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 1. 寒秋 寒秋已至,待晨起的薄薄雾气散去,宋婉手中的寒衣,便只剩一个袖子就可缝制完毕。 东窗日光渐暖,她从榻上挪坐过去,简单挽起的乌发上,缀着一支棠花银簪,映衬着她净如白瓷的清美侧颜。 忽地,窗棱上飞来一只麻雀,歪着脑袋在整理羽翼,宋婉静静看了片刻,水眸浮上了些笑意,将桌上的糕点捏碎了些,小心的洒在了窗棱上。 麻雀吃的欢快,她也不再耽搁,继续低头做针线。 不多时,丫鬟喜词从主院回来,先给她重倒了一杯茶后,这才坐在一旁,边理着线团,边叹道:“陈夫人一早醒来,就头疼的下不来床,孙姑姑说粥也只吃了两口,更别说药了,陈夫人根本喝不下。孙姑姑还说,姑娘若是得了空,想劳姑娘往主院去一趟,给陈夫人按按,兴许能让她好受些。” 宋婉听着,柳眉微微蹙起,将手上的几针做好后,才放下针线同喜词说:“那我往主院去一趟,你就在屋里把这团线理好,待我回来把这袖子赶完。” 喜词点头:“奴婢晓得要紧,姑娘去吧。” 宋婉一身淡青色的素裙,穿过诺大的园子去往主院,秋来花叶凋零,园子四处瞧着也有些寂寥。 她还记得去年,临近婚期前,陈夫人还邀她来逛过园子,那时陈昱已不能起身。 她随陈夫人站在繁盛的花叶中,陈夫人拉着她的手,眼圈通红着问她是否要退婚,不想耽搁她。 那时宋婉直接便拒绝了,她的婚事,她从来做不得主,她只是一个在大夫人手中,卑微求存的庶女。 当初若不是陈昱久病不愈,婚事艰难,以陈家门庭,她连给陈昱做妾,怕都是配不上的。 所以能明媒正娶嫁入陈家,更明知来日会成为寡妇,她也没有半分犹豫。 比起被大夫人随便塞去哪家做妾,她宁愿在陈家一辈子守寡。 谁知世事难料,陈昱没能等到她进门便去了。 她觉得自己命苦,想要做个高门寡妇都不能。可到了陈家以后,她看着身份贵重的陈夫人,在经历了丧夫丧子的悲痛过后,还要时常饱受病痛的折磨,不知多少个夜里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她便想,自己的那些苦,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大夫人随意作践。 所以她将陈夫人服侍的很好,只求未来有一日,心善的陈夫人能帮帮她。 - 上房寝屋中,有淡淡的药味,宋婉一进来,便见陈夫人双眼通红一片,宋婉心中叹息,知她定是难受的又哭了半夜。 宋婉一坐下,陈夫人温热的手便拉住了她的指尖,通红的眼眶一瞬便又湿润了,难受的说:“婉婉,我头疼的厉害………” 宋婉反握着她的手,柔声细语的哄着她,“夫人您别哭,我这就给您按按,兴许能好受些。” 陈夫人抹了泪,往床边躺了,宋婉用热水泡热了手后,坐在小凳子上,为陈夫人缓解头痛。 约过去半个时辰,陈夫人终于睡着了。 一旁心焦不已的孙姑姑这才长舒口气,赞许的冲宋婉笑了笑后,静静摆手叫屋中人都退了下去。 日光已盛,宋婉同孙姑姑坐在偏厅,夸赞了一番她的手艺后,笑着叹了一句:“总这样劳烦姑娘也不行,我想着改日还是得请姑娘抽了空出来,将这手艺教给府中的丫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宋婉听着,清眸中浮起笑意:“我知姑姑意思,一切都是为夫人好,我自尽心尽力。” 孙姑姑面上笑意更深了些,说道:“姑娘温慧贤淑,通情达理,将来定有好福气。” 宋婉闻言淡然一笑,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水眸中漾起的悲戚。 好福气…… 她这辈子,怕是难求的来。 _ 陈夫人睡了两个多时辰,宋婉怕她醒了仍头疼便一直没走,叫丫鬟把寒衣拿了来,坐在偏厅里趁着天光将仅剩的一只袖子赶完了。 墨色的寒衣面料上乘,针工细密,内里绵软厚实,左侧的袖口里面,还绣着陈昱的名字。 宋婉仔细的将衣裳收叠平整后,刚揉了揉肩膀,便听见丫鬟说陈夫人醒了,她便抬步进了内室。 陈夫人醒来后头疼缓解甚多,精神也好了些,靠在床头正在用汤,见她进来,温柔的双眼便笑了:“婉婉,今日辛苦你了。” 宋婉轻笑着摇了摇头,同她闲聊起来。 不多时,孙姑姑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满脸堆着笑意,“夫人,大公子来信了!” 宋婉坐在一旁,看着陈夫人欢喜的接过信,垂下了眼帘,没有起身离开。 陈夫人很快看完了信,欣慰之情溢于言表的同时,眼眶又微微湿润了,说:“朔儿信上说,惦念着昱儿忌辰,特回来祭奠……他已出发多日,想来再过不了几日,便能到家了。” 说着赶紧又抹了抹泪,像是劝慰自己道:“近几日我不能哭了,不然朔儿回来,被他瞧见又要担心……” 孙姑姑闻言立即便道:“大公子即将归家,夫人近几日可得仔细调养身子,好好的吃饭吃药才是。” 见陈夫人点了头,孙姑姑这才放心,眼光落在静坐一旁的宋婉身上时,又道:“夫人,方才您睡着时,宋姑娘不辞辛苦将二公子的寒衣赶制好了,奴婢瞧着做的极好,可要拿过来给您瞧瞧?” 陈夫人闻言,忙道要看,宋婉便笑笑起身,亲自将寒衣捧了进来。 陈夫人抚着手中衣裳,真切看出制衣之人的用心,忽地,她想起什么,拉过宋婉的手,便瞧见她的指尖被戳了不少针眼痕迹。 偏就这样一双手,还在上午时候,给她按了那么久的穴位,还在方才去赶制昱儿的寒衣…… 她得多疼啊。 宋婉见陈夫人眼神有心疼愧色,忙将手抽回,缩回衣袖里,不甚在意的笑了下,声音柔若泉水:“夫人,真的不疼的。” 陈夫人拧眉不信:“说谎,那么多针眼,怎会不疼?” 那一刻,宋婉心中温暖又苦涩,感叹陈夫人的心善,同时唾弃自己的所为所图。 她看着陈夫人诚挚的双眼,敛下心头思续柔柔一笑,“夫人,哪个女子做针线的时候,被扎几下都是难免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您真的不必放在心上的。” 这一年相处,陈夫人知道她是个内敛稳重不爱张扬的性子,便叹口气不再多说,只温和的拉着她坐下,让孙姑姑给她寻来了药膏,盯着她细细涂了,才放她回去。 _ 天色已近黄昏,宋婉才回到自己所居的小院中。 喜词见她回来,面上笑着眼神却纠结,说:“姑娘,方才我家里人来信,说是嫂子天明时生了,生了个胖小子。我哥的意思是,看能否让我回家去伺候几日,毕竟我娘没得早,实在是没人伺候……” 宋婉听了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喜词也跟了她三年,甚少有事要假,如今家中有事,自然是要通融的,便笑了笑道:“你既要回去伺候你嫂子月子,那我便多放你几日假,待你嫂子满月再回来不迟。” 喜词自然欣喜,忙道:“多谢姑娘,不过姑娘这边也不能缺人伺候,您看是要回府一趟还是……” 听见回府二字,宋婉心头便闷。 光这半月间,大夫人都叫人来催了她两回,说是姨娘身子不好,想叫她回去瞧瞧,其实也不过是拿着姨娘做幌子,想逼着她早日离开陈家回去,好如了他们的心愿。 可不论是一年前,还是此刻,她都不想如展板鱼肉,任由大夫人宰割。 不论怎么艰难……她都是要挣扎着,寻一条活路的。 宋婉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里屋,待片刻后出来,将红封塞给喜词时,才道:“我先不回去,你临回家之前回去瞧瞧我姨娘,再叫烛心过来伺候吧。” 喜词心中明白,不敢再多说,依言退下了。 宋婉立在门边,看着天上日暮,静静站了许久,才回身返回屋内,坐在桌边拿出一叠叠黄纸,再一个个的折成元宝。 陈朔即将回来,她需得把自己该做的,做的更好。 - 几日后,陈昱忌辰所需的一应物事宋婉都已准备齐全,空余下来的时间,便就呆在主院,教丫鬟按摩手法。 只是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学,她自己都是在翻医书和姨娘身上习练了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成效。跟她学的丫鬟虽然机灵,却想在短短时间内学走她的手艺,那也是不可能的。 陈夫人就在一旁看着,似乎并不在意丫鬟学的好不好,时时还会开口同宋婉闲谈。 黄昏霞光耀目,她们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丫鬟高兴的呼声:“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宋婉在金色的霞光中抬眸看着陈夫人欣喜的神色,同陈夫人说了声先回去,陈夫人正高兴,没有挽留。 宋婉转身离去,一身素白裙衫穿过诺大的庭院,行至宽门时,眼眸还未抬起,便听见前头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扇睫轻轻掀开,陈朔的身影面容,便跃入了宋婉的眼底。 少年将军,英勇卓绝,俊逸挺拔,腰间黑色佩剑被他握在骨节分明的掌心里,周身充斥着杀伐坚毅生人勿近的气息。 宋婉侧身避让,垂眸福身施礼,只短短一息,那身影便如一抹冷风,掠过她而去。 余下的微微冷意,沁入她呼吸的那一瞬,宋婉抬眸看着陈朔的背影。 忽地就想起,陈昱出殡前那一晚,她跪在悲戚凝重的灵堂前,请求陈夫人允许她入府守丧的那时。 陈朔就站在一团深寂的幽暗处,周遭的暗光遮蔽了他的面容,他一手扶着漆黑的棺木,开口的那瞬间,话语声音和气息,瞬间如同一座黑山一样的压向她,令她心颤又窒息。 “说出你的目的。”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1.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寒秋 陈朔离家一年,这一回来母子两个自然有许多话要聊,此刻夜色已沉,两人刚用了晚饭不久正在喝茶。 陈夫人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眉眼笑意浓浓的同他说起自己心里的打算:“眼下你已二十有二,你那些同你这般年岁的玩伴,哪个不是早已当了爹,偏你一人连婚事还没定下。你此番回来,离年节还有三月光景,便把婚事定下,赶着年前成婚吧?” 陈朔闻言,眼神很是平静,嗯了一声:“我都听母亲的。” 陈夫人顿时喜笑颜开,赶忙趁热打铁又道:“那等成婚后,就别去边关了吧。待年后找个日子,我进宫去向陛下求个恩典,留你在京中任职,届时能日日瞧见你,夜里我也能睡的安稳些……” 陈朔闻言,峻挺的剑眉微微凝起,“母亲,此事……” “朔儿……”陈夫人说着看向他,方才满是温柔笑意的双眼里,只一瞬眼圈已泛红,目光中更是溢满浓重的悲戚:“娘求你了,你就听我的吧……” “自你父亲去后这五年,你一直守在边关,前几年尚且有你弟弟陪着我,可如今……你可曾想过娘一个人在家里……” 陈夫人说着便泣不成声,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她只想让儿子安安稳稳的留在身边,哪怕不如他父亲有出息,也无所谓了。 见着母亲哭泣,陈朔哽在喉中的话,也再说不出口,起身到了陈夫人身边,安慰的抚着她的肩,良久低低应了一声:“好……” 陈朔待陈夫人进屋歇息后,才回到自己所居的院子,院中灯火通明,下人们早已将居室打扫的一尘不染。 院中的大丫鬟霜叶带着一众下人等在门前,见陈朔回来,纷纷屈膝行礼。 陈朔俊容微冷,似是在秋夜中染了凉气,周身冷硬的气息令一众丫鬟没人敢上前,大步踏入屋中的那一刻,只听他沉声道了一句:“都下去。” 霜叶立即带着众人退下,将房门合上。 他几步进了浴房,衣衫一件件的脱下甩在一旁,硬朗的胸背上落着几处长短不一的旧伤痕。 水声溢响,他整个人浸在了水里,只一双线条充满力量的手臂搭在浴桶边缘,片刻后抬起一只手,叹息着捏了捏眉心。 果然,这一次回来,母亲不再让他回边关了。 但他也知道,留在边关这几年,已经是母亲忍耐的极限,留下便留下吧,母亲如今能够依赖的,也只有他了。 - 小院中,宋婉梳洗过后毫无睡意,正靠在床头,目光中一片怆凉。 烛心是天黑时方才过来的,来的有些匆忙,却也给她带来了家里的消息。 烛心说姨娘近来被大夫人断了汤药,又逢寒秋冷凉,双腿酸疼的几乎快要下不来床。偏偏得知烛心要来时,还要烛心同自己交代,她在家里好好的,千万不要担心。烛心不敢欺瞒,这才告诉了她。 宋婉心中苦涩,姨娘的一双腿最怕寒凉,一到秋冬时节,便是日日服药也是会难受的,偏大夫人还断了她的药。 大夫人……是怒了她这两回不肯回去的事,故意折磨姨娘的。 这种招数,这种手段,不论是她小时候,还是如今,她都一样的无力。 烛心坐在床边小凳上,拿着梳子给宋婉通着发,见着宋婉久久不发一言,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姑娘,要不……明日,你还是回去一趟吧,不然姨娘那边……” 宋婉闻言,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痛苦,紧紧合上眼眸。 - 一早,陈夫人刚起,正在偏厅用早饭时,宋婉穿着一身浅青芽色的罗裙,来同陈夫人说要回家一趟的事。 陈夫人自然无不同意,还说她若有事也可在家多呆两日,在秋祭那一日前回来便可。 宋婉笑笑离开,刚走出主院宽门时,正好迎见陈朔。 他穿着一身鸦青衣袍,长发以银冠半束,挺拔阔步而来,似是在家中的缘故,他腰间并未佩剑,整个人在日光的笼罩下,周身冷意也比昨日淡许多。 但即便如此,宋婉也不敢平视他,仍如昨日一般,垂眸侧身施礼。 陈朔高她许多,从她身侧走过时,眼神淡然一瞥,认出了她,却是毫不在意,迈步踏入进了院中。 宋婉直到走远一些,才缓缓的舒出一口气。 对于陈朔,她的记忆仍停留在那个充满压迫感的晚上,每每想到都会心悸不已,更何况看见他的人。 她是真的有点怕他。 陈朔进了偏厅,陪着陈夫人用饭。 陈夫人见他身上还是去年的旧衣,便道:“一会儿让孙姑姑给你量量,好好做几身新衣裳。” 言罢,抬手掩着笑意,小声道:“我朔儿生的这般英气俊朗,再穿上新衣,定能让那京里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姑娘们一瞧便挪不开眼。” 陈朔听的摇头直笑,见着母亲开心,便随口道了句:“若是只看中我这副皮囊,倒是不娶也罢。” 陈夫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瞥他一眼:“放心,娘知道的。” 日光暖暖照进偏厅,照在陈朔脸侧,他盯着窗台上的盆景瞧了一会儿,抬起粗粝的指端闲散的拨弄着翠色的叶片,耳中听着陈夫人和孙姑姑说着家中小事,过了一会儿,他似无意问了一句:“母亲,宋家那个庶女,在府中如何?” 陈夫人也没多想,笑笑道:“你说婉婉啊,她可真是个好孩子,可惜昱儿无福……” 说着叹了一声,片刻后才又道:“她自进府来这一年里,对你弟弟的事,那是足足尽心的,一应的祭品物事,她都是亲力亲为。这回秋祭,她更是早早的给你弟弟缝制了寒衣,那些元宝纸钱也都是她亲手叠的。还有这一年里,每每我身子不适的时候,她都在我床边照顾的。” “人家未真正进咱们陈家门,却如陈家人一般对咱们尽心尽力,这么好的姑娘……你说话休要带着庶女二字。” 陈夫人说着,叹了口气,“只是,也不能再耽搁人家了,待此次秋祭过后,咱们好好备上些礼,届时朔儿,你亲自送她回宋家。” 陈朔闻言,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缩,唇角扯出一丝淡然的笑,道:“待阿昱忌辰过后,此事我来办。” 陈夫人听罢瞧了瞧他,语气有些严肃:“交给你办不是不行,但你若办不好,我惟你是问。” 陈朔无奈一笑,心道宋家这个庶女本事不小,短短一年时间内,便将母亲哄的这么喜欢她。 幸而母亲心中有数,不然若真由着那庶女在家中待上三年,母亲岂不是会被她哄迷糊? 想起方才宽门前那扫过的那一眼,那庶女素衣素面,头上也只一支不起眼的银簪,耳上也空空的没有坠子,一副打扮比府上扫地的丫头都要寡淡,倒难为她,这幅为阿昱守丧的姿态倒是做的很足。 只为了不归还那些聘礼,她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 宋家。 宋婉一回来,自然是先来见大夫人。 厅堂上,年过四十的宋大夫人似乎因为偏瘦的缘故,面容显得有些刻薄,她端坐在上首,眸光冷冷的看着站在不远处垂眸静默的宋婉,哼声道:“我家婉婉啊,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一说你姨娘病了,立马就回了家。” “只是,你也太不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我可是派人唤了你好几次,你都装聋作哑的连个话都不回,哼,可见我这个嫡母的话,在你眼里是一文不值啊!” 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宋婉从十岁父亲去世后,听到了如今,早已麻木习惯,闻言也只是将眸子垂的更低,说话语气平静带着恭敬:“回母亲,近日是临近陈二公子的忌辰,我实在有些忙碌,这才没能及时回来,还请母亲宽恕。” 宋大夫人冷哼一声,瞧着宋婉的眼神满是不屑。 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她怎么不知道宋婉比她那个贱人娘,多了不知多少心眼。 只是她作为正室,作为如今宋家绝对的掌权人,不很在意宋婉那些小心机罢了,反正……只要有她那个贱人娘在,宋婉就肚子里有九曲回肠千般绕,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只是时不时的,还得敲打敲打宋婉这个贱骨头,否则她还真以为攀上了陈家夫人,她就不得了了! “听说陈大公子回京了。”宋大夫人说着,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一边浅浅喝着,一边道:“那你便得有点眼力见儿,待办完陈二公子忌辰一事,便自觉的从陈家回来,别没皮没脸的等着人家正主来赶你,听见了吗?” 宋婉闻言,缓缓的撩起眼帘,道:“母亲,当初我去陈家时,说是的是要为陈二公子守三年的。