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我的别墅成精了顾胜昔君凛》 第001章 到达 “我叫胡为义,今年十八岁,帝都人。” “我叫顾胜昔,今年十六岁,帝都人。” “我叫赵大龙,今年二十岁,山城人。” …… 每一个做完自我介绍的人,就自动走到知青点队长吕明身边站好。 看着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顾胜昔真不敢相信,她竟然也会赶时髦穿越了一把。 此刻的顾胜昔虽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微笑,实际上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同为异世魂,别人是穿过来的,顾胜昔是窜过来的。 嗯,字面意义上的。 当初从绿皮小火车那味道刺鼻的卫生间苏醒过来,顾胜昔第一声感慨就是,这个世界太骚气,而她很酸爽。 这具身体的死亡原因,让她想起一句歌词。 拉妹子拉,拉妹子拉,拉妹子拉妹子拉拉拉! 真正的顾胜昔因为闹肚子拉死在绿皮火车上的卫生间里,以一种极其憋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同样憋屈的一生。 然后跟顾胜昔八竿子打不着的聂锦曦占据了这具身体,成为顾胜昔2.0。 其实聂锦曦自己死的也很凄惨,她是被炸死的,炸的漫天花雨,死无全尸。 当然和那些穿越女主不同的是,顾胜昔是以无比畅快的心情赴死的,因为这场爆炸本来就是她自己设计,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牛鬼蛇神一样的亲人们一起被炸死在温泉小别墅里。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一家人嘛,就要齐齐整整的。 只是没想到一个恍惚之后,聂锦曦就变成了顾胜昔并且继承了她的那些记忆、身份和……呃……她那可怜的遗产。 因为拉肚子导致菊部地区的痛和连拉三天身体的极度空虚,让顾胜昔一直在“我已经穿越到另一个平行空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和“我可能处在脑死亡之后的幻觉”两个截然不同的结论之间摇摆。 但是不管哪个结论是正确的,顾胜昔都一直在无法抑制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以三十多岁“高龄”的身份变成一个十六岁小美女重新活过,她肯定是赚到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死后还会有这样真实而愉快的幻觉经历,说明死亡的世界并不是那么可怕,她觉得自己也是赚了。 所以顾胜昔怎么想都高兴。 当然,后面到此刻的一切经历已经让聂锦曦明白,她是穿越了,变成了一个叫做顾胜昔的小可怜。 一只忽然伸过来狠狠拧了她胳膊一把的手结束顾胜昔的傻笑。 “等一会一切你都要听我的,不然的话别怪我到时候给你好看!” 有人在她耳边低低的、恶狠狠的说道。 那是云娇娇。 一个跟顾胜昔,不对,是跟她勉强能扯上一点关系的亲戚。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云娇娇是顾胜昔的父亲的继妻的哥哥的孩子。 简单点说,云娇娇是顾胜昔后妈的侄女。 在属于顾胜昔的记忆里,对这个人的观感就很差,接收这具身体之后云娇娇的行为就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在顾胜昔刚穿过来虚弱到脱水时,云娇娇就曾试图撸走她那块半新的欧米茄腕表,顾胜昔直接张嘴要喊救命她才见势不妙收手了。 这人脸皮也厚,过后还强行解释说只是想看看时间。 顾胜昔刚刚穿过来就又要窜,她没精力也没时间去跟云娇娇争论。 后来下火车之后又试图道德绑架她帮忙扛行李。 云娇娇背的大包小包,而顾胜昔只有一个轻飘飘的牛皮箱子,吩咐她帮忙拿包裹说的理所当然。 别说顾胜昔已经拉拉拉快拉死了,不对,是已经拉死了,就算是健康状态,对方这种态度顾胜昔也不会选择帮她,又不是贱得慌。 坐牛车到刘家屯大队这一路上,还要被云娇娇时不时的拉踩说她满身的骄娇二气,怎么能踏实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顾胜昔回怼:“我拉肚子拉三天了,你是患了失忆症还是瞎了?” 聂锦曦并没经历过那个动乱而激情的年代,但是没吃过猪肉看见过猪走吗?她在闲暇时也没少刷到那种年代剧,知道那个年月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买东西要钱还要票,还有就是口碑名声很重要,有些罪名一旦被扣上可能就没有纠正的机会。 发现带节奏没成功反而让顾胜昔在大家面前刷了一波同情之后,云娇娇又茶里茶气的哭着喊她“小幺姐姐”,避重就轻的跟她道歉。 根据接收到的记忆,“小幺”是原来的顾胜昔的小名,同时也是她碰触不得的忌讳,谁都不许喊。 云娇娇却偏要在这种时候喊顾胜昔的小名,明显就是要故意激怒她。 如果是自己上辈子的身体和技能都在,真想一个过肩摔再来一脚封印到云娇娇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不能因为你嘴巴长得像菊花就真的用它来放屁啊! 可让顾胜昔怄的要死的是,无论动手还是动嘴,她都没有一点力气,无奈之下她只能做了在她是聂锦曦时三十多岁都没干过的事——装可怜。 眼泪汪汪看着云娇娇,泫然欲泣。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一个表情,以不变应万变。 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数都还是很淳朴的,于是同来的知青们甚至赶车的老君头都对云娇娇表示谴责。 看那青灰的死人脸也知道,这孩子三天里肯定是没少沿着铁路施肥,都已经拉的没人样了。 “娃都跑稀三天了,没拉死都是命大,你个知青娃娃就少说两句,我老汉听着都烦咧!” 总之,平安熬到知青点那一刻,顾胜昔简直要热泪盈眶。 等到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他们终于吃上了知青点为了欢迎新知青准备的豪华晚宴。 高粱米+大碴子的二米饭,烀土豆,野菜拌大葱。 看着那黑乎乎的米饭和黑乎乎的菜,云娇娇嘴巴撅的可以挂上个油瓶子,不甘不愿拿起筷子挨样品尝过后,确定了,这饭菜颜值跟口感成正比,难吃的一批! 第002章 单间 新知青们几乎个个吃的眉头紧锁,老知青们腮帮子简直都要甩到八十迈。 “快吃啊,今天为了欢迎你们,我们特意做了肉菜,再不吃一会没有了可别哭。”知青点负责人——队长吕明一边说一边疯狂输入,那样大口大口的吃竟丝毫不影响他清晰的讲话,这个技能顾胜昔表示十分佩服。 但是扫遍全场,请原谅,她真的没看到肉菜在哪里,难道拉肚子的后遗症是有选择性眼瞎?否则她怎么努力睁大双眼,也看不见肉在何处啊! 新知青赵大龙问出了顾胜昔心中的疑问:“我没看见哪里有肉啊,肉呢?” 吕明于百忙之中小心翼翼从野菜拌大葱里挑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看,这不是肉?这么老大一块呢!” 啥?你说这块需要放大镜鉴别才知道是荤是素的玩意叫肉? “是这样。”因为别人都在疯狂抢这道“肉菜”只能由掌握了边吃边说技能的队长吕明继续解释:“我们只搞到一两肉,老知青八人,新知青七人,为了能让十五个人雨露均沾都吃到肉,我们把它剁碎炸酱了。” 吕明的话音刚落,野菜拌大葱的盘子里顿时多了几双筷子。 顾胜昔看得目瞪狗呆,在自己的世界也只在超市庆典送鸡蛋时才能看见这种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葱给呛的,她本来有点想笑,可是眼眶里却又觉得有点酸。 这个朴实而贫穷的年代,她是真的来了啊! 知青点是典型五六十年代的北方建筑。 坐北朝南,左右各一间,中间是集用餐盥洗杂物为一体的多功能灶间。 左边屋子住男知青,右边屋子住女知青靠窗户位置盘的大铺炕,北边则是用来堆放知青个人物品的地方。 吃饱喝足(并没有)之后,新知青们被带进各自阵营里分配铺位去了。 知青点里原本住着三男四女七个知青,现在又来了三女三男六个知青,男知青那边屋子本来就比女知青这边宽敞,挤挤也就住下了,女知青这边现在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一个名叫谷小红的老知青也不参与如何分配铺位的问题,就一个劲叨叨怎么还往知青点塞人,本来人就不少现在更挤了,这还是刚入秋,要是到冬天盖棉被得挤成什么样子? 也对,人和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原本四个人的空间忽然又加了三个,想来谁都不会太开心。 顾胜昔坐在炕沿上打量这个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的七十年代的陈设。 土坯墙糊了一层泥沙,为了防止掉土又在外面裱糊了一层报纸,报纸已经很陈旧,经过烟熏火燎看起来颇有老腊肉的色泽,而上面一滩滩奇形怪状的图案像极了我们童年晚上控几不住寄几画出来的各国地图。 顾胜昔视线一直往上,很明显这屋子曾经或者一直漏雨才会造成这种效果。 现在是七五年,要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跟她那个世界一样的话,她起码要在这里生活三年左右。 “小幺姐……胜昔,你怎么看?” 云娇娇矫揉造作的声音强行入侵顾胜昔的思索,同时她那冰冷的鸡爪子抓住顾胜昔的胳膊摇晃着,隔着布拉吉不太厚的面料,仍然能感觉到那只手沁凉沁凉的。 我能怎么看?我特么拿眼睛看。 众所周知,东北的冬天冗长而寒冷,在没有暖气的时代想活过去一靠大火炕,二靠大棉被。 而土炕接近灶眼的位置被称为炕头,距离灶眼越远的位置就越凉,最末尾被称为炕稍。 现在老知青们铺挨铺,牢牢占据了炕头前三个位置,新知青觉得这不公平,一样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凭什么她们就要住在冰冷的炕稍。 “公平?这世界上有公平吗?那为什么别人在城里吃饱穿暖有工作,我们却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农活受罪?为什么男的心安理得在家里享受一切我们要替他们下乡?” 愤愤不平叫喊的人叫张红梅,浓眉大眼,厚唇方下颌,很符合时下人们的主流审美。 云娇娇就是被张红梅噎的没词了,才把顾胜昔当元芳给祭了出来。 顾胜昔目测女知青这边满打满算也只能住六个人,可是据她所知,知青点原本有四个女知青,再加上新来的三个人,现在一共七人,当然,空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肯挤也总能挤得下,但是想来那样每个人都会很痛苦。 等等,顾胜昔忽然发现了问题。 “怎么炕上只有三个行李卷?” “这个啊,你们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灶间除了通往左右两个屋子的门之外,还有一道门?” 说话的是谷小红,两根细瘦枯黄的麻花辫猫尾巴一样无力耷拉在肩膀,和麻花辫配套的是她细眉细眼、薄眼薄唇的长相,天生就带了三分刻薄,让人观感很不好。 甚至顾胜昔觉得她的好心解答里都带着三分恶意。 “喏,看见你们身后的位置没?那里本来是放咱们的箱子洗脸架的,但是有位大小姐不愿意跟我们同流合污,人家非要住单间,所以自己花钱硬是在这个大通屋里轧出一个小单间来。”她细声细气的笑着,眼光逐一扫过三个新来的女知青:“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可以要一个,那里面一共有两个单间。” “谷小红,道歉!” 一个梳着两根大辫子的姑娘从灶间“呼”的掀开门帘子走进来,怒气冲冲对着谷小红,大有她不道歉就动手撕人的架势。 一时间整个女知青宿舍全都被这人气势所夺,屋子里落针可闻。 谷小红也是一愣,毕竟是说了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不过她也就是楞了一会立刻回神,色厉内荏回道:“我为什么道歉?我哪里说错了吗?” “好,那我现在就去大队长家举报你,你竟然敢背后造谣污蔑我的成分!”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转身就往外面走。 谷小红听到她说去大队长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讷讷辩解:“我什么时候污蔑你成分了,我看你才是污蔑我呢!” “刚才哪只狗说我是大小姐的?”女知青挑开门帘子,人却还是站在灶间里。 “哎呀,好了好了,小红应该不是故意的,程茜你也回来吧,都消消气。”一直没说话的金海燕终于开了腔。 第003章 住下 金海燕是老知青,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果然老成持重,不到最后关头不吭声,就算吭声也是和稀泥。 “小红给程茜道个歉,大家一个屋檐底下住着,都是有口无心说过就算了,谁也别往心里去。” 谷小红明显是想息事宁人,但是又不甘心道歉,阴沉着脸不吭声。 程茜看见她这张脸就觉得晦气,眼睛斜斜的夹着她看,白眼仁里带着三分轻蔑:“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我住单间是大队里批准了、我花了钱的,你有意见可以去茅坑提啊,再在我面前叨叨咱就大队部见,到时候别怪我谁的脸面也不给!” 说完,径直重新回到灶间,然后“砰”的关门声把新老知青们重新砸回之前的问题。 只是经过之前的战争,似乎谁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扯皮,新知青们都是又累又困,急需休息,尤其是顾胜昔,一路上拉得死去活来,现在只想找个暖呼呼的被窝挺尸去。 于是新知青们从炕头之争已经变成炕梢之争。 知道老知青们怎么也不可能把前三的位置让出来,那个一直用一种古怪眼神偷偷打量顾胜昔的知青率先把自己的行李打开,翻出里面陈旧的破被褥丢在第四铺上。 顾胜昔有点奇怪,感觉里云娇娇这个矫揉造作的搞事精应该最先抢着那个铺位的,怎么现在却不吭声了,难道是打起了空着的小隔间的主意? 正想着呢,黏腻腻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幺……胜昔啊,你陪我去跟程茜谈谈呗。” “没空,你自己去吧。” 顾胜昔冷冷的拒绝她,然后任凭云娇娇千呼万唤也不理,径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行李那边打开自己的皮箱。 【警告,警告,在未开启每周刷新功能前使用空间物品,则该物品将不再刷新。】 一个只有顾胜昔可以听见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出现。 不过这一次她已经平静多了。 在之前绿皮车卫生间里苏醒过来时,顾胜昔就已经察觉到虚无缥缈的意识中,似乎有一栋熟悉的建筑物存在,下一秒她就凭空出现在那栋建筑物里面。 竟然是和自己身体一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温泉小别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它和自己的灵魂一起被带到了这个平行时空。 她第一次使用的别墅物品是蒙脱石散和阿莫西林。 大概是这具身体平时也没吃过什么药物,止泻效果出奇的好,在她服用时就出现了上面的警告内容。 在穿越、系统、末世、修真各种小说影视泛滥的年代,顾胜昔很快就明白,这等于是在提醒她,自己别墅里的物品大概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但前提是自己要开启什么每周刷新功能。 于是她彪乎乎在别墅里喊:“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机械音回答:【一个积分都没有还想开启刷新,你在想屁吃?】 就……忽然之间想把这栋房子再炸一次。 算了,看在它无辜被自己炸“死”的份上,就不跟区区一栋房子计较对主人的大不敬了。 现在顾胜昔想要拿被褥也是和之前拿药品一样,明知用了就不会再刷新出来还要必须使用,因为顾胜昔那只皮箱里装的都是华而不实的漂亮衣服,特么居然只有一条床单跟一条棉线薄毯子。 秋天的北方,又是睡在这样的土炕上,顾胜昔可不想刚治好了痢疾又罹患重感冒。 这具豆芽菜一样的身体已经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所以在背对着大家打开皮箱的瞬间她已经把下人房里那条纯棉素面被芯放在皮箱里,再一伸手,一条双面羊绒毯也被她拿出来。 皮箱是完全可以塞下这些东西的,虽然纯棉被芯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但是被怀疑总好过被冻死,而且这样藏蓝色的被芯看起来跟那些家织布颇为相似,强行解释一下相信不会有被切片的危险。 不管云娇娇跟那位明显不太好惹的程茜谈出个什么结果,反正她选择睡在最冷的炕稍,肯定不会有人抢这个位置。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好苟着养身体重要。 顾胜昔拿出一块抹布擦了擦炕,然后把羊毛毯子铺在下面,再盖上原主那条洗的发白的床单,最后把素面被芯铺上去。 程茜的小隔间里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对话,顾胜昔懒得理会,从大水缸里舀了水,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等到顾胜昔和屋子里其他女知青全都躺在被窝里,云娇娇才阴沉着脸从程茜的屋子里出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翻找盥洗用品和被褥。 谷小红一直假寐实际上关注着屋子里的动静,见云娇娇果然把行李拿进小隔间去,不屑的“嘁”了一声,翻个身裹紧被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书包阁 好脾气的金海燕叮嘱云娇娇:“娇娇,屋子里给你留着灯呢,等会你回房间的时候别忘记把灯吹了。” 这是除了干什么都要介绍信、买什么都要票之外另一个让顾胜昔难受的地方,刘家屯大队居然还没有通电! 幸亏在她还是聂锦曦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荒野求生露营,因而不管是匮乏的业余生活,还是硬邦邦的东北大土炕,包括面前这一室的黑暗,她都可以适应良好。 已经穿越了,不管吃亏占便宜她都不可能再死回去了,灰心丧气也是一天,开开心心还是一天,前尘过往已经随着聂锦曦死去,从今开始,她是顾胜昔! 漆黑一片的夜里,秋虫不知疲倦鸣唱着,间或夹杂两声鸟鸣蛙叫,这样纯天然的田园交响曲是聂锦曦那个世界需要付费才可以倾听的天籁。 在得知父母原来是被那些所谓亲人害死之后,聂锦曦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安然入睡,她怕黑,冷寂的夜会让她想念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可是点着灯她又睡不着,那些人故意让她看到父母死亡现场血淋淋的照片,闭上眼就是父母惨死的场景。 只有八岁的聂锦曦需要听着各种白噪音带着眼罩才能睡觉。 第004章 前世 聂锦曦的亲人们本来以为她父母死了,两人联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就可以顺理成章变成他们可以瓜分的蛋糕。 可惜,聂锦曦的母亲是位理性睿智的母亲,在她长到八岁并且经权威大佬确认,他们唯一的孩子聂锦曦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十分健康之后,母亲带着父亲一起结扎了。 可能是看见太多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夫妻反目的家庭惨剧,未雨绸缪的两个人在那时就悄悄立下遗嘱,不管他们的事业、婚姻、健康发生什么改变,他二人名下所有财产全都归唯一的宝贝女儿,聂锦曦所有。 那些相亲相爱一家人们精心谋划一场意外死亡,结果却只谋算了个寂寞。 于是聂锦曦成了父母双亡、却唯一拥有继承权的亲属捧在手心里的“团宠”,人人艳羡。 呵。 所谓的团宠,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最初他们想把聂锦曦培养成一个柔弱的废物,让她学乐器,学舞蹈,学绘画甚至学习刺绣、制衣、插花和厨艺,各种才艺特长班学了个目不暇接,但是他们就是不让聂锦曦碰触到关于如何打理父母留给她的那些遗产。 经过遗产管理机构以及聂锦曦本人的授权,她的一个叔叔两个姑姑加上两个舅舅和两个阿姨获得了暂时代管那些公司的权利,而一切重大决策,需由所有亲属以及遗产管理委托机构和聂锦曦小姐本人的同意才可以执行。 而聂锦曦本人也开始了奢华的流浪生涯。 叔叔姑姑、舅舅阿姨,爷爷奶奶,外婆外公,这些家庭每个月换一家,如同侍候一位公主般轮流照顾聂锦曦。 每换到一家,聂锦曦都需要重新适应很久,并且不得不忍受这些人轮番亲情轰炸洗脑,大约就是“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千万不要相信某某人”“不管他们要你干什么都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等等等等。 直到聂锦曦十六岁,她终于烦了。 事实上是她无意中发现了某些端倪。 于是在那些亲人的眼里,聂锦曦终于开始如愿以偿的堕落。 有一段时间聂锦曦迷上了架子鼓,很多酒吧成了她流连忘返的所在。 聂锦曦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尽情宣泄在那些节奏和噪音里。 令人悲伤的是,她的好家人们没有一个去阻止她,反而让一些混迹在里面的人蓄意接近她,甚至妄图通过一些药物来掌控她。 只是很可惜,聂锦曦的叛逆期来得快结束的更快,十八岁成年时,聂锦曦又迷上了穷游。 她似乎对二十岁继承亿万家产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就是很纯粹的到处游山玩水。书包阁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聂锦曦又开始学习各种旅行中可能会用得到的技能。 马术、自由搏击、攀岩、潜水、冲浪,甚至翼装飞行。 那些好家人们简直要弹冠相庆,一边鼓励她去寻求这种刺激运动一边暗示她应该像父母那样先留下遗嘱。 聂锦曦天真的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一直到三十二岁那一年,她借由这些年东奔西走到处游玩,偷偷布置下的人终于揭开一切被掩藏的罪恶,她的好叔叔和好阿姨联合起来谋杀了父母,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出了力,爷爷奶奶知情不报,任由这些人共同谋划杀死自己的孩子,只因为父亲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奉献型长子。 谜底终于揭晓,一如她猜测那样肮脏而血腥。 然后聂锦曦策划了这场爆炸。 在自己父母忌日的那一天,她请所有参与者来自己最喜欢的温泉别墅聚餐,因为国际翼装速飞大赛即将在r国劳特布龙嫩展开,聂家的小公主终于决定在这一天公布自己的遗嘱。 兴奋的家人们只记得如何抢夺瓜分公司、资源和股份,却忘记了二十四年前的这一天,他们策划的一场谋杀让年仅八岁的聂锦曦成了孤儿。 每一个人都争夺得面红耳赤,甚至年迈的爷爷奶奶都亲自下场逼着聂锦曦把资源倾斜给他们宝贝的小儿子。 怎么可能! 聂锦曦的遗嘱也早就写的明白,能捐的全部都捐掉,不能捐的交给遗产管理委员会信托机构打理,按月给唯一无辜的外婆支付十万的生活费,直至死亡安葬。 “嘭”的一声,绚烂烟花过后,那些由她衍生的罪恶也终将由她亲手结束。 阖家欢乐。 灶间里乒铃乓啷的声响撑开顾胜昔的眼皮。 烟熏火燎的报纸墙,黑咕隆咚的屋子,陌生而熟悉。 顾胜昔愣怔片刻之后才想起,她死了,她又活了,活在缺衣少食的那个特殊年代。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自己还是聂锦曦的时候,她是个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因为所有人都要迁就她。 但是聂锦曦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赖床,变成顾胜昔了,这个优点依旧在延续。 大铺炕上只有第一铺位的张红梅醒了,正在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看见顾胜昔醒来,两人四目相对,张红梅很友好的冲她微笑一下,并没有说话。 因为其余人都还在睡。 今天轮到张红梅做早饭。 知青点每天都是一男一女组队做饭,每组一天,轮番值日,刚才灶间里的动静是和她一组的男知青在往灶间抱柴禾。 顾胜昔只带了唯一的一个牛皮箱子,占用空间最多的是各种款式的布拉吉和小皮鞋,她很容易就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具。 张红梅看见顾胜昔拿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茶缸子和牙刷牙膏出来,正在淘米的她用湿漉漉的手指了指小隔间出入的那扇门旁边:“那个是咱们的水缸,用缸盖子上面的瓢舀水刷牙洗脸。” 顾胜昔露出一笑,诚心诚意的谢过了她。 友善带来的是友谊,看不见摸不到却彼此都可以感觉得到,顾胜昔觉得虽然张红梅昨天怼云娇娇怼的有些严词厉色,但是从今天早上她小心翼翼起床很怕惊扰了别人睡眠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心地应该不错。 顾胜昔掀开高粱秸穿成的缸盖子,用水瓢舀了水倒进茶缸子里去。 “倒半缸水就好。”张红梅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淘米瓢:“我给你倒点热水省的冰牙。” 第005章 洗漱 知青点左右两侧沿着院墙根各有一条水道,张红梅告诉她大家都去那里刷牙,每天洗衣服的脏水也是倒在那里。 顾胜昔一边刷牙一边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院子,靠近屋门口这一半用细沙碎石夯实地面做硬化处理,一条东西贯通整个院子的尼龙绳子上还挂着几件衣服,男知青的挂他们宿舍那边,女知青的自然挂女宿舍这边,颇有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之意。 