你的份上,小郡主大人大量,就原谅他们吧!”顾佳柔轻声道。 第32章 告状 “池国师。”沈雅山一甩衣袖,将手背在身后,眼中带着傲气,国师是地位尊贵,可她作为女子书院的山长,连皇后都曾在她座下听课,她也不差吧! “国师方才说的那个小姑娘乃是江川侯府近日寻回来的小辈,是江川侯唯一的外孙女,已被圣上正式册封为郡主了。” 池清砚神色淡淡:“陛下命人发下圣旨时,曾让人请我测算。” 言外之意自然是这个消息他比别人更早知道。 沈雅山嘴角轻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好叫池国师知道,这位小郡主,如今已拜入我的门下,是我关门弟子。待江川侯府正式送来拜师六礼,我便会让人以书院名义的,上报圣上,请圣上昭告天下。” “免得总有人不死心,想要让我收徒。” “我年纪大了,若为小郡主着实让我惊艳,为之见猎心喜,我亦不会破了规矩。” “不过此事可一不可二。” “池国师既然在,不如也帮我测一测,看看哪日是收徒的良辰吉日。” 沈雅山轻叹一声,“这孩子聪明伶俐,敢说敢为,又有赤子之心,多看看这样的孩子,便可装作世间只有清明,没有污浊了。” “国师,你说是不是?” “倘若我的弟子都是刁民,不知多少人要被国师骂进去呢!” “毕竟我开山授课,也有近四十年了。” 章衡并不想惹怒池清砚。 池国师虽眼高于顶,心高气傲,可却是位有真本事的人,不是那些被吹捧出来的欺世盗名之辈。 他们夫妻在书院教书,明哲保身,甚少参与朝堂之事,也无需同池清砚作对。 若不是圣上今日带着皇子来此,他们一年半载都见不到池清砚几面。 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何必争口舌呢? “哟!夫人竟然收徒了!”章衡故作惊喜道,“让汴京的宗妇贵女们知道了,还不知要惹来多少眼泪。” “夫人总说男子负心薄幸,我看夫人也不遑多让。” “多少小姑娘带着诚意而来,你都视而不见。” “考试不过的送走,考试过的,夫人也总有千般理由拒绝。” 说着,章衡啧啧两声,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仿佛被拒之门外的是他一样。 沈雅山眉梢微挑,眼角带着调侃之意,“莫非青山书院是人人进得的?还是说,夫君认为女子书院不如青山书院呀?” “不敢不敢。”章衡连连摆手告饶,“夫人不是要请国师算收徒的良辰吉日?趁着池国师近在眼前,夫人可别浪费了机会。至于探讨书院规矩,可以等回府嘛!” 沈雅山瞪了章衡一眼,眸光转向池清砚,“我是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池国师愿不愿低尊降贵了。还是说……测算需要焚香沐浴,斋戒祷告?沈某俗人一个,着实不清楚这些规矩。” 章衡傻眼,怎么又开始了? 圣上啊! 您怎么不把老夫一起带去流光小筑呢? “山长!”听到动静的宋娇娇小跑过来,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她拉住沈雅山的手道:“我就说听到山长的声音了,可表姐不信。” 宋娇娇天真地捏住她的耳垂,“我的耳朵可灵了呢!” “不错,你的耳朵却是很灵敏。”沈雅山此处拉踩章衡,“不像某人。” 章衡抚须的手微微一顿,他这般年岁,耳不聋眼不花,他很注重养生的好吧! 学无止境不假,可得有命在才行。 他是个很知轻重的人。 正因为如此,才要适当的装聋作哑嘛!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书院中那么多学生,作为山长的他,也算是家翁了吧? 再说,他若同夫人一样,那青山书院岂不是要日日闹腾? 可不敢如此。 章衡选择性听不见,笑出一脸褶子,走过去拍了拍宋娇娇的头,弯腰道:“我是青山书院的山长,也是你师父的夫君。你可以叫我章山长,也可以叫我章先生。” “前面很热闹嘛!你从前面跑来,定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宋娇娇立刻想起她是跑来的目的了。 她是来找师父告状的! 宋娇娇扬起的眼角和嘴角齐齐下拉,弯起来月牙一般的眼睛从上弦月变成了下弦月,可爱得紧,“师父,有人欺负我!” “方才还叫山长,这会儿告状,想起来叫师父了?”沈雅山真心喜欢宋娇娇,看她的小模样心情就好。 宋娇娇不好意思地晃着肩膀,小脚在雪地上蹭呀蹭,“不是还没有行拜师礼嘛!” 她皱着鼻子,“师父您不知道,有些人可坏了。他们没道理的时候,就拿身份、规矩什么的出来说话,我这也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对嘛!” “叫山长,显得生分;叫师父,又还没行拜师礼。”宋娇娇挠了挠头,把本就歪掉的发包和珠花弄得更歪了,“哎呀,好难呀!” 她眼珠子一转,求助章山长,“我叫宋娇娇,出身江川侯府,再过几日,就是沈山长的关门弟子,论理,我应该能称章山长一声师公。” 见两位山长都没有反驳,也没有不高兴,宋娇娇立刻伶俐地道:“师公,前面吵闹的人中也有青山书院的弟子。我今日第一次上山,只听师父说了些女子书院的规矩,可不清楚青山书院规矩如何,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呀?” “万一、万一他们犯了错,传出去岂不是对咱们书院不好?” 章衡朗声大笑,“说得不错,老夫这就去看看。” 说罢,他看向池清砚,“国师可要一起?” 这时,宋娇娇才留意到不远处的梅树下竟然还有一个人。 她心下一惊。 跑过来的时候,她明明是看着前方,那么大个人,她怎么能看不见? 何况过来后,她又同师父师公说了这么久的话… 第33章 有点害怕 池清砚垂眸看着眼前的小豆丁,不知这丫头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同他相克,每次见她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他都会莫名烦躁。 这有碍于他修行,让他不喜。 宋娇娇歪着头,轻声唤道:“国师?您……是不记得我了吗?” 池清砚倏然抬眸,眸光冰冷锋利,“何事?” 宋娇娇被吓得后退一步,发现这样很不礼貌后,她尴尬地舔了舔唇,赸笑道:“我是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的呢!那次若不是您带人来到义庄,我可能就被抓走了。” “后来您带人离开,我又被舅舅接走,就……没来得及同您道谢。” 宋娇娇越说越声音越小。 按说她是自救。 可她不想暴露她的能力,更不想被当成妖怪。 她害怕外公和舅舅们会不喜欢她,害怕她。 已经失去娘亲了,好不容易有个家,宋娇娇愿意拼尽全力去守护。 面对祝真悟的杀意,她又恨又怕,不知怎么的,就招来了闪电,然后……那些人都倒下了。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池国师带人来了。 虽然池国师不是专程来救她,可池国师的出现给了外公和舅舅们一个她顺利逃出来的理由。 也算是歪打正着。 就算不提救命之恩,也有替她挨骂之义。 因为她淋雨,外公和舅舅们可是一日三餐地骂池国师的。 宋娇娇就很不好意思。 觉得池清砚有些无辜。 “那日我并不是去救你,只是恰巧遇见。”池清砚淡淡道,“若江川侯府有心感谢,就不会拖到现在。” 他自然不需要江川侯府的感谢,可谁让他们是死对头呢?能光明正大地踩一脚江川侯府,高傲如池清砚……也是乐意至极的。 宋娇娇一愣,觉得哪里不对。 沈雅山看不下去了,池清砚是在欺负人啊! “池国师,既然一切是巧合,为何又要江川侯府的感谢?” 不好! 章衡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指了指梅林深处,“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还是过去瞧一瞧,别真闹出什么事来。没几日就过年了,到时候岂不是让他们的家人心烦?” “我还要请国师算吉日呢,你……” “师父,您跟师公一起吧!那个什么佳柔郡主可能说会道了!哦,她还会装病,装哭,可烦人了!师父您快过去帮帮我表姐,不然我们要吃亏的!” “好好好!”沈雅山抽出衣袖,“别摇,摇得为师头都晕了。” 宋娇娇连忙抬手,举在耳边,“我错了。” 沈雅山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伸出手,“还不走?” “来了!”宋娇娇想着,就是师父不叫她,她也是要跟上的。 因为池国师有点儿可怕,她不想单独和他呆在一起。 一阵风吹过,艳红的花瓣落在池清砚黑色锦缎一样的发上。 他手指微动,花瓣便飞离。 看着宋娇娇一蹦一跳的背影,他眉心微蹙,低声道:“果真是个刁民,走路都不稳重。” “怎么了?”见宋娇娇慢下来,沈雅山关切地回头。 宋娇娇摇头道:“没事,我就是在看国师。师父不是要请国师算日子吗?可他走了呀!” “国师府就在汴京,想找还能找不到人啊?” 再说,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不重要。 “哦。”宋娇娇似懂非懂地点头,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池清砚的背影。 她心道:同样的黑锦披风,三舅舅披着就杀气凛然,池国师披着却仙气飘飘。 不过前提是,不要看池国师的脸。 虽然宋娇娇没有见过神仙,可她认为神仙一定不会像池国师那般冰冷。 无论谁对谁错,两位山长一来,闹剧也就结束了。 章衡甚至没有问缘由,只是道:“看来还是先生们布置的课业太少,才让你们精力旺盛到恨不得撸起袖子打一架。” “是啊!”沈雅山附和,“青山书院一向文武并重,只是因为要科举,学生们大部分都将精力用在读书上。不如这样,趁着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将汴京本地的学子送到军营去吧!” 军营? 学生们都傻了! 好好的年假,就算不读书写字,也可以谈诗作画,为什么要去军营? 她看向章衡,“往年即便放假,也会让学生们在山里跑马射箭,可今年的雪太大,前几日又下了场冰雹,山中过于危险。” “不如将他们送去军营,也算让他们知道士兵的辛苦,免得日后做了官,总觉得文官轻贵,武将粗俗。” “也好。”章衡把事情交给窦靖康,“靖康一向人缘不错,同各个小班的学生都相熟。此事就交给你,你去通知他们,三日后辰末巳初,在青山书院集合。” 窦靖康躬身道:“请山长放心,学生定然将山长的话带到。” 只是人来不来,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三日后就要去军营训练的消息不是小事,此时在场的少年们哪还有心情赏雪吃烤肉,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让家里找借口把他们送出汴京。 章衡人老成精,岂能看不出他们的心思,“靖康一个人也通知不过来,你们一起吧!分一分都家住何处,别走重复了。” “是。” “学生告退。” 少年们一离开,梅林一下子清净下来。 顾佳柔藏起眼底的不喜,轻步走到两位山长面前,道:“见过二位山长。真是抱歉,都是佳柔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大家。” 沈雅山柔声道:“你不过是来赏雪的,他们闹起来,同你有什么关系?你既不是他们师长,也不是他们长辈,怎么好出言管教呢?” 顾佳柔只觉双颊火辣辣的,她不傻,她听出沈山长的言外之意了,“是佳柔逾矩了。” “起风了, 第34章 血腥味 “行了,人都走了,你们还不走?”沈雅山如愿以偿地捏了捏宋娇娇的脸,果然同想象中一般柔软。 宋娇娇撒娇道:“我是想要同师父多待一会儿嘛!” 沈雅山笑,“希望你开蒙后,也会这样想。” “当然会了!”宋娇娇豪气干云地拍着小胸脯道,“我说话算话的!” “看你表现。” 说罢,沈雅山招了招手,候在梅林多时的武婢无声无息出现。 她道:“安排马车把她们送到三勤径下。” “师父!”宋娇娇猴子一样蹿起来,抱住沈山长的胳膊,“您怎么知道有人在那里等我们呀?” 叶舒雨忍不住开口:“你傻不傻啊?我们走三勤径上来,送我们来的马车肯定等在三勤径下啊!