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不做太子妃》 1. 第1章 披香殿支摘窗外,蝉像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伴随“吱”的一声干响后,挟着枝头微黄卷起的叶子啪嗒掉落。 两个宫婢各自捧着一盆冰从廊下走来,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到殿内人的耳中。 “漪澜殿那边好大的动静,据说连褚太医都惊动了,可见陛下对萧妃的胎有多重视。” “自然,若是个男婴,那便是陛下的皇长子。如今萧妃独宠后宫,萧家也是前朝新贵,这孩子出生便是有福气的。”宫婢压低了嗓音,语气里带着羡慕感叹,“一个毁容的萧家庶女,竟能成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娘娘,连带着萧家鸡犬升天,啧啧,真是厉害。” 两人缓了脚步,不约而同把脸凑到冰盆里消热,虽已逼近傍晚,仍热的厉害,又干又燥,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她们大口吸着冷雾,继续往前走。 “萧妃是苦尽甘来,想当年陛下在南楚为质,是萧妃娘娘偷偷跟去扮作婢女陪伴在侧,听说她的脸便是在那时被毁的。寻常女子哪里能有萧妃隐忍吃苦,人家今日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 阴阳怪气的话,说完两人便都轻轻笑起来,只声音微弱,需得屏息凝神才听得真切。 “反观咱们披香殿这位娘娘,当初沈家何等风光,如今却是这般下场。”宫婢压低了嗓音,问道:“若萧妃产子,陛下会不会废了咱们娘娘,改立萧妃为后?” “快些闭嘴!不要命了敢议论皇后娘娘!” 脚步倏然止住,两人面面相觑,环顾四周发现并无旁人后才松了口气。 年长些的宫婢凑到她耳畔,警告一般:“娘娘与陛下毕竟是结发夫妻,就算沈家没落,娘娘残废,陛下也顾念沈家人多年来的辅佐,不会轻易废后。咱们仔细着伺候,也小心脖子上这颗脑袋。还记得上回说错话的东秀吗,她是怎么死的,可记得清楚?!” 年轻点的宫婢打了个寒噤。 东秀原是伺候皇后娘娘的,但去洗垫帕时抱怨了几句,嫌弃娘娘遗留的污渍不好清洗,当天夜里东秀便被拖到外院。 陛下叫他们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看东秀被摁住双臂踩在地上,棍子雨点般落在她后脊臀部,肉都打烂了。 血水淌了一地,场面触目惊心。 自此在披香殿当差的宫人,俱是谨小慎微,再不敢随意说话。 见她噤声,年长那位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查:“皇后娘娘是个可怜人,原多么矜贵骄傲的闺秀,却活生生摔成这副模样。” 身不由己,生不如死,昼夜躺在床上由着别人为她翻动身体,擦拭污垢,看陛下宠爱别的妃子,又时不时到披香殿来嘘寒问暖。 宫人都说陛下仁义,可她们近身伺候,镇日看皇后娘娘麻木空虚的眼神,便知这日子她早已厌倦。 藕香色帷帐挂在铜钩上,冰鉴中的冷气渐少,屋子里便愈发燥热。 沈萩身下已经湿透,黏腻地贴着皮肤,她蜷了蜷手指,抹掉鼻尖的几颗汗珠,弯唇,露出抹自嘲的笑。 连宫人都在可怜她,可见自己过得着实苟延残喘。 嫁给霍行前,她是沈家二姑娘,京中闺秀们既羡慕她生的雪肤花貌,又感慨沈家长辈慈善,兄弟姐妹和睦,道她会投胎,入了福窝。 当年霍行初从南楚归国,孤立无援,而大皇子又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尽管萧文茵无名无分跟了他十年,但对霍行来说,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让萧文茵暂时忍耐,蛰伏等待。 与此同时霍行制造了跟沈萩的各种偶遇,最终沈家人被其打动,沈萩嫁入东宫,握有兵权的沈家成为霍行靠山,他凭着自己得聪颖和沈家支持一步步站在高位。 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霍行登基不过一年,戍边的父亲忽然没有音讯,兄长前去接应寻找,急坏的沈萩跑去建章宫,原想询问霍行父兄下落,却看到搂在一起的霍行和萧文茵。 两人没说几句便争吵起来,沈萩一怒之下自请下堂,要求霍行废黜自己的皇后之位。霍行不肯,拉扯下沈萩从建章宫摔落,自此成了废人一个。 沈萩羞愤恼怒,憎恶他的欺骗,甚至一度想离开。 但她不只是沈萩,更是沈家二姑娘,为了沈家能善终,她必须咬牙忍受他的无耻。 霍行抱着她,任凭她如何反抗也不肯松手。 他说:“阿沈,朕必须留下萧妃,因为她陪朕度过了在南楚最煎熬的十年。她有情,朕不能无义,何况她的脸是为朕而毁。 你自小到大锦衣玉食,她身为萧家庶女却是备受忽视,她很可怜,什么都不会同你争。” 沈萩心冷:“若早知你们郎情妾意,我必不会答应你的求娶。” 霍行沉下脸色:“你是皇后,要有容人之量。” 可怜她和沈家一腔热血喂了狗!到头来被算计的渣都不剩。 回忆从骤然袭来的冰冷中剥离。 沈萩眨了眨眼珠,看到宫婢将冰从盆中倒入冰鉴,又从冰鉴内取出镇好的酸梅汤,倒了一碗放在床头矮几上。 沈萩咳了声,有气无力。 宫婢忙完回头,见她视线僵直,便顺着看过去。 隔着紫檀雕花落地大屏,能看到对面高几上摆着的白玉花樽,里面插了几支新开的墨玉牡丹。 宫婢笑:“陛下知道娘娘喜爱牡丹,便叫花房精心培育,这样热的天儿,竟能看到极品墨玉,真是托了娘娘的福,奴婢开眼了。” 沈萩冷冷合上眼皮,什么都没说。 宫婢似习惯了,又去清扫地上的碎瓷片,边扫边打量是哪个物件碎了,找了一圈,终于发现雕花隔断上少了个薄瓷花瓶,那么高的地儿,便是陛下摔的了。 每回陛下过来,殿内总会弄出动静。娘娘出事的前两年,两人轮番摔东西,但这三年,大抵都是陛下一人动手了。 娘娘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不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一个麻木的表情。 傍晚,宫婢从库房抱了新的花瓶回来,代替了被摔碎的那个。 沈萩晚膳照旧只用了几口,不肯再吃,宫婢们不敢劝她,低头恭敬地收拾了小案,又利索搬走,正打扫着,外头有人唤“娘娘”。 接着珠帘窸窣响了阵,萧文茵抚着孕肚缓缓走进门来。 “都出去吧,我有话同皇后娘娘讲。” 萧文茵温柔开口,笑盈盈地扫了眼众人。 然披香殿的宫婢皆低着头,没人听从她的话离开内殿。 见状,萧文茵并不恼怒,反而走到床前,身边婢女给她搬来圈椅,又铺上绣着缠枝牡丹纹的软垫,她这才扶着婢女的手坐下。 抬头,冲着面无表情的沈萩轻声开口:“皇后娘娘,我兄长的属下去了趟潞州……” 沈萩目光一凛,萧文茵依旧笑意淡然。 “都出去吧。” 听到沈萩发话,宫婢们纷纷垂首离开,将半掩的屋门顺势合上。 “你想做什么?” 沈萩的语气格外冷淡,昏暗无光的眸中泄出几分轻薄,她倚在软枕上,双手掐着身侧被子才勉力不让自己倾斜歪倒。 萧妃弯了弯唇:“我只是来告诉娘娘沈四姑娘的消息。” 萧文茵是个极其聪明隐忍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才能在毁容之后依旧受霍行喜爱。即便得宠,她也从未迷失跋扈,或许对男人来说,这样的女子更加省心,也更容易把控。 今夜萧文茵突然前来,想必是有大事发生,她提到潞州,沈萩的心倏地被吊了起来。 “娘娘节哀,沈四姑娘她,殁了。” 沈萩揪着被子的手猛一哆嗦,整个人斜斜倒了下去,像一具枯槁的尸体。她瞪着眼睛,只觉一团棉花闷在胸口,堵得自己几近窒息。 她大口喘气,挣扎着去扯身下的被子,试图重新坐起来,但,毫无办法,脊骨从胸部以下全部摔断,仅凭双臂的力量根本支撑不住,她倒在那儿,恶狠狠地看向萧文茵。 “赵家人,他们是怎么说的?” 妹妹嫁去潞州前,特意到宫中来看沈萩,说她是自愿嫁给赵赫做填房。 沈萩怎么可能相信,赵赫荒淫,前后死了三个妻子,单纯善良的妹妹如何会选这样一个男人去托付终身。 但当时父兄身处险境,只有霍行肯伸手,他们才能得救。 沈萩明白,妹妹嫁给赵赫,定是霍行的手段。他惯会拿捏人,想要拉拢赵赫,便先予以甜头,之后再徐缓图之。 沈萩咬破了舌尖,满嘴是血,她恨死自己,为何当时没有劝住妹妹。 “据说是四姑娘吃醉了酒,不小心掉进池子里淹死的,等到翌日被人发现,尸体都泡肿了。” 萧文茵说的面不改色,仿佛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眉眼间还是那副温情柔弱的模样。 她不喜欢沈萩,从楚国回晋国时看到沈萩的第一眼,便生出嫉妒和厌恶。 沈萩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父亲又手握兵权,她什么都有,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萧文茵看着沈萩一惯冰冷疏离的脸,一点点染上愤怒,悲痛,直至变得扭曲狰狞,心里生出几分舒服的喟叹。 “对了,还有一件事。” 萧文茵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右手指尖轻触唇角,倾身上前几乎与沈萩面对面看着。 “边境传来消息,说沈家父子大义,已经在对敌战争中殉国了。” 这一瞬,沈萩的心被撕开,扯出巨大的伤口。 她却不觉得痛。 她掐着大腿,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呆滞的眼睛盯着帐顶,忽然大笑起来,泪从眼角处涌出,无声无息。 萧文茵站起身,对于沈萩的反应,她很是满意。 五年来,她终于能站在比沈萩更高的地方俯视她,看她的矜贵尊严被碾成齑粉。 萧文茵低头拂去裙上的褶皱,眉眼轻斜:“五年前娘娘从建章宫摔落,其实原本是能治好的,但陛下觉得娘娘太过骄傲,让他没了面子。 陛下想给您一个教训,遂让太医缓了三日为您接骨,没成想,一念之差,竟使娘娘成了残废…” 萧文茵决计把刀连根带把全都捅进沈萩心口。 她看着沈萩几近崩溃的神情,看着她无法呼吸的惨淡神色,心里无比痛快。 “陛下亲口告诉妾,说他与您的相遇,从开始便全都只是算计,没有一丝一毫情爱。” “皇后娘娘,您,该让位了。” 殿中死寂,如暴风雨来临之前令人逼仄的沉闷。 宫婢们从外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皇后娘娘半边身子耷拉在床外,散开的青丝垂荡下来,她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魂,森冷的眼睛死死凝视着那白玉花樽。 “娘娘……” 宫婢小心翼翼开口,生怕惊扰到她,想上前去搀扶,又畏惧沈萩此时的骇人模样,两下为难之际,听到沈萩低低笑起来。 “修剪一下灯芯,本宫要看会儿书。” 她恢复了以往冷色,撑着双臂朝宫婢抬头,宫婢连忙上前,弯腰伸手,穿过她肩膀用力抱住,另一只手抓过靠垫将她固定在当中,直起身来擦了把汗。 “娘娘要看哪本?” “随便。” 沈萩明白萧文茵今夜来的目的。 她拖着残废的身体苟活至今,不是因为她想活着,而是霍行不许她死。 他曾说过:“阿沈,你死了,朕要你们沈家全都去陪葬。” 所以她即便屈辱,也按时吃饭,维系呼吸。 但是,如今所有的威胁都不存在了,再没有人能命令自己。父兄死了,妹妹死了,她在意的,关心的,全都没了。 萧文茵是来告诉她:沈萩,你也可以放心去死了。 是,她觉得无比轻松。 但在她死前,她觉得不能让霍行和萧文茵就这么好过下去。 “把东西送去建章宫。” 沈萩对霍行无话可说,原不打算在死前留只言片语的,但萧文茵非要来恶心自己,那也别怪她反过来去恶心她。 她不屑于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不代表她不会那些手段。 一缕微风从支摘窗飘入,已经有一月半没有下雨了,天干气躁,稍有点火星子便能引发熊熊大火。 沈萩支出去所有宫婢,然后端起烛火,靠近轻软的帷帐,火苗倏然拉长,迅速舔舐着所有易燃之物。 烛台咣当掉在地上。 建章宫内,霍行从匣中取出纸来,待展开看到纸上的内容,手颤抖着,向来自持冷静的面孔变得紧张恐惧,他张了张嘴,本想叫郑良,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踹开面前的书案,朝着殿门仓皇奔去。 纸掉在地上,字迹清隽有力。 “妾不才,忝居皇后之位多年,令陛下有负萧妃。今见萧妃孕相尽显,妾越发惶恐,妾不能为陛下绵延子嗣,愧对皇家,愧对列祖列宗。 今妾痛定思痛,决计退位成全。妾愿陛下与萧妃,朝朝暮暮,恩爱白首。” 霍行走到半路,便看见冲天的火光。 他腿一下软了,跨门槛时扑通摔倒,郑良还没去扶,他便连滚带爬起来,眼睛看着披香殿,唇抖动着,咬牙切齿。 “阿沈,你敢死!” 然,一个多月的干旱,令大火呈现出不可遏制的疯狂姿态,短短半个时辰,披香殿寝殿被烧的浑无原样。 郑良见霍行要往里冲,拼命去拦,侍卫见状也跟着前来护驾。 霍行眼睛通红,嘶吼着想要挣脱,却被侍卫紧紧抱住大腿,他喉间腥甜,没压住,“噗”的吐了出来。 鲜血喷在郑良脸上,他惊叫:“陛下,陛下!快,传太医!”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1. 第1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2章 沈萩死在庆文帝登基第六年,那场大火将披香殿烧的只剩石墩。 死后她的魂魄留在宫城内,四处飘荡,许是生前多年没有下地走路,那段日子沈萩几乎飘遍了宫城每个角落。 霍行因她死前那封信与萧文茵翻脸,导致萧文茵动胎气早产生下皇长子,原该是喜庆的大事,却因皇后崩逝不得不低调处理。 萧家人不知内情,欣喜若狂接连上表恭贺,以为霍行会进封萧文茵为皇后,然霍行只字未提,只是夜以继日地处理政务,不是在建章宫,便是在前朝。 萧家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之际,便开始在城中散播谣言,不过短短数日,关于已故沈皇后心胸狭隘,跋扈善妒的传闻便甚嚣尘上,最终也传到霍行耳中。 本以为能用舆论迫使霍行封后,却不想阴差阳错,霍行颁布旨意,称此生永不立后。 沈萩跟霍行做夫妻多年,太了解他秉性。 沈萩和沈家,为霍行不顾生死搏过性命,虽被他利用算计,但他内心不可避免会有几丝不忍和怜悯。他毕竟是个人,有感情,他可以对不起沈家,却绝不允许旁人对沈家动手。 霍行从不是个受人钳制的性子,萧家人此举犯了霍行忌讳,他便彻底断了萧家和萧文茵的念想。 萧文茵急火攻心月中大病,萧家人没多久便被霍行以调任的名义迁出京城,去往南境与南楚交界地带,远离了朝廷中心,被边缘化后弃之如履。 沈萩冷眼旁观,看萧文茵从柔弱温和变得尖酸刻薄,看她卸掉伪装忍无可忍,与霍行从恩爱欢好变到相看两厌。最终,内外勾结伙同萧家人意图携皇长子登基篡位,兵败后,萧家父子被削官夺爵,萧文茵白绫赐死,皇长子幽禁掖庭。 最狠帝王心,自始至终,霍行只爱他自己,还有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沈萩的魂魄被困在宫廷,无法解脱。 直到霍行崩逝,尸身要与她合葬同墓时,她觉得万分恶心,拼命挣扎之时,忽然坠入一团迷雾当中。 ……. 适逢九月,城东的柿子熟了,金灿灿的挂满山坡。 沈冒身高八尺七,浑身腱子肉,因自小跟随父亲习武所以身手很是矫健,三两下爬到高处,抓着树枝用力一摇。 沈澜和沈春黛撑开网兜,接住掉落的柿子。 沈萩不知是怎么回来的,眼看着棺椁启开,霍行即将躺到自己身侧时,满腔厌恶憎恨悉数化作无形的反抗,然后魂魄陡然一轻。 再睁眼时,已然回到宣武九年。 晋朝太子霍行刚从南楚归京的第一年秋天,此时他们二人尚未见面,也没甚交集。 若她没记错,前世今日,正是霍行与她“偶遇”的日子。他特意等在他们去城东的途中,假借遭遇山匪袭击,车马钱银全无,从而坐上沈家马车,与沈家人和沈萩有了初步联系,之后又暗中着人放出他和沈萩私下往来密切的消息,迫使流言满天,沈家烦心。 而在此关键时刻,霍行前去拜见先帝,与他陈□□实,且为了挽回沈萩声誉他言辞凿凿,主动求娶。 那番大义凛然的君子之论,恰好又被候在殿外的沈父听见,父亲深受感动,从而松口答应两人婚事。 那是沈萩乃至整个沈家步入深渊泥沼的开始。 柿子树有些年头,又粗又壮,密匝的枝叶遮的没有一丝光照,下面的柿子发青,顶端熟的刚刚好。 沈冒长臂抓住头顶枝干,双腿悬空后用力往上一跃。 “大哥,小心点。” 沈冒咦了声,皱眉往远处眺望,忽然瞪大眼睛喊道:“是山匪劫道!” 说罢,“咚”地跳下来,便要撸袖子牵马。 他是武将,骨子里有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 沈萩特意避开前世那条路,便是不想再遇到霍行, 但沈萩知道,今日种种皆为霍行布局,她拉住沈冒的袖子,摇头:“大哥,你看错了。” 沈冒:“不会,我看的清楚,的确是有山匪打扮的人…” 沈萩打断他的话,笃定道:“不信你问三郎和春黛。” 沈冒扭头,沈澜和沈春黛虽不知内情,但对沈萩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她说看错了,那便一定是看错了,遂异口同声道:“二姐说得对。” 沈冒:…. 回去途中,沈澜因扭到脚便与沈春黛换座马车。 沈萩似乎睡着了,他进来时她闭着眼靠在最内侧软榻上,双臂环过胸口,呈自我保护姿态。 “二姐,你没睡。” 沈澜机灵聪慧,不像沈冒和沈春黛那般纯稚,他淡淡开口,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假寐的沈萩。 沈萩没有反应,嫩白的小脸转向车壁,忽略沈澜的注视。 她试过徐徐图之透露前世下场,但发现此举会反噬家人。 沈冒跟陈有成打马球,受其挑衅没控制住情绪,将陈有成击落马下,陈家登门要说法,沈冒被父亲罚跪祠堂。沈澜文弱,却也不常生病,然忽然染上风寒,多日不曾退热。沈春黛做汤羹水煮沸,烫到手背。 她便打消坦白前世真相的意图,决计用自己的办法来保护沈家。 她尽量平复心情,忽略沈澜的关心,马车颠簸下,她竟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使她陷入昏沉的梦境。 残疾的沈萩躺在披香殿床榻上,沈澜多次前去探望,彼时的少年变得清癯挺拔,眉眼间的冷峻取代了温和,他看着自己,将剥好的荔枝递到沈萩唇瓣,神色变得格外温和。 “二姐,你放心,有我在,便会护住沈家安宁。” 他在襁褓中时被爹娘捡回家中,虽与沈家没有血缘,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沈家三郎,与兄长姐妹关系很好。不似大哥的耿直豪爽,他生性内敛聪颖,读书写字深得先生赞许。 沈澜是扬州首富嫡孙,其父尚未娶妻便意外亡故,祖父悲痛欲绝,后辗转打听得知他在外头有个孩子,便四处搜寻,可惜,十几年来杳无音讯。 起初沈萩以为霍行动了恻隐之心,允沈澜进宫探望自己。后来她无意中从宫人嘴里得知真相,沈澜能进宫,是因为他捐给国库七百万两白银。 梦中的画面颠来倒去,犹如浮在狂风卷积的海面,忽然便转至今世。 她握着沈澜的手,言辞恳切:“三郎,你得回扬州沈家,那才是你真正的家。” 沈澜情绪激动:“二姐不要我了吗?” 沈萩摇头,急哭了想要跟他解释:“不是,你永远都是沈家三郎,不是我不想要你,而是…你得回去,回去才能活着。认祖归宗,让扬州沈家做你强有力的后盾。” 沈郎倔强不肯。 沈萩气急:“总之你回到扬州,便再也别回来了!” 沈郎的脸变得悲痛绝望,他松开她的手,忽然往后退去,万丈悬崖,他像破败的风筝扑簌簌摔落。 “三郎!” 沈萩颤了下。 沈郎坐过去写,看她紧闭双眸眼尾泪珠不停滚下来,嘴里呓语不断,他趴过去,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听到了“三郎”。 沈郎掏出靛蓝色巾帕,轻轻擦拭沈萩的泪痕,忽觉有人在看着他,遂抬起眼来。 沈萩已然醒来,温润的眼眸蓄着浓浓悲戚,她看着自己,像是还未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二姐,你做噩梦了。” 少年的脸斯文清秀,巾帕抵在她眼尾处,眸中是克制的担忧关切。 沈萩深吸了口气,扭头避开他手指的触碰,清了清嗓音说道:“的确是个噩梦。” “二姐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自己嫁给一个歹人,连累了全家。” 沈澜倏地抬起眼皮,手指捏紧巾帕问道:“梦里嫁给谁了?” 沈萩:“不记得了。” 沈澜默默收起巾帕,再看向沈萩时,她已经直起身子与自己隔开距离,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沈萩知道该早些把沈澜送回扬州,但她也只空口白牙没有信物,对方难以相信,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 自打去城东山上避开了霍行,沈萩便觉得神清气爽,腾出手来捋顺接下来要做的事,又特意与爹娘嘱咐一番,要爹爹莫要卷入大皇子和太子的争斗中。 爹爹向来明哲保身,闻言点头称好。 落英堂的庭院与沈府其余几处大相径庭,都是四方端正的敞亮院落,坐北朝南,白日里的光照充足,砖墙又格外厚实,故而冬暖夏凉,非常舒适。 沈萩刚进落英堂,青栀便从支摘窗处探头出来,手里还抱着没擦完的花瓶:“姑娘,方才三哥儿找你来着,等了你好一会儿,人刚走没盏茶功夫。” 沈萩提步去往沉香轩,沈澜好静,住的院子在府中的西南角,沈萩特意抄小路往那疾走,沈澜刚进门,她便也到了。 “三郎!” 沈郎回头:“二姐。” 沈萩跟他走到屋里,沈澜拿出新摘的菊花茶用滚烫的水泡了少顷,复又倒了满满一琉璃壶,菊花在里头泛开金黄,宛若重新开了一遭,沈澜捏起小琉璃盏,倒了一盏递给沈萩。 “二姐出门去了?”他不动声色的问,白净细长的手指搭在腿上,目光温和。 沈萩点头:“去买了点胭脂水粉,青栀说你到过落英堂,有事找我吗?” 沈澜抿着唇,他虽不是亲生,但之前二姐待他和大哥春黛一样随和,可最近她仿佛越来越客气,总像刻意避着他似的。 沈澜知她没说实话,却不得不压下好奇,开口说道: “母亲昨日叫我过去,说是要教我打理铺子,还说这是二姐提的。” 沈萩嗯了声,沈澜迟早要回扬州承继家业的,如此便得早些启蒙。先前沈澜读的书虽也涉及商算,但不精湛。沈萩便想叫他从家中的产业开始经营,凭他的天赋和头脑,很快便能崭露头角。 前世他认祖归宗没多久,便把扬州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进宫时他与自己说过,他会保护好沈家,因为霍行要倚仗他,倚仗他手里丰厚的钱银。 “母亲放权多年已经懈怠生疏,你若有不懂的尽可去问铺子掌柜,咱们家虽不是正经生意人家,但手里头的田产店铺不少,你需得料理清楚了。” 沈澜不解:“但母亲之前一直想让二姐和春黛去学的。” “春黛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二姐呢?” 觉出沈澜的疑虑,沈萩啜了口茶,缓缓说道:“我有别的事要做。” “可需要我帮忙?” 他相貌秀气,谈吐斯文,但沈萩知道后来的他有多么强大。 霍行依靠他提供的钱银扩充国库,囤积战马甲胄等各种军械人力,修筑边防,巩固河堤,也正是因为沈澜有用,所以霍行才会留着他。 但他最后还是杀了沈澜。 沈萩记得,那次沈澜离开披香殿前,他忽然抱住自己,少年长大后有了男人的力量,箍住她拥入怀里。 虽什么都没说,但不久霍行去到披香殿,告诉沈萩他杀了沈澜,因为沈澜觊觎了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沈萩不知沈澜是何时对自己动的心思,但重来一回,她不想给沈澜犯错的机会。 “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澜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捏着手指想了会儿,复又抬起头来:“二姐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好。” 沈萩笑:“我信你。” 秋日满城菊花盛开,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淡淡的清香气息。 沈萩陪春黛去庙里烧香祈福,许是飘了几年的缘故,她对寺庙怀有敬畏之心,她有点怕进去后出不来,便叫丫鬟跟好春黛,自己则留在山脚下的车里等候。 不过少顷,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是踏在沈萩心口。 她睁开眼,抬手挑开帘子,从缝隙看去,前后各有马车驶来。 待看清前面车辕坐着的人,沈萩当即直起身体,心跳骤然停止。 高廉,霍行身边的护卫统领。 马车已然朝着沈萩的方向驶来,霍行终是不肯放弃,他又岂是善罢甘休的人! 沈萩弯腰走到车后,撩开帘子看向后面那架马车,车徽显现出来时,她毫不犹豫跳了下去,生在武将之家,她会些保命功夫,故而在马车速度减缓的刹那,她踩着车辕一跃而上,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颈上一凉,她顺势低头,却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她喉咙处,目光微移,看见白净纤长的手指,青筋从皮肤隐隐透出。 她抬起眼睫,对面那人束发簪冠,墨绿色团花锦衣勾出精瘦却不失美感的身段,面若冠玉,眸若点漆,紧抿的唇暴露出他此刻极其不悦的情绪。 “下去!” 沈萩一动不动。 靖安侯府世子傅英辞。 