靠近院门的那一半种了不少蔬菜,几根垄种着茄子、辣椒,里面则是一架黄瓜一架豇豆和一架片豆角,靠近中间那条过道的位置种了两架番茄,东西两面靠墙跟的地方零零落落种着十几棵苞米,一簇簇的苞米胡子耷拉着,风吹过,摇摇摆摆。 番茄和黄瓜已经快要拉秧了,上面稀稀拉拉剩的都是歪瓜裂枣,倒是那架片豆角正在势头上,一串串紫色的花朵迎风摇曳,看得顾胜昔心情出奇的好。 在她是聂晨曦的时候,小水球上的名山大川、旅游胜地就算没被游个遍也去过不少,但是竟然都没有眼前这一幅动图令人心情愉悦。 大概是心境使然吧。聂锦曦是别人眼中的团宠小公举,可是其实她的幸福只到八岁,她所有的快乐都在那一年随着父母罹难戛然而止。 十六岁之前的聂锦曦是个华丽的木偶,每天充斥的都是学习各种才艺,参加各种宴会,应付各种心怀鬼胎的亲朋好友。 在所有亲人眼里,聂锦曦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烂在锅里的红烧肉,而他们磨刀霍霍。 十六岁以后她每时每刻都活在仇恨里,和亲戚们互相周旋,彼此欺骗,就算再美好的风景,于她眼中也是带着血腥和罪恶的,她浑浑噩噩的活着,而父母早已枉死。 于是亲戚们谋害的目标从父母又变成了她。 她向往的一家三口天伦之乐被亲戚们夺走,她毁掉亲戚们想要的金钱股票房产,他们不分彼此,各有所失,殊途同归,一了百了。 “哐啷哐啷”在搪瓷缸里把牙刷涮干净,她抬头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秋天的沁凉的空气,再长长的吐出来。 再见了,聂锦曦! 自今而起,向阳而生,从此,我叫顾胜昔! 从此,我要为了自己好好的,快乐的,幸福的,活着! 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大铁锅里的水已经烧的响边儿(即将烧开的状态)了,瞟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晃进来,张红梅舀了半瓢热水头也没回的小声说道:“快去把脸盆拿来,我给你点热水就要淘米下锅了。” 青黑色的小泥盆里是淘洗好的高粱米混着玉米碴子,张红梅整个人都氤氲在一股暖融融的水汽里头,顾胜昔心里似乎也被这暖融融的水汽氤氲着,懒洋洋的,酸酸的,软软的。 “好,谢谢你啊红梅姐。” 说完这句话,卒于三十二岁芳龄的老阿姨感觉自己有点装嫩,但是这句话说的却又是无比诚心诚意。 手腕上搭着自己的毛巾,顾胜昔端着洗脸盆走到灶间,张红梅半瓢热水倒进来之后,利落的将小泥盆里的混合米倒进锅里,又往锅里丢了五个大土豆,然后急匆匆奔到院子里。 等到顾胜昔洗完脸站起来,张红梅已经把四根紫茄子洗好了放进锅里,同时四个掰下来的茄子尾巴被晾到外面的窗台上。 顾胜昔一愣,指着外面晾晒的问她:“红梅姐,这个……” “这个啊,他们当地人管这东西叫茄子裤,把里面的硬根子拿出来之后晒干了,冬天生产队里会分肉,用大肥肉片炖这个,贼好吃。” 张红梅说的时候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好像那盘菜现在就在眼前。 顾胜昔不由得抿着嘴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也可以吃。” “好吃,好吃,真的。” 张红梅皮肤有些黑,也是,常年在田地间劳作,人怎么可能不黑?只是这一刻她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跟顾胜昔解释的样子,顾胜昔忽然间觉得有一丢丢可爱。 尤其是一边解释还一边吞咽口水,从来没因为吃穿发过愁的顾胜昔又觉得有些心酸。 这是刚刚脱离最艰苦年月的时候,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时代,几乎没有一个不馋肉的。 “好啊,那等冬天分了肉,红梅姐你记得要做给我们吃啊!” 男知青那边有人挑着门帘走出来,顶着一脑袋鸡窝揉着惺忪睡眼迷茫的问:“分肉了?真的?” 这人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明显跟张红梅一样也在吞咽着:“哪来的肉?” 来人是知青队长吕明,那个可以同时说话并狂吃不呛的高人。 张红梅翻了个白眼,然后和顾胜昔目光不期然撞到一起,两个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红梅打开一个箱座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脸盆来笑嘻嘻说:“梦里有肉,周公发的。” 这时屋子里的几个女知青都已经醒了,有人垂死挣扎着不愿意爬起来,正努力往暖呼呼的被窝里头拱,被旁边的人一把掀开被子:“还往哪拱,揭老营啦!” “哎呀,燕子,你可太烦人了,天天来这手,我还能再睡一会呢!” 顾胜昔看着被窝里钻出来的人,细眉细眼的,黄中带白的皮肤,是那个叫谷晓红的。 顾胜昔记得,她是那个被住在小单间里的程茜逼着道歉的知青,看样子谷晓红跟这个叫金海燕的知青关系应该不错。 把毛巾、香皂放进脸盆里,再把脸盆暂时放在皮箱上,没办法,屋子里空间实在太小,去掉两个隔间和两个大木头箱子,屋子里只剩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 也不知道这种木头箱子是在哪里弄来的,顾胜昔想着要不自己也想办法弄一个来?其实顾胜昔想住那个小隔间,但是看云娇娇势在必得的样子,顾胜昔懒得去跟她争。 昨天她实在是太累太疲倦了。 顾胜昔知道这种状态并不仅仅是因为之前拉肚子,也不仅仅是因为长途跋涉,最重要的原因是顾胜昔本人的身体不好。 她是个早产儿。 第006章 大队长刘永贵 顾家原本是个幸福的五口之家,顾父就职于工业部,顾母在街道任职,顾胜昔曾经也有个幸福的童年时光。 母亲早亡大概是顾胜昔和聂锦曦唯一雷同的地方,顾胜昔的母亲早产生下她之后伤了身体,一直病恹恹的熬到顾胜昔七岁时到底还是撒手人寰,顾父在她十一岁时再婚娶了现在的后妈。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顾胜昔也没能逃脱这个命运。 后妈也是个二婚,跟前头男人有一个闺女,比顾胜昔大一岁,跟顾父结婚之后二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四岁。 顾胜昔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是一对双胞胎,如今一个在南边当兵,一个在西北下了乡。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只要有一个下乡就可以了,但是一来后妈如今在街道大小也是一个干事,要以身作则,二来这个重组家庭如今有五个孩子负担也着实不轻,于是顾胜昔就被下乡了。 因为后妈云海岚在街道工作,想让顾胜昔下乡不过是动动笔头的事,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她还把自己娘家侄女也一同打包送上了这趟下乡之旅,就是前面那个不停在顾胜昔面前“嗡嗡”的云娇娇。 这个后妈战斗段位算不得多高但是也不低,起码通过长期pua洗脑让顾胜昔觉得就是因为生了她,她亲妈才会死,她是罪人,她父亲和两个哥哥其实心里都恨她。 十一岁的时候,正是小姑娘敏感而叛逆的时期,任谁被背上这样一个罪名,心里肯定压抑而自卑,偏偏云海岚不断制造各种家庭小摩擦一点点蚕食她和父亲、两个哥哥之间的感情和信任,一来二去,顾胜昔就变成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吃亏了也不说,只知道生闷气,气疯了就胡乱摔东西发脾气,甚至动不动就自虐,觉得受点苦也活该,是在偿还欠自己母亲的债。 对此,新任顾胜昔觉得就很无语。 你就算欠那也是欠你亲妈的,关这个后妈什么事? 更何况,顾胜昔的亲妈给顾胜昔取了个小名叫做“小幺”,本意是生到她这里就不会再生孩子了,两儿一女,人生圆满。 会给宝贝闺女取这样的名字又无微不至照顾着到七岁,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就迁怒小女儿? 而这个小名到了云海岚的口中,就成了她亲妈无法表达的哀伤,因为难产,生了顾胜昔之后再也没办法生孩子,只能叫她“小幺”,所以原本是亲妈对自己的爱称,在云海岚来到这个家庭不久之后,顾胜昔就像发了神经一样不许任何人再叫她“小幺”,这两个字仿佛成了魔咒,念了顾胜昔就会发疯。 可见这个云娇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她不会一再的假装无意叫出这个小名。 本身顾胜昔跟这位后妈都不算多亲近,更遑论她的侄女? 从前的顾胜昔或许不懂,但是新的顾胜昔明白,云娇娇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 早上的知青点里热闹非常,三三两两的人从两边屋子里走出来,睡眼惺忪拿着各自的牙缸牙刷去两边水道那里刷牙。 站在门口的顾胜昔只看见两排高低错落的屁股…… 缺衣少食的年月,食物自然也是匮乏且单一。 早饭依旧是高粱米粥,每人一块大饼子,一碗咸菜,烀土豆。 大饼子是玉米面做的,这个时候的加工技术比不得后世,玉米面磨得很粗糙,吃起来又干又硬还拉嗓子,噎得顾胜昔直翻白眼。 她只好用高粱米粥往下顺。 好在高粱米粥是真香,大铁锅柴火灶煮的软烂粘稠,带着一股高粱米特有的香味,连米汤带饭,喝到嘴里有点土豆浓汤的口感。 烀土豆里撕了不少葱叶子,加上农家酱拌着吃,南方的人可能吃不大习惯,顾胜昔倒挺喜欢,跟她在哈市吃过的俄罗斯土豆泥有点像,不过后者里面放的是洋葱,酱是肉酱,再加上紫甘蓝碎、青椒碎,用生菜叶子卷了吃,十分下饭。 这边刚吃了饭,大队部就来了人。 这人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胡子拉碴,说话嗓门很大,扑面而来的东北人的直爽热情和粗犷。 知青队长吕明赶紧过去打招呼,刘永贵一把按在他肩膀上:“你别动,我就简单说两句。” “老知青认得我,新来的几个娃娃不认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永贵,是刘家大队的大队长,以后大家伙要是有啥事有啥困难,记得找我,毕竟大伙都是响应号召来帮助建设新农村的,对吧?不过也不要太过分娇气,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娃娃,养的细皮嫩肉,来了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所以能克服的困难尽量克服,啊~” 顾胜昔有点想笑。 她忽然想起了看过的很多年代剧,看来艺术来源于生活是真没错,这位大队长简直是太有代表性了,语气表情到肢体语言,都跟电视里演的分毫不差。 “你们知青下乡到咱长河县左安公社,难(按)照上边的政策规定,每人有二百三十块钱的喃(安)家费,每个月一号由队里发放,每月十九块一毛六,这个月的一会大家都去大队部找吴会计去领。” 新知青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知青下乡从五几年就开始了,直到现在的七五年,不同年月各地方政策各有不同,因为之前有不少知青反应,这笔钱还没到自己手里就被家里以各种理由或克扣部分或者干脆一分不剩都给拿走了。 导致很多下乡知青由于不适应当地农村环境,干活工分不够还身无分文,没钱看病不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当然这种直接把安家费发放到下乡所在地也是有利有弊的,听说有些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知青们照样拿不到。 刘永贵几句话简单明了,连每个月给发多少钱都说的清清楚楚,想来应该不会克扣他们的安家费了。 “新知青初来乍到,非农忙季节都是给两天假,你们缺啥少啥的都抓紧时间去公社或者县里购买,邮信拿包裹都去咱公社邮局,要是家里有汇款得去县里才能取。” 第007章 替领 不管什么年月,有钱拿都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刘永贵离开之后新知青们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顾胜昔发现,那位住在小单间里的程茜昨天晚上没有出来吃饭,今天早上依旧没有出来。 “等会新来的同志们去大队部领安家费的同时别忘记跟队部买粮,回来记得把早上的口粮补上。” 作为知青们的队长老大哥,吕明叮嘱完之后又告诉大家去公社的路线:“从屯子出去那条道一直走就是往公社去的,半道上有一条往左拐的县级公路,那个就是往县里去的,要是不买什么大件和贵重东西去公社就行,十二里地来回也快。” 老知青们吃完饭各自去刷自己的饭碗,其余的家什则由当天做饭的人收拾,每次轮班都是这样。 “至于你们做饭轮班的问题,咱们回来再分派。” 吕明正说着话,就听见一阵“当当当”的敲击声响了起来。 新知青们互相对视着一脸懵逼,老知青们都加快动作,然后急匆匆赶了出去。 “这是大队上工的集合号,以后你们就习惯了。”吕明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说完这句话时人已经快出知青点大门了。 呼啦啦一下就少了一半人,知青点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还队长呢,可真够抠门的,一顿饭还要咱给补上。”老知青们都去上工了,知青点里只剩下了新知青,云娇娇说话就随性多了。 “就是啊,还说什么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以后都是亲如兄弟姐妹的一家人呢。” 静默了一会,唯一响应云娇娇的是那位衣着异常破旧,补丁摞着补丁很有丐帮九袋弟子风范的男知青赵大龙,其余人谁都没有言语。 见没有达到同仇敌忾的预期效果,云娇娇一时间有点尴尬,冷不防一只胳膊亲热的过来揽住她:“咱们还是先去大队部领安家费和粮食吧,来回二十四里地估计最快咱也得走三个来小时,大伙还得买东西,时间紧任务重啊!” 说话的是苏茉,柳叶眉,杏核眼,皮肤也白白净净的,知青点目前七个女知青里起码颜值能排前三名。 顾胜昔对这人印象很深,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自己和云娇娇,还有男知青里面那个叫顾阆的。 都是十六七岁、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一群陌生的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每个人心里肯定都有一番思量,哪个可以做朋友,哪个尽量少来往,谁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打量肯定都少不了。 只是已经活了一辈子,且经历了至亲的谋害算计和虚与委蛇,顾胜昔对人的目光和表情乃至一些小动作都十分敏感,虽然最后她以一己之力把害了父母的人一波流全部超度,但是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 所以对于苏茉这种十分反常的打量,她早在下火车集合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感。 和云娇娇比起来,这人明显要聪明一些,她不去回应云娇娇那个雷,没有得罪老知青,说着全然不相干的话却也解了云娇娇的尴尬,因为自己上辈子糟糕的人生,顾胜昔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但是这些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复杂和微妙,她是懂的。 果然,苏茉的话明显活跃了气氛。 之前大队长通知大家领钱时的愉悦再度回归,六个人都喜气洋洋。 大队部离知青点很近,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和刘家屯绝大多数普通村民的泥坯房不同的是大队部是一排青砖瓦房,虽然看在顾胜昔眼里依旧属于扶贫危房的范畴,但是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估计算是鹤立鸡群的所在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大队部竟然都是玻璃窗户。 会计老远就看见了这一群新来的知青,隔着玻璃大声叫喊着:“这个屋,来领喃家费的上这个屋!” 拜后世发达的各种传播渠道所赐,顾胜昔竟然对这样一嘴大碴子味的东北口音感觉到无比亲切。 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消失,她的胳膊就被人扯住了。 “等会你老实点,一切都听我安排。” 就不能不在她这个穿越挂b面前蹦跶?好好活着不好吗? 见顾胜昔没吭声,云娇娇满意的冷哼一声,姑姑说的果然没错,顾小幺的确是个好拿捏的。 会计名叫张长河,也是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按照名单点名发钱,领到钱的在自己名字后面按个手印。 云娇娇早早就站在张长河那张掉了漆的办公桌前边,听到喊顾胜昔名字时直接说道:“顾胜昔的安家费给我就行。” 张长河一愣:“顾胜昔就是那个有事没来的吗?” 刘永贵已经跟他说过,今天只有六个人来领安家费,还有一个这一两天也该到了。 顾胜昔没等云娇娇回答,已经凑上前去:“会计叔好,我是顾胜昔。” 张长河是个五十多岁精瘦黧黑的汉子,带着一副已经快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狐疑的目光从顾胜昔游移到云娇娇,又从云娇娇回到顾胜昔。 “到底谁是顾胜昔?”这种替人领钱的事他这么多年他办过不知道多少,但是本人在场却有人跳出来替领的,还是头一遭。 “我是顾胜昔,张叔,以后的每个月我都会亲自来领我自己的安家费,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别人了。” 从五八年开始,屯子里陆陆续续已经有好几批知青被送来,知青点里那些勾心斗角张长河也知道不少,只是这些事情跟他一个会计都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只要保证把钱发给应该给的人就完成任务。 至于其他糟心事还是给刘永贵操心吧,在其位谋其政嘛。 意味深长的盯了云娇娇足有一分钟,盯得云娇娇低下头不吭声了,张长河才把一沓纸币放到顾胜昔面前,指着表格上她的名字:“这儿,按个手印。” “哎!” 顾胜昔爽快的答应着,在旁边印泥上按了一下,又在会计指定位置按上自己的指纹。 “出去往里走,走到头就是仓库,去那里领粮食。” 第008章 讨债 粮食是每个人十斤高粱米,十斤玉米碴子,还有五斤棒子面,一水儿的粗粮,云娇娇叨叨着为什么没有细粮,可是看库管黑糙糙的样子,终究是嗫嚅着没敢直接问出来。 除了每人二十五斤粮食之外还给了十斤新收的土豆。 “省着点吃,这还是永贵叔知道今年屯子要来知青给你们预留的,都是来年做土豆栽子的,你们可捡便宜了。” 穿的整个知青点最破的赵大龙,也就是之前帮云娇娇说话的那位丐帮弟子看顾胜昔一脸懵的表情,于是沾沾自喜的给她科普:“这里跟鲁省差不多,都是开春种土豆,都是选个头大、芽子眼多的留着做种。” 言外之意就是给别人分的都是破土豆,他们分的是土豆种。 “顾胜昔,刚才在队部我懒得跟你争论,咱们知青的脸不能丢到外人面前,现在你该把欠我的钱还我了吧?” 六个人每人都扛着总计三十多斤的东西,不算太重,可远道无轻载,从队部扛到知青点,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顾胜昔继承了一具跑稀而亡的壳子,虽然现在已经不拉了,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是几个人里状态最不好的。 还没到知青点就已经脚底下绊蒜走路打晃了,顾阆看她脸色青白交错,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最后一段路帮她把土豆扛了,顾胜昔才勉强撑到了知青点。 还没等喘口气,作死的又跑来蹦跶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欠了你钱?”拿出放在洗脸盆里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又很诚恳的跟顾阆道谢之后,顾胜昔才挪出空来问云娇娇。 “别装的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你妈欠我家三百块钱你不知道?你妈答应的,这三百块钱就从你的安家费和工分里扣,扣完为止。” “我妈欠的钱你找我妈,跟我说不上,再说,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怎么?她是欠你们家烧纸钱吗?” “你敢咒我姑?我姑不就是你妈?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继母也是妈,你爸知道你敢不承认我姑是你妈吗?” 城市里很多地方都已经管父母叫爸妈而非爹娘了,但是农村和一些相对保守的家庭还维持着旧时的叫法,所以这个时段的称呼是比较混乱的。 顾胜昔歪着头看云娇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眸如点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面带微笑,可那种眼神看得云娇娇有点发毛。 “哦~~。”顾胜昔拖着长音充满了讥讽:“原来继母也是妈,就像鲸鱼也是鱼,土豆也是豆一样?那你等着一会去公社我买一刀烧纸给你,毕竟按照你的逻辑,纸钱也是钱嘛。” “顾胜昔,你胡搅蛮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是你继母……” “你也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口说无凭,等一会咱们不是去公社吗?我直接给你的好姑姑发电报,如果她说要我替她还钱,以后我每个月的安家费全都由你来领。” 顾胜昔看她一脸昂然无惧的表情,笑眯眯补充了一句:“直接发到她单位去,刚好我也有笔账要跟她算算呢!” 原本还有恃无恐的云娇娇立刻尖声喊道:“不行!你不能给她单位发电报!” “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怎么?她跟娘家借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别人知道?” “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为什么要让外人知道?”云娇娇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声音里透着点焦急。 怎么回事? 姑姑明明说顾胜昔脾气倔,好面子,只要用话挤兑住她,就可以随便拿捏,怎么说话这样刁钻,而且姑姑说她嘴笨舌拙不善言辞就会生闷气。 云娇娇都想哭了,这样的叫嘴笨那她是什么? “好像是你当着知青的面跟我要钱的吧,怎么同样是家事我问一下你姑姑都不行,你当着大家的面莫名其妙跟我要钱就行?你这也太宽于律己严于律人了吧?” 一句“双标狗”差点冲口而出,想想这个时代的人们根本听不懂,顾胜昔就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原来跟人吵架是这样的滋味。 在聂锦曦三十二年的生命里,八岁之前没人敢跟她吵,因为都想通过巴结她在父母身上捞好处,八岁之后更没人跟她吵,因为都想哄骗着她拿到那笔父母留下来的巨额遗产。 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穷的只有钱的人。 所有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虽然只是流于表面,实际上他们巴不得她立刻随父母而去,直接死了。 她是香喷喷马上要死去的鲸,那些亲人是虎视眈眈等着瓜分她血肉的大白鲨。 彼此都盼着对方毁灭,但是却维持着表现的一派祥和,所以聂锦曦说一不二,任何人都要看她脸色。bookAbc.Cc 和这个色调灰暗却空气清新的世界一样,吵架对于顾胜昔来说,都是件很新鲜的事。 她其实并不太喜欢吵架,只是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走,这个年月的各种制约束缚远远大于后世,她要是动手打人没有充分的理由很可能会被送到知青办或者派出所,一旦档案上留下负面信息,将来入学、入伍和就业都有可能收到影响。 最主要是顾胜昔担心她可能打不过云娇娇。 抛开拉肚子这个原因之外,早产儿顾胜昔这具身体的底子很差,虽然没什么要命的病,但是苍白瘦弱,浑身无力,受不得冷,受不得热,受不得风吹日晒,常年病恹恹的不是发烧感冒就是拉肚子过敏。 能哔哔还是尽量多哔哔,谁叫自己干不过人家? 不过真要是动起手来,顾胜昔也不怕她,上辈子的她格斗器械,长拳短打也都略有涉猎,就算是在体质、体力上目前存在严重短板,对付一个小姑娘起码也能混个惨胜。 几个知青一路说说笑笑一边规划着行程路线,顾胜昔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想跟着一群对农村充满不屑却又好奇的少年男女们一起到处瞎逛,所以别人怎样她不管,顾胜昔的第一站就是去发电报。 第009章 穿书 其他知青也有往家里报平安信的,再加上心怀叵测、不想顾胜昔往姑姑单位发电报的云娇娇,于是一行人第一站选择了公社邮电局。 “一切反d派都是纸老虎!同志你好,打电话左拐,发电报到这边,信封信纸邮票在右边。” 一个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进来都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室内,主动走上前来充当导购角色。 顾胜昔被这极具年代感的对话逗得差点直接笑出来,好在经历过上辈子跟她那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各种斗智斗勇,表情管理不是专业级但是起码也有一定功底,总算是忍住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谢谢同志,我想发一份电报。” 总觉得有一股两个土匪对暗号的既视感,但是这种声音在整个邮局大厅里时不时就会响起来,反正只要人家不尴尬,尴尬的就只有顾胜昔。 云娇娇在看见顾胜昔电报内容时差点没在邮局原地爆炸,死活不让顾胜昔发这封电报,可惜的是顾胜昔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把她怼的节节败退。 “你不是说你姑就是我妈?之前逼着我替她闺女下乡时说的好好的,心疼我身体不好,行李被褥等到了就给我邮来,怕我路上把钱弄丢了,所以一切都等我平安抵达之后就邮过来,咳咳咳!” 说到最后,顾胜昔一手抚着胸口“孱弱”的咳嗽着,咳得整个邮局大厅里面所有人都看她和妄图想阻拦的云娇娇。书包阁 “马上就要冬天了,我连个棉被都没有,难道你想要眼看着我冻死好继承我的知青安家费吗?” 虽然花钱打点才总算跟顾胜昔分到一个地方为的就是这笔安家费以及顾胜昔的其他财物,但是被这样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电报太贵了,我这不是也想让你节约点吗?”没成想顾胜昔敢在邮局大厅撒泼直接喊出来,云娇娇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 “我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应该有发电报回家报平安的自由吧,公社领导允许大队长也允许,你是哪个组织的,不许我往家里拍电报?” 云娇娇的脸本来就不算小,气得又红又胀,哆嗦着手指对着顾胜昔,好像马上就要英年早逝卒于脑梗的样子。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两个小姑娘之间的矛盾通过她们争执大家基本都听明白了,明显就是后妈苛待继女,哄骗着继女替自己亲闺女下乡了却什么都不给,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着周围人几乎个个都用一种鄙夷而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云娇娇也没办法再阻拦了,刚好苏茉写完信用邮局的免费胶水把信封好丢进邮筒里之后走过来劝慰着,算是给云娇娇个台阶下。 “娇娇你也别生气了,她可以给妈妈发电报,你也可以给你姑姑写信啊!” 对啊,这倒是提醒了云娇娇,她要把顾胜昔这些表现统统告诉姑姑,让姑姑跟姑父给她出气,还要让姑姑逼着顾胜昔按照之前的约定那样兑现,说好的安家费都归自己,她顾胜昔以为到了刘家屯大队就天高皇帝远,不服父母管教了? 云娇娇总算从无能狂怒的状态平静下来,一把抓住苏茉的手:“茉茉,真没想到你会对我这样好,等我姑姑教训了那个不听话的白眼狼,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去!” 来时的路上,赶车的老君头给大伙介绍过,说县城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和面茶可好吃了,云娇娇原本不屑一顾,一个小破县城的东西,再好吃还能有京城里的吃食好? 不过要是真的能把那两百多块的安家费弄到手,她也不介意花几毛钱请苏茉吃一顿。 云娇娇两个大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心里盘算着这封给姑姑“报平安”的信要怎么写,没看见苏茉看着她的眼神,玩味中带着比她更深的算计。 云娇娇以后会一直跟女主作对,抢男主,抹黑女主,努力争做女主逆袭路上的绊脚石,她现在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是要倚仗自己穿书的优势先拿下男主卫凌霄还是转而结交差一点干掉男主上位的男二顾阆。 昨天第一次乍见顾阆,就算是在现代阅遍各种风格的俊男鲜肉,偶像明星,苏茉还是被顾阆的颜值给震了一下。 没错,厂部寝室六个人中最不时髦的苏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赶了一把时髦,重名穿书了。 苏茉因为矮黑胖一直都是大家取笑打趣的对象,她平时很少跟其他室友说话,她们也难得搭理她,只是最近因为苏可心一直用手机听一本番茄的年代文小说《重生之俏村花逆袭嫁高干》,里面有一个懦弱悲催的女配居然跟她同名,于是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开始跟着苏可心一起蹭听这本小说。 每到小说里的苏茉如何愚蠢懦弱,几个人就会嘻嘻哈哈嘲笑一番。 一个室友一边看着她一边叹息:“哎,原来叫苏茉的都是这种弱不拉叽的笨蛋,自己都快饿死了,还圣母的养全家,活该她受罪。” “可不是。”室友二号也发表心中感慨:“要是我摊上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滚你大爷的吧,还叫老娘存粮食、山货邮回家去养活那群吸血鬼?我宁可卖到什么黑市去也不给他们吃。” 书里的苏茉最后因为颇有几分姿色,沦为恶毒女配云娇娇拿来博弈的筹码,被刘家屯大队一个二流子给强了,在嫁给二流子和死之间苏茉选择了后者,跳河死了。 苏可心还觉得有点可惜:“白瞎了这么好的相貌,这个苏茉还是知青点里最漂亮的人呢,混的还不如那个恶毒女配云娇娇,笨死了,居然还跟我同姓。” 室友看着苏可心嫌弃的样子,瞄了一眼苏茉:“你多什么心啊,那还有个同名同姓的呢,说不定哪天人家就穿书过去了。” 然后苏茉就成了书里即将下乡的苏茉。 嗯,就这么草率且毫无逻辑。 作为一个用悲惨身世对照村花女主如何自强不息的凄凉女配,一个沦为恶毒女配的工具人,苏茉的家庭成员只是一语带过,直到她下火车时看见恶毒女配云娇娇,看见玉树临风的男配顾阆,她终于彻底确定,她穿书了! 第010章 电报 那些书里面被ai机械朗读的纸片人变成鲜活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苏茉也像是忽然之间活了过来! 苏茉在这一刻深深后悔,早知道她会穿书,说什么也要好好看看那本《重生之俏村花逆袭嫁高干》,而不是在室友们的嘲笑中糊里糊涂被迫蹭听,导致很多剧情故事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听了个囫囵。 穿越之前这本书苏可心还没有听完,只听到女主在恢复高考之后考上大学跟随自己的高干未婚夫去了京城,而那个时候女配苏茉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苏茉觉得,既然穿书了,自己就是那个带着女主光环的主角,尤其是在火车上的镜子里看见知青苏茉这一副姣好的容貌,顿时让她更加踌躇满志,干掉村花女主,她才是那个要逆袭嫁高干的女主。 小说中,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突出男主的地位超然,第一天知青集合去刘家屯时男主并没有出现,他是第二天晚上被一辆军用吉普车送过来的。 可是在看见男二顾阆时,苏茉一心拿下男主的念头又动摇了,要知道,顾阆虽然不是男主,前期在知青点存在感也极低,却是一位隐藏大佬,看过简介的苏可心曾经提过一嘴,说顾阆最后成了华国赫赫有名的顶级富豪,可惜的是一生未娶,按照这种年代文的套路,肯定是因为对女主求而不得才孤独终老。 一切果然和小说中一模一样,亲眼看着书里面的人物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不觉带着上帝视角的苏茉有点俯瞰众生的感觉。 苏茉甚至在眼前俊逸得像是一棵小白杨一样的顾阆和还未隆重出场的男主顾凌霄之间摇摆不定,一个是未来高官,一个是未来巨富,她到底要选哪一个做自己的男人呢? 直到顾胜昔的名字被一个穿着布拉吉的姑娘念出来,苏茉愣住了。 她不记得这个人! 只是很快,苏茉就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了顾胜昔的身份,这一批知青里有个身体特别弱的是死在了火车上的。 也不知道云娇娇是怎么跟知青办交涉的,反正最后这件事就糊里糊涂被压了下来,而顾胜昔那二百三十块钱的安家费则由她的妹妹云娇娇代领。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却活生生出现在知青点,直接把苏茉刚刚因为拥有未卜先知剧情的优越感瞬间击碎,是她记错了,还是剧本演错了? 难道顾胜昔也是穿越重生人士? 一本小说里,同时出现两个bug,谁才是主角? 苏茉心中忐忑,一边悄悄观察顾胜昔有没有什么违和的举动一边决定,暂时交好恶毒女配云娇娇,一来这位注定是女主何小雅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苏茉还是懂的。 二来云娇娇跟顾胜昔是亲戚,从她身上可以侧面了解一些顾胜昔的情况。 所以苏茉才主动接跟云娇娇示好。 而被苏茉深深忌惮着的顾胜昔此刻正把已经写好内动的电报交到服务窗口里去,上面只有简洁的几个大字:“饥寒交迫,速把答应的财物邮来!” 电报是发到原主后妈云海岚单位的,就看这个嘴甜心苦,极好面子的街道干事要如何选择了,是要钱还是要脸? 她要是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搞阴阳,就别怪顾胜昔再接再厉发电报,你舍不得钱我就撕你的脸! 她是聂锦曦时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炸死了全部参与谋害父母的凶手们,还把所有家产能捐的全都捐了,让那些人筹谋几十年的计划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现在她成了顾胜昔,依旧是个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的主。 都是第一次做人……呃,好吧,她是第二次,那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让别人占了她的便宜! 下乡之前云海岚舌灿莲花,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哄着顾胜昔说,做知青的安家费两百多块都归她,家里还会再额外给顾胜昔二百块钱和棉被棉衣、毛衣毛裤等等一应物品。 “小幺啊,你放心,别的知青家里给准备什么咱们家就给你准备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顾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孩子。” 云海岚这几天心情格外的好,程安茹和她留下的三个崽子终于一个个都在这个家里消失不见,顾家,终于彻底是她的顾家了。 那个病秧子最好死在道上,再也别到她面前碍眼。 涓涓以后跟皓皓一样,也都是住单间的了。 讨厌的人走了,看着单位里那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开始逐渐发黄的叶子都格外好看。 “云海岚,电报!”传达室值班的面色古怪递给她一封电报递给她。 因为单位的性质和当下的敏感程度,凡是寄到单位的信笺和电报都要拆开查阅过后才会发送到个人手里,所以比较隐私的信件往来一般都直接邮到家里。 这也是云娇娇不想要顾胜昔往姑姑单位发电报的原因。 可惜的是她根本阻止不了顾胜昔的一意孤行。 选择发电报而不是写信并不是顾胜昔真的饥寒交迫到一时一刻都等不得,而是获得了原主的所有记忆,顾胜昔知道云海岚单位的收发室会查看这些信笺,长篇累牍的信人家未必仔细看,但是只写了几个字的电报,只要不傻都能一下就记住。 云海岚看了已经被打开信封的电报之后脸立刻就青了! 小贱人不但没有死,竟然还学会了玩阴谋诡计,这明显是在寒碜她让她在单位丢人不说,还必须得给她汇钱汇东西,否则的话她经年可以营造的好后妈形象不就彻底毁了? “哎呦,这孩子,我……我是心疼我们家小幺,这……一天都等不得啊,这孩子可真是太心急了,从小到大我们家小幺就是这样,一时都拖延不得,我其实是在等那床八斤的大棉被,现在棉花票太难弄了。” 传达室当值的是王主任的一个亲戚,有点碎嘴子,云海岚词不达意的解释着,只希望老东西能嘴下留德,别乱嚼舌头。 “可不,我家老婆子也想给闺女弄一床被子呢,眼看要嫁女儿了,这棉花票就是弄不到。” 别的知青有手表,我没有 第011章 不给 闻弦歌而知雅意。 云海岚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挤出来一丝微笑,表示她家里刚好还有多余的棉花票,明天就带来,洗的当值的老王乐出一脸褶子:“哎呦,那我可替我家老婆子跟我闺女谢谢您。” “客气什么,天下父母心啊,爹妈疼孩子那都是实心实意的,虽说顾胜昔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么多年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了不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胜昔这孩子也是被他爸给宠坏了,想要什么那是立刻就得拿到手,后妈难为啊!” “老话说的好,行下春风才有秋雨,孩子们都不傻,你对他们好不好,他们心里都门儿清。”老王虽然嘴碎了点,贪点小便宜,但是还是不阴不阳的点了云海岚一下。 看那封电报上的语气和内容,云海岚说的也不见得都是真的,不过她一个后妈敢这样拿捏继女,想来顾家小闺女的亲爹对她也不怎么样,当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啊! 老王不禁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不全都怪大伙太抠搜,这个年月有几家能混上温饱呢?不能顾全了,自然就有偏颇。 想着明天就能拿到的棉花票,老王瞬间喜洋洋,老顾家闺女的亲爹像后爹,可他老王家闺女的亲爹,那可绝对是亲爹! 云海岚宁可用棉花票封住收发室老王的嘴,也不肯给顾胜昔一丁点好处。 顾胜昔也没想着一次就可以从云海岚手里把那些东西抠出来,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忽然一下就上王炸,她也怕那些熟悉原主的人起了疑心。bookAbc.Cc 不过她也不可能为了不崩人设就严丝合缝按照原主的脾气那样生活,表面看脾气暴躁,沉默寡言,生气了就摔东西,像是顾家的女霸王的样子,实际上吃的都是暗亏。 云海岚和她的儿女们却把便宜占了个足,外边还落个好名声。 现在换了个芯子,他们想让如今的顾胜昔继续做那个吃黄连却没地方诉苦的哑巴,别做梦了。 完成邮局打卡之后知青们有的想去废品站淘换点旧家具和报纸,有的想去供销社买缺少的物资,比如洗脸盆、茶缸子之类的,条件比较好的顾阆则急于去国营饭店补充自己在火车上损失的脂肪和热量。 顾胜昔以身体还没有恢复为由拒绝跟他们一起到处逛,于是大家约好两个小时之后在公社回刘家大队那个十字路口集合。 只是出了一个馊主意,现在云娇娇已经快速跟苏茉发展成了铁姐们,她恶狠狠瞪了顾胜昔一眼,亲密的挽着苏茉的胳膊一同去废品站捡漏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顾胜昔才装成上厕所的样子尿遁回了自己的温泉小别墅。 走了半天又累又饿又热,拉肚子加上天生体弱,顾胜昔直接瘫在自己卧室那张大床上。 别墅并不太大,连同小花园和温泉池一起占地面积也就一千两百多平,建筑面积三百多平,三层楼的建筑,一楼的大客厅做了两层楼的挑高,简欧田园混合式风格的家装是那些亲人们口中的没品味加不伦不类。 那又怎样? 俗不可耐,劳资最爱。 上辈子的她在知道父母死亡真相之后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复仇,其余基本不关注。 即便是自己最经常出现的小别墅,里面原本也是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但是自从某天忽然来了一个叫小冠的朋友让全世界都懂得了什么叫为情所困之后,她就忽然挖掘出自己的仓鼠本质。 随着各种买买买,川流不息的快递和自家超市运输队很快就把三层楼的小别墅塞的满满当当。 因为痛恨居家禁止外出期间饮食的不便,聂大小姐刚获得自由立刻就打电话叫自家的商场给送来两台888升的多开门超大容量变频电冰箱和两台冷柜,里面各种成品、半成品食品应有尽有。 她的好奶奶曾经撇撇嘴说:“搞这些玩意一点用都没有,一年年的也不着家,供着这些大机器光电字都白浪费了多少,败家玩意儿。” 她微笑不语,小辈跟老辈吵架天生就不占优势,她有理你完犊子,她没理撒泼打滚一个忤逆不孝压下来你还是完犊子。 只是和那些好亲戚比起来,她宁可把钱浪费在这些冷冰冰的大机器上,它们起码不会生了杀心要她的命,反而会让她永远不会担心挨饿受苦。 挺尸了半个小时左右顾胜昔总算恢复了一些体力,摇摇晃晃爬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一边喝一边心痛。 啊,我的牛奶,它再也不会重新出现了。 “歪,我要怎样才可以获得积分开启每周刷新?” 如果一直在别墅里不出去的话,里面的物资最起码也够她生活三四个月不成问题,某些保质期不是很敏感的物资可能要用上一两年甚至更久,比如卫生纸、姨妈巾以及一些化妆品衣服之类,但是在明知道一旦开启每周刷新,这些物资就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时候,尤其是目前还是物资超级缺乏的七十年代,化身为超级大抠搜的顾胜昔觉得用掉一根针都是不可原谅的铺张浪费。 可惜喊了好几声对方依旧安静如鸡。 顾胜昔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经过接连两顿纯粹粗粮的洗礼,如今一颗普通的卤蛋在顾胜昔眼里都美味的如此清新脱俗。 再次默哀了一下不会刷新的卤蛋,顾胜昔一闪身又出现在公厕里。 麻蛋。 为什么每次要进别墅都只能通过厕所?感觉奇奇怪怪的cp又增加了。 还好,左安公社是纯农业公社,就算现在不是农忙时节,这个时间也没有多少人来邮局,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平安归来。 她在邮局唯一的一面挂钟上看了看时间,嗯,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看来别墅里面的时间流速跟外面是一样的。 她这次进入别墅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搞清楚两边时间是否统一,万一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进入空间时青葱少年睡醒一觉出来就变成白发老妪,那顾胜昔岂不是重生了个寂寞? 第012章 刺眼 当务之急两件事,一是弄清楚怎样搞积分,为了以后的肥吃肥喝,她必须尽早开启每周刷新。 二是住所。 顾胜昔想要一个私密一点的住所,一群知青无论劳动还是休息几乎都是集体行动,无论是休息还是给自己偷渡食物,总不能每次都通过厕所回家吧? 邮局这种单位的厕所还好一点,知青点那个旱厕简直是地狱级。 厕所的蓄粪池其实是一口陷在坑里的大缸,上面搭着两块黑黢黢乌糟糟的木板,顾胜昔总是担心自己在蹲坑撇条的时候用力过度把木板给踩断,因而大大影响了上大号的质量。 最主要是现在是初秋,温度还很高,不管你愿不愿意参观,那一大缸密密匝匝、扭曲蠕动的在逃蛋白质总是出来怒刷存在感。 这味道这场景……顾胜昔觉得每次回别墅都要通过这样的五谷轮回之所,无论是吃还是睡,貌似都不香了。 其实昨天如果不是云娇娇吵着要那个单间,她想要去的。 可是云娇娇这种货色顾胜昔明白,只要自己开口就算可去可不去,为了让她不痛快云娇娇都会一争到底。 顾胜昔实在是太虚弱,明明那么硬的土炕,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昨天的状态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力气去跟人斗智斗勇斗嘴,所以明知道拥有一个单间对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顾胜昔还是忍痛放弃了。 不急,不就是单间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邮局距离那个约定集合的十字路口并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顾胜昔找了一块平整点的石头坐在上面等着知青们的回归。 她可不敢一个人单独回去,秋风起,青纱帐,路边一望无际的高粱地、苞米地,要是被潜藏里面的坏人拖进去瞬间隐身,五分钟失1身十分钟丧命,顾胜昔不想用自己的人身安全去考验这个时代的人性。 第二个到达集合点的是顾阆。 看见坐在石头上的顾胜昔,顾阆一愣,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快。 这次跟着大家一起来,他只是想找个饭店吃点肉而已,所以干掉一盘蒸肉一碗米饭之后顾阆慢慢悠悠就往十字路口溜达过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知青,这才发现这个因为生病一直佝偻着身子耷拉着脑袋的女知青竟然颇为漂亮。 一对大眼睛澄澈明净,鹅蛋脸,雪肤桃腮,大概是因为太过苍白的缘故,就显得小巧琼鼻下面的嘴巴格外的红。 顾阆不由得舔了舔自己嘴唇,咸滋滋的,依稀是海米的咸鲜和猪肉的咸香,还别说,这乡下小饭店小厨子,做出来的菜还挺有点小滋味。 顾胜昔抬眸看着眼前这位不说话光舔嘴唇的知青。 她……有这么秀色可餐吗?你要是再盯着我舔你的嘴,我可控制不住自己这病弱的小体格子想要揍你了。 眼前明亮的大眼睛渐渐晕染上怒火,似乎就要熊熊燃烧向自己,顾阆瞬间醒悟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他盯着人家小姑娘看,然后一直在舔嘴巴。 顾阆的脸瞬间红成猴腚,感觉脸颊热辣辣的像是有汗涔涔而下,手足无措去擦拭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打包了两个饭店里的肉包子准备晚上做宵夜,于是他把包子直接递给顾胜昔:“你……你……吃个包子吧。” 顾胜昔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哦。”顾阆竟然就那样打开包装纸,一口一口吃起来,等到半个包子进了肚,发现自己有点撑时顾阆才想起,他好像刚刚吃过一顿饱饭,无情的消灭了整整一盘子蒸肉,还用菜汤拌了米饭。 太尴尬了。 他都干了什么啊! 心疼体弱的姐姐,再加上爸爸也觉得作为家里的男孩子,他应该出来经历经历风雨,所以顾阆下乡了。 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一群陌生的同龄人,这些人不是自己熟悉的同学,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亲人,从有记忆开始,不是学校就是家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顾阆始终也不知道如何跟这些人相处。 然后他就在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小姑娘面前把这辈子的人一次性丢完了。 原本怒火冲天的小姑娘忽然笑了。 眼睛里聚集起来的怒火也顷刻烟消云散。 顾阆顿时感觉不知如何安放的手脚都有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三两口吃下手中的包子,他郑重的跟眼前的小姑娘自我介绍:“我知道你叫顾胜昔,其实我也姓顾,我叫顾……嗝~阆” 这一刻顾阆真的想死一死了。 他只是想摆脱书呆子身份,做个正常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小姑娘嘴角的笑眼看就关不住了,顾阆忙又解释:“不是顾嗝阆,是顾……嗝……” 顾胜昔心念一动,一瓶矿泉水出现在她随身带着的军绿色挎包里,刚要拿出来给顾阆喝的时候忽然想起,现在貌似没有矿泉水。 顿时一股寒意激的顾胜昔浑身一抖,积习难改,差一点就掉马了。 她默默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要谨小慎微,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绝对不能从自己手里流出。 眼看顾阆“嗝,嗝”不停,顾胜昔忽然想起短视频平台介绍过快速消除打嗝的方法,于是说道:“尽可能努力的吸气一直吸气。” “然后再小口小口呼气。” “或者深吸气,然后做出把空气咽下去的样子,反复重复这个动作。” 顾阆照做了,红着脸鼓着腮帮子像是个被点了穴的河豚。 “呼”的一声吐出憋了许久的这口气,顾阆忽然发现那股堵在心口的憋闷感消失不见了,嗝也不打了。 “好了,我好了,谢谢你顾知青。” “不客气,顾知青。” 想到两个人都姓顾,两人都不禁莞尔。 苏茉来到十字路口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相谈甚欢的场面,娇俏的少女,挺拔俊秀的少男,画面很养眼,但是苏茉却觉得十分刺眼。 看来顾胜昔的确有古怪,居然敢跟自己抢顾阆了,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胜昔回头就看见苏茉在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从自己报出这个名字之后,苏茉的眼神总会不经意扫过她,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审视,令人很不舒服。 第013章 杀机 “难怪胜昔不肯跟我们去呢,原来是……有约啊!” 苏茉笑嘻嘻的看一眼顾胜昔又瞟一眼顾阆,一副“我知道你们的秘密”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山路十八弯。 “对啊,有约。”和苏茉微笑面具一样的假笑不同,顾胜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不是大家约好的忙完自己的事情就在十字路口等着吗?” 她不动声色的回击让苏茉借着调侃搅风搅雨直接死在第一回合。 云娇娇和苏茉两个手上杂七杂八拎着不少东西,有一面可以挂在墙上的圆面镜子,三个黑黢黢不知什么木头做成的方凳,还有一摞报纸和脸盆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 秋老虎余威犹在,就算是北方,下午两三点钟温度依旧炽热,云娇娇在废品站一大堆书籍中好不容易搜集到报纸,两只手沾满了灰尘,出点汗再随手一抹,一张脸顿时成了花猫。 顾胜昔看着她一只胳膊上挂着凳子还要拿着盆,另一只胳膊跟苏茉两个一同提着一捆看起来就不轻的报纸,苏茉那边也拿着不少东西,两个人看着都很狼狈。 总算是挨到集合地点,云娇娇累得几乎要脱力,一股脑丢下除了镜子之外的所有东西,长长喘了口气:“可……可算到了,累死我了。” 从报纸里抽出一张折叠一下,云娇娇“呼呼”扇着一边不停抱怨:“这个破地方,没有公交车,也没有板车,一会回去还有十二里路呢……” “小幺姐,你什么都没买,一会帮我拿两个凳子。” 