我们能爬山到书院,还能从汴京城走到镜明山?” 宋娇娇眨了眨眼睛,十分单纯地道:“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走过来的话,夜里就得出发,不然天亮走不到。” 叶舒雨捂住眼睛,不去看她。 宋娇娇松开山长,围着叶舒雨跳来蹦去,表姐表姐叫个不停。 武婢很快赶来马车,把她们送上去。 宋娇娇探出半个身子同二位山长摆手,“师父,我什么时候再来呀!” “让江川侯安排。” “哦!” “师父明儿见呀!” “师公也明儿见呀!” “我……” 叶舒雨一把将人薅回来,“行了,耳朵都要被你吵聋掉了。”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宋娇娇扑进叶舒雨怀里,抱着她的腰来回晃,“明儿我就让外公带拜师礼陪我来拜师。” 她又不傻,拜师简直好处多多。 这样的好事,当然要赶快将其砸在实处了。 “我成了山长的弟子,我们在书院就有了靠山嘛!到时候谁欺负表姐,表姐就来告诉我!” “然后像今天一样,帮我打回去?” 说着,叶舒雨抓起宋娇娇的手,捏了捏,道:“手不大,力气不小。” “那是!我这可是干活的手!” “今天你能打到陈双双是因为出其不意,等她有了防备之心,你就不容易得手了。” 宋娇娇无所谓道:“没关系呀!打不过就跑嘛!我跑得慢不是还有表姐吗?” “我?” “嗯!”宋娇娇点头,“总要跑出去一个人找师父告状的呀!” “告状?” 宋娇娇一脸坦然,“我就是找师父和师公告状,他们才会被罚去军营啊!不然还不知道要争执多久?打是肯定打不过,他们都上的话,我们俩也未必骂得过。” 叶舒雨哭笑不得,“原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是!”宋娇娇坐起来,挺胸凸肚,“我不只找师父和师公告状,回家之后,我还要找外公和舅舅们告状。” 她抓住叶舒雨的手,“窦靖康和陈双双家在哪里,表姐知道吧?还有联合陈双双一起欺负表姐的人都有谁?表姐把名字写下来给我。” “你要做什么?”叶舒雨轻声问。 宋娇娇义正言辞,“告状啊!” 没人知道宋娇娇特别羡慕那些有地方告状的孩子。 那时候她经常在学堂外偷听。 小孩子嘛,手脚都不受控制,哪里会不打架哟! 动起手来,有人忍着,有人告状。 之后呢?自然有厉害的爹娘找上门。 她也想被人这样不问缘由的保护。 当然,她有娘亲。 可宋金仁和祝杏花太坏了。 他们会给娘亲安排做不完的事情,还要责打娘亲。 娘亲已经过得很苦了。 她怎么忍心让娘亲保护她? 她应该保护娘亲才对。 如今她找到了外公和舅舅们,甚至有了师父和师公。 若是娘亲还在…… 宋娇娇用力眨了眨眼睛,眨去眼角的水痕,吸了吸鼻子,“是不是要到了?我感觉马车慢下来了。” 叶舒雨掀开车帘,已经看到江川侯府的马车,“到了到了!你怎么说话声音有些怪?不会是凉着了吧?” “可能?”宋娇娇用力地揉了揉鼻子,把鼻头揉得通红。 叶舒雨看不过去,连忙拍掉她的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见鼻子没事,才舒了口气,“这是鼻子,不是石头。” “……哦。” “小郡主,叶姑娘,到了。”武婢道。 叶舒雨拉着宋娇娇跳下马车,同武婢道谢。 宋娇娇道:“谢谢姐姐送我们下山。姐姐回去帮我告诉师父师公,说我会想他们的!等我再来时,会给他们带好吃的。” 武婢笑了笑,见有人来接她们,便赶车离开。 洛风有些担心,“小郡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是书院的武婢送你们下来?” 宋娇娇打起精神,“洛风哥哥,我们在山上……” 叶舒雨被吵得头疼,她捂住耳朵,缩在马车一角,看着宋娇娇歪着身子同赶车的洛风搭话,心道: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洛云把水囊递给宋娇娇,“小郡主喝水。” “我不渴呢!” 叶舒雨在一边凉凉道:“堵你嘴。” 宋娇娇哼了哼,“洛风哥哥和洛云姐姐才不会嫌我吵呢!” 说着,她还抓住洛云的衣袖问:“是不是?” 洛云笑着点头。 忽然,洛云把宋娇娇搂在怀里,目光凌厉地看向不远处的林子。 赶车的洛风捏紧马鞭,另一只手摸向身下的长刀。 宋娇娇鼻翼快速动了动,很警惕地凑近洛云的耳朵,问:“血腥味?是血腥味吧!” “怎么了?”叶舒雨凑过来,蹲在宋娇娇身后。 不远处传来狗吠,林子里显然有什么事情发生。 洛风道:“方才离开镜明山的几波人都不简单,我们的马车上有侯府的家徽,不好不管。你带小郡主先走一步,我过去看看 第35章 听我的 此时叶舒雨看着宋娇娇的目光充满了矛盾。 危险面前,说不想离开是假的,可是…… 她是姐姐呀! 宋娇娇却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洛云,等待洛云的选择。 舅舅将洛风和洛云给她的时候曾说过,他们以后就是她的侍卫了,是她的人。 她的人自然要听她的话。 不过舅舅也说过,面临生死大事时,自然要以她的安全为重。 可现在是生死大事吗? 不至于。 此时的宋娇娇格外的清醒、理智。 这里是汴京城到镜明山的必经之路。 也就是说,从书院离开的学生们都会走这条路。 今儿上山的学生,除了陈双双和窦靖康是跟着她们姐妹二人去女子书院,其他学生都是随着佳柔郡主上的山。 能同长公主府搭上关系,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处事圆滑、善于攀附。 宋娇娇只有五岁不假,可她若真是懵懂的五岁孩童,哪里能活到现在? 没有什么比现实中的毒打更好的先生了。 她便是从现实中,懂得很多。 没能保护好娘亲,不是宋娇娇傻,而是她太小太弱。 可现在不一样了。 回汴京之后,她的能力不但回来了,还更加强大。 何况,她身后还站着江川侯府。 让洛云把叶舒雨先送回去,一来是保护叶舒雨,二来是要回去叫救兵。 宋娇娇和洛风自保肯定是没问题,可若是太多人陷入危险…… 她总不能招来天雷将人都劈了吧! 这能力好用不假,唯有一个问题。 就是敌我不分。 没办法,谁让雷电不长眼睛呢? 就算雷电长眼睛,她也不想暴露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便她不是怪物,可架不住有人会把她当做怪物。 若是更小的时候她懂得这个道理,也许娘亲就不会…… “洛云?”宋娇娇偏着头看向她,“你还不快些带表姐走?晚了万一走不了,我们岂不是全都要陷在此地?” 蓦地,她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池国师!” 宋娇娇瞳孔微缩,“听到了吗?国师似乎也在。” “有国师在,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郡主。”洛云皱眉道,“若是让哥哥一路驾车……” “不妥。”宋娇娇道,“能惊动国师,事情定然不小。我已经说过今日上镜明山的都是贵人,这些人敢动手,定然有所准备和依仗。” “谁能保证他们没在前面设下陷阱呢?” “听我的!”宋娇娇一锤定音。 洛云抱拳,“是。” 话音已落,可她的脚下像是生了钉子一般,一直没有动。 寒冬腊月,叶舒雨却紧张的汗湿衣衫。 “听小郡主的,你快些,日落前能带人出城。”洛风沉声道,“若是遇险,我会抛下马车,带小郡主离开,你带人回来时,只需沿途寻找我留下的记号。” 洛云深吸一口气,朝叶舒雨伸出手,“表小姐,得罪了。” 说罢,她一拉一带,就把人扛在肩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以宋娇娇的目力,竟也只在马车下看到两片浅浅的痕迹,可见洛云轻功之好。 “小郡主,您坐稳,属下要赶车了。”洛风道。 宋娇娇解开披风,从挎在身上的小钱袋里摸出两根发带,仔细缠在袖口上,“洛风哥哥不必着急,让马车慢慢走着就好。” “小郡主放心,属下明白。”洛风也担心有埋伏。 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云层将太阳遮住。 天色变得昏暗,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路上的痕迹都遮掩起来。 洛风皱了皱眉,拉住缰绳,让马儿再走得慢一些。 宋娇娇干脆出来坐在洛风身边,“下雪了,血腥味却没有变淡。” 她吸着鼻子,小狗一样四处嗅闻,“到处都是血腥味,不好分辨方向了。” “那条小路里面。”洛风看向不远处,路边的一个缓坡。 从缓坡而下,有一条窄窄的石桥,只能允许一架马车通行。 洛风皱了皱眉,“小郡主,不然……” “真出了事,但凡有人去书院打听,就知道我们是何时离开的。” 若是一两家出事还罢了,若是下山的人都陷入危险,唯独她平安,岂不是平白为江川侯府树敌? “快的话,洛云姐姐什么时候能带人赶来?” 洛风想都没想就道:“一个时辰内。” 宋娇娇长出一口气,白雾飘散,遮住她黑亮的双眸,“有石桥,有小路,说明有村庄,太冷了,我们去村子里讨杯热茶喝,再收些野物给外公。” 马车刚一上桥,洛风就意识到不好。 好在宋娇娇就坐在他身旁,他一伸手,就把宋娇娇抱起来,跳下马车。 埋在雪中的绊马索被藏在暗处的人扯出来,马儿长吟一声,摔倒在地。 马车也跟着歪了下去,撞到石桥的栏杆上,直接翻下了桥。 沉重的马车坠落,牵动套在马儿身上的绳索,将马儿也拖过去,重重撞在栏杆上。 “砰”的一声。 马车将冰面砸开,一半陷入河中。 绳索在马儿身上勒出道道血痕,让马儿嘶鸣不止。 听到动静,宋娇娇不忍地回过头去,她没有向抱着他的洛风求助,而是想着隔空取个什么出来,能救这匹马儿。 “真是地狱无门偏要闯啊!”几个蒙面人突然现身,拦在洛风面前,“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过桥,怪只怪你们运气太差。” 说着,他们举起手中的刀,冰冷的刀光晃住宋娇娇的眼。 她挑起眉梢,月牙一般的眼眸褪去天真,被乖戾取代。 没人注意到宋娇娇搭在洛风身后的手上拿着一把黑得发亮的精致手弩。 第36章 大黄狗和肉骨头 听到动静,洛风抓住机会扯住缰绳,翻身上马。 他没有去找宋娇娇,而是骑马向前,将没有被砍倒的蒙面人引走。 在马车上时,他们就商量过,遇到危险,宋娇娇要藏起来,他负责杀人。 若是他将人都带离,宋娇娇要等上一炷香再出来。 不管这些人想要做什么,都不会将一个五岁的孩子视作威胁。 这便是宋娇娇的机会。 国师应当很厉害才对,总不能还不如她吧? 宋娇娇从桥墩下探出头,心中默默数数。 说好一炷香,她就一定会等到时间再出去。 宋娇娇看好了路线,等下她要从桥墩跑出去,然后踩着陷在冰河中的马车跳那个小坡,再绕路进村子。 想法不错,可实际操作起来,有点难。 没办法,很明显宋娇娇的四肢跟不上她的脑子。 绕过桥墩跑出去简单,可跳上马车就…… 摔了两跤之后,她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小胳膊伸出去,双手像握住什么一样,左右拉开。 一条不宽不窄的木板凭空出现,正好搭在她和马车之间。 很好。 宋娇娇拍拍小爪子,撅着屁股爬上去,再挪动木板。 将木板搭在马车和小雪坡上,歪歪扭扭地爬过去。 她刚站定,就听“噗”的一声,小雪坡塌了。 “哇!”宋娇娇捂住胸口惊魂未定,“还好我爬得快。” 将木板变出来,还得还回去。 除了宋金仁逼迫她变金子外,她一向都是有借有还的。 左右看看,找了一棵看着顺眼的老榆树,宋娇娇跑过去,按洛风教她的方法在上面刻上一个图案。 图案尖锐的一端指着的正是她要去的方向。 边跑边藏。 宋娇娇的凭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村子后面。 看着瘦巴巴的大黄狗,宋娇娇心里默念骨头骨头,一根带着肉的新鲜骨头出现她的掌心,“过来,过来呀!” 她朝大黄狗晃了晃骨头。 黄狗低叫了一声,试探地朝她走来。 “来,来呀!有骨头吃哟!” 肉骨头的味道战胜警惕,大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 宋娇娇适时松手,让黄狗安心啃骨头。 “吃了我的骨头,就要听我的话哟!有人受伤了是不是?有人别关起来了是不是?你偷偷带我去瞧瞧,我还给你骨头吃。” 大黄狗的耳朵动了动,继续闷头啃骨头。 “你没叫,就说明答应我了。” 