这个人,沈萩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此人性情乖戾,冷僻且不合群,因着常人摸不透的脾气被冠上神经病的称号。他担任监察御史,除天子之外,朝堂所有官员悉数被他弹劾过,正因如此,官员们对他又惧又恨,据说常有官员去寺庙求签,祈祷傅英辞能英年早逝。 就连父亲和兄长也都被傅英辞弹劾过,但沈萩却半分不怪傅英辞,甚至有几许感激之意。 旁人都道傅英辞公报私仇,看谁不顺眼便写奏疏弹劾。但在沈萩看来,傅英辞虽疯,却是半真半假的疯。 比如他弹劾父亲拥兵自重,要求父亲卸甲,如若当时父亲能从中悟出真意,主动交权,便也没有后来的赶尽杀绝。再比如他弹劾兄长有勇无谋,不堪重用,若兄长能以此为借口悬崖勒马,也不会在奔赴边境后和父亲双双战死。 此人性格偏执无状,随心所欲,世间仿佛没有能约束他的东西。 霍行曾给他和十公主赐婚,他断然拒绝,转头去了灵云寺带发出家。虽伤了皇家颜面,却也无可奈何,靖安侯府祖上有显赫军功,轻易不好叫他绝后。 沈萩在病榻上苟延下来,也有傅英辞一半的功劳,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宫人们同她讲述傅英辞的种种事迹,当真比编纂出的话本子还要精彩。 可惜,此人比自己还早死了几日。 据说他出家后跟卢妃有奸情,前去私会之时被霍行当场撞破,夜里两人便被赐了毒酒和白绫。 沈萩却是不信的,君要臣死,总要找出个合理由头。 卢妃是因为兄长权势过盛,霍行借她来敲打卢家。 那么傅英辞呢,又是因何得罪了霍行,招来杀身之祸。 沈萩脑中忽然蹦出个大胆的想法,如若要彻底避开霍行纠缠,那么她势必要寻求一个依靠,放眼京城,不会有人比傅英辞更加合适。 毕竟他是个疯子,谁也不愿跟疯子抢女人。 思及此处,沈萩咽了咽嗓子,然后默默往前,坐在傅英辞对面的软榻上。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2. 第2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3章 傅英辞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与香囊里的气味交缠在一起,淡雅清新,一缕缕地扑入鼻中。 这味道并不叫人讨厌。 他挑起眼尾斜瞟了眼对面,女孩正用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理所当然地逡巡自己,目光中充满好奇,竟未看到丝毫畏惧。 傅英辞的眉皱起来,原支着下颌靠向车壁的身体跟着坐正。 “你最好别动。”他攥着刀柄,声音冷冷。 沈萩便觉一股压迫感自上而下传来,她微仰起头,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睛,虽听过不少傅英辞的事,但她是第一次亲眼见着本人。 难怪他偏执乖戾,却仍有姑娘喜欢,竟不负传闻中的俊美,甚至称得上风华绝代。 傅英辞忽然朝她靠来,沈萩吓了一跳,碍于刀刃的锋利她并未乱动,只垂下眼眸盯着他的手指,屏住呼吸。 他的长睫,黑眸,他的喘息声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唇,像某种浓郁的香料,将她缠裹的密匝不透。 在沈萩没明白他要做什么之前,那修长如竹的手已经覆在她腰间,准确来说是荷包周遭能放物件的位置,快速试探一圈后,眼皮倏地抬起。 “我不是来杀你的。”她深吸了口气,尽量忽视因他逼近而产生的战栗不适。 他应是误会了,毕竟那嘴得罪了满朝文武,谁都想找机会刺杀,他有此反应也属正常。 但,沈萩说完,他却依旧保持着靠近的姿态,不曾退后半步。 “你可以把手拿开了。”沈萩做过太子妃,也做过皇后,面对他进攻性的眼神犹能保持镇定。 在傅英辞听来,那语气略带着些许命令。 起初他以为她是那些招数俗滥的女子为了博他喜欢爬上车来,但她的异常冷静又让他觉得事情不简单,像刺客,可眼下她对自己的嚣张态度,并不是一个刺客该有的行为。 他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越是命令,他越是不听,不仅不听,还要得寸进尺的反抗。 于是他又往前一步,近的能看清她的睫毛,睫毛眨动时她黑眸中的自己,他想看到她惊恐的表情,但没有,那眼睛像是枯井,枯井里的清泉,泄出几分薄薄的抵触,却没有半分畏惧。 这很不正常。 傅英辞沉下肩去,额头几乎要碰到她的,隔着这样近,唇只消轻轻一点,便能亲到她的饱满,他能感觉到身下人的呼吸,濡湿绵密,渐渐变得急促。 很好,他心里这般想着,强装镇定的小羊羔,终究还是怕了。 只消再恐吓一番,她定会落荒而逃。 右手从她身侧抬起,顺势抵在她后脊靠着的车壁上,如此,空间便愈发狭小逼仄。 沈萩觉得头皮发麻,她虽知道他有病,但不知他病到何种地步,遂攥了攥拳头,在他的唇要贴上自己时,毫不犹豫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车内尤其突兀。 傅英辞怔住,白皙的俊脸慢慢浮出浅浅的指印,他低眸虚瞟了眼,手指覆在脸上缓缓摩挲,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巴掌,神情很是恍惚。 “你打我?” “我不是故意的。”沈萩深吸了口气,微咬着唇解释,“你靠的太近,我害怕,这才动手。” 她手还攥着,看的出整条手臂都在用力,像一只护卫领地的小兽,傅英辞甚至能想到接下来,如果他再上前,她还是会给自己一巴掌。 真有点,琢磨不透。 不是刺客,也不像觊觎美色来的。 他笑了笑,往后一倒,慵懒地靠在软缎枕头上,好整以暇地盯着沈萩:“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傅英辞音色低沉儒雅,偏偏说出来的话叫人后脊发凉。 “但你别忘了,这是我的车。” 沈萩心里咯噔一下,便听他厉声斥道:“下去!” “我有话说…” “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傅英辞从不怜香惜玉,但也没跟姑娘动过手。 车外传来霍行和高廉的说话声,沈萩转头,发现傅英辞正襟危坐,眼神往外迅速扫去。 沈萩忽然意识到,霍行不是来偶遇她的,而是与傅英辞约在此处。 原来他这么早便开始铺开拉拢。 天意如此,对沈萩而言这是绝佳时机,只要让霍行认为她和傅英辞关系密切,那霍行必不会再纠缠不清。 高廉躬身求见的刹那,沈萩一把握住傅英辞的手,在他疑惑不解的凝视下,飞快地扑进他怀里。 傅英辞僵住,柔软芬芳的小娘子紧紧抱着自己,脑袋搁在他胸口,低头便看见一对珠钗,细碎的步摇微微打颤。 怕被他推开,沈萩双手用了狠力,勒的傅英辞眉头紧皱。 他攥住匕首,咬牙问:“你这是又打算扇我几个巴掌?!” 沈萩仰起小脸,她知道自己的生的好看,好看的人往往容易被包容宽恕,自小到大周遭人都格外喜欢她,就算不经意犯错也能很快得到原谅。但对本来就生的俊美无俦的傅英辞而言,未必有用。 沈萩不知傅英辞是怎么想的,酝酿一番后憋出一抹红晕:“傅世子,其实我爱慕你很久了。” 傅英辞:……… 见过人说谎话,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不走心的谎话。 “傅世子,傅世子…!” 车帘从外掀开,赤白的光瞬间挤入车内,傅英辞眯起眼眸。 霍行朝内扫去,便见一抹鹅黄色身影窝在傅英辞怀中,形容亲密,姿态旖旎。 他回京不久,却也听说过傅英辞传闻。 其父带他去南边办事,遭遇劫杀,慌乱之下将他藏于破庙之中,后其父惨死,傅英辞下落不明,一直过了四年,靖安侯府才将他找回。只是找回后的傅英辞性情大变,阴郁偏执,不爱搭理人,凡事不论对错,只凭心意。 当上监察御史后,只消不顺心,便立马奏疏弹劾,照理说这种人活不长久,但父皇对其赏识有加,朝中官员也鲜少敢明面与之作对的。老靖安侯在京中的势力,委实不容小觑。 这也是霍行急着与傅英辞交好的目的,他需要侯府做助力。 他搜集各人喜好时,听说傅英辞不近女色,故而并未准备貌美的小娘子,而现在车内这番场景,又似乎是他的消息出了偏颇。 霍行垂下眼眸,忽然又猛地抬起,凤眸微眯看向傅英辞怀里的姑娘。 她侧脸朝向自己,乌鬓如云,雪肤玉肌,婀娜的身子柔软贴合在傅英辞腰间,虽看不到正脸,但霍行却一眼认出她身份。 沈萩。 他想见却不得见的沈二姑娘。 霍行抿紧唇瓣,垂在身侧的手蜷起来,背到腰后,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傅世子好雅致。” 傅英辞:“让殿下见笑了,请容我片刻整理。” 帘子遮住光亮,车内瞬间暗淡下来。 傅英辞的手随意往下一搭,恰好落在沈萩纤软的细腰。 沈萩颤了下,便被他单手环腰,轻而易举从俯趴变成坐卧,后肩抵住了他的膝盖,脑袋向后倾倒,还未睁眼,便觉脸颊一热,却是他的手抚在她的腮上,不轻不重箍着。 “小萩,便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他眨了眨眼,将薄毯盖在她身上,起身走出车去。 沈萩听出他的言外意:咱们的账,等会儿再算。 但傅英辞,是如何知道她身份的?! 霍行来之前便知道谈话艰难,待与傅英辞面对面谈过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叫他疯子,神经病。 “我不效忠任何人,不管是你,还是陛下。”他转着手里的扳指,仿佛根本没听到霍行摆到明面的承诺。“我做事,全凭我自己个儿心情。” 何其狂悖当诛的话,便是霍行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来,轻佻自然,生死都不在考虑当中。 霍行走在前侧,高廉不远不近跟在一旁,见他顿住脚步,便也跟着躬身停住。 “去查一下,沈家二姑娘和傅英辞是怎么认识的。” 高廉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张着嘴:“方才车上那人,是沈家二姑娘?” 霍行睨他一眼,高廉连忙低头,拱手应“属下这就去查”。 霍行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但他母亲崔皇后去的早,故而霍行并未感受过母爱。父皇是个薄情寡义的德行,后宫妃嫔众多,皇子公主加起来便有十五个,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处境如何。 当年大昭国和南楚联合本朝签订休战契约,要求三国互质,年仅十岁的他被父皇送上南行的车撵,尽管忐忑畏惧,但他只能忍辱负重,不敢在父皇和诸臣面前表露出一丝害怕,他怕成为弃子。 他没有安全感,他必须要掌握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大哥霍辉对自己虎视眈眈,凭着手中的人脉兵权妄图取他代之,入主东宫。在过去十年间,霍辉已经动用手段铲除了不少障碍,留在京中的六个皇子,包括霍辉在内只剩三人。活着的两个年纪太小,对霍辉而言没有阻碍,若不然依着他残杀的本性,定不会轻易放过。 霍行从南楚归晋途中,遭遇了大小刺杀不下十余次,直到住进东宫,霍辉的举动才稍稍收敛。 现在的他远不是霍辉对手,所以他必须寻找联盟,靠山,能与霍辉势均力敌的对抗后,他才有保命甚至反杀的机会。 沈家是他必须要争取的一步棋。 霍行阖眸,面上蓄积起冷鸷寒雾,他需要沈萩,联姻是最稳定的保障。 “小萩,我回来了。”轻笑伴着明亮的光线,一同刺入车内。 沈萩下意识扭头避开强光,嗅到一股特有的香料味,她刚要抬头,只见墨绿色锦袍划过眼前,她被他揽住腰身抱上膝头。 沈萩吓了一跳,伸手便要推他肩膀,然未来得及动作,那人的宽大手掌已然顶在她脊背,隔着并不厚实的衣料,掌心的温度像是炭火般源源不断袭来。 强势且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小萩,现下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爱慕许久的吧。” 他看似松弛,实则每一根手指都禁锢着沈萩,使得她无法挣脱。 沈萩面上滚烫,双手掩映在袖间,他应是察觉自己别有所图,故意试探。 遂沉了沉心绪,复又抬起头对上那调侃的眼神:“傅世子,你可有定亲?” 傅英辞:……..“怎么,要逼婚?” 沈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如果你没有亲事,能不能优先考虑娶我。” 傅英辞盯着她,忽然冷笑,一口回绝:“不能。” 沈萩眼里立时涌上温润:“可我喜欢你…” “京中喜欢我的姑娘那么多,难不成我都要娶回家?”傅英辞一如既往的刻薄,说完便松开手,主动推开沈萩,坐到斜对面去。 沈萩暗暗松了口气,这法子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既能断了霍行念头,又能与傅英辞保持安全距离。踏上这驾马车的那刻起,她便筹划好了对策,她要与傅英辞结盟。 但今日,仿佛不是摊开商量的好时机,需得再缓缓。 用完人,沈萩准备借机离开,但为了不让傅英辞觉出自己被欺骗,她低下头,拿出帕子佯装拭了拭眼尾。 “我觉得你也喜欢我。” “错觉。”傅英辞有点想撵人了。 沈萩咬着唇,眨了眨湿润的眼睫:“如若你不关心我,又怎会知道我是谁,又怎么会叫我小萩?” 傅英辞攥住想打人的手,语气变得不耐烦:“京里好看的姑娘只那几个,其余我都认得。你比她们长得都好看,不是沈家二姑娘,还能是谁?” 他侧过身去,合上眼眸看也不看:“出去,下回再敢爬我的车,可没这么好命。” 沈萩如愿以偿,转头往车门处走,脚步沉重不敢走的太快,怕叫他看出端倪。 手指刚触到车帘,那人忽然开口:“等等。” 傅英辞觉出不对劲儿来,他从后打量着沈萩,沈萩一动不动,“你转过头来。” 沈萩咬紧唇瓣,忙恢复落泪的神情,依言朝后转身。 傅英辞注意到沈萩重新梳理了头发,珠钗的位置也稍有改变,对襟襦裙整理的一丝不苟,绣着团花纹的鹅黄色褙子一直垂到膝下,裙摆将鞋子遮的一丝不漏。 全然不是方才扑向自己时的奔放模样。 “坐下说话。”他拍了拍自己身边,“来,我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沈萩怔住。 傅英辞双肘摁在膝上,倾身往前直直盯着她的脸:“证明你爱慕我的机会。” “可你拒绝我了。”沈萩脸烧起来一样。 “所以便不爱我了?”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突然叫回自己,沈萩心一横,柔声回道:“怎么可能不爱,我对你早已生情,我…” “证明给我看。” 他伸手点在自己唇上,眼中尽是怀疑。 前世沈萩嫁给霍行,有过夫妻之实,但在房事上却鲜少亲吻,霍行每回上床目的性很强,推倒她,然后用自己的气息围裹她,战线长,却又简单直接。 他年轻稳重,对美色并不沉迷,平心而论,他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在位期间宵衣旰食,勤勉朝政。除了萧文茵,后来纳入后宫的妃嫔无一不是为了拉拢利诱,稳定前朝。 沈萩只他一个男人,也只亲过他霍行一人。 而今傅英辞倚在车壁,似笃定沈萩骗他,狭长深邃的眸中露出几许羞恼。 沈萩忽然俯身下去,在他发疯前吻住他的唇。 极轻的一个吻,傅英辞甚至没有来得及品尝,她便飞快地直起身。 傅英辞呆住,蹙眉难以置信地瞪向沈萩:“你亲我?” 沈萩的脸已然红的不成样子,但她想:一切为了沈家,为了大局! “你,竟然,敢亲我?!” “出去!滚!出去!”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3. 第3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4章 马车从庙门驶动。 沈春黛发现姐姐不太对劲儿,自打她上车后,姐姐便支着手臂看向车外。姐姐本就是京里最好看的姑娘,琼鼻朱唇,眸若秋水,此刻莹白的小脸透着几分殷红,素指不时摩挲饱满柔腻的唇瓣。 沈春黛屏住呼吸,偷偷捧起腮颊打量姐姐,饶是看了十几年,仍看不够姐姐的美。她也跟着脸红起来,怕被发现,又故意低头掩饰。 沈萩陷入沉思。 前世傅英辞和卢妃被冤通/奸,以毒酒白绫赐死。 卢妃进宫前,沈萩和她算得上手帕交。 卢妃本名卢月吟,她和兄长卢朗在卢家不受重视,若非卢家嫡长子勾结大皇子刺杀霍行,导致嫡系一脉尽损,他们不会有出头机会。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卢家完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霍行力排众议向先帝举荐卢朗,而卢朗不负厚望,短短几年便成为霍行的左膀右臂,更在后来势力壮大到被霍行忌惮。 卢月吟入宫为妃,因卢朗官高而备受宠爱。 “小萩,其实我不想进宫。” 那时沈萩和霍行的关系,因萧文茵的存在而僵滞到了极点,霍行又为了朝局将卢月吟接进后宫赐居瑶光殿。 沈萩被消磨掉神采,闻言只是淡淡嗯了声。 卢月吟也没再像闺中时挽她的手,坐在床前下了决心似的小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他是靖安侯府世子傅英辞。” 沈萩记得说这话时卢月吟的表情,纯真欢喜又带着少女的懵懂,说完小脸便犹如晚霞,红的很是热烈。 “那你为何不嫁他?” 卢月吟咬着唇:“他不喜欢我。” “你不去试,又怎知道结果?” “我进宫前与他表白过,把心里话都说了。”卢月吟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眸色涟涟波动,忽而又转过头,“但他拒绝的很干脆。” 沈萩看着卢月吟,她面上没有懊恼不甘,只挂着释怀浅淡的笑。 “你仿佛没有那么难过,还很高兴。” “小萩你知道吗,向一个人表白,不管他是否喜欢你,你在他心中也一定会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他知道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卢月吟,非常非常喜欢他,足够了。” 沈萩很为卢月吟感到不值,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不喜欢的又为了权势掌控她,榨干利用价值,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且冠上那般不堪的罪名。 通/奸。 卢月吟死后没有葬入妃陵,也没有葬入卢家,而是被一捆破席子卷着扔去了乱坟岗,被风吹雨打,被野兽嘶啃。 霍行太狠,他心里根本没有感情,只有权力,只有自己。 感情只不过是他空余时候调剂的玩意儿,微不足道,随时舍弃。 当年他伪装的太好,沈萩竟一度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却不知那真心搀了砒/霜,一文不值。 今日沈萩与傅英辞的相遇,实在是老天爷都在帮她。阴差阳错,傅英辞的马车偏偏在霍行出现时来到自己面前,就像合该长在那里,合该救她一样。 沈萩无心冒犯,但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不得不借傅英辞的身份躲避霍行。 今日之后,霍行或许会暗中调查她和傅英辞的关系。她需要他,至少在霍行放弃拉拢沈家之前,她需要傅英辞与自己保持在同一阵线。 沈萩知道这个想法过于疯狂大胆,但她又觉得莫名兴奋。 她有说服傅英辞答应的理由,但她没想好该怎么跟这样一个人去沟通,她需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沈萩理顺接下来的盘算,眉心才松开。 沈春黛正看得入神,忽然沈萩朝她看来,猝不及防,她有些手足无措,眼神又慌又羞,像是被人捉到的小鹿。 “春黛,你脸怎么红了?” “我没有,太热了,可能车里太热了。”沈春黛作势拿手当扇,冲着腮颊扇了两下,紧张道:“不红了吧?” 沈春黛咬了咬唇,看到姐姐如释重负的笑,便也跟着弯起眼睛。 “我们春黛快长大了,真好。”她揉了揉沈春黛的小脸,心里想的却是那日春黛前去披香殿同她说自己婚事的场景。 沈萩躺在床上,春黛剥了荔枝,一颗颗放在白玉盘中,她垂着双眸,故作轻松地说她要嫁去潞州赵家,尽管沈萩不允,她还是笑盈盈地拥抱了姐姐,覆在她身上告诉沈萩她也能保护沈家了。 那日春黛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但在沈萩面前一滴泪都没掉。 春黛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许是被保护的太好,总是给人柔弱可爱的感觉。她很乖巧听话,不管是长兄三弟还是沈萩,只要是哥哥姐姐的话,她总是无条件遵从。哪怕是错的,她也眼巴巴只知道点头。 沈萩从未想过,沈家有朝一日竟会靠春黛去保护。 那时的她该是何等害怕,绝望。 春黛托着腮,有些赧然:“我如果能像大哥三哥一样就好了,大哥会功夫,被调到御前做一等侍卫,三哥读书好,脑子灵活,娘说他看账簿比自己还要得心应手。 我,我好像什么都不会,遇到事便想找你们帮忙。” 她皱巴起小脸,说到此时神色很是沮丧。 沈萩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小手很是严肃地说道:“春黛,你善良单纯,骨子里又有沈家人的勇敢,你不是什么都不会,只是你所比较的方面恰恰是大哥三弟擅长的。 春黛,你很好,比你想象的要更好。” 沈春黛高兴地笑起来:“姐姐,你最近总夸我。” 虽然沈萩从前也夸她,可没这么频繁,也没用如此认真的表情。这几日姐妹二人只要在一块儿,沈萩总是不吝啬赞美之词,也总能找到自己的优点来变着法子夸她。 春黛欢喜极了,顺势抱住沈萩的手臂把脑袋靠在她身上:“姐姐,我晚上给你做莲子羹吧,加桂花和百合。” “好。”沈萩说完,又道,“明日你是不是要去赴窦家小娘子的赏花宴?” 她想到该如何回报今日傅英辞的恩情,前世他弹劾窦家惹上不小麻烦,虽最终不了了之,但到底叫人非议。 “嗯,窦五娘刚除丧,给我们都发了邀帖,说是家中菊花开了,请我们过去吃茶赏花。”沈春黛直起身,问:“姐姐怎么忽然想起问她的事来?” 其实沈春黛和窦五娘不相熟,只是年纪相仿,又在许多宴席上见过面,点头之交。他们窦家从江淮搬来没几年,窦尧虽说在礼部祠部司任郎中,但官职太小,也没甚背景,故而跟沈春黛不是一个圈子的。 只是这回窦五娘给好些闺秀发了邀帖,大家念在她母亲去世不久的份上,便也都答应下来。 沈萩笑:“窦五娘跟你一般大,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会在除丧后有心情广发邀帖,此举定是她父亲所为。” 沈春黛不解,睁大眼睛问:“窦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巴结。” 沈萩对窦尧的所作所为很是瞧不上,此人出身寒门,老母亲为了供其读书没日没夜刺绣卖钱,熬得眼睛瞎了,窦尧却在接到调令后顾及母亲身份影响自己前程,所以将老母和正房都留在江淮,只带了孩子们进京任职。 老母亲从死到治丧,都是正房尤氏一人担起来的,尤氏替他尽了孝道,后才入京投奔,可怜她被窦尧欺瞒,连他有了多房外室也不知,困在后宅为他料理家务,上下打点,将尤家的钱全花在窦尧身上。 窦尧就是一只中山狼,前世傅英辞弹劾他不久,尤氏便悬梁自尽,而沈萩通过数年后尤家人的闹腾猜测,尤氏之死当为窦尧所为。 只是没有证据,凭猜测无法给人定罪。 沈萩可怜尤氏,就像可怜前世的自己,眼下尤氏还活着,但傅英辞的弹劾奏疏不日便见呈上御览,在此之前,沈萩决定在报傅英辞恩情的同时,拉尤氏一把。 “那我不去窦家了。”沈春黛皱眉,通过沈萩几句话便也明白过来,她虽单纯,但毕竟是耳濡目染多年,且父亲和长兄也时常在家中说起官场的经营算计,她便也都了解些。 “窦大人怎好利用老母亲的死获得别人同情来攀交关系?这等手段属实下作,我不喜欢他,也不要去赴窦五娘的宴席了。” 沈萩摇头:“春黛,我想你去,因为我有事要交代给你。” 沈春黛懵懂地看过去,然后缓缓点头:“好。” “你都不问我让你做什么?” 沈春黛甜甜笑道:“姐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总之姐姐不会害她,能帮到姐姐,春黛心里很是得意。 …….. 傅英辞去松鹤堂同祖父祖母请安,祖父傅光询问他近日来的作为,他却是不遮不掩,把被弹劾的数名官员以及事迹悉数交代。 傅光沉默少顷,抬头看向下手位的孙子。 他身形高挺,如今已经超过自己,甚至比他父亲还要高大。坐在紫檀描金圈椅上,右臂搭着扶手,看起来漫不经心。 当年找回傅英辞,他已经在乞丐堆里流浪了许久,一双眼睛满是戒备不驯,傅光把他接回靖安侯府,放在身边亲自调/教。傅英辞很聪明,所有东西一学就会,但性子却很孤僻,不合群,也格外偏执冷淡,喜欢跟人作对,绝不顺从低头。 傅光见他舌上功夫厉害,便叫他去做监察御史,却没想到傅英辞听从了建议。 去之前傅光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阿辞,御史是得罪人的差事,但咱们侯府有祖上传下来的免死铁券,你尽管放手去干!” 后来,傅光:这一块免死铁券,好像有点不够用。 但傅英辞乐在其中,傅光便也由着他去。傅英辞亲眼目睹了父亲被人杀死,能被上天庇护重被傅家找回,已经是祖上积德。傅光不像其他高门显贵对孩子苛刻要求,他只要傅英辞活着,好好活着就成。 “你还查了祠部司窦尧?他又怎么得罪你了?” 傅英辞嗤了声,冷冷说道:“他相貌猥琐,看着便很恶心。” 傅光:….. “你弹劾他苛待正房,总要有点实据。” 傅英辞抬头:“查找证据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与我何干。” 