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我凭什么帮你啊,肉饼脸?” 云娇娇勃然大怒:“你说谁肉饼脸?” “谁管我叫小幺姐,我就叫谁肉饼脸。”顾胜昔依旧很平静,她这种态度越发让苏茉觉得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她爹妈叫她小幺是因为不想再生孩子了,这是最后一个,很宝贝,所以叫小幺,结果后来她妈死了,我姑姑嫁过去,我姑父又给顾胜昔生了个弟弟,小幺这个名字就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小说里面,顾胜昔是死在了火车上,知青点里没有一丁点这个人的痕迹,趁着大家购物逛街单独行动,苏茉终于有机会问这个昨天就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她早就发现,每次云娇娇叫顾胜昔“小幺姐”时她都会气咻咻的,而云娇娇也很有意思,明知道顾胜昔不喜欢被人这么称呼,偏偏要一直喊。 “叫小幺却不是真正的小幺,以前每次只要一喊这个小名,小蠢货就会发疯,有一次带她回我奶家里,因为姑姑喊了她小名气得一头撞在我姑姑肚子上,那次姑父发了好大脾气,扇了她两个耳光还罚她跪下给姑姑道歉。” “那顾胜昔道歉了吗?”苏茉问。 云娇娇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不但不道歉,还说她爸对不起她妈,气得姑父又踢了她一脚不说,还两天没给她饭吃。” “可惜贱皮子就是扛收拾,平时病怏怏的饿了两天也没怎么样。” 云娇娇的声音里带着惋惜,虽然都在帝都,但是云娇娇在家里的日子别说比不上姑姑给姑父生的宝贝蛋,连拖油瓶顾涓涓和顾胜昔都是云娇娇羡慕的对象。 为了维持好后妈的形象,顾胜昔在整个顾家穿着打扮都是最好的,各种款式的布拉吉,还有白衬衫,小皮鞋,几乎很少有带补丁的衣服。 云娇娇呢,刚好相反,她就没有一件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的,而且都是哥哥姐姐淘汰下来给她的。 “我们家孩子也是太多了,就算前边那哥俩都打发走了,家里也还有两个姑娘实在是住不开,但凡要是少一个孩子,我就能做主偶尔把你接到我们家住几天,” 所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云娇娇就盼着顾家的病秧子什么时候能死,可是这个病秧子也真是能捱,就是不死。 火车上看她拉肚子拉到面无人色,云娇娇都快要高兴死了,在知道自己下乡已成定局时,她只好去找对她还算不错的姑姑哭求能给她弄点吃喝嚼用,姑姑告诉她云娇娇身体不好,这几天还闹着毛病,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闪失,顾胜昔所有的东西都归云娇娇。 包括那二百多的安家费。 “那她要是不死呢?”一想到二百多安家费,云娇娇眼睛都绿了。 别看她也一样有二百多块钱的安家费,可是要每个月给家里邮回去十五块钱,每个月落到自己手里连五块钱都没有。 云海岚的话意味深长:“不死你就想办法跟她要,能不能要来那就看你本事了。” 所以顾胜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死乃至身后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正因为这样,平时对顾胜昔勉强还过得去的云娇娇才会一直没完没了的针对她。 毕竟在云娇娇心里,顾胜昔除了尸体之外一切都属于自己,已经在姑姑那过了明路,切切实实的属于自己。 二百多块钱安家费,还有那么金贵的牛皮箱子,那么多漂亮的布拉吉,小皮鞋,还有好看的有机玻璃发卡,统统都是她的啊! 云娇娇每次看着顾胜昔都在默默统计着自己的财产,恨不得她一个倒栽葱“嘎嘣”一下死的透透的,奈何君要臣死,臣说啥也不死,不但不死,还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晃悠,吃着她的用着她的还要跟她作对。 顾胜昔也很奇怪,就算是酸葡萄心理,可云娇娇眼神中那浓的化不开的恨从何而来? 在原主对云娇娇不太多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到两个人有什么矛盾,难道就因为那二百块钱安家费她没乖乖交给云娇娇,对方就把她给恨上了? 顾胜昔有些啼笑皆非,这简直就是不讲理啊,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父母,发现自己还是太大惊小怪了,她的亲人们不也是一样的货色吗? 顾胜昔心中不由得警醒,这个世界物资极度匮乏,货币夯实无比,真正是一分钱可以掰开花的程度,因为有一种小糖块一毛钱给十五个。 她的亲戚们可以为了巨额财富杀人,云娇娇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二百块钱盼她去死? 第014章 卫凌霄 都说这个年代的人朴实无华,积极向上,可是那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为了前途和利益,多少家庭变成战场,夫妻反目,兄弟阋墙,朋友陌路,朴实无华的人一样能干出丧心病狂的事。 想想云娇娇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恶意,还有苏茉打量她那种眼神,顾胜昔再次提醒自己,什么时代都有不讲武德的年轻人,千万不能大意。 等到所有知青到齐,云娇娇再次提出要顾胜昔帮忙拿东西。 “她身体不好,拿不动。” 还没等顾胜昔拒绝,倒是顾阆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抢先拒绝了云娇娇:“我可以帮你。” “那顾大哥就帮我们拿这些报纸吧。” 苏茉把用破布条捆扎起来的一摞子报纸挪过来,示意顾阆帮她提着。 这些报纸总共两毛钱,她也出了一毛,苏茉想着这样顾阆就不是在帮云娇娇拿东西,而是帮着自己。 顾阆已经跟苏茉一起提着那捆报纸了,云娇娇那边三个方木凳就全都被傻大个赵大龙提走了,胡为义自己也没少买东西,原本还指望着赵大龙帮着自己拿点,结果这小子眼里只有云知青,对他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 胡为义叹了口气,他可没脸要人家顾知青一个病恹恹的女同志帮着自己拿东西,只能默默唾弃自己缺心眼,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呢? 几个人一路上磕磕绊绊,等回到知青点时狼狈得跟集体渡劫归来一样。 几个人在知青点门口遇见刚回来的程茜,她穿着一件米白色半袖布拉吉,脚上是一双墨蓝色绣着小巧花边的布鞋,手上则拿着一把野花,好像大多都是石竹和野菊花,整个人悠闲惬意的像是后世回归田园的森系美女。 看见狼狈不堪的几个人,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顾胜昔再次慨叹同人不同命,不管社会背景如何,总有特别幸运的也有特别悲催的。 同样是下乡,他们像是度劫的,程茜像是度假的。 云娇娇偷偷撇撇嘴,满眼鄙夷。听说程茜是整个知青点的异类,父母和爷爷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她虽然也下乡但是从来不下地,也不要工分,又有钱又有票,过得像是z本家里的大小姐。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小姐,昨天晚上却狮子大开口要了她十块钱房钱,真是为富不仁啊! 幸亏她云娇娇也不是吃素的,愣是把价格讲到五块。 得意什么啊,不就是仗着家里有个好爹好爷爷? 她要是也有这样的条件,过得一定比程茜还享受! 不过现在云娇娇倒是有点后悔,昨天她敢要单间是以为能从顾胜昔那拿到安家费,谁想到小蠢货忽然懂得了反抗,软硬不吃,她哄也哄了,气也气了,却都不奏效。 还好,这五块钱是一年给一次,毕竟是替大哥下乡,她的好奶奶咬着后槽牙狠狠心终于给她拿了二十块钱,走出屋子她还听到爷爷在骂奶奶给多了。 “头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穷家富路,多给娇娇带点钱她在外边也有底气。” 虽然知道奶奶这句话就是提防自己没走远故意说的,可她还是红了眼眶。 几个人回来休息一下就开始各自布置安顿,云娇娇没脸没皮又张嘴要顾胜昔帮忙糊报纸,再次被顾胜昔无情拒绝。 “顾胜昔,你这样自私自利,不团结同志是很容易犯错误的。” 知道亲戚关系已经无法绑架顾胜昔,云娇娇也知道换套路了,开始上纲上线讽刺顾胜昔懒惰奸猾,脱离集体。 “不帮你干活就是脱离集体?我怎么不知道你云娇娇一个人就代表了集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批评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到没有,你为集体付出过什么?开口就拿这样的大帽子压我?” 大白天的顾胜昔不想躺着,可是这个身体底子真的是太差了,从公社走回刘家大队一路上顾胜昔空着两只手情况也跟那些肩扛手拎负重行进的知青差不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来强忍着阵阵的眩晕洗了把脸她就歪在自己的行李上半卧着。 同时属于聂锦曦心底那种阴暗也在不断翻涌,好想弄死这只不断蹦跶出来恶心人的蟑螂,可惜云娇娇是个大活人不是蟑螂,她作恶的程度也罪不至死。 不过总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收拾收拾她,让这只蟑螂学会在自己面前闭嘴。 等到晚上老知青们下工回来,一辆吉普车停在知青点门口和他们碰了个正着,卫凌霄就以这样极其张扬的方式华丽丽登场了。 两个明显是小弟角色的帮忙把一件件行李搬到男知青宿舍之后开车走了,卫凌霄晃晃悠悠走到厨房,把一条让人看了垂涎三尺的腊肉丢在菜板子上对做饭的张红梅说:“切了,晚上我请大家吃肉。” 这个年月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是什么?肉啊,如果一条不够那就两条。 迟来一天的卫凌霄就这样走进知青点里,成为本年度最后一名抵达刘家大队的知青,而顾胜昔的知青岁月也由此正式拉开帷幕。 知青点里原本有老知青四女三男,新来了知青四男三女,十四个人的吃喝的确算是头等大事,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大家觉得以前那种轮番值日的形势已经不太适应人数日益增多的现在,决定由两三个擅长且喜欢做饭的人负责大家的伙食,好处是做饭的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回来,分派给他们田里的活计由其余人共同完成。 鉴于东北地区漫长的冬天大家都躲在家里猫冬,不做饭的再每人每月额外补偿给做饭知青一毛钱。 女知青里面张红梅、苏茉、谷小红和金海燕全都举手报名,程茜是知青点的隐形人,不参与一切活动,云娇娇觉得早晚会继承顾胜昔的遗产,不屑于赚这仨瓜俩枣的钱,顾胜昔没报名则是因为她不会做饭。 上辈子的聂大小姐所学甚广,却唯独没有点亮厨艺这项技能,看来注定不能通过拿下男人的胃来拿下那些小说里面的各种吃货男主。 知青点点长吕明看了看赵大龙高高举起的、指甲里还带着黑泥的爪子:“大龙啊,你就不必举手了吧,你长相就不是会做饭的样子啊!” 第015章 介绍 赵大龙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不怎么会做饭,但是做饭的都是女同志,她们肯定得需要一个劈柴烧水的吧,这些杂活就包在我身上了。” 吕明哼了一声:“你小子想的倒是挺周到,不过这活计都是男知青这边大家伙凭自觉轮番干了,等到入冬你就知道咱们知青点一天得消耗多少木头柴火了,单凭你一个人,能把你累出屎来。” “哈哈哈!” 所有人都是一阵哄堂大笑,赵大龙原本黧黑的脸现在黑红黑红的,他其实真的不会做饭,也不是热爱烹饪这份光荣的职业,他只是贪图每天可以提早一个小时下工和每个月额外多出的那一点钱。 加入烹饪小组不但不用支付每个月的一毛钱额外支出,还能瓜分这笔钱,虽然按照人数来说大概每人每月也就能分到三毛钱,可是一个是支付一毛钱,一个是收入三毛钱,这就等于是加入烹饪小组每个月可以赚四毛钱,这笔经济账,高小毕业的赵大龙还是算计得很清楚的。 蚂蚱腿也是肉啊! 赵大龙家里穷,两个成年人生了六个娃,全家八口只有他爸一个人有工作,他妈靠着一双巧手给街坊邻居缝缝补补糊弄个仨瓜俩枣勉强支撑着这一大家子,要不是知青办直接给发火车票,赵大龙很担心他是不是得靠一双脚底板走路到刘家大队。 别人坐了几天火车都是怨声载道,赵大龙却兴奋得第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要知道他现在是全家唯一一个坐过火车的人啊! 所以别人家都是逃避下乡,只有赵大龙是靠着承诺一定会努力帮家里搞钱搞粮食才在一众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光荣下乡的幸运儿。 事实上赵家也想多送两个孩子下乡,奈何知青办如今不像从前的政策那样先行发放安家费,以他们家目前三个孩子一床被,冬天衣服都轮换着穿的情况下,赵大龙带走一套破烂被褥和一套棉衣已经是这个家庭竭尽所能凑出来的,总不能让孩子光腚下乡连套铺盖都没有吧? 所以对于一个已经穷到骨头缝里的人来说,别说是一毛钱,就算掏一分钱那都疼的撕心裂肺。 无论是残酷的现实还是大家的意愿,都不允许赵大龙强行加入烹饪小组做火头军,他也只好服从管理放弃了这次竞选。 最终张红梅、金海燕和苏茉赢得了本次竞选。 谷小红成了唯一落选的那一个。 张红梅能当选顾胜昔是出了点力的,虽然第一天她给人感觉脾气有点暴躁,不太好接触的样子,可是从她早上起床尽量减少发出噪音到主动给自己温水刷牙这些细节来看,这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顾胜昔一边夸赞张红梅做饭好吃一边毫不犹豫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她。 金海燕当选并不是她做饭有多好吃,其实现在这个年月,调料可怜得只有精盐,豆油的用量都要按滴计算,荤油更是难得一见,手巧不如家什妙,所以这些人做饭的滋味基本上是大姐别笑二姐的水准,她成为第一高票是因为人家在整个知青点里是人缘最好的。 张红梅之所以差点落选就是因为她人缘不好。 苏茉票数跟谷小红一样多,最后吕明提议说,怎么也要安排一个新知青吧,于是在谷小红快翻上天的白眼仁子里,苏茉顺利当选成为火头军的一员。 解决了吃饭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吕明开始给新知青科普上工的情况和注意事项。 “刘家大队以前还叫刘家屯,看名字大伙就能知道,因为这个屯子里姓刘的是第一大户,比如咱们的大队长刘永贵就是刘氏家族的,刘家大队除了刘姓之外还有周、吴两个姓氏占比重多一点,相比大家领粮食的时候也见过吴会计了,他就是吴家人。其余都是外来户,大家尽量不要跟这三大家产生什么矛盾摩擦。” 发现新知青听他介绍三大家族表情都变得很严肃,吕明笑了一下继续说:“刘家大队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大家也不用太紧张。每天大队都会敲两次钟,一遍钟准备,二遍钟必须到达,大队长会传达上面的精神指示,分派各小队工作,我们知青单独一个小队,分派工作大多数时候是我负责。” “正常情况下知青每个月有两天假,大伙可以趁机去公社、县城买买东西给家里邮信,也可以约两个相熟的一起去前山采山货,切记啊,一定不要去后山,据说后山有狼和老虎。至于工分方面嘛,除开双抢和特殊天气原因之外,咱们大队分派活计采取自愿制度,量力而行,男同志满工分10分,女同志8分,公分越高活计越累,想要吃饱饭,就要加油干,当然家里条件好……” 说道此处吕明的眼神不自觉瞟了一眼程茜那间屋子的方向,声音也略微放低了一点:“觉得自己不依靠工分也不会挨饿的,可以挑选基础工分的活计来干,咱们大队普通村民基础工分4分,知青是3分,一般都是打猪草、搓苞米、喂猪这类的活计。” 自从大锅饭被取缔之后,虽然一切依旧是集体制度,但是村民们的生活质量已经分出三六九等,公分高的和公分低的差距还是很显著的。 顾胜昔举手:“队长,我在火车上差点没病死,现在还没彻底恢复过来,所以我想在这几天都申请最低工分的活计。” 吕明没说话,点点头表示明白,之后新知青又问了几个问题大家就各回各屋各自休息了。 来到刘家大队第一天顾胜昔之所以能秒睡是因为体力几乎告罄,状态距离晕厥也就是一步之遥,等到洗漱过后躺在硬邦邦冰冷冷的炕稍,她终于知道睡土炕的滋味,硌得她浑身都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胜昔在北墙挂着的那面公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底两块乌青。 今天早上是三个人做饭,烧火的洗菜的做饭的,三个人分工合作还算比较融洽。 二遍钟响起的时候,新老知青准时准点抵达大队部门口那棵大柳树下,顾胜昔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刘家大队的村民们。 第016章 贡献值 这是新知青第一次在刘家大队社员面前亮相,老少爷们们只是探究的看几眼,大娘婶子们则开始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品评着,哪个看起来家庭条件好,哪个瞅着比他们还穷,哪个女知青长得最漂亮,哪个最磕碜。 这年月交通、通讯都不发达,乡下人也没什么娱乐,这些年随着下乡知青一批批的来一个个的走,参观这些知青成了社员们一项不太娱乐的娱乐活动之一,三姑六婆们已经炼就一副火眼金睛,就连顾胜昔都觉得在这种目光灼灼下,心肝脾肺肾都快让人看透了。 很多人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让顾胜昔觉得这些新知青像是动物园里被参观的猴子,不过她虽然心中有点恼怒,表面依旧稳如老狗。 怎么说也是前世活了三十二岁的老鬼,再加上家世的原因,她早就习惯了人们的各种目光。 云娇娇觉得这群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京城里来的人,因而颇有些洋洋得意,苏茉这辈子虽然拥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奈何装备太差,衣服太大裤子太短让她有点不自在,倒是顾胜昔这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黄毛丫头成了新知青里面看着最泰然处之的一个。 “广大社员们,知青们,如火如茶的秋抢我们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大部分庄稼已经都收仓入库,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保持饱满的状态,随时准备着!下面开始分派各小队任务,第一生产队负责西大荒那片高粱地,争取明天天黑之前把所有高粱都掐完。第二生产队……” 在大队长说出“如火如茶”时,云娇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附近几个社员们怒目相向,云娇娇撇撇嘴,土老巴子字都认不全还冒充文化人乱用成语。 随着大队长的安排调度,一队队社员在自己队长带领下有序去不远处的队部仓库领取对应的劳动工具,知青们今天领到的任务比较轻松,去刚收完的花生地里捡花生,工分根据上交的花生斤数来定,当然这种轻省活计工分肯定不会太高,顶了天也就6分左右,如果有想要多赚工分的可以去跟大队长要求调换工作。 吕明一边带着大家领小耙子和土篮子一边笑嘻嘻的说:“今天肯定是借新知青们的光,刘大队长害怕派重活把新知青吓尿叽了。” 可能是下乡的时间太久,吕明无论是肤色还是语言都已经半融入刘家大队这个东北的小山村里,但是就目前来说,顾胜昔觉得他能成为知青点点长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经过后世小说以及影视剧洗礼,她明白吕明这么积极出头是为了弥足珍贵的回城名额,或者是想要拿到公社或者县里工厂招工名额暂时摆脱地球修理工这个身份,但是占着茅坑不拉人屎或者占着茅坑乱拉屎的数不胜数,吕明起码还算是个合格的队长,目前来说。 “顾知青。”领完工具之后吕明喊了一嗓子,同时停下两个人…… 他这才发现,知青点里现在有两个知青姓顾,于是按照重姓惯例问两个人的年龄,顾阆十九岁,被称为大顾,顾胜昔十六岁,被称为小顾。 “我找小顾。”吕明歉意跟顾阆解释一下:“捡花生这活计也很容易,比你们拎着镰刀到处打猪草要安全点。” 他声音又压低了些:“趁着没人注意还能偷一两个角儿吃,就是千万注意别让记工员给逮住,到时候扣工分开会批评你们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顾胜昔抿着嘴儿乐。 多可笑,她竟然在这些陌生人身上感觉到很纯粹的善意,那是上辈子的自己所不曾拥有的,或者说曾经有过只是她不敢相信。 连家人都在盯着你随时要你狗命的情况下,她敢相信谁? “放心吧,打死我也不说。”打不死的话就不一定了。 十三个人挎着篮子像是集体回娘家的小媳妇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属于他们的地头,吕明统计一下,给大家每人分了六根垄。 “大家一次翻三根垄,回来时再带另外的三根垄,这样省时省力气,至于哪些地方容易落下花生,你们就多观察吧,” 耙子是用粗铁丝做成爪子状的工具,已经拔完花生的地面就算是新手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里是垄沟哪里是长农作物的垄台,顾胜昔用小耙子一寸寸划拉过去,几耙子下去之后果然发现了一颗白白胖胖带着泥土的花生果。 “产生一点贡献值。” 装死了一整天的机械音毫无预兆的在顾胜昔脑子里炸开,吓得她手里的铁耙子一哆嗦,无声落到新翻开的泥土上。 顾胜昔默默捡起来继续翻找,脑海中却分心二用无声跟机械音沟通:“贡献是是什么?” “你可真笨,你对这个社会产生了不以直接盈利为目的的行为,被系统判定为有价值的行动,就会产生贡献值。”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鄙视,顾胜昔安之若素继续发问:“有什么用?” “可以兑换成积分,积分多少与贡献度有关,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嗯,这很系统。 “那么你是我的系统?” 这不科学啊,不是要“叮的一声,绑定成功”才算是拥有系统的人吗?她从过来到现在都没人问过她要不要绑定这种问题啊,虽然最后结局肯定是绑定,但是起码也要走走过场证明一下系统的人性和民主嘛。 “不是。” 这家伙丢下两个字之后再次进入装死模式,留下顾胜昔一个人默默的继续给地球挠痒痒。 ……草是一种植物。 “产生一点贡献值。” 当顾胜昔再次翻出一颗花生时,机械音再度发出提醒。 “产生一点贡献值。” “产生一点贡献值。” 顾胜昔每找到一颗花生就会收到这样的提示音,简直堪比魔音摧脑。 “啊,啊啊啊!”一叠声尖利异常的惊呼忽然响起,顾胜昔手里的耙子又被吓掉了。 这次倒不是那个否认自己是系统的东西搞鬼,而是离她不远的云娇娇发出来的,她手里的耙子已经不知道丢去哪里,正抖着手在地上不停的蹦跶:“虫子,虫子啊!” 第017章 争执 谷小红在云娇娇左边,看见她的做派翻了个白眼:“矫情样吧,还当自己是城里的娇小姐呢?” “我记得好像你来那年被癞蛤蟆呲了一手尿之后直接休了两天假吧?”无情揭露谷小红的人是钢铁直女张红梅。 “那怎么一样?癞蛤蟆有毒,再说,我不过是随口说一句,怎么就跟呛了你心肝宝贝一样?关你啥事啊!” “路不平有人踩,没听说过?”张红梅迎着谷小红阴冷的、细细的眉眼,丝毫不惧。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愈发诡异,二人的口水战由云娇娇被虫子惊吓事件很快歪楼到昨天的厨子选举。 “得了吧,别以为你干了什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现在你已经是做饭小组的组员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去给新知青舔腚?” 顾胜昔听她说的粗俗,不由蹙了蹙眉,从长相就可以看出这个谷小红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明显这是因为张红梅当选,连同投票的自己一起都给记恨上了。 还真被顾胜昔给猜着了,谷小红已经算计好谁会投票给自己,金海燕那个老奸巨猾的向来谁都不得罪,是有名的老好人,肯定投票的最多。 她很可能干不过金海燕的票数,但是她肯定能干得过张红梅。 不料顾胜昔果断率先表态把自己的一票投给张红梅,还勾搭着顾阆也投了张红梅一票,最可恶的是那个新来的卫凌霄就跟闹着玩一样说了一句:“那行,也加我一票。” 在很多人眼里,做饭是个苦差事,夏天一身汗,冬天别人都趴在温暖的被窝里,负责做饭的却要呵着快要冻僵的手引火烧水做饭。 只是做饭有油水啊,俗话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做饭的想给自己搞点福利简直不要太简单,更遑论还有三毛钱拿。 要知道在屯子里跟老乡们换鸡蛋才五分钱一个,高价的时候也就六分钱,所以每个月的三毛钱堪比一笔巨款。 因此,痛失厨子职业的谷小红从昨天晚上就憋着这股邪火,现在张红梅自己主动撞上来,哪有不发泄一番的道理? 和两个人关系不错的赶紧过来劝架,再叨叨下去明显要从闻斗发展成五斗,金海兰捏着手里的铁耙子人还没到声先到了:“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一个炕睡觉一张桌吃饭、跟兄弟姐妹一样的亲人,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她用小耙子勾着谷小红手里的土篮子:“像个气蛤蟆一样,再吵架的话我可偷你花生了。” 本来谷小红的火已经熄了,不管怎么样一口恶气算是喷出来了,也成功让大家明白张红梅是怎么反超她做了火头军的内幕,正要鸣金收兵的时候,金海燕一句“气蛤蟆“顿时又勾起她的怒火。 “现在烹饪组三个人,粮食也比以前多了,我要求一会下工借队部的钩秤挨个给粮食称称重,不然的话丢了都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下的手。” “对,十四……十三个人的口粮呢,谁眼睛也不是秤,就应该公开透明,大家人人心中有数。”赵大龙一边说一边用舌头在嘴里舔来舔去,嘴角还带着可疑的褐色细微颗粒,傻子都知道他一定是偷吃花生了。 