如今我只给陈二公子守了一年,若就回家来,那外人定会说咱们宋家,为了吃下陈家聘礼急不可耐不择手段,毕竟那么多聘礼,咱们可是一分未还……” “砰——!” 一声闷响过后,茶盏碎裂在了宋婉的脚下,她身子猛的向后退了一步,脸上身上更是洒满了水迹茶叶。 她抬手捂着左额被砸的地方,缓缓看向宋大夫人,脸颊上滑落的水滴,像是她的泪。 她却毫不怯懦,被烫到微红的脸上,落满水珠的深幽眼瞳直直的看向愤怒的宋大夫人:“母亲莫生气,依我拙见,为了咱们宋家的名声着想,待我留在陈家守足三年,届时咱们再拿这些聘礼,旁人才不会有非议啊。” ”毕竟如今兄长在朝为官,若叫旁人因这些聘礼财物对他诸多议论,那于兄长的官声,毕竟不好。” “小贱人,你在威胁我?” 宋大夫人刻薄的面容之上,那双眼怒而眯着,里头却满是阴沉,对着宋婉冷声一笑:“说来说去,你不肯回来,不就是仗着陈夫人高看了你一眼,你想攀附陈家吗?” “又或者……你是想攀附人家陈大公子?” “呵,宋婉啊宋婉,看不出来,你野心不小啊。” 说着,宋大夫人呵呵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婉,道:“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若真能攀上陈大公子,给人家做个妾室,那也是宋家的光彩啊!” 宋婉没想到大夫人心思肮脏至此,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沉冷,肃声道:“母亲,还请慎言!” 宋大夫人不屑的撇嘴,心中知道宋婉是个自尊自傲的贱骨头,自然做不出去勾引男人的那种事,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想敲打辱骂她。 只是……就算她不主动去勾引,但若陈大公子看上她这张脸…… 毕竟宋婉这张脸生的是好看极了,否则也不至于叫人惦记了一年还不死心…… 思及此,宋大夫人心中有了盘算,冷眼看着她道:“我作为你的嫡母,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即便你有些话说的令我生气,但我作为长辈,也不会同你过多计较。” “你想在陈家多待些日子,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件事……你得给我办妥了!” 宋婉闻言,抬眸望着大夫人眼中浓重的算计,背后渐生寒意。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2.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寒秋 宋婉心思沉郁的走出大夫人的院门,凉秋的风掠过她红肿的额角,身前打湿的衣衫又冷又凉,却浇不灭她心底升腾起的火。 她厌恶极了这种处处被人拿捏控制,却又挣脱不了的感觉。 不远处,少女嬉笑的声音渐近,宋婉抬眸看去,是她的两个孪生嫡妹。 她们穿着上好的裙衫相携而来,生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在瞧见她后,她们面上的笑意顿消,话语声一如既往的不屑:“哟,二姐回来了?” “我还以为她都忘了自个儿姓宋了呢?” 宋婉看着她们两个,丝毫不在意她们言语中的讥讽,只是看着她们头上的贵重宝石簪子,凝了眉头:“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们戴的首饰应该是陈家聘礼中的,这些聘礼兴许来日是要退回去的,你们就这么戴着招摇,不大合适。” 宋清闻言抬手扶了扶那簪子,哼了一声:“叫你一声二姐,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们的事,凭你也能管?” 言罢,拉着宋雅走了。 宋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烦躁,往自己的院落回。 她的院子很小,就两间屋室,自从她去了陈家后鲜少回来住,屋子里也就姨娘身边的丫鬟偶尔来打扫一下。 她在镜前坐下,看了看额角的红肿,上了些粉,将那一侧的鬓发放了下来,看着勉强遮住了,又去换了件外衫后,这才迈步往姨娘的院子里去。 父亲在世时姨娘得宠,住的院子也好,大夫人即便心中恨极,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苛待。可父亲去世后,一夜之间,姨娘就被赶去了临近后院的一间小屋里。 记得那年的冬天极冷,大雪一连下了六七日,偏小屋的屋顶漏水,日出之后化雪的雪水更是如雨一般在下在姨娘的小屋里,地上的积水一团团的,满屋子里都是阴冷透骨的湿气,大夫人还不给半点炭火…… 她心疼姨娘,便偷偷的把自己的炭火拿来给姨娘用,被大夫人发现后,挨了三十个手板不说,自此后的冬日,连她也没了炭火。 来到姨娘的小屋前,喜凤正在熬药,一见她的身影,高兴的起身便冲屋里喊:“姨娘!咱们二姑娘回来了!” “真的吗?” 宋婉冲喜凤笑笑,进了屋,见姨娘正欲下床,立即快步走上前去,“姨娘,你别起来。” 柳姨娘拉着女儿的手乖乖的坐下,眸光欢喜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红了眼圈说:“近来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总操心着我,都没好好吃饭?” 宋婉笑着摇摇头,说话间又摸了摸她的床被,“我没瘦,是姨娘看错了。” 柳姨娘知道自己女儿最最要强,是不会和她说实话的,便也不再多说这些,只是问她:“你是从大夫人那里过来的吧,她可有因何责打你?” “姨娘放心,没有的,她只是嘱咐了我在陈家要尽心守礼,别丢她的脸。” 柳姨娘自是不信,拉着女儿的衣袖就要查看,宋婉微微侧过面颊由着她看,同时开始问起她的病情,柳姨娘自是不想让她忧心,只温言安慰她没事,丝毫不提大夫人那些刻薄。 宋婉岂能不知她的心思,拿了药油来给她按腿,而后又服侍她喝了药,同喜凤一起给她屋中的被褥铺盖都晒过洗过,药材又添置好,这才起身回了陈家。 - 回到陈家时,黄昏已将落幕。 陈夫人得知她回来的消息,便遣人来请她去主院一同用饭。 满院已点上灯,四处都是亮堂堂的。 陈朔回京后,陈夫人心情十分好,连桌上的菜都多了几道。 陈夫人夹了一块粉蒸肉给她,边说:“婉婉多吃些,瞧你这般瘦,今日回去你姨娘见了,定是心疼的不得了吧?” 宋婉笑着道:“我从小都是这么瘦,我姨娘都习惯了。” 陈夫人也笑,正要再说什么,却瞥见她鬓发间隐约有红肿的痕迹,抬手轻轻一撩,顿时拧了眉,关切问:“哎呀婉婉,你头上这伤是怎么了?肿的这般高?” 宋婉没想到会被陈夫人发现,来之前她还特意又敷了一层粉的,却也没用,便不在意的一笑,说:“没事的夫人,我回来时候在马车上不小心磕到的,我已涂过药了,您不用担心。” “唉,下次更小心些,这可是脸上,女子容貌多要紧,真要落了疤痕,可就不好说婆家了。” 陈夫人似是无意的一句,宋婉的心却五味杂陈,静默了片刻看着陈夫人给她拿来的上好伤药,心头苦涩的道了谢。 回去的路上,宋婉握着伤药,一个人慢慢的走着。 她自来到陈家就明白,陈夫人心善是绝对不会让她在陈家空耗一辈子的,所以她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在这些时间里挣扎出一条活路来。 但一年过去,她的活路还没寻到,大夫人却是日益紧逼,且今晚听陈夫人的话音,也许在不久的来日,她就得离开陈家了。 毕竟陈朔这一回来,应是就要娶亲的,陈朔又厌恶她,怎会容许她在陈家多留? 怕是陈昱的忌辰一过,陈夫人便会开口吧…… 夜风凉凉的吹过,宋婉低着头心中惆怅,想着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该怎么办…… 正想着,廊下传来沉稳了脚步声,宋婉抬眼去看,竟是陈朔。 - 他身高腿长,很快便走近了,随着夜风吹徐,飘来一片酒气。 夜晚廊下昏暗,他的面容也似染上了一层幽影。 宋婉一眼望过去,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眸,只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迫的她往后退了一步,刚才还一片烦乱的内心,瞬间便清醒紧绷起来。 两人顿住脚步,面对面站着。 陈朔抬手捏了捏眉骨,放下手的那一刻,眸光盯着垂眸静立一旁的宋婉,道:“宋姑娘,这是刚从母亲那儿出来?” 宋婉抬眸看向他,点头道:“嗯,刚陪夫人用过饭,正要回去。” 言语间,那片酒气,似乎更浓郁了些。 宋婉不好盯着他的脸一直去看去分辨他到底醉了没,只是感觉,他好像没醉。 “那还请宋姑娘留步片刻,陈某有些话需同姑娘说。” 陈朔说着,身子向后退了些,随意靠在了廊柱上,身形颇有些懒散醉态,道:“听母亲说,这一年来,宋姑娘在陈家,无不尽心尽力,也将母亲照顾的很好。” “这一点,陈某感谢姑娘。” 宋婉心下一滞,看向他那一刻,已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上一刻还在思索的可能,下一瞬便在眼前落成事实,她心中难免悲凉。 难道她的命运,真的就如大夫人所说,生来低贱如泥,便永世低贱如泥吗? 陈朔哪里知道宋婉在想什么,只在那旁又道:“此次回京,我会在家中久留,母亲那边自有我来照顾,往后就不敢再劳烦姑娘了。” “为表谢意,我准备了一间铺子送给姑娘,就在长泰街上。待阿昱忌辰过后,姑娘便可去接手。” “也请姑娘近日闲暇的话,收拾一下行李。” 话说到此,就已经是挑明了,宋婉便再无可避。 但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回到宋家,回到大夫人的手里任由她捏扁搓圆。 宋婉沉思片刻,看向陈朔道:“大公子,铺子就不用了。我家陈家所做一切,皆是应当的,大公子实在不必言谢。” “至于收拾行李……” 宋婉说着,双眸凝光落在陈朔面上,鼓起勇气不卑不亢道:“大公子莫不是忘了,当初我来陈家时,说的是要为二公子守三年的,如今尚且过去一年,我若就离开,岂不是言而无信?” “且当年的聘礼,宋家并未归还,我若不兑现诺言,实在是良心难安。” “所以,三年之约,还请大公子容我履行。” 靠在廊柱上的陈朔,虽有些醉晕晕的,可脑子却是清醒的,听她说完这些,那双剑眉便凝起了。 她竟不想走? 是嫌一间铺子少,还是有别的企图? 宋婉眼见着陈朔的表情不好,想到他到底是喝了酒的人,心里也有点害怕他一怒之下将她扔出陈家,于是说了句告辞,便想转身离开。 一阵冷风吹来,陈朔醉意清醒了些,看着夜幕中,她清瘦到他一只手都能捏碎的背影,觉得自己真是小看她了! 不耐之下,他冲那背影开口问:“你是嫌少?” 宋婉顿住脚步,清美的双眸染上无奈,回身拒绝:“大公子醉了,还是早些回吧。” 见她这般推拒着不肯离开,陈朔越发觉得她另有所图。 于是便直了身,语气沉肃道:“宋姑娘,我陈府,误不起你的姻缘。” 陈朔一句话,宋婉的脚步再次停下来。 她转过身,沉默了片刻,走回了陈朔面前,迎着夜晚厚重的夜色,认真的看着陈朔那双眼,将自己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大公子,当初我以二公子未亡人的身份踏入陈府那一刻,便再未想过婚嫁!我更愿以二公子未亡人的身份,留在陈家为他守一辈子……” “不可能。” 陈朔不等她说完,便皱眉打断了她:“我陈家不需要。” 她竟想在陈家留一辈子? 她可真敢想! 陈朔不再有耐心同她多说,想着她自己不肯走,回头绑了强将她送回宋家也不是不行,于是便道:“给你三日时间,你好好想想究竟想要什么。银子,铺子,什么都行,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给你。” 言罢,他便转身离开,阔步而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宋婉无奈叹息,迎着夜风慢慢往回走,只觉得比之一年前,前路仍是一片黑暗混沌,半点光明也难窥见。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3.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寒秋 两日里,陈朔一直叫人留意着宋婉的动静,得知她没有收拾行李不说,反而大多时间都呆在母亲的身边,心下更是决定,待阿昱的忌辰一过,立即就将她丢回宋家去。 她即好说不听,厚脸皮赖着不走,那他也不介意当一回不讲理的粗人。 隔日一早,宋婉早早起来,外头刚亮起的天,白雾薄薄的一层,好看却也冷。 她穿好素白的裙衫,乌发间仍是一根银簪,便往陈夫人的院落去。 陈夫人也刚梳洗完毕,正在用茶,见她来了也叫丫鬟给她一盏,宋婉没喝,同孙姑姑一起去院中安置祭奠的物事了。 不多时,陈朔过来了,一身墨黑衣袍,头发以银冠整束着,剑眉之下一双眸深邃有神,却似染了深秋的寒意,淡淡的掠了宋婉一眼。 宋婉想到那夜并不愉快的谈话,今日便是他说的期限,缓缓的转过了眼眸。 陈朔一进屋,陈夫人便叫赶紧摆饭,还不忘叫身边的丫鬟去给宋婉送一碗燕窝,边道:“婉婉近来忙你弟弟的事,劳心劳力的累的越发瘦了,前日她回家去,她姨娘见了定是极心疼的,趁着这几日她还在家里,我得好好给她补补身子。” 陈朔见着母亲处处记着那心计深沉的女人,无奈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在桌边坐下后,喝了口茶隔着窗子向外看去。 宋婉正听孙姑姑说话,微微侧着脸颊,眼神专注又干净,再加上那身白衫,还真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清纯赢弱模样。 她能让母亲那么怜惜,大约有半数的原因,就在她的这张脸上了。 “来,喝粥。” 陈夫人一句话,陈朔悄然收回了目光,紧接着就又听陈夫人叹道:“关于婉婉回宋家的事,你也别太着急了,若是刚办完昱儿的忌辰就马不停蹄的叫人走,也显得咱们太刻薄了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就再缓些日子吧。” 陈朔一听这话便皱了眉,他都准备好明日就将人丢回去了,母亲竟又这般说,真要依了她的,怕真是要如了那女人的愿,得两年后才能瞧见那女人走人了。 他想着,便开口道:“母亲,你处处为她考虑是好意,可万一人家家里人不这么想呢?你迟迟不放人回去,人家嫡母姨娘是不是还会想,你耽误了人家的好年华呢?” 陈夫人倒也听进去了,毕竟宋婉已经十七了,女子议亲不容易,少说几月,多则一两年,也的确是日日寸金了。 想着,便道:“那就不多耽搁她,至多半个月,你送她回家吧。” 陈朔:“……” 半个月……他一天都不想等。 不过一想到前夜里的谈话,今日兴许就能有答复,他便多了点耐心。 - 墓地在城外以北的一处山下,过去大概要一个时辰,临行前宋婉婉拒了陈夫人要她同车的好意,同孙姑姑一起在后面的马车上。 孙姑姑闲不住,还拿了针线来做,宋婉闲来无事,帮她理着绣线,两人小声的说着话。 待出了北门,马车停了片刻,孙姑姑掀帘去看,边道:“是三姑奶奶和表姑娘。” 宋婉笑笑没吭声,她在陈家一年,没少见到陈朔的三姑和表妹,更没少听她们阴阳怪气的嘲讽。 就因为大夫人不肯归还那些聘礼。 再一想到那些聘礼在这一年间,不知被大夫人挪用多少,她的心里就一阵酸苦。 陈家人厌恶她,是应该的。 马车很快又动起来,戚云英坐在陈朔的马车里,边整理裙摆边笑盈盈的说:“表哥,我听我娘说,舅母要在年前为你定下婚事,是真的吗?” 陈朔身子靠着车壁,长腿屈着,闻言看着她,笑了一声:“真爱打听。” 戚云英嘻嘻一笑,小声道:“那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这两年可不少出去赴会,京里各家的姑娘我认识不少呢,你给我透个信儿,回头我也来帮你参详参详!” 陈朔见她这劲头,不免摇头失笑:“你啊你,有那个闲工夫,还是赶紧绣你的嫁妆吧。” 戚云英见他不答,轻哼一声小气,却也不再纠缠,转头就拉着陈朔说话下棋了。 出得城外,马车快了许多,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地方,一行人纷纷下车来。 山间风大,戚元英系好披风,一侧眸便看到宋婉在不远处,顿时冷哼了一声,回头对陈朔说:“表哥,我一瞧见那宋婉就烦,她什么时候回她宋家?” 陈朔只道:“别多话了,我们去看你昱表哥。” 戚元英扁了扁嘴,不再多话乖乖跟上。 宋婉抱着寒衣,深秋的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冷风裹着她的长发飞卷,她看着不远处一个个墓碑,只觉得手中寒衣越来越重。 陈家从祖上便是从武,几代之内几十人战死沙场,英烈忠魂之墓,宋婉越靠近,就越压不住心内的愧疚之感。 不到墓前,陈夫人已经红了眼睛,她先是停在陈昱的墓前,触了触那冰冷的墓碑后,去往陈将军的墓前了。 陈瑶拉着戚元英一同跟上,陈朔淡淡的看了宋婉一眼也去了。 宋婉留在陈昱的墓前,蹲下身将墓碑擦过,杂草清理过,才将一应的祭品摆上。 青烟袅袅飘散,火光在她眼底明亮,她点着元宝纸钱,在心里默念着希望陈昱在那边过的好,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身后一道冷淡的视线,她回头去看,是陈朔。 他就站在那儿,什么话也没说,只看着她,微微向一侧偏了下头。 宋婉便心如明镜,起身离开了这儿。 - 陈夫人哭着回到陈昱墓前时,寒衣已烧了大半,火光已被风卷的很大,她心伤之极不停的抹着泪,陈瑶在她旁边扶着她,低声的劝慰着。 陈朔蹲在墓前,默然的将一沓沓纸钱放进火中,忽起一阵狂风,卷着火苗烟灰四处卷,落了许多在几人身上。他便起身,同陈瑶说:“姑姑,风太大了,母亲有头疾吹不得这冷风,你同母亲先回车上。” 陈瑶点头,挽着陈夫人的手臂将人劝走了。 寒衣即将烧完,戚元英看了看远处的宋婉,轻声的说:“她做的寒衣,昱哥哥也不知满不满意……可惜我针线太差,不然定要亲手为昱哥哥做一件厚厚的。” 