傅光对他的脾气习以为常,问了几句便叫他回房去了。 傅英辞刚进门便叫人去烧水沐浴,脱了衣裳整个儿泡进水里,浑身上下用力搓了个遍,尤其是嘴唇,搓到最后又肿又红。 虽洗的扒了一层皮,但他却觉得,自己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深夜好容易睡着,又被噩梦惊醒,梦里那位沈二姑娘抱着他上下其手,又亲又啃,他手脚偏还没了力气,如何都挣脱不开。 一阵热意涌来,他打了个哆嗦,猛然从床上坐起。 手掌触到湿哒哒的床褥,他咬了咬牙,顿时觉得自己更脏了。 “傅三,备水!” 傅三听到动静从外间榻上一跃而起,瘦拔的影子在门上晃了晃,“世子爷,您今夜都洗三回了。” 傅英辞瞥去一记阴郁的眼神,隔着门,傅三仿佛觉到了寒意,傅四踹他小腿骨,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人出门。 “你拉我干嘛?” 傅三和傅四是一对亲兄弟,傅三又瘦又耿直,傅四又胖又圆滑,前头本还有傅大和傅二,但早年间傅英辞出门遇到刺杀,傅大和傅二被杀,之后便提拔了傅三傅四做傅英辞贴身护卫。 傅四:“你真是没长眼,没瞧见世子爷不对劲儿吗,还往前凑。” 傅三一脸茫然:“哪不对劲儿,世子爷不一直这样吗?” “你想想他的嘴。” “嘴怎么了?” 傅四:“世子爷被人轻薄了。” 屋内,傅英辞:“傅四,滚进来!” 傅四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出来时傅四手里捧着厚厚一沓书,欲哭无泪,又罚抄书,还不如罚他扎马步来的痛快。 傅英辞起床后心情便不大好,面带冷意用完早膳,刚要忘了昨日的事,谁知前脚刚踏出门去,便听到有人叫他。 他挑眉扫去,看到来人时只觉一阵羞辱感袭来,他攥了攥拳,接着摸出腰间别着的匕首。 她再敢放肆,便绝不客气!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4. 第4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5章 靖安侯府是百年勋爵贵族,庭院盘踞在京城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周遭非富即贵。庭院布局四方规整,沿袭了传统北方建筑结构,入门时有一面巨大的雕花影壁墙,以翠竹装饰,绕过影壁左侧是铺着青砖的主路,右侧花丛间则是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两种不同的风格,倒也相得益彰。 沈萩拜访时,是侯府老管家吴元载亲自领到前厅的,他见识广,听那小厮禀报后便赶紧从门房里出来,打眼一扫约莫知晓对面人的身份不俗。 又听沈萩自报家门,态度更是恭敬客气。 “老夫冒昧问一句,沈二姑娘是如何与我家世子爷认识的。” 他虽语气温和,面容淡定,实则心中波涛澎湃,激荡起伏。 他在侯府做了几十年管事,服侍过老侯爷和世子爷的父亲,他们年轻时候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又在朝中身兼要职,不少名门闺秀瞧见后芳心大动,前来说亲的媒婆不在少数,那是何等风光。 可到了世子爷这边,情况却截然不同。论相貌,京里没人比得上世子爷俊美,一双深邃的眼睛便是什么都不说,都叫人觉得满是深情,他读书好,又会些拳脚功夫,年纪轻轻考中进士入朝做官,可谓平步青云,受上倚重。 但闺秀们却是只敢偷偷远观,不敢近前询问。 可谓有价无市,卖不出去。 自然,这都是吴管家的心里话,却是不敢跟世子爷发牢骚的。 今日竟破天荒来了位沈家二姑娘,吴管家对其稍有了解,且不说沈家是京城望门,便是沈二姑娘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匹配世子爷便绰绰有余了。 好容易上门的姑娘,他岂能不多想。 沈萩却不知他心里翻腾了诸多念头,只是微微颔首回道:“之前傅世子机缘巧合帮过我的忙,我特来感谢。” 吴管家心里雀跃了几分,更加笃定沈二姑娘与自家世子爷关系不同寻常。 “恕老夫多句嘴,我们世子爷长得俊,但脾气不大好,虽然脾气不大好,又有点古怪,还喜欢跟人作对…但他心眼好,是个…”吴管家想了半晌,竟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好话来介绍,说得过了未免太假,若如实去说,姑娘怕是提腿就走。 “世子爷是个好人。” 思来想去,还是这句话最保险。 吴管家自己说完都觉得赧颜,但— 沈萩赞同地点头,道:“您说得对,傅世子人很好。” 吴管家那颗心便跳的更猛烈了。 有戏! 侯府除了傅英辞自己,谁都操心他的婚事,怕他没人喜欢,又怕他太招人恨,到老了孤寡一人,想想那场景便很是萧条可怜。 吴元载让丫鬟倒了菊花茶,端来各色瓜果点心,便转头疾步去找傅英辞。两人走了不同路,故而吴元载还没走到,傅英辞已经看见前厅喝茶的沈萩。 当即便竖起了寒毛。 沈萩亦喝完茶,甫一抬头,便见傅英辞站在院里,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起身,冲他福了一礼:“傅世子。” 傅英辞冷眼睨她,像是怕被缠上,进门时刻意绕远,待走到圈椅处才从后走到前面,余光时不时警惕地注意着她一举一动。 想到昨夜她在自己梦里的行为,傅英辞便愈发羞恼,他抬手抹了下唇,阴郁的眼神直勾勾瞪向沈萩。 沈萩不知他在恼什么,只当是素日正常行为,便主动开口道明来意。 “傅世子,你是不是准备弹劾祠部司窦尧窦大人?” 傅英辞心中惊骇,面上警觉:“你在侯府安了眼线?” 沈萩:……… “没有,我只是比较关心你,这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沈萩睁眼说瞎话,说完又垂下眼睫,怕眸色过于冷静被他瞧出端倪。 “我说过,别来烦我。” 躲在廊柱后观望的吴元载:世子爷这张嘴,变成哑巴该多好。 傅三和傅四游廊尽头过来,见吴元载鬼鬼祟祟趴在柱子上,也蹑手蹑脚上前,猫在吴元载身后往前探头。 “吴管家,你看什么呢?” 吴元载被吓出一身冷汗,险些叫出声来,看到他们两人,连忙扯远些。 “我问你们,世子爷最近是不是…是不是跟沈二姑娘走的很近?” 傅三立刻摇头:“没有的事。” 傅四犹豫了下,吴元载满怀期待看过去,“世子爷好像被姑娘轻薄了,但我们昨日没跟在他身边,也不知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吴元载快压不下心中的激动,一拍大腿,低声高兴道:“八成就是沈二姑娘了,瞧瞧人家的气度,何其端庄从容,到底是出身名门,做事坦荡磊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傅三:“沈二姑娘怎么了?” 傅四:…. 吴元载:….. “你们两个都机灵点,世子爷出门,只要跟沈二姑娘在一起,你们得帮衬着他说话,能不叫他开口,尽量别叫他吓人。你们知道世子爷的嘴,别让那嘴误了这般好姻缘。我瞧着,这位沈二姑娘极好,生的好看,举止大方,要是能做咱们世子妃,那便是世子爷的福气来了!” 傅三:“什么福气,世子爷不喜欢女人。” 傅四堵了他的嘴,吴元载赶忙呸呸呸了三声,又抬手曲指往那廊柱上叩了三下。 “傅四,你最好也管住傅三的嘴,招人烦。” 傅三:“我….” 傅四连忙捂住,冲着吴元载点头笑道:“知道了吴管家,您就放心吧!” “傅世子要弹劾窦尧….” “我没有。” 沈萩怔了下,想到传闻中傅英辞的脾性,便改口说道:“如果傅世子要弹劾窦尧…” “我说过,我不想弹劾他。” 沈萩:竟有些幼稚。 她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如此说来,傅世子根本不想弹劾窦尧,对不对?” 傅英辞冷笑:“我要弹劾谁,与你何干,我偏偏就要弹劾窦尧!” “嗯,好。”沈萩附和,不疾不徐继续开口说道:“如果傅世子要弹劾窦尧,我想请你稍微晚几日再上奏疏。” “我为何要听你的?” 沈萩语速不疾不徐:“关于窦尧的事,其中还有转机。如果只上奏疏弹劾他苛待正房,恐怕动静太小,且易打草惊蛇,让他有时间另寻对策,到头来得不偿失。 窦尧能从江淮调任京中,必然打点良多,如若没有铁证,只能隔靴搔痒。你虽弹劾,但也会有官员为他开脱辩解。 所以我想让傅世子稍微等几日,待时机到了,你再上书弹劾,必定更有成效。” 傅英辞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拧眉反问:“你想做什么?” 沈萩:“我想从窦家主母尤氏入手。” 虽未得到傅英辞的明确答应,但沈萩知道他不是糊涂人,话说到这种份上,他早就明白她想怎么做。 遂不再耽搁,起身准备离开。 傅英辞站起来,在她福身时走到近前,沈萩心中一慌,下意识便想往后退,但身后是圈椅,退无可退,她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中。 “傅世子还有话说?” 她做皇后时,便懂得什么叫故作镇定,装腔作势。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傅英辞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但她就站在自己面前,每一根睫毛都看的无比真切,他喜欢从眼睛窥视人心,可他看不清沈萩的。 眼神灼灼,带着无法形容的坚韧,这是一个姑娘的眼睛,却比好些男人还要有威慑力。 那是从内往外的矜贵气度,是高位者长期浸淫养出来的从容。 据他了解,沈家二姑娘不过十六七岁,花朵般的年纪,过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该有这种眼神。 他缓缓直起身,双手背在腰后,忽而又问:“你真的喜欢我?” 沈萩:“只要你娶我,我便嫁你。” 傅英辞冷笑:“死了那条心吧。” 果然,还是对自己有所图谋。 人走后,傅英辞在前厅待了会儿,直到傅三进来秉报,道去宫里的马车已经备好,他还在那摸着唇角若有所思。 傅三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张口就问:“世子爷,你真的叫沈二姑娘轻薄了?” 然后傅三就跟傅四一起,去书房领了两摞书卷,几沓宣纸,滚去厢房抄书去了。 沈萩觉得靖安侯府的人都很热情,自然要除了傅英辞以外,尤其是那位吴管家,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孩子,临走还特意叫她带上厨房新做的栗子糕,说是今秋刚摘的栗子,做糕点的师傅是江南来的,甜食做的尤其好吃。 吴管家还说,侯府的姑娘最爱这位师傅的手艺,生怕沈萩不肯收,亲自送上马车才肯罢休。 东宫昨日发生盗窃,霍行趁机同陛下提议换了批侍卫,将霍辉事先安插在身边的人顺理成章除掉,又不露痕迹。 他刚回京不久,没有指望父皇会因为他与霍辉大动干戈,他也不愿成为父皇眼中的麻烦,能自己动手,便决计不动用旁人。 高廉和李寂清点完东宫侍卫,重新登记造册后呈给霍行查看。 霍行翻了几页,抬头:“沈家二姑娘和傅英辞的事,可查清了?” 高廉躬身回话:“据属下调查,沈家二姑娘和傅世子之前并不认识,而且从未有过交集,或许他们私底下来往。 但沈家和靖安侯府皆有府兵护卫,且奴仆们的口风也严,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只查出这些消息。” 霍行扶额,眉心自晨起到现在便没有舒展开过。 他没想过沈萩会跟傅英辞扯上关系,一个他根本不想得罪的人。 但他又极其需要沈家做靠山。 他没有兵权,即便在朝中官职再高,关键时刻也只能任人宰割。 霍辉母妃卢氏以及卢家嫡系把持着京郊一支军队驻防权,卢家嫡长子和霍辉来往密切,必然早就投靠拥趸。 朝中大臣因此也会更加看好霍辉,虽父皇严禁结党,但官员们都知攀大树倚靠,没人会在危难时刻去扶持一棵弱苗。 要想获得官员支持,他必须先行结交掌兵权的武将,从而使其站在自己后方成为巨大屏障,如此后续行动才不至于被动。 沈从山是他最先选定的人,也是最有能力跟卢家抗衡的老臣。 现下看来,却是有些棘手了。 …….. 茶肆内香气四溢,沈萩沿着游廊往北走时,经过一个半开屋门的雅间,余光不经意瞥到一抹身影,当即怔住。 是高廉。 眸色轻转,便见霍行从高廉左侧走出,在他转身朝外看之前,沈萩迅速提步离开。 她是来见窦家尤氏的,但仿佛不凑巧,竟与霍行撞上了。 她心脏提到嗓子眼,低着头脚步匆忙往前走去,不妨迎面与人撞上。 那人的帽纱荡开,露出一张清瘦婉约的脸来,左颊眼尾下,横亘着指肚长短的伤疤。 不是别人,正是萧文茵。 原来,霍行在“偶遇”沈萩的同时,还在秘密约会他的青梅竹马。 原来,萧文茵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霍行对她,是彻头彻尾的算计!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5. 第5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6章 沈萩知道霍行对她诸般利用,也知他故意制造偶遇与自己结识,她明白他的感情充满算计。但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并没有相信萧文茵的话。 她跟霍行是少年夫妻,同甘共苦过,也蜜里调油过。一个人的心再冷,也有温暖的片刻,她承认她所得到的不纯粹,但不认为她从未得到过真心。 她清楚记得两人交往过密的流言传出后,遭遇的那场刺杀。 天很冷,她本是约了卢月吟去庙里烧香祈福,与卢月吟碰面的途中遇到霍行,他穿着件雪青色大氅,坐在马上朝自己笑着。 沈萩做皇后时,听老宫人们说起,道霍行跟故去的崔皇后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凤眸多情。 他看向沈萩,眸中的笑意不多不少,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也不会叫人轻易挪开视线。他谈吐不俗,同她讲自己在南楚时的各种经历,从日常饮食到南楚皇子们的脾性,吃过的苦一扫而过,着重去讲当地风土人情,仿佛他在南楚时过得还好。 他骑着马,与马车并行前进,来到城门外时,却没有急着离开。 尽管沈萩说她可以独自等卢月吟,但霍行却坚持陪她一起,那时的他年轻俊朗,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流泻出生机勃勃的神采。 他弯腰朝车内介绍南楚的山水时,刺客的刀从他后脖颈袭来,当时沈萩惊呼出声,霍行骤然压身,顺势拔剑反手挥出,刺客落地。 霍行从马背跳上车辕,率先拽住受惊马的缰绳,车内的沈萩好容易抓着小案从地上爬起来,便听见刀剑交锋的声音,近的贴过头皮一般。 长剑噗地扎进车壁,距离她喉咙只有半寸距离,沈萩那时吓坏了,只知道有人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攥,告诉她不要怕。 接着霍行带着浑身血气驱车往前狂奔,刺客穷追不舍。 出城后的僻静山路,两人被追的狼狈不堪,霍行接近力竭,却还是挡在自己身前不断挥剑,血水溅出来,两人衣袍全都染红。 被刺倒在地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径直朝她狠狠扎去,紧要关头,霍行推开了沈萩,剑刃穿过他的肩胛骨,与此同时,霍行的剑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在另一波刺客赶到前,两人迅速逃离,但入冬后天气冷的厉害,环顾四下都是荒草枯树,连可以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是不小心滚到凹陷的洞里去的,霍行一脚踩空,沈萩手忙脚乱去抓他胳膊,便跟着掉了进去。 洞内很黑,沈萩从霍行身上爬起来,满手黏腻,血的腥气很快漫开,霍行已然昏死过去。待眼睛适应了周遭,沈萩发现小动物的尸骨残骸,还有各种干硬的粪便,她知道这里应当是废弃的野兽洞穴。 刺客始终没走,在周围不断徘徊搜寻。 霍行其他伤口还好,只肩胛位置刺的太深,想到他为自己挡剑的样子,沈萩只觉一股莫名的情绪窜涌上来。 她扯碎自己的衣裙,用力包扎他的伤口,好容易才止住出血。 即便到现在,沈萩都无法想象,自己当时怎么能陪霍行熬过那艰难的七日。 没有御寒的被褥,没有吃的,更没有水。 她怕霍行死掉,便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饲之,血水能维持霍行性命,疼痛能让沈萩保持清醒,但清醒的同时是难以忍受的寒冷,饥渴。 她觉得铺天盖地都是雪白,眼皮沉重。 她是拼着一股狠劲儿撑下来的。 在看到高廉和李寂的第一眼,她才敢昏过去。 事后沈萩病了许久,霍行去沈家看她,彼时沈父因为霍行在御前那番求娶的话已经对他生出好感,只要沈萩点头,两人的婚事便可敲定。 霍行说:“沈萩,你对我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一生一世,我只要你一个。” 沈萩不曾怀疑过,在那时他说出这番话的真诚。 她承认他算计狠戾,也知道他别有所图,但她还是不想砸碎记忆中仅存不多的美好。 也只那次,山洞中两人彼此相依的那次。 今日撞见霍行和萧文茵,却让沈萩不得不彻底承认,没有情意,一丝一毫都没有,全是算计。 刺杀后,霍行重伤,丢了半条性命。先帝因此震怒,将霍辉羁押亲审,之后投入皇家死牢,霍辉兵败山倒,晋朝国内也再没有皇子能威胁霍行。 如今看来,那场刺杀,不是霍行将计就计,便是霍行设计了霍辉。不管是哪种,只有她沈萩当了真,也愿意为他割血救命。 何其冷漠的人,才会在与她许下承诺的同时,又与萧文茵暗中苟且。 沈萩眼眸发凉,交叠在一起的手松开。 萧文茵已经整理好帽纱,看得出她很慌乱,直到遮住面容后才倒退一步,福礼致歉。 “是我走路匆忙撞到了娘子,还望娘子不要怪罪。” 她是萧家庶女,自小在嫡母嫡姐的脸色下讨生活,学的谨小慎微,柔弱乖巧。 沈萩断腿后,萧文茵特意告诉过她,自己跟霍行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偷偷往来的,年纪很小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少年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所以才会在霍行去往南楚为质时,偷偷以丫鬟的身份跟了过去,陪伴他十年之久。 可谓心智早熟,隐忍至极。 后来沈萩做了皇后,亲眼目睹那个毁容的丫鬟抱住霍行,两人像是最亲昵的夫妻,举手投足极为熟稔,他们亲吻着,旁若无人地拥在一起。沈秋才恍然,那根本就不是丫鬟。而她却蠢得时常关照,让宫人们不要因为她的脸而为难她。 她就像个傻子被他们两人玩弄于股掌间。 沈萩觉得,多待一刻,都会叫她作呕。 “沈二姑娘?” 背后传来轻唤,语气意外,继而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沈萩瞥到萧文茵的手瞬间捏紧,像被拉满弦的箭,僵站在原地。而霍行走来的同时,她反应过来,脚尖朝外移动,迅速低头离开。 举动默契娴熟。 沈萩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帽纱挡住她冷凝的脸,她装作疑惑的样子,缓缓打量着霍行。 霍行拱手一抱:“那日在傅世子车上,咱们见过。” 言外之意,她的身份是傅英辞告诉他的。 但他忘了,此刻沈萩带着帷帽,根本辨不清相貌。也就是说,霍行仅从她身边的青栀和红蕊便能认出她来。 他对自己可谓是用心良苦! “郎君是?” “霍行。” 沈萩惊讶惶恐,闻言忙福了一礼:“原是太子殿下。” 霍行便要伸手扶她,她不着痕迹避开。 “沈二姑娘约了人?” 沈萩点头:“嗯。” 霍行:“今日既遇到,不如一同品茶。” 沈萩羞赧地略微颔首,声音变得轻柔温和:“恐不方便,就不打扰太子殿下清静了。” 若霍行懂分寸,便该知道她不愿意,偏他装傻充愣,咄咄逼人。 “沈二姑娘不必顾及我的身份,今日出门也只是散心而已,我与这京城十余年未见,很是陌生。若沈二姑娘有空,不妨边喝茶边与我说说京里的趣事。” 沈萩着实厌恶他的虚伪,但面上不显,隔着帽纱为难道:“我急着去赴约,若是迟了,那人肯定要生气的。” 霍行:“不知谁有如此福气,竟叫沈二姑娘这般在意。” 沈萩语气愈发温柔:“恕我不便开口,也请殿下莫要再问,他哪儿都好,只脾气太坏,我便不与殿下多待了,告辞。” 她没等霍行开口,福了一礼转头离开,脚步匆忙到没有一丝犹豫。 霍行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阴鸷下来。 看来她和傅英辞,果真是私交甚密啊。 “高廉,这几日暗中盯着靖安侯府和沈家,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拧眉,目光投向楼下马车。 浅绿色身影消失在车帘内,秋风猛地一吹,摘掉帷帽的沈萩从缝隙间露出脸来。 霍行只觉心口骤然一疼,他抬手捂住,马车渐渐远去,针扎般的刺痛也很快消失。 脑中仿佛出现一些光影,他看不清,但能感受到冷肃的气氛。 “李寂,霍辉那边,继续着人跟好,务必不要露出马脚。” “是!” “还有,我和卢朗见面的事,除了你和高廉,谁都不许外传。” 霍行负手站在长廊尽头,瞥了眼从雅间走出来的女子,神情骤然和煦,他笑了笑,随即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将门从内合上。 朝堂上,官员因傅英辞的弹劾再度陷入沉默,接着便是义愤填膺的斥责。 毫不意外,诸多曾被弹劾过的官员拧成一股麻绳,朝着傅英辞齐齐喷吐涂抹,那些还没来得及被他弹劾的官员,或是观望,或者未雨绸缪,提早加入谴责的队伍,觉得趁机打压傅英辞气势,没准就能将其扳倒,只要他倒了,朝堂就安生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但傅英辞站在那儿,舌战群儒,气势昂然,对方骂的越狠,他回击的越是酣畅淋漓。 他们知道克制收敛,傅英辞却是根本不在意的,也正是因为他毫不在意,故而反驳的话层出不穷,骂的官员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在心里杀了他八百回。 热血冲到颅顶的老大人磨着后槽牙:“你以小人之心观人,则人尽皆小人。窦郎中勤勉敬业,经过层层考核从江淮调任至京城,各项成绩有目共睹,实属斐然。 你横空给他安上苛待正房的罪名,可谓滑稽可笑!众人周知,窦郎中与夫人尤氏乃恩爱夫妻,他们二人不离不弃,窦家老夫人去世也都是尤氏操持,此乃和睦安乐的典例。 纵己之欲,言人之非,是恶是祸! 傅大人合该自省!厌汝者十之八/九,汝良乎?!” 肃沉且又掷地有声的谴责,说完便得到诸多官员赞许附和。 傅英辞瞟了眼,冷冷一笑,这位就是拿了银子提拔窦尧进京的大人,还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的倒是大义凛然。 众人见他神情自若,眼眸斜觑,不禁心里开始哆嗦,谁都知道,这是傅英辞发疯的前兆。 果然 傅英辞将手往后一背,走到老大人面前,凭着颀长的身形居高临下,逼得那人不得不仰起头来继续怒目对视。 “吾良否?吾良与不良,关汝屁事!” 此言一出,满堂鸦雀无声。 陛下支着下颌,原本意兴阑珊,现下却精神抖擞,他没阻止闹剧,朝臣也不敢吭声。 “尔等狗彘鼠虫之辈,焉与我并列之!虽裹人皮,却行不义之事,浓墨重彩画就一张假面,端出正经人的模样招摇过市。若要孝顺,尽可躬身自行,何必由妻代劳。究其根本,不过是嫌贫爱富,装腔作势,既要名声,又不肯切身低就,龌龊之事冠以优名,一群鼠辈为之上鼓掌赞叹,何其可笑! 丧德,丧性,不仁,不忠,戚戚小人担当朝廷要职,着实呜呼哀哉! 为其抱不平者,果真正义?未必未必,吾观之面色饱胀,反应剧烈,亦不知是为窦郎中,还是为己?瓜田李下,当要避嫌,何况是你!” 老大人额冒冷汗,两眼一翻,咣当摔倒在地。 众人听得清楚,傅英辞是说老大人手底有私,而窦尧的晋升也不甚光明。 陛下听完,摆了摆手,朝上恢复平静。 “弹劾乃监察御史本职,傅大人虽言辞犀利,却也无可厚非。” 朝臣们拱手齐呼:“是!” 陛下又道:“过两日朕会派官员去窦家调查,自然,调查也是为了还窦大人清白。” 窦尧扑通跪下:“领陛下旨。” 散朝后,傅英辞边走边听后头人冷嘲热讽,他们不远不近跟着自己,嗓音压得恰好能让他听见。 他听了会儿,笑盈盈回头。 那几个官员倏地止步,警觉的瞪大眼睛。 “汝乃朝廷官员,食君俸禄,忠君朝务,怎如今贼眉鼠眼,鬼祟猥琐,啧啧,不堪不堪! 程大人冯大人,你们也不必着急,等我料理完窦大人的事,便会亲自为你们写上这么厚的一本弹劾奏疏。 慢慢来,谁都有。” 他白皙的手指朝着诸人比划了一下,俊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接着便在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踏着欢愉的脚步往宫门口走去。 “疯子!” “他就是个神经病!” 傅英辞没看到自家马车,逡巡了一遭后,发现傅三和傅四站在槐树后,旁边是两架马车,他们不知在跟谁说话,笑的着实过于下作了些。 他走过去,正要开口训斥,却在看到对面那人时,唇上倏地绷紧。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6. 第6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7章 傅英辞颇为烦恼,他没惧怕过谁,这几日却格外不想见一个人。 