赵大龙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新鲜的花生米,埋在土层里的花生米粉白中带着点微黄,脆甜脆甜的,没有干花生米吃起来那么香,但是甜丝丝的,让人吃了还想吃,他已经趁人不备私藏到胃。 “那可不,在捡个花生都能偷吃的人心里,做饭咽唾沫都算做贼了。” 顾胜昔莞尔。 张红梅就是后世所说的嘴炮小能手吧? 赵大龙开始还没听明白,直到金海燕无意中用大拇指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他才恍然大悟,赶紧也用手擦了擦嘴巴:“干农活真脏啊,土都弄脸上来了。” 唱了半天独角戏的云娇娇:你们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 中午饭是早上带的菜饼子加原生态井拔凉水。 玉米面、高粱米面混合着发酵,里面掺杂着切碎的咸菜和一些叶菜,看起来黄黄绿绿倒是蛮有食欲,但是吃起来口感并不是很美妙。 短暂休息过后大家又开始下午的劳动。 捡花生真的并不太累,可以蹲着也可以弯着腰,偶尔还能用手拄着土篮子当拐杖往前挪,农村的活计不怕出大力就怕不动窝,这样偶尔活动着当真是大队长体恤这帮新知青,网开一面。 顾胜昔觉得这个刘家大队民风很不错,好像捡花生的活计都给了知青和老弱妇孺来干,知青其实都是年轻力壮的,可大队长让他们全体来捡花生,社员们好像也没有人不满意这种分配。 不过毕竟是城里娃娃第一次干农活,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一直捡到天黑看不见花生了,大伙才挎着土篮子去大队部过秤。 这一天下来,据顾胜昔的私人统计,赵大龙起码偷吃花生十次以上,云娇娇和苏茉因为碰见虫子分别尖叫三次和一次,大概是花了太多时间去害怕,所以云娇娇活计干的比较慢,后面她眼看大家都快捡到地头了,索性也不好好翻找遗落的花生了,总算是赶上了大家的进度。 而顾胜昔自己最大的收获是听那个机械音念了一天经:“产生一点贡献值。” 也不知道得到的这些贡献值兑换成积分以后够不够开启每周刷新。 和那些看过的小说主人公比起来,顾胜昔感觉自己的金手指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优点是别墅里所有东西她都可以如前世一般无二的使用,缺点是只许出不许进,本来属于别墅里面的东西出入随意,外面世界的任何东西她都没办法藏到别墅里去。 往别墅里偷渡一颗花生都不可以。 她本来想着把种植花草树木的地方一点点都清理掉,换成各种农作物,虽然别墅里可种植面积并不大,但是供给两三个人的口粮还是没问题的,起码能保证直到改革开放之前她肯定不会饿着。 问那个臭屁到不行、不肯承认自己是系统的系统,那玩意儿很鄙夷的回答她说,想要积分才可以。 第018章 心机 这就是顾胜昔认为自己的金手指不上不足的地方,这玩意儿太贪财了,什么都要积分。 别墅是我家,我往我家里带点东西怎么了?凭什么还要收费? 可惜的是这个系统的听力就像某些人的耳朵,只听得见想听见的内容。 回大队部过秤的时候令所有知青和吴会计惊讶的是,带回花生最多的人居然是顾胜昔! 她土篮子里的花生六斤秤头还是高高的,最少的是云娇娇,还不到三斤。 每一垄地落下的花生数量不可能都一样,但是六根垄平均下来也就差不太多,一样的地捡到的花生却相差如此悬殊,明显是干活不认真。 吴会计望向云娇娇的脸色也就不会太好:“不合格,明天返工,今天记二分。” 捡花生达标工分是三分,满分六分,顾胜昔拿了五分,而云娇娇只有二分,且是唯一的二分。 “呜呜呜,凭什么给我二分,呜呜呜,我也一样干活了啊,花生就那么多,我总不能为了凑数去别人那抢吧?” 吴会计从压低的眼镜后面瞥了一眼云娇娇之后扭头问吕明:“她的地垄记着吗?” “嗯。”吕明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这么清闲的活计,所有新知青都顺利完成任务了,只有这个云娇娇,一整天光听见她叫唤了,一会蚂蚁爬脚上了,一会蛐蛐蹦到裤子上,一会……像是整片地的昆虫爬虫都相中了她。 事实是别人也遇见了,人家都可以平静的当成视而不见,然后继续干活。 “明天带着她去返工,完事以后叫你们所在的小队长去检验,合格以后再分配她明天的活计。” 云娇娇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批评感觉丢了面子,但是想到明天别人指不定分到什么苦活累活,而她一个人却可以继续摸鱼捡花生,二分就二分吧,等到姑姑收拾了顾胜昔,她每个月可以多拿一笔安家费,相当于一个学徒工的工资啊,她还差这点工分?bookAbc.Cc 脑海中不禁出现程茜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哼,到时候她也可以呆在知青点里什么都不干。 是不是别人也会用她们羡慕程茜一样的眼光羡慕自己? 似乎不上工+住单间给了云娇娇一种错觉,一旦她也这样那么就意味着她和程茜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回到知青点后,吕明依旧扮演着知青点点长的角色,耐心给云娇娇科普:“云知青,你明天最好稍微早点起来,要是找不到你昨天的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估计是后面那一段你太着急了没有翻仔细才差了秤。” “我为什么要早点起来?”明明吴会计只是要她再回去干昨天的活计,可没说要早起的事。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返工不算工分,就等于是你明天不但要完成大家共同分配到的任务,还要额外先把你返工的活计做到合格才行。今天最少也要拿到三工分才算合格,你是唯一不合格的一个,咱们大队有规定,一个月有三天没达到最低线扣十工分,超过五次扣二十工分。” 这是为了惩治那些浑水摸鱼拿最低工分糊弄的后进分子。 也就是说,明天她要是还没有挣够最低线的工分,还是不合格,累计三次将会获得扣掉十工分的怠工大礼包。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凭什么上工干活不但不赚工分还要扣工分?明明她也一样劳动了好不好? 吕明也是个笑面虎,在队部不愿意得罪姓吴的会计,什么都敢应承下来,回来还不是把这个亏转嫁到她身上? 凭什么? 云娇娇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落在苏茉眼里,让她总算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个恶毒女配段位低脑子笨,一而再再而三的一边针对女主一边勾引男主,终于女主在和卫凌霄确定关系之后联手把她搞下线了。 不过云娇娇有一副符合时下审美的相貌,圆圆的肉嘟嘟的脸颊,略微丰腴的体态,连手指都是看不见骨节的绵绵的肉干,她能蹦跶很久且有一次差一点就害了何小雅,就是因为在知青点里云娇娇还有个无脑舔狗赵大龙。 赵大龙又穷又抠搜,肩宽身矮导致他明明很瘦却看起来很有肉,每次云娇娇遇见困难没有办法,找到赵大龙挤两滴眼泪,只要不涉及到钱,赵大龙总会倾尽一切的帮她。 比如此刻。 苏茉冷冷的笑。 她果然现在就开始对卫凌霄动了心思。 装出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哭唧唧靠近卫凌霄,嘴里却在寻求大伙的帮助:“我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今天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也不想拖集体后腿,可是乡下的虫子太多了,我……我一个人会害怕……明天谁能陪我一起去花生地吗?” 问的是大家,看的只有卫凌霄。 一口怒气闷在心口,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苏茉心中不齿脸上却溢满疼惜。 “娇娇,明天我帮你吧,我们一起把后面那一段找完再一起去干今天的活计。”苏茉用水瓢舀了两瓢水在盆子里,把已经洗过一边的萝卜缨子放进水里洗第二遍。 卫凌霄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加快了脚步回了男知青宿舍,云娇娇的失望都快从眼睛里滴下来了他依旧视而不见,好在总算是有人肯帮自己,云娇娇抽噎着用肉呼呼的小胖手挽住苏茉的胳膊:“茉茉你可真好。” “嘶!”苏茉轻哼了一声,一下甩开云娇娇的手,迎着云娇娇愕然的目光,她把已经流血的手指举到云娇娇面前:“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脸上已经带了些笑意。 新采摘的萝卜缨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刺,虽然没有茄子裤上面的刺那么尖利,但还是有几率把人刺伤的。 两个人一个心疼的赔礼一个大度的原谅,上演着姐妹情深。 灶台上,张红梅把玉米面糊倒在屉布子上,对上顾胜昔眼神时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 顾胜昔抿着嘴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今中外男女皆同。 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匆匆洗了下沾满泥土的手,顾胜昔直扑厕所。 第019章 顾胜昔的巨粗金手指 刘家大队管厕所叫茅楼,外面用木板或者土坯墙围起来,坑位大多数规格都如前文所述那样用一个坏掉的大水缸做简易蓄粪池,上面搭两块木板或者几根木头,条件好一点的用石条。 知青点因为住的都是青年男女,因而建造了男厕和女厕,分别挂着挂着两块做了标记的木头牌子,牌子翻到有记号的一面说明里面有人。 顾胜昔翻了牌子之后颇觉荣幸,没想到她穿越到七十年代居然也能享受一把皇帝的待遇,只不过翻的是厕所的牌子。 “是否把所有贡献值兑换积分?” 顾胜昔问:“贡献值除了兑换积分之外还有其他用途吗?” “无。” 那你问个蛋啊,不换留着给利息? “换。” “已成功兑换积分二百五十点,是否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顾胜昔感觉这数字带着些许嘲讽,为什么不是二百五十一为什么不是二百四十九? “我想知道,贡献值兑换积分的比率是如何计算,贡献值多少是怎么判定的?” 这个不肯承认是系统的东西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我能知道一下什么是归我方所有的吗?” “不能。” 顾胜昔:……就好气哦。 这店大欺客的态度像极了这个年月的售货员,偏偏你满肚子气还无可奈何,好歹也算是金手指啊,没有它自己的结局大概率是刚穿过来就挂回去,荣膺史上存活时间最短穿越者称号。 顾胜昔表示我不生气,生活就是这样,干得过就绝不等待,干不过就努力忍耐。 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实是给自己的无能为力找个理由)“那我能知道我可以开启哪些功能吗?” “除了每周刷新功能之外还可以兑换时间倍速调节功能、资源优化功能、复制现实区域功能、家政服务功能和原世界交易平台功能等等……” 随着机械音的不断响起,顾胜昔只觉脑海中一个个烟花在不断无声绽放,她错了,她的金手指不仅不是比上不足,那是超级足,非常足,各种足! 足到顾胜昔觉得跟这些功能比起来,自己前世几十个亿的身家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仔细思量之后郑重其事的对机械音说:“我要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功能。” “你所拥有的积分不足以支付开启该功能。” 顾胜昔:…… 退而求其次吧。 “那我想知道资源优化功能可以为我优化哪些?” “你目前拥有的唯一资源为别墅内的温泉,可以优化成能量温泉。” 顾胜昔眼前一亮,来了,来了,空间灵泉有点田! 这明显就是灵泉的另类解释啊! “你所拥有的积分不足以支付开启该功能。” “那么复制现实区域呢?”在机械音还没开口之前顾胜昔抢答:“你所拥有的积分不足以支付开启该功能。” 机械音丝毫不受她阴阳怪气的影响,依旧一板一眼的重复了上面的台词。 顾胜昔从之前喜获巨粗金手指的喜悦中跌落凡尘,明白了,那些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功能就是吊在驴子嘴巴前面的胡萝卜,而她就是那头驴。 “你就说我现在拥有的积分可以支付开启哪个功能吧?” 机械音:“哪个也不够。” 顾胜昔要抓狂了:“积分不够你之前为什么还要问我是否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机械音一本正经回答:“你不问的话我怎么拒绝你?” 顾胜昔:累了,毁灭吧。 回别墅有多意气风发,离开时就有多蔫头耷脑。 时间紧迫,顾胜昔补充了一杯牛奶之后一个闪现就出现在……呃,茅楼里。 话说感觉刚刚喝下去的牛奶忽然有点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的状态有点可怜,在顾胜昔即将离开的时候狗系统告诉她想要开启每周刷新功能需要一千积分,资源优化功能第一阶需要一万积分,时间倍速调节功第一阶需要一万分,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需要一万积分,家政服务根据需要积分从五千到一百万不等,复制现实区域第一阶需要两万积分。 顾胜昔明白了,合着她大老远穿越而来就是为了到这个异世界做个被积分操控的打工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活的太安逸了吧,所以这辈子要靠劳动续命了。 今天晚上的主食味道比前几天好一点,金海燕说为了犒劳新知青第一天上工,烹饪三人组特意在发糕里掺了点白面。 菜是烀土豆拌萝卜缨子,还有一道东北名菜雷击黄瓜,别问为什么不做炒菜,问就是没有油。 今天还额外做了个白菜土豆汤。 现在知青点最多的菜就是土豆,为了防止发芽,知青们已经把大部分土豆放到后院子的菜窖里面贮藏起来,这样吃的时间能更长一点,等到后面大白菜下来,留出一部分积酸菜、腌咸菜之外也都要储藏在那个大菜窖里。 卫凌霄从男知青宿舍走出来看见大饭桌子上的煤油灯,顿时一愣。 “大队里还没通电?” “还没有,哎,凌霄同志也觉得这地方太落后了吧?”和对顾胜昔时的颐指气使不同,跟卫凌霄说话时云娇娇的声音娇娇嗲嗲,带着点后世夹子音的味道。 听得顾胜昔一阵恶寒,才一天就已经从卫知青变成凌霄同志了?不过还好,不是凌霄giegie,顾胜昔觉得本来就胃口不太好的自己要是听见这么一声,大概率会直接吐奶。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搞到一个相对私密的住所,不然的话每次回别墅都要以茅楼作为始发点,好影响她的胃口啊! 听了云娇娇的话卫凌霄不置可否,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扫了一眼灯影下一圈黑黢黢的人和黑黢黢的饭菜,转身站起来重新回了男宿舍那边。 “噗!” 是谷小红掩口而笑,欲言又止,细细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恍惚着半明半暗的讥讽。 云娇娇大概是知青点所有女知青里智商最低的,直接对着谷小红怒目相向:“你笑什么笑?” 第020章 获得贡献值的小窍门 谷小红愕然:“不许笑的吗?” 男女知青都有人发出笑声,云娇娇知道她不该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就算她脑子不太聪明现在也明白,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对。 可是想想又咽不下这口气,“啪”的一下摔了筷子就回了自己的小单间。 “哐”的一声关了自己房间的门,云娇娇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顾胜昔那么喜欢摔东西了,的确很解气。 只是扑倒自己窄窄的小土炕上,云娇娇忽然又有点后悔,今天晚上做的是三合面发糕,张红梅很擅长做发面的主食,尤其里面还加了白面,每人四四方方一块发糕,她的那块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呢! 但现在出去再吃似乎面子又有点下不去,转念一想,卫凌霄好像也没有吃饭,一时间竟隔着两道墙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嗯,明天可以跟凌霄同志探讨一下饿后感,有没有胃痛,有没有不舒服?我担心你担心的也没吃晚饭呢! 上工划水不见得不累,毕竟是第一次干农活,云娇娇感觉自己浑身酸疼酸疼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很快就糊里糊涂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卫凌霄在她刚回到自己的小隔间之后就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瓶油汪汪的东西。 “家里给带的蘑菇肉酱,大家一人分点。” 盖子一打开蘑菇的鲜和猪肉的香就飘散开来,或许是因为这年月的肉和菜都是原生态没有那么多添加剂的原因吧,几乎每个知青都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苏茉眼波流传,拿出勺子挖了不多不少的一平勺,穿越前她生活水平虽然也是底层但是好歹可以做到吃肉自由,自从穿书到这具身体,她开始无法遏制对好吃的和荤食的渴望,甚至她很可耻的想把自己的发糕塞进肉酱瓶子里吸饱了油吃一口…… 看着同样默不作声挖了一勺子肉酱的顾阆,苏茉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交好顾阆以备将来借力,做老公的人选必须是男主卫凌霄。 瞧瞧这满桌子人看卫凌霄的眼神,哪个不是无比艳羡的? 尤其卫凌霄浑身都带着一股京圈太子爷的那种睥睨和痞劲,再搭配上他锋锐凌厉的五官和一米八一的身高,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等到将来恢复高考卫凌霄以全县第一高分被京大录取,县长都跑来接见人家。 那个时候站在卫凌霄身边的女人,必须是她! 谷小红和赵大龙不管不顾,勺子已经挂尖了,硬是把一勺的数量舀出两勺的质量。 其实顾胜昔大冰箱里某干妈辣酱,牛肉酱,香菇酱,蟹黄酱,松露油杏鲍菇豆豉辣酱等等五花八门,她真的不缺这一口酱。 但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不见得不懂怎样苟活在这种特殊年代,从众是很重要的。 顾胜昔也平平舀了一勺:“谢谢。” 苏茉暗自撇嘴,顾胜昔一定是故意的,舀的酱比自己的还少,她已经把顾阆勾搭上了,难道又得陇望蜀惦记上了卫凌霄? 目前还不完全确定顾胜昔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老乡,苏茉想着再观察观察,虽然云娇娇这把刀杀伤力有点低,但是她却是在男女主面前蹦跶很久都不会死的小强,用来对付顾胜昔应该也没问题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家依旧准时准点到大柳树下集合,这一次对新知青的优待已经取消,几乎全体社员的任务都很统一,那就是很多农村娃的噩梦——掰苞米。 不过前一天的时候已经隐约谈及今天的活计,所以社员们竭尽所能的武装好自己,头巾、手套,套袖,能戴的都戴上。 虽然是掰苞米,不过也有两种分工,依旧如昨天一样两人一组每组六根垄,一人负责在前面掰苞米棒子,一人负责在后面用镰刀把剩下的秸秆收割捆扎,至于剩下二十来厘米的茬子则要留待来年开春刨。 这是因为刚割完的茬子水分还没彻底流逝,刨着太累,二来也是给来年开春青黄不接时留下点干燥的柴火。 掰苞米一般都是男女搭组,女的力气小,在前面掰苞米棒子,男的负责在后面收割捆扎。 一听说今天的活计是要男女搭配,知青这边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除了张红梅跟顾胜昔之外几乎人人想跟卫凌霄组队。 吕明没理会这些女知青的小心思,他把新来的男知青叫到一起示范如何正确使用镰刀,趁着男知青都在听讲女知青都在勾心斗角如何抢到卫凌霄的空档,顾胜昔先掰下一棒苞米。 “产生两点贡献值。” 熟悉的系统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顾胜昔眼睛一亮,果然跟自己昨天晚上临睡之前的设想一样,接下来她还要再试试。 顾阆站在人群外围听吕明传授经验听得正认真,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大顾,镰刀接我用一下。” 顾阆回头一看是顾胜昔:“你掰苞米棒子就好,镰刀也很锋利,一不小心别割伤了你。” “我没见过镰刀,给我试试,马上就还给你。” 顾胜昔今年才十六岁,是整个知青点最小的知青,还真是孩子心性。 顾阆把镰刀递给顾胜昔,又叮嘱她一定小心,试两下就还给她。 顾胜昔按照吕明示范的动作一手扶闻秸秆并倾斜,镰刀刃口向外果断利落挥出。 “产生四点点贡献值。” 当真如此啊! 顾胜昔在脑海中发问:“是不是劳动强度越大获得的贡献值就越高?” 机械音沉默,顾胜昔继续不耻下问,大有它不回答她就一直问的势头,问到第三遍时机械音终于给了肯定的回答。 顾胜昔喜滋滋回到顾阆旁边,顾阆伸出手要接镰刀,对方却并没有归还。 “大顾,咱俩一组你看行不行?” 顾阆看看自己瘦不拉几的体格,再看看比自己还瘦弱的顾胜昔,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估计他们这个组合可能要拖知青队伍的后腿了。 罢了,谁叫他们都姓顾呢,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大不了不合格一次。 顾阆:“嗯。” “你掰苞米棒子,我来割。” 顾阆:“嗯?!” 第021章 八卦 顾阆看着勉强到自己胸口的瘦弱的小丫头:“你说反了吧,你掰我割。” 顾胜昔想着原主早产儿的身份和自幼体弱的事实,也没太过坚持:“要不这样,我先割一会试试,要是我觉得还可以我就一直割,要是我累了就换你来,成不?” 镰刀把手都快有顾胜昔的胳膊粗了,顾阆对于她能割苞米这事并不太抱多大希望,奈何顾胜昔非常固执,死活也不肯撒开镰刀,顾阆也只好由得她。 今天的活计并不算累但是很遭罪。 苞米叶子毛躁的边缘会划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植株上面的土也会弄得人满头满脸有时候还迷眼睛,苞米须子可能会导致一些人过敏。 因此今天只要完成分派下来的任务,男的可以拿到八分,女的七-六分。 顾胜昔小小的个子却挥舞着镰刀跟在顾阆后面割秸秆,在很多人眼里不是为了出风头就是为了那多出的工分。 “希望她别是三分钟热血上头,一会就虚弱无力。”谷小红苏安然有些尖酸,其实平时并不太得罪人,只是她心胸比较狭隘,只要是物质条件高出她很多的,谷小红就会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羡慕嫉妒恨。 恨不得毁之而后快。 这也是为什么新知青到的那一天她竟然敢跟程茜硬扛,嫉妒令她质壁分离。 其实这种红眼病在这个年月比比皆是,而且很多人都得逞了,在这个d字爆满天飞的年月,想要毁掉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只要揪住一点错处再利用一下老人家语录给他来个上纲上线,师出有名,那些被激情燃烧的h小兵们就会成为这些红眼病患者手中的一柄利刃,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越是城市越是繁华的地方,斗争得越激烈。 倒是很多偏僻的乡村还保留着相对的岁月静好。 社员们的政治觉悟并不太高,毕竟肚子问题都解决不了,谁有耐心去管什么思想错误? 可惜的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尽管顾胜昔抵达刘家大队之后尽量穿的入乡随俗一点,只可惜家里那位好继母表面功夫做的相当到位,连顾涓涓都有打补丁的衣服,顾胜昔没有。 顾胜昔检查过原主那个大皮箱,居然都是皮鞋和布拉吉之类在乡下华而不实的东西,她很有理由怀疑,造成原主拉肚子死亡其实是人为的。 因为自幼体弱还容易过敏,原主在饮食方面很是小心谨慎,那么明知道自己明天开始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只要脑壳里没进水,饮食上肯定要比平时更加注意。 而顾胜昔得到的记忆中,原主拉肚子绝对不是吃了什么变质食物那么简单,就算是换了她这个穿越而来的挂比,也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所不复回”的酣畅淋漓。 如果不是她很快就发觉自己带着房子一块过来并且及时服用止泻消炎药,那么穿越而来的聂锦曦将会生于1975年9月3号的火车厕所,卒于1975年9月3号的火车厕所。 原主带的衣服也全都是眼下可以穿的,似乎帮她收拾东西的人就没考虑过冬天的时候她靠着几件单薄的布拉吉如何扛过北方的酷寒。 顾胜昔没有什么一定要给原主报仇的想法,而且原主的死亡也只是顾胜昔凭借女人的直觉和后世宫斗宅斗的阴谋论推断而来,并无实据。 暂时回不去,也没办法揭开那些心头的谜团和原主死亡的真相,顾胜昔目前能做的是最大限度融入目前的环境和人群。 这里没有身家几十亿的豪姐聂锦曦,只有面朝黄土的下乡知青顾胜昔。 只是已经尽量穿的格外朴素,尽量保持低调,她依旧因为那个纯牛皮的大旅行箱和漂亮的布拉吉小皮鞋引起了谷小红的酸唧心理。 金海燕的地挨着谷小红,她熟练掰下一棒苞米,柔和的笑了一下:“顾知青是咱们知青点年纪最小的,小孩子心性,可能是在城市长大从来没见过镰刀,觉得好玩吧。” 谷小红撇撇嘴:“好玩?嘁,她是玩痛快了,就不想想拖慢进度会牵连到人家大顾挣工分?就不想想会拖累咱们整个知青点的口碑?” 经过最初对知青的好奇,十来年接收了不知多少身娇体弱的知青,社员们已经从最开始对城市人的敬畏和向往变成现在的唾弃,如今在老乡们心里眼里,知青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一个个光说不练,小嘴叭叭的,尿炕哗哗的。 所以社员们对这些能力不大,毛病不少的知青们评价多为负面,是以谷小红有此一说。 “看小顾的样子人家也不缺那几个钱,想必就算拖了进度也会意思意思补给大顾点损失吧。” “燕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不远处刚刚成功掰下一棒苞米,云娇娇一边甩着酸疼的手腕一边说道:“她哪里有钱?有钱她还欠着我三百块钱死活不肯承认?” 熟悉程度和八卦传播速度成正比,新老知青之间还很陌生,所以领粮食那天的争执老知青没人知道。 