陈朔看向她红红的眼睛,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你昱哥哥会体谅你的。” 两人一直等到火光尽灭,再无青烟飘出,才收拾一应祭品准备回去,戚元英都走了好几步,感觉身后没人跟上,才回头去看陈朔,问了句:“表哥,是落下东西了吗?” 陈朔冲她摆摆手,说:“我再看看这周围,怕烧起来,你先走。” “哦,好。” 戚元英应了一声,顺着满是枯草的小道向前走,不多时便遇上等在道旁的宋婉,她看着宋婉这虚伪做作的一身素白,眼底尽是厌恶,走过去的时候,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过去。 小道窄,又正是一处斜坡,宋婉本就侧过身让了她,右脚已经站在斜坡处,措不及防被戚元英一撞,脚下突然一崴,一声惊呼,整个人不受控的摔到了斜坡下的深草丛里,双手按下去的那一刻,她痛的瞬间重重的咬紧了牙关。 杂草丛里长着带刺的植物,此时不知多少刺扎进了她的掌心,痛的她呼吸都在颤抖。 戚元英看着她狼狈跌倒的样子,快意的冷哼了一声,转头便走了。 - 风大的厉害,呼啸着从耳旁刮过,吹打着草叶掠在宋婉的脸上,好像在一下下抽她的耳光。 她疼的快要落泪,却狠狠咬牙忍着,深吸口气后起身看向疼到颤抖的两只手,几十个小刺深深的嵌在肉里,她忍着疼将能拔的都拔了,血珠瞬间溢出来,一点点的像是在她掌心开花,她拿出帕子慢慢的擦着,不过片刻白色的帕子上便沾满了血迹。 陈朔走过来时,见宋婉仍站在斜坡下,正想要开口提醒她该走了,却见她似有所觉的回过了身,衣袖缓缓落下。 也就是她放下手的那一瞬,陈朔看到了她手中来不及握紧的帕子。 陈朔眼力好,他确定那是血迹无疑,联想起方才看见元英将她撞倒那一刻,眸光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她摔倒的地方。 果然,在那片枯黄的杂草中,看见了长着小刺的细枝。 一切思绪,不过是片刻之间,下一刻他迈开脚步,深眸掠过她一双泛着隐隐水光的眸子,淡声道:“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4.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寒秋 宋婉不动声色的轻嗯了一声,缓缓松开了疼痛紧握的掌心,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陈朔腿长走得快,不多时便回到了马车处,戚元英已经在他马车里了,笑着说:“表哥,路上无聊,我们还下棋吧?” 陈朔在一旁坐好后,才掀起眼帘看着她,眸光静静的却散发出一丝严厉:“你方才……欺负宋婉做什么?” “啊……你,你看见了……” 戚元英惊讶了一下后,发现他有点严肃,便低下了头,抠着指尖道:“我就是……看不惯她,她成天装模作样……” “以后不要这样了。” 戚元英闻言抬起头,看着陈朔的眼睛,也不敢问为什么,只扁着嘴点了点头:“知道了……” 陈朔只是觉得这样不对,宋婉虽心有算计,可在陈家一年到底也不曾做什么错事,自然不该受到这样无端无理的对待。 而且还受伤了。 又见着戚元英在摆弄棋盘,抬手按了按眉头:“元英,我不想下棋,你回姑姑那儿去吧。” 戚元英不高兴:“为什么……” 陈朔无奈看着她:“回程要一个时辰,你在我车上太久不合适。来年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粗枝大叶的?” 戚元英一听这话,气呼呼的:“天天都是要嫁人了,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说的,真是烦死了!” 但虽是这么说着,还是乖乖的提着裙摆回自家车上去了。 宋婉临上车时,发现孙姑姑不在,问了后面的丫鬟才知道,孙姑姑去照顾陈夫人了。 马车上只她一人,她放下车帘后将手摊开细看,剩下的许多小刺不用针估计挑不出来,她也就歇了自己拔的心思,打算回去后让烛心帮她挑出来。 路上马车摇晃,宋婉靠在那儿渐渐的生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她还以为已经回了陈府,正准备提着裙摆下车时,车窗处被人敲了两下,便听见陈朔在外道:“宋婉,下车。” 听到他的声音,宋婉怔了一下,那瞬间唯一出现在脑海的念头便是:他该不会这就要撵她走吧? 犹疑片刻,宋婉提着裙摆下了车,一抬眸便见陈朔站在医馆门前,冲她歪了下头:“进来。” 宋婉闻言,眸光清透的颤了颤,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原来……他早就看见了。 可是,他不是厌恶自己吗,为何还要…… 待两人走进医馆,宋婉坐在大夫跟前摊开手后,才转眸看向陈朔,轻声道:“大公子其实……不必费心的。” 陈朔站在一旁,身姿高大挺拔,在旁看她手上的伤并不算十分严重,这才开口道:“今日是元英不好,我代她向你致歉。” 原来是这样…… 宋婉摇摇头,“不必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朔也没再说什么,倒是宋婉,见他等在一旁也不走,犹豫了下还是提醒道:“我这伤不严重,大公子先回便是。” 陈朔闻言眸光幽幽看着她,开口道:“不着急,一会儿正好顺道带你去看看铺子。” 他特意在自己的产业里,选了几间年进账不低于五千两的,就不信她一会儿见了还能心如止水。 宋婉细眉微拧,心内一时五味杂陈,轻道了句:“大公子,铺子我不要。” 陈朔看她一眼后侧过身,眸光看向外头,说:“你看了再说。” - 到了长泰街后,宋婉下车来,随着陈朔的脚步走进他所说的铺子。 这里专卖上等瓷器,铺面很大,分为上下两层,木质古朴的架子上,到处摆满了成套精美绝伦的瓷器。 陈朔在旁看着宋婉,说:“这间铺面一年的收益不低于五千两,生意十分好做,随时都可转于你名下。我诚意如此,望你认真考虑。” 宋婉闻言,眼神看着架子上最最精美的一套鹅黄色鹊登枝,缓缓的笑了。 笑容有些酸涩发苦。 曾几何时,父亲活着的时候,她也曾用过这样精美的杯盏,她和姨娘也从未因银钱发愁过。可如今,姨娘常常连药都用不起,一年四季更是难有几件新衣,她手中更是惯常捉襟见肘…… 人人都以为她得到了陈家的聘礼,都感叹她这样一个小庶女竟能得到如此的富贵定是此生无忧了,可又有谁知道,她和她的姨娘,活得有多难? 一年五千两……便是一年五百两,也够姨娘吃药花用了。 可是……拿了陈朔的给的好处,然后呢? 一想到那一日,大夫人眼里的贪婪算计,她就恶心的想吐。 陈朔原以为宋婉不说话,是在认真思考,便在一旁静静的等着,谁知片刻后她转身来,直接便是一句:“大公子慷慨,但这铺子我是不会要的。” “那晚兴许大公子醉了,并不曾将我的话听清楚,那我便再说一遍,三年之约,还望大公子容我履行。” 宋婉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辞诚挚,眼神清正,一丝一毫的虚伪也瞧不出。 陈朔却觉得头疼,她真是油盐不进。 那她究竟图什么呢? 尤记得那夜她跪在阿昱灵前,说要进府来时,他曾问过她的目的,她满脸羞愧说是聘礼在嫡母手中,她难保能够归还,心中难安故而来此。 当时他便生了厌恶之心,觉得宋家人贪婪且无耻,竟在他弟弟灵前闹事,若不是看她是个弱女子,他定不会对她客气。 那时他自然不同意她进府来为阿昱守丧,是她跪着不起,母亲担心她跪伤了膝盖才同意了她进门。 自那后便默认了不用她归还聘礼,如今她迟迟不肯走,又不知到底因何? 他今日想弄个清楚。 门口处有客人来,陈朔思索了片刻,转身向里间去,道:“我们里面谈。” 宋婉跟着过去,进了里间两人坐下。 陈朔抬手捏了捏眉心,斟酌了一下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非要遵守什么三年之说,我陈家不是迂腐之家,并不需要你如此。” “今日这儿就你我两人,你倒不妨直言,是不是有什么想要我陈家帮你的?只要不涉律法,不辱我陈家门庭,你但说无妨。” 屋中有些昏暗,宋婉看着陈朔深邃有神的双眸,明白他所言的分量。 甚至这一刻,她因这啜手可得的利益而心底狂跳。 可是……她不能。 她身后是无底洞。 她利用陈昱的死已经够卑鄙了,不可以再厚颜无耻的将陈家拉下水! 她微微颤动了双眼,缓缓的垂下了眸子,拢在袖子中的手,忍着疼渐渐紧握起来,用这疼提醒自己,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 静了片刻,宋婉深吸口气,看着陈朔道:“大公子,你若要听真话,那我便告诉你。” “我如今所图,只是两年时间内,能够留在陈家,真的再无其他。” “还望大公子,能够成全!” 陈朔皱眉,见自己话都如此,她还这般拿乔,不禁有些心烦不耐,语气也沉了些,问:“为何非要在我家再留两年?” 两年后她都要二十了,难不成她还真想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又或者,她想到时候再提别的要求? 宋婉摇头,“这其中缘故,涉及我的私事,还望大公子莫要再追问。” 言罢,眸光定定的看着陈朔道:“若大公子容我两年,我愿与大公子写下文书,保证我两年之后定会离开陈家,不取分文利益,不提任何要求,若有违此文书之事,公子可将此文书呈堂相告!” 陈朔静看着她,眸光中尽是不解,这下倒是有三分信了她的话,赖着不走只是想再住两年而已,真的没有别的过分的企图,毕竟连写文书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 他为什么要同她有所约定? 他费心同她交谈,只是想弄清楚她的目的,若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能够解决也不介意再帮她一把,然后让她早点回她宋家,与陈家再无半分瓜葛。 可她却始终不肯细说,隐隐藏藏的,令他心生不悦。 想着,陈朔也不想再费时间同她和谈,便起身道:“看出来了,你我谈不妥。既如此,也就不必再谈。” 他说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婉,冷然道:“我再给你几日时间,若想好了愿回宋家,这间铺子我照常过给你。” “若几日后你仍想不通,非要一意孤行,到时候别怪陈某无理。” 言罢,像是一句废话也不愿再说了,径直走了出去。 宋婉看着他背影,听着他话中坦荡的威胁,亦是头疼的叹口气。 - 待走出里间,宋婉还以为两人谈崩了,陈朔一定直接走了,谁知他却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见她过来,一双眼看过来时水盈盈的柔软,脸上表情还有些无辜好像被他欺负的委屈样子,陈朔差点气的没扭头就走。 谈了半天,白费口舌,他还不高兴呢! 结果一瞥眼,正好就瞧见掌柜的贼眉鼠眼的表情,瞬间心里的不耐烦就压不住了,横了一眼过去:“没事干了?” 掌柜吓得身子一颤,赶紧转身溜了。 过道有些窄,宋婉不好挤着他过去,便只能停下脚步,略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陈朔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眼她的衣袖,淡声道:“回去后,你的手别叫母亲看见。” 若要叫母亲知道,她今日受的罪,还不知道要多愧疚心疼,保不齐又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想多留她更多日子。 宋婉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应了一声:“大公子放心,夫人身子不好,不可多费心神,我都知道的。” 陈朔闻言不再同她多言半句,转身不过几步就踏上了马车。 宋婉无声叹息,今日过后,她在陈朔的眼里,估计已成了一片狗皮膏药。 不过,兴许是这两次同他多说了几句的缘故,竟不觉得他有当初那么可怕了。 - 回到陈府后,宋婉回到自己住处,吃了点东西后,坐在窗边又将手涂了一遍药。 药物有些清凉刺痛,她举起手轻轻吹着,片刻后趴在桌上,看着院里的老树思考。 自己若是不想在几日后,被陈朔捆了扔回宋家,那就必须要在这几日内,说服陈夫人留在她陈家多两年。 可是陈夫人也不想耽误她年岁婚事,估计轻易不会同意她的请求。 若是回头,请求陈夫人不成,那她就得回宋家。 届时…… 一想到回宋家后的结果,她就烦乱不已。 正埋头在桌上闷闷不乐,烛心在窗外同她说:“姑娘,陈夫人那边的丫鬟来唤你,说夫人今日吹了风,现下头疼的厉害,喝了汤药也不行,请你过去相助呢。” 宋婉闻言直起身子,看了看掌心后,应了一声这就去,便起身将手上的药味仔细洗了干净。 陈夫人今日头疼有些严重,宋婉给她按稍久些,然后给她戴上了用艾草薰热的兜帽后,她才缓解入睡。 陈朔已在外间坐了许久,得知陈夫人入睡后,他放心了些,也没急着走,直到宋婉出来,他掀起眼帘看过去。 她的一双手藏在袖中,脸色也不是很好。 他记得在医馆那时候,大夫说有些小刺扎的很深不好挑,只能将皮肉多挑开些,那时候他在一旁看着,她眉头紧蹙,手都在抖,可见很疼。 方才,他也在帘外看了,她给母亲缓解头疼时,不论是十指还是掌肉都用到了,她却一声未吭,宛若寻常…… 陈朔见过的女子,大多都很娇贵,表妹云英便是怕针扎的疼而不肯做针线。 而此刻,他深眸静看着宋婉,第一次从心底正视了眼前的女子。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5.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寒秋 宋婉从内室出来,掩在袖子里的手几乎已经疼的麻木了,伤口细小倒不会怎么出血,就是挤压的时候疼,她忍的也有些辛苦,此刻只想早点回去上过药好好休息。 经过厅堂时,在一旁坐着的陈朔却起身上前一步,低声问她:“手……如何?” 宋婉眼尾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几个丫鬟,不欲同他多说,只摇了摇头:“没事。” 陈朔看着她背影,想着她心有算计是真,但这性子……倒也有几分女子少有的坚韧。 陈朔一直等着陈夫人睡醒,这时天色早已黑透,他在陈夫人床边坐着,看她仍精神不济,陪着她用了晚饭才回到自己院中。 沐浴过后,他毫无睡意,便在桌前练字,小厮良文在一旁整理他翻乱的书籍,边说起今日见着宋婉的丫鬟烛心在厨房和霜叶闲聊的事。 “听那烛心说宋姑娘上次回去的时候,宋家大夫人特意给宋姑娘新制了多少衣裳首饰什么的……我听她话音,应该是宋家那边对宋姑娘,有了什么安排的样子……” 闻言,陈朔写字的手,缓缓的顿了下来。 他想到宋婉所说的两年时间与她私事有关,想到那些聘礼皆是被她嫡母掌控,想到她只是个庶女…… 一时间,他似乎知道了宋婉不肯回宋家的理由。 当初阿昱病重,他本是不同意阿昱定亲,也唯恐耽误了哪家无辜的姑娘。可后来母亲哭泣,说万一阿昱不好,但若能留下一儿半女也是安慰,他无奈之下同意了阿昱定亲一事。 他们定亲时,他人在边关,只在母亲来信得知,阿昱的未婚妻是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因明知此事是委屈女方,所以送去的聘礼也极其丰厚,两方也约定了会在三个月内完婚,让他届时早些回府。然而不到两个月,他便收到了阿昱病故的消息。 处理阿昱丧事的那几日,他心中悲痛难以顾及其他,是以那一夜宋婉跪在灵前长跪不起,被他质问到羞愧难当也不肯离去时,他是真的心中生怒,觉得宋婉同宋家,真是贪婪无耻,令人鄙弃。 如今想来,她所做一切,未必就是她的意愿。 但即便隐约猜到了宋婉的难处,他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人各有命,他也只能容忍宋家一次。 - 连着两三日,宋婉除了在陈夫人处走动,几乎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手上的伤差不多好了后,她想着冬日将临,准备亲手给陈夫人做个绒帽,再给姨娘做一双厚厚的护腿。 可做绒帽需要上好的皮毛,她手里没有现成的,便带着烛心出门去买。 街上繁华热闹,宋婉也不需要别的,便直接去了衣料铺子,挑了许久看中了一条上好的白狐皮,价钱自然也不低。 烛心在一旁静静看着,片刻后低声道:“姑娘,这也太贵了,您的银子够么?” 自姑娘来了陈家后,姑娘的月钱大夫人总是给的不及时,有时候甚至故意不给,这种情况下姑娘自己攥不住银子。 宋婉闻言低声同她道:“前阵子陈夫人给我一些花用,差不多是够的。” 烛心听了,想着陈夫人对她是真的好,连这种细枝末节都想到了。 宋婉刚递上银子买下,正要挑里布时,忽听门口传来一声笑:“哎呀,这不是婉婉吗?” 宋婉一听那声音,回眸时唇角便带了笑,唤了声:“大嫂。” 来人正是宋婉嫡兄宋睿之的妻子江氏,往日在家里,两人还算能说的上话。 江氏眼神灵光,一眼便看见宋婉手中的白狐皮,笑着上前来便摸了摸,问:“婉婉,这皮子可真好,拿来做个什么都是顶暖和的……这你买下了吗?” 宋婉点了点头,不欲同她多说这皮子的用处,一边收起来一边问:“大嫂今日是来给谁看布做衣裳的?” 江氏见她动作自然明了,呵呵一笑道:“准备给智儿做,他今年长了不少个头,打算再给他做两身新的。” 说着,笑吟吟的看着宋婉又问道:“婉婉,前几日听母亲说,你快回家来了,日子定下了没?若是定了就告诉我,届时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宋婉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道:“日子还没定呢,多谢大嫂费心了。”言罢,也不想再和江氏多说,便说有事先走了。 江氏也不多留,倒是一回头便去问掌柜的,“掌柜的,方才那张白狐皮子顶好,卖价多少啊?” 掌柜笑一声:“不多,也就二百多两,夫人也想要吗,倒还有两张差不离的……” 江氏连连摆手,暗自乍舌如今的宋婉真是攀上高门了,难怪拖着不肯回家来呢,比起在家时花一分银子都要跟婆母面前低三下四的时候,这种豪气的日子谁不喜欢呢? 