因为她,自己已经接连做了数日噩梦,每次的梦大同小异。 他不是被亲吻,就是在被亲吻的路上,少女纤软的身体缠绕着他,清香更像是迷香,让他变成砧板上的鱼。不。比鱼还要可怜,至少那鱼挨一刀死过去就行,之后切片还是剁鱼丸都没关系,眼不见心不烦,死便死了。 他却不一样,他瘫在床上,睁大眼睛看清来人后,被她剥掉了衣裳,羞耻,愤怒,他想爬起来,可他动弹不得,便眼睁睁看着她靠近自己的唇,接着是不可描述的亲昵。 更难以启齿的是,半夜惊醒,身下总是濡湿。 吴元载每每去查看他的卧房,总是用一种淫/荡无耻的眼神望向自己,一副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心里都懂的样子。 后来,傅英辞便也不用他去更换床褥了,起身后端着油灯将灯油洒在被子上,一把火全扬了。 吴元载在侯府侍奉三代主子,自认算得上心宽体胖,可世子爷他…着实乖戾难测,他是又气又急。因着此事,他叫人搬来两口铜缸放在院里,全都灌满水,饶是如此,卧房内还是重新换了张架子床。 自然,傅英辞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觉得被吴元载鄙视,全是沈萩的错。 遂看到沈萩的瞬间,他脑子里霎时想起梦中她对自己的胡作非为,既羞耻又恼怒,眸中的火焰噌的燃烧起来。 沈萩状若无意用余光瞟了眼四下,发觉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后,露出端庄温婉的笑来。 “傅世子,你下朝了。” 傅英辞冷着脸,不发一言地瞥向傅三和傅四。 “谁让马车换地方等的?” 傅三耿直:“本在原处,但看见了沈二姑娘,便过来说话。” 傅英辞:“你跟她很熟?” 傅三纳闷,摇头:“我跟沈二姑娘不熟,熟的是世子爷。” 傅英辞额间青筋簌簌直跳,阴郁地笑起来:“谁跟你说的?” 傅三:“吴管家,他说沈二姑娘对世子爷来说不同于旁人,叫我们好生照顾。照顾好沈二姑娘,也就照顾好了世子爷,他还说世子爷说话难听,不懂得怜香惜….” 注意到傅英辞越发冷厉的脸,傅四赶紧咳嗽起来,边咳嗽边拽傅三,傅三扭头,一脸茫然:“你干什么?” 傅英辞:“傅三,回去后把马院所有马厩全都刷一遍。” 傅三:…..“世子爷,为什么?” 傅四涨得脸通红,傅三真是个笨蛋。自家世子爷爱颜面,就算喜欢人家沈二姑娘,也不会当着面挑明。他这么肆无忌惮说出来,岂不是让世子爷难堪,世子爷难堪,那得多少人遭罪,他和傅三也就罢了,别连累人家沈二姑娘。 吴管家叮嘱过,沈二姑娘约莫是中了邪,或是被美色冲昏头脑,才会一时不察喜欢世子爷。千万要稳住她,不能让她临阵脱逃,势必要迎难而上。 世子爷就是块又硬又难吃的骨头,姑娘们谁喜欢啃这样的骨头。 傅四头疼,想开口找补几句,但又怕跟傅三一样被罚,只好闭上嘴站在旁边观察。 傅英辞故意无视沈萩,训斥完傅三便撩起衣袍钻进马车,全然把她当成空气一般,且是有碍呼吸的脏空气。 刚坐下,帘子重新被掀开。 接着沈萩就很是坦然地爬了上来,环视车内布置后径直走到对面软榻上,就像这车也是她的,动作自然镇定。 傅英辞的手摁在腰间,那股味道又来了。 好像手也有点不大对劲儿,开始发软,冒汗。 难道她的香囊里,果真添了别的东西,所以自己才会产生幻觉,做出那种诡异可怕的噩梦? 傅英辞的眼神变得尖锐,缓缓抽出匕首,刀尖朝着沈萩腰间香囊挑了挑。 “解下来。” 从茶肆出来后霍行便一直派人跟踪,沈萩来找傅英辞,也是迫不得已。她既已编出赴约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再来叨扰。 但看此时傅英辞的神色,似乎不大痛快。 但她也不会为着他的不痛快而下车去,霍行怀疑她,恐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跟踪,若如此,她需得早些跟傅英辞谈条件,使他能配合自己,以达到庇护的目的。 她抬起眼睫望了望傅英辞,那人狭长的眼眸满是戾气,烦躁,伸出来的手捏紧匕首,不耐烦地挑眉瞪着她:“香囊,解下来给我。” 沈萩没有犹豫,低头解下香囊系带后递过去。 傅英辞瞥到她的细指,葱白一般柔嫩,他看了会儿,忽然又想起梦中那手指如何压在自己喉间,肩膀,当即咽了下喉咙,用匕首尖挑起系带。 先是悬在眼前打量了一遍,鹅黄色软缎打底,绣着女孩儿喜欢的牡丹花,霍行把香囊收到掌中的同时,视线依旧盯在沈萩脸上。 他抽开系带,香囊里面还有一层银白色内衬,他蹙眉拨弄香料。 沈萩见状,主动解释:“香料的成分很简单,艾叶、菖蒲,还有佩兰薄荷草,另外为了应景,我添了几味菊花瓣儿。” 傅英辞不信,低头继续翻找。 沈萩稍微上身前倾:“傅世子若喜欢,改日我再做几个香包另外送你。” “没必要。” 冷言冷语的拒绝,傅英辞脸越来越疑惑,真的只有她说的那些香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他抬起眼,见沈萩不知何时坐的近了些,当即皱眉不悦:“你为何要坐过来?” 沈萩:“我想指给你看来着。” “可以还我了吗?”她望着他手里的香囊,眼睫轻轻颤了下。 傅英辞:“不可以,你把这个香囊给我。” 沈萩一愣,稍微犹豫了片刻才点头,虽不知傅英辞打的什么主意,但这香囊外壳是丫鬟绣的,倒也无伤大雅。 傅英辞却是想着回去再从里到外拆烂了重查,他觉得香囊内有玄机。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么坐了片刻,马车忽然一晃,意识到车夫驱车前行,傅英辞立时开口:“等一下!” 傅三和傅四换了个眼神,傅四又朝车夫比了个唇形,意思是只管赶车,不必停。 车夫便扬鞭一甩,继续驾车。 傅英辞恼了,沈萩在他起身前开口。 “傅世子,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沈萩想,虽然是别有用心,但此话也着实不假。 前世断腿后她像个废人一般镇日躺在床上,偶然间听人说起傅英辞的事,她觉得有趣,便叫人时时来讲。换做别人,哪里会有这般波澜起伏的故事,但傅英辞的故事,不仅热闹,更新率还很高,也就是说他隔三差五便会闹一出弹劾大戏。 沈萩听久了,琢磨出傅英辞的弹劾做派。 他虽刻薄疯狂,但其实算得上点到为止,闹的鸡飞狗跳,但伤害程度不高。 所以很多人骂他,恨他,却鲜少有人处心积虑去杀他。 沈萩觉得怪,但因为是傅英辞,这种奇怪便也能解释过去。 傅英辞又把匕首递出去:“喜欢也没用,我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 沈萩:…. “我很欣赏你。”她换了种说法。 然傅英辞冷眼一笑:“你欣赏我什么?” “你长得很好看。”沈萩决定实事求是,毕竟她说别的,或许傅英辞会觉得她是在变着法子讥嘲。 傅英辞的好看有目共睹。 京中闺秀们会为适龄郎君排名,最好看的,其次好看的,傅英辞虽顶着那样难堪的名声,但回回都占据榜首。 自然,闺秀们做的事,郎君们也在做。沈萩从沈冒嘴中得知,郎君们把她排在首位,连相府和尚书府的闺秀都得在她后头。 说那话时,沈冒中摆出自家白菜被人惦记的不屑表情。 “一群浪荡子,没事给小娘子排顺序,叫我知道是谁起的头,定把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之后更有人把她和傅英辞偷偷写了小话本,拿出去贩卖。可惜,开张的头一天便被沈冒带人抄了铺子,将所有没日没夜写的话本子全都烧了。 傅英辞还为此事在朝上弹劾过沈冒。 气的沈冒当着陛下面露出武将的粗俗,撸起袖子跟傅英辞结结实实打了个一仗。 傅英辞盯着她,忽而露出同情的笑:“沈二姑娘,醒醒吧,别做梦了。” 上回沈萩让春黛帮忙秘密约出尤氏,方才本该在茶肆与她碰面,但霍行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计划,她心念一转,抬头问傅英辞。 “我们约定的事,你没有食言吧?” “何事?”傅英辞点着膝盖不以为意。 沈萩愣住:“你过了嘴硬,弹劾了窦尧?!” “你想知道?”傅英辞斜觑,“我偏不告诉你。” 沈萩唇角抽了抽,捏紧衣袖目光灼灼瞪过去,那人故作混账,索性连眼睛都闭上。 她又深深吸了口气,默念不要跟疯子计较,思量再三开口道:“此次你弹劾窦尧,虽皆为事实,但也只能引起短暂的风波。而他可以凭借疏通好的关系,凭借别的手段逃脱律法,等风头过后,他还会平步青云,为所欲为。 那么你的弹劾实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傅英辞一动不动,抱着手臂歪在榻上。 “且你此番举动,会害了一人性命。” 闻言,傅英辞抬起眼皮,淡淡看着她,她的眼睛明亮坚定,也正坦然地望着自己。 这也是让傅英辞迷惑的一点,每每他觉得沈萩觊觎自己的时候,她又能很快转换成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拖泥带水,眼神也全是冷静端庄。 “所以呢?沈二姑娘是要助我顺利解决窦尧?” “是,你做明面上的弹劾,我暗中查明真相,使每次弹劾都能得到确切的效果。” “沈二姑娘,你就这般喜欢我?” 沈萩一愣,随即弯唇点头:“对,特别特别喜欢。” 傅英辞所弹劾的官员中,几乎所有人都招惹过女子,辜负过,背叛过,利用过,残杀过…. 她不知他为何如此,但又无比确定,她和傅英辞在某种信念上一致。 所以,不如就绑在一起,做他做不了的事。 坏人,合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二姑娘跟个疯子在一起,不怕被人杜撰?”他摸索着扳指,若有所思望向沈萩,虽没点头,但态度已经不若起初的强硬。 “我循规蹈矩许多年,也想跟傅世子一样,试试做疯子的感觉。” 傅英辞笑,他长这么大,头一遭碰到这么有趣的人,还是个姿容绝色的美人。 “你想去见尤氏,我可不会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忙。” 傅英辞一怔:“那你可要下车了。” 沈萩往外瞥了眼:“你送我回沈家。” “做梦。”傅英辞语气冷冷,甚至从腰间拔出匕首吓唬沈萩,“快点,下去。” 沈萩索性豁出去,压低声音威胁:“你不送我,我便要亲你。” 傅英辞打了个寒颤,坐起来抵在车壁将匕首捅出去:“你试试!” 沈萩看了眼锋利的匕首,然后义无反顾走上前,双臂撑在傅英辞身侧,女孩的香气再度袭来,她目光一瞬不瞬,从傅英辞的黑眸慢慢挪到他微抿的唇。 傅英辞的匕首,在她与自己脸几乎贴到一起时陡然扭转,他歪头,伸手摁住沈萩的右肩:“你一个姑娘家,要不要脸了。” 沈萩笑,心道:比起阖家性命,她的脸又算得了什么。 “我要你,不要脸,傅世子,送我回府。” …… 侯府马车停在沈府大门前,沈澜正要跨过门槛的脚顿住,他转身,看见车帘从内撩开,沈萩出来时回头与车内人说话,似乎还在笑。 沈澜看向车徽,在看到靖安侯府标志后,目光变得凝滞。 “二姐。” 沈萩抬头:“三郎,你去巡铺子了?” 沈澜点头,护着沈萩进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驶离的马车,“二姐是怎么认识傅世子的?” 沈萩微微一顿:“碰巧。” 她不想多说,沈澜便不敢再问。 回府途中,傅四脸上满是笑容,压低嗓音与骑马并行的傅三说道:“世子爷还是头一遭送姑娘回家。” 傅三:“大约是因为沈二姑娘太喜欢世子爷了,不好拒绝。”转头又嘿嘿一笑,“世子爷真是闷骚,明明动心了,他…” 傅四恨不能咬下舌头,傅三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车帘后的声音响起:“傅三,把我今日写的弹劾奏疏,夜里抄五百遍。” 傅三:…… 马车轻轻晃动,傅英辞斜卧在软塌上,忽然挑了下眼梢。 他抬起手指覆在唇瓣,方才她贴过来的时候,他不知怎的,竟臆想出那唇的柔软细腻,他既怕她亲他,又疑惑她为何突然停住。 忽然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他骤然清醒。 疯了,他怎么会生出此等古怪无耻的念头!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7. 第7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8章 东宫彻夜灯火未熄,青铜博山香炉烟雾袅袅,与光影交缠错落,投在单薄的纸面。霍行扶额在案前沉默了许久,那碗热腾腾的汤羹已然凉透,只余几粒百合清浅地飘着。 高廉叩门进入,拱手回禀:“殿下,傅世子送沈二姑娘回的沈府,之后在沈府门口待了片刻才离开的。沈二姑娘把随身佩戴的香囊送给了傅世子....” 霍行倏地掷来冷冷凝视。 高廉低头,继续禀报:“傅世子没有拒绝,他收起香囊后带回了靖安侯府。属下听侯府管家跟傅世子身边的人说话,他们说...” “说什么?”霍行语气平缓,但眸中的阴晦在渐渐翻涌。 高廉:“似乎是想要撮合傅世子和沈二姑娘。” 霍行眉心微蹙:撮合?难道两人还没有捅破窗户纸,或者只是沈二姑娘的一厢情愿? 他努力回想前两次场景,第一回是在马车上,沈二姑娘趴伏在傅英辞怀中,明知道有人掀开了帘子,却在傅英辞将她抱起时,没有丝毫羞赧回避,甚至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车外。第二回是在茶肆,沈二姑娘提到傅英辞时的嗓音刻意变得柔软温和,像一汪清水,荡开层层涟漪。 反观傅英辞,仿佛并未像沈二姑娘那般深陷其中。他眼神疏离冷漠,那不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充斥着敷衍和不耐烦。 霍行倏地站起来,高廉疑惑地看过去:“殿下?” “确定没有打听到两人先前交往的任何消息?” “确定。” “沈家兄妹只沈冒耿直易套话,你让殿前那几个人得空找他喝酒,顺便问问沈二姑娘和傅英辞的事。”霍行淡声道,“还有,沈冒虽少根筋但毕竟是御前护卫,若问的太过明白反叫他怀疑,切莫露出破绽。” “是!” 霍行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他走到楹窗前,深夜的风有些冷,寒意无孔不入。 但他眉间愁绪却是豁然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轻笑,像是猛兽看到猎物后志在必得的决绝。 既如此,一切便都还有转机。 不过是姑娘家自作多情,春心错付,傅英辞是生了张俊美蛊惑人心的脸,凭着那张脸拥有不少小娘子的喜欢,但那又如何?他脾气古怪偏执,是很难与人相处的,一旦沈二姑娘在他那边碰过灰,受过挫,自然就知难而退。 只是,原听闻沈家门风好,却不成想沈二姑娘如此不知分寸,不知廉耻。关系未定便与傅英辞拉扯亲密,日后如若当真成为太子妃,怕是个轻浮惹人厌的。 思及此处,他拧了拧眉,顿觉一阵厌烦。 沈家父子都是武将,沈从山屡有军功,多次以主帅身份披甲出战。沈冒身高八尺有余,孔武健硕,因着强装的身躯和勇猛的身手如今担任御前一等护卫。 霍辉曾经暗中拉拢过两人,想以前程为诱饵得到沈家的支持,但没有成功。 这也意味着沈家父子轻易不会结党,不会为利益选择效忠的主子。想要让沈家站在自己这一方,没有任何关系能比联姻更为稳定坚固。 霍行知道自己必须尽全力争取沈萩。 尽管她不足以,不配被自己喜欢,但为了前面的路,他必须选她。 高廉叩了叩门,霍行扭头:“窦尧那边是何情况? “傅世子弹劾之后,窦尧与诸官员走动频繁,但似乎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回击。” 霍行冷笑:“一个中山狼,关键时刻优柔寡断。” 高廉微微抬头。 霍行道:“你亲自走一趟,告诉他,别妇人之仁。” ........ 天阴沉沉的,黑云笼在院子上空,虽是晌午屋内却已经点灯罩纱。 沈萩坐在书案前,努力回想前世尤氏之死,约莫还有三五日光景了。 礼部主客司郎中窦尧,会拿着尤氏留下的书信“悲痛欲绝”,引发朝臣同情,百姓议论,民情沸腾。 信中尤氏为证明窦尧清白,将自己的死全都推到傅英辞头上,说他仗势欺人,冤枉夫郎,道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当时舆论几乎呈一面倒的态势压向傅英辞,责他无中生有,逼死官员家眷。身为御史滥用职权,随意妄为,沈萩至今都记得那时的阵仗多大,父兄回家后还感叹,傅英辞此番必定会被卸职休沐。 朝臣从未有过的群情激奋,都想要凭窦尧之事扳倒傅英辞,让傅疯子彻底消失在朝堂之上。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先帝并未处置傅英辞。 自那以后傅英辞成了铁打的监察御史,弹劾如流水一般密集,力道只增不减。 傅疯子的称号越叫越响,官员们恨得牙根痒痒。 沈萩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先帝会对傅英辞这般仁慈,或许是靖安侯府当年的军功太过卓著,又或许傅英辞只是过了嘴瘾,无伤大雅。 但是非黑白,皆有对错。 她不可能明知真相却依旧袖手旁观,何况她要拉拢傅英辞,此事便得为他处理的清楚明白。 对于傅英辞接下来的每段路,每次波折,沈萩相信她比他自己还要了解。 沈萩再次约见尤氏,出了些许意外。 她发现尤氏身边有人跟踪,起初以为是窦尧派的,后来发现那人鬼鬼祟祟跟她到窦家,又兀自离开。 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好容易打听到她去书肆给孩子买书,沈萩便提前等在书肆雅间,趁她挑书的光景,让青栀将她引了过去。 尤氏年逾四旬,穿着赭红色长襦,月白色褙子垂到膝间,她是商户出身,窦尧娶她时还没考中举子,娶了她,尤氏拿嫁妆去补贴生活,疏通关系,听闻窦尧在江淮很是吃得开,想必便是因为尤氏的打点。 因为操劳还有商户女的身份,故而尤氏给沈萩的第一感觉,并没有京里官眷那般自信随和,她虽尽量微笑,但笑容里搀着几分局促。且脸上皱纹逾越了年龄,笑起来时眼尾厚厚一匝。 “是沈家二姑娘?”尤氏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上回茶肆…” 沈萩起身迎她:“上回实在对不住,我有事先走了,让夫人空跑了一趟。” 尤氏受宠若惊,她没接触过太高官阶的女眷闺秀,心中其实很惶恐,但见沈萩雪肤玉肌,面若芙蓉,为人却很随和,不由松了捏紧的手指,跟着笑道:“不妨事的。” 沈萩目光略过尤氏的手,照理说窦尧是官,尤氏又不缺钱,尤氏的手合该好生保养的,但她手背皴裂,像是常常干活的样子。 沈萩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说道:“窦夫人,我让小妹捎信与你约见,实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你来之前,可有跟窦大人交代?” 尤氏讪讪一笑:“沈二姑娘让我悄悄的来,想来今日要说的事有关我家大人,既如此,我便不会跟他讲你我见面的事。” 来之前,尤氏反复掂量,也是忐忑不安。她同沈家素无往来,高官女眷又几乎没人愿意与她走动。她是商户女,自己也知身份卑微。但那日花宴,本该去净房的沈四娘子却避开众人,单独与她递了消息。 她当时诧异,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且就胡思乱想起来。 其实她约莫也猜到什么,自己在江淮侍奉婆母,数年不在夫郎身边,刚进京,夫郎又与她不亲近,无需求,她便知道,夫郎一定有人了。 尤氏不敢闹,一来夫郎翅膀硬了,二来怕娘家人担心。毕竟当时她嫁给窦尧,是忤逆了父母原本的安排,她不想叫他们看见她过的不好。 沈萩看着短短一瞬她的神色变化,心里也开始疑惑:“窦夫人猜到我今日要说何事了?” 尤氏咽了咽嗓子,微微抬起眼帘:“男人,总会有三妻四妾的,何况我家大人如今跟从前不一样,我人老珠黄,不好叫他守着我一人过日子。” 沈萩摇头,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便会一味容忍,装糊涂。 “窦夫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尤氏一愣,沈萩快速回忆当年尤氏死后的情形,缓缓开口。 “村里做豆腐的姑娘看中书生,但书生家里很穷,姑娘觉得他读书上进,可以依靠,便不顾父母阻拦嫁给书生,之后卖豆腐,绣花,洗衣裳,但凡能干的活儿都没日没夜去做。 后来书生果真争气,一路考到京城做了状元郎,卖豆腐的姑娘高兴坏了,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爹爹就快回来接他们娘几个去京里享福了。阖家高兴,只那状元郎变了心….” 尤氏捏紧手里的帕子,焉能不知她在借故事暗示自己,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状元郎没有如期回家接他们,而是在京中攀上高官的女儿,欲迎娶她做妻子。后来为了解决后顾之忧,状元郎不得不偷偷赶回家中,趁着夜黑风高,将妻子,还有三个女儿全都掐死了,他本想斩草除根,把唯一的儿子也杀死,但临了手软,留了活口匆忙离开。” 尤氏打了个冷颤,眼睛里充满着不敢相信。 她也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沈萩在讲述时,眼睛淡淡地看着她,就好像在讲尤氏的事。 “状元郎如愿娶得娇妻,婚后恩爱,官场平步青云。但有一日,娇妻得知状元郎还有个儿子,遂勃然大怒,私底下找来杀手,追踪赶往状元郎老家,找到了躲避的孩子,将其残忍杀害。” “沈二姑娘,你莫要编排骇人听闻的故事吓我,我和那姑娘不一样,我家大人他…他不会。” 这些事都是前世真正发生过的,尤氏死后没多久,窦尧便巴结上鸿胪寺卿的嫡女,一张巧嘴哄得她芳心大动,但那嫡女听闻窦尧有四个孩子后,便有些生气。 窦尧心狠手辣,有一日带孩子们出去游湖,当天便都淹死了。 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也淹了个半死,苏醒后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流涕,然两个月后,他便娶了鸿胪寺卿的嫡女,简直称得上本朝第一中山狼。 沈萩知道这样的话很难令她下定决心,遂走到支摘窗前,看向斜对面的珠宝铺子,“那是尤家的生意,如今却都改名换姓,全成了窦大人自己的财产。” 尤氏一僵,忙顺着沈萩的视线往外看,果然,掌柜的换了,小厮也换了。 沈萩又道:“不止这处,窦夫人您的陪嫁田产地契,店铺全不在你名下了。窦大人他,甚至做好了杀妻的准备….” 尤氏双腿发软,沈萩抬手虚扶一把,她挣开,往后倚靠着墙壁维持站姿。 “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窦夫人可仔细想想近日来窦大人与往日有何不同,家中可有些许变化。” 尤氏脑子一团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细想。 沈萩穿戴好帷帽,正欲出门,尤氏忽然追上前,声音打着颤儿。 “我…我不是不信姑娘,而是此事实在过于诡异,我…故事中的孩子,他们毕竟是那状元郎的亲生骨肉啊..” “窦夫人,总之我把知道的都提醒给你了,剩下的事该如何去做,夫人可自行决断。但有一点夫人必须明白,留给你的时间,最长也只两日了。” 尤氏倒吸了口气。 沈萩知道,尤氏虽懦弱,但她不只是窦尧的娘子,更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她也会严密提防。 最近城中流言蜚语传的快,许是窦尧动用了关系,坊间都在议论傅英辞弹劾威逼他的事,唯恐体现不出傅英辞的刻薄,添油加醋编排了不少假的掺在其中,说的有鼻子有眼。 沈萩听了都觉得震惊,流言里的傅英辞,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不去弹劾贪官污吏,偏要欺负一个没有后台的调任地方官。 ……. 早膳时沈冒抓起包子塞到嘴里,大马金刀坐下后问:“小萩,你跟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话音刚落,正在喝粥的沈澜和沈春黛俱是一怔,接着双双抬起头来看向沈萩。 这几日总有人变着法儿同沈冒打听家里事,尤其是沈萩的事。他粗犷却不是蠢的,明面上敷衍地嗯了几声,实则把那几个人都记在心里,回头翻开名录簿子一查,都是东宫跟前的侍卫。 沈冒昨夜很晚回来,本想去落英堂问一嘴,但走到院里见灯都熄了,只得作罢。 “谁跟大哥说我认识太子的?”沈萩心中生出疑虑,搁下箸筷后面色沉重,“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 沈冒捏着包子,蹙眉:“东宫有侍卫想从我嘴里打听消息,我瞧着像是在给太子询问你的,问东问西别有所图。” 沈冒知道妹妹生的貌美,从她还没及笄起便有不少人到他跟前讨好卖乖,花花心思摆在脸上,都是为了娶他妹妹。 在沈冒看来,没人配得上妹妹,哪怕是太子。 “太子刚回京,虽是储君但处境不容乐观,崔家不像从前崔皇后在时那般鼎盛,如今树倒猢狲散,在京为官的几位大都没甚作为,只崔老大人苦撑着门楣,若不然早该致仕休养了。 说到底,咱们最好别跟他扯上关系。”沈冒瞟了眼沈萩脸色,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怕把话说的太死,遂又补了句:“不过你若与他谈得来…” “大哥,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沈冒险些被包子噎住,瞪大眼像是听错了一样:“你再说一遍?” 沈萩稳了稳心神,沉声道:“我有意中人了。” 