谷小红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真的?那她还穿布拉吉小皮鞋?她是怎么有脸欠钱不还却能心安理得自己享受的?我就说呢,谁家条件好的脸色像她那样蜡黄蜡黄的,瘦的跟这地里的麻杆一样,来阵旋风她都能起飞。” 可惜顾胜昔没有听见这边的八卦内容,否则她会更正,她的脸不是蜡黄蜡黄的,而是拉黄拉黄的,谁拉肚子拉死脸色大概都不会太好。 “那你可冤枉她了,顾胜昔那些衣服都是我姑姑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买给她的,谁叫我姑姑是后妈呢,大小姐不好伺候啊!” 八卦是促进人类友谊的有效途径之一。 在顾胜昔成功割到自己裤子时这边三位已经靠着她的谈资结成暂时闺蜜,而关于顾胜昔从前的那些黑料也以十分失真的扭曲方式在云娇娇口中散播开来。 这一切顾胜昔不知道,最近两天跟云娇娇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苏茉也不知道,因为她正努力在卫凌霄面前表现自己的勤劳勇敢。 第022章 纷争 谁能想到几个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个男人居然花落别家。 因为知青点虽然刚好七男七女,但是别忘了有个处处与众不同的程茜在,程茜从不下田劳动。 最后无论是明争的苏茉、云娇娇还是暗斗的谷小红和金海燕,谁都没能跟卫凌霄组队,他选择了落单的男知青张长河。 彼此都看出各自对卫凌霄的势在必得,苏茉和云娇娇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因此云娇娇直接要求自己的地远离苏茉小组,于是她就成了金海燕跟谷小红的邻居。 要不说云娇娇只能是恶毒女配却不能成为反派大佬呢,苏茉一下就识破了金海燕和谷小红的意图,云娇娇却傻乎乎开始把这俩当成可以结交的人。 于是乎顾胜昔左边是云娇娇三个人的小组,右边是卫凌霄和苏茉小组,而害得她差点就割伤自己的正是忽然蹦跶过来的苏茉。 顾胜昔体力不好,顾胜昔新手上路,虽然但是,什么都不能阻挡她一颗追求贡献值的劳模之心,她要拼搏,她要努力,今天的累成狗是为了可以早日一直苟。 上一世穷得只剩下钱的顾胜昔居然在重生后的今天才知道了金钱的魅力。 曾经她是憎恶这些物质的,金钱带走了一个和谐的家庭,带走了她的爸爸妈妈。 所以最后她能眼睛都不眨的把全部身家都捐献给公益单位和个人。 自从在这个世界苏醒,自从得到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和一个不太贴心的外挂,顾胜昔就告诉自己,前世恩仇已了,这一辈子她要快乐、幸福的活着。 我鸡娃我自己。 于是顾胜昔细瘦的小胳膊稳稳握着镰刀把手,在系统“产生四点贡献值”的伴奏当中节奏拿捏得死死的,一搂一扫,“咔嚓”一声四点到账。 颇有种某年春晚黄大锤“哐当,八十,哐当,八十”之感。 快乐的打工人磨刀霍霍向秸秆,暴富就在这一晚。 然后就是一声惊呼,一个人踉跄着直扑自己的镰刀而来,顾胜昔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别砍伤了别人,于是镰刀回勾,“呲啦”一声自己唯一的一条可以上工穿的裤子被划了个大口子。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附近知青的注意,大家七嘴八舌隔着高高的苞米秸秆互通有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离得近的则直接跑过来亲自看个究竟,比如云娇娇,做了两天塑料姐妹,苏茉的声音是整个知青点里她最熟悉的。 哼,跟我云娇娇作对,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最好是被刚割的茬子扎伤,在她那扭来扭去的大屁股上戳出几个窟窿来才好,省的她到处搔首弄姿勾搭人,可惜她再扭也没用,人家凌霄同志看都不带多看她一眼的。 可惜的是苏茉这个发出尖叫的人没事,倒像是顾胜昔被她给吓的用镰刀把自己砍了。 云娇娇喜滋滋的走到顾胜昔身边:“哎呀,小幺姐……咳咳咳,顾胜昔,你疯了吗?咳咳咳!” 她矫揉造作的关心被一块土坷垃打断,原本正在弓着腰查看自己伤势的顾胜昔听见这声“小幺姐”就怒从心头起,她不是原主,不会因为这个称呼生气,只是自己都已经明确表示,不想听到这个小名了,云娇娇还要故意这么喊,摆明了就是想膈应人看她失去理智像原主那样发疯出丑。 于是顾胜昔随手捡起一块大小适中的土坷垃就塞进云娇娇的嘴里。 “你原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那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告诉你我不喜欢听这个名字偏要在我面前喊,既然你管不住你的嘴,我就帮你塞住它。” “我不就是喊了你一声小幺吗?你至于吗?” “太至于了,你这个臭表子。” 云娇娇一边不断“呸呸”吐出自己嘴巴里的土一边直接挥着爪子想要抓花顾胜昔的脸。 女生干仗三大秘技:薅头发挠脸吐口水。 深谙此道的云娇娇上来就是秘技,奈何武功再高也怕镰刀,一寸短一寸险,她的爪子还没到顾胜昔的脸上,顾胜昔的镰刀已经对准了云娇娇的脖子,只要她敢往前,就算不是立刻身首异处,那把寒光闪闪的弯钩镰刀也肯定能把脖子给勾一个足以致命的大口子。 现在云娇娇相信了,“小幺”两字果然是死穴,是她的死穴。 “不是嘴贱喜欢喊吗?喊啊,喊啊!”顾胜昔声音并不大,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和面前的镰刀一样带着股杀气。 云娇娇在家里没少挨揍,可是面对父母兄弟的拳脚棍棒,她从来不害怕,他们只是想要欺负她使唤她,不会想杀她。 但是这一刻面对顾胜昔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忽然只觉得腿一软,肚子往下坠,像是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桎梏,呼啸而下。 金海燕率先赶到,一把搀扶住云娇娇:“小顾知青,你这是何必呢?云知青也不过是随口喊了一句,可能是习惯了,也没什么恶意,你快把镰刀放下,幸亏附近都是咱们的人,要是让大队长知道了,你这是持刀伤人……” 还没等金海燕说完,已经从自己尿裤子的羞耻中回魂的云娇娇尖声嘶喊:“我要去大队部告她,她持刀伤人,我要报公安,送她去牢改!” 她要顾胜昔比她更丢人,最主要是一旦顾胜昔去牢改,每个月的安家费她这个顾胜昔唯一的亲戚不就可以代领了吗? 距离最远的张红梅终于赶到,一看所有人都在畏惧的看着持刀的顾胜昔,而云娇娇依旧在叫嚣着要人去找大队长。 “娇娇,相信小顾知青肯定不是故意的,不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处理,大事化小吧,毕竟大家都是知青,我们要抱团取暖啊!” 吕明推开前面的人走过来,看着这几个姑娘有点头疼,可算走了一根搅屎棍,现在又来了一堆姑奶奶,新来的三个女知青没有一个是老实的。 “究竟怎么回事?” 跪坐在地上正揉着自己踝骨的苏茉眼含泪花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其实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刚才掰着苞米时恍惚像是看见一条蛇,我……我很害怕,就拼命往外跑结果吓坏了小顾知青,都是我的错,娇娇你不要生小顾知青的气,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第023章 丢人 瞧瞧,瞧瞧! 多么坚强而又团结同志的好青年! 明明自己又饱受惊吓又崴了脚,偏偏还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承担下来只为平息这场纷争。 知青们和闻讯赶来的附近的社员们望向苏茉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甚至有些人不禁带着几分疼惜。 被塞了一嘴土还吓得尿了一身的云娇娇再次被人抢戏,她怎么甘心呢?刚想到的趁机抢到安家费的办法,怎么可能让苏茉横插一脚就给毁掉? 于是她悄悄用手拧在自己大腿里子上,成功逼出一泡泪:“呜呜,呜呜呜,我错了,小幺……顾知青,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幺了,你能不能看在我是因为关心你才喊错称呼的份上,不要杀我啊!我真的……呜呜,我真的是因为你是姑姑的女儿,担心你才跑过来的啊 !” 农村的生活是枯燥的,田里的劳动是繁重的,难得有人贡献这样精彩的大戏给大伙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距离不太远的社员们都急三火四赶来,里面就包括了大队长刘永贵。 有消息灵通人士不等刘永贵问,就已经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呃,目前没有结果,告诉了他。 刘永贵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三个女娃娃,尤其是手里还拿着镰刀的小姑娘,个头小小,脸色蜡黄,瘦不拉几,还没自己老闺女大呢,就被父母给弄到农村来干活,真是造孽呦! 他还记得新知青到屯子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小姑娘看着就病怏怏的,赶车的老君头还说这丫头体格特别不好,怕是整不好要糟践(死的意思)到屯子里。 刘永贵穿过人群走到三人跟前,云娇娇终于找到能给自己撑腰的人了,顿时大声嚎哭起来,并且和吕明可以一边吃一边演讲一样,她也可以一边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完成叙述了自己是如何好心过来关心亲戚,又是如何因为喊了一句“小幺”就被无理取闹的塞了一嘴土并且被骂“表子”的。 末尾,云娇娇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顾胜昔想要拿镰刀砍死她。 社员们望向顾胜昔的眼光顿时异彩纷呈,看着瘦瘦弱弱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比那些村里的大老娘们还要彪悍,老黄家狗剩他妈是远近闻名的泼妇,最多也就是挠人薅头发满嘴祖先加器官,这个小知青一来就直接上刀子啊! 很多人都暗自心惊之余都提醒自己,一会必须告诉所有没能过来看热闹的家庭成员,一定要离这个小丫头远远的。 刘永贵作为刘家大队的一把手,肯定不可能只听一面之词,即便是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的内容绝大部分也都是谴责凶狠的顾知青,偏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云知青。 “小顾知青,这件事你有啥想要说的?”刘永贵的大嗓门起到了县太爷惊堂木的作用,他一出声,“嗡嗡”的议论声小了很多。 “大部分都是真的,我有两点要补充,第一,她亲姑姑是我后妈,我后妈当着她的面说,小幺这个小名就是在诅咒我亲妈,我亲妈是因为生我早产、难产导致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后妈说我妈特别憎恶我,恨我害她永远都不能再生孩子才给我取这个小名。” 云娇娇想要反驳,顾胜昔的眸子就定定看着她:“云娇娇,你刚才嘚吧半天我可没打断你,所以在我说话的时候请你闭嘴。” “我知道我后妈思想不进步,有点封建迷信,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小名对于我来说就是痛苦和羞辱,所以换了是大队长,您乐意别人一直叫这样的小名吗?全体新知青都应该不止一次听过我驳斥云娇娇不要再叫这个小名,所以我用泥巴塞她的嘴有什么错?在我心里,这个小名跟我喊云娇娇那两个字是一样的性质,许她骂我,就许我骂她。” “至于她指控我要杀她,呵,我一直没动过,大家看看我的镰刀,到底可以杀谁?” 之前金海燕过来一把拖走云娇娇时就已经把她从镰刀的威胁中解救出来,三个女知青唇枪舌剑,各说各的理,因而一直没人怎么关注顾胜昔举着的镰刀。 直到顾胜昔出言提醒,人们才看着顾胜昔和握在她手里那把镰刀。 “杀谁,你当然是要杀我,你一定是不想还你欠我的钱,才借题发挥想要杀了我。” 云娇娇这句话意图混淆视听,想要把话题重新引回债务方面,借由社员们的舆论压力逼迫顾胜昔把安家费给她。只是社员也好知青也罢谁都不是傻子,之前大家偏袒是因为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可是现在看来,弱者未必弱,凶者未必凶,小丫头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受了委屈无路可退的幼兽,只能露出牙齿吓唬吓唬别人。 云娇娇一直负责掰苞米,根本就没看过镰刀的样子,几乎所有人听了她这句话都觉得很可笑。 镰刀是数字“7”的形状,刃口是向内的,顾胜昔这样拿着镰刀根本就伤不到对面的人。 “我只是觉得她再喊这个名字,我已经无法承受下去,我宁可死了也不想再听见有人喊这个小名了。” 顾胜昔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只是仍然努力眨巴着眼睛,倔强的不肯流一滴眼泪。 秋风起兮,刮过已经干枯的苞米叶子,簌簌作响,让独自站立着的小姑娘看起来带着几分悲凉。 哭就是受了委屈吗?错了,欲哭无泪才是绿茶的最高境界。 风向瞬间逆转,甚至有个皮肤黝黑枯瘦的大妈好心给云娇娇科普:“孩子,她这么拿着镰刀真的砍不着你,要砍只能砍她自己这边方向的人。” 瞧这孩子可怜见儿的,看样家里那个后妈也不是个好东西,跟一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那就是在拿她亲妈戳小顾知青自己的心窝子啊! 眼见大势已去,云娇娇半靠在金海燕身上,这回真的是伤心的哭了,她一点好处都没拿到,但是大家都看见她尿裤子了呀! 一抹不耐烦从金海燕脸上一闪而逝,她借着扶起云娇娇略微拉远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别哭了。” 第024章 好戏连台 两个人相携而去,没有留意到苏茉怨毒的目光。 她精心筹谋的一场戏,就这么被云娇娇这个傻瓜给搅和了。 因为她是有心算计,已经观察好了距离,所以顾胜昔如果没注意到她忽然扑过来,镰刀会划伤苏茉的裤子,最多就是浅浅的一点割伤,她已经把顾胜昔挥舞镰刀的幅度观察得细致入微。 苏茉觉得最好出点血,这样一来刚拿了镰刀就出事故,顾胜昔就算不挨批评被教育,起码之前身为女知青,居然敢拿起镰刀干男知青活计的光芒就会被消弭于无形,大家对她的好感就会扭转成恶感,什么都不会还硬要出风头,结果导致同志受伤,大家对她的观感肯定会很不好,比如卫凌霄,比如顾阆。 而顾胜昔就算不出医药费,怎么也要赔偿一下被她割坏的衣服吧? 苏茉家里可没给她带什么好衣服,要是借由这件事弄到一件顾胜昔的布拉吉,就算再割一条口子她也愿意啊! 没办法,她是有心去黑市倒腾些物资来卖,可也要本钱,也要熟悉这边的情况才可以,可是博取卫凌霄的注意力却是迫在眉睫。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苏茉相信以她这具身体姣好的容貌再穿上一件漂亮的衣服,相信整个知青点任何一个女知青都不会有她这样的盛世美颜,小说里男主可曾经说过他是对女主何小雅一见钟情,顾阆目前已经被顾胜昔抢走了,卫凌霄必须是她苏茉的! 至于等将来改善了物质条件之后,她一定想办法成为顾阆心头的一抹朱砂痣,就算顾胜昔有本事勾引得顾阆娶了她,顾阆也必须要成为自己商业帝国的一块铺路石。 如果顾胜昔没能割伤自己,她就借机摔倒说扭伤了脚,然后利用休病假的时间去搞点新鲜食材,原著里面介绍过刘家大队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峦,近处的分为前山和后山,并不是前山在村子前面后山在村子后面得名,而是前山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大家没事采山货捡木柴都去前山,后山是很危险的区域。 作者对这部分描写搞得云山雾罩的,一会说疑似有野人,一会说里面有黑瞎子大老虎,甚至还说有狐仙,除了女主机缘巧合之下去后山得了个金手指,并且采到一株百年老参之外,几乎去后山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暂时苏茉也不想去那么可怕的后山,前山就有榛子树、板栗树,各种山货野菜,小说是以女主何小雅的视角写的,所以城市长大的苏茉就算没在山村生活过,也略知一二。 苏茉并不是一个美食小达人,但是自己的世界资讯发达,除了某些尖端技术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个没有秘密的世界,某度某乎更是凭一己之力干掉多少人的祖传配方。 是时候展示一下自己可以通过拴住男人的胃进而拴住男人的技术了。 墨菲定律突如其来,迎面给了苏茉一个大逼兜,顾胜昔反应那么快,宁可割伤自己也不肯误伤同志。 有人夸奖顾胜昔反应迅捷,有人惋惜顾胜昔损失了一条裤子。 “没伤到苏知青,也没伤到我自己,裤子割破了缝上就好,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胜昔很大度的挥挥手,对着云娇娇离去的方向喊道:“希望云知青能长点记性,你再用那个小名骂我,我就用你那个小名骂你,再塞你一嘴土给你洗洗。” 于是新老知青以及部分社员们都知道了,这个叫顾胜昔的干干巴巴的小知青,又大方又不好惹。 当然,到了晚上的时候记工员周珊妮又总结出一条:干干巴巴的顾知青还贼能干活。 她居然拿到了七分! 其实顾胜昔也想拿八分,奈何这副破身体是真不给她争气,休息顺便在地里吃了午饭之后,顾阆看着她黄里透青的脸色,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割秸秆。 “你掰苞米棒子,能掰多少掰多少,掰不动就等着我来帮你。” 苏茉是怎么冲出来的顾阆在前面并没有看见,但是因为她,顾胜昔一条好好的裤子破了起码有十厘米左右的口子,苏茉哭哭啼啼搞得自己多委屈一样,顾胜昔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心粗,顾阆是听到张红梅的话才想到这一点的。 “咋地,苏知青害得你割破了裤子,连个对不起都没说就那么走了?” 张红梅看了看苏茉所在的位置,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发现了蛇她为啥不往同组的李占奎那跑反而舍近求远跑你这来?” “可能是吓的没了方向感吧。”顾胜昔拍拍身上的土,拿着镰刀继续她的四点功德之旅。 我也不想这么热爱劳动,奈何系统它给的太多了啊! 其实不用张红梅提醒,她也多少察觉到了苏茉就是有的放矢奔着她来的,不过原因究竟是因为什么,顾胜昔始终没搞明白。 明显她跟云娇娇是不可能成为朋友了,谷小红这人自私自利不说,还有点喜欢损人不利己,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顾胜昔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跟这些人全部交恶,把自己放在万人敌的局面上,云娇娇她采取正面开撕,谷小红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苏茉嘛,她保持对其高度警惕,按兵不动。 这个年代和自己所处的世界不同,需要群体需要口碑,死肥宅在现代无比巴适,在这个年月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顾胜昔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按死一切需要按死的,中间那些不上不下的随机应变,总之以自己不吃亏为标准。 像是新车需要磨合,新老知青也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所以知青点各种大小事件频发。 晚上收工以后知青点里再度爆发了一场争执。 暴风眼还是云娇娇。 金海燕为了帮助云娇娇完成任务,下午休息过后就跑去昨天的花生地陪着她返工去了,这就导致她的小组进度被拖后,等到快下工时又因为她是烹饪小组三个成员之一,提早一个小时回知青点做饭,进度更被严重拖后。 几乎一小半的活计都是大家帮忙完成的。 回宿舍之后素来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的谷小红直接就跟金海燕对呛起来。 第025章 收茄子 苏茉一如之前那样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就是说不出自己错在哪里,像是为了知青点的和谐愿意牺牲自己一切的架势实际上却在暗暗拱火。 谷小红多少也明白苏茉的性格,但是她本来就对自己没能加入烹饪组赚不到外快耿耿于怀,现在金海燕拿到这个位置,自己提前走一个小时去做饭也就算了,竟然还去帮云娇娇这个一直拖后腿的,这不就等于金海燕牺牲了大家的利益去云娇娇这买好吗? “拿谁当二傻子使唤呢?”谷小红咄咄逼人。 金海燕一边忙碌着灶台上的工作一边好脾气的低声赔不是:“别生气了小红,今天的确是我欠考虑,我现在知青点里又增加人口,需要提前回来做饭这事给忘了,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我给大家道歉,别气了好吗?” 云娇娇这个缺心眼的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谷小红你算个什么东西,燕子姐都已经哄你这么半天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帮着干活的就只你一个?为什么别人都不说话就你一直叨叨个没完?不愿意干谁逼着你干了?有本事你再把苞米都接回去我现在就去返工!” “好了,娇娇,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好同志好姐妹,这次真的是我的错,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大伙,我保证这样的错误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金海燕鼻子有点红,欲哭不哭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张红梅撇撇嘴,对着刚从厕所回来的顾胜昔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一套,金海燕自己也唱不腻歪。 她也是吃了几次暗亏才明白了金海燕的千层套路,所以不管是金海燕,还是谷小红,她都离得远远的,算计不过,打不起躲得起。 小隔间的门被“哐”的推开,很少露面的程茜走出来,满脸讥嘲:“我说你们就不能消停几天吗?这里是知青点,不是戏班子,不能不演戏好好过日子吗?你们没演够我都看够了。” 顾胜昔多少也听出来了,这是谷小红在秋后算账。 这是来到知青点最不和谐的一顿晚饭,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 吃过晚饭之后张红梅非要拽着顾胜昔去院子里摘茄子。 “今天十六,月亮地儿看得清,得抓紧把茄子收起来晒成干,留着冬天的时候吃。” 顾胜昔是真的累成狗,她只想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挺尸,并不想摘什么茄子啊! 见她懒洋洋的不想动,张红梅一立眼睛:“趁着现在白天还热乎能晒茄子干要抓紧,不然的话来一场霜茄子就完了,难道你想吃咸白菜吃一冬?” 顾胜昔想说,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有每周刷新,大不了去茅楼开小灶,想吃什么应有尽有。 终于还是踉踉跄跄被张红梅拖进了茄子地。 月华如霜,秋虫呢喃,院子里青草香气沁人心脾,算了,就陪着张红梅摘茄子吧,这种环境太治愈了,顾胜昔心情好,体力竟然也像是恢复一丢丢。 “产生两点贡献值。” 咦? 还有这好事? 想想也对,知青点院子里的土地归集体所有,种在上面的植物也归集体所有,吃自然也是大家一起,现在顾胜昔额外付出了劳动,却并未获得丝毫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摘了一个茄子却能拿到两点贡献值的原因吧? 顾胜昔顿时一扫疲态,谁说累了?谁说只想躺在炕上挺尸的?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当利益的诱惑足够巨大,资本可以践踏世间一切。 起码现在资本正在践踏着顾胜昔,而她甘之如饴。 张红梅抿着嘴儿笑,小顾知青真是个口是心非、勤劳勇敢的好人啊! “其实我昨天就看出来金海燕的阴谋诡计了。”张红梅一边动作熟练的摘着茄子一边压低声音说。 “你可别让她善良的外表给骗了,你看整个知青点里,尤其是那帮男知青,谁不说她金海燕是好人?可是她付出什么了?就一张破嘴暖和人心,狗掀帘子全靠嘴拱。” “噗嗤。”顾胜昔被逗笑了,她也不知道张红梅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她推心置腹了,上午发生争执的时候她虽然没做过什么,却也旗帜鲜明始终站在自己旁边。 “我当你是好姐妹才给你讲的,你可别只当笑话听。” 清泠月华之下,顾胜昔猛点头。 张红梅看着她瘦小乖巧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已经五年没看见的小妹,想来现在也该是个大姑娘了吧。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柔和。 “金海燕去帮云娇娇,是不是一下就笼络了云娇娇?捡花生和掰苞米棒子比是多轻省的活计?她当然乐意去了,自己清闲了云娇娇还得领她的人情,最关键是干不完也没事,反正她要提前走一个小时跟我们一起回来做饭,就算要怪大家也怪云娇娇不懂事,谁会责怪帮助别人的金海燕?” 顾胜昔一时间惊呆了。 没想到一个看似不经心的助人为乐,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小心机,说好的这个年月的人都很淳朴呢? 看着像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炸的张红梅,分析起问题来也是头头是道,粗中有细。 两个人一边摘茄子一边闲聊,顾胜昔也知道了很多村子里的趣闻轶事和三大注意八项回避。 