宋娇娇蹲在它身边,不去打扰它。 咔嚓—— 见大黄狗把骨头咬碎,吃得差不多了,宋娇娇才摸了摸它的狗头,“带我去找人,找……外人,外人知道吗?” 她比比划划,“就是外面来的人。” “呜!” 大黄狗短促地叫了一声,朝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宋娇娇“嘿嘿”笑了笑,妥了! 本来没想救人,她只是想着拖到洛云带人回来而已。 血腥味那么重,该死的肯定都死了。 没死的,她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看了看精致的手弩,宋娇娇躲在角落,深吸一口气,脸颊都憋红了,终于又隔空取来一桶小弩箭。 她抱歉地想:平安离开后,手弩她一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弩箭就……可能没办法还了。 宋娇娇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希望洛风和洛云都平安,希望她手里的这桶弩箭能多剩下一些。 是陈双双! 宋娇娇透过门缝,看到陈双双的羊皮短靴。 不止陈双双,好些人都被绑起来堵着嘴。 都是从书院下山的学生,不过好些个她叫不出名字。 活着就行。 活着就同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决定远离这间屋子。 不知怎么地,宋娇娇鬼使神差地走到小院尽头的柴房,悄悄扒上门缝,然后对上一双晶莹的眼睛。 娘呀! 以为被发现了,宋娇娇吓得跳起来就跑。 跑了几步,她停了下来。 不对呀,那人也是被绑着的! 眼睛……那个小孩子在哭? 宋娇娇咬了咬下唇,蹑手蹑脚地走了回去。 她张嘴想要学猫叫,可过石桥之后,她没见过猫猫,只见过…… 视线向下,就看到不时用尾巴扫她靴子的大黄狗。 “汪汪汪!” 宋娇娇叫了几声,没听见动静。 她戳了戳大黄狗的脑袋,“你进去帮我看看呗?我回头再给你……两根骨头!” 说着他,她竖起两根手指对着大黄狗晃了晃。 大黄狗哼哧两声,跑进柴房。 宋娇娇等了一会儿,跟了进去。 “就你一个人?”宋娇娇在书院没有见过这个小少年,“弟弟别哭,我帮你解开绳子。” 她过去帮他把手脚上的绳子解开。 小少年急不可耐的拿出堵嘴的布条,呸呸两下,站起来道:“多谢你救我。” 看着比她高半头的小少年,宋娇娇有些可惜地道:“原来不是弟弟,是小哥哥呀!” 夏侯永康看了她一眼,眨去眼中的淡漠,温柔地弯起眼睛,像是同她认识很久了一样,“我们先跑出去再说话。” “跟我来。”宋娇娇熟门熟路地带着人跑出去,大黄狗跟在他们身后,用尾巴将他们踩出的痕迹扫平。 夏侯永康有些诧异,却没有多言。 歪歪扭扭的发包,粉色的衣衫,白色的毛领…… 红色的披风不见了,不然第一眼,他就该认出她的。 江川侯府小郡主,宋娇娇。 “村子里没有人。”宋娇娇带着他跑到村子后面的祠堂,她捏了捏耳垂,道:“我没有听到动静,只找到了你们。” “我们?”夏侯永康惊喜地拉住她手腕,“还有谁?” “柴房里只有你,不过正屋里有青山书院和女子书院的学生 第37章 我还是害怕呀! 簌簌,簌簌。 是靴子踩在雪上的声音。 宋娇娇谨慎地溜边走,大黄狗沉默地跟在后面扫尾。 一眼望去,雪地上没有宋娇娇踩过的痕迹,只有大黄狗的足迹。 夏侯永康焦急地压低声音催促,“你不能走快些吗?” 宋娇娇不高兴地嘟嘴,“我已经走得很快了呀!再快就是跑了,跑起来声音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你不是说村子里没人?” “我说的是,我没见到村里人。”宋娇娇指着脚下的雪地道,“意思是村民,村民你知道吗?我也说了,书院下来的学生都被关起来了,和你关在一个院子里,不过你在拆房,他们在正房。” 夏侯永康意识到同这个小不点儿说不通,扶了下额头,道:“这个可以不用说。” “可你问了啊?” 夏侯永康被布条擦伤的嫣红的薄唇动了动,“血腥味,找到了吗?” 宋娇娇撇嘴,算了!看在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看的份上,傻就傻些吧!他也是找爹心切,她理解。 “前面就是。”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堆砌的石头,“井里,血腥味最重。” 夏侯永康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刺得他嗓子发痒,想要咳嗽。 可是他不敢。 见他憋得眼圈都红了,宋娇娇好心地挥拳在他背上捶了两下,差点儿把人捶趴下。 夏侯永康一把扶住旁边的篱笆,声音沙哑,道:“你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行。”宋娇娇点头。 她打过水,知道井口的大小。 又深又小的井里面,怎么可能有活人呢? 她过来只是因为这里血腥味最重,还有其他地方有血腥味的。 只是要绕过这口井。 既然还要朝前走,宋娇娇干脆也跟了上去,“前面……你怎么哭了?” 她想都不想地从怀里摸出帕子糊上他的脸,“前面还有血腥味,只是没有这里浓重。” 说着,她指向村子后面的小山,“山里面,我闻到了。” 夏侯永康用力擦掉眼泪,“你怎么不早说?” 宋娇娇有些委屈,“你也没问呀?” “走。” “等等。”宋娇娇蹲下来,在井口刻了个标记,“这下可以了。” 大概是她胸有成竹的洒脱姿态起到了些安慰作用,夏侯永康浓墨一般的眉虽微微蹙起,可湿润的眼眸已经恢复冷峻,“这是江川侯府的标记?” “你认识我?”宋娇娇倏然转头看向他。 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夏侯永康道:“我在流光小筑时,见过你的背影。那时候你正在梅林同人……说话。” 宋娇娇板着的脸骤然放松,眉眼弯弯道:“原来你也是书院的学生呀!” 她主动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进山。” “能不能让它去探路?”夏侯永康看着干瘦的大黄狗道。 宋娇娇挠了挠头,“我问问啊!” 她蹲过去抱住狗头,左一声大黄右一声黄黄的,最后还是祭出杀手锏——肉骨头、 果然,大黄的耳朵支棱起来。 “好大黄,你进去转一圈,没有坏人就来找我们。” 看着大黄的背影,夏侯永康道:“它知道什么是坏人吗?” 宋娇娇摊手,“不然咋办?你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人家爹受伤不见了,她还这样说话,真是太过分了。 宋娇娇怯生生地抬眸看向他,“大黄很聪明的。你记不记得我发现你的时候了,也是大黄先进柴房探路的,还有这一路上也都是大黄帮我们扫去脚印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找到你爹的。” “嗯。” 宋娇娇看着看着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刚见面的时候,他的脸明明很白,怎么这会儿这么红了? 不是吧? 她伸手盖住他的额头,“你发热了!” 这要怎么办? 就算她能隔空取物,取来药材也不知道怎么好熬药啊! “你找个背风的地方等着,我一个人进山就行。”宋娇娇道。 个子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如她? 眼看着小哥哥身体都要打摆子了,宋娇娇强硬地把他拖到大树后面,“你就蹲在这里等我回来。” 夏侯永康想追上去,可他一起身,眼前就是一黑。 等他能看见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这宋娇娇的胆子也太大了! 宋娇娇并不是盲目地走,而是寻着大黄的痕迹走。 她知道狗的鼻子和耳朵都很厉害,大黄听她的话,一定能闻出她的味道,听出她的声音。 于是她再次学狗叫,很快得到大黄的回应。 宋娇娇眼中闪过惊喜,抬脚就跑。 “这是……”看着大黄从冬青丛里拖着个人出来,宋娇娇赶紧过去帮忙。 摸了摸男人的衣服,又摸了摸他的脸,宋娇娇道:“衣衫摸起来同小哥哥的很像,长得也有些相像,这不会就是他爹爹吧?” 见男人的肩头有血,宋娇娇隔空取来干净的布条帮他包扎好伤口。 这般折腾,人都没醒。 她只好拍打男人的脸,“醒醒,醒醒呀!你是……” 糟了,她忘记问小哥哥的名字了! 愁人。 她能隔空取物,不能隔空抓人啊!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一样呀! “大黄,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小哥哥来。” “汪!”大黄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尾巴扫过她的脚踝。 “大馋狗。”宋娇娇取出骨头给它,“吃完的骨头渣记得埋起来。” “汪!” “爹——”被搀扶过来的夏侯永康跑过去跪在男人身侧。 宋娇娇道:“他没死,只是不知为什么晕了过去。我们想藏起来,等我家人来,好不好?” 夏侯永康刚要说好,抬头就见一个黑影闪过,“小 第38章 夏侯都 “爹!”夏侯永康害怕压到夏侯都的伤口,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宋娇娇抓住他的胳膊向后扯,嘟着嘴道:“你别乱动,小心踩到他!” 被她扯了一下,他是没踩到他爹没错,可宋娇娇力气太大,夏侯永康又没有防备,直接被拉得跌了出去。 宋娇娇捂住嘴,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别过来!”夏侯永康抬手制止她过来,脸颊不知是烧的还是怕的,亦或是羞的,竟然布满红晕。 这一下摔得有些重,他身上哪哪都疼。 最疼的是……屁股。 若不是宋娇娇一直盯着他,他定然要偷偷揉一揉。 “你……” “我自己可以,你别过来。” 宋娇娇的小眉毛皱成八字形,“我是想说,你坐在血上了,那个……” 她抓了抓脖子,想着要怎么告诉他,尸体就在他身后,别再动了。 “康儿……咳咳咳……” “爹!”夏侯永康爬起来,跪到夏侯都身侧,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道:“我们找过来时,就只见到爹一个人。” “还有他呀!”宋娇娇抬手半遮半掩地盖住眼睛,“有一个坏蛋,就可能有第二个。能动的话,还是往林子里藏一藏,等我家人来救我们。” “扶朕……咳咳咳,扶我起来。” 那些人应该是想要活捉他,才下了迷药,而不是毒药,夏侯都暗自思索,会是谁? “快来帮忙。”夏侯永康的个子高是相对宋娇娇而言,让七岁的他支撑起一个成年男子,那是为难他。 宋娇娇过去帮忙,两个人摇摇晃晃地把人扶起来。 “汪汪汪——” 大黄跑到他们身后,朝那个方向狂吠起来。 林子边缘的气氛倏然凝固。 夏侯永康松开抱着夏侯都胳膊的手,“爹,我们拦住坏人,您先藏起来。” 耳聪目明的宋娇娇捏着手弩,绑在手腕上的发带早就被她取了下来,宽大的袖袍刚好能将手弩遮住。 她不懂兵器,可也分得清贵贱。 手弩入手的那一刻,宋娇娇就知道这不是凡品。 可即便有手弩,她也不能变成神仙呀! 拦住坏人? 一个还好,多几个的话,怎么拦? 做梦比较快。 见父子两个目光奇怪地看着她,宋娇娇立刻捂住嘴,哎呀,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愁人。 她磕磕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凭我们两个……”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她扫过夏侯永康的身高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夏侯永康又焦急又懊恼,“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宋娇娇回答得干脆,“我答应洛风哥哥会藏起来等他的,不能食言!所以……我虽然会帮你们,可真有危险的话,我会藏起来的。” 尴尬在落雪中漫延。 一声轻笑将打破窒息的气氛,“藏?