沈澜握起拳来,默默搭在桌下膝上,眸中的光像是被吹熄了般,寡淡地闪了下。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8. 第8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9章 膳厅内静谧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沈萩身上,这消息着实令人震惊。 沈冒舔了舔唇:“你看中谁了?” 短短一瞬,他把京中适龄小郎君在脑子里全跑了一遍,还是没想出那人是谁。 能是谁?谁都不配啊! 他妹妹相貌好,性格好,聪明懂事,善良温柔,哪个小郎君能配娶她? 沈冒懵了,百思不得其解。 沈萩低头继续用饭,忽然又抬起眼睫眨了眨:“等过些时候再告诉你们。” 她知道,霍行对沈家志在必得,所以如若不能让他彻底死心,他一定会继续纠缠,不择手段地纠缠。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至少让外人看来,她和傅英辞情投意合。 窦家的事,是她向傅英辞示好的机会。 想到尤氏,沈萩难免蹙起眉来,没时间了,若她还执迷不悟,一日半后便会“悬梁自尽”。 “小萩,你告诉大哥,大哥绝不告诉别人。大哥不放心你,想为你参详参详。” 沈澜跟着看过去,沈冒搬着圆凳挪到沈萩旁边,挑了挑下颌保证:“爹娘那边,我一个字都不提。” 沈萩笑:“不急,等他也喜欢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坦白,也不会瞒着爹娘。” 沈冒:…… 沈澜:…… 沈春黛:……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喜欢你!” ……… 秋雨挟着寒潮从半开的支摘窗飘进来,傅英辞睡到半夜被脸上冰凉的雨丝打醒,他抬头斜觑,脑子里浮现出方才梦里的情形。 他又梦见沈萩了,但没有旖/旎凌乱的纠缠。 梦里的沈萩坐在榻上,托着雪腮望向远处,玉足从垂落的裤筒间露出,指甲颗颗莹润粉嫩,偶尔荡一下足,像是有什么勾着傅英辞,他的魂儿跟着一荡,浑身酥麻。 就在他盯着那玉足痴痴观望时,沈萩忽然扭头,眸眼沁笑:“傅世子,妾的脚好看吗?” 他吓得蹲倒在地,沈萩却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弯腰,皙白的面孔骤然靠近,他欲伸手推挡,她的手却先他一步捏住了他的下颌,纤细的指尖在他皮肤上压出红痕。 那唇轻轻启开,像漾出来的蜜。 “傅世子,妾不只是脚好看,妾的这里...”眼波儿横起,唇角带勾,边说着边把手覆在自己肩膀,手指一点点捏住衣裳边沿儿,往下褪,露出圆润的肩,动作倏地止住,“傅世子,还想看吗?” 话音落,她的手已经拉起他的,眼看快要触到那丰盈柔腻处,他便被冷雨打醒了。 傅英辞躺在那儿平息了许久,复又想起什么,爬起来趿鞋疾步走到书案前,摸到那枚香囊后捏在手中揉了揉,香料的气息透出来,淡雅清甜。 他低头嗅了嗅,沈萩的脸便又出现在他脑中。 香囊定是有问题的。 他找来剪子胡乱剪开香囊,把香料悉数洒在桌上,随后点上灯烛,端起来挪到旁边,借着烛火细细观察,确认无虞后又剪碎了香囊里外两层,他以为夹层中或许会有发现,但很奇怪,没有任何东西。 傅英辞不甘心地又检查了遍碎片,还是一无所获。 那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梦到她,而且梦境越来越离谱。 傅英辞半宿没睡,翌日起了个大早出门,本打算去署衙写折子,谁知马车走到半道儿上,便碰到了窦尧和他夫人尤氏。 他撩开车帘看了会儿,心里暗道:这对夫妻恐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萩的如意算盘,约莫要落空了。 然后刚要拿开手指,便见斜对面的廊柱后,站了个鬼鬼祟祟的人。 正是日夜“折磨”他不得安眠的罪魁祸首,沈萩。 她身边的丫鬟去了趟铺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便与那尤氏接上头,不多时尤氏单独出来,行迹鬼鬼祟祟,看到沈萩后下意识回头去看铺子,见窦尧没跟出来,便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萩那里,接着两人上了辆马车。 傅英辞捏着帘子朝车夫吩咐:“跟上去。” 尤氏面色苍白,因方才的跑动脸上浮起汗珠,她攥紧帕子,不断舔舐干涸的唇角。 沈萩给她倒了盏茶:“慢慢说。” “沈二姑娘,求你帮我一件事。” 尤氏没接茶,单手扶着案面朝她跪了下去。车内空间不大,她虽跪下去却无法磕头,只得虚虚福了福身做礼,面露恳求之色。 “他果真想杀我。”尤氏悲戚道,眼里蓄满泪水,“自打你提醒我后,我便一直着人暗暗跟踪,朝中那件事发酵的厉害,他越发暴躁恼怒,回府便借机训斥,不是骂我便是骂孩子,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 他翻过我的房间,我四处查看过,没有少东西..” “书信之类的呢?”沈萩想起前世尤氏悬梁自尽后留下的书信,沉声问道。 尤氏僵住,唇哆嗦了下:“的确有几封书信不见了,我以为是我..是我自己存放不小心,弄丢了,但他要我的书信做什么?” 少顷,尤氏似乎猜到了,脸变得惨白,手指死死掐着虎口,掐出深深的印子。 “他在我们卧房里藏了白绫,且重新加固过房梁。我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他,为了他的前程花净了银子,四处打点疏通,即便调任后没有立即带我进京,我还是愿意为他照顾老娘,侍奉晚年,我为他生儿育女,为他付出我能付出的所有,他为何..为何要对我这般绝情。” 泪水止不住,在家中便已偷偷哭了数回。 尤氏不知该难受还是该庆幸,因为不在乎和不关心,所以她顶着通红的眼睛在窦尧面前走动,他分毫未察。 沈萩再次递过去茶:“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你需得保重自己。” 尤氏点了点头,喝完茶哑声道:“我会的。” 她咬着唇,颤着泪从怀中掏出一捧东西,放在案上后依次打开,田产地契,还有各类铺子,庄子,有些是尤氏的名字,更多则是窦尧的名字。 沈萩:“你这是何意?” 尤氏泣不成声:“我嫁他后便与娘家疏远了关系,入京更是孤身一人,直至今日都没甚交心好友,回顾过往,只觉自己糊涂可怜。若非沈二姑娘仗义提醒,我怕是会糊里糊涂断送性命,我自己也就罢了,我那四个孩子年纪尚小,不该跟我一样的下场。 情势紧急,我无从托付,这些东西便暂且交给沈二姑娘帮忙保管...” “你是要跟他鱼死网破?”沈萩惊讶,“他那种人,不值得你去做傻事。” 尤氏勉强挤出个笑来:“我不做傻事,我还有孩子要照顾,我只是怕在我事成前这些东西被搜罗走。我相信姑娘的人品,便想着求姑娘帮我藏好它们,等我处理完家事,再找姑娘拿回。” “如若你没有来找我呢?”沈萩猜到她要做什么,窦家除了尤氏带来的奴仆忠心,其余都是窦尧的人。她若想反击,势必不能有帮手,那么便得在夫妻二人单独相处时进行。 不会再有别的法子,只可能是面对面解决。 尤氏膝行上前,言辞恳切:“倘若我不能来找姑娘,但求姑娘可怜我那四个孩子,给他们一条活路。” 沈萩犹豫了少顷,扶着她双臂令她坐在对面。 “我答应你。” 她没跟尤氏说自己的打算,她知道有些事必须让尤氏抱着必然的决心,不依附任何人的笃定,她才能孤注一掷,死地后生。 马车在巷尾停了会儿,沈萩倚在车壁上盘算此事周全。 忽然马车震荡,她忙坐直身子,接着便听到另外一声马嘶鸣。 沈萩撩开车帘往外瞥了眼,便见宽敞的道路旁,不知何时并行停了辆黑漆雕花青帷绿顶子马车。 靖安侯府的车徽。 本想挖苦沈萩的傅英辞,看着她走下马车,然后顺理成章踩着车辕,在他错误的注视下,再次熟稔地爬了进来。 “傅世子,你在等我。” 傅英辞嗤了声:“青天白日,别做梦。” 沈萩笑,想起有事与他商量,便起身弯腰往他身边走。 傅英辞抬手一挡:“有事说事,别靠太近。” “我不想让别人听到。” “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 沈萩只好坐在斜对面,但还是不放心,掀开帘子悄悄打量了四下,确认无虞后才开口。 “窦尧的事情如若能完美解决,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不能。”没有半分犹豫,干脆利落。 沈萩:…… 女孩的眼睛乌黑清澈,衬的那肌肤便愈发雪白。 傅英辞脑中忽然冒出昨夜的画面,她的手指捏着衣领,一点点往下剥。 他的目光顺势朝她肩膀看去,不带回避的眼神直接而又充满侵略感。 沈萩不解,低头瞟了眼自己的衣裳,复又抬头,面露困惑。 “傅世子,你为何要这样看我?” 傅英辞目不转睛,面不改色:“你换了香料。” 沈萩:…… “我香囊都是旁人帮着配的,隔几日便会换,傅世子不喜欢这个味道?” “嗯,很不喜欢。” “那我往后都不戴了。” 沈萩毕竟心怀企图,此刻需得以安抚为主,何况也不是过分要求。 但傅英辞眼神冷淡,忽然一本正经地要求:“你转过身去,我要查验你的身体。” 沈萩白净的小脸,倏然涨红。 她坐在软榻上,手指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只觉热意从心口往外扩散。 此话若是换做旁人来讲,意图定是昭然若揭,卑鄙无耻。 但偏偏是傅英辞说的,他眉眼清冽,神情凝重,与自己对向而坐时视线直直盯着她的脸,仿佛刚才那番话没有半分冒犯,他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派坦然自若。 前世,沈萩摔落建章宫,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 太医说她幸亏是臀部先着地,如若是脑袋先落下去,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如此她只是无法行走,只要有宫人侍奉依旧能保全性命。 霍行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慰,告诉她没关系,他只要她活着。 那时沈萩很想有把刀,或是抹脖子或是割腕,怎么着都行,她只想死。 她的脊骨从胸部往下悉数断裂,并不是寻常的残疾,因为小腹部和后腰全都无法感知痛觉,是麻木僵硬的,就算咬破舌头凭着双臂坐起来,只要两侧没有固定的东西,她会像破败的风筝一样,歪倒坠落。 霍行让人拿走所以她能自/残的器物,拿沈家人要挟,拿宫人要挟。 有一次沈萩故意弄翻盛汤的碗,新来的小宫女不疑有他,连忙去外殿找巾帕,便是趁着这个空隙,沈萩打碎碗,滚落床下去摸到了碎瓷片,然还未朝颈部割下去,霍行便发现了。 他当着众宫人面杖毙了小宫女,不管沈萩在床上如何撕心裂肺的反抗,他冷冷站在那儿,像是要告诉宫人,更像是在警告她。 没有他霍行的允许,她不能死。 于是沈萩乖乖由着宫人们为她剥去寝衣,擦拭污脏的身体。她闭着眼,像行尸走肉般被她们侍奉,她没有感觉,但嗅觉和听觉都是好的,就算看不见宫人的脸,她也能嗅到那难闻的气味,听到宫人刻意屏住的呼吸。 她知道自己境况窘迫难堪,被搬动,翻动,抱起来放进浴桶,再抱出来擦拭。 她自幼跟着父亲兄长骑马打球,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驰骋,在春花烂漫时追逐嬉闹,在秋日璀璨下围猎营帐,在白雪皑皑时纵情饮酒。 人人都说沈二姑娘俊俏灵动,是京里最自在的美人。 可在那时,她活成了一滩烂泥。 傅英辞皱眉,眼前人虽在注视自己,可眼神逐渐变得空荡的,也不知琢磨些什么,他往前倾身,她忽然眨了下睫毛,神色舒展开。 “你怀疑我对你别有所图,怀疑我身上藏着对你不利的东西?” 傅英辞觑了眼,不置可否。 沈萩挺直腰身,坦然地将双臂举到半空,淡淡笑道:“来吧,随便查验。” 傅英辞没有好色的名声,也不是那等纨绔烂人,他既怀疑自己,便索性让他查个明白。 横竖前世她都那般与众人坦诚了,现下便也不觉得多么羞耻。 皮囊只是身外物。 她默默说服自己,伸开双臂的同时朝着傅英辞微抬下颌。 “傅世子,查完之后我还有话要说。” 傅英辞没吭声,靠近她后盯着那眼睛把手放在她腰间,秋日衣裳虽比夏日厚些,但终究单薄,隔着两层衫子能清晰感觉到她皮肤的温度。 以及,他手指抚过腰后,那细微香腻的战栗。 他脑子浮起梦中的场景,不由挪开手,暗暗哼了声。 摸索着寻找可疑物件,偶尔抬眼观察她的表情,试图获取线索。 但她神色坦然,在他不方便的时候主动翻开衣角供他检查细微藏匿的位置。 “你到底图我什么?” 傅英辞罢手,斜斜靠向车壁,对上沈萩微微发红的脸。 沈萩拢好衣裳,心跳的飞快,她原以为能平静接受,但在那手指触碰到她身体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赧然不适。 她低下眼睫,假借整理头发的光景平复呼吸。 傅英辞不是那些宫女,她也没有残废,便不能如自己期望的那般任君触碰,我自不动。 许久,她才抬头:“我图傅世子这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9. 第9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10章 马车外,竖着耳朵偷听的傅三和傅四眼睛当即瞪得滚圆,嘴巴张开,面面相觑。 好一句虎狼之词! 到底是将门嫡女,气魄,胸襟,胆量无不令人佩服! 傅三便要说话,傅四一把捂住他的嘴,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傅三忙把话咽回肚子里,眼睛却是藏不住的兴奋雀跃,傅四亦是小鹿乱撞,心头抹蜜一般。 靖安侯府,祖坟冒青烟了! 车内,仿若黑云压顶。 傅英辞的太阳穴猛烈抽搐了几下,手打着颤覆到腰间,指尖碰到匕首,神情有种被人轻薄的羞辱感,他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轻浮。” 沈萩:“轻浮总比虚情假意的好,何况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萩摔残后的日子,很多时候都是靠听傅英辞的各种弹劾事迹缓解心情的。起初会觉得有趣,慢慢地便会琢磨此人为何弹劾,以何种心思写下那一本本奏疏,不得不说,他的字里行间桀骜不驯,文风洒脱自然,即便没有侯府做倚仗,凭着他的才华也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但沈萩很不明白,既然他都弹劾了,为何又只伤及皮毛便半途而废。 傅英辞冷嗤一声,慵懒的眼皮泄出几分嘲讽:“我是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姑娘的。” 沈萩不恼,温温柔柔笑了笑:“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可以....” “你不可以!”傅英辞斜睨了眼,脑袋转向车帘处。 她的气息像一张网,只要靠近便会被她缠裹起来,黏腻濡湿令人无法正常呼吸。平心而论,他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但她的到来猝不及防,他虽不悦,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拒绝。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沈萩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明明是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他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可看着她坐在自己跟前,总也不生气的模样,他实在是有些懊恼。 更多是对自己又柔寡淡的不屑和唾弃。 沈萩倒是没沮丧,本就抱着尝试的心思询问,也没想过他会立刻点头。 沈萩生在沈家,见惯了蜂环蝶绕,人情世故。若她跟别的小郎君说喜欢,对方可能会因为她的相貌和家世权衡利弊,接受或者拒绝,都是经过反复思量的。婚姻不是简单的你情我愿,更多时候是门第世家的联盟,她懂,其他人自然也懂。 但傅英辞不一样,他说不喜欢仅仅只是不喜欢,随性为之,没有旁的原因。 沈萩沉思了片刻,决计坦诚与他沟通:“我很欣赏傅世子的为人,但也为你的处事方法感到遗憾。所以我想,如果我们做不成夫妻....” “不是如果,是必然。”果真,句句叛逆,绝不叫人轻易心平气和。 沈萩默默念了句:忍。 “好,换言之,如果我们不做夫妻,能不能成为合作伙伴。” 傅英辞:“我不需要。” “你需要。” 说话间,沈萩往他面前挪动。广袖拂落在傅英辞的手背,像是羽毛划过心口,他手指曲起,后背跟着紧绷起来。上一回,沈萩要他送她回家,他不从,她便拿亲吻要挟。这一回呢,他垂下的眼皮微微上抬,目光落在沈萩殷红柔润的唇瓣,难不成还要亲他?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根本没注意沈萩此刻的眼神,只是盯着那唇,与梦境中反复比较,看了会儿竟又觉得小腹生热,口干舌燥,浑浑噩噩间被冷不防的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这才醒神,当即在心里讥讽起自己见色起意,腌臜肮脏。 眼神骤然阴黑,再看向沈萩眼睛时,已经变得格外正经。 沈萩:“我想要将你做的事尽量圆满,窦尧只是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多。只要傅世子弹劾不止,我和你的合作便会一直进行下去。我相信你我联手,朝廷肃清,大义亦会得到伸张。” 沈萩有些羞愧,最后一句全是为了升华自己的目的。 “傅世子,你怎么想?” “我若是不答应,你会怎样?”实则他想问她会不会攀附过来,像梦里那般索取要挟,但觉得真这么问出口,面子上过不去,也会叫她觉得自己下作可耻。 沈萩:“你为何不答应?” 傅英辞抬手扶额,余光警惕着她的动作,冷笑出声:“因为我心中没有大义。” 说罢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伸开右腿曲起左膝,以手撑住脑袋点了点膝盖,甚至故意朝沈萩瞥去好整以暇的轻笑。他那俊美无俦的面孔宛若一幅画,这般悠闲斜躺着非但不叫人觉得纨绔,反而有种风流韵味,墨绿色圆领袍衫下的身躯,展示的淋漓尽致,他手臂和双腿很长,宽肩窄腰,皮肤也比寻常男子细腻白净,但书生气外更有种偏执的韧劲儿。 年轻姑娘大都喜欢这种郎君,足够俊俏,也足够结实。 沈萩静静看着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想说服的说辞。 傅四听不下去,忙给傅三使了个眼色,抬手指向前方崎岖不平的石子路,扬了扬下颌比划口型:往那赶车。 傅三会意,举起鞭子一甩,骏马稍微偏离方向往右一拐,马车癫的好似要飞起来似的。 沈萩不察,猛地扑向傅英辞怀里。 傅英辞只觉眼前一黑,后脑勺撞到车壁的同时,香软入怀。 他被沈萩压在身下,曲起的左腿顺势垫在她胸口,她的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系好的袍衫被扥开带子,外衣松垮地垂落下来。 气氛瞬时变得怪异。 谁都没有动,但又都在克制着动作。 傅英辞便知道,她又来这招! 他小腿肚刚要抽动,便觉出她丰盈的软糯,忙僵在榻上,屏了呼吸朝她看去。 沈萩依旧揪着他的衣襟,漆黑的瞳仁宛若浮荡起水光,腮颊抹了胭脂似的,就像冬日洁白的雪下透出一点绯红,她也跟着低下头,待看清胸口位置后,脑子轰隆一声,又羞又臊。 正要起身,忽听傅英辞沉着嗓音开口:“你起来,我答应就是。” 沈萩便停了动作,忍下羞臊朝他看去,傅英辞的脸不比她好到哪里去,耳垂脖子全红了,舌尖不住舔过唇角,喉咙跟着反复滚动,他很紧张,虽竭力掩饰但躲避的眼神骗不了人。 沈萩硬着头皮占他便宜,得寸进尺道:“窦家那边,请傅世子派两个暗卫保护尤氏,这几日窦尧必定会有动作。” “你们沈家有府兵有暗卫...”傅英辞立时反驳,话没说完便觉衣襟紧了紧,勒着脖颈时左膝上温度滚烫,他讪讪憋回去后半段话,不情愿哼了声,道:“你要清楚,我做这些,只是为我自己。” 沈萩松了口气,附和:“傅世子为你自己便好,我为大义,也为你。” 傅英辞的眸子登时黑沉,俊脸跟着一僵,悬空的手捏的咔嚓作响。 沈萩起来后背过身整理衣裳,其实她心跳的厉害,像是跃到嗓子眼快蹦出来似的。前世即便面对霍行,他们两人都是循规蹈矩的夫妻,床笫间的亲密顺其自然,稳重克制,她也从未做过引/诱人的举动,一来是不会,二来没必要。霍行只要到披香殿,沐浴后便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简单直接地将她压在床上,行敦伦之礼。每每累到昏睡,根本无需费心琢磨。 方才她的胸压在他膝上,肌肤间细密的摩擦不可避免引起战栗,那种感觉很令人羞耻。 也令她紧张,不安,甚至是热流窜涌。 傅英辞系带子时抬眼扫过去,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细腻莹白的后颈,雾鬓云鬟,身形婀娜,发间的珠钗因方才晃动快要掉落,松松坠在一侧,玲珑剔透的红宝石珠子折出浅光,不断扫过颈间肌肤。 他咽了咽喉咙,愈发觉得浑身燥热。 他未尝女色,不代表他不近女色,尤其眼前人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傅英辞合上眼皮,尽量自己看起来清心寡欲,然闭上眼的刹那,脑子更加混沌,想的全是她趴过来时的触感。 比梦中更要真实!刺激! 连日来的雨让天气更冷,沈萩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屋门外青栀和红蕊正在收拾清理,偶尔传出窸窣的说话声,她们在说沈澜巡视铺子的事,说他查出几个庄子管家做假账,侵吞沈家资产,娘让他自己拿主意,沈澜便用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其余几个庄子见状便也消停下来。如今京中的铺子巡完,沈澜与爹娘报备过,去了京畿一带。 沈萩听着很是感慨,到底是首富嫡孙,天赋便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她翻了个身,难免惦记起尤氏来,今夜便是她前世的死期。也不知尤氏是否能想明白,又是否肯痛下决断,尤氏若是临门糊涂,便会被窦尧害死,傅英辞便会成为舆论的热点。 沈萩枕着双手,忽然弯起唇来。 傅英辞其实很幼稚,他目空一切,任性妄为,不喜欢被拘束被控制。凡事都爱与人作对,不顺眼也决计不委屈自己,该骂骂,该弹劾弹劾。 沈萩有点羡慕这个疯子的肆意。 旁人惧他,是因为他们做了亏心事,怕他那张嘴揭开真相。旁人恨他,是因为他没有底线,便是亲戚朋友也照旧弹劾。 靖安侯府的免死铁券,真是实打实的有用。别的世家供奉在祖宗祠堂当做荣耀,侯府怕是要夜夜压在傅英辞枕下,保他平安。 再有几日便到冬月,院里的树陆续掉光叶子,如今只剩墙根处的翠竹绿意盎然。 沈萩进门后将帷帽递给红蕊,边走边询问家中诸事。 红蕊咦了声,说道:“姑娘,那是不是三哥儿?” 沈萩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道淡青色身影坐在水榭中,披风被掀开一角,吹得簌簌飞扬,他侧着身子看水面,神情专注,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郎。”沈萩走到水榭外,唤他。 沈澜回头,看见沈萩后眸中一喜,立刻起身:“二姐。” 他应当在水榭坐了许久,此刻鼻尖发红,眼睛里也冻出水意,揣在身前的手僵白没有血色。 “仔细染上风寒。” 沈澜的笑变得失落,从前他冷,二姐都会握住他的手来搓热,可现在她分明看见了,却没拉起他的手,只淡淡说了一句,连语气都格外冷淡。 沈澜垂下双臂,握起拳来点头。 “二姐出门去了。” “出去办了点事。” 沈萩看到他的神情,不放心问道:“是不是理账出问题了?” “没。”他抬起眼皮,跟在沈萩旁边走下台阶,鼓了鼓勇气,“二姐是去找傅世子了吗?” 沈萩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沈澜跟着站定,对上她微微蹙起来的眉眼,他要听到她的回答。 少顷,沈萩笑:“对,去找他了。” “二姐喜欢他。” “你还小,别胡思乱想。”说罢,沈萩又道,“若无事,我便回院里去了,你也早点回屋暖和。” 沈澜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从月门消失,低声说道:“我哪里还小。” …… 靖安侯府的灯没熄,傅三和傅四守在廊庑下边打哈欠边听里头的动静。 傅三舔着嘴唇:“世子爷怎还不睡觉,翻来覆去烙饼一样。” 傅四:“世子爷有心事,睡不着。” 傅三纳闷:“世子爷没心没肺,哪里来的心事。” 傅四在唇上比了个手指:“你想想白日里马车上,世子爷和沈二姑娘干柴/烈火,你都没瞧见,世子爷下车时他衣裳带子都重新系过,我觉得,侯府快办喜事了,得让吴管事操持起来。 啧啧,世子爷活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姑娘的话。这位沈二姑娘,定是咱们日后的世子夫人,没跑。” 傅三一副吃瓜的惊讶模样:“这么说,世子爷是彻底被沈二姑娘迷住了。” 傅四点头,傅三接着又问:“那世子爷不睡觉,是不是因为欲壑难填,不对,欲求不满?他憋到现在这个年纪,一时也难以纾解,只马车那点光景算什么,嗨,你说得对,是得让吴管家赶紧安排起来了。 