说的是村子里不好惹的人,比如记工员周珊妮她妈,是个极其厉害的寡妇,注意不要跟她发生矛盾;村尾的磕巴猴,女知青注意看见就远远的躲开,这家伙想媳妇想疯了现在处于沾边就赖期,不想嫁给这个又穷又丑还不要脸的二混子,就一定要注意他;后山是八大回避之首,就算别人告诉你那里面有金子,你都要管住腿千万别去…… 顾胜昔竟然越听越觉得有趣。 小小的一个屯子,竟然也是一方纷杂的天地。 顾胜昔记得,76、77、78这三年是黎明前的黑暗,城市里各势力驳杂纷乱,一方想要拨乱反正,另一方困兽犹斗,不肯放弃,她准备窝在这极有烟火气的小村子里,一直等到恢复高考。 “行啦,谢谢你帮我干活,等赶明儿晒了菜干给你分点邮会家里孝敬父母去。” 第026章 终于开启每周刷新了 顾胜昔眸光一黯。 父母?顾胜昔生母早亡,家里有个亲爹约等于无。 至于两个哥哥,在原主留给她的那些记忆里,大哥顾胜东沉默寡言,在父亲顾霆迎娶继母的前一年参军入伍之后就一直在部队很少回来,甚至连书信往来都很少。 顾胜昔时常听见顾霆抱怨这个大儿子天生反骨,心性凉薄。 至于二哥顾胜北,留给顾胜昔的记忆也不多,似乎是在顾霆再婚的第二年主动请求下乡,要去建设条件最为艰苦的大西北,之后就跟那位大哥一样一去再无消息。 似乎两辈子,她都是个亲缘淡薄的人啊! 不过顾胜昔仍然谢过张红梅的好意,两个人一人拎了一筐茄子回了屋里。 干了一天高强度的劳动,新知青已经累得薅着猫尾巴才能上炕,这是东北这边社员们的一种说法,其实顾胜昔也累,奈何贡献值让她亢奋。 这么一会功夫她又收获了八十积分,现在已经七百九十分,好像明天也就是掰苞米,顾胜昔觉得她好好养精蓄锐,明天争取割一天秸秆,一定要开启每周刷新,实现吃喝自由,姨妈巾自由,牙膏牙刷自由,卫生纸…… 顾胜昔绝对不承认自己堕落了,曾经的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看富贵如浮云的几十亿家财继承者已经堕落了。 她是贪图那些每周可以重新刷新一次的物资吗?她明明天生就热爱劳动,热爱这片美丽的大好山河并愿意为之而奋斗! ……呃,在那些需要积分的吊炸天功能没开启之前,她,顾胜昔,就是这么崇高而伟大! 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前一天勉强还算融洽的女知青宿舍气氛波诡云谲,大家能睡的不能睡的都努力睡了。 顾胜昔洗漱完毕之后张红梅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滴流瓶子。(打点滴的玻璃瓶子) 在碎玻璃都可以回收的当下,滴流瓶子既是非常好的容器又是最实用的热水袋。 顾胜昔再次对张红梅表示感谢,这东西常常被医院的护士们拿来当做小礼物送人,虽然不至于当成商品出售,但总也算是份不大不小的人情。 躺在不再那么冰冷的炕稍,顾胜昔的心似乎也被悄悄的温暖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就开始阴,上工的钟声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天色灰滔滔的,小北风飒飒的吹着,大队长刘永贵声嘶力竭的呼喊:“今天都快点!大家伙加把劲,忙活一年了,辛苦点就辛苦点,咱们得让咱那胜利的果实颗粒归仓!”bookAbc.Cc 在农业彻底实现机械化之前,农民一直都是世界上付出和回报最不成比例的一个群体。 他们几乎倾尽所有去劳作,收成却要靠老天赏饭。 今年之所以没有往年双抢那么累就是因为天时好,不该下雨的时候一场雨都没下,苞米成熟之后如果没及时采摘而淋浴,会因为潮湿导致发霉变质生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村子里有经验的老耕叔已经断定,这场雨晚上不下明天准下,时间就是收成,时间就是粮食,时间就是命! 各小队长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分工完毕,然后和其他干部一样加入到疯狂收割中。 都是从那场饥荒噩梦中醒过来的人,想着村口连树皮都被扒吃的几棵老槐树,想着逃难而来的那些拖家带口的外乡人,社员们根本不用刘永贵说都自觉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跟雨天抢收成当中去。 知青们受到社员们的感染,基本也都竭尽全力,一片片秸秆被收割,一片片掩在青纱帐里的土地露出真容,一筐筐黄灿灿的苞米棒子被大队的牛车不断运去大仓库。 紧张,振奋而充满干劲。 顾胜昔耳边不断响着四贡献值的提醒,大抵上跟那些社员们是一个性质。 一上午的活计结束时,顾胜昔像个六十多岁的大妈不断捶着已经快断掉的老腰,终于听见那个机械音说了有史以来最令她心情愉快的字眼:“已为你兑换一千点积分,是否立刻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开!开!开! 立刻! 马上! 随着系统的确认,顾胜昔一颗悬着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只要她的别墅在,顾胜昔就永远饿不着冻不着。 “小顾啊,你悠着点,我怕你把我给当成秸秆割了。” 顾胜昔抬起兴奋的通红的脸颊,发现她居然已经追上了前面掰苞米的顾阆。 他们的速度居然超过了队长吕明! 吕明对她摇晃着大拇指,抓过搭在脖子上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毛巾擦了把汗,继续挥舞镰刀。 大雨在下午五点半终于倾盆而下,那个时候最后一车苞米已经拉进大队部仓库,这一天所有人都累得几乎没有个人样,但是所有人又都是无比欣慰的,这个年月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粮食,粮食就是命! 保住了粮食,就是保住了他们的命! 晚上饭做的是有史以来最敷衍的一顿,赵大龙甚至累得嘴里还叼着一块窝头就已经睡着了。 吕明轻轻拍拍他:“快吃,吃完回屋好好睡去,老耕叔说这场雨小不了,估计明天咱们可能雨休,到时候大家好好睡,睡它一大天。” 顾胜昔觉得大家选他做知青点的点长不是没有道理的,吕明还真有点大家庭领头大哥的样子。 紧张的劳动过后一旦松懈下来,疲倦如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所有人都草草洗漱就钻进被窝,一来是真累,二来是雨点噼噼啪啪敲打的白噪音真的太好睡了。 顾胜昔恍恍惚惚看见只有张红梅还点着煤油灯在一片片翻转那些昨天晚上熬夜切好的茄子片,一边翻一边还叨叨着:“早知道下雨我就不晒茄子片了,真是的,我晒个茄子啊我!” 昨天晚上的大雨滂沱到了早上变成细雨绵绵,地肯定是不能下了,就算现在天放晴地里也下不得脚,张红梅以资深地球修理工的口吻给顾胜昔科普:“一踩一脚泥。” 因为不急着上工,今天早上吃的是玉米碴子粥,杂粮饼子,土豆丝炒茄子,算是一顿比较安逸而丰盛的早餐。 第027章 杨树蘑 雨依旧在下,滴滴答答,似有若无,远处天空乌沉沉的铅云层层堆叠着,像是谁信手深深浅浅勾勒的水墨画。 这年代本身就是单调的,尤其是农村的社员们,一径的黑、蓝、绿,偶尔看见一抹白色已经是难得,也不怪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到了结婚或春节时都穿红挂绿,在现代人眼中村气十足的色彩,在那个年月人们心中却是鲜活的,年轻的,迸发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 大概大家的潜意识里也想用这种极端的色彩对冲破开某些束缚吧,虽然只是偶尔敢大胆一下。 刚下乡就被投入到秋收劳动中去,老知青们也会觉得累,更遑论从来没干过农活的新知青。 难得这样一场绵绵细雨,听着雨点子“噼噼啪啪”敲打在窗户纸上的声音,顾胜昔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来到这个世界总共六天,火车上虚弱的随时会陷入沉睡不算,在刘家大队这四天吃的虽然不好,但是睡的可真香。 十六岁之后如跗骨之俎的轻微睡眠障碍竟然不药而愈,不知道是因为大仇得报去除了心结,还是因为过度劳累治愈了一切矫情,反正从前睡眠启动和维持都很困难的人,现在几乎每次都是脑袋沾着枕头就睡了。 看见顾胜昔也和其他知青一样准备扑向被窝和周公来一场双向奔赴的约会,张红梅努着嘴对她发出“嘘嘘”的声音。 顾胜昔正要放下行李卷继续睡,回头看见张红梅一边对着她“嘘”一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往外看,眉毛一挑一挑,似乎是要带她出去。 顾胜昔一时间觉得有点想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这姐妹对她如此推心置腹,就是看她这样子有点像小时候一起去上厕所偏还要搞得鬼鬼祟祟的样子。 顾胜昔穿上鞋子,跟着张红梅走到灶间,张红梅小声问她:“我带你去找好吃的,你要不要去?” 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带着几分希冀。 “好。” “那你去穿衣服,我给你找件雨衣。” 两个人很默契回到屋子里,张红梅在北边堆放自己东西的地方一顿翻找,谷小红糊里糊涂刚睡着就被一阵响动弄醒,撩开一只眼皮看见张红梅正拎着一只尿素袋子往外走。 “好像有病,大雨天不好好歇着成天穷折腾。”她咕哝着又重新把脑袋缩回被窝里,继续睡觉。 只是她的声音有点大,张红梅听得清清楚楚,气得她一掀门帘想要进去跟谷小红对骂,“呼”的一下门帘掀开之后看见的是一铺炕几乎都在睡觉的女知青,张红梅压了压火气,对着吓得一哆嗦的谷小红翻了个白眼之后又出去了。 危机解除,谷小红长出一口气重新躺下,以更小的声音咕哝一句:“你还敢把我咋地?” 临铺的金海燕不动声色的撇撇嘴,有本事你倒是当着她面说这句话啊! 唯一适合干活穿的裤子被自己割了一条大口子,顾胜昔洗了之后收在皮箱里还没来得及补,她身上穿的是一条被带工装裤,并不是后世那种休闲设计的,就是直上直下没有任何花哨的裤子,一件条纹海魂衫掖在裤子里,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吃不饱的家庭啊,你怎么看着……”张红梅一边说一边递给顾胜昔一个古怪的东西。 顾胜昔看张红梅头上也顶着一个,像是简易版的雨披,仔细看居然是一条尿素袋子把一角塞进去做成的。 她无奈的接过来如法炮制扣在头顶,别墅里各种款式的雨衣雨披雨伞,奈何都不能拿出来用,想想也是真有点憋屈。 昨天无比亢奋的开了每周刷新,顾胜昔高兴的几乎要咆哮,我要吃火锅,我要吃披萨,我要吃麻辣小龙虾…… 然后她发现目前她什么都不能吃,集体上工集体下工,集体吃饭集体睡觉,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七个人共用一个厕所,她又不能长时间霸占着坑位进去别墅吃喝洗澡,昨天顾胜昔实在受不了,夜里假装起夜回到别墅加餐又洗了个战斗澡,人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目前没办法拥有独自的住所之前,偶尔去山里是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消失一段时间的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张红梅示意她出去走走顾胜昔就欣然前往的原因。 想要安定的苟着,一切就都需要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这个年月稍微有点古怪行为就有可能被定性为敌特,顾胜昔还记得外婆曾经给她讲过年轻时下乡的故事,动不动就三更半夜跑到山里去围剿特务,见面还要喊两句口令证明身份,那个可歌可泣又有些荒诞的年月啊! 两个人顶着挝成三角形的尿素袋子,细雨淅淅沥沥落在袋子上发出轻微的噪音。 这个时候说话已经不会有人听见了,顾胜昔才问:“红梅姐,咱们要去哪里找吃的啊?” 张红梅身上背着一个荆条编成的大背篓,一脸得意的说:“我带你去采蘑菇,秋天这样的雨天蘑菇可多了,到时候看吧,要是多的话咱就偷偷去一趟毛巾厂家属院,要是少的话咱就弄回去自己吃。” 两个人穿过村子径直往山里走,细细窄窄的小径开始还有泥土,越往里走山石越多泥土越少,不那么泥泞路也就相对好走了。 大概走了半个来小时的时间,前面是一片长满杨树和灌木的地方,张红梅径直带着顾胜昔拐进里面。 “你小心点,那种草这里叫刺猬猬,尽量躲着点,要不扎身上一片片的刺。” 山里的植物,顾胜昔几乎都不怎么认识,张红梅一边走一边告诉她,哪种可以吃哪个有毒哪个有怪味。 很快张红梅就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妈呀,这么多!” 顺着她走的方向,顾胜昔看见在杨树地下顶着小雨伞的白灰色小蘑菇一丛丛到处都是。 “他们当地叫这个杨树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蘑菇,反正这种蘑菇不能晾晒,只能吃新鲜的,可惜咱没有鸡,要不然这蘑菇炖小鸡比榛蘑都香。” 第028章 首战 这种杨树蘑个头不大,长得有点像顾胜昔吃过的鸡腿蘑,不过没有鸡腿蘑那么瓷实,稍微大一点力气的碰触就会让这蘑菇的伞盖掉下来或者破碎。 张红梅已经忙活的快要手脚并用,头顶的尿素袋子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主人挂在一棵刺猬猬上了,顾胜昔一边帮着她捡一边问:“红梅姐,这些蘑菇算多还是算少?” “多,这简直是忒多了。”张红梅笑的憨憨的,明显是特别高兴:“你手轻拿轻放,等会弄够一篓子咱就直接送去毛巾厂家属院。” 顾胜昔懂了,这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倒买倒卖行为,因为交易地点并不在所谓的黑市,而且交易双方也相对熟悉,不容易出现什么偏差,缺点就是一般这样的买卖双方交易量都不会很大。 “不要跟任何人说啊,这是我的秘密基地,这边因为刺猬猬比较多,村里人都不爱过来,这种蘑菇又是必须刚下完雨就得采,慢了蘑菇一老就不好吃了,再加上这种被当地人叫做杨树蘑的不禁放,所以可能就算有人看见也没多大兴趣吧,反正被我霸占四年了,你是第二个有幸来到此地的。” 顾胜昔看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来,张红梅的话没什么可笑的,就是她这语气加上憨憨的样子让顾胜昔忽然想起某些小视频里的一句台词:“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张红梅明显误会了顾胜昔,两只手不停的忙活着还抽空盯着她郑重其事声明:“真的,不骗你,这个地方让我每年都能赚十多块钱。” 十多块钱,在知青点因为烹饪组每个月三毛钱的工钱都弄得勾心斗角之后,顾胜昔对这个时代的钱实诚到什么程度有了具体的认知。 她惊叹:“我的天啊,那这是你的风水宝地啊!” 张红梅得到来自小姐妹的肯定,顿时美滋滋:“可不是!我跟你说,别小瞧了这大山,到处是吃的到处是钱,那些有门路的开始都拼命想办法往南方去下乡,愚蠢至极,东北的山区才是好地方,南方一年干三季,东北干一年歇半年,饿不着还累不死。” 不得不说张红梅总结很到位。 “我跟你说,你别看刘家大队没有拖拉机没有通电,可这地方离公社和县城都不算远,再守着这片大山,刘永贵跟我们说过,就是六零年那次大旱,从春天到夏天整个长河县一滴雨都没下,刘家大队没饿死过一个人也没有社员为了换吃的卖儿卖女。” 顾胜昔没经历过那最艰苦的三年,对此并没有切身体会,但是看张红梅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就明白做到这个程度应该是很了不起的。 “我就差点没饿死。”她声音里似乎带着些悲伤和愤怒:“一天就给一碗粥,我妈还让我哥吃干的给我捞稀的。” 顾胜昔虽然悲催了点,被亲爹忽视,被后妈pua,但是起码她没挨着饿。倒也有时候吃不到饭,不过基本都是家里来客人时或者做了好吃的,云海岚和顾涓涓就会打配合故意惹她生气,每次顾胜昔一生气不是自己摔碗走了就是被顾霆气的罚站不许吃饭。 看看张红梅已经和农村社员一般无二的粗糙皮肤和肤色,顾胜昔微微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啊! “咱们摘了一筐蘑菇万一一会下雨咋办?”长途跋涉去什么毛巾厂家属院要是赶上大雨,蘑菇也浇坏了她们俩估计也浇坏了。 张红梅指着南边的天空说道:“看见没,南风雨,那边天已经露白了,这雨估计到中午就能停。” 顾胜昔笑,由衷夸赞:“行啊红梅姐,那位老耕叔的绝活你也会啊!” “我这就是老耕叔教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忙活,顾胜昔出来的时候张红梅给她挎了一个柳条筐,方便两个人距离远时装放蘑菇。 顾胜昔这边摘满一筐就倒进张红梅那个大背篓里去,两个人边唠嗑边摘蘑菇,因为实在是太多,有时候不用动地方顾胜昔就能捡一小筐,忽然顾胜昔停下忙碌的手,警惕四顾。 “咋了?你可别一惊一乍的吓唬我,这边是前山的边缘,狼和野猪都不来。” 顾胜昔从工装裤大口袋里拿出一把弹弓子,事实上那是她别墅里面的家伙,因为第一次进山顾胜昔已经给自己准备好防身武器。 “簌簌”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的,顾胜昔上辈子的特殊经历炼就了比寻常人更加警惕的五感,因而就算树林里充斥着一些驳杂的声音,她依旧敏锐捕捉到附近异乎寻常的响动。 张红梅已经紧张得一动不动,看见顾胜昔居然随身带着这种半大小子才用的玩意,而且还拉弓射箭一脸郑重的样子,她吓的连蘑菇都不敢采了,只把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胜昔。 “咻,啪!” 随着风声过后,左边灌木里“扑棱棱”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紧跟着又是一道破风声响起,飞起三米多高正狼狈逃窜的野鸡一个跟斗翻下来,掉在下面的灌木丛里。 顾胜昔把弹弓收好重新掖进工装裤的大口袋,径直走过去从草丛里提出一只野鸡来。 张红梅嘴巴张得大大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 这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竟然还是个高手?弹弓子打鸟都不容易,她能拿弹弓子打野鸡? 因为父母的血海深仇,顾胜昔上辈子但凡能杀敌能保命的手段,只要能学的她几乎都有所涉猎,而弹弓和手弩以其使用轻巧和杀伤力比较大且携带合法,成为顾胜昔除格斗之外最得心应手的两门技艺,不说百步穿杨也差不多。 刚才第一下没有顺利命中主要是因为手生,毕竟百发百中的是前世的聂锦曦,不过作为重来一世的首战,两下命中也算发挥的不错。 “你这也太厉害了,我的妈呀,今天……咱有肉吃啦!” 张红梅简直高兴得忘乎所以,只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就开始跟顾胜昔商量:“这鸡咱现在没条件吃,你看外边下雨呢,生不了火,再有就是咱采的这些蘑菇得赶紧送去家属院那边,要不这半天就白忙活了,小顾,你说咱能不能……能不能卖掉它?” 第029章 买卖 拿回知青点这新鲜出炉的野味就要跟大家共享。野鸡不像家鸡,三、四斤在族群里那都属于姚明那个级别的,知青点去掉隐形人一样的程茜十三个人,一个人也就能混到一块肉。 最主要是,张红梅极其不乐意让云娇娇和谷小红这种货色分享小顾同志好不容易打到的野鸡……好吧,打的很容易,但是那她也不乐意。 喂狗还能听见两声叫唤呢,喂知青点那几个白眼狼她会难受得心肌梗塞的。 就地在野外偷偷烤着吃目前环境还不允许,时间上也不允许,筐子里采的蘑菇必须要争分夺秒在晚饭之前处理掉,晚了明天就没有时间了。 “卖野鸡的钱我不要的,都给你。”张红梅嗫嚅着解释,依旧有点不太自在。 看得出来,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非常害怕因为钱财上面的龃龉而失去自己这个朋友。 顾胜昔嘴角勾着点笑:“听你的,要不是你领我来,咱也打不着野鸡是不是?” 张红梅见她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小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嗯,连称呼都进化了。 两个人很快就采了满满一背篓杨树蘑,顾胜昔那个柳条筐也装了一点,主要是为了遮掩藏在里面的野鸡。 这一片灌木丛生的树林的确给了她们很大的收获,十点多钟两个人带来的家伙式就已经装满,作为惯犯的张红梅熟门熟路带着顾胜昔绕过屯子直接奔公社的乡级公路。 天气果然如张红梅所说逐渐晴朗,等到看见公社的影子,大朵大朵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已经铺满澄蓝的天空,雨后初晴,空气都清新得让人格外愉悦,如果不是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是积水,很难相信之前这片土地曾经下了一夜零一个上午的雨。 两人沿着邮局一路往南走,过供销社不远就是一大片气派的红砖瓦房,张红梅指着这片区域不无羡慕的说:“这就是咱们公社最好的建筑啦,别看毛巾厂设在咱们公社,县里都管不着人家,人家是锦岭市直属分厂,要不能这么牛?” 家属院里住的自然都是毛巾厂领导职工,前边几排是整齐划一的砖石结构的瓦房,后面两排则是三层的红砖小楼,明显是属于领导和一些高层的住宅。 张红梅跟顾胜昔背着背篓一进来立刻就有人过来招呼:“又来送山货了?这回是啥好东西?” 张红梅掀开背篓上面覆盖的杂草,露出白白嫩嫩一颗颗小雨伞:“顶着雨采的,这蘑菇才新鲜呢,别说是小鸡猪肉,你就算舀点荤油直接炖汤都贼拉鲜。” “多少钱一斤?” “四分。”张红梅比划了四根手指。 “小张你可不厚道啊,上回还三分呢,这回怎么还涨价了?”女人一听价格顿时把手里的蘑菇放下了。 张红梅不急不慌:“嫂子,上回是我自己一个人采,拿来时都下午了,蘑菇什么样你还记得吧,你看看这回的,绒绒嘟嘟这新鲜劲,咱说嫂子土豆子四分钱能买五斤,你为什么非要来打听这玩意?还不就是好这一口鲜?就跟那螃蟹一样,活的能跟死的一样价钱吗?” “你瞅你这小嘴叭叭叭的,死的都给你说活了,给我来三斤,正好家里还有一条肉,再给我儿子炸一瓶蘑菇酱,小瘪犊子可爱吃了。” 张红梅摆摆手:“嫂子,老规矩,您得给我弄个秤啊。” “行,我回家去拿,说好第一秤必须给我留着啊!” 张红梅爽快的回答:“好嘞!” 顾胜昔发现跟在知青点不同,张红梅在这里是鲜活的,带着小商贩的那股热情随和,而不是知青点里那个浑身是刺、逮谁扎谁的活刺猬。 院里很快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家庭主妇似乎对这方面嗅觉格外灵敏,很快就有各年龄段的女性把两个人围住你二斤我三斤的抢购起来,之前那位提供秤的嫂子把蘑菇送回家里之后又回来看热闹,忽然指着顾胜昔脚边的柳条筐问:“这里也是蘑菇?” 张红梅对着女人挤挤眼,女人赶紧凑过去,张红梅在女人耳边低语两句,女人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笑容也多了些,顾胜昔听见张红梅忽悠女人:“野鸡是我那个妹妹费老大力气抓着的,也是机缘巧合才抓住的,人家说五块钱少一分都不行,不过我跟她关系处的还不错,一会我跟她商量商量看看,四块钱能不能帮你买下来。” 女人点着头,原来想出三块钱的心思直接按死,感觉小张这姑娘不错,有事她是真帮忙啊! 蘑菇顷刻之间就被抢了大半筐,围拢着的人总算是都走了,张红梅凑在顾胜昔耳边假模假样用女人可以隐约听见的“耳语”哀求着:“小昔啊,你就别非五块了,这个嫂子家里真是有急用,要不姐也不跟你张这个嘴,以后你卖给别人都五块,少一分咱都不干,但是这次你听姐的收四块,好不好?以后要是毛巾厂这边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嫂子。” 顾胜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给张红梅忙活坏了,路上两个人谈起这件事张红梅还说过,野鸡一般情况三-四块左右,野兔五-六块左右,本来还以为要嚼嘴磨牙一番价格,没想到张红梅自己一个人热闹的唱了一场双簧直接卖了个最高价位,偏偏买卖双方还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感觉张红梅这情商也挺高的啊,怎么在知青点人缘混的就那么差呢? 见顾胜昔点头,那位嫂子已经等不及,直接数好钱递给顾胜昔。 张红梅仿佛戏精附体一样跟这位大嫂强调:“嫂子,别人要问你可千万别说……”她叉开五指强调:“五块,五块。” 女人点头,直接拎着顾胜昔的柳条筐鬼鬼祟祟回了家里。 这大概就是砍价的快乐吧。 没到中午,背篓和柳条筐里的蘑菇全部售罄,张红梅站起身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顾胜昔说道:“咱去公社饭店吃包子去?听说那里的包子很好吃。” 第030章 算账 张红梅脸上表情有点尴尬,还是咬着后槽牙答应下来。 整个左安公社重要部门基本都集中在一条大街上,过了乡级公路和县公路的十字路口就是公社所在地的丁字路口,供销社在中间位置,左边是邮局、格炜会、公社卫生所,右边是银行和唯一的饭店——洪记包子,再往里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店铺和单位,比如农资、废品回收站以及铁匠铺等等。 毛巾厂并不临街,想要去洪记包子吃饭势必要路过邮局,顾胜昔有点抱歉的跟张红梅说道:“红梅姐,我想先去邮局发个电报给家里,不如你先去饭店等我,东西你随便点,我出钱你出粮票。”(本书设定:饭店只收粮票,这是丢丢咨询过几位身边长辈之后得知的答案,未必标准,但事实如此。) 张红梅想了想,或许小昔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私密话要给家里讲,自己在旁边也不大方便,再说她也的确是饿得狠了。 之前还能硬撑着说不饿,可是一旦心理接受了要来饭店吃饭这个事实以后,饥饿就像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吞噬她的力气,现在心慌脚软恨不得一步踏进饭店,一口一个肉包子。 也是今天采的蘑菇有点多,背篓里足足五十多斤的蘑菇,她硬生生背着从刘家大队一路步行到毛巾厂,半路上顾胜昔死活非要背让她歇一会,可是张红梅看着顾胜昔还没好老爷们胳膊粗的小腰,感觉背篓压在她身上多一分钟,都会“嘎巴”一下把腰给整骨折了。 现在张红梅是又累又饿,也没跟顾胜昔多啰嗦,两人分道扬镳,一个走进邮局,一个直奔洪记包子而去。书包阁 顾胜昔问过老知青,邮寄东西只要没赶上恶劣天气等外来因素,正常情况下帝都包裹到刘家大队最快七天最慢半个月就差不多能到了,不过赶上数九寒天那就不一定了,着急你就去县邮电局自己取,邮递员可能一个月来一次,也可能半个月来一次,视包裹多少而定。 从那封电报发出去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按照顾胜昔接收到那些原主记忆中云海岚的性格,她会老老实实被强按头给自己邮东西那都有鬼了。 