只是可惜陈昱死了,这样豪气的日子,她没那福气过一辈子。 - 夜幕落定。 宋家,宋睿之小酌了两杯,带着半身酒气回到里间,一脱下外衫便靠在了床头。 往日里他若是这般,江氏必定啰嗦不停,今日倒没吭声,反而坐他身边,同他温声说起白日里碰见宋婉出手大方的一幕来。 “那可是二百多两,她说买就买了,也不知做给谁的,但一定不是做给婆母的。” “你我成婚这多年,我也极想要一个那般好料的圈领,戴上又好看又暖和的。”说着叹了一声:“要怪就怪我窝囊没福气吧,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得月月问婆母讨钱用……” 宋睿之又没醉,自然听得懂她话音,无非是又嫌他俸禄少,母亲不肯放管家权给她……心里虽厌烦懒得理会,但还是开口道:“不就是个圈领,咱家不是买不起,只是眼下我愁外任一事,花用本就多些,还多是母亲出钱,总不好再问她张这个口。” 说着,抬手揽着江氏的肩,哄着道:“待我外任定下好去处,届时别说一个圈领,就是五个十个,我也给你买的来!” 江氏虽然知道他才哄人,但还是乐意听他好话,便撅了撅嘴,哼了声:“大丈夫一言九鼎,夫君可切莫忘了才好。” “放心放心……”说着便又起身,披上了外衫往外走:“你先睡,我去瞧瞧母亲。” 宋大夫人守寡多年,冷夜更熬了许多年,入夜后觉少难眠,许多时候都是靠一遍遍的看账本才得以入睡。 是以宋睿之来的时候,她还正在院中望星踱步。 宋睿之也不啰嗦寒暄,直接开口就问:“母亲,二妹回来的事,你是如何打算的?这眼看着,年关将至了。” 宋大夫人闻言,淡声道:“宋婉是个是个软硬不吃的贱骨头,想叫她乖乖回来,是要费心力的,你着急也没用。” 宋睿之心烦的叹息,“她一日不回来,我就一日被人掐着脖子,真是难受……” 这话宋大夫人已经听了很多次,宽慰的话她也已经说腻,只在沉默片刻后,道:“江氏那边,你仔细别喝多了乱说话。” “母亲放心,我晓得紧要。” 待看着儿子走,宋大夫人才转身进屋,站在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像前头,无奈的叹着:“虽你是个宠妾灭妻的混账,但若你仍在,想必儿子的仕途,定能比如今走的更顺畅些。” “只是可惜,你是个短命的混账……” - 陈夫人歇了两天,人总算是精神了,连着两天出门赴宴,明白人都知道,她这是要准备选儿媳了,是以第三日,便有两家夫人上门来闲话家常。 日光暖和,宋婉在窗边做绒帽,烛心闲来无事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小声跟她说着陈夫人院里的热闹。 “反正以陈家这样的门楣,娶个三品上家里的嫡女还是不难的。” 她说着,眼神看向宋婉,小声问:“不过姑娘,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真要等陈大公子的新妇入了门,咱们还在这儿,人家怕是要嫌弃的。” 宋婉闻言,手上针线慢了一分,清凝的眸光微闪了闪,目光悲凉的看向外头的日光。 她明知前面是火坑,如何甘心去跳? 可后面……也没她的退路可走。 她厚颜无耻的奢望陈家可以容她靠一靠,让她停在这儿,不前进也不后退就好。 可陈朔不允……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要不要认命了…… 这种穷途无路的时光,一日日的磨着她的心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硬撑多久。 “姑娘?” 宋婉颤动着眼睫回神,垂落眼帘遮住眼底的苦涩,轻轻的应了一声:“这些事,我自有打算。” - 又几日,宋婉的绒帽做好了,但她并不着急送给陈夫人。 她已经开始着手做姨娘的护腿了,她想在护腿里面放一些散湿寒的药材,便带着烛心出去买。 医馆人有些多,宋婉等了一会儿才拿到药材,转身便准备离开,谁知人刚走到台阶的边上,后腰处就被人狠狠的一推!三层石阶,她狼狈的跌落下去,瞬间匍匐在街面上,膝盖疼的像是骨头碎了。 “姑娘!” 烛心惊叫一声,引来四处目光,她立即跑上前去搀扶,可宋婉一时却站不起来。 她缓了口气,撑着手臂向后看,便见钟玉蕊一身艳丽华贵的身影,缓缓的迈步出来,立在石阶上居高临下,满目冷恶的看着她。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6.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寒秋 钟玉蕊冷笑一声:“哎呀,这不是宋二姑娘吗,怎么好好的竟摔了呢?” 一旁站在门口的丫鬟,也走到了她身边,钟玉蕊赞赏的看了丫鬟一眼,丫鬟得意的笑了下。 宋婉见是她,柳眉紧促,眸光中闪过厌恶,扶着烛心的手缓缓起身,不欲理她,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各种目光,她握着烛心的手腕,转身便准备走。 可钟玉蕊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向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三两步走到了宋婉的身边,假意要来搀扶,“宋姑娘怕是跌伤了,奴婢正好扶你去医馆。” 宋婉自是不让她碰,躲闪之间,那丫鬟却借着机会,一把薅下了她头上的簪子! “你做什么呀!”烛心怒而质问。 那丫鬟却忍着笑,“哎呀,我不小心的……”说完,便扭身回到了钟玉蕊的身边。 石阶上,钟玉蕊看着宋婉此刻狼狈的模样,心气总算是顺了些。 石阶下,宋婉满头青丝瞬间散下一半,只觉得周围各色的目光一道道如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屈辱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逼得她眼眶发烫。 她强忍片刻,深吸口气后握紧袖中的指节,忍着周围议论的声音,弯腰将簪子捡了起来。 她随意将散落的长发挽起后,直直的看着钟玉蕊,缓缓一步步的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那双盛满鄙夷的眼睛,声音低低冷冷道:“五少夫人,你一次又一次这样欺负我,很开心是吗?” “那要不要……日后,我每一日,都让你这样欺负折辱,如何?” “贱人!”钟玉蕊闻言,登时明白她话中意思,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宋婉,“你敢!” 宋婉眸光冷透的看着她,不屑的一笑:“我怎么不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难不成还会觉得,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忍你?” “五少夫人,你也是高门出身,应该是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我劝你日后见到我时,别再来招惹我!” “否则,我一定会以你最不愿意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 宋婉说完,再不看钟玉蕊怒恨的一张脸,转身扶着烛心走了。 而钟玉蕊站在医馆门口,直到宋婉走远,她才狠狠的一甩袖子道:“今日的事,叫跟出来的人嘴巴都给我闭紧点!” 丫鬟立即回应:“是,夫人!” - 对面楼上,半开的窗子,透着陈朔半张脸。 他深眸远望着宋婉的背影,剑眉微凝。 这个女人,跟他谈话时分明寸寸不让强势的很,为什么一出门就这么软弱无能,还被人欺负的这么狼狈? 这一伤,怕是没两天好不利索,本想今晚回去再催催她的,如今看来只能罢了。 有些无奈的挑挑眉头,他看着上车里去的钟玉蕊,问对面坐着的男子:“刚才那个欺负人的,你说是淳安伯家的五儿媳?” 蒋承安点头,撩起眼皮看着他,疑惑道:“也是奇了,那五少夫人和宋婉能有什么过节,在街上把人闹的这么难看?” 陈朔有点好奇,但也并非一定得知道,闻言摆摆手:“对女人的事儿那么好奇做什么,你真是无聊。” 蒋承安眼珠子一瞪:“你先问我的!” 说着,又哼一声:“你也是,若是不认识的倒也罢了,那毕竟是你差点进门的弟媳呢!你眼看着人家遭欺负,竟管也不管的,那一下看着摔得可不轻,一点怜惜弱小的男子气概都无。” 陈朔:“……你有气概,你怎么没去呢?” 人家宋婉有丫鬟,他去管什么? 何况,后面明显是宋婉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那个女人才偃旗息鼓的,可见宋婉自己处理的来,他何必多此一举。 蒋承安哼哼:“我又不认识她,反正你就是冷酷无情,麻木不仁。” 陈朔啧声一笑,问他:“闭嘴吧你,弄完了没,在这儿翻半天了!” 蒋承安懒散的点头:“快了快了,你别着急啊,他们都还没来呢,我只剩一点了……哎,改明我就把这官儿辞了,天天看这细目册子,我眼都要瞎了!你说我爹那么好的武艺,怎么就没生半点在我身上?哪怕当个百户也比做个文职好!” 见他又啰嗦这个,陈朔哀叹一声:“就你那毛虫都怕的性子,就该是个女人。” “我要是个女的一定嫁你。” “你真恶心!” - 宋婉回到陈府在屋里坐下,才去查看膝盖上的伤,隔着层叠的裙摆,倒是没有出血,只是红肿的厉害。 烛心拿来了药酒,气愤的在一旁道:“都怪那个钟五夫人,姑娘的膝盖伤成这样,没个几日怕是好不了。” 宋婉心情烦累,不是很想说话,就让烛心自己去忙,一个人呆在屋中。 擦完药油,她疲惫的靠在榻上,心神思绪混乱的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了,醒来时天已擦黑。 她没有胃口,也不想动,想着要不就这样继续睡下去,烛心却探头进来说,陈夫人唤她过去用饭,已经有一会儿了。 她沉默着,过了片刻才收拾起烦乱的心绪,往陈夫人那边去。 陈夫人今日的心情十分好,平日里都十分温柔的眉眼中今日笑意都未落下过,同宋婉说着赴宴时听到见到的趣事,她柔和的声音,像是一只温软的手,缓缓抚平了宋婉心里的压抑浮躁,令她听着听着,也再想不起那些烦恼,时不时的笑。 陈夫人怎么看不出她有心事,只是她尊重宋婉,所以不会多问,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想让宋婉开心点,见到宋婉笑了后,她心里也就放心了些。 一顿饭过后,两人坐着喝茶,不过陈夫人喝的是茶,宋婉喝的是一盏燕窝。 陈夫人看她指节纤纤,捏着小银勺,低垂的眉眼清美婉约的模样,笑着道:“趁热喝,一会儿啊,我带你试几件新衣裳。” 她说着,眼神点点宋婉的一身素白衣裙,道:“以后,这种衣裳就不要穿了。你正是最好的年纪,就该多穿点鲜亮的。你看元英,每日里不是红就是粉,每回见她都跟一朵花儿一样的,多好看啊。” “婉婉你生的这么好看,若好好的打扮起来,定不会比旁人差。” 宋婉抬眸看着陈夫人,眸光微微的轻颤,明白她这些话的意思,是在提醒她……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差不多该结束了……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有些……快,她觉得她在陈家,仿佛只过了短短的一段日子而已…… 恍然的片刻,她明白了。 是了,在陈家的日子,大多平淡轻松,纯然温暖。比起在家里那种度日如年的日子,不知快乐多少。 而快乐的日子,却总会让人觉得短暂的啊。 想着,她勾起唇角看向陈夫人清美一笑,“夫人这话,可一定不能让元英姑娘听见了。” 陈夫人摇头失笑:“那丫头,成日里刁蛮任性的,哪像个要嫁人的样子……” 宋婉燕窝喝完后,陈夫人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去了内室试衣裳。 柔和的烛光下,宋婉看着那几套鲜亮的各色裙衫,每一处绣花都极其精致,甚至掺着金丝银线,在光照下熠熠耀眼。她转而看向陈夫人轻轻的摇头,“夫人,这些裙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陈夫人拉着她手,按在最上方那套红裙之上,带她抚过那些精美的绣花,柔声跟她说:“再贵重,它们也只是裙衫而已,只有穿在人身上,它们才有价值,才有光彩。” 言罢,陈夫人扶正宋婉的肩膀,看着她一双眼睛极其认真的说:“婉婉,这世道对女子规矩太多,刻薄太多。不论是高门显贵家的女子,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大多过的都不开心,都很艰难。” “我也知道,你的出身是个沉重的枷锁,会一直压在你的身上,也许到老你都甩不脱。” “可是婉婉,你配得上。” “不管是再华丽的衣裙,再珍贵的珠宝,你都配得上。” “因为在我的眼里,你就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姑娘,你就是配得上这世上一切美好珍贵的东西!” 盈盈的水光,溢在宋婉的眼底,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泪眼盈盈的看着陈夫人。 陈夫人温柔的给她擦拭着眼角,笑着同她说:“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在想,你要是我的女儿,该多好。” 可是……她不配,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做陈夫人的女儿…… 宋婉颤抖着眼瞳,缓缓的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自惭形秽。 “好了好了,擦擦眼泪,咱们试试裙子。我啊,还给你定了首饰,和这些裙子都是成套的,一会儿你好好的打扮上,到时候穿回家,给你姨娘好好看看,她的女儿生的有多好看。” 宋婉破涕而笑,擦掉眼泪换上那身红裙,坐在了镜前,任由陈夫人给她打扮。 许久后,陈夫人看着镜中,一身红裙容色绝美的宋婉,笑着赞叹着:“婉婉你看你,多好看啊,便是春时开的最好的海棠花,都不如你。” “日后,你定要多多这样打扮,好吗?” 宋婉看着镜中陈夫人温柔的笑眼,轻轻弯了眉眼:“好。” - 夜风带着冷意吹来,吹的廊下灯笼四处摇晃,却吹不散宋婉心潮的温暖。 从走出陈夫人的院落,她压在眼底的酸涩就再也藏不住,化成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陈夫人说她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说她是个极好的人,她真的很羞愧,很羞愧……她从一开始要来陈家,就带着算计,她根本配不上陈夫人对她的好…… 就连……那个绒帽,她也是抱有目的去做的…… 陈夫人对她越好,她越觉得自己卑劣,觉得自己就是大夫人口中的,就该烂在泥里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厌恶大夫人的手段算计,可这一年里……她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同大夫人又有何异呢? 她总觉得自己活的艰难,想要用尽手段的跳出泥潭,可是她的事,从始至终,就和陈家,和陈夫人并无半点关系啊…… 她又凭什么……仗着陈夫人的心善,去做尽自私自利的事? 她压抑着,哭的很无力,扶着廊柱再也走不动,整个人快被心里的羞愧压的喘不过气。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停在她身前不远处,“你怎么了?” 灯笼的光忽明忽暗,映照在宋婉缓缓抬起,满是泪水碎光的眼睛里。 那一刻,陈朔一向自诩还算冷硬的心,微微的轻颤了下。 他不禁想,难怪母亲会对她过分的好,面对这样一双无助又脆弱的眼睛,便是他……竟也有一瞬的心软。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7.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寒秋 夜风萧萧,宋婉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他还会来给陈夫人问安,又正好遇见自己…… 她垂眸侧过脸,抬手抹去脸上泪痕,轻轻靠在廊柱上低头沉默不语,柔光下依然耀眼的红裙,和她鬓边的,被风吹的微微摇晃的海棠流苏簪,在这一刻都跃入陈朔的眼底。 平日里见她都是素衣素面的样子,如今一打扮,倒是很有女子鲜活娇艳的一面…… 不过…… 陈朔瞬间从怔然中回神,甚是不解的蹙了眉头,她如何打扮,好不好看,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且方才,竟还会因为她的眼泪而有片刻心软?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若不是疯了,就是今夜的酒,上头了。 深吸一口夜风冷意后,他眸光再次看向宋婉,语声淡淡道:“你在这儿哭,若被哪个碎嘴的瞧见,指不定以为你被母亲责骂了。” 宋婉闻言立即摇头看他:“不是的……” 陈朔自然知道不是,母亲喜欢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骂哭她,只是看着宋婉红红的眼底,他莫名的就是说不出冷言冷语了,喉头滚动了一下,末了皱眉问了句:“可是今日摔伤严重?” 宋婉仍余淡淡水迹的眸光看着他,愣了片刻,红唇诺诺问:“你怎么……” “我那会儿正好在对面茶楼上。”说着,又道:“若是身子不舒服,便是母亲那边唤你,你找个理由回绝了就是,何必……” 说到一半又停下,剑眉微微凝起,将那后半句咽了下去。 宋婉沉默片刻,见他不再说了,便点了点头,“我知道大公子的意思,我不会让夫人为我多费心的。” 