否则以咱们世子爷的脾气,定是要憋出毛病的。他就生了张好看的脸,占了天大优势,但那有什么用,要不是今日咱们替他创造机会,哪里会有这番进程。可怜世子爷,下回还不知猴年马月,若是一直靠他自己,怕是身子要垮掉.....” 傅四头疼极了,傅三的嗓门怎就不知不觉拔高了呢,他不知道屋里那位耳朵灵吗。 果然,怜悯的目光刚投到傅三脸上,门内便传出一声阴沉的斥喊。 “傅三,滚去抄《论语》一百遍。” 傅三:我做错什么了。 傅四摇头,抬手指向厢房,比着口型道:“去吧,别说话,说话还得加遍数。” 傅英辞的确睡不着,枕着双臂盯那帐顶烦恼了一夜,满脑子几乎全是沈萩。他想不通看起来端庄温柔的小姑娘,怎么这么豁的出去,越想不通,越是想要去扯开搅成麻团的乱线,到头来麻团没解开,他反被绕了进去。 他把手往床上一拍,坐定后朝窗外看去,天竟已然亮起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10. 第10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11章 清早的京城,因窦家出事而陷入热烈的议论当中。 前不久才为老母除丧撤下的白幡素布,如今又重新挂上,大门外的灯笼还有廊柱皆以素麻布包裹,奴仆脚步匆忙收拾打点,从外看去,窦家一派嘈乱,毫无秩序可言。 院里更是冷清,下过雨后的地砖透着阴森森的味道,两个丫鬟正对着厅内刚搬来的那口棺材交头接耳,昨儿半夜府中传出尖锐的哭声,吓得她们纷纷点灯查看,一看不得了,老爷直挺挺躺在院子里,后脑勺的血溅开染了一地。 “哎,夫人命真苦,在江淮侍奉完老夫人才进京没多久,老爷便死了,往后她自己带着四个孩子可怎么过?” “说起来,要怪就怪靖安侯府那位世子爷,若不是他弹劾老爷,老爷又怎能醉酒,不醉酒又怎会仰倒摔碎后脑壳。也是怪了,怎么摔得这么巧,一下就摔死了呢,咱们摔多少回都没这么寸,兴许老爷今年命数不好....” “哎呀,你别乱说,怪渗人的。”丫鬟皱起眉,惊恐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地砖,难免想起昨半夜起来看到的场景,她呕了呕,咽下口水道,“改天去庙里求个平安符,我真怕做噩梦,你是没见着老爷死时的模样,俩眼珠快瞪出来了,死不瞑目啊!” 天乌青着,雨后的风冷的直往骨头缝里钻,吹着树枝不停往下掉水珠。 尤氏坐在棺材旁抹泪,身边的丫鬟低头送上干净帕子,又将凉了的茶拿走,换了壶热的。 窦家中馈不好打理,许多事牵扯繁复,正如沈萩所说窦尧早已背着她将嫁妆更名在自己底下,如今府里的奴仆尤其是管家,明面上尊她,实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几位外室数次登门挑衅,她心知肚明却迟迟不敢挑破,至少日子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若挑破了,便会成为下堂妇,她还有什么?她什么都拿不到。 尤氏本就憔悴的脸变得灰白瘦削,两个眼睛泛着通红的血丝,她熬了半宿,哭了半宿,奴仆们都以为她悲痛欲绝,尤氏却清楚自己在哭什么。 她不是为窦尧哭,她是为自己这十几年的辛苦可怜而哭。 丫鬟不忍,劝道:“夫人,您得顾惜自己个儿的身子。家里还有四个哥儿姐儿的需要你照料,您得撑住啊。” 尤氏瞟了眼未合上的棺材盖,半边身子倚在她手上,闻言又要落泪。 前头小厮急急来报:“夫人,又有客前来吊唁。” 尤氏捏紧手里的帕子,面色凄怆地朝外看去。 已经是第三波人了,自打晨起后散出窦尧的死讯,他礼部的同僚便陆续登门,说的无非都是些安抚感慨之词。窦尧生前嫌弃她人老色衰,不肯将她带到人前说话,此刻面对着一张张陌生面孔,尤氏低着头只是哭,她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甚至觉得极其荒唐。 他们根本就不相识,为着窦尧的死此刻却都像是亲朋好友般耐心劝慰,与其说是劝慰,不如说借着窦尧的死合起伙来抨击傅英辞。看得出他们憎恨傅英辞,咬牙切齿的恨,故而几个人边悼念窦尧死的可怜,边把傅英辞贬斥的一文不值。 待沈萩得知窦尧死讯时,已经过去了大半日,而坊间关于监察御史逼死窦尧的流言一发不可收拾。 沈冒卸甲后脱去皂靴,抬头朝着门外瞟了眼,道:“靖安侯府那位世子爷这回可是倒霉了,御史大夫都没压住官员的怒火,他们联名上书弹劾,当时我就在陛下身边当差,粗粗估计约莫得十几本。” 沈澜悄悄看向沈萩,见她神色凝重,不由攥了攥拳,看似不经意问道:“陛下会因此治他罪吗?” 沈萩抬起眼睫,对上沈澜未来得及收回的注视,沈澜低下头,努力按下心里异样情绪。 沈冒换上软底靴子,往圈椅椅背上一仰,笑:“谁知道呢,我也是佩服这位世子爷,想当年老靖安侯为太/祖打江山,是本朝第一武将,咱们沈家都得靠后。如今这位世子爷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伶牙俐齿满朝狂吠....” 似乎意识到言语不妥,沈冒怔了瞬,改口:“他怎么就那么大怨气,逮谁弹劾谁呢。” 沈春黛柔声道:“他没弹劾过爹爹和兄长。” 沈冒自以为是:“咱们沈家忠良之后,他弹劾什么?!” 沈萩想:大哥你真是太天真了。 傍晚,沈萩坐在暖阁榻上看沈春黛绣花,小姑娘背着菱花窗坐,乖乖巧巧地从花篓里挑彩线,一对粉色珠花随动作泠泠抖动,她眼珠漆黑,面庞皙白,不时往沈萩方向看一眼,笑的恬淡:“姐姐,你要兔子还是牡丹花图案?” 沈萩属兔,又喜欢牡丹,沈春黛想给她绣个小衣样子,便歪头等她回话。 沈萩把书往下一拿:“小兔子吧。” 前世霍行每日都会叫宫人给披香殿送去各种牡丹,不乏名贵品种,不论时节,披香殿一年四季都有牡丹。宫人们说陛下怜惜皇后,情谊深切,断腿五年都不改初衷。但于沈萩而言,那不是怜惜,是施舍,是霍行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对皇后对沈家有情,故意做出的假象而已,那是一种讥嘲。 她很喜欢牡丹花,雍容大方,可她厌恶霍行,便也跟着厌弃了牡丹花。 青栀掀开帘子,探进来脑袋说道:“姑娘,前厅来客了。” 沈春黛站在屏风后,看了眼厅内跟父兄谈笑自然的郎君,又歪头看向沈萩,“姐姐,你认识他?” 沈萩深吸了口气,淡了口吻:“不认识。” 上回东宫失窃案,霍行借机清理了大皇子留在身边的眼线,重新布防了周遭守卫。说来也巧,彼时沈冒巡视宫廷,恰好便出手帮了一下,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想跟沈家攀关系的霍行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今日他便是特意登门感谢沈冒的。 李寂和高廉左右随行,便站在廊下候着,两人身形劲拔,尤其是高廉,跟沈冒差不多的魁梧身量,加之穿着玄色衣裳,两人更像是门神一般杵在那儿。 沈萩清了清嗓音,拉着沈春黛从屏风后出来。 霍行起身,拱手做礼:“沈二姑娘,沈四姑娘。” 沈萩和沈春黛跟着回礼,霍行将墨发悉数梳起簪在紫金冠中,凤眸多情似笑非笑,今日又穿了件雪青色圆领襕衫,衬的整个人风姿绰约,英俊飒爽,他负手微微倾身,目光落在沈萩身上,唇启开,笑着说道。 “二姑娘近日来可好?” 他故作熟稔,语气自然。 沈萩掐了掐手心,便知他不肯善罢甘休,往前看去,沈冒和沈澜俱是纳闷的表情,她客气地后退一步,徐缓回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女一切都好。” 抬眼,瞥见他腰间那枚满月玉环,下头的流苏坠子精巧细致,沈萩忽然莞尔,“殿下的坠子很是好看,寻常闺秀可没这样的手艺,更别说那些宫女太监,不知是谁给殿下打的络子?” 沈萩可太熟悉这枚坠子的手工了,霍行登基后佩戴的各种坠子,不管是扇坠玉坠还是墨碇上的各种坠子,几乎都是出自萧文茵之手。她能吃苦,又勤勉,做的一手好活儿,即便后来封妃,也总是不放心身边人和其他妃子,霍行的贴身物件,随侍物件萧文茵大都会亲自去做,实在忙不过来才会交由宫人们动手。 话刚问完,兄妹几人的目光齐刷刷扫了过去。 沈春黛精于女红,只看了眼便忍不住称赞:“的确是百里挑一的手工,你看那梅花打的多真,每一根丝线都像是活的一样灵动。”稚嫩的眼睛眨了眨,好奇问道:“殿下,可否告诉臣女她是哪家闺秀,臣女好跟她学习打络子的妙法。” 沈春黛是真的喜欢女红,只是她不明白沈萩问霍行的意义,故而霍行脸色淡下来,她也只以为他不便说,遂没勉强,乖乖退到长兄身后。 “都是宫人们置办的,我也不大清楚。” 沈春黛失望地又看了眼,只好作罢。 原还想多坐会儿,可霍行看的出沈萩对他根本提不起兴致,他跟沈冒聊宫中戍守,聊京畿驻防,聊到尽兴也约着去打马球,可余光每每瞟到沈萩,她不是在跟沈春黛说话,便是拨弄滚烫的茶盏。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偶尔发出会心的笑声。 他过来,还有件事没说,至关重要。 窦尧的事先前便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他死了,更是压不住的舆论膨胀。 “傅世子这遭,怕是不好过。” 他意有所指,眼神盯着沈萩,似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然沈萩啜了口茶,垂着眼睫将手中的帕子叠起来,又散开,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什么。 倒是沈冒,闻言跟着附和一声:“傅世子约莫都习惯了,不然也不会弹劾。” “之前尚可得过且过,这回却是闹出了人命,父皇的意思,是不许搪塞,务必追究。” 沈萩终于看过来,霍行的后背挺直,像是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他甚至想好她会问什么,自己又该答什么。 终归是沈家的姑娘,不管那皮囊如何诱人,关键时候也会揣摩利弊得失,该放手总是要放手的。他来点她,便是辗转告诉她傅英辞的现状,卖她一个人情,也能叫她知难而退,早早断了对傅英辞的心思。 霍行心中笃定,眼神也变得沉静自若。 沈萩怔愣了会儿,像是没听清楚:“傅世子怎么了?” 沈冒咦了声,正要开口便被沈澜一手摁住,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别说话。 霍行便将事情始末与沈萩说了一番,他讲话极其有技巧,明明很客观的陈述,却又在字里行间透出傅英辞处境的不妙,受众官员攻讦自身难保。尤其是在对窦尧一事的描述上,听起来仿佛是傅英辞谋杀了一名绝好的清官,酿下滔天巨祸。若不是沈萩明白始末,怕是要真的被他吓住。 霍行离开时,沈萩特意让沈冒等人先行回去,独自将人送到门口,对于她的反应,都在霍行的掌控当中。小姑娘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人打动说服的时候。 他语气也软和下来,语重心长道:“其实我今日来,除了感谢沈兄的搭救之恩,也是为了给沈二姑娘提个醒,莫要为不值得的人搭上宝贵的时间。沈二姑娘单纯善良,不知世事险恶。傅世子他终究是随心所欲的性子,他担任监察御史,监察百官,监察朝务,更甚者他连我都可以监察,这样的人迟早有一日会带来无尽麻烦。 我猜错了便也罢,若没猜错,希望能给沈二姑娘带来一丝警醒,别为了他连累家人。” 他微侧着头,语气平和淡定,以他对沈萩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为了个男人舍弃家族,明知傅英辞是麻烦还继续招惹,她该知道孰轻孰重,该舍弃便决计不能犹豫。 沈萩红了脸,眼圈也红红的,环顾四下怕被家人听到似的,垫起脚来说道:“多谢殿下提醒。” 霍行点头,刚要安慰,便听沈萩又道:“可是傅世子他长得太好看了,是京城最好看的小郎君,且他人品好,纯善至真,最是简单通透的人了。殿下没猜错,我是喜欢他,而且是很喜欢他。 他肆意洒脱,不像有的人绵里藏针,表里不一。他若是也能喜欢我,必定会一生一世把我捧在手心,绝不辜负我。” 霍行蹙眉,看她那天真烂漫的表情,心里很是不屑,然面上却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沈二姑娘年纪还小,很多事看不透彻,其实世间还有许多优秀的郎君,他们....” “他们定不会比傅世子更好了!”沈萩固执地打断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自小到大,有人图我沈家权势,有人图我长相,有人口蜜腹剑,表面说的天花乱坠,背地里左一个通房右一个侍妾,青梅妹妹藏着掖着....” 霍行的眸渐渐深邃起来,双手攥成拳背在身后。沈萩却像是没看见,仿佛当真在说寻常不过的事,小女孩的幼稚简单像是一张白纸般呈现在霍行面前。 “傅世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不管他做了什么,接下来会遇到何种麻烦,我都会跟他一起承担。” 马车行驶,坐在车内的霍行终于卸下伪装,一双凤眸冷鸷到了极点,太阳穴处汩汩乱跳,一拳捣在小案上,将那茶水震得溢出盏来。 若不是为了拉拢沈家兵权,他何故于跟这么一个愚蠢幼稚的女人浪费耐心。 高廉听到动静,不久骑马与车并行,低头沉声询问:“殿下,派去监视沈二姑娘的人是否需要撤回。” 半晌,霍行冷冷道:“继续盯着。” 她蠢,沈家人总不会都是蠢的。在窦尧之死上傅英辞有脱不开的干系,经过舆论的发酵,他的名声只会更臭。沈家要嫁女儿,无论如何不会挑傅英辞这样的人,谁挑他,都是无穷尽的麻烦。 翌日停了淅沥的小雨,天更冷。 沈萩让青栀和红蕊找出来素净的衣裳和配饰,青栀为她梳妆完,簪上一对双股白玉钗,看了眼雕花铜镜,“姑娘,有点太淡了,不然换上那对石榴红的步摇,显得气色好,人也鲜亮。” 沈萩对镜看了看:“不必,要去登门吊唁,自然要穿的寡淡些好。” 青栀和红蕊瞪大眼睛:“姑娘要去给谁吊唁,咱们府中没收到帖子,老爷夫人也没动静啊。” 沈萩起身,走到门口站定。天愈发寒了,风吹到面上刀子似的割着肌肤,她在心里将事情始末来回思量数次,确定妥善后深深吁了口气。 “走吧,去窦家。”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11. 第11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第12章 霍行得知沈萩去往窦家吊唁的消息时,正在庙里跟萧文茵私会。 萧文茵是萧家不受宠的庶女,爹不疼,嫡母嫡姐刁难。十年前她偷偷登上南去的马车,自此陪霍行度过了十年的南楚质子生活。她偶然与霍行相识,那年离开亦是此生做过最大胆出格的事,但她不后悔。 即便回京后,霍行以先稳定东宫为理由,让她暂且在萧家多等些时日。萧文茵自然知道他要找门当户对的闺秀成亲,以此达成联盟助他对抗大皇子。她心中委屈面上却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她除了陪伴无法给予霍行足够帮助,若在此时吃味闹腾,只会让霍行厌弃自己,那么她好容易积攒下来的怜悯和真心便会荡然无存。 萧文茵捏着笔杆,抄经的手微微一紧,她看见门外高廉匆忙的神情,便知出了大事,但她只能安分守己地坐在香案前,告诉自己不能问,要沉住气。然到底心神不灵,她余光时不时瞥向霍行,霍行背对着自己,身影略显沉重。 萧文茵照料他许久,以至于单看后脑勺便能估摸出他此刻心情不佳。 会是为着何事? 萧文茵默默猜测,这些日子霍行除了对付大皇子,便是围着沈家人转。前不久大皇子损兵折将,吃了气,陛下虽没明面上处置,但暗地里斥责过他,故而大皇子断不会这么快就缓过神来。那么便是沈家的事了,想起那日茶肆的相遇,帷帽下一晃而过的雪白肌肤,别说是小郎君,便是她一个女子看了都挪不开眼。 太令人羡慕,也太让她嫉妒。 萧文茵咬了咬唇,听到霍行走近的脚步声,笔尖墨汁啪嗒掉落,她的心有些慌了。 “文茵,”两人避开旁人到庙里抄经,衣着遂也跟着低调简约,尤其是霍行,身为太子此刻穿着素面直裰,仅以白玉簪束发,看起来多了几分清隽儒雅的气质。 “窦家临时出了点事,我需得立时赶回去。至于经书,心诚则灵,你也不要在此待太久,过会儿便让侍卫护送你下山。” 萧文茵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整理好领子,转而又接过侍卫递来的雪青色披风,抬头冲他温柔地笑着:“殿下不必担心我,你今日拨冗前来与文茵抄经,文茵已然万分欢喜感动。文茵势单力薄,不像沈二姑娘能借沈家势力扶持殿下,只要她能帮殿下,文茵只会感激她,不会妒忌她。 殿下放心,你我之间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待日后殿下心意达成,沈二姑娘便是文茵的恩人,有没有名分地位都不要紧,文茵可以像在南楚时那般照料殿下的衣食起居,只要能陪伴在你身边,文茵别无所求。” 霍行喟叹一声,将人揽入怀里。 纤弱乖巧的人趴在他胸口,双臂环过他的腰,温顺的姿态激发了霍行的保护欲望,她总是这般替他着想,受了委屈也不抱怨,虽会哭,但转过身来又能隐忍。 “文茵,我不会负你。” 萧文茵微微翘起唇角:“我知道。” 霍行将她拉开些,抚弄那眉眼发丝,手指最后落在她唇瓣,轻点一下道:“我需要沈家的势力,但我绝不会喜欢上那位沈二姑娘。” 轻浮愚蠢,根本就不值得喜欢。 窦家前厅,两个丫鬟正忙斟茶。 沈萩看到尤氏的第一眼,被那纤瘦羸弱的人影吓了一跳,短短两日未见,尤氏仿佛瘦脱相了,若不是丫鬟搀着,恐能被阵风吹倒。 “沈二姑娘。” “窦夫人节哀。” 沈萩跟着走进布置成灵堂的前厅,棺材盖子搭在地上,许是为了凭吊,窦尧的尸身下垫着冰垫,远远看去,死人的脸青灰僵硬。棺材前有几个礼部官员在那说话,因没注意到沈萩过来,他们便也不加避讳。 沈萩听得真真切切,窦尧刚死,“杀人凶手”便找到了,几人商量着要联名写奏折弹劾傅英辞,理由便是无端攻讦逼死朝廷官员。听他们的语气,出了人命,此事便不会像之前那般不了了之,只要给陛下足够的压力,他也没必要继续包庇傅英辞。 他们讨论的热烈,冷不防被沈萩的咳嗽惊了下,扭头看见人后,俱是一怔。 尤氏颔首介绍:“诸位大人,这位是沈家二姑娘。” 官员的脸又是一变,接着有个人反应过来,忙拱手做礼道:“原是沈大将军的女儿,果然将门风骨,气质清然。” 他们早就听说过沈从山有个宝贝女儿,长相出众,性格温婉,京里好些小郎君都巴望着能娶她回家。今日亲眼见到,亦觉得传言不虚。小姑娘眉眼灵动,姿容俏丽,端庄之外还有种清雅矜贵的脱俗感,约莫是在沈家精心养育的缘故,即便面对着他们这些官员,她的眼神都没有半分小家子气。 相反,那种注视叫人觉得坦荡自然。 沈萩微微一笑,问道:“大人们如今是在刑部和大理寺做事吗?” 官员面露不解:“沈二姑娘是何意思?” 沈萩:“方才不小心听到大人们说话,甚是吃惊。大人们只对着尸体隔空便能行仵作之事,掌刑部和大理寺推敲侦查之法,言辞凿凿,仿若目睹当时真情真景,精妙程度着实令人惊叹。 但我记得各位大人似乎是在礼部任职,或许是我记错了,故而才会有此疑问。” 她干净认真的眼神,看起来只是因为好奇,然话音刚落,那几人的脸唰的一滞,有两人还攥紧了拳头,转过身喘粗气调整呼吸。 沈萩茫然地跟着上前,眨了眨眼问:“大人们果真调任了?” 尤氏见那几人面色讪讪,自然也听出沈萩的话外之意,换作往常她定会出面解围,但今日,她却没有兴致去做和事老。她半辈子操持后宅,为夫郎为儿女,没换来感恩反倒险些丧命,何其可悲。 官员们起先还想跟沈萩解释,但小姑娘伶牙俐齿,竟将他们堵得毫无章法,不得以,尴尬地面面相觑后,赶忙告辞离开。 “夫人,你们府上少人了。”沈萩走到棺材前看了眼,余光却在注意着院里人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霍行一直都着人跟踪自己,此时她到窦家的消息定也传到他耳朵里,依着他多疑的秉性,定会猜测她的到来另有猫腻。 加之沈萩在他面前刻意营造的单纯印象,恐怕霍行会以为她是来为傅英辞清理打点的。 尤氏拿帕子拭干眼尾的泪,仔细回忆一番,忽然说道:“从昨夜事发到现在,刘管家似乎就不见了。” 两人站在棺材尾端,沈萩压低声音:“人我已经抓住了,但现在不是时候放出来。”她往小门处瞥了眼,问,“那位代笔书信的老先生,可还在府上?” 尤氏震惊:“你怎么..怎么会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傅英辞派来保护尤氏的那两个人,做事很是干练,不光摸清窦家底细,还把刘管家和代笔老先生一并打听清楚。根据沈萩猜测,那位代笔老先生应当是窦尧雇来写尤氏遗书的。 时至今日,坊间关于傅英辞逼死窦尧的流言已经传的甚为激烈。 舆论呈一边倒的趋势压向傅英辞,他却根本不介意,甚至在沈萩登门时,正在准备弹劾下一位官员。 吴元载亲自领人进门,边走边回头小声道:“姑娘可不要听外头风言风语,那都是恶意中伤。我们世子爷只是脾气坏,人却很好。窦家下人都说了,窦大人是摔倒在地猝死的,根本不关世子爷的事,姑娘千万别误会,他...” 沈萩嗯了声:“我知道的。” 吴元载还是不大放心,待走到书房门口时,欲言又止。 沈萩本想等他说完,但他似乎没想好该怎么说,只是很为难,反复思量后憋了回去,上前叩门。 案前摆着几摞书卷,沈萩没有看到人,待走近些才发现傅英辞埋首在书卷间,写的酣畅淋漓。 许是在家中,他没有束发,散着披在脑后,只几绺滑到胸口,衬的人面若冠玉,俊美至极。他似乎很喜欢穿绿,里头是件白色中衣,外面裹着墨绿色绸服,腰带系的很松,欲落不落地勾在那儿结实精健处,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他很白,领口露出的那点皮肤甚至能看清底下的经脉。 待奏疏写完,傅英辞蹙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后,低头吹了吹墨迹,刚抬起眼皮,便被对面那人吓得打了个哆嗦。 “傅世子,忙完了?”沈萩趁他晃神之际拿起奏疏草草读了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傅英辞脸色郁结:“谁准你进来的?” “吴管家。”沈萩如实回答,接着便扬了扬奏疏,反问,“窦尧的事没处理好,你便马不停蹄弹劾别人,便不怕陛下因此事问罪与你,革了你监察御史的职?” 傅英辞冷冷嗤笑:“你管的未免太多。” 沈萩不恼,但也没由着他发疯,她举起奏疏,然后在傅英辞阴沉的盯视下,将它撕成两半。 “我是为你好。” “不需要。”傅英辞乌沉的眼眸翻腾着巨浪,已然克制了不忿,他望着桌上撕烂的奏疏,忽然抬头看向沈萩,“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说过很多次,但傅世子都没当真,既如此今日我便郑重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所以我要为你的人生负责。你好也罢,坏也罢,我都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疯子。”傅英辞根本不信她这套鬼话。 沈萩忽然把手臂放在案上,上身前倾逼得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傅世子,我想跟你试试....” 傅英辞蹙眉,嫌恶地乜了眼:“试什么?” 腰带滑落,墨绿色绸衣顺势敞开,他要抓紧衣襟,沈萩却没给他机会,在那手动作前,一把将其攥住。沈萩的手纤细柔软,包裹着他的修长温润。 傅英辞只觉心跳停了瞬,接着便要奋力甩开。 沈萩抓的很紧,怕被挣开遂用两只手箍住他的右手,人被硬生生拽到他怀里,脑袋咚地一下,露出来的皮肤登时变红。 沈萩仰起头,目光明亮:“做疯子的感觉,还不错。” 门外傅四急匆匆跑来,人未到声音先至:“沈二姑娘,马车备好了!” 猝不及防,他看到书房里这过于亲昵的一幕,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然后在傅三冲进来前,一把拽住他手臂,赶忙退了出去。 傅英辞咬牙:他的清白,眼下是彻底说不清了。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12. 第12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13章 窦家屋檐下挂着糊了白纸的灯笼,廊柱也用素布围裹起来,小厮探着脑袋出来看了眼,随即将门从内合上,正是晌午的光景,照理说还会陆续有客前来吊唁,但他手脚麻利,乌溜溜的眼睛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霍行听高廉回禀完,眉心便不由自主蹙拢起来。 “沈二姑娘的确进去了?” “她和傅世子从后门偷偷进去的,我看的真切,出来迎人的是尤氏的贴身丫鬟,已经小半个时辰没动静了。”高廉不敢跟的太近,“而且,窦家应该有高手潜伏,我能察觉到对方的行动,想必对方也知有人在暗处监视。” 霍行抬头:“靖安侯府的人?” 高廉:“属下不知。” 霍行攥紧笔杆,想起沈萩提到傅英辞时的神情,心中一阵不屑。他起身走到支摘窗前,目光冷冷地凝视斜对过的雕花廊柱。毫无疑问,窦尧的死对傅英辞造成舆论影响,而以傅英辞的为人,断不可能做出事后吊唁的举动,除非他同窦尧之死有着某种密切联系。 霍行神色一凛,难道傅英辞会为了私欲泄愤杀人? 他心中大惊,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攥紧。若当真如此,那窦尧的死便不是偶然,而是蓄意为之。换做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但对方是傅英辞,京里出了名的疯子,既能随意弹劾那么随心杀人未尝不可。