来得及吗?” “三舅舅!”宋娇娇惊喜转头,看着熟悉的高大身影,一边哭一边笑地跑过去,“呜呜呜!我好怕呀,三舅舅你怎么才来呀!不过……吸……三舅舅能来真是太好了。” 玄烨蹲下身,张开手臂把小炮弹迎进怀里,“哎呦,怎么还哭鼻子了?” 宋娇娇害羞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有坏蛋要杀我,我的脑袋差点儿就被砍掉了!” 感受到三舅舅一下子紧绷的肩膀,她连忙安慰,“不过我没事。” 她踢了踢腿,挣扎着退出玄烨的怀抱,张开小手转了两圈,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看,我这不是没事嘛!三舅舅别担心,娇娇很厉害!” 玄烨眼中杀气凛冽,“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坏蛋呢?” 宋娇娇张着小嘴道:“死了呀!” “哇!”说着,她又扑进去哭开,“娇娇杀人了,娇娇害怕!” 玄烨的大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背,“洛风和洛云正在找你。” “在哪?”宋娇娇吸着鼻子红着眼圈问。 “在村子里。” 玄烨已经带人将村子搜索过一遍,此时村子并没有危险。 “我去找他们。” “去吧!”玄烨放开手。 宋娇娇没有忘记大黄,她吹了个口哨,“大黄,咱们回村子。” “汪!” 看着她鸭子一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走,玄烨大步走到夏侯都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臣玄烨救驾来迟,请圣上责罚。臣家中小辈言语无状,臣……” 夏侯都轻轻一笑,温声道:“大将军请起。” 他抬手虚扶,“小孩子的童言稚语,朕不会放在心上。而且朕还要感谢她,若不是她,朕的四皇子如何能跑出来?若不是她,朕说不定就冻死在这片林中了。” “圣上。”玄烨眉头紧皱,“臣带了太医过来,臣扶您过去。” “辛苦。” “为圣上做事,不辛苦。” 玄烨高大,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驾着夏侯都走。 他见四皇子跟不上他的脚步,道:“臣让人来背四皇子吧!” 玄烨根本不给夏侯永康拒绝的机会,直接叫了个兵士过来,“把人抱回村子。” 那人大步走来,一把抱起夏侯永康。 夏侯都道:“不必随朕一起,你们先行。” “是。” 见闲杂人等离开,兵士又只是远远缀在后面保护,玄烨低声道:“臣让人检查过村子,村中院落无人居住,倒是挨着树林的枯井中有很多尸体。臣已让人打捞,待圣上回宫,臣再找里正核对此村落的人丁数量。” “看来刺客早有准备。”夏侯都道。 作为一国之主,他的一言一行自有规矩,便是出宫,也不可能一拍脑门就带人出来,他定然是提前安排好一切,才会出宫。 而且此次出行有池国师在,夏侯都才没有带过多的人马。 第39章 以身相许? 周围多了好多人。 宋娇娇虽然看不到,可她感觉得到。 看来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给大黄开小灶吃肉骨头是没戏了,“大黄你放心,欠你的骨头我肯定会还,不过要你跟我回家才能还。” 宋娇娇蹲下去抱住大黄的狗头,丝毫不嫌弃大黄脏兮兮的毛,“跟我回家好不好?好的话就不叫,不好的话叫一声。” 大黄很喜欢她,被抱着的姿势不舒服,它也没有叫,而是小心地蹭了蹭她的脸。 “没叫就当你同意咯!”宋娇娇高兴吸了口气,“阿嚏!大黄!你都臭了啊!回去得好好洗澡才行!” 不知道大黄是不是听懂了,它清澈的狗狗眼里带着惧怕,四肢轻轻后退。 宋娇娇眉心一蹙,手臂收紧,“不许走!” 这一下,弓弩从她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不好! 宋娇娇手臂用力,抱着大黄坐在弓弩上,小手趁机一抹,将弓弩和箭桶送了回去。 一个女声忽然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会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吧?” 陈双双振振有词地道:“我闻到你身上的紫藤香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没关起来,为什么不把我们放出来?侍卫把我们放了你才出现,不是心虚是什么?” 宋娇娇冷着脸,“吵死了,闭嘴!” 她放开大黄,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雪,“我看是你心虚才对!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一脸心里有鬼的样子,以为声高我就怕你?你也不看看把你放出来的是什么人?他们可都是我三舅舅骠骑营的人!” 骠骑营? 陈双双一愣,莫非骠骑大将军来了? 江川侯府玄家出了名的护短,其中之最便是骠骑大将军玄烨。 腊八宴时,他是如何维护宋娇娇的,陈双双看得一清二楚。 该死的,谁来不好,为什么是他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双双就很识时务,很不要脸。 她深吸一口气,轻步上前,弯腰给宋娇娇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小郡主,我只是太害怕了!今日在山上发生了太多事,下山又……还请小郡主见谅。” 宋娇娇短短的手臂抱在一起,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靠在旁边的墙上。 大黄乖巧地跟着她一起挪动,蹲在她脚下。 宋娇娇冷哼一声,懒洋洋软乎乎地道:“我不见谅。只有恶人才会先告状,有道理的人都不急的,因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今天是发生了不少事,对我和表姐来说,是无妄之灾。对于你来说,就是自找苦吃!” “在书院时,你若不狗腿地捧着那个什么佳柔郡主,我们说不定早就下山了!” “是你连累了表姐和我。” “哦——”宋娇娇拉长声音道,“你还连累了佳柔郡主。” “若不是你挑事闹上一场,佳柔郡主他们是要在梅林烤肉饮宴的。因为你,大家才不欢而散,不得不下山。” 说到这里,宋娇娇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你不会是灾星吧?怎么自从遇见你,今天就没好事呢?” 陈双双气得直喘粗气,“还请小郡主不要胡说。” “我是在胡说吗?”宋娇娇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对不起呀,我让侍卫去城里求援,一个人躲藏起来很害怕,所以才……还请陈姐姐见谅哟!” “你!” “好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被人抱过来的夏侯永康嘲讽地翘起嘴角,道:“陈姑娘除了会尖叫,就是会推脱,哦,也很会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陈双双秀拳紧握,对她来说,宋娇娇才是灾星,“四皇子,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太害怕了?” 宋娇娇知道小哥哥是在帮她,高兴地笑了出来,拍着巴掌道:“对对对,陈姑娘一害怕就管不住嘴。” 她小狐狸一般狡黠一笑,明亮的眸子弯起,“尖叫?是因为你尖叫大家才没跑出去吗?” 陈双双一听这话,胆颤地看向夏侯永康,宛如看一只罗刹,脸色煞白。 宋娇娇了然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明白了,还不快走?”夏侯永康催促,“不是要找人?走呀!雪大了些,你想在这里被埋成雪人?” 宋娇娇的头摇成拨浪鼓,蹦蹦跳跳地过去,“那多冷呀,我才不要!走吧走吧,去找洛风哥哥和洛云姐姐去咯!” 夏侯永康拍了拍侍卫的肩头,“走慢些,小短腿跟不上的。” “喂!”宋娇娇怒瞪他,“腿长了不起吗?” 夏侯永康点头,“了不起。” “了不起别让我救啊!” “说人不揭短。” “听不懂听不懂!” “小无赖。” 宋娇娇吐舌头做鬼脸,“大骗子。” “我怎么骗你了?”夏侯永康冷笑。 “你都没告诉我你是皇子!” “你也没问啊!” “反正是你的错!” ……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声音听不清,陈双双都没有动一下。 “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宋娇娇被夏侯永康转移了注意力,她抬头看去,尖叫一声:“洛风哥哥,洛云姐姐!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夏侯永康道:“耳朵总算清净了。” 抱着他的侍卫一声不吭,眼中却带着笑意,心想:不是你一直说,小郡主一个人早就消停了。 一刻钟后,宋娇娇被洛云抱进一间收拾好的屋子里换衣服。 无人的角落,则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洛风仔细连他们的脚趾甲都检查过了,却一无所获。 没见到三舅舅,宋娇娇知道大人们都在忙,也不出去捣乱,只是看着坐在木凳上喝姜汤的夏侯永康,“喂,你叫什么名字?” 夏侯永康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调羹:“你终于问了啊?” 宋娇娇 第40章 怀疑 夏侯永康咬住调羹,有些羞恼,他在说什么啊! 喝了一大口姜汤,他被辣得咳嗽好几声,才装作无事发生道:“我姓夏侯,名永康,是父皇的第四个儿子。” 皇权离宋娇娇太遥远,她无所谓地“哦”了一声,然后凑过去,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被抓来的,能告诉我吗?我好好奇呀!” 夏侯永康敛下眼,看着她桃红色的裙摆绽开,睫毛颤动几下,道:“长公主府上的马车华贵,跟着的人又多,蒙面人以为是父皇的车架,这才动手将人劫持。” “我们带的人少,本想暂时躲藏,让侍卫偷偷跟上,再寻机解救……未想到陈双双眼利,一眼看到我们躲在远处的马车,大叫求救。” “其实这里距离汴京城已经不远了,所以父皇才让池国师先行离开。” “若是池国师在,这些蒙面人根本就不会有动手的机会!” 宋娇娇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对陈双双说话那么阴阳怪气呢!我气你好几次,你都没发脾气,就说明你脾气很好呀!我还想着你帮我说话是为了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呢!” 她可是很会算账的呢,“既然你教训陈双双不是为了我,也就是说你还没有报恩,四皇子身份高贵,不会赖账的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夏侯永康简直跟不上她跳跃的想法。 他选择自说自话,“你来村子的时候,村子里就没人吗?” “是啊!”宋娇娇果然容易被带跑,这不,话题已经跟着变了。 她诚实地道:“我坐的马车是有家徽的,万一大家都出了事,我却见死不救,岂不是给外公和舅舅们找麻烦?所以我让洛云姐姐回去搬救兵,洛风哥哥带着我假装路过来村子探探。” “谁知道石桥上有绊马索啊,车子一下就翻了……” 夏侯永康皱眉,“蒙面人都追着洛风去了,没有抓你?” “没有哟!”宋娇娇有些自得,“我很会躲的,他们找不到。” 看着她又矮又小的样子,夏侯永康心想,这么小的孩子,蒙面人的确不必放在眼中。 不过,也正是这个孩子,一箭将人射死。 “你的袖箭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宋娇娇心中哀嚎,话题已经被扯那么远了,他怎么还能想起袖箭的事啊!做个漂亮的、傻乎乎的小哥哥不好吗? 她装傻地大喊:“洛云姐姐,洛云姐姐!” 