陈朔:“……” 她可真聪明…… 宋婉说着,便想先走了,这里距离陈夫人的院落不远,万一被来往的丫鬟看见她和陈朔在这里……不太好,她便冲陈朔福福身,轻提着裙摆准备离开。 陈朔见她要走,忽然想起下午时蒋承安说他冷血无情那句话,鬼使神差的又同宋婉说:“待晚些,我叫人给你拿药过去,那是军中老大夫的秘方,对跌打伤疗效极好。” 宋婉闻言,便缓缓的转过身来,眸光静静的看着陈朔片刻,忽然轻轻一笑,“大公子的心意我领了,知道大公子是想我的伤早些好,人……也能早些走,但我的伤,真的不严重。” 陈朔:“……” 天地良心,他这回还真没这个意思! 但他也懒得解释,任由宋婉误会。 倒是宋婉,哭过一场后,心境平和了许多,此刻看着陈朔,忽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于是,她微微偏了一下头,问他:“大公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朔有些意外,挑了下眉,道:“你先问,我听听看再说。” 宋婉点头,便说道:“如果,有一天,大公子身陷险境,前方是敌人的刀剑,后面是跨不过的城墙,那大公子你,是会挣扎求生,还是会退而求饶呢?” 陈朔没想到,宋婉会问这种带着沉重杀气的问题,一时间,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些深意。 她的眼神很认真,很明亮,甚至隐隐有一种,一定要得到答案的迫切和坚定。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上一次没有看错,她的确是个心有坚韧的女子。 陈朔深邃的双眼,同样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坚定的回道:“自然是挣扎求生!便最后仍是一个死,也要拼尽全力斩断敌人的头颅和刀剑,踩在脚下!” 片刻后,宋婉笑了,这个笑容轻松,释然。 她早猜到他会是这样的答案,但他的话语,却带着一种她极其渴望的力量,那些力量瞬间充盈进她的内心,在她心头长成一张厚厚的盾,支撑起她日渐枯竭的心力。 离开之前,宋婉笑看着陈朔,说了句多谢。 而陈朔,却看着她的背影十分的莫名其妙,觉得今晚,她的打扮,她的问题,她的一切,都奇怪。 但他没为此多浪费时间,反正她的事,又和他无关。 - 宋婉回到住处时,刚一进门就见烛心的头上沾着一片小叶,便问她:“你去哪儿了,头上沾着树叶。”说着,将她头上的叶子取了下来。 烛心惊讶的看着宋婉一身精致贵重的打扮,一双眼在宋婉头上的海棠簪子上盯了好半天,才摸了摸头呵呵一笑:“方才本来去找姑娘的,结果走到一半踩到猫屎了,太臭了就回来换了鞋,正准备再去接姑娘的,你就回来了。” “不过姑娘,你这一身打扮……是陈夫人给你的吗?这也太好看了……” 宋婉嗯了一声,淡淡一笑,让她去准备水了。 烛心边往外走,边看着宋婉裙摆上的金线绣花,心里感叹着陈夫人出手真是阔绰,就这件裙子,没个七八十两根本做不出来,特别是那海棠簪子,那上面准是红宝石…… 然烛心在水房,还没把水弄好时,便又见着陈夫人院中的丫鬟捧着一堆东西来了,她紧跟着进去看了,足足四五套上好的裙衫,还有配套的各样头面首饰,金银珠翠都有,看的她嘴巴都合不上。 待人走了后,忍不住的惊叹着问:“姑娘,陈夫人怎么一下子送你这么多东西啊……” 宋婉看着这些衣衫首饰,沉默良久只是说:“夫人待我好,我很感激。” 烛心听的云里雾里,知道她不会说,便不再问了。 过了许久,宋婉沐浴完,正在镜前梳头时,听见院门被叩响,梳头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起了方才陈朔说会叫人给她拿药的事…… 烛心已经去开门,见来人是霜叶,微微震惊了一下,立即笑问来意。 霜叶只是笑笑:“我找你家姑娘有事,姑娘可睡下了?” 烛心摇头,带着霜叶进了屋,然后便自觉的的退了出来,站在了门口。 不多时,霜叶笑着从里头出来离开,烛心将人送出门后回来,看着宋婉平静的侧脸,眨眨眼问:“姑娘,霜叶怎么突然来找你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边问心里还在奇怪,今晚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又是送东西,又是有事的…… 霜叶还是陈大公子的管事丫鬟…… 宋婉却只笑笑:“没什么事,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烛心皱眉,转身走了两步后,回身跟宋婉说:“姑娘,明日我能不能回去一趟,我回去领月钱,顺道再回去看看我爹娘。” 宋婉自然同意,同时交代了她回去看看姨娘。 待烛心走后,宋婉拿出霜叶送来的那瓶药,缓缓的倒在掌心,揉在了伤处。 人无耻,何以立。 她姓宋,她的事,也只是她的事。 同陈家,陈夫人,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她又怎能一次次厚颜无耻的麻烦别人,利用别人,带累别人? 若是挣扎在泥里求生是她生来的命数,那她便要在每一次被他们踩一脚的时候,溅他们一身泥! - 淳安伯府内院。 作为淳安伯的嫡幺子,徐寒阳自小受宠,所住院落自然也精致气阔。 夜幕下的伯府,各处灯明,徐寒阳从外回到住处,身上的披风由丫鬟解去,屋中服侍的大丫鬟端着一盏热茶来,在他接过后,附在他耳边低语片刻。 徐寒阳品了一口茶,生的很是文雅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淡讽的笑:“如莺,我有几日没去正房了?” 如莺抿唇浅笑:“若奴婢没记错的话,您有九日没去夫人那儿了。” “啧,那可真是冷落她了。” 徐寒阳说着,放下茶盏起身,身姿徐徐端正,一身青衣行走时如轻风掠过翠竹。 不过片刻,他便到了钟玉蕊的正房,意外的是,房内居然熄灯了。 他见此,挑眉嗤笑一声,抬手叩响了房门。 房内,钟玉蕊在房门被叩响的那一刻,双手便紧紧的抓住了被角。 门外,徐寒阳轻笑着唤她:“夫人,是身子不适么,怎睡的这么早?” 钟玉蕊犹豫了一会儿,张口道:“的确……有些头疼……今夜怕是不能服侍夫君了,夫君要不……去别的妹妹那儿吧?” 徐寒阳轻叹一声:“夫人既是身子不适,那为夫自然更要探望一番的,叫禾青过来开门吧。” 最后一句,俨然是不许违抗的口气。 钟玉蕊无奈,只得叫禾青去开门,片刻后,徐寒阳便走了进来,抬手轻摆了摆,屋中丫鬟便退尽了。 烛光下,散发披肩的钟玉蕊靠坐在床头,看着徐寒阳笑吟吟的模样,心里却发寒。 “夫人头疼,可是今日出去逛街时候吹了风?” 徐寒阳一句话,钟玉蕊便知道,他知道了,当即脸色便有些畏惧模样,轻轻嗯了一声:“约莫是……所以近几日,我就不会再出门了……” 徐寒阳听她服软,却依旧消不了气,唇角分明是笑,眼底却尽是冰冷,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抚摸了两下后,紧紧攥在掌心。 “夫君不要……我知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钟玉蕊瞬间哭着哀求,死死按着徐寒阳握着她手指的手,生怕他一怒之下将她手指折断,一张脸瞬间苍白。 徐寒阳却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中渐渐使力,看着她痛的要叫出来,另一只手便上去捂住了她的嘴,一边道:“你可真是不听话,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针对宋婉了,今日怎么又不乖了?” “你忘了我说过,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折断你好看的手吗?” “呜呜……”钟玉蕊泪眼横流,用力的摇头,在尾指疼的好像断掉的时候,终于得以喘息,她立即爬到了床里侧的最角落,跟徐寒阳保证:“夫君我知错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求你不要罚我……” 徐寒阳笑笑,嗯了一声:“这就对了,知错就改才是我的好夫人。” “你要知道,你是正室,不管日后我身边多了谁,她们都是你的好妹妹,会像服侍我一样的服侍你。便是宋婉比之旁人不同些,她也越不过你去,你又何必小家子气呢?” 钟玉蕊落着泪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夫君,等到宋婉妹妹进门,我会待她好的。” 徐寒阳还算满意她的识相:“嗯,你明白就好。” 说着,站起身走离了床榻几步后,又笑着回头交代钟玉蕊:“夫人近日若是无事的话,便收拾个小院出来,记得要用心些。” “想来,要不了几日,宋婉便能进门,唤你一声姐姐了。” 钟玉蕊护着疼痛的尾指,看着徐寒阳离开,这才松口气缓缓的躺下。 片刻后,她抹去脸上泪痕,咬牙恨恨的冷哼一声:“还要不了几日宋婉就能进门,做梦去吧!” 她早就看出来了,宋婉那个贱人,可是个硬骨头!要不然早在一年之前,他就得手了! 徐寒阳这条狗,向来是见着骨头不松口,不过这一回,她倒想看着宋婉这个硬骨头,磕掉他一嘴牙,好疼死他个人面畜生! 良久,她唤了禾青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8.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寒秋 一早用饭时,陈夫人跟陈朔说,今日约好了去名雁湖那边相看,对方是御史邢家的姑娘,很是温柔贤淑。 陈朔对于未来妻子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刁蛮跋扈,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就行,当然,容貌也不能不好看…… 他低头喝粥,陈夫人在旁细细嘱咐着:“姑娘家脸皮薄,你说话可要取巧,不管看不看得上,面上都要过得去。” “还有,没话说的时候可以不说,但一定不要对姑娘家的衣着妆容评头论足,那会显得轻浮。” “再有就是……” “母亲,这些你不用交代的,我心里都有数。” 陈朔十分无奈,他虽然年少就随父从军了,没跟多少女子接触过,可身边好友都是早早成婚的,有时候他们还会带着妻子孩子一起出去吃饭游玩,有时候还会带着未出阁的妹妹们,他知道该怎么跟姑娘家说话。 反倒是母亲这么细致的交代,反而让他有一种……在母亲眼里,他是个没见过姑娘的,二傻子的感觉…… 陈夫人见他不乐意听,无奈也只能不再说。 但她想了想,儿子如今年纪,虽在家里房中是没人的,可出门在外,好友三两又总出去酒宴,难保他不会去什么…… 于是思虑片刻,轻咳了一声道:“近些日子,在定下婚事之前,你安分些,不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仔细被人知道,传出去不好听,影响你的婚事。” 陈朔:“……” 他无奈扶额,摇头失笑,母亲想的真多,那种地方他可不去。 陈夫人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瞪他一眼:“我方才话说的不对,便是婚事定下了,也不可去那些地方,得好好过日子才是!” 陈朔怕了她,只能点头:“母亲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 陈夫人这才满意的带着他出门。 - 一个时辰后,母子两返程。 一上马车,陈夫人看着陈朔淡然的面色,心里就猜着估计是不行,便问他:“如何?” 陈朔靠在一侧,眉头微微拧起,语声沉沉道:“不行,太做作了。” “你们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做作了?” 陈朔一想起那一幕,就有些不适,眉头皱的更紧,道:“在亭子里喝茶,我给她倒了一杯,她轻轻碰了一下就‘哎呀好烫啊’,我就摸了摸茶杯,根本半点都不烫。” 陈夫人默然片刻,看着他宛若看着一棵木头:“姑娘家细皮嫩肉的难免娇气点,哪跟你似的,一杯热水递给你,你皮糙肉厚的一点也觉不出来……” 陈朔难以理解,怕烫就怕烫,他也不会嫌弃对方这些小事,但偏偏她那会儿她就一副很娇弱,她被烫到了,很疼很需要安慰的做作姿态……他真的看不下去,当即就赶紧站起来去湖边吹冷风去了。 “所以就只这点,就不行?” 陈朔摇摇头,表情有些泛苦:“她说话声音,蚊子哼哼似的,我听着实在难受,还有她笑的时候,非要把头低下去,像个鹌鹑似的……” 陈夫人:“……” 果然是木头一块! 那是人家姑娘害羞,不好意思说话,所以声音小了点!因为人家害羞,所以笑不露齿!怎么在他眼里这些都成了难以忍受的缺点了? 陈夫人耐心开导他:“姑娘家害羞时候都这样,是你误会人家了……” 陈朔坚定自己的想法:“不是因为害羞,她就是矫揉造作。记得元英和元惠以前,跟我出去的时候,便是见到了陌生男子,她们也不这样。” “你都说了那是陌生男子,又不是去相看未来夫婿,她们有什么可害羞的?倒是下回,你去瞧瞧元英见她未婚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就明白了!” 陈朔:“……” 他才不看!元英就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她才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陈夫人无奈看着他:“深闺里长大的姑娘家,十之八九都是这般,不会如边关女子潇洒自如,说就说笑就笑的。” 陈朔却挠挠眉头,不以为意。 不矫揉造作的女子多了,元英是,宋婉也是。 想到这儿,他眸光静静怔住了。 愣了片刻,紧紧的闭上眼,用力按了按额角。 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又想到宋婉,真是…… - 宋婉在想通之后,便准备离开了,陈夫人出门的时间,她收拾了一下东西。 陈夫人回来后,她本来打算过去陪着说说话的,谁知有客上门,她便转身去了厨房,准备亲手给陈夫人做几道菜。 黄昏落定时,客人才走,陈夫人坐了半天觉得有些累,便就休息了会儿,待她起身用饭时,天已经黑了。 她出来饭厅,便见宋婉正在窗边,低头看着窗内的盆栽,她唤了一声婉婉,宋婉笑着转过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宋婉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裙衫,发间两支荷花银簪,带着细细流苏,面上也着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婉约。 陈夫人赞赏的点点头,笑道:“虽不够明艳,但胜在清甜可人,很是不错。” 宋婉略有羞涩的一笑,随着陈夫人坐下,亲手盛了一碗汤:“夫人尝尝我的手艺,可还胜从前?” 陈夫人尝了自是夸赞,她看着宋婉今夜一言一行,心中感慨她的聪慧,却有些不舍,看着宋婉的目光,一时温柔至极。 宋婉柔美含笑,陪着陈夫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饭后,她开口辞行。 陈夫人拉着她手,眼眶有些湿润,柔声叹道:“婉婉,之前,我一直在心里婉惜,你我没能做成真正的婆媳,是一桩憾事。可如今,看着你这么好,我又觉得你我没能做成婆媳,反而是件好事。” “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会有好福气,一定能嫁个好人家的。” 宋婉笑着点头,抹去眼角水迹,将做好的绒帽放进陈夫人的手心,“这绒帽,我做了个里层,回头天冷风大的时候,夫人就放一些熏热的艾草进去,会很暖和的。” 陈夫人紧紧握着她手,笑叹一声:“婉婉好手艺,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宋婉泪眼含笑,起身提起裙摆,给陈夫人磕了一个头,感谢她这一年来的照顾呵护。起身后,她笑着说了句夫人保重,然后擦擦泪转身走了。 再也没有回头。 陈夫人拿着绒帽,缓缓的抚摸着,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在心里盼着她以后的日子,一定要顺心遂意。 - 宋婉走出陈夫人的院落,夜风冷冷的吹过,带着萧瑟的意味,她边走边擦去脸上泪痕,刚出廊道便见烛心站在不远处。 见她出来,烛心小跑过来,手里的灯笼摇晃着,跟她说:“姑娘,方才我来接姑娘的路上,遇见霜叶了,她说陈大公子请姑娘去一趟,说有事要说。” 宋婉轻眨眼眸,想着陈朔应该是要问她何时离开,正好如此,那她就去一趟跟他说清楚,她明日就走,什么也不需要。 便点了点头,和烛心一起往陈朔的院子去。 不久后,两人到了陈朔院外,烛心站在门口道:“姑娘,陈大公子的院里,一入夜不许丫鬟逗留乱走,我就在这儿等姑娘。” 陈朔这个规矩宋婉是知道的,闻言点点头便跨入了院中,身后的烛心,看着她走远后将手中的灯笼一吹,很快便遁着黑夜走远了。 宋婉第一次走进陈朔的院子,虽然不认路,却也知道此刻陈朔应该是在中院,便循着路往前走。 不远处总会挂一个灯笼,四处倒也不算黑暗,她默默的走着,正到中院时,却见良文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两人打个照面,良文很是惊讶,问道:“宋姑娘怎么来了?” 宋婉听他问话,觉得有些奇怪,正欲解释时,忽听那边屋内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和陈朔含怒的话语:“良文!磨蹭什么!” 良文一听,什么也来不及问宋婉了,转身拔腿就跑。 宋婉有些迷惑,下意识的感觉哪里不对,正想要不要离开时,却见那边的窗子开了一条缝,露出陈朔半张阴沉的脸来。 宋婉见了,心下一沉,便听见他开口,话语中满是咬牙切齿的怒意:“宋婉!你进来!” 