且窦家周遭无端出现高手,仿佛也皆指向傅英辞,难道是杀了窦尧没有及时善后,故而才会拉着沈萩做掩饰登门吊唁? 霍行捏紧拳头,唇边泄出一抹轻笑:沈二姑娘还真是肤浅的可怜,只是为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便被蛊惑着去做背心不义之事。如若她明知而为,便是又蠢又坏,如若她被欺而为,便是蠢得无可救药。 此女子如此不堪,但他还要费尽心机拉拢成婚,霍行只觉得荒唐可笑。 他太阳穴抽了抽,压下恶心,吩咐:“备马,去窦家。” 既拉拢傅英辞不成,其又为阻碍,那么便别怪他动手削除。 靖安侯府马车帘子用的是薄软香云纱,既能遮阳又不妨碍光亮。一张雕花矮几上摆着茶水书籍,三围长榻上各自铺着柔软坐垫,铜鎏金狻猊兽炉冒出的袅袅白雾仿若一道屏障,将里外俨然隔开。 车门口打着哆嗦不停擦汗的人,头都不敢抬,双手摁在裘毯上两股战战,他像是僵硬的躯壳,被那阴鸷的目光盯得快要破裂,许久,他偷偷咽了下口水,忽听头顶传来一道浅笑。 头皮登时发麻,豆大的汗珠啪嗒掉在裘毯上。 “知道为何要抓你?”淡淡的嗓音带着股不怒而威的尊严。 “我..我不知...”他说完,又忙改口,嘶哑着喉咙摇头:“我是被逼的,我不是自愿的,贵人饶命,是窦大人让我这么做,否则便会叫人掀我的摊子,将我撵出京去。” 也不知是他胳膊软了还是吓得瘫了,扑通跌在裘毯上,怎么也撑不起来。 傅英辞掀开眼皮,瞟向坐姿端正的沈萩,她明明年纪不大,却是眸光清明气势笃定,别说是跪下这位,便是自己也被眼神震慑住。 沈萩似乎没有继续盘问的意思,唇微微抿紧,扭头朝晃动的车帘方向看去。 “傅世子,听到了吗?” 傅英辞不解:“听到什么?” “马车追逐的声音。” 闹市之中,人群熙攘,夹杂着摊贩卖力地吆喝,长街宽敞,素日里便不少来往马车,更何况现下正是开门迎客的时辰,摩肩接踵,马嘶牛鸣。 傅英辞蹙眉听了少顷,不以为意,转而扫了眼跪着的人,问:“此人是谁?” 话音将将落下,便听到嘈杂中传出清脆的蹄声,接着车帘猛一摇曳,马车倏然停住。 原本端坐的沈萩像是滑腻的泥鳅,在傅英辞恍惚间钻到他身侧,仰头对上他蹙紧的眉眼,弯唇一笑,旋即拉起他的手臂,将脑袋垫在他胸口,双手顺势环过腰间,与其说是抱,倒更像是桎梏。 傅英辞只觉尊严受到了蔑视,冷冷低斥:“沈二姑娘,请自重。” 沈萩抱得更紧些:“之前你叫我小萩。” 傅英辞眼皮跳了跳,便要伸手将她拿开,但她两条手臂婀娜柔软,露出的那截腕子仿若嫩藕,他又生生停住手,五指收拢攥成拳头。 “你为何非要缠我。” “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做妻子。” 傅英辞冷笑:“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傅三的声音传进:“世子爷,太子殿下拦了马车。” 傅英辞低眉看向怀里人,心下了然,手指虚虚往她肩上落下,用几不可查的声音说道:“你不觉得,你和太子的关系需要同我解释解释吗?” 沈萩揪住他衣襟,鹌鹑似的装没听见。 霍行猜测车内有疑,却因着傅英辞和沈萩的身份没有轻举妄动,此番驱马挡在路中央,阻了马车的行程,已然引得周遭人纷纷投来注视。偏那傅英辞只抬手撩开侧面帘子,探出半张冷玉般的脸来,他身后是何情形,霍行根本就无从得知。 “殿下有事?” 霍行笑:“方才见傅世子从窦家出来,正欲说话,但傅世子走的实在匆忙,不知要奔向何处?” “去城郊走走。” “自己?” “这个,不方便同殿下讲吧。”他故作玄虚地回头瞟了眼,沈萩一动不动伏在他胸口处,只要稍微往上直起身子,便能被外边人瞧见。 霍行勒紧缰绳往前走了步,目光悠悠投到帘后,他决计赌一把,横竖不管结果如何,对他而言没有影响。错了便当误会,如若对了呢。即便碍于靖安侯府的免死铁券,傅英辞不会因杀人获罪,但沈家必然不允女儿再同他往来,届时沈萩还能选谁? 霍行冷冷一笑,权宜之计虽极为不齿但终究为了谋划前程,若不然此等女子,便是生的如何美貌都不配为妻。 此时人群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看到侯府车徽,再有霍行起先提到的窦家,了解内情的人便纷纷聚集,等着看热闹一般。 “刑部去往窦家吊唁,发现当中另有隐情,遂已着手暗中调查。而傅世子于此刻潜出窦家,若叫有心人瞧见必定有所怀疑。自然,孤相信侯府也相信傅世子的品行,不过为了堵人口舌,还请傅世子自证清白。” 言外之意,是要傅英辞当众打开马车前帘,让人看个究竟。 霍行猜,车内一定有动手的人或证物,否则他不必遮掩躲藏。思及此处,他略微侧眸,目光死死盯着不断浮动的帘幔。 便在此时,从那墨绿色怀里钻出一个人来。乌鬓如云,松松坠在脑后的髻散开些许,平添了几分慵懒肆意,雪白的肤,乌黑的瞳仁,脸颊染上微红,她眨了眨眼睫,又将自己往身后藏了些。 众人发出意味分明的声音。 霍行愈发烦恶沈萩的举动,她堂而皇之为傅英辞解围,哪怕牺牲掉名声也无所畏惧。他一时间分不清该说她是蠢还是勇。 傅英辞顺势说道:“殿下,我们可以走了吗?” 言尽于此,再行阻拦便有些无理取闹了。 但霍行来之前便多有准备,他往后一扫,高廉上前沉声耳语了几句,不多时,便有刑部官员急急赶来,先是对着霍行作揖,继而看到傅英辞脸色骤然煞白,又硬着头皮拱手行礼。 “下官也是秉公办案,如今出入窦家的人员都要经刑部和大理寺严加审核,还请傅世子见谅。” 傅英辞来了兴致,余光扫到怀里人,似乎也明白过来沈萩的用意,遂笑了笑,托着下颌说道:“要审我?”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奉命勘察相关出入人员,如此世子爷只消把马车打开让下官仔细看看便好。” “凭你一个小小主事,也敢查我的车?” 霍行更加笃定车内有疑,在刑部主事开口前帮了一嘴:“沈主事虽位低但职责所在,傅世子身为监察御史更应理解沈主事所为。” 傅英辞扶额,看似在思考,实则在与沈萩低声询问:“你的目的是要闹去刑部衙门?” 沈萩点头。 傅英辞嗤:“你还真有当疯子的潜质。” “查我可以,让你们刑部侍郎动手,你...”他不甚在意地觑了眼,轻蔑道,“还不配。” 方希年看到靖安侯府马车时,便觉得头疼脑热,恨不能遁地逃走,又见太子霍行立于车前,一脸肃然,更觉心惊胆战,躬身前来相迎之后,扭头看到沈立人偷偷抹了把汗,两人对了下眉眼官司,约莫知晓内情。 待车帘打开,傅英辞和沈萩将那银须鹤发的男子搀下来后,霍行使了个眼色,高廉跟在刑部郎中齐颂,主事沈立人身后逐一搜索车内,确认无虞后,朝霍行轻轻摇头。 霍行凛眉,又见沈萩下车时仪容端庄,全然不似方才的慵懒轻浮,她站在傅英辞旁边,雪肤花貌,体态匀称,两人都是绝好的姿容,此刻各自抿唇,神情肃穆,霍行心中涌出一道莫名的情绪。 正当疑虑不解时,忽见那男子根本不待方希年盘问,便扑通跪下一股脑儿吐了个干干净净。 事到如此霍行恍然大悟,此男子姓陈名文景,早年间考中秀才,后屡试不第,便在京里支摊代写书信,因他会临摹各种笔迹,故而被窦尧弄进府中临摹尤氏的字。 方希年震惊,约莫猜出之后情形,但为了公允仍镇定发问:“窦尧命你临摹尤氏字迹所为何事?” “遗书,窦大人想杀妻,故而命我提前写好遗书嫁祸..嫁祸给...”陈文景两眼一闭,悉数摊牌,“窦大人忌恨傅世子弹劾,想借窦夫人之死用舆论逼傅世子退让。” 围观的百姓发出哄的一阵吸气声。 方希年凛声问道:“遗书何在?” 陈文景:“在窦大人卧房枕下小匣中。” 霍行深吸一口气,眸眼深沉地看向傅英辞和沈萩,直至此刻他才觉出被人当了棋子,成了证明傅英辞清白的关键一环。 沈萩亦朝他回望过来,眉眼淡淡,哪里还有先前的柔弱单纯。 霍行扭头,转向方希年,沉声说道:“方侍郎,仅凭陈文景一人之词恐怕难以定案,他若伙同旁人编排诬赖,身死的窦大人更是无法与之对簿公堂,他....” “殿下所虑的确该当,”沈萩走到堂中,先是与霍行福了福礼,接着面朝方希年说道,“傅世子怀疑窦大人之死可疑,遂着人暗中跟踪,果然将那幕后黑手揪了出来。” 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提着一佝偻求饶的中年人往地上一扔,那人连滚带爬跪到堂中,正是窦尧死后,消失不见的管家窦六。 窦六是窦尧远房亲戚,很早之前便跟在窦尧身边处理各种亲近事宜,窦尧要杀尤氏的事他从头到尾全都知晓,原以为事情顺顺当当了结,不成想死的不是尤氏而是窦尧。 窦六本不用逃,但经他手买的毒/药却不翼而飞,他看过窦尧的死状,后脑摔烂,鼻孔流血,看起来无恙,可焉知不是服用毒/药的缘故。 若当真如此,那尤氏定已经看破他和窦尧的阴谋,他若再留下,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了。 傅英辞抬了抬下颌,身边人将窦六采买的单子药肆以及经手人呈送给方希年查阅。 方希年细细扫了一遍,又与窦六盘问核查过后,已然弄清原委。 案件清晰明了,证人证物一应据实,只窦尧为礼部官员且已身死,有谋杀之意但未曾落实,故而在定罪上需得再三斟酌。 窦六还在堂下叫喊:“大人,那毒药是我买的不假,但我没想过用给窦大人,我..我是受窦大人所托下到夫人饭菜里,可我也不知怎的,夫人没事,窦大人,死了。小的冤枉,实在是冤枉啊。” 百姓群起攻之,议论声沸反盈天,对于窦尧的所作所为着实气愤不平,场面一度失控,幸有官兵把持秩序才没叫人上前击打窦六。 尤氏也被唤到堂中,苍白的脸,枯槁的面容甫一出现,便引得周遭人连连唏嘘同情,因傅英辞弹劾的缘故,窦家夫妇的故事在百姓间早已耳熟能详,尤氏照料窦家老母的故事尤其广为传颂,原道是夫妻情深,没想到窦尧竟心狠手辣到杀妻害人。 方希年见状,按着本朝律法为窦尧定罪,与此同时为平百姓怨愤,他将窦尧底下资产悉数判定给尤氏,彻底绝了窦家等着打秋风的穷亲戚念想。 傅英辞听他与大理寺正商议敲板,忽然抬手阻止。 “我朝律法不过六杀,谋杀、故杀、斗杀和误杀戏杀过失杀。窦尧所罪为谋杀,是预谋杀妻,歹毒至极。尤氏为其操劳半生,没换来他感激涕零,倒落得个险些丧命的下场。尤氏未死,不是窦尧留情而是尤氏命不该绝,天可怜见,都知尤氏可怜,何况身为夫郎的窦尧,更改感恩她的不吝付出。 谋杀未遂,杀念犹可恨!虽死不足为泄,虽死非不能赎!他既死,罪责仍难逃,故吾建议,将其尸身拖至菜市口当众鞭笞受刑,令百姓观之,以此为戒。 糟糠之妻不可弃,何况预谋杀害,不鞭尸,不足平民愤!” 话音刚落,引得周遭百姓爆出“好”声,女娘声尤甚,伴随着一声声“鞭尸”“平民愤”,方希年只觉得太阳穴快跳出皮来了。 沈萩看向一脸坦荡的傅英辞,果真是本朝第一御史,句句锱铢,精准练达! 他像一道凌厉的光,站在那儿,俊颜如画,墨绿色锦袍像流淌的浓墨,他肆意随性,狭长的眉眼带着几许不屑和轻蔑的气势,双手自然背在腰后,目光郎朗地对上方希年的注视。 不退,不让。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第13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14章 沈从山自宫门出来,还未上马便被刑部尚书陆清灼拉到一旁。 “沈大人,沈家和靖安侯府何时有亲的?”陆清灼问的隐蔽,说话间还打量沈从山的反应,但见沈从山一脸茫然,满目疑惑,便知事情并非如自己猜测那般。 早年间因武将身份,沈家与靖安侯府曾有过短暂的来往,但后来随着长辈们离世也逐渐淡了下来。 沈从山嘶了声,抓住陆清灼的手臂反问:“陆尚书这话是何意思?” 陆清灼看了眼四下,将今日沈萩和傅英辞如何从一驾马车下来,到在刑部大堂侃侃而谈的阵仗粗略讲了一遍,见沈从山的脸愈发紧绷,陆清灼顿了顿,感叹。 “沈二姑娘既有林下之风,又有将门典范,言行举止不拘泥小节,实在是端庄飒爽,英姿勃发...”或许是对着沈从山那张脸有些夸不下去,陆清灼噤声,抬手拍了拍沈从山的后背,意味深长道,“其实,靖安侯府世子爷,挺好的。” 说罢,又是不轻不重三下拍打,随即在沈从山阴下来的注视中,脚步慌乱地爬上自家马车,仓皇离开。 谁不知沈家宠女,两个姑娘打小便被捧在手掌心,金银窝里养出来的尊贵,便是要星星要月亮沈从山也能找把高梯去摘。还有沈家那两个郎君,沈冒是殿前一等侍卫,身量高壮,彪悍粗犷,本也不少人打听沈萩和沈春黛的消息,但一对上沈冒,便又消停了心思。沈澜却是个斯文儒雅的,可谁若是同他虚以周旋,他也要板起脸来落人面子的。 早就有人说过,要想娶沈家女,必得相貌尊贵,品行优良,最好会功夫,省的熬不过几个春秋。 不管怎么看,傅英辞都不该是最佳人选。 非但不该,且还是最为忌讳的,他相貌虽好,脾气却过于偏执古怪,镇日招惹口舌是非,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沈从山窝着闷气回到家中,听说沈萩刚回落英堂,便着人去将她唤到主院。 沈澜本就在主院与李氏商量巡铺的事宜,见沈从山阔步走到太师椅前,面色不语,便缓缓收起账本,从丫鬟手中接过紫铜雕花小茶壶,倒了盏清心败火的菊花茶。 “父亲在朝上受了气?”他试探着开口。 沈从山阖眸,看的出火气压制的极为费力。 沈澜坐在下手位,与李氏换了个眼神。李氏按兵不动,坐在软榻上抽出绸帕拭了拭唇,眉眼轻抬,打量着沈从山郁结晦暗的脸,心道最近朝务上没甚棘手的大事,他也不是轻易与人结仇的性子,且即便在外受气,沈从山也能立时发出,决计不会揣着回府,跟家里人使脸色。 李氏理清了头绪,便知应是为了自家事,她清了清嗓音,开口问:“大郎犯错了?” 沈从山不语。 “总不能是三郎吧,他巡铺子走田庄,将家中的大小事宜安排的妥妥当当。前几日掌柜的们还与我说,道三郎有经商头脑,早先盘置的布料如今水涨船高,价格翻了快一成。我却是不知,三郎早早打听过南边桑户今岁收成不好,各地布庄如今都收不上原布,他还特意嘱咐掌柜的给你做了几身常服...”李氏说了会儿,见沈从山依旧冷着脸,忽然怔了瞬,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睁大眼睛。 “难道是小萩和春黛?”问完,又自己打圆场,“不可能,咱们家小萩和春黛最是乖巧懂事,从来不惹麻烦。你到底怎么了,给个痛快话!” 李氏跟着着急起来,右手往桌上一拍,沈澜看那茶盏震开盖子,心里咯噔一跳。 便在此时,沈萩跟着秦管事从外头进来。 沈从山都摆好了姿态想好生训斥一番,可看到沈萩站在堂中,刚冒出来的火气倏地灭掉,他端起冷却的菊花茶一口饮完,放下时又不愿吓到她,快捏碎了也轻轻放下。 他将陆清灼的话说了一遍,沈萩神情自若,没有一丝辩解的意思。 倒是沈澜,听完便站起身来走到堂中,跟沈萩站在一块儿,拱手温声:“爹娘,二姐行事素来有理,便是如外人所见也不定缘由如何。” 沈从山:“那也不该跟傅英辞搅和到一块儿。” 李氏瞥他一眼,沈从山扶额,“小萩,旁人说的我不信,你亲口告诉娘,你与那傅世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沈澜急:“娘,二姐她...” 李氏蹙眉:“三郎,叫你姐姐自己说。” 沈萩抬起眼睫,其实回府途中,她便倚靠着车壁想好怎样开口,关于此决定的利弊,她也一并设想过,正是因为了然于心,所以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傅英辞出现在刑部大堂。她不是贸然行事,也不是意气所为,她深思熟虑,认为再合适不过。 可当着爹娘的面,她又有些赧然于口。 毕竟是未出阁的闺秀,也从未想过会用此等方式与爹娘坦白,她脸颊慢慢变红,垂在身侧的手蜷起来掐着手心,百褶如意裙轻轻浮动,发出细微的嗦嗦声。 “爹娘,我相中他了,想嫁给他,我和他现在没有关系,但日后我想做他傅英辞的娘子。” 说完,她的脸像是烧起来一般,热腾腾,火辣辣,热意沿着面颊一路窜到胸口,又迅速地蔓延到四肢,整个人都像是麻酥酥的,她把手指捏的更紧,尽量正视上位投来的惊骇目光。 李氏属实猝不及防,沈从山笑了笑,声音沉肃:“你相中他什么?” 沈萩:“他长得好...” “小萩!他就只这一个好处了,你莫要被那皮囊蛊惑住。他是比寻常郎君俊俏,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可知他任性恣睢,唯我独尊,一张臭嘴把朝堂官员得罪个遍,多少人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烧香拜佛巴不得他早点祭祖。 你若当真与他在一起,接下来要承受什么,你自己可清楚?” 沈从山已经竭力克制火气,可仍旧拔高了音调,说完攥着拳往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拍,自小到大,他几乎没跟沈萩说过重话,今日却是忍耐不了。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看中那等货色,他便觉得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沈从山没想到会在婚事上与女儿置气,他从来也没想干预,他在外,内宅之事一向都交给李氏做主。而且沈萩从来都是端庄娴静的性子,不是那等胡作非为,逞能露脸的肤浅姑娘。沈从山知道京里好多小女娘围着傅英辞打转,也知道那脸的确生的谪仙一般,别人能做出浅薄之事,他自己的宝贝女儿决计不可能! 他心绪翻涌,又着实不习惯同女儿发脾气,涨得老脸通红,头皮僵硬。 李氏咳了声,招手示意沈萩上前,沈萩依言走到她身边,裙摆荡开清浅的弧度,她望向兀自置气的沈从山,忍不住软了嗓音:“爹,你生气便罚我,别气坏身子。” 沈从山不理会,李氏笑着拉起她的手,瞥了眼沈从山道:“你爹哪里舍得,打小就宠你和春黛,一指头都不碰。小时候你摔了他的印鉴,那可是寿山芙蓉玉雕的,且是雕刻师的闭关之作。他呢,他连句重话都没舍得说,你们不知道,夜里他躲起来抱着那枚印鉴唉声叹气,听得我都不落忍了。” 沈从山:“你同她说这个作甚。” 李氏:“瞧,还不好意思了。”转头拍了拍沈萩的手背,语气温和,“你的脾气娘很清楚,你喜欢傅世子,不单单是因为那张脸吧。” 沈萩点了点头:“他纯稚赤诚,出淤泥而不染。” 沈从山咬着后槽牙:“过慧则折,何况他不积口德。” 沈萩:“他很好,只是爹爹不知道罢了。” 如此一说,沈从山更气了。 李氏忍不住笑起来:“自古老丈人看未来女婿都是一肚子意见,你和那傅世子还没怎样,他便受不住了。若当真嫁过去,岂不是日日哀嚎。” 沈从山咬碎了牙:“什么未来女婿,我不同意。” 沈澜脸色发暗,闻言看向沈萩,她依偎在李氏怀里,眉眼低垂,神情却很从容,沈澜明白,这是她打定主意的表现。沈萩一贯如此,任你口水耗尽,但凡她早就思量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 沈澜心里有些难受,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语不发。 果然,不多时沈萩便从李氏怀里起身,转到沈从山身后,乌黑的眼珠动了动,双手落在他肩上,“爹爹,你生气的样子可不好看。”说着便给他揉捏,沈从山还想拿乔躲开,可她捏的柔软松快,他怕躲开便没了台阶下,只好哼了声当做态度,继而合上眼皮享受沈萩的揉捏。 “爹爹,上回我和春黛去灵云寺找大师批过命,他说我容颜过娇,娇则招至阴火炽盛,主煎熬伏火之势...” 李氏和沈从山的脸立时严肃起来。沈澜则垂下眼皮,他从春黛处得知,上回二姐根本就没进灵云寺,只让春黛一人去奉了香油钱,哪里会有批命一说。 “大师指点我,要想破除煞气,必得寻与我极致对立之人。我至阴他则得是至阳,我过娇,他需得过美,放眼京城,也只傅世子堪当大任。” 沈从山倒吸了口气,显然未曾料到会有如此一说:“非得是他?不能是别的容貌俊美的后生?京里找不到便去京外找找,总有比他更合适的,他那个人,实在是...太放肆了。” “依着大师点拨来看,只傅世子最合适了。”沈萩做出一副沉静的样子,“也不知会不会因此损了傅世子的生德。” 沈从山:“他有什么生德可损,便是有,损了便损了,他都损多少人的生德了。” 见他态度有所软化,沈萩趁热打铁道:“只是如今我一厢情愿,傅世子尚未对我有别的心思,还请爹娘按兵不动,待时机到了,再行商议。” 沈从山:“他还有的挑?!” 李氏摁住他的手,点头:“你素来有主见,便依着你的意思去做,只是现下若如你爹爹所言,明日京里便会传开你同他的流言。我们虽开化,但也不愿听你被编排,其实若你真的喜欢他,我和你爹倒可以卖一卖老脸登靖安侯府的门,毕竟两家祖上走动过,这些年虽疏远,但年节里都有问候。” 靖安侯府除了傅英辞古怪之外,老侯爷和老夫人以及侯府主母舒氏都算是温善有教养的。 李氏打量着沈萩表情,“小萩,你觉得呢?” 沈萩摇头:“我今日跟他一起出现,便预料到往后的情形,爹娘不必担心,我也不会在意旁人说什么。说亲的事再等等,等我和他...总之过些日子吧。” 沈萩还是怕把事情做绝了,让傅英辞厌恶,反而堵了自己的路。 徐徐缓缓最为妥当,毕竟他的性情,轻易琢磨不透。 沈澜和沈萩离开正堂后,沈从山的脸便垮了。 李氏跟着敛起笑意,瞟他一眼低声道:“你恼什么,我倒觉得,小萩对那傅世子,根本就没动男女之情。” 沈从山 :“都拿批命来堵咱们嘴了,还要怎么着才算动情。” 李氏道:“她主意大,既不愿意挑明,你我且等着看吧。” 横竖他们沈家不愁嫁女,即便嫁不出去,他们沈家养一辈子便是。李氏跟沈从山成婚这么久,性子野了,做事也不落俗套,此事若换做从前,她定然着急上火,可如今家中夫妇和睦,儿女争气,她便觉得没甚好怕的。 青栀和红蕊抱着从小库房取来的金丝炭有说有笑,迎面撞上跟到落英堂的沈澜,俱是一愣。 “三哥儿找姑娘有事?” 沈澜嗯了声,但走到廊庑下,又倏然止步。 青栀看了眼毡帘内,又看向沈澜,问:“三哥儿进去吧,外头冷,别受了风寒。” “不了,我想起铺子里还有事,”沈澜转身,复又回头叮嘱,“别告诉我二姐我来过。” 天气愈发凉湛,吴元载搓着手从外面回府,他还是头遭听旁人夸赞世子爷,道他弹劾有方,揪出朝廷阴诡小人,还了尤氏公道。 自然,最高兴的还是听人议论沈二姑娘和世子爷交往过密。 进门,将落地宽屏往屋内移了移,看见傅英辞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他凑过去看了眼,果不其然,又在弹劾粮道彭大人的侄子盘剥百姓,私放印子钱致人自寻短见。 吴元载叹了口气,坐在对面叩了叩桌案。 傅英辞连眼皮都没抬,“您这会儿不该去管教下人,怎跑我这儿来闲坐。” 吴元载:“世子,拉磨的驴都知道休息,您怎么就不觉得累呢?” “你把我跟驴比?”他蹙眉,略抬眼觑向吴元载,不屑道,“我年轻气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在其位谋其政,不需得歇息。” “世子爷,今儿我有正事跟你商量。”吴元载伸手挡住他的笔,他不悦,压着脾气问何事,吴元载正襟危坐,拿出老管事的派头一字一句道,“事到如今,咱们是不是该请媒人登门,准备跟沈家提亲了。” 傅英辞笔尖一抖:“吴叔,你还是去找大夫瞧瞧脑子吧。”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第14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15章 吴元载在侯府几十年,与其说是奴仆,更像是家人般的存在。他早就习惯了傅英辞的阴阳怪气,故而听了也不觉得恼怒,依旧好脾气地慈眉善目,像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喜得两眼只剩下缝隙。 傅英辞拂开他的手,继续写弹劾奏疏,这几日他睡得不好,三五日便做些稀奇古怪的春/梦,别看他没甚经历,可梦里花样繁多,每每醒来床褥都不堪入目。起初还很暴躁,慢慢就有点既排斥又渴望的意味,他把原因归结于年轻气血翻涌,就像动物到了年岁时节都会有的冲动,等过段时间慢慢就淡了。 “沈二姑娘相貌没的说,天仙一样,关键她性格好啊,宽容大度,总是一张笑脸可太招人喜欢了。沈家是忠良之后,名声品行放眼京城无可指摘,老奴活到这把年纪,从没想过能活着看到世子爷大婚....” 傅英辞的笔杆被捏的吱呀响,抬头,吴元载说的很是激动,“到底是沈家嫡女,举止气魄着实令人仰望。刑部大堂的事情传开,窦尧那匹恶狼露出真面目,好些人都说是沈二姑娘的功劳,自然世子爷也是有点沾光的,可若放在从前,世子爷哪里能做的如此妥帖周全,弹劾完便罢手,少不得叫那窦恶狼钻空害了。 依老奴看,沈二姑娘就是老天爷派来的福星,给世子爷转运的福星!” 傅英辞将奏疏一折,起身转头去扯了披风裹在身上,吴元载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听得他脑壳发疼,遂抬手放在他肩上用力摁了摁,“吴叔,我运道很好,就算丢到狼窝里也能九死一生。” 吴元载正要反驳,傅英辞把奏疏往怀里一抄,狭长的眼眸泄出几许浪荡,“您给我打算,不如把心思用到自己身上,找个伺候你吃饭穿衣的嬢嬢,省的总费尽心思管我。” 吴元载急了:“世子爷,你要是错过沈二姑娘,这辈子都得后悔!” 掀开毡帘的傅英辞回眸笑了笑:“放心,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后悔怎么写。” 窦尧的事告一段落,城中关于傅英辞和沈萩的传闻日渐增多,因着流言,霍行不得不打消娶沈萩为太子妃的念头。只是难免记恨傅英辞,恨他不入东宫,更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听到他要进宫面圣,霍行便也寻了个由头,去往宣政殿听事。 进去时,傅英辞正同霍竭治慷慨激昂,弹劾之人竟是西南粮道主事彭睢的侄子彭百里。 霍行暗暗浮上喜色,彭睢是大皇子霍辉一派,每年时节都会主动登门送礼。要知道西南粮道虽不如北边和南边那般富庶,但毕竟是肥水衙门,流入官员囊中的银子不在少数。除去各方打点官场平衡外,还能剩下许多,彭睢效忠霍辉,那银子定是要孝敬他的。 彭睢管的是西南军粮的筹措和发放,与各方驻军关系也都极为密切。西南粮道每年能征收粮食十六七万石,而向外拨发约莫十四五万石,中间会有一两万石的结余。