守在门外偷听的洛云推门而入,“小郡主。” 宋娇娇揉了揉鼻子,“洛云姐姐,我鼻子好痒,总想打喷嚏,是不是也需要喝姜汤呀?” 洛云帮她换衣服的时候给她把过脉,知道小郡主身体很棒,才没有提姜汤的事,不过小郡主有要求,她自然要满足,“厨房里有姜汤,属下这就去拿。” “我要和你一起去!”宋娇娇跳下木凳,经过夏侯永康的时候,还故意打个响亮的喷嚏,“糟糕了,好像要生病了呀!我不想喝苦苦的药汁怎么办?伤心!” 夏侯永康嫌弃地歪着身子捂住口鼻,一时竟也将袖箭的事情忘了。 搜山的人已经回来,正同玄烨回禀,“雪掩盖了蒙面人的踪迹,属下追到一半,便失了线索。” 玄烨冷肃道:“村子里呢?” “按照佳柔郡主和各府小姐和公子们的话,属下轻点了死去的蒙面人,发现少了十一个人。” “石井边的尸体算了吗?” “算了。” 玄烨眉眼间带着一丝阴郁,十一个人正好是一队人马。 夏侯都披着衣袍走出来,他肩上的伤已经被太医包扎好了,“朕这里已经无碍,林太医去给康儿看看,他有些发热。还有江川侯府的小郡主和其他的孩子们,小孩子怕吓,惊惧之症初期不显,却容易留下隐患。” “圣上放心,臣这就去为四皇子看诊。”林太医说着,看了骠骑大将军玄烨一眼,“臣对郡主、公子们也会尽心竭力,臣告退。” 门打开又合拢,不大的厅堂只坐了夏侯都和玄烨两个。 夏侯都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坐着,不必拘礼,“将军如何看?” “臣怀疑消失的那十一个人的身份。”玄烨道。 夏侯都已经听到他手下的汇报,道:“再往前三十里就是西大营,你是担心他们是西大营的士兵,还是担心他们是城中的兵马司的人?” “这个时间,从大樟村快马加鞭离开,能赶上放假返营的时辰,也能赶上城中巡逻换防的时辰……” 夏侯都眯起眼睛,“西大营每日得休的小队是有数的,很容易暴露。” “圣上是担心兵马司?” “汴京城中的兵马可不仅仅是兵马司,还有禁卫军、城防军、京兆府的人……” 玄烨主动道:“还有骠骑营。” “慢慢查,不急。”夏侯都道,“知道朕今日来书院的人也不少,朕会让人仔细查。” “不过……” “圣上可是担心被困在村子里贵女、公子有问题?” 夏侯都道:“一定有。” “骠骑营不能监视官员。”玄烨是脾气暴躁,可他不傻。 无旨去监视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这件事情朕让人去办,你只需把今日出现在书院的孩子们都查一查。”夏侯都玩笑道,“朕的骠骑大将军不会是连查孩童都不敢了吧?” 玄烨摸了摸鼻翼,道:“别的都好说,长公主府的有些麻烦。” 夏侯都装没听见,“此事就交给你了!这回多亏了你家娇娇,待朕回宫,一定给赏。” 玄烨露出笑模样,“圣上赏罚分明,臣替娇娇谢过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玄烨起身,“圣上可要再歇一歇?” “不必。这里交给你,朕很放心。”夏侯都道。 “臣恭送圣上。” 将圣上和皇子送走,长公主府 第41章 误打误撞 叶舒雨不知从哪里摸了过来,平日里清脆的声音有些哽咽:“娇娇!” “表姐!”宋娇娇抬手安抚大黄,不然大黄就要扑过去了。 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她笑得欢快,“表姐没回家?” 说到这个叶舒雨就有气,她拉着宋娇娇出去,鬼鬼祟祟地道:“你都不知道你的是侍卫多可恶!” “啊?” “啊什么?!”叶舒雨抱怨道,“她一路扛着我飞奔进城,又回侯府报信,可江川侯府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只有管家!好在骠骑营的人认识她,将此事报给三表叔。” 宋娇娇笑,“这不是挺好的吗?三舅舅若不赶回来,你们还要去找人,多耽误事儿啊!至于你被扛一路……嘿!逃命和搬救兵不快怎么行?”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叶舒雨跺脚道,“骠骑营啊!让贼人闻风丧胆的骠骑营!怎么会不安全?被他们带着,简直再安全不过好吗?可你的侍卫非说把我送回府是你的命令,我说破嘴皮子她都不带我。” 说到此处,叶舒雨叉腰跺脚,“哼!她以为把我丢回府就没事了?我不会让府中的护院带我来?” 真蠢啊! 洛云抱着手臂靠在窗边想着。 然后听见宋娇娇软软地道:“敢抓这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甚至还抓了长公主府的郡主……汴京城外啊!这些人怎么会是普通的贼人?洛云姐姐也是为了保护你呀!” 叶舒雨骄傲地哼了哼,嘟哝着:“也太不知道变通了,难道我不比她怕死?”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命不比她尊贵?” 宋娇娇嘴上没反驳,可面上却不赞同。 叶舒雨挑眉,“难道你认为我还不如一个侍卫重要?”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宋娇娇忽然明白了二舅舅讲的秀才遇到兵的无奈。 尤其是二舅舅对三舅舅好言相劝,三舅舅却始终不懂的那个表情。 倘若有镜子可照,宋娇娇觉得此时她嘴角的无奈一定同二舅舅一模一样。 “表姐既然来了,就去帮忙吧!三舅舅只带了一个太医过来,可从书院下山的人好多都受伤了。”宋娇娇弯起眼睛,硬邦邦的小爪子已经有了肉,张开小爪子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小肉窝。 她拍着手道:“表姐帮忙涂药包扎伤口吧,不然他们哭唧唧的,好烦人。我知道的心最是柔软,定不会弃她们不顾。不过……” 宋娇娇眼珠子一转,踮起脚同叶舒雨咬耳朵,“在山上得罪表姐的人,咱们就不理,让他们疼着,活该!” 叶舒雨笑得灿烂,捏了捏宋娇娇的小脸,转眸看向屋内,得意又正直地道:“胡说什么呢?长辈们同朝为官,我们又有同学之谊,他们落难了,我不好不管的!行了,这里交给我,你去玩吧!” “嗯嗯嗯。” 看着叶舒雨愉悦的背影,宋娇娇小大人一样吐了口气。 洛云翻窗出来,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小郡主不去审长公主府的人了吗?” 宋娇娇怔住,眼睛瞪得溜圆,“你的意思是……真的是他们和蒙面人里应外合?我的天呀!那我方才离她们那样近……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得去把表姐叫出来。” 洛云眉眼漠然,道:“大樟村里里外外都是骠骑营的人,长公主府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得憋着!” 正要迈步的宋娇娇一顿,默默收回小短腿,“那我们要做什么?要帮三舅舅审问吗?” 说着,她一脸跃跃欲试,“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们都分开,然后一个个地问?” 宋娇娇的目光透过敞开的门看向里面。 林太医正让叶舒雨帮忙将受伤的人分开,甚至还让士兵找来炉子放进一个个堂屋。 正门大敞着,虽然门上有茅草檐,却也阻挡不了卷着雪花的寒风闯入。 靠近门的地方,都是湿的。 就是为了不挨冻,这些娇小姐贵公子也愿意去狭窄的堂屋。 在这些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分开了。 倒是端坐正堂的佳柔郡主起身时,看向门外的宋娇娇,目光带着探究和审视。 一瞬间,无疑闯入正堂的雪花都仿佛停滞在空中,空气倏然凝滞。 宋娇娇忽地笑了,还抬手同佳柔挥了挥,然后自然地转开目光,精准地落在从堂屋出来的叶舒雨身上,“表姐,佳柔郡主身份尊贵,若不是因为马车上长公主府的家徽震慑了坏人,说不定大家会面临更可怕的事。” 她语带深意地道:“不能因为佳柔郡主性子好,就让她等到最后呀!” 话音一落,很多人的神色都变了。 有怀疑的,有深思的,还有…… 顾佳芸的小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了宋娇娇的阴阳怪气,“宋娇娇,别以为骠骑大将军是你舅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什么意思?叶舒雨没来的时候,你就要把蒙面人同长公主府牵扯在一起,现在又……说什么不让我姐姐等到最后,你哄鬼呢!” “你是恨不得将我姐姐放到最后!” “什么叫倒打一耙我今儿是见识到了!”叶舒雨怒气冲冲地过去,还未进堂屋的人赶快躲开。 她把顾佳芸推得趔趄一下,“少不识好人心了!你们姐妹不想让林太医诊治,好啊!那就坐在这没有炉子没有汤药的正堂吹风吧!没人拦着你们!” “真的?”顾佳芸立刻抓住了叶舒雨话中的小辫子,“这里只有林太医一个人,可受伤的人却很多,怎么忙得过来?我和姐姐无意添乱,只需一架马车将我们送回长公主府,府中自有重谢。” 宋娇娇漂亮的眼睛眯起,一口回绝,“不行!一架马车?说得倒是容易,你让我三舅舅从哪里给你们弄马车?” 顾佳芸张口就道:“村外的河里不是有马车?只要捞 第42章 捉鬼 一口桂花糕要吃进去,宋娇娇脸颊小松鼠一样胀开,不时还要喷几个点心渣子出来。 玄烨被这个小家伙逗笑,伸手道:“茶。” 洛云立刻上茶。 玄烨把宋娇娇抱到腿上,细心地接过茶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吃点心要喝东西,不然容易噎到。” 这口清茶可是把宋娇娇救了回来,她用力吞咽下去,耷拉着小肩膀,晃着小腿道:“三舅舅,以后您可不要喂我吃点心了,我自己吃就成!我都长大了,我会吃呢!” “会吃还险些噎住?” 宋娇娇:……那不是您喂太大口了吗? 她摸了摸嘴角,“我嘴巴太小了。” 忽然,她抓住玄烨的,“说正事啦!我找三舅舅,是因为我有了发现,我……” 玄烨耐心地听完,“你是说顾佳芸想要冰河里的那架马车?” “嗯。”宋娇娇抱着他的手臂,“过桥的时候,马被绊倒,马车翻了。洛风哥哥引开坏人,我就藏了起来。” “我在心里数数,数了好久我才出来。” “然后我绕路进了村子。” 她侧头让玄烨看她耳朵,“三舅舅看,我耳朵可厉害了!我听到了声音,就是他们被关的那间屋子的声音。他们在吵架。” “不过吵架声音很小,我听不清。” “可是有点奇怪。”宋娇娇忽然反应过来,赶忙摆起小手,“不重要,这些不重要!我是想说,马车翻的时候,他们都被绑在屋子里,后来三舅舅带人来了,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冰河里有马车的呢?” “真聪明。”玄烨捏了捏她长了肉的小脸蛋,看向守在门边的几个侍卫的目光冰冷,声音低沉,“是呀,他们是怎么瞒过守在石桥处的骠骑营之人,知道桥下有马车的呢?” 话音刚落,在场的骠骑营便跪了一地。 玄烨冷声道:“去查,立刻!” “三舅舅要去忙了吗?”宋娇娇又摸了块桂花糕吃。 摸了摸她瘪瘪的小肚子,玄烨才发现日已西斜,“今夜恐怕回城很晚,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然后让洛风和洛云送你回去。” “要和三舅舅一起。” 玄烨正要点头,就见有人匆匆进来,“怎么?可是发现了什么?” “回将军的话,我们的人在山里发现一条密道。” 玄烨将宋娇娇交给洛云,“走,去看看。” “走吧!”洛云抱着她颠了颠,“带你去吃饭。我哥哥做烤鱼可拿手了呢!” 吃饱喝足,宋娇娇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断枝四处戳。 叶舒雨这时找了过来,“你是在玩,还是在找东西?” 她深知宋娇娇的脾性,表妹虽然比她小,可却并不调皮,所以……“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嘘!”宋娇娇拉着她蹲到墙角,“我在找密道。” “密道?你是担心村里人以为我们是坏人,所以藏进密道里了吗?”叶舒雨双手拢在袖中,认真道:“若是找到人,也就找到了线索。” 可是……村里人都死了! 尸体已经被扔进石井里了呀! 想到浓重的血腥味,宋娇娇就忍不住抖了抖,她没有揭穿真相,而是顺着叶舒雨的话道:“是呀!所以我要四处找一找。” “出口可能在山里。”