宋婉看着他情况不对,有些害怕的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我不去……你,你找我有什么事,这里说就行……” 陈朔闻言冷嘲一笑,眸光阴沉的厉害,死死盯着她:“你装什么!敢做不敢当吗!” 宋婉迷惑的瞪大双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 陈朔痛苦不堪,眸光隐忍到泛红,却不是没有理智,看着她迷茫无措的眼神,咬牙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宋婉不傻,已经猜到此刻陈朔的不对劲似乎和自己有关,但她看着陈朔那张愤怒的脸,实在是不敢,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听他不耐怒道:“别让我说第三遍!你难道想惊动我母亲吗!” 不行……不能惊动陈夫人…… 事已至此,宋婉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深吸口气后,壮着胆子走进了屋中。 跨进门那一刻,她看着陈朔已经坐在书桌后,略微松了口气,走到了一个离陈朔最远的角落,手边的桌上,正房着一盏铜质烛台,她一伸手就能够到。 “你……怎么了……” 宋婉轻声问。 陈朔靠在椅背中,俊毅的面容此刻十分阴沉,发红的眼底像是压抑着数不尽的狂躁,紧盯着她,道:“我怎么了,你不知道?” 宋婉摇头,“我怎么会知道,我刚从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准备回去的,然后烛心说霜叶来找我,说你有事找我……” 陈朔深吸口气,握紧拳头极力冷静:“我根本没有让霜叶去找你!” 那一刻,宋婉眸光怔大,心内猛然咚的一声。 烛心…… 陈朔闭紧双眸,低头暗暗喘.息:“今夜,厨房送来一碗汤,说是母亲让送的,我不设防喝下,里面……被人下了药……” 他在察觉不对劲的那一刻,脑海里便犹豫想着,这也许是宋婉不愿离开宋家,而算计他的手段。 可宋婉却不请自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心里的犹豫便被现实讽刺,认定了今晚一切一定是宋婉做的! 那一刻他愤怒至极,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手段龌龊到了极点,他早就不该听信她的诡辩,早该将她捆了丢出去! 可此刻,他深眸紧缩看向宋婉一脸不似伪装的震惊,和一无所知的茫然模样,沉声道:“我已派人去查,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不许离开半步!”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9.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寒秋 陈朔被人下药…… 烛心骗她来陈朔这里…… 什么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几个呼吸之间,宋婉便猜到今晚这一切是谁的手笔。 大夫人,她为了逼自己回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只是此刻……她抬眸看着陈朔难受的趴在桌上,拳头青筋绷起的模样,不敢随意开口解释,一来是他估计不会相信,二来是怕哪一句说的不对惹怒了他,他万一控制不住…… 毕竟他此刻模样,不用猜也知道那汤里放的什么肮脏东西…… 大夫人还真敢……她心下作呕,凝眉静静在一旁站着。 不多时,一串脚步声急速跑来,良木从外进门,看见宋婉那一刻眉头紧了紧,很快便转过目光走到陈朔跟前说:“公子,已经查清楚了,送汤的丫鬟说,给她传话的人不是夫人院子的丫鬟,而是宋姑娘身边的烛心!且她在送汤之前,烛心曾在厨房逗留许久。” “还有,方才我在回来路上,巡夜那边的张哥说在后院处抓到一个意欲翻墙的丫鬟,正是宋姑娘身边的烛心,现下人就绑在外头!” 得到这样的结果,宋婉并不意外,因为她十分清楚大夫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朔闻言,缓缓的抬起头,往日里幽深的双眸此刻已经几近赤红,他看着一旁沉静无言的宋婉,嗓音低沉沙哑:“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婉看着他难受的双眼,清楚今夜一切对他是绝大的侮辱,她更难辞其咎,看着陈朔的清凝目光中渐渐浮起浓浓的愧疚:“对不住,这一切都怪我,若是我早些离开,那今夜的事便不会……” “砰——!” 一声震响,陈朔重重的锤向桌子,看着宋婉惊的身子一颤,他怒声问:“宋婉!你怎么敢!” 宋婉被吓了一跳,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道歉,言语上似乎不够清晰,便立即摇头解释:“大公子你误会了……” “我误会你什么!那是你的丫鬟!若是没有你的指使,她一个丫鬟怎么敢!”陈朔怒极,满身的血燥的他控制不住情绪,一把将桌上的砚台砸在了地上! 砚台碎裂的那一刻,他死死瞪着宋婉,眼神里满是厌恶至极的鄙夷,“你真肮脏!” 有一块碎裂的砚台,在砸中了宋婉的脚踝后,掉落在了她的脚边。 宋婉看着陈朔的眼神,听着他的话语,那一刻心中无法抑制的,升腾起一股委屈的情绪。 她知道在陈朔的眼里,她不是什么好人,可肮脏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这世上最严酷,最难洗清的污尘。 她绝不会让这两个字,沾在她的身上! 深吸一口气,宋婉压下心中情绪,眸光定定的看着陈朔道:“良文是去找大夫了吧,你再等等,等大夫来解决了你的问题,你冷静一些后,我一定让你清楚的知道,今夜之事的一切来龙去脉!” “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也许是他快到了崩溃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此刻脑子太过混乱,又也许是因为……宋婉的眼神太过坦荡,她的声音也有一种柔软却又坚定的力量,陈朔似乎有些被说服到,重重的喘.息之间,还是强压下了忍耐着满身的燥意,缓缓低头伏在了桌面上。 - 没过多久,良文带着大夫来了,诊脉过后大夫立即就拿出了一些药丸让陈朔服下。 药力起效还要一段时间,陈朔仍伏在桌上,大夫在一旁观察情况,宋婉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了大夫的身边,垂眸小声的问:“大夫,他误服的东西,会不会伤到他……” 此言一出,良文良木,乃至大夫都怔了片刻。 连一直埋着头喘气的陈朔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宋婉本就是鼓着勇气来问,被几人这么一盯,顿时窘迫难言,耳颊发烫,低着头转身走了。 而大夫这时才明白过来,顿时呵呵道:“姑娘放心,公子放心,那不是什么烈药,只要解了便会无碍,是不会伤及根本的,公子日后定如从前一般龙精虎猛唔唔……” 大夫话还还没说完,陈朔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横眉一个眼色过去,良木立即伸手,死死捂住了大夫的嘴。 远处背对着众人站着的宋婉,此刻更是懊悔的紧紧闭眼,后悔自己方才多事一问…… 倒是陈朔,那双赤红渐渐消退的双眸,看着宋婉的背影,压满了深思。 她还有功夫关心他的身体,说明她心内不慌,此刻他倒真想看看,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她要如何自辨自证,给他一个交代。 等了一刻钟过去后,大夫摸了脉象并无大碍后,良文便将人送了出去,还不忘给了一包大大的诊金封口。 宋婉看着陈朔已经冷静许多,便不再耽搁,看着良木说:“劳烦良木小哥,把烛心带进来。” 良木看了陈朔一眼,见他点头,应声去了,不多时便将被牢牢捆着的烛心带了进来。 房门被关上,烛心被扔在了地上,屋中只有他们四人。 宋婉缓缓走到烛心面前不远处,看着她心中已没有了被背叛的失望,直接便道:“烛心,我给你一个说真话的机会。” “今夜是谁,指使你给陈大公子下药的,你向陈大公子解释清楚,我会求大公子从轻发落你,但你若不肯说真话……” “姑娘!事已至此,我都被抓了,你就快跟大公子认个错吧!” 烛心跪在地上,眼神颤颤的看着宋婉冷淡的双眸,下一瞬便转头看向陈朔:“大公子,今夜之事,是我家姑娘一念之差,她只是太想留在陈家了,所以才做错了事,求大公子就看在陈夫人的面上,原谅我家姑娘这一次吧!” 陈朔听着烛心的话,眼神却是一直在看着宋婉,见她仍只是平静的看着烛心,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的耐心也莫名多了一点,问宋婉:“这你怎么说?” 丫鬟都亲口指认了,她要如何自证清白? 烛心目光虚虚的看向宋婉平静的面容,心中慌乱着,急忙将目光错开。 宋婉知道,只靠询问是无法让烛心说真话的,大夫人给她的好处绝对不少,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背叛大夫人的。 想着,她看向良木,问:“有匕首吗,可否借来一用?” 良木看向陈朔,陈朔看着宋婉,瘦瘦弱弱的应该不敢,也不至于要一刀砍死烛心来个死无对证,便点头叫良木给了她。 宋婉接过匕首,缓缓的拔出,泛着冷光的匕首映在宋婉的眼底,连带她的眼神也带着冷,她看着已经慌乱害怕的烛心,淡声道:“你我主仆一场,缘分到今夜便为止了。” 说着,她转过身,将匕首放在烛火上炙烤着,眼神沉默冷然。 屋中一切静默,烛心似乎已经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紧张的四处看,似是在寻找可以逃离的办法。 片刻后,宋婉转过身来,手中举着匕首,看着良木道:“良木,按着她。” 良木也有些紧张,看了眼并不阻拦的陈朔后,咬牙将烛心按在了地上。 烛心这下真的害怕了,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宋婉,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姑娘,你不要这样对我,这件事明明是你要我做的……你不能逼着我陷害别人……啊!” 焯烫的匕首,瞬间不留情也不犹豫的贴在了烛心的脖子上! 烛心痛的瞪大双眼,却因锋利的刀锋而不敢挣扎,被宋婉用力捂住的口中,痛苦的发出唔唔的声音。 片刻后,宋婉拿开了匕首,看着烛心痛到颤抖流泪的双眼,和颈间烧红的刀痕,低声道:“烛心,你到底也跟了我一年多,我也不是非要毁你的容貌,将你变成丑八怪,可今夜的事,牵涉到了陈大公子,我是一定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但你若还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下一刀,落在你的脸上了。” 良木在一旁看着宋婉,看的直皱眉头,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宋姑娘,私下居然这么狠!他看的一清二楚,方才她动刀的时候,手一点都没抖! 倒是一旁的陈朔,靠在椅子里双臂环胸,反而觉得宋婉不够狠,那一刀就该直接落在那丫鬟的脸上! 烛心眼看着宋婉起身还要去烧匕首,她是真的怕了,她不想毁容,便哭着道:“姑娘饶了我,我说,我说……” 宋婉闻言,眸光静静的看向陈朔,陈朔正好也抬眸看向她。 两人对视一眼后,目光纷纷看向烛心。 烛心哭泣着道:“是大夫人,是她说,姑娘既然拖着不肯回宋家,就干脆想个法子,让姑娘留在陈家一辈子好了……便叫我给大公子下药,再哄骗姑娘来大公子这儿,若生米成了熟饭,两家依旧是亲家,也全了姑娘想留在陈家的一片心……” “你家大夫人?真是恶心……” 陈朔嫌恶说着,蹙眉冷声道:“你这话来回说,谁知这一回是不是被你家姑娘吓的,又在胡乱攀咬?” 宋婉闻言,无奈的看向陈朔,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烛心闻言立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之所以会帮大夫人所这些事,是因为大夫人说做完这件事后,会给我脱籍……” 事已至此,陈朔倒也不是全信了,心里还是有疑惑的,只是每当他看着宋婉清澈透亮一双眼时,他下意识的都会觉得,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宋婉自然知道,陈朔仍有疑虑,也准备好了跟他解释,便问他:“让良木将烛心带下去,明日随你处置,现下……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清楚,如何?” 陈朔看着她眼睛澄亮,他便点了点头,冲良木摆了摆手。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10.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寒秋 很快房门打开又关上,这一次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婉有些累,坐在了方才的桌边,匕首就在一旁摆着。 她眸光看向陈朔,静默了片刻,忽然缓缓笑了,说了一句令陈朔措不及防的话:“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和夫人告别了,准备明日一早就离开的。” 陈朔:“……真的?” 宋婉点点头,笑意几分柔,几分叹:“真的,不信你叫人去看看,我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我只是没将这个事情告诉烛心而已。” 她只是,不习惯,也不喜欢,将自己的事情和打算,说出来给谁听。 陈朔一时默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天就会离开的人,今晚却闹出这种事,真是……刚才浑身难受的快着火的感觉,此刻还有一些残余在身体里隐隐翻腾着,叫他不安,她这么一说,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 见陈朔沉默,宋婉摇头笑笑,说不出这一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些复杂的轻松,很是奇怪别扭。 她说道:“我家大夫人啊,她心思深,算计多,但她敢动到你头上我是没想到的,她也不过是仗着……夫人仁厚,对我好,觉得就算你们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夫人也会顾及你我的名声,不会将这件事闹大。” 陈朔听着,缓缓的皱眉,道:“那她做的这件事的目的……” 难道真是只想让宋婉早些回宋家?又或者,让宋婉和他……然后一辈子呆在陈家? 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宋婉摇摇头,“那不过是她哄烛心的借口而已。” 大夫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借着这件事逼她回家,至于什么给她机会永远留在陈家,才是可笑。 因为大夫人心如明镜,她想要的东西,已知她贪婪无耻本性的陈家和陈朔,根本就不会给她。 所以,大夫人是不会允许她和陈朔有所牵扯的。 宋婉此时清楚大夫人的算盘,也想将今夜的误会彻底摊开在陈朔面前,便不再遮掩道:“是我的嫡兄要外任了,眼下正在四处想办法去个能捞油水的好去处。所以大夫人如此算计为何,大公子应该也猜得到。” 陈朔一听这个便明白了,宋大夫人想让宋婉和他攀扯不清,好以此为要挟,以陈家之力为她儿子铺路…… “呵……你家大夫人,可真是好算计。” 说着,他眸光看向宋婉,心道原来这就是她不愿回宋家的缘故,宋家大夫人想拿她当踏脚石,做出这种事来,显然是不把她当回事……那么此次不成,也许便会有第二次,有下一个人…… 想到此,陈朔眉头渐渐凝起,看着宋婉的眸光,也多了一丝深沉。 宋婉却只是垂眸笑笑,她这话是骗陈朔的。 大夫人好算计,她交代给烛心的计划漏洞百出,下给陈朔的药性也不烈易解,便是故意让此事不成。 因为她深知陈朔没那么蠢,不容易上当,且战场厮杀下来的将军血性难以胁迫掌控,所以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就只是,让自己背上下药的名声,来恶心陈朔,得罪陈夫人,从而被赶出陈家,然后乖乖的回到宋家任她摆弄而已! 但这些事,她不想说,至少不想对陈朔说。 静默了许久,宋婉率先开口,道:“今夜之事,待明日我离开后,大公子可和盘说与夫人听。夫人待我好,此时又因我而起,我着实无颜再见夫人了。” 陈朔沉思片刻,道:“我不会告诉她,以免她心烦多思,下人那边,我叫良木去查时,也只说是吃坏了肚子,她们不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婉闻言,抬眸看着他,问:“所以这件事,你就……按下了?” “不然呢?” 陈朔深眸幽幽的看着她:“上报京兆府,闹的满城皆知吗?” 宋婉默了片刻,眸光落在那把匕首上,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陈朔嗤笑一声:“这种肮脏下作的事,从来就没法搬到明面上,自然无法谈及公平正义,真下不去这口气,自然多的是手段还回去。” 宋婉闻言看向他笑笑:“那今夜大公子这口气,可千万不要轻易咽下去了。” 