按照朝廷制度缺漏,这一两万石的粮食是无需呈禀上报的,自然也就成了彭睢的囊中物。 那便是接近三百万两的白银,彭睢不敢留这么多,每年打点完各部再送往大皇子府的,应当不少于两百万两,何其可怕的数额。 霍行对此很是忌惮,若霍辉用这些钱银招兵买马,偷偷历练,那将是不可预估的强大威胁。 傅英辞说完,将奏疏呈给郑良,郑良双手捧着奉送到霍竭治面前。 “陛下,彭睢侄子虽不在朝堂,却仗着彭睢势力在京城为所欲为,开赌场,纵青楼,私放印子钱逼得无数□□离子散,或死或卖,没人能还清他的高利息,从他发放印子钱的那刻起,便全都入了套。 京里的青楼十之七八幕后都是他在掌控,天玄和地黄两家赌场也都在他名下,臣要弹劾他囊中有虚,手段残虐,逼死人命。” 霍行竟觉得他不够激进,话的力道远远不足以让霍竭治暴怒,自然也不能对彭睢治罪。更重要的是,傅英辞没有在朝堂上当众弹劾,也就不能引得官员议论,事情不大,便没有人去查。 他瞟了眼傅英辞,听到上头霍竭治开口。 “上次窦尧的事刚处置完,刑部和大理寺的结案陈词才放到朕面前,你便不能消停两日?” 傅英辞:“臣之本分而已。” 霍竭治笑,翻开那厚厚的奏疏随意扫了几眼,又扔回案上,目光从傅英辞移到霍行那儿,敛了笑意,沉声问:“太子最近办的差事也算得力,你皇兄总在朕面前夸你能干,将从南楚回来京里好些事不熟悉便去问你皇兄,他比你大几岁,做事也稳重。” “是,儿臣一定与皇兄多加学习。” “你们啊,毕竟是兄弟,”霍竭治喝茶润嗓子,招手让他走近些。 霍行是崔皇后之子,眉眼间跟他母后很像,却不似她那般温柔,多了几许阴郁之气。 霍竭治触景生情,感慨道:“转眼快到你母后忌日,她走的早,最是不放心你,如今你业已成人,可以去她跟前烧柱香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了。” 霍行道是。 父子二人生分,说了没几句,霍竭治便将他打发走了。 傅英辞从宣政殿出来时,看到一抹雪青色身影立在楹门处,他听到太监送人的说话声,抬起头来,傅英辞与他对上视线。 霍行微微颔首,两人便沿着甬道穿过高耸的城墙,正好遇到禁军换防,来往的兵士各自交代完要务后,迈着齐整的步伐回到原地待命,北风刮在甲胄发出呲嚓的响声,清冷中透着森严。 “傅世子既要弹劾,缘何不在明日上朝时?” “心绪起了,哪里还等得到明日。”傅英辞笑,顺势将披风拢紧,随手带上兜帽遮住冷白色的俊脸,一歪头,“殿下特意等我,可是有话要交代?” 霍行:“我知傅世子明哲保身,但你已经得罪了彭睢,想要独善其身是断不可能了。不妨与傅世子挑明,我与你的目的相同,也是冲着彭睢去的,我们可以联手,将此事做的更圆满些。” 傅英辞挑眉:“怎么个圆满法?” “西南粮道的主事一职,我有自己的人选,若能借彭百里之事拉下彭睢,那便再好不过了。” 日光从高墙处洒落投下一片阴霾,将两人分别隔在阴处和亮处。 霍行站在暗面,目光幽沉地望着傅英辞,“不痛不痒的敲打无济于事,你看不惯彭百里,其实追根溯源是看不惯他仗彭睢的势,看不惯彭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心性高洁,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是好事,你敢言,敢讲,满朝文武也只有你敢在父皇面前肆无忌惮地弹劾。 不如我去搜集证据,你择日再行参奏,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偏私,弄虚作假。” 傅英辞低头,唇轻轻勾起,像是浑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我内心阴暗,不敢自诩高洁,我所作所为无关大义,也毫无章法。我不跟人合作,也不受谁指派,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彭睢,那是您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傅世子,我诚心诚意!” “太子殿下,我亦是真心实意。” 刮起一阵凛冽的北风,天色阴沉,硕大的云陡然压下,半空宛若有千军万马逼近,压得人喘不过气。 高廉看着那道修长清隽的背影,低声道:“殿下,他太不知好歹。” 李寂:“您再三拉拢,他非但没有答应且态度如此顽固恶劣,殿下只要吩咐下来,属下便去屠了他为殿下解忧。” 霍行望着那身影转过甬道尽头,眸光清净晦暗,唇轻轻抿了抿,道:“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傅英辞不蠢,但他仿佛不把自己的性命看在眼里,他任性妄为弹劾一切不忿之人,就像从不考虑后果,不畏惧会有报复。他是读过书考了进士的人,学识渊博才情敏然,照理说做事即便随性也能周全,但他又格外随意,只是过把瘾便收手。 若只说他是疯子,霍行觉得不合适。他跟疯子一样不要命,却比疯子多了几分克制和聪慧,或许还有刻意隐藏的内敛。最让霍行不理解的是,精明无情如陛下,却对这位监察御史格外的纵容,那口舌得罪了满朝文武,陛下却压根没动用实质性的惩处责罚。 霍行深吸一口气道:“靖安侯府在陛下心中地位不同,我们刚从南楚归京,本就对形势把握不准,此时不易过早树敌,暂且由着他胡闹去吧。” 傅英辞虽令人厌烦,但他至少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没有成为霍辉的助力。 “盯着彭睢和彭百里,等他们露出马脚时,添一把火。” “是。” ..... 门板被风拍打的啪嗒啪嗒作响,因着闭店盘账的缘故,布庄今日歇业不待客。沈澜与掌柜的本在账上翻看簿子,听到说话声,掌柜的起身出门,一阵凉意袭来。 沈澜抬头看去,却是沈萩走进门来,先是脱了帷帽交给一旁的青栀,接着又将披风解开揽在臂间,边走边与掌柜的说着什么,进入账房冲沈澜微微一笑。 沈澜站直,脸上浮起一丝热意:“二姐。” “听娘说你在这儿,所以过来看看。”沈萩虽这么说,沈澜却知她来必有正事,因她身后除了青栀还跟着一位中年妇人,体态瘦削,面容憔悴,发间还簪了一朵素绢白花,交叠在前侧的手粗糙有力,与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形成鲜明对比。 “这位是原窦夫人,你可称她尤娘子。” 沈澜作揖:“尤娘子好。” 尤氏福身回礼,说话间被沈萩领到沈澜斜对面的圈椅上落座,小厮端来泡的香甜四溢的红枣桂圆茶,尤氏颔首道谢。 沈澜见她们落座,便也坐在沈萩对面的椅子上。 沈萩今日穿了件月白窄袖长裙,领口用金线滚边,外面套着浅青色褙子,团花图案绣的格外精致,沈澜看了眼,便知是自己前两日送去的那套新衣,不禁低头弯起唇,双手在袖中搓了搓虎口。 “你最近倒腾生布,我与尤娘子说过后,她道自己在扬州有门路,或许能帮上忙。今日我便叨扰她过来瞧瞧,生意上的事我说不明白,你们两人面对面谈谈,省的我传错话。” 沈澜眉心微微一蹙,袖中的手摊开来,“二姐费心了。” 他虽没报他想,可看着沈萩来瞧自己,心中还是万分欢喜的。但听她公事公办的疏离态度,沈澜难免失落,难受却也面上不显露出来,只依言请教尤氏。 尤氏未嫁给窦尧前,便跟着父母打理生意,她脑子灵活又能吃苦,比弟弟妹妹干练太多,若不是遇上窦尧昏了头,爹娘是准备将家业交给她承继的。但那时她铁了心跟窦尧走,爹娘拗不过,又心疼她吃苦,遂将丰厚的田产店铺给她做嫁妆,尤家生意虽不是极盛,但在江南等地也小有名气。 尤家能跟扬州沈家搭上线,且经营其下面的一条水运,这让沈澜很是惊讶。他最近刚扩了三个布庄,想从江南往北地运布,但陆路时日太久,水路周折太多,尤其濒临南楚之地,水上匪患频发,若没有经验老道的随行船家打点,恐会人财两空。 “我前几日方跟家里书信联系,弟弟告诉我原在沈家码头的那条线出了点麻烦,他们准备收拢南边生意,不往北边来了。既如此,那条线便能空出,想必扬州沈家会再度招揽下行商铺接手,你若有意,我可以让弟弟帮忙牵线。” 沈澜起身拱手:“如此,三郎先行谢过尤娘子。” 尤氏也站起来,清瘦的脸上浮起笑:“不必言谢,你姐姐帮过我,我还她人情罢了。” 窦尧死后,若不是沈萩暗中着人帮衬,单是窦家那群打秋风的便难以摆脱,他们也不知从哪儿听到了窦尧死讯,接二连三赶到京城索要资产。幸在刑部大堂便有了判正,方侍郎将窦尧名下所有资产以及被他偷偷转移的尤氏资产悉数重判,着衙门更名落定,盖上官印后,那些人也无能为力。 起先还玩哭闹上吊的把戏,后来去了几个黑面神,还没拔刀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连夜收拾了行囊离开京城。 尤氏惦记沈萩的恩情,总觉得受人恩惠太大,不还报心里不踏实,听她上门请教,顿时觉得天清气朗,丝毫没犹豫便跟着来了。 尤氏先走,沈萩留下跟着看了几本账簿。 沈澜静静坐在对面,时不时抬眼偷偷看她,今日应当是红蕊梳的发,她喜欢梳高髻,如此便将沈萩的细颈悉数露出,她低着头,微弯的后颈像是柔腻的花枝,鸦青色发丝梳成弯月形笼在发顶,两侧各自插着榴花步摇,中间则装饰着嵌螺钿梳篦,她皮肤白,怎么打扮都好看。 沈澜有些失神,听到桌上叩动,忙低头,眼神闪烁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 沈萩:“已经入冬,我建议你亲自往扬州去一趟,有尤家出面作保,加之你自己的才能,想必拿下沈家的水运路线不成问题。” 她曲着手指,又叩了下,似在提醒沈澜专心。 沈萩是有私心的,她不知道前世沈澜和扬州沈家如何相认的,但既然知道他是那边的人,便该想方设法将他们撺掇到一起。没准交往久了,对方能察觉出异样。毕竟是亲人,沈澜的相貌兴许跟沈老爷子有相像处,到时她再往扬州透出沈澜是爹娘捡回家的消息,凭着沈老爷子的聪明,定然会对沈澜身份产生怀疑。 沈澜蜷起手来:“二姐,我.我知道。” 少顷,又抬头看向对面,沈萩翻了页账簿,听到他说话:“你为什么喜欢傅世子。” “嗯?”沈萩下意识回了声,然后手一抖,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沈澜的面庞青涩,眼眸漆黑,问完便觉得心跳如雷,但又倔强着不肯低头,尽量直视沈萩的目光,他从没这般大胆看过她,不是以弟弟的角度,他手心全是汗,尤其被沈萩回望逡巡的时候,心虚,忐忑,却又渴望羡慕。 沈萩合上账簿,只一瞬便回答他:“他是最适合做你姐夫的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沈萩起身,唤外头的青栀进来,穿上披风后将帷帽戴好,便要出门,沈澜低头跟在她身后,送到外面屏风处,沈萩忽然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三郎,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其余不是你该想的,尤其是我和傅世子之间,我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该付出什么。 我要去趟妙芙阁,若你回家早,便同爹娘知会一声,不必等我用晚膳。” 沈澜脸色大变:“二姐去妙芙阁作甚,那等污秽之地..若叫人瞧见,岂不有损二姐声誉。” 沈萩笑:“我都打算跟他在一块儿了,要那虚名有何用。再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信我者不必多言,不信我者便是口干舌燥也解释不明。我是有正事要办,你不必担心。” 她指了指帷帽,转身上了马车。 沈澜注意到,她换了马车,车辕处没有沈家车徽。 傅英辞自署衙出来,原是要回侯府的,但半道儿经过妙芙阁,又忽然挑帘喝住傅三。 傅三一脸茫然,看了眼傅四有些犹豫:“世子爷,吴管家叫我们看住你。” 傅英辞嗤了声:“看着便是,又没不让你看。” 说罢,将那墨绿色锦服往身后一撩,踩着车凳下来,仰头打量了“妙芙阁”三字,便在龟公的笑脸相迎中,抬脚迈入门内。 傅四使了个眼色,旋即跟傅三顶着两张猪肝红的脸,相继跟了上去。 吴元载最近总给傅英辞炖鸡汤,里头搀着各类补品,他喝得发虚汗,夜里的梦也变得更加强劲勇猛。眼见着入冬,正是万物蓄积能量的时候,他却每每倾泻精气,便是再孔武的躯体迟早也会被掏空。 傅英辞翻了几本栩栩如生的避火图后,思量再三,终于想明白缘由。 他芳华正茂,因着从未跟女子近距离接触,故而积攒了十几年的体力从未得到释放。乍一遇上沈萩,经她那般挑逗轻薄,便如同天雷勾地火,压在心中许久的情/欲顷刻被点燃,凭着年轻强健的体魄,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然,怎会接二连三做那等令人羞耻的春/梦。 他一身反骨,没试过求饶的滋味。在梦里他总叫沈萩拿捏的欲罢不能,虽是梦,可也着实丢人现眼,每每被那小娘子勾的神魂颠倒,痴儿一般由着她为所欲为,才蔽识浅的模样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更别说醒来后床褥的一塌糊涂。 他可受够了吴元载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又不是纵/欲之人,哪里能挨得住这等冤枉。 今日,他便要对症下药,学些克制那小娘子的法子,省的她入梦也要欺负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第15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16章 妙芙阁在彭百里名下,阁中美人众多,又经师傅调/教过,琴棋书画各有千秋。因阁内花销昂贵,曾有一夜千金的传说,故而登门的大都是京中达官显贵,便是商户,也都是出手阔绰的不凡之辈。 傅英辞丢给龟公几粒碎银子,那人腰愈发弯了三分,笑盈盈走在右侧,抬手往上指引:“世子爷,奴怎么都没想到您能亲临妙芙阁。” “那种事别人也替代不了,总得亲力亲为。”傅英辞瞟他一眼,面色如常地走到二楼长廊处,往下瞟了眼。 身着薄软纱衣的胡姬赤着脚,飞快地随着鼓点旋转身体,引来好些人围观驻足。有的已经迫不及待穿插入舞池当中,戴着冠,甩掉靴履跟上鼓点舞动身躯。瘦挑的还好,像快把自己抽裂的斑竹,那几个又肥又老,一脸猥琐相的便属实难看了些,袍衫散乱,油腻的爪子不时摸向胡姬,引得一阵乱颤后,竟自觉美不胜收哈哈大笑,方不知落在旁人眼里,他们更像是翻滚的肥肉团子。 傅英辞看的恶心,睨了眼便往雅间方向走去。 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顿住脚步眸光落在身后雅间门上 ,门从内掩着,听不到里头动静,只有半扇楹窗开了一角,那气味拱入鼻间,像轻柔的羽毛扫在心头,他打了个颤,古怪的热意从小腹处涌来。 龟公见状,笑着解释:“二楼南边雅间都是贵客,您今日来的巧,就剩一间了。世子爷,您随我来。”言外之意,是不想让傅英辞打扰客人。 阁内的浓郁香气很快遮住那抹清甜,傅英辞想着方才扭动的肥硕身体,问:“祠部司胡大人常来扭?” 龟公脸上一僵,很快陪着笑道:“世子爷,咱们妙芙阁是在衙门上过籍的正经生意,官员们镇日为朝事操劳为百姓奔波,偶尔过来放松放松也是能理解的,您说对吧?胡大人不常来,这个月第一次,巧了吧,就被您撞见了。” 他抹了把汗,心道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万一伺候不顺心了回去大笔一挥,写上几本奏疏弹劾,日后还有哪个官员敢来妙芙阁?到时候这生意做还是不做? 龟公心中犯难,前头雅间小厮已经煮好了茶,立在门口恭候.他将人送进房后,拉着小厮嘱咐再三,小厮听闻屋内人是傅疯子,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显然很是紧张。 “总之你凡事随着他说,断不能驳他面子,实在应付不了你就装晕,他总不能跟个病人计较。”龟公也是没法,出完主意便满脸惆怅地去往隔壁房间。 不多时,亲自端了个平底托盘回去雅间,盘内放着几个木质花牌,缀着颜色各异的流苏,花牌上则写着姑娘们的花名。 傅英辞扫了眼,问:“谁懂得多?” 龟公闻言笑起来:“奴端来的这些都是刚入阁的姑娘,个个水灵干净,要说谁懂得多,奴也不敢保证。但她们伺候人前,都跟着同一个师父修习过,至于谁悟性高,那得看造化。” 见傅英辞面色阴郁,龟公又道:“不若将这几位姑娘都召进雅间,世子爷挑,看谁顺眼便留下谁?” 傅三和傅四可是长了见识,几个姑娘各有特色,或扶风弱柳或雍容典雅,或小家碧玉或婉转风流,滴溜溜的黑眼珠欲抬不抬,盛满了娇羞与潋滟,只那裙子实在过于单薄,叫他们看了一眼便不敢看第二眼。 还是世子爷胆大,漆眸盯着姑娘,仿佛要把那衣裳生吞活剥了似的,眨都不眨。有个姑娘被盯得两股打颤,面色通红,若不是傅三傅四堵在门口,她怕是能落荒而逃。 龟公暗道:这哪里是挑选姑娘,分明是来坐堂审案的。 好歹最后留了两个花名叫牡丹和芍药的,其余人刚出门,屋内便拉起帷帐,渐渐关合的门缝间牡丹弯腰点了熏香,芍药走到雕花长条案前取下古琴的绸布,隔着袅袅茶水雾气,榻上那张俊脸变得朦胧柔美。 傅三朝傅四努努嘴:“世子爷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不住沈二姑娘?” 傅四:“谁说不是,不明白世子爷心里怎么想的,少夫人眼见着快进侯府大门了,他还出来拈花惹草。若叫少夫人看见,指不定...” 傅四戛然而止,面色惊慌地看着长廊尽头,傅三见状跟着看了过去,神情登时一滞。 “少夫人!” 傅四拽住他手臂:“你小点声!” 沈萩知道接下来傅英辞要弹劾彭百里,且前世的弹劾后,霍行借机将火点到彭睢身上,利用彼时已经交好的沈家推波助澜,使得彭睢被查,霍辉羽翼被剪,钱银支撑受到重创,这也是霍行压过霍辉的重要关头。 霍行和霍辉之间的争斗无法避免,势不可挡,趁他腾不出手对付旁人前,沈萩觉得该适当向他示好。 妙芙阁有位花娘落难前也曾是良家女,沈萩曾为她安顿家人,故而今日前来是想找她帮忙做些事。 沈萩从雅间出来,青栀垫脚将帷帽给她带上,整理绸带的光景,沈萩觉得有人在往这边瞧,虽抬眼看去,只见两个身影倏地背转过去。 “傅三?”她走到廊柱旁,诧异地喊了声,傅三一动不动,抵死不承认的模样,沈萩歪头看向旁边身形圆润的。“傅四?” 傅四只想捂上耳朵装聋,可他抽了抽嘴角,头也不敢抬地转过身去:“沈二姑娘。” 沈萩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傅三觉得没脸见人了,世子爷好容易干次坏事竟能被未来少夫人抓包,这是什么运气?说到底还是要怪世子爷不自爱,不洁身自好,若他不来妙芙阁便也没这档子丑事。 傅四硬着头皮瞥了眼门,沈萩忽然反应过来。 “傅世子在里面?” 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若要有点什么,定是兴头正盛的关键时刻,傅四还没回话,沈萩便推门进了,他刚要跟着进去,沈萩又从内合上门,将他和傅三都挡在外面。 傅三这才扭过头来,幽怨地说道:“完了,没有少夫人了。” 沈萩根本就没往旁处想,根据她对傅英辞的了解,此人对女色不沉迷不向往,前世被霍行赐婚十公主后决绝拒婚,甚至不惜闹到灵云寺出家当和尚,老侯爷亲自过去,才拦下他剃度,但他硬是把自己关在庙里数月,直到霍行颁布旨意,命他回朝监察,他才脱下僧衣重新换上官服。 虽他后来被以和后妃通/奸毒杀,但沈萩相信,他是清白的。 四联花鸟宽屏后,有两道人影在那儿压低嗓音说话,走近些才听到她们讲的是床笫秘事,什么龙翻虎步,猿博蝉附,龟腾凤翔,便讲解便辅以动作展示,她们柔声细语,举止间衣裳滑落,露出雪肤玉肌,偏那榻上人睡得正酣,可谓是暴殄天物。 沈萩摆了摆手,两个姑娘如临大赦,忙福礼躬身退到屏风后,随即疾步开门离开。 沈萩闻不惯香料,便去将房中的三个香炉熄了,折返回榻前时,听到傅英辞喃喃自语,她俯下身,试图将人叫醒,但他似乎在做梦,俊美的面上浮起颗颗细汗,眉心紧蹙,唇微启。 “别...别杀...” 沈萩有些纳闷,将茶水放在案上,沉下身去问:“杀谁?” 傅英辞陷入昏暗惊悚的梦中,梦里的他躲在锁起的箱笼内,透过狭窄的缝隙,他看到地上躺了个死人,眼睛睁着,面庞被利刃划得稀巴烂,原本浓密如云的青丝被砍断,衣裳剥掉,仅有的中衣因为挣扎撕扯碎成烂布条,襦裙被推到腰间,双腿强硬的分开,身下漫开大滩血迹。 她的死状极其屈辱可怜,甚至有一只脚狠狠踩在她的尸身,用力碾压,仿佛厌恶至极。 傅英辞瞪大眼睛对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只觉浑身冰凉,冷意像是钻入骨髓的小虫,没命的咬他,啃他,箱笼里的空气愈发稀薄,他快要窒息。 忽然天旋地转,有只大手将他从箱笼中提起,沉稳的声音传来“孩子,别怕!” “走,快些跟我走!” 他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双腿失了力虚虚瘫在那儿,眼睛僵硬地盯着尸体,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冷,漫天盖地的冰雪覆盖在身上,入目所及唯独茫茫,他惊慌地想要爬起来,想攥住来人的大手,可他动弹不了。鼻间嗅着浓烈的血腥气,眼睛死死盯着尸体,喉咙酸胀到无法自持。 尖锐的讥嘲声凭空砸下。 “任你生的再好又如何,娼妓,至死都是娼妓!是这天底下最下贱卑劣的胚子!” 傅英辞情绪陡然激动,睡梦中双手攥着身下被褥,浑身像是抽搐一般颤抖,满脸都是汗,衣裳犹如水洗。 沈萩握住他肩膀,用力晃动,叫他:“傅世子,傅世子,醒醒!” “不!不是!娘!” 傅英辞只觉脚底一空,兀的睁开眼来。 沈萩看他惊魂未定的表情,眸色恍惚,仿佛还在梦里一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傅英辞,像是破碎的冷玉,他躺在榻上,有种孤零零的可怜感。 “你做噩梦了。”沈萩正要帕子擦拭他的额头,见他僵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由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喊了声娘?梦到侯夫人了吗?” 傅英辞眼神逐渐变冷,闻言合上眼皮不吭声。 沈萩端来其中一盏香炉,打开盖子后递到他跟前:“或许是香料的缘故,这种地方会点各种香,说是安神实则叫人神志混沌。你应当是因为没经验,才会着了他们的道儿。” 说罢,把那香炉拿远些,“你是第一次来?” 傅英辞掀开眼皮,冷声道:“不是,我来过好些次,什么都懂。” “那你怎么还会...” “我乐意。” 沈萩忍住不笑,心里说他幼稚,“好,你见多识广。傅世子今日过来,是不是跟彭睢和彭百里有关?” 傅英辞自然不可能如实交代,毕竟自己做的那些春/梦不仅跟沈萩有关,且每回都被她撩/拨的神魂颠倒,若叫她知道定会瞧不起他。 “我是来消遣的。” 沈萩惊:“你堂堂靖安侯府世子跑这种地方消遣?你若是有需求,你可以..你大可以用别的方式。” 跟他同龄的勋爵门户子弟,几乎都有通房侍妾,毕竟是火气旺盛的年纪,有需求在所难免,且府里的知根知底,不像外面容易惹出麻烦。 傅英辞垂了眼皮:“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需得别人指指点点。” 沈萩也板起脸来:“你最好不要到这种地方。” 傅英辞忽然反应过来,撑起手臂半躺着身子反问:“你个姑娘家缘何过来?” 沈萩面不改色:“我来办正事。” “到妙芙阁办正事。” 沈萩:“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彭睢和彭百里的事不小,若像前世那般由着他劈头盖脸的弹劾,将炮火全吸引到自己身上,必然还会招至霍辉的报复。那日傅英辞天蒙蒙亮去署衙,半道遭遇刺杀,若不是车夫拼死闯出包围,傅英辞便不只是被砍断胳膊了。 此事霍行在暗处筹谋,便不能只让傅英辞担风险。 “别一厢情愿。” “我偏要一厢情愿。” 沈萩忽然倾身上前,双臂撑在他两侧,白净的小脸倏地靠近,傅英辞一时不察,撑起来的右臂晃了下,便觉一道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看去,那鸦青色的睫毛几乎要撞上他的眼睫,他登时便屏了呼吸。 心跳剧烈,周遭全是她的味道。 他像是被圈地占领,余光瞟来瞟去终是没找到遁逃之路。 “你别乱来。” 他色厉内荏地警告着,说罢又故作镇定地睁开眼睛,但他看到了什么? 柔润嫣红的唇。 现实与梦境骤然重叠,他记起梦里的那唇如何衔住他的耳垂,轻捻慢拢,激的他心神荡漾。 他呵斥自己不许多想,可脑子里一幅一幅的画不受控制往外冲涌。 他整个脸都烧起来,小腹处的热意像是蚂蚁抓挠,而那唇,又是如此馨香饱满,如樱桃如胭脂,他很想入梦中那般狠狠咬上一口。 就在唇瓣快要贴上他的时,沈萩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傅英辞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又恼又羞,偏又没法发火,毕竟自己方才果真摆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叫人看,他攥着拳,随即松开手臂躺回榻上。 “你听我的话,我便不亲你了。”沈萩同他商量。 傅英辞大义凛然地笑起来:“做梦。” 接着唇上一热,他猛地睁大眼睛,便见那乌黑的瞳仁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柔润的唇瓣轻轻跟自己的唇贴合,绵密热切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他的手指,抓进绸被当中。 为您提供大神 三月蜜糖 的《重来不做太子妃》最快更新 第16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