叶舒雨很有经验的样子,道:“不过入口一定在村子里。可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啊?你的大黄呢?” 要论找东西,狗狗肯定比她们更厉害啊! 姐妹俩很快手拉手去找大黄。 冬日天黑得早。 洛云已经来催促几次,再找不到的话,宋娇娇就要回去了。 叶舒雨的腰驼了下来,不时脚尖垫底活动活动脚踝,她走得脚有些不舒服。 “我想到了!”宋娇娇灵光一现,猛然跳起来,把大黄吓得卷起尾巴。 “表姐,那些人中,有没有同你关系好的,能信任人?” 叶舒雨有些尴尬,能玩到一起的朋友她有不少,可真正交好的就…… “你要做什么?” 宋娇娇的小脸板着,道:“我想知道他们从绑起来,到被人救,长公主府的人有没有从屋子里离开过。” 得知她怀疑长公主府的人,叶舒雨疲惫的心立刻变得火热,“我有办法,你在这里等着我!” 洛云走过来,把一枝腊梅插在她的发包中,“小郡主又发现了什么?” 宋娇娇愣愣地闻着腊梅香,轻声道:“我怀疑密道就在那间院子里,坏人很可能是故意把人抓紧进的。” 洛云并未把宋娇娇当做什么都不懂的稚童,生而知之的孩子稀少,不是没有。 宋娇娇显然不属于此类,可她有玄家血脉,遇到危险时足够冷静,此时更不会胡言。 她温声道:“小郡主为何会这样想?” 被尊重的宋娇娇心中喜滋滋的,“我仔细回想了下,顾六和表姐争执,还有佳柔郡主带人回来……这些人我都见过,声音大部分也都听到过。尤其是双方差点儿动手的时候,即便有人没有高声,却也会窃窃私语。” “可我接近院子的时候,却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洛云忽然改变声音,低沉沙哑得仿佛像个老者,她捂住宋娇娇的眼睛,“小郡主。” 不等宋娇娇开口,洛风也说话了,不过洛风是扮做柔弱女子的声音。 可宋娇娇不但能分辨,甚至洛风走出去,站在原子能外低语,她也听得见。 “小郡主真是厉害。”洛云感叹,“哥哥,你让林大夫准备准备,让他再给所有人诊脉,我这就带小郡主过去,捉鬼。” 到了院子外,洛云没有走门,而是带着宋娇娇跳上屋顶。 宋娇娇嘴角紧抿,就怕惊讶之下发出声音。 一声狗叫,林大夫开始看诊。 顾佳芸第一个不耐烦。 可 第43章 陌生的声音 洛云把宋娇娇送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小郡主太小,该睡觉了。” “可是我……”睡不着呀! 洛云拿出帕子折叠,盖住她的眼睛,“别怕,大黄睡在床边,伸手就能摸到。” 宋娇娇伸手,果然摸到大黄湿漉漉的鼻子,“大黄可以上来睡吗?” 这里不是侯府,不过是村子里的空宅罢了,洛云是无所谓,可…… “小郡主若是不担心大黄身上有跳蚤的话。” “没事。”宋娇娇天真可爱地道,“我抱过大黄好次了,有跳蚤的话也该跳到身上来了,再多几只也没关系。” 宋娇娇拍了拍床,大黄就跳了上去,窝在她身边。 洛云摸了摸大黄的头,“很聪明的狗。” “有大黄陪着我就好,洛云姐姐去忙吧!” “好,外面有侍卫,小郡主可以随时叫他们。” “嗯。”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我不会乱跑的。” 她是没有乱跑,可架不住叶舒雨摸进来啊! “娇娇?”叶舒雨试探地伸手。 宋娇娇猛然拉下眼睛上的帕子坐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我没睡。” “我问出来了!”叶舒雨双手拢住嘴,跟她咬耳朵,“佳柔和顾六都没有出去过,不过她们娇气,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所以几个侍女会进进出出。” “侍女?几个?”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想呀,那时候人家那么害怕,怎么会去留意侍女?何况侍女又是长公主府的!” “不行,我得去告诉洛云姐姐。” “你别去了。”叶舒雨压住她的被子,“外面可冷了,你睡觉吧!我去。” 几个侍女都出去过,有问题的,会只有那一个吗? 睡不着的宋娇娇在床上翻来滚去,烙饼一样。 大黄好脾气地半眯着眼睛,尾巴不时从被子上扫过。 忽然,大黄坐了起来,看向角落方桌的方向。 宋娇娇意识到了什么,她抱着大黄缩进被子,侧过身,仿佛睡着了一样。 可她在被子里的手却已经隔空去了已经送回去的手弩。 只是…… 手弩是空的,没有弩箭! “大黄,叫一声。”宋娇娇凑在大黄耳边道。 大黄凶厉地叫了一声:“汪!” 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有进来不说,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宋娇娇闭上眼睛,默念弩箭。 直到熟悉的冰冷出现在指尖,她的心跳才不再响若擂鼓。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被挪开。 脚步声,呼吸声…… 这间屋子有密道,密道的出入口就在方桌下面。 “小郡主?” 陌生的声音! 宋娇娇闭着雅静,一动不动。 那人用剑拨开床幔,看向床上的隆起。 他谨慎地听了一会儿,才伸手摸向被子。 宋娇娇猛然掀起被子,人没起身,拿着手弩的手却强悍坚定地举了起来,黑色的锐利锋芒直直对着蒙面人。 她的手指刚要扣下,就听“砰”的一声。 房门被踹开。 是玄烨! 宋娇娇瞳孔一缩,身体一侧,躲在大黄身后。 而她的手指却发出一阵幽光,手弩变成萤火,眨眼间消失不见。 好在那人抽剑对阵玄烨时,床帐再次合拢,守住了宋娇娇的秘密。 三舅舅来了,她不用杀人了。 心神一放松,宋娇娇靠在大黄身上睡着了。 玄烨让人把尸体拖走,掀开床帐就看到睡得香甜的小不点儿。 庆幸之余,玄烨气得不轻。 让人下密道追踪之后,他留下两个人守在房中,出去就给了跪在地上的洛风一脚。 “属下有罪。”洛风擦去唇边的血迹,一句辩解都没有,爬起来跪好。 洛云脸色一白,抱拳道:“属下失职,本该任凭将军责罚,只是将军不知,小郡主无感敏锐,院子……还不够远。” “走!” 玄烨大步走了出去,披风随风卷起,如一把锋利的镰刀。 洛云搀扶起洛风,踉跄跟上。 村子里连人都没有,更没有报晓的雄鸡了。 宋娇娇是被痒醒的。 她闭着眼睛,忍不住抓了抓脸,“痒!” “呜呜!”大黄低叫两声,低头拱了拱。 “大黄啊!”宋娇娇揉了揉眼睛,翻身的时候抬腿压住大黄,把它当枕头一样抱在怀里,“再睡一会儿嘛!” 洛云端着温水走进来,轻笑着道:“小郡主,该起了!将军昨夜已经把事情处理完,待小郡主吃过早膳,就该回京了。” “太好了!”宋娇娇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洛云的背上。 “嘻嘻!”宋娇娇抬手做着各种手势,看映在墙上的影子。 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她舒服地叹息一声,“表姐醒来了吗?” 洛云道:“表小姐夜里就被送回去了。” “为什么?”宋娇娇睁开眼睛,看向洛云,“你的脸怎么了?” 她跪坐在床边,伸着脖子去看洛云的脸,“别动,别乱动!转过来!你受伤了?” “不要紧。”洛云温柔地把她塞回被子里,拿出被炉子烘烤过的衣服给她穿,“属下是武人,有些伤不算什么的。” 很显然,洛云这种习以为常的态度让宋娇娇很不高兴,她小猪一样哼唧好几声,“是因为我吗?” “我睡觉前,看到三舅舅了。” “表姐被连夜送走,一定是三舅舅同意的。” “没有三舅舅的令牌,根本进不去汴京城。” “是因为我找密道和那个陌生的声音吗?害你受伤,害表姐被送走……”宋娇娇穿上靴子,急得转圈圈,“洛风哥哥呢?也受伤了?” 玄烨大步走了进来,“看来是不饿,不然不会醒来后不找吃的,反而问一堆问题。” 第44章 匕首 宋娇娇暗道不好,一头埋进玄烨怀里,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披风,“三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好想外公、大舅舅还有二舅舅了!我还想我的床榻,这里的床睡起来好闷的……” 玄烨低头,看到她的小胖爪,忍不住手痒,去戳了戳她手背上的小坑,“怎么不想我?” 宋娇娇哼唧两声,“三舅舅就在这儿啊!” 她内心祈祷三舅舅把刚才未说完的话忘掉,赶紧把她塞进马车,她要回江川侯府啦! 玄烨笑了笑,道:“大樟村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等会儿吃些东西,就让洛风和洛云送你回去。” “三舅舅呢?”宋娇娇搂着他的脖子,蹲在他腿上,水汪汪的眼睛小狗一样单纯又信任地望着他,“三舅舅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要去宫里复命。” 一听是正事,宋娇娇懂事地点头,“好吧!我听话!” “这就对了。”玄烨捏了捏她的脸颊,“日后再遇险,要第一时间呼救知道吗?再敢乱来,就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宋娇娇双手合十,“我错啦~” 玄烨低头看了眼老老实实躲在旁边守着宋娇娇的大黄狗,“这狗不错,带回府中陪你吧!” “太好了!”宋娇娇高兴地站起来抱着玄烨的头晃,一脚踩空,差点儿摔下去。 玄烨长臂一伸,把小不点儿捞回来,无奈道:“冒冒失失的,昨日的冷静都去哪里了?” “嗯……”宋娇娇双手捧脸,笑成一朵花,“三舅舅来啦,冷静就跑回家啦!” “你呀!” 宋娇娇知道玄烨疼她,骄傲地抬起下巴,一脸就是如此优秀的表情。 玄烨忽然道:“你还没有告诉舅舅,昨夜你拿在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回忆道:“黑色的、带着冰冷的幽光、看起来……有些像铁器,是袖箭?” 不等宋娇娇回答,玄烨便摇头道:“不对,袖箭是绑在手腕上,不可能拿在手中,何况我也从未给过你这般凶器,是匕首吗?那时候我匆匆进来,屋内烛火暗淡,看错也说不定,是匕首?” 宋娇娇的心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好在玄烨自圆其说,也给了她一个方向。 手弩不好获取,匕首却有的是。 她只在心中默念匕首,脑海中想象着匕首的大小、样子,很快,一把锋利的、刚好被她小手握住的匕首出现在掌心。 看着凭空出现的匕首,大黄傻眼。 只见它憨傻地歪着狗头,耳朵尾巴一起晃动不说,还抬起前爪揉眼睛。 “汪!” 大黄像是在问为什么一样,好奇地看着她。 宋娇娇心道:好在大黄你不会说话呀,真好! “三舅舅说的是这个吗?”宋娇娇把匕首递给玄烨。 玄烨一愣,没想到小小的她竟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的宋娇娇被他抱在腿上,手自然在他背后抓着他的披风。 那么,宋娇娇是从哪里抽出这般锋利小巧的匕首? 为何他毫无所觉? 是因为这是玄家的孩子,所以他下意识的信任? 玄烨在军中多年,能坐稳骠骑将军之位,凭的是他的能力,他的战功,而不是他江川侯府的出身。 倘若人人都能这么近距离抽出兵刃而不被他察觉,那么,他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玄烨的手指轻轻在刃上擦过,立刻出现一道白痕。 宋娇娇担忧地松开手,“三舅舅!” “没事。我手粗,没那么容易受伤。” 玄烨不想伤到孩子,先小心地把宋娇娇抱下去,才拿起匕首放在眼前。 只见匕首短而窄,轻而薄,手柄摸起来光滑温润,却白中泛黄,不像木料倒像是什么动物的骨骼。 用骨做刀常见,用骨做手柄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把匕首哦,绝非凡品。 “娇娇,这是哪来的?” 宋娇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就……忽然出现在我手里了。” “是在村子里出现的?” 宋娇娇点头,她可没有撒谎,这把匕首可不就是在村子里,被她握在手中的? 玄烨一脸了然,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发,“别怕,以后舅舅一定不会让你再陷入这样的危险。” “我相信三舅舅。” 