陈朔微眯双眸,却是勾唇一笑,“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可此事到底是因你而起,与你有关,你即不要我轻易咽下这口气,又说会给我个交代,这不是两厢矛盾么?” “交代是交代,仇怨是仇怨,这两厢……本就不是一桩事,如何会矛盾?” 宋婉说着,缓缓的站起身来,侧过了半边身子,挡住了半片烛光。 陈朔不知她忽然站起来做什么,便微微歪头去看,谁知却见她拿起了匕首,正欲叫她还回来,却见她抬起左手,在衣袖下滑漏出手臂的那一刻,冲着手臂就划过一刀! “宋婉!你疯了!” 陈朔惊跳起身,三步走到她身边,怔大的双眸震惊看向她手臂,伤口长余五指多,虽不见多深,却也可见皮肉乍开,鲜血更是顷刻间顺着她手臂滴落! 莹白的肤,鲜红的血,她疼到颤抖不止的手,隐隐泛起水光的双眸,无不昭示她痛,可她却硬是咬牙一声也不吭。 那一刻陈朔忽然明白,她所说的,一定会有的交代,原来是这个。 看着她伤,陈朔狠狠皱眉看着宋婉,心中思绪无比复杂,下意识的就要捉住她手婉来看,宋婉却侧身躲了过去。 人也退开了两步,还将衣袖放下掩住那血流不止的伤痕。 陈朔眼见着那血顺着她指尖往下滴,她却还不许看,黑眸莫名染上怒气,“你坐下,我给你包扎!” 宋婉摇摇头,眼底蕴着薄薄的水光,颤动着疼到发白的唇色,说:“今夜害你无端受苦,受辱,是我的错,我该向你致歉。” “你愿意将此事瞒下,便也是保全了我的名声,我也该谢你。” “这一年以来,我以陈昱为借口留在陈家……是我心思不纯,我也该向陈昱道歉。” “这道伤……是我的歉意……不论大公子是否接受,我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个了。” 宋婉说着,低下头迈开脚步向外走去,边道:“烛心就交给大公子处置了,至于我家大夫人一切所为,公子尽可还报,不必留手。” “稍后,我便会离开这里,从今以后,不会再来叨扰夫人了。” 宋婉说着,拉开了房门。 门外夜幕黑沉沉的,一颗星星也无,冷风吹来的那一刻,让宋婉有种,冬夜极寒的感觉。 她走到门外,没有回头去看滴落成线的鲜血,只是看着满目的黑夜,轻轻叹了一声,便抬起脚步踏下了台阶。 陈朔站在门内,看着她纤薄的背影,被风吹裹的裙摆,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紧握起,心内更是复杂异常。 他想不到宋婉会这样…… 在她即将走远时,他看着她的背影对她道:“方才……说你……是我不好,我向你致歉。” 那一刻宋婉停下脚步,蕴满在眼底的泪水,瞬间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她没想到,陈朔会记得这个,还会为了口不择言时的话语,向她致歉…… 这一瞬间,她迎着的冷夜的风,似乎也比方才暖了一些。 她深吸口气,压下喉中哽咽,回了一声:“无妨,都过去了……” 许久以后,陈朔仍站在那里,久久的看着她落下的血迹,满心都是不知名的情绪。 - 宋婉回到住处,找了一块布咬牙将伤口缠住后,双眼含泪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不再耽搁时间,随意收拾了两套衣衫后,便离开了陈家。 夜还不算很深,街头两侧的店家大多都还开着门,她伤口疼的脸色发白,寻到一家医馆后,便走了进去。 大夫一看她的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着整齐干净,带着行李,神情也不慌不怕,觉得她应当不是被歹人劫了,兴许是被家里丈夫伤的,准备要回娘家的,便心生一丝可怜,仔细的给她看起伤来。 伤口太长,需得缝针,大夫怕她疼得受不住,便给她多用了些止疼药,但缝合的时候还是很疼很疼…… 待伤口包扎好,宋婉已经疼的没力气说话了,苍白着脸,双眸无神,人软软的靠在椅子里,额上尽是密密的细汗。 但医馆将要关门了,她缓和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在医馆不远处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了。 关好房门,宋婉拿下发钗,和衣躺在床上,她觉得累极,却因为伤口疼痛折磨而无法入睡。 在伤口好全之前,她还不能回宋家,姨娘总是怕她被大夫人打骂,时常会掀开她的衣裳查看,她不想让姨娘看见她的伤。 至于大夫人那边,明日一早应该就会知道自己离开陈家的事情,兴许会派人来找她,但却不会着急,毕竟只要姨娘还在宋家,她就得回去。 而等她伤好回去,大夫人那边应该就会急不可耐的将她送给徐寒阳……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躲了。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11.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寒秋 陈朔在宋婉离开后,叫来了良木。 他知道宋婉应该不会带着伤回去宋家,但怕她一个受伤的女子夜半在街上遇见什么意外,所以叫良木派人去远远看着宋婉,得知宋婉去治了伤,找了客栈住下后,他才放心。 屋中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匕首也已经收起,他闭着眼靠在椅中,静默了良久,同良木说:“那个丫头,断她一只手,明日天亮后,扔回宋家门口。” 良木点点头,片刻后问:“那……守着宋姑娘的人呢,要撤回来么?” 陈朔闻言,略一思索后轻轻摇头,“先让他呆着吧。” 一个受伤的弱女子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里,不是很安全,有人盯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还有,宋婉的行李,明日早早的去外头找个地方放起来,待什么时候宋婉回宋家的时候,一并给她送去。” 交代完一些细枝末节,陈朔随意沐浴了下,熄灯躺下休息。 屋中四下昏黑无光,他却毫无睡意,脑中胡乱闪现着和宋婉谈话的一幕幕,过了许久才恍然。 她说话那会儿,似乎有不少时候,都还带着笑…… 她不难过吗? 被宋大夫人当作踏脚石那样的对待。 可转念一想,她只是个庶女,而庶女是没有资格忤逆嫡母的。 想着她说起宋家事情时,那淡然掺杂苦味,却又几许讽刺的笑意……她也是无奈的。 但,这些事不是他需要去想的,且她自己也说了,都过去了。 这件事,以及宋婉同陈家,都已过去了。 - 岂料,翌日晨间,陈朔刚用完早饭,良木便跑来跟他说:“公子,客栈那边宋姑娘好像不太好,说是客栈掌柜敲了几遍门都不开,慌张之下撬开门一看,宋姑娘烧的人事不省……” 陈朔一听,剑眉顿时凝起,几步便跨出了房门:“备车!” 不多时,陈朔来到客栈,询问过后到了宋婉的房中,客栈掌柜见有人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昨夜这姑娘一个人带伤入住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于是一早起便来敲门,谁料方才一撬开门差点吓死他。 此刻见陈朔来,掌柜的心有余悸道:“我一开门进来,吓了好一大跳,姑娘手上沾着血,人烧的滚烫怎么也叫不醒,吓得我赶紧去隔壁找大夫,这会儿厨房里正在煎药,公子你来了正好,不然这位姑娘真烧出个好歹来,我这小店可担待不起。” “多谢掌柜的细心。” “不必不必,都是应当的。” 陈朔看着掌柜离开后,才转身走到床前。 宋婉受伤的手搭在床边,一张脸烧的通红,长长的发丝因为汗湿紧贴在她脸侧的肌肤上,看着脆弱又无助,他轻叹了口气,回头问良木:“她的行李你安置在何处了?” 良木道:“就放在茶店的后院,那儿空房多。” 陈朔点点头:“那你就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打理干净些,再找个会照顾伤患的妇人。” 良木一听就明白了,当即便离开去办了。 - 宋家。 天亮后,门房一打开大门,便看见被丢在家门口的烛心。 烛心断了手臂,也没有得到医治,早已疼的昏了过去。 门房将这件事上报之时,宋大夫人正在梳头,闻言便猜昨夜一切还算顺利,烛心的伤应该是陈家惩处给她看的,是在告诉她,他们陈家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 可宋大夫人却丝毫不惧,有宋婉那个贱骨头在,再加上那种药的用途,陈家岂敢张扬?除非他们不想要陈朔的名声。 倒是这一回,宋婉总算是在陈家待不下去了。 但她却没回来?她能去哪儿? 想了想,便交代身边的晓姑,道:“烛心既然伤了手不能再伺候,那便解了她的身契,再给她三十两,叫她拿去看伤吧。可怜她也在府里伺候了多年,一会儿你备好车叫人送她回家,临走前别忘了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叫她喝口热茶,怎么也得叫她干干静静的回去见家里人才是。” 晓姑点头去安排,烛心已经被抬进了门房里,晓姑来了见她还晕着,抬手便捏着烛心的下巴,将一盏茶灌了进去。 替换衣裳时候,烛心痛醒过来,听完晓姑传达宋大夫人的话,又看着晓姑将身契和银两塞进她怀里,她眼泪一下便涌出了:“晓姑,求你再和夫人说说,我这手怕是难治,再求夫人赏些银两吧……” 晓姑皱眉道:“你这丫头好不懂事,你是在陈家做错事被罚回来的,夫人没有另行惩处你,还给你银钱看伤已是宽十分宽容了!你不感恩便罢,怎还如此不知进退?” 言罢,不等烛心再说什么,便打开门冲外招招手,片刻后,有苦难言的烛心便被抬上了马车离开。 - 客栈。 小二将药送了上来。 陈朔看着摆在床头桌上的汤药,又看看昏睡不醒的宋婉,觉得应该把她叫醒,便在床边坐下,喊了宋婉几声。 果然喊不醒。 又过了片刻,他摸了摸已经温热的药碗,决定不能再等了,便试探着,先戳了戳宋婉盖着被子的肩膀,仍不醒。 他无奈叹气,不再客气,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宋婉的脸,眼见着她长睫轻颤了几下,却仍是不醒。 他只得下了重手……扯了两下她的头发。 这下,宋婉醒了过来,一双眼缓缓睁开后,迷茫的眨了眨,很快就又想闭上。 陈朔立即喊她:“宋婉!别再睡了,起来喝药。” 宋婉这才迷蒙着双眼循声看过去,还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有些清醒:“你……怎么……” 陈朔直接端过药,看着她懵傻的样子说:“你发热了,很严重,得赶紧喝药。” 宋婉头疼欲裂,伤处也疼,整个人疼的都迷糊了,看着那碗药身子挣扎了下,下一刻却突然落了泪:“好疼……” 陈朔乍见她哭,手轻轻抖了一下,眉头紧紧拧起,边放下药碗,边斥道:“看你昨夜割这一刀时候还咬牙切齿的一声不吭,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给交代就给交代,一个姑娘家动什么刀子……” 说着,他看着泪流不止的宋婉,无声叹了口气后,说了句抱歉,小心护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靠在床头。 药碗递到了嘴边,宋婉张口缓缓的喝下,苦涩的味道令她混沌的思绪缓缓清醒,她品味着口中的苦,带着水光的眼眸静静看着放下碗的陈朔,嗓音闷闷的:“你怎么在这儿……” 陈朔也不隐瞒,看着她道:“昨夜怕你出事,就叫人跟着你。” 宋婉颤了颤眼眸,垂眸静默片刻后,嗯了一声,“多谢……” “不必。”陈朔说着,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疲惫的神情,声音不由自主压低了些:“你不舒服,躺下睡吧。” 宋婉点点头,眸光弱弱的看着伤处,说:“让大公子费心了,我这儿没什么事儿,公子还是回去吧。” 陈朔拧眉,有些不悦,不明白她在逞强什么。 还说没事,若不是人家掌柜心细发现的及时,说不定今日过去她会烧成个傻子。 但陈朔不想和一个生病的人争辩,想了想只是道:“你先休息吧。”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宋婉见他走,还以为他回了陈家,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她摸摸仍旧滚烫的额头,无力的下了床。 她想喝口水,便倒了一杯,谁知放茶壶时,手一抖不小心将水杯碰到了地上,顿时杯盏碎裂,茶水四溅。 她心烦的蹙眉,正思索着出去叫人,房门却被推开,陈朔跨步进来,深眸往地上一扫,落在她身上,道:“你别动,我去叫人来打扫。” 宋婉怔怔的看着他进来又出去,片刻后眼眸里尽是莫名,他怎么还没走? 不多时,地上收拾干净,宋婉喝了口水,看着陈朔问:“公子怎么没走?” 陈朔站在窗边位置,闻言转头看她,眸光很是坦然:“自然是不放心你。” 这话听的宋婉略略皱眉,他……不放心自己? 经昨夜一事,他不是应该高兴,自己终于离开陈家,不再碍他眼了吗? 陈朔看她疑惑,却不想解释,他只是觉得宋婉这个所谓的交代,有些过于严重,且她现在又一个人也无处可去。他若是放任不管,实在有些冷漠,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管她这一次闲事。 想着,便道:“客栈繁杂,不利于静心养伤,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暂时养伤的住处,你这就随我去吧。” 宋婉看着他,只觉得他奇怪,一个百般讨厌自己的人,如今却来关切她,还做了这样细致的安排,她真的难以置信。 想了想,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住客栈挺好的,楼下就有医馆很方便,就不劳烦公子了。” 见她又在这里倔强,陈朔峻挺的眉头拧起,深眸看着她轻嗤道:“连杯水都倒不好,还说一个人挺好的,说假话也得像回事。” 宋婉闻言,眸光有些不悦的看向他:“我如何,实在不需公子管,公子又何必挖苦?” 陈朔:“……” 她是个病人! 想着,他深吸口气,不打算同她再废话,便两步走到了床边,在宋婉迷惑的眼神中扯了薄被过来,避着她的伤手,将薄被蒙在了她的头上,下一刻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陈朔!你做什么!” “你放我下来!” 宋婉猛然被抱起天旋地转的,一下又急又晕,试图挣扎下来,却不小心牵扯到手臂,顿时痛的直吸气。 陈朔不理会她,抱着她便往外走,边道:“客栈掌柜方才说了不敢再留你,怕你出了事人家担待不起,你别为难人家。” 宋婉气急,身子被他紧抱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又因伤痛不敢挣扎,只低声怒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别折腾了,伤口不疼吗?” 陈朔抱着她下楼,步履稳健又快,很快便将她抱上了马车,看她坐好后才将她头上被子小心取下来,看着她怒目瞪过来的样子,他坦然转过眼:“别不识好歹。” 管她宋婉的闲事,在刚回京的时候,他想都想不到,如今有这一天,他不嫌烦已经很不错了,她竟还生气? 事已至此,宋婉无可奈何,瞪他一眼后侧过了身子,头晕的闭上眼靠在了角落里。 一旁的陈朔见她不语,眸光才缓缓的看过去,掠过她削瘦的肩背时,觉得她真的太瘦。 刚才抱着她的时候,轻的就像抱着一只小猫,可是……明明那么瘦,却一点也不硌手,她的身子反而像小猫一样柔软温热…… 片刻后,陈朔心头一震,狠狠的皱起眉头。 他在想什么……疯了吗…… 低头沉默许久,陈朔轻轻撩起眼帘,眸光幽深复杂的看着宋婉姣好的侧脸,在心里告诉自己,待将宋婉安顿好后,就再也不见她。 他不可以,再让这个女人,扰乱他一丝一毫的心神。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12.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寒秋 马车驶入茶店后巷,宋婉昏昏沉沉的跟着良木进院进屋。 小屋不大,收拾的干净整洁,前窗正好能照见日光,站在一旁的妇人看着也温和敦厚,屋内的一角更是堆放着她收拾好的行李。 陈朔安排无不妥当,到底也是费心,宋婉不再抗拒,在床边坐下,手肘搁在桌上轻轻的支着额角,脸色很是不好。 陈朔见她疲惫,也不打算同她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内后,看着良木同妇人交代完一切事宜后,这才离开。 回到陈府后,陈朔还不忘叫良木找出他最好的外伤药,让他给宋婉送了过去。 黄昏时,他去看陈夫人,见她一人坐在廊下,看着落日斜阳很是没趣的样子,知道她应是舍不得宋婉,有些伤怀。 果然,他刚一坐下,就听见陈夫人叹气:“一早听丫头说,婉婉的行李都没了,我心里就怪不好受的,这孩子说走就走,也不来跟我辞个别……” 陈朔只得安慰她:“她不来是对的,不然一大早的,若再惹您伤心,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陈夫人叹息着摇头,看着天边金色的落阳,感慨道:“这个家……真的太安静了……” 婉婉一走,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儿子虽然是回来了,可是母子之间,又哪有那么多话可说? 陈夫人越想越觉得无趣。 陈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母亲开心,只在一旁沉默的坐着陪伴她。 许久以后,天边金色落幕,夜色朦胧欲落之时,陈夫人转头看着陈朔,问他:“上次相看的姑娘,真不行?” 陈朔想也不想的摇头。 陈夫人无奈:“不行就算了吧,再看就是。” 说着,又提醒他:“那你便仔细想想,想娶何种性子的姑娘,别太计较细枝末节了,太计较的话婚事可难成。” 