玄烨叫来洛云,让她带着小宝贝去吃饭。 他则去见了洛风,再次询问洛风和宋娇娇是从哪里分开的。 洛风道:“石桥桥头。属下在小郡主身边时,从未见过将军说的那样的匕首,可见这东西是小郡主躲藏的时候,在村子里摸到的!小郡主可能是过于紧张害怕,所以才没留意到是在何处将匕首抓进手中的。” 玄烨点点头,“知道了!马车已经准备好,等娇娇出来,你和洛云先护送她回府。我会让人再搜一遍大樟村。” 洛风抱拳道:“镜明山下的村子不少,更近的村落也不是没有。蒙面人同长公主府的人联手,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选择这里。” “让人去查!找里正,将大樟村近百年发生的事情都查一遍!” “是!” 宋娇娇离开得算晚的。 洛云抱着她上马车的时候,她村子里很安静。 她动了动耳朵,道:“书院的学生都离开了?” “是啊!事情同他们无关,自然要将人放了。骠骑营势大不错,也不能无缘无故扣着人不放。” “也是。”宋娇娇抱着大黄揉来揉去,“一夜未归,外公一定想我了!” “想念小郡主的又岂止是老侯爷?” 宋娇娇拍了下巴掌,奶乎乎道:“还有大舅舅和二舅舅!” “是。”洛云笑着道,“小郡主睡着的时候,将军连续收到三封飞鸽传书,都来自侯府,叮嘱将军照顾好您。” “都是我的错 第45章 拜师 “什么?”老侯爷不敢相信地扣了扣耳朵,“小乖乖再说一次。” 宋娇娇挺着胸口骄傲地道:“女子书院的沈山长要收我做关门弟子啦!” 她从椅子上跳下去,蹦蹦跳跳扑过去,抓住老侯爷的袖袍,充满依赖地道:“我和师父说好了,这几日就让家里送拜师礼上山,到时候我就是师父的弟子,日后可以师徒相称了!” “外公外公,您什么时候陪我去呀?”宋娇娇想了想,又道:“哎呀,我忘记外公要去冰钓的事情啦!算了,我回头问问大舅舅和二舅舅,看他们哪一日休沐,让他们陪我上山。” “不行!”老侯爷脸红脖子粗地道,“你三个舅舅都是朝廷命官,哪里那么多休沐日哦!倒是我,非大朝会时,不过是同老友钓鱼下棋而已。在娇娇面前,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老侯爷拍着胸口保证,“我的小乖乖想送什么礼,外公这就让人去准备。” “师父说了,送礼贵在心意,无需贵重,可见寻常拜师六礼就好。”宋娇娇道。 老侯爷想了想,“你昨夜受了惊吓,今日得好好休息。这样,我们今日准备拜师礼,明日上山,可好?” “谢谢外公!”宋娇娇小天鹅一样仰着脖子,等老侯爷凑过来。 老侯爷果断探过老脸,得到一个软乎乎奶兮兮的亲亲。 他虽然未出门,可他三个儿子都在朝中,圣上和四皇子被困大樟村的事情当然瞒不住他。 甚至玄烨一送来长公主府的消息,他就知道此事诱因。 这几年闽地的税收越来越少,圣上已经让人前去闽地探查。 而长公主的驸马顾都尉同闽王走得很近。 钦差这几日就要归来,想来是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 长公主和驸马慌乱之下出了昏招,想趁着圣上离京的时候将其拖住,也好趁此机会销毁钦差手中证据。 可惜宋娇娇误打误撞,将事情捅了出来,被玄烨知晓。 不但圣上如期归来,连长公主府参与其中的证据也有了。 可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娇娇真是老玄家的小福星啊!”老侯爷老当益壮地把宋娇娇举了起来。 宋娇娇惊叫一声,随即抓住老侯爷手腕笑了起来。 祖孙两个在花园里玩了好一阵才分开。 发生这么大事情,不仅玄烨没有回府,玄天戌和玄至澈也没有归来,不过他们都让人送了东西给宋娇娇,免得小孩子挂念他们,休息不好。 舅舅们没回来,宋娇娇有些打蔫。 一大早,婢女服侍她穿戴整齐,“老侯爷说了,用过早膳就要带小郡主上镜明山拜师,小郡主可喜欢这身衣袍?若是不喜,奴婢再拿其他的。” “不急,我先看看呀!”宋娇娇蹬蹬跑到铜镜前,左右照了照,虽然照不出衣衫明亮的颜色,却能看出样式。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双手张开转了一圈,月白色的裙摆飘起,上面的点点金叶如在风中,端庄又娇艳。 “很好看呀!我很喜欢。” “小郡主喜欢就好。” 见宋娇娇也好出门,大黄赶快跟了上去。 宋娇娇连忙岔开腿,堵住门,“大黄不准出门!” “呜呜呜!” 大黄不高兴,可它说不出来。 宋娇娇无奈地蹲在大黄面前,摸了摸它粉嫩的皮肤,“大黄呀,若是夏日,你跟着出去就算了,可这是冬日啊!虽然今日天不错,没有飘雪,可你的毛毛都被剃光了,出去会冷的呀!” “这样!我让烟雨楼的姐姐们给你做几件衣服和鞋子,做好了我再带你出去。” 这么复杂的话,大黄也不知道懂没懂。 不过宋娇娇坚决不让它出门的态度,它是看得明明白白。 大黄呜咽一声,伤心地跳上宋娇娇的床榻,摊开四肢将其霸占。 宋娇娇笑着对婢女道:“大黄闹脾气呢!给它肉骨头吃就好了。辛苦姐姐,等我回来给姐姐们带好吃的。” “多谢小郡主。” 老侯爷不是第一次上镜明山。 可女子书院,他却是第一次来。 沈雅山脾气古怪,喜欢便喜欢到极致,不喜欢便以礼相待。 说好听的是礼貌可知,说难听的……便是爱搭不理。 说不上三句话,沈雅山便让侍女收了老侯爷手中的拜师礼,拉着宋娇娇进了静室。 青山书院的山长章衡正端坐主位。 沈雅山松开宋娇娇的手,同章衡并排而坐。 宋娇娇深吸一口气,规规矩矩行拜师礼。 “师父、师公。” “乖。”沈雅山率先拿出红包给她,“今日起,你就是我沈雅山的关门弟子了,你还有三位师姐,不过她们如今都不在汴京城内,待她们回来,为师再为你们引荐。” 宋娇娇再次跪下,“谢谢师父。” “来,这是师公给你的。从今往后,书院便是你第二个家,但凡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同我们说。” “多谢师公。” 章衡又勉励她几句,便起身离开。 说到底是他夫人收弟子,他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青山书院才是他的主场呢! “师父!”宋娇娇捏着红包亲近地抱住沈雅山的腿。 沈雅山点了点她的小鼻头,道:“你这喜欢抱大腿的习惯可得改一改,冬日里便罢了,夏日里容易尴尬。” “好哦!”宋娇娇乖乖点头,“师父,您不知道,那日我离开,发生了好可怕的事,有坏人……” 沈雅山耐心地听着,始终笑眯眯的。 早已知道的事情从心爱的小徒弟嘴里说出来,童言稚语有着别具一格的可爱。 宋娇娇在书院用过晚膳才离开。 好在镜明山上不缺钓鱼的地方,老侯爷一个人也不觉得无聊。 临别时,沈雅山道:“过了元宵节,女子书院才会开课,为 第46章 皇后有宣 进宫嘛!又不是没去过,宋娇娇都没当回事。 再说了,师父说不是坏事呀! 所以离开镜明山后,她就把这事忘在脑后。 结果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人了。 老侯爷皱着脸,给了身边管事一个眼神,管事送内侍离开的时候,塞了个荷包在内侍手中。 一个塞,一个收,动作端的是干净利落。 内侍一掂就知道有多少,嘴角的笑容真诚很多,轻声道:“皇后娘娘听闻小郡主在外帮了四皇子。” 管事恍然,不敢再多留人,笑着将内侍送出侯府。 “因为四皇子?”老侯爷冷哼一声,“皇后会如此好心?” 四皇子又不是皇后嫡出,真要感谢,也轮不到她。 老侯爷心知四皇子不过是个摆设,他家娇娇真正帮的是圣上! 只不过此事涉及长公主府和闽王,想来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圣上不欲闹大。 这才将事情交给皇后。 大樟村之事看似结束,可他三个儿子却几日没有归家,此事涉及之广,老侯爷心知肚明。 只是皇后…… 看着盛装前来的宋娇娇,老侯爷眉心舒展,嘴角上扬,他几步过去把小乖宝抱起来,温声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宣你进宫,进宫的规矩你都知道,不用怕,按规矩来就是了。” “外公不陪我去吗?” 老侯爷无奈叹气,“外公倒是想去,可外公是男子,进不得后宫。不过你二舅舅是太傅,教导皇子之所距离后宫不远,倘若有事,他定然会去请圣上过去。” 宋娇娇笑着搂住老侯爷的脖子,软乎乎地啾了他脸颊一口,“我不怕啦!皇后还能大过圣上吗?我是救过圣上的人!” “三舅舅说,我虽然不能挟恩以报,但是做过的好事也没人能够替代,否则,日后谁还敢伸以援手?”宋娇娇可可爱爱地歪着脑袋,眼中满是狡黠之色,“何况我还小呀!小孩子可以哭,可以闹,还可以……告状!” “皇后娘娘要是欺负我,我就跑!跑去找二舅舅,找圣上!若是有坏人不让我去,我就爬到树上大哭大叫!” “嘿!反正我是不怕丢脸的,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怕不怕啦!” “大舅舅说,实惠最重要;二舅舅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三舅舅说,小孩子可以做很多大人不能做的事,因为我还小呀!” “真聪明!”老侯爷笑眯眯地捏了捏小乖宝的脸,“外公已经让人传消息给你二舅舅了,你放开手脚,随便折腾!有理没理的,只要你不吃亏就好。外公和你三个舅舅为朝廷肝脑涂地,可不是让你受欺负的!” “嗯。”宋娇娇重重点头。 透过车窗,看到巍峨的宫门和挺拔肃然的侍卫,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宋娇娇却还是觉得震撼。 马车不能进宫,她要在这里换坐宫轿。 洛云率先跳下马车,再掀开帘子把宋娇娇抱下去。 宋娇娇鼓着脸颊,跟个小烟囱一样“噗噗噗”的吐着气。 白雾升腾,模糊了她明亮的眼睛。 她身着红色褂子,黑色锦衣,长至脚踝的黑色百褶裙上带着一条条红色流苏,领口和袖口都有一圈火狐绒毛,利落又不失可爱。 “真的不用属下陪你进去?”洛云难得没有穿轻甲,而是一身襦裙。 宋娇娇坚定摇头,“我一个人可以,洛云姐姐在马车里等我吧!记得不要让炉火熄灭。” 说着,她抬起热乎乎的小手拉住洛云微凉的手指,“我知道洛云姐姐不怕冷,可不怕冷,不是感觉不到冷呀!” 见宫门内的宫婢已经开始探头张望,宋娇娇连忙松开手,“我进去咯!” “去吧!” 宋娇娇抬手挥了挥,没有如平日里一样走路蹦蹦跳跳,而是沉稳平静地走进宫门,同宫轿旁的宫婢点头,“劳烦姐姐来接我,辛苦姐姐了。” 说着,她拿出个小荷包,同宫婢擦肩而过的时候,塞进宫婢手中。 她个子小,贿赂的动作并不明显。 宫婢笑着后退一步,待她坐稳,才叫起轿。 直到轿子消失在宫门处,洛云才收回视线。 洛风将马车赶到一边,“小郡主成长得很快。” “岂止是快,简直是在飞。”洛云与有荣焉道,“哥,你没发现小郡主今儿的气势同将军很像吗?” “小郡主这身衣裙,就是仿着将军那套铠甲做的吧?” 洛云意外地看了洛风一眼,“哥,没想到你竟然连这都注意到了!” “小郡主身边无小事。”洛风淡淡道。 洛云撇嘴,眼中带着自豪,“这就是血脉的力量了吧?” “嗯。” 轿子很稳。 宋娇娇的心却不平静。 外公虽然没有说一句皇后娘娘不好,可她依然感受到了外公对皇后娘娘的不喜。 便是上次腊宴,外公都没有这般叮嘱和担忧。 可见皇后娘娘不只是不喜欢她,还很有可能讨厌她! 正因为这样,她才不带洛云进宫的。 宋娇娇已经不是夏河郡的那个井底之蛙。 她明白了权势,懂得了皇权。 更知道她如今的身份代表了什么。 她是江川侯府的小郡主,一言一行自然代表江川侯府。 宋娇娇可以被欺负,江川侯府的小郡主不行。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外公和舅舅们。 倘若皇后娘娘要欺负她,那她是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洛云若是在,岂不是要代她受过? 可她一个人来,皇后娘娘又敢如何? 说书人说过:“舍得一身剐,敢把圣人拉下马。” 反正她才五岁,脸面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皇后娘娘呢? 想到这里,宋娇娇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她捏紧袖中那把被三舅舅赐名为剔骨的小刀,藏东西对于她来说,真是太容 第47章 拍龙屁 踏进坤宁宫后,宋娇娇敏锐地察觉皇后对她的不喜。 她没有因为面前之人是皇后而胆怯,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功劳而沾沾自喜。 宋娇娇只是坦然又平静地回答皇后的问题,脆生生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我打开门,将四皇子放出来的。” “赐座吧!” 皇后话音一落,立刻有宫婢搬着绣墩过来。 宋娇娇轻声道谢,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放在膝头,无视皇后面无表情的脸,弯起眼睛,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不得不说,这就是小孩子的好处了。 宋娇娇只要保证言谈举止合乎宫中规矩、不犯忌讳,便可以属螃蟹,嚣张地伸出钳子张牙舞爪。 五岁的她能看懂什么?又能懂什么? 反正一切只要按照她所思所想去做便好。 不是吗? 而皇后娘娘,又敢将对江川侯府的厌恶表现出多少呢? 在皇后看来,宋娇娇态度恭敬,举止大方,清亮的眼睛中带着符合她年岁的跳脱之意,灵动又可爱。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穿着打扮处处有玄烨的影子,言语之间的顾盼神飞又几乎同玄至澈一样。 腊八宴时,这孩子还有些战战兢兢,半月不到,她就已经如此悠然自得了。 宋娇娇呀,很是有些过人之处。 只可惜她出自江川侯府,不可配给四皇子做皇子妃。 因为皇后是绝对允许四皇子羽翼丰满的。 一个失了母妃庇佑的孩子,就该老老实实偏居一隅,想同她的儿子争夺太子之位,做梦! 皇后微微一笑,道:“听闻当日是你先发现了大樟村有异,让人进京报信的同时,又胆大包天地去了村子,这才救了四皇子和那些公子小姐,是也不是?” 她什么意思? 宋娇娇目光微闪,她敛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层阴影。 “娘娘真厉害。”她笑着道,“竟然什么都知道。” 宋娇娇摸了摸鼻子,俏皮地道:“我打小就鼻子很灵,所以马车路过大樟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血腥味,这才让侍卫去探查。” “我同那些哥哥姐姐们在书院有一面之缘,何况他们的长辈又与我舅舅们同朝为官,于情于理,我也不能视而不见呀!” “当时我就想,若是误会,也不过是多走一趟,浪费些时间。若是真有人遇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力所及,我肯定要施以援手呀!” “至于救了四皇子,也是误打误撞。当时他就在柴房中,我听到声音,就把他放了出来。” 皇后又问:“村子里一个贼人都没有?” “有呀!”宋娇娇双手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我扶着四皇子去找圣上的时候,有个坏人突然扑出来,惊动圣上,我们差点儿就死在那里呢!” 嘿!宋娇娇心中冷笑,皇后越是不想提圣上,她就越要提。 圣上若是觉得被人所挟丢脸,也同她无关。 毕竟她不会经常进宫,可圣上却是会日日见到皇后呢! 皇后笑问:“听闻是骠骑将军最先带人进了大樟村?” 宋娇娇好奇,“娘娘,您身在宫中,还能听闻这么多事,好厉害呀!是圣上告诉您的吗?” 皇后眉间已有不悦之色,“你只需老老实实回答本宫的问题。” “哦!”宋娇娇鼓了鼓脸颊,“我的侍卫回京报信,自然要去骠骑营找三舅舅呀!若是有人比三舅舅去得还早,岂不是说明那人同贼人勾结?” 皇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皮笑肉不笑地道:“口齿伶俐,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宋娇娇自得地挺起胸膛,细嫩的脖子扭了扭,“圣上也这样夸过我呢!娘娘不会是皇后娘娘,眼光同圣上一样好。” “倘若本宫不夸你,便是眼光不好了?” “这要问圣上呀!”宋娇娇俏皮地道,“圣上不但夸我聪慧,还夸我勇敢,还拍着我的头鼓励我许多。” “原本坏人死在我面前,我很害怕,可圣上说了,坏人是死得其所。倘若坏人不死,我们这些好人要怎么办?四皇子和我那时候都有些腿软,娘娘,您知道圣上是如何鼓励我们的吗?” 皇后有些不耐烦地道:“本宫又不在那里,如何能知道?” 宋娇娇一脸你怎么会不知道的神色,叹息一声,“圣上吓唬我们呀!说再不走的话,更多的坏人来,我们就要一起死掉了!” “好在坏人出现时,三舅舅带人来了。不然的话……圣上的话岂不是要应验?”宋娇娇可不是白借圣上之名,她还会拍马屁。 不,是拍龙屁。 “圣上果然是圣上,想来金口玉言就是如此了吧?” 没见识的小孩,这叫什么金口玉言? 不等皇后开口讽刺,就听宋娇娇又开始叭叭。 “我想,可能是老天看在圣上的面子,才让三舅舅及时出现,解救了大家。不然那天那么冷,又下大雪,大樟村又要啥没啥,别说一夜了,两个时辰就能把人冻死。” 宋娇娇高兴地道:“娘娘,您不懂那种感觉。小孩子又惊又怕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厉害的大人,那个大人就像天神一样,全身闪闪发光!四皇子虽然没说什么,可他那个要哭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圣上就是我们眼中的天神,能够带着我们躲避坏人,活下去!” 宋娇娇一面说,一面轻轻动了动鼻翼,奇怪……坤宁宫的熏香是松子和瓜果混合的香味,什么时候里面夹杂了奇楠沉香? 身上来了。 那日她说圣上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洛云便告诉她,那是奇楠沉香的味道。 在大虞朝,唯有圣上能用。 宋娇娇真正地放松下来,语气更加欢快,“后来,圣上和三舅舅就去商议怎么抓坏人啦!圣上坐镇,三舅舅带兵 第48章 悔棋 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夏侯都带着四皇子走进来,皇后连忙起身,藏起眼底的不喜,在宫婢的搀扶下走下台阶,行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坤宁宫的人跪了一地,齐齐行礼。 “平身。”夏侯都右手微抬,同皇后微微点头。 四皇子夏侯永康踏出一步,“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慈和地伸手拉起四皇子,“今儿没有去上书房读书?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回母后的话,父皇去上书房考教儿臣们的功课,考教过了,便可以提前些离开。” “不错。”夏侯都轻轻拍了拍夏侯永康的后脑勺,“无论是写字还是背诵,小四都完成得很好。何况今日皇后将康儿的小救命恩人请进宫,朕便破例让他来见见,也好让他亲自感谢。” 说罢,他笑着走到宋娇娇面前,“一个人进宫来的?怕不怕呀?” 宋娇娇笑着摇头,“不怕!圣上是好人,必然不会为难我,我为什么要怕呀?” “腊八来太和殿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夏侯都心情不错地逗小孩。 宋娇娇紧了紧鼻子,天真道:“皇宫太大了,有巍峨的宫墙,高大的侍卫,还有好多好多的宫人,我都不认识,所以有些胆怯。害怕的话……也谈不上啦!” 她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挠挠头,“人多了,就肯定有好人也有坏人呀!外公和舅舅们又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怕被欺负,也怕给江川侯府丢人。” “不过,我现在不怕了!”为了让圣上相信,她还重重点了几下脑袋,搞得夏侯都都担心她的脑袋从那小细脖子上掉下来。 宋娇娇双眸发亮,言语坦诚,端的是一派自然天真,“这都是因为圣上!大虞是圣上的大虞,大虞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自然也都是圣上的,皇宫也是呀!圣上是皇宫的主人,如天神一样,哪个敢胆大妄为的人敢在神一般的主人眼皮子底下欺负弱小呢?” “哎呦!”夏侯都很久没听过如此直白的马屁了,不过小孩子家家的,一眼能望得到底,也正是如此,宋娇娇真心的崇敬才令他如此高兴。 他点了下宋娇娇的鼻头,“看来朕得让人看好你,否则你在宫中受了些许委屈,岂不是朕这个做主人的失责,没有将皇宫中的人管好?” 宋娇娇双眼瞪得圆圆的,“没有没有。我是说……” “逗你呢,别着急。”夏侯都侧头看向夏侯永康,道:“娇娇是江川侯府的小郡主,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在宫中行走时,就由你相陪。若是惹她不高兴,朕可要唯你是问咯。” “谨遵父皇之命,儿臣定然看顾好小郡主。” 见圣上几句话已经将宋娇娇安排好,皇后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都要笑意盈盈地赞同,“圣上午膳可要在坤宁宫用?” 夏侯都看着站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小豆丁,笑着点头,“可。” 皇后福了福身,“臣妾这就让人去准备。” “辛苦皇后。” “都是臣妾该做的。” 皇后离开时,忍不住想:怪不得江川侯府上上下下都把宋娇娇捧在手中,好家伙,得亏她不是儿郎,否则再过几年,入得朝堂之后,便是妥妥的佞臣啊! 玄家父子两辈人,都没一个如此巧舌如簧的,想来是玄家祖祖辈辈的嘴都长在了宋娇娇这个小辈身上。 好话谁不爱听? 如皇后安如这般讨厌江川侯府的人,也对宋娇娇本身并无恶感。 在宫婢的搀扶下,安皇后亲自挑选食材,待嬷嬷一起准备妥当,她将手放在盛满清水的铜盆中沾了沾,任由宫婢用锦帕擦拭,再将每样食材抓起一些放进瓷蛊中。 “圣上的口味你们是知道的,今日四皇子和江川侯府的小郡主也在坤宁宫用膳,多准备些孩童喜欢的吃食……” “是。” 安皇后点点头,转身离开灶房。 刚迈过门槛,她意味深长地道:“小孩子不善用筷竺,做些方便用手抓的。” 灶房里的嬷嬷连忙躬身,“皇后放心,奴婢定然安排妥当。” 安皇后素手微抬,搭在宫婢手臂上,“回正殿。” 还未进正殿,便听到夏侯都的笑声,安皇后的脸越发阴沉。 奈何她的儿子性子不讨喜,嘴巴又笨,随着儿子年岁渐长,她教导起来也越发力不从心。 可无论如何,明儿是从她的肚皮爬出来的,她是正宫皇后,明儿就是圣上嫡子。 不居长又如何?不够聪慧又怎样? 只要她在,就没人能够夺走明儿的太子之位。 安皇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缓缓走了进去,“康儿和小郡主在玩什么?把圣上逗得这样开心,臣妾一进园子,便听到圣上的笑声了。” “还不是娇娇这个小丫头。”夏侯都笑,“康儿教她下棋,她学得倒是快,可惜就是爱悔棋,把康儿气的哟,小脸都红了。” 安皇后柔声道:“康儿不过比小郡主大两岁,却少年老成,整日小大人一样肃着脸喜怒莫辨,气一气也好,有朝气些!虽说皇家子女出身不凡,打小就要学习很多,可我这做母后的心疼呀!孩子还是有孩子的样子,最可爱。” 宋娇娇拿着黑玉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棋子便滚落在地。 她“哎”了一声,急急忙忙跳下椅子钻进桌案下,伸着手臂撅着屁股够棋子,出来时还不小心还磕了下头。 “还好我最小。”宋娇娇捂着脑袋不哭不闹,反而一脸活泼,“不然这样冒冒失失的,肯定要被人笑。” “怕被朕笑吗?” “圣上有天神一般的胸襟,如何会嘲笑我?可殿内那么多人,说不定就有人偷偷笑我呢?我虽然小,可也不喜欢丢人呀!再等等我,等我再长上两岁,一定能沉稳如山,智深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