陈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娶什么样的妻子,每次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几乎都是空泛迷茫的。 可这一次,他却下意识的觉得,他未来的妻子,应该是一种温柔又坚韧的模样。 就好比…… 脑海里突然闪现的身影,令他措不及防,心猛然一跳。 他沉默着拧眉,眸光恍然不觉的落在一双手上,那种温热柔软的感觉,似乎仍在…… 他莫名有些心慌,将双掌在衣料上反复摩擦几遍,确定那种感觉不再明显后,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一定是最近见她的次数太多才会这样,待以后不再见她,他一定就不会再总是莫名的想到她了……一定是这样…… - 两日后,宋婉退了烧,手臂上的伤,换了陈朔叫人送过来的药,疗效很好,已经不会疼的她难以入睡。 她想着再养五六日,伤也差不多该愈合,届时她便回宋家去,她也不想在这里留太久。 如今天冷了,薄袄已经上身,日光暖和时宋婉会在院子里走一走,总坐在屋里也是无聊。 不巧这一日,戚元英的婢女琼花前来取新茶,发现后院住了一位女子后,立即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戚元英。 “姑娘,住在茶店后院的那女子,我虽没看清容貌,但想来也是正值妙龄的。我还问了掌柜的,那姑娘是谁,掌柜的只说是表公子的安排,至于那姑娘是谁,为何住这儿,却是支支吾吾只说不知道。” 戚元英缓缓的眯起眼睛,指尖揪着帕子,心里不禁想,那女子该不会是表哥养的外室吧? 若不是还好,若万一是……他如今正在议亲,这事万一被人知道传出去,那可是会败坏名声的。 想着,她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心下的好奇担忧,带着琼花出门了。 不多时,戚元英便到了茶店后巷,后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便走了进去。 院中静静地,没见半个人影,只闻见一丝淡淡地药味,她也没有在意,便往一旁一间开着门的屋子走去。 待她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双眼瞬间震惊瞪视的老大,口中更是忍不住的惊呼道:“宋婉!” 宋婉正在无聊的翻书,忽听这一声,整个人一惊的抬起头,便见戚元英已经提着裙摆怒不可遏的冲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 宋婉眸光愣怔了片刻,看着戚元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可在戚元英的眼里,她这副样子就是心虚! 一时间,戚元英脑中思绪飞快,表哥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宋婉! 难怪宋婉一直赖在陈家就是不走,原来她早就打上了表哥的主意!而且看样子,她居然还得逞了! 一想到自己英勇俊毅,洁身自好的表哥,被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给引诱……她就气得想杀人,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怒骂了一声‘贱人’,便怒不可遏的冲上去开始撕打宋婉。 宋婉措不及防,来不及解释,更无力反击,顷刻之间便被戚元英推倒在了床上,头上脸上被打了好几下,受伤的手臂更是被她狠狠砸了两下,她痛的叫出声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无处可躲,只能尽量蜷缩着身子避开手臂的伤。 戚元英愤怒上头,边撕打边痛骂宋婉,她也是武将家出身,自小也练过几招,此刻不管不顾的动起手,琼花在一旁拼命的想拉,却也拉不住。 好在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在厨房煎药的张嫂,她身强力壮,大叫着不能打,冲进来两下便将戚元英拉开后,一边将宋婉护在怀里,一边冲戚元英大喊着问:“你是谁家姑娘!为何上门来对我家姑娘施暴行!” 戚元英气喘吁吁,怒目道:“你这妇人让开,今天我就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前头忙着的掌柜总算是听见了后院的不对劲跑来了,一见这架势,立即将戚元英拉了出去,着急道:“表姑娘啊表姑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闹成这样了!这要是叫公子知道了可还得了……” 戚元英冲动归冲动,可一听见掌柜的提陈朔,也稍微冷静了些,皱眉指着屋里的宋婉问:“我就问你,这个贱人怎么在这儿!表哥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掌柜的头疼的回答:“我只知道这位姑娘是公子带过来养伤的!表姑娘可别再说的这么难听了,要被公子听见了可不好!” 戚元英疑惑的歪了下头:“养伤?什么养伤?” 一旁的琼花,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害怕的向屋内指了指。 戚元英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一眼便看见宋婉露出的半截手臂上,被大片血迹的染红纱布! 她惊的抬手捂住了嘴,瞬间意识到,她似乎做错了事…… 宋婉疼的泪水迷蒙脸色发白,额上细汗不止,手臂更是颤抖的不停,眼见着鲜血很快将纱布浸透,张嫂急忙冲掌柜的喊:“赶紧去找大夫来啊!” 琼花吓的不行,说话都有了哭腔:“怎么办啊姑娘,您好像弄错了……” 戚元英也有些慌了,她记得很清楚,前一段日子她答应过表哥,不再欺负宋婉的,可谁知道……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她有伤……” 戚元英这般说着,里头的张嫂听了可不管,直接便道:“您是表姑娘,我一个伺候的不敢说您不对,但今儿的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回头我是一定要去公子跟前回话的,我家姑娘身子今日若有个什么不好,回头还请表姑娘自去和公子解释就行。” 张嫂这话一说,戚元英就有些撑不住了,她自小最怕陈朔生气冷脸的样子,一想到今日的事,陈朔会如何斥责,她就有些发怵,看了看琼花一样害怕的脸色,咬唇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走。 岂料掌柜的正好带着大夫回来,一看戚元英转身要走的架势,赶紧一路小跑,拦在了后门前头,“表姑娘,方才我已经叫人去知会公子了,想必公子很快便到,您要不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戚元英一看这架势,小脸皱成了苦瓜,乖乖的在院里坐下了。 - 宋婉伤处理好后,张嫂打水来给她梳洗了一番,看她脸色苍白却双眼通红的样子,叹口气关上门出去了。 戚元英见张嫂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小声问:“她……怎么样……” 张嫂淡淡道:“姑娘流了不少血,想来又得多养几日。” 戚元英:“……她为什么会受伤……” 张嫂:“这我不知道。” 戚元英坐在那儿,垂着头心里惴惴的,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陈朔来了。 一见他来,戚元英立即乖乖的站起来,脸色有些发愁的小声唤了声:“表哥……” 陈朔眼瞳深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开口,但就这一眼,戚元英就扁着嘴红了眼圈。 陈朔没理她,走到宋婉门口,推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反手关上了门。 宋婉侧身坐在床边,长发随意挽着,受伤的手搁在桌面上,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朔上前一步,看着她静默的侧脸,低声问:“你的伤,大夫怎么说?” 宋婉也不看他,只轻轻摇摇头:“没事的,多养两日罢了,你不必专门跑一趟的。” 陈朔又问她:“还伤着哪儿了?” 宋婉摇头。 陈朔却缓缓走到了她身边,语声低沉:“你抬头我看看。” 宋婉不动,只是说:“我没事……”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陈朔温厚的手掌,便控住了她的下颌。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寒秋 免费阅读.[.aishu55.cc] 凛冬 夜幕落定,陈朔约了蒋承安出来喝酒。 蒋承安只当他是无聊,一边同他闲谈,一边小杯小杯的酒下了肚。 过了许久,两壶下肚,蒋承安有些晕了,歪着身子一手支着脑袋,闭眼听着外头的曲伶乐声。 陈朔见他喝的差不多了,这才缓声试探着问他:“最近有几次,有个人总会令我心烦,也不知为何。” 蒋承安懵懵上套:“以你心性,若非在意,怕是难叫你多看两眼。那厮是谁,何处惹了你,细细说来听听。” 陈朔:“……” 在意宋婉…… 他分明,讨厌宋婉才是。 可若是讨厌,他为何又总会因为宋婉分神,甚至做出那样不妥举动? 陈朔掀起眼帘看着对面的蒋承安,有些怀疑自己找一个醉鬼解惑,是不是有点蠢? 醉鬼的话也能听? 蒋承安却等的不耐烦了,睁眼敲了下桌子,问他:“你倒是说呀。” 陈朔无奈揉揉额角,思索了下道:“我本来挺讨厌她的,可不知为何,她有事……我却无法冷眼旁观。” 蒋承安嗯了一声,闭上眼想了想便道:“那说明你不是真的讨厌他。任谁若真是讨厌一个人,那定是日夜盼着对方是喝水都会塞牙,出门就会摔断腿,恨不得跟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的。” “你连冷眼旁观别人倒霉都做不到,这算哪门子讨厌,分明是过于在意,又不肯承认自个儿在意,在那儿假装讨厌。” 陈朔:“……” 他今晚就不该找这厮出来! 醉鬼的话当不得真! 陈朔反而是越来越心烦了,叹口气后告诉自己既然已经道歉,就别再去想关于宋婉的任何事了,于是昂头闷了一口酒,叫蒋承安:“走了,回去。” - 入冬后,天气越发冷。 宋婉养伤期间,还下了好几日的雨。 连日的雨好似无尽头,她会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雾蒙的雨幕,在心里一遍遍的思考着,回去宋家后也许会面对的一切。 偶尔,想起那一日,陈朔临走前并不愉快的那一幕时,她都会轻轻的蹙眉,直至那些委屈丝丝散去。 这一日天总算放晴,宋婉手臂的伤也算愈合结痂,不去碰也不会很疼了,她便决定回宋家去。 她叫张嫂帮忙叫了辆马车,行李也就两个箱子,很快收拾妥当。 临行前,她告诉张嫂,回头将她回家的事情告诉良木一声,张嫂点头应下。 陈朔回到家时,良木便将宋婉回家的消息告知他,他听了只淡淡嗯了一声,心里却仍是繁杂。 连日的冷静,他没再去见过宋婉,他以为一切都会过去了。 可事实却是,他仍会时不时的想起宋婉,想起她哭红的眼睛,她嘲弄又掺杂委屈的冷笑……像是宋婉在他脑海中扎了根一般。 他不蠢,他意识到这种情况的不对劲,但他硬是强压着,不让自己再去想。 一日一日的过去,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宋婉从他的脑海里彻底驱逐出去。 去到陈夫人的院中,他坐下接过孙姑姑递来的热茶,才喝了两口,陈夫人便在他身边坐下,问:“今日如何,可有想要结识的姑娘?” 武王府办喜宴,排场可不小,陈夫人提前打听过,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会去不少,所以专门让他过去赴宴。 开宴前迎亲热闹,男女聚在一块观礼,礼后相熟的还会约着一同去园子里走走,陈夫人想着,他怎么也能留意到三两个不错的姑娘才是。 谁知陈朔却是摇头:“没。” 陈夫人怔然片刻,拧眉问他:“这个没,是何意?” “没有想结识的。” 陈朔简短一句话,陈夫人听的直皱眉,一时竟无话可说。 陈朔说的其实是实话,他的确是没有看到想要认识的姑娘,喜宴最热闹的时候,他嫌人多太吵就没往前站,所以他看见的大多是姑娘家的后脑勺。 但其实,他是根本没有在意。 如果说刚回京的时候,他还愿意听从母亲的话,觉得快些成家也好。 可近些日子,他对于成婚这件事,已经是一种,不太上心的状态了。 而究其原因,陈朔不愿深想。 陈夫人无奈,只能在一旁同孙姑姑说,下次还是她去的好。 - 宋婉回到家,看着下人将行李放好,她又换了一件窄袖薄袄后,才去看望柳姨娘。 柳姨娘已经心焦好多天了,自从烛心在陈家被罚断了手臂的事情被她知道后,她就生怕宋婉也在陈家出什么事,想方设法的想要知道宋婉的消息,可是连大夫人那边都不知道宋婉的去向,她自然更无法得知,只无能为力的偷偷哭了好多次。 此刻见着宋婉好好的回来,她的心总算是安放下来,搂着宋婉就又是一阵抹泪,关切的问她如何如何。 宋婉耐心的安抚着柳姨娘,在得知烛心断了一条手臂后,她只是怔了片刻,便想法将这话题糊弄了过去。 大夫人院里,母女三人正在喝茶闲话,说起宋婉回来的事,宋清冷哼道:“这个宋婉,一回来不说先来拜见母亲,竟先去瞧她的贱人姨娘,真是个没规矩的东西!母亲一会儿可要狠狠的罚她!” 宋雅在旁笑着附和:“光罚她可不够,她这样不尊正室,那可都是跟她的好姨娘学的,自然连她姨娘一起罚,才能叫她体会深刻,再不敢犯。” 宋大夫人看着两个女儿你一言我一语的,笑笑后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在为我鸣不平,娘心里都有数。” “倒是你们两个,在外人的眼里到底是妹妹,有些话在家里说给我听了倒罢,回头若万一被外人听去,难免叫人说刻薄,毕竟还没定亲呢,出门在外一言一行可得谨慎仔细才是。” 宋雅点头:“娘放心,我们知道的,在外头时候,说起宋婉来,我和姐姐可都是满口夸赞的,绝没给娘丢过脸。” 宋清撇了下嘴,也道:“可不是,每回夸她夸的我都犯恶心呢!” 宋大夫人笑笑,对这两个她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儿自然是没有不满意的,正想再说些什么时,见着宋婉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便轻咳了一声,示意两个女儿看向外头。 片刻后,宋婉进门,肌肤白净长发半挽,一身湖蓝色的袄裙,显得她面容清美,身姿聘婷。 她略福身后,看向大夫人,语声清灵:“母亲安好,两位妹妹也好。” 两姐妹不应声,宋婉也不在意。 两姐妹打量着她,片刻后四目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瞧出浓浓的妒厌。 虽是姨娘生的庶女,可宋婉的容貌身条,却是比她们嫡女都要出众许多,她们一边鄙弃她,一边又恨不得那张脸是自己的,对宋婉从来都难有好脸色。 宋大夫人笑笑,对她乖乖回来,非常的满意,此刻也表现的十分宽容,幽幽一笑道:“一家人不必多礼,坐吧。” 见宋大夫人没有惩罚宋婉的意思,宋清不高兴了,直接哼一声道:“听说二姐是自个儿回来了,这倒叫我惊讶呢。不是说陈家夫人十分喜欢处处得体,伺候得宜的二姐吗,怎么就没派个得力的,亲自送二姐回来呢?” 一旁的宋雅闻言,不等宋婉开口便紧接着道:“该不会是因为上一回,烛心在陈府做错事,二姐惹了陈家夫人不快吧?说起来,我倒是十分好奇,烛心究竟在陈府做错了什么事,竟然受到了那样重的责罚,二姐可否说来与我听听啊?” 宋婉看着两姐妹,眸光轻轻一眯,故意问道:“怎么?烛心犯错的事,难道母亲没有跟妹妹们细说缘由吗?” 此话一落,两姐妹顿时看向宋大夫人,目光中纷纷带着疑惑。 母亲既然知道缘由,为何不但不告诉她们,反而还叫她们不要打听? 宋大夫人见此,冷淡一笑看向宋婉:“行了,烛心都不在府里伺候了,还提她做什么。” “倒是婉婉,这才刚回来,怕是行李屋子还没得空收拾,这便回去收拾吧,待得空了我再叫你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宋婉闻言,淡然一笑起身,“多谢母亲体恤,那我便不叨扰母亲了。” 说着,她眸光静静看着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却是身子懒懒的向后一靠,那冷薄的眼里带着气定神闲的笑意,仿佛在告诉宋婉:看,再怎么折腾谋算,你还不是乖乖回到了我的手里? 宋婉则是冷淡一笑,挺直肩背转身那一刻,清透的眸底尽是绝不服输的坚定。 她是乖乖回来了,可却并不代表,她会乖乖的听话呢。 就且让大夫人,高兴两日罢。 - 宋婉回到院里,喜凤已经在各处打扫,她则去内室整理衣物柜子。 在陈家呆了一年,虽然大多时间她都是穿素衣,可一年四季陈夫人念着她也给她做了很多衣裳,收拾完才发觉也有一大堆了。 她刚将那些衣裳按季节整理好,外头便传来了宋清宋雅两人的说话声。 “二姐,你这屋里许久不住人了,定是乱糟糟的,我跟姐姐商量了一下,就来帮你收拾了。” 话音刚落地,她们二人便进了内室,四只眼珠子滴溜溜的,一下便瞧见了宋婉刚收整出来的一堆衣裳和首饰,四只眼顿时挪不开了。 宋雅问:“二姐,这些……都是陈家给你的?” 宋婉点点头:“是陈夫人给我的。” 宋清则是嫉妒的哼声道:“最好是陈夫人给你的,别回头陈夫人那儿再说自个儿丢了什么东西,找到你头上来!” 宋婉懒得理她,走过去正想将那些首饰先收起来时,却见宋清拿起了一支金丝珍珠簪子,撇嘴问她:“二姐,这个好看,借我戴两日呗?” 为您提供大神 金珠玉豆 的《将军他有点不太对劲》最快更新 凛冬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