顾胜昔决定再添一把火,怎么也要烧得旺一点,火烧旺运嘛。 于是一封和上次一模一样措辞,精确到连标点符号都不曾更改的电报再次发往帝都云海岚所在的街道,至于自己那位好后妈是如何暴跳如雷,就由她的好爸爸和好姐姐共同消受吧! 两世为人,她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良之辈,欠了我的你得给我拿来,不能立刻杀回帝都去算账,偶尔蹦跶出来膈应膈应他们全当收了利息了。 谁叫云海岚弄个云娇娇过来使劲膈应自己? 来而不往非礼也。 走进洪记包子,顾胜昔一眼就看见正在大快朵颐的张红梅。 因着上午还在下雨,饭店里人并不多,张红梅独自坐了一张六人桌,大背篓和柳条筐被她放在桌子底下。 “小昔,这呢!” 顾胜昔走过去一看,还真挺丰盛,一碗蒸猪血,一碗大白菜炖干豆腐,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我已经吃饱了,你抓紧吃吧。” 蒸猪血上面一层油汪汪的豆油,洒了葱花和虾皮,张红梅给顾胜昔留了三分之二,大白菜炖干豆腐里有几片又宽又厚的五花肉片,肥肥白白。 隔壁桌子也端过来一道一模一样的菜,里面也是五六片肥肉片子,很明显,张红梅虽然饿急眼先开吃了,但是却把她认为好东西的食物都留给了顾胜昔。 这年月的肥肉价格是最贵的,精瘦肉、排骨反而价格低一些,人们肚子里缺油水,所以大家食量都很大而且喜欢吃荤腥。 顾胜昔尝了一口大肉包子,不愧是被顾阆盛赞过的东西,很有几分沟帮子水馅包子的口感。 “红梅姐,这肉你要是能吃的话你就吃了吧,我不吃肥肉。” 张红梅一脸“你在拿我当傻瓜”的表情,咬一口滋滋冒油、想想都香死个人的大肥肉,你说你不吃? 你猜我信不信? “我真不吃,不信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你要是不吃这些肉就只好剩下了,咱们又没带饭盒不能带走,这不是浪费吗?” 张红梅已经偷偷咽了两次唾沫,见顾胜昔语气诚恳,眼神真挚,真的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张红梅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真的不吃肥肉?” “真,比珍珠还真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又问了一次,依旧得到相同答案的张红梅终于频频举箸向肥肉。 等到两个人风卷残云,张红梅用羹匙把蒸猪血的碗都刮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腆着肚子走出洪记包子时,顾胜昔才想起好像她应该付饭钱。 “肉包子一毛钱一个,一共四个,蒸猪血五毛钱一碗,猪肉炖大白菜八毛一碗,每个包子一两粮票,总共一块七毛钱外加四两粮票。” 张红梅肉疼得龇牙咧嘴却坚持让顾胜昔给她三毛钱就可以了。 “两毛钱是包子钱,一毛钱菜钱,肉……都让我吃了,怎么可以再要你付钱?” 两个人推搡了半天,最后顾胜昔按照张红梅的办法给她三毛钱。 顾胜昔不由得感慨,这个时代最可爱的地方大概就是物价了,简直瓷实的堪比白矮星。 “现在,算算另外的账吧。”顾胜昔问张红梅:“蘑菇卖了多少钱?” “蘑菇大概五十八斤左右,因为筐底子压的时间太长,最后的那几秤算的便宜了些,一共卖了两块两毛二,我分你一块一毛一。” 顾胜昔也拿出兜里的钱,她一点不客气收下张红梅的一块一毛一,同时又把手里的四块钱分给张红梅两块。 张红梅呆住了。 “野鸡是你打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不用给我。” “账不是这么算的,你要是不带我去你的秘密基地我也不能发现野鸡,更不能跟着你采蘑菇卖,最主要是,你把你赚钱的秘密跟我共享其实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所以要么就咱俩都这么平分,要么就各拿各的。” 张红梅眼圈忽然红了,说出的话有点闷闷的:“那就各拿各的吧。” 第031章 换鱼 “行啊,你要算的这么清楚的话,那你帮我卖掉那只野鸡我要给你一块钱辛苦费。” 顾胜昔说着又递过来一块钱。 张红梅被顾胜昔这种算账方式算得瞠目结舌,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看见这么缺心眼使劲把钱往外推的人。 她之所以选择各算各的就是觉得人家顾胜昔打的野鸡卖了四块,自己采的蘑菇总共才卖两块多钱,腆着脸跟人家平分多少有点臭不要脸。 所以才选择各拿各的钱,其实她觉得顾胜昔还亏着呢,因为那筐蘑菇里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小昔采的,她还帮着自己背了老远的路,往回都是自己一个人背着来。 “你是不是跟钱有仇?”张红梅一脸无奈看着快怼到自己脸上的一块钱。 顾胜昔严肃脸点头:“对啊,钱是贱种,越花越涌。” 张红梅哭笑不得:“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掏心掏肺的,我带你去之前根本没想到会出那么多蘑菇,我只是想带你去采点蘑菇改善一下伙食,算是报答你之前给我投票的人情。” “没掏心掏肺,就掏了一块钱而已。” “换了我,白给别人一块钱比掏心掏肺还疼呢。”张红梅有点不自在的笑声嘀咕着,颇不自在的接过那一块钱,心里默默算计着,我分给她一块一她分给我两块,我没接受,现在我没给她钱,她分给我一块,貌似跟之前的账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跟顾胜昔掰扯半天等于白费力气。 “你这么算账才是大错特错,钱花没了可以再赚,心肺是身体不可复制的一部分,损伤了很难复原,所以用一块钱可以测量出人性,而不必损伤心肺,这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是……这样的吗? 张红梅傻愣愣看着顾胜昔良久,灿然一笑:“嗯,你说的对,小昔,以前是我太笨了,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走,咱们回去接着采蘑菇去,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说各自故乡的风土人情,说刘家大队的那些事,也说知青点里的那些人那些事,这个世界,这个年代以及这个屯子在顾胜昔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下午一点多钟两个人返回这片遍布着刺猬猬的树林,捡着蘑菇特别鲜嫩的区域又采了一些,可惜的是再也没有自投罗网的野鸡前来送死,顾胜昔时刻准备着的弹弓子准备了个寂寞。 所以她终究不是那种气运吊炸天,可以守株待兔、待鸡、待野猪的天道亲闺女,她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可以不喝孟婆汤不用重新练小号的挂比而已。 因为这种杨树蘑无法保存,两个人也没采多少,又是采蘑菇又是去公社来回折腾,两个人都已经有点累了,所以就意思意思在柳条筐和大背篓里分别装了一点之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两个人刚钻出刺猬猬这片林子就看见几个孩子匆忙的脚步,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 张红梅遗憾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顾胜昔问她怎么了,张红梅说,她要是不晕水就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红梅脸色暗沉,说出的话有点咬牙切齿,抬头看见顾胜昔关切的目光,张红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僵硬的笑了一下说:“这是村里的孩子,肯定是饮狼坡又涨水了,后山里面可能是有个大水潭,每次下雨都会从山上的那条溪水冲下来不少鱼,现在水势稳定,这些孩子应该又跑去饮狼坡那边摸鱼去了。” “要是我不晕水也下去摸几条上来,就可以做点蘑菇小鱼酱了,好歹也算是口荤腥。” 顾胜昔一笑:“那有什么难?” 她把柳条筐里的蘑菇倒进张红梅的大背篓里:“你回家等着,我给你搞点鱼来。”书包阁 张红梅这人一旦愿意接纳别人,就像是开启了妈系闺蜜属性,唠唠叨叨问顾胜昔记得回来的路吗?怎么去搞鱼?难道还要用弹弓子打…… “你就回去等着吃鱼就得了,这么点大的地方还能丢了我这个大活人?” 张红梅想想也是,指了指老狼坡的方向再次叮嘱顾胜昔:“就是顺着这条山路往里走,水流最宽最浅的地方就是饮狼坡,要是找不到人你就原路返回,咱宁可没有小鱼炸酱,你也千万别摸到后山去,听见没?” 顾胜昔跟她摆摆手直接追着前边的几个孩子匆匆而去。 还没等顾胜昔找到饮狼坡,先看见三个从五六岁到十多岁不等的半大孩子,每人手里或都提着一串用野草串起来的手指头大小的鱼喜滋滋往回走。 顾胜昔拦住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黑黑瘦瘦的,光着膀子,胳膊晒得黧黑,抬起胳膊跟同伴们炫耀自己抓的鱼最多最大时可以清晰看见一根根清晰的小排骨。 三个孩子几乎都是瘦骨嶙峋的。 顾胜昔看得心里酸楚,这个年月正是孩子们长身体的时候,后世的宝妈们整日发愁如何让宝宝营养均衡不挑食时这里的孩子妈却在谋算怎么能让孩子吃顿饱饭。 也难怪这年月大个子的人少,营养跟不上去,个子怎么会长得起来? “小孩,我用糖跟你们换小鱼咋样?” 半大孩子看这眼前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还叫我小孩,好像你是大人一样。” 顾胜昔囧里个囧,她总是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三十二岁的老阿姨,和原来的世界比她是老奶奶了,但是和聂锦曦比,她的岁月却被穿越÷2,变成了十六岁的小小少女。 “我是知青,当然是大人啦。”在跟这些孩子说话的时候她的柳条筐里已经多了一个食品自封袋,里面装着她之前为了可以随时送礼准备的橘子糖。 顾胜昔记得在情怀零食大行其道的近些年,这种软糖广受七零、八零后的欢迎,那么她现在拿出来应该不会太过突兀吧? 顾胜昔像是挎着筐子卖毒苹果的皇后老妖婆从柳条筐里抓出五颗糖来。 “一块糖换一串小鱼,鱼多我加糖。” 在她说出用糖换小鱼的时候,刚才还一脸臭屁嫌弃顾胜昔叫她小孩的黑小子顿时眼睛“歘”的一下亮起来。 还没等他说话,已经有一个小鼻涕孩大声喊着:“换!” 第032章 下跪 顾胜昔走进知青点的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张红梅看见顾胜昔手里起码有三斤左右的几串小河鱼惊讶极了。 “我的天,你是怎么搞到这么多鱼的?” 顾胜昔把换糖剩下的五六块橘子糖一股脑塞进张红梅外罩的大口袋,她惊愕的嘴巴半天没合拢:“顾胜昔你个败家玩意!” 糖啊,多珍贵,连她都舍不得吃,这家伙居然用糖去换这些小鱼崽子,那些孩子还不得乐疯了? 只要下完雨,绕着屯子的那条河里想要大鱼基本没有,但是各种小鱼有的是,糖就不同了,不但要钱还要票,基本上屯子里的孩子们一年只在春节那几天能分到两颗,这个败家的竟然拿来换这种拿到黑市都没人要的破鱼崽子! 张红梅捂着胸口:“你知道什么是掏心掏肺,这就是啊!” 顾胜昔问她:“谁在哭?这是怎么了?” 一说到这个,张红梅立刻从刚才的濒死状态转为欢蹦乱跳:“你那个好姐妹,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哭了。” 顾胜昔把鱼递给金海燕拿去收拾,这边张红梅早拉着她的胳膊借着去找红辣椒的由头离开众人的视线去说悄悄话了。 “昨天不是下雨了嘛,云娇娇住的屋子漏雨,最开始漏的是地上,后来炕上的位置也开始漏,吃早饭的时候云娇娇就要求程茜给她修房子,被程茜给骂的狗血淋头。” 顾胜昔一阵无语:“然后她就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有这功力去跟长城较劲啊,在这发挥什么余热? “没有。”张红梅揪下两根已经开始变红的朝天椒:“她惹不起人家程大小姐又回自己小屋去休息,想等着雨停了去找大队长他们想办法,结果躺下睡着了,一只蜈蚣掉脸上了,据吕明说要不是他门开的快,云娇娇就直接夺门而逃了。” 她声音里的幸灾乐祸完全是赤果果毫不掩饰。 顾胜昔也觉得很开心。 云娇娇在她还活着时就已经盘算着如何继承自己的“遗产”,对于一个心心念念盼着自己去死的人,无论多倒霉顾胜昔都不会有一丁点怜悯。 “之前还想修房子凑合着住,现在已经不是修的问题了,她死活就是要程茜给退钱,说什么也不住了。” “程茜肯定又没答应吧?” 张红梅点头:“嗯,出来跟外边人商量换铺位呢,只要给她三块钱她就转让单间。” 顾胜昔冷笑,她在想屁吃。 门被人粗暴推开,一个人“呼”的一下从灶间冲出来直扑顾胜昔而来。 “顾……顾胜昔,你……你想不想……” 顾胜昔直接让她闭嘴:“不,我不想。” 云娇娇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没煮熟的毛蚶子:“你还没听我的问题呢,我……我找你有好事,我……” “得了吧你,自从我倒霉的跟你一起下乡,你找我有过好事?不是让病弱的我给你扛包裹就是要求我把安家费上交给你,所以你的好事还是去跟别人谈吧。”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有同情心,你怎么这么狠毒?枉费我一直把你当姐姐……你去哪?给我站住!” 顾胜昔见她一直自说自话,沉浸式卖惨,径直和张红梅一起回了房间。 云娇娇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个人,眼眸中闪过一抹愤恨,很快就转为楚楚可怜的样子阴魂不散尾随着顾胜昔去了女知青宿舍,这回她哭的更大声了。 必须要逼着顾胜昔跟自己换地方住,金海燕说她择床很严重,刚下乡那会足足两个月时间她都难以入睡,所以没办法跟她换,谷小红直接给她一记白眼问她凭什么花钱住破地方,而苏茉自从上次那件事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不再说话了,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去跟她说。 再说,就算是说了人家也未必换。 想想那个手指头粗细、无数条脚爪、蜿蜒而动的大黑武功,云娇娇只觉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别说回去住,光是回想那个画面她都已经快要呕吐了,打死她也不会再回去,就说为什么之前自己一下把十块钱建房费用砍掉一半,程茜想了想就同意了,她肯定知道这屋子里有蜈蚣,所以才会那么便宜就让自己搬进去。书包阁 她都已经那么有钱了,却还丧良心的干这样的缺德事! 都是贱人! 一屋子的贱人! 灶间里一股鱼腥味,苏茉和金海燕正在给小鱼去除鱼鳞和内脏,顾胜昔把摘到的一小把已经红透的朝天椒放到菜板子上,转身打水的时候,“噗通”一声,云娇娇竟然直接跪在顾胜昔面前。 “小……顾胜昔,我求求你,看在我姑姑一直对你那么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给你买漂亮衣服穿的份上,你跟我换住处好不好?” 顾胜昔气笑了,虽然云娇娇的提议正中下怀,但是被人用这种方式逼着换,顾胜昔是没办法接受的。 男知青那边听到灶间的动静,刷刷刷从屋子里一下探出四个脑袋来,分别是赵大龙,胡为义和老知青李占奎、张长河。 “怎么了,这是?”赵大龙皱着眉问,感觉像是那个不好惹的顾知青又在欺负云知青。 “还能怎么啊,有些人臭不要脸呗,自己抢着住的屋子又漏雨又有蜈蚣,吓得不敢住了,用这种办法逼着小昔去做冤大头呢。” 顾胜昔心里暖呼呼的,再次确认,张红梅这人能处,有事她是真的上啊! “不是的,我……我从小就胆子小,心脏也不好,再被吓一次我真的会死,真的,我……我求求你了,顾胜昔你就当是看在我姑姑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的份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而且这是人民做主的时代了,云知青都已经给小顾知青跪下了,她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赵大龙看得心里很不舒服。 “小顾知青,你差不多就得了,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姐妹,互相帮助一下不是应该的,云知青心脏不好再被惊吓真的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吕哥他们说了,这还是第一次屋子里出现蜈蚣,以后不会再有的,你就当是帮助革命同志了,好吗?” 第033章 换住所 这是什么品种的超级大圣父在线甩籽? 顾胜昔阻止张红梅跟他对喷,径直看着云娇娇:“我倒是可以跟你换,但是你现在这样我肯定不会答应,阶级早就被消灭了,我们都是平等的同志,你现在给我跪下这不是在害我吗?你要害我,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一旦传出去,顾胜昔逼得同宿舍知青当众下跪,在这个年代是可大可小的事,没人追究还好,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就够顾胜昔喝一壶的。 轻则开会被抓典型,重则劳动教育,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顾胜昔说的这些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赵大龙还要张嘴,顾胜昔丢了个眼刀子给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想必赵知青应该懂得,想做好人请您亲自示范,做不到的话请闭嘴。” 赵大龙嗫嚅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乐意帮助云知青的,可是就算他能去住单间,云知青也不能去男知青宿舍挤大铺炕啊! 只是看着小顾知青瘦骨嶙峋却又凶巴巴的样子,赵大龙心里竟然有了几分怯意,云娇娇虽然楚楚可怜的一直在用眼神跟他求救,赵大龙还是选择了闭嘴。 “你现在起来,我说的要求你要是都能做到,我可以考虑跟你换住处。” 云娇娇一听顿时惊喜交加,借着金海燕搀扶她的手就站了起来。 住进去几天才知道,为什么程茜那个大小姐开价十块的房子,自己还了五块她也同意了。 那个破屋子起码三个地方漏雨也就算了,里面阴暗潮湿,因为是女知青宿舍隔间扎出来的隔间,唯一的通风口就是程茜房间里偶尔吹过来的风,后面倒是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是窗户对着的是后院的猪圈,她之前想透透气曾经开过那个窗户,差点没把她给熏死,只好赶紧又把窗户关上了。 云娇娇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暗自欢喜,去吧,那个屋子靠北墙,冷山,绝对是个冬凉夏暖的好地方,最好一天掉他十只蜈蚣,直接吓死顾胜昔,到时候安家费就是她的了。 “第一,你以及大家都听好了,我顾胜昔跟你云娇娇除了知青点的同志关系之外没有一点亲戚关系,再攀扯咱俩是什么姐妹亲戚别怪我到时候大耳刮子呼你。第二,要我用我干净、不漏雨的铺位换你的虫子窝,给我拿五块钱来。” “你穷疯了?那屋子是我花五块钱从程茜手里买来的,我没跟你要钱你居然腆着脸跟我要钱?” 云娇娇有个和张红梅差不多的属性,别提钱,提钱立刻就伤感情。 她原本还指望从顾胜昔这拿不回自己原来的五块钱本钱,起码也要个三块两块的,没想到对方还敢跟她要钱! 云娇娇顿时炸毛了。 “那你就别再给我下跪恶心人了,恕我不能帮你。”顾胜昔云淡风轻挥挥手就要离开。 “小顾知青,咱们大家来自全国各地,能聚到一起都是缘分,要不看我面子,云知青的房钱别要了,你也别提什么五块钱了,她已经损失了之前付给程知青的五块钱,昨天又冻又吓的,已经够倒霉了,你这边捡个便宜白住了单间,也别再跟云知青要那五块钱了,算是给燕子姐一个面子,你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金海燕半搀扶着云娇娇,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看似公平的劝说。 顾胜昔笑了,男知青那边很多人眼里都已经露出赞许之色,金海燕这话说的漂亮而且听起来没什么偏颇,可是她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要求换住处的是云娇娇而不是她顾胜昔。 “既然燕子姐这么说了,这个便宜就给你捡吧,好不好?”顾胜昔学着金海燕的口吻,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咱们能在一起的确是缘分,所以我把这便宜让给燕子姐来捡,孔融让梨,顾胜昔让便宜。” 金海燕一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是真的没想到顾胜昔这个比自己弟弟还小的丫头片子反应这么敏锐,也这么敢撕破脸。 她已经下乡六年了,是整个知青点里年龄最大、下乡时间最长的知青,就连知青点点长吕明都多少给她点脸面,本来以为顾胜昔就算是帝都来的家庭条件不错有点娇小姐脾气,可毕竟年纪小经历少,肯定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却是个比张红梅还难拾掇的人物。 倒是她小瞧了这个毛丫头。 “知青点里属你最小,燕子姐真的拿你当个小妹妹,没想到你居然不识好人……算了,算是我多管闲事吧,燕子姐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燕子姐一般见识。” 这个歉道得有多阴阳怪气,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偏偏之前反应机敏的顾胜昔愣是没听出来,大咧咧摆摆手:“行,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注意。” 金海燕一口老血闷在心里,简直快要怄死了,她也没脸继续像以前那样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索性直接去灶间收拾那些食材去了。 金海燕一走,云娇娇就像离开拐杖的瘸子。 “顾胜昔,咱能不能就按照燕子姐说的那样,谁也不用给谁钱,就这么换了住处,你住炕稍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那么冷。” “但是你可以拎包入住啊,你换给我的地方我还得收拾,夏天能漏雨冬天就能漏雪,一年四季漏风,要不蜈蚣从哪来的?要不你就去找人把屋子给我重新修补好了也行,我要钱也是为了修这个房子。” 知青们之前也以为顾胜昔是借这个机会从云娇娇身上弄点钱花,其实如果不是那只逃跑的蜈蚣太大了,谷小红想过要云娇娇给自己出点钱两个人换住处的,只是想想蜈蚣密密麻麻的爪爪爬在身上的感觉,谷小红只觉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恐惧有时候是可以战胜金钱的,当然,金钱也可以战胜恐惧,孰胜孰败端看恐惧的程度和金钱的数量。 顾胜昔这样说明要钱的理由,大家顿时觉得就该这样,那只蜈蚣谁也不知道最后跑到哪里去了,人家凭什么要放弃自己舒坦的大铺炕去跟蜈蚣和平共处?书包阁 修房子和直接掏钱相比,云娇娇最终决定补偿给顾胜昔五块钱并接受顾胜昔提出的全部条件。 第034章 一夜暴富的美梦破灭了 等到云娇娇躺在冰凉的炕稍想起她还花了一块多钱买的报纸给那个隔间裱糊了一遍墙壁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跟顾胜昔要钱了。 而顾胜昔这边她让吕明带着去了刘栓柱家,没用半个小时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只付出了五个工分的代价。 这种程度的房屋修理其实很简单,这年月农村都是自建房,哪个村子都有泥瓦匠、木匠,盖房砌墙做家具,不是要求太高的情况下,基本每个村都可以达到自给自足的地步。 听说顾胜昔只用五个工分就雇人收拾好了房子,云娇娇顿时觉得自己上了鬼子当,工人挣工资,农民挣工分,全国各地经济条件不同工分的价值也不同,最便宜的一工分等于二分钱,最贵的京沪地区曾经有过一个工分价值在一两毛左右。 很不幸,刘家大队一般情况下一个工分等于四分钱。 也就是说,顾胜昔从她这敲诈走五块钱修房子却只付出了两毛钱,中间商赚走了巨额差价。 云娇娇那颗作死的心再度蠢蠢欲动,却被顾胜昔直接拿出五块钱拍死:“要不咱换回来?” 云娇娇心动了一下,现在房子已经修好了,拿回五块钱重新搬回自己热乎乎的小土炕? 不,不,房子是修好了,但是虫子还在。 想到之前那种麻酥酥的触感,云娇娇一个激灵瞬间压下所有心思:“不用换了,我说话算话。” “你倒是想换回去,可别忘了之前咱们怎么约定的,虽然没有白纸黑字,可却是众目睽睽,咱可当着知青点全体知青的面说好的,谁反悔谁是王八犊子。” 入乡随俗,这个颇似小日子风格的称谓大抵是东三省骂人最狠的话了,因为牵扯到父母的作风问题和自己的血统问题,一旦有人用这个称呼招呼别人,被冠名方将会对冠名方挥拳相向,甚至不死不休。 这一次饭桌上大家都比较倾向于顾胜昔,因为蘑菇是张红梅和小顾知青弄回来的,小鱼是小顾知青弄回来的,腊肉由卫凌霄提供,顾胜昔参与了其中两项食材的获得,吃人的最短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第035章 耳光 顾胜昔给自己定了一个四点五十的闹钟。 这个年代的人们根本不存在什么洁面化妆的说法,很多人刷牙洗漱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队里的一遍钟一般情况下五点半敲,顾胜昔决定每天挤出半个小时用来慢跑锻炼身体。 她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破了,就算有积分这根胡萝卜吊在前面,接连四天的下地劳动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原主下乡除了那一皮箱中看不中用的布拉吉、小皮鞋,几乎没有任何实用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零零碎碎的十多块钱和两张粮票一张糖票。 当着顾霆的面,云海岚说的天花乱坠:“远途无轻载,谁也不知道昔昔下了火车之后要面对什么,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行李拿多了到时候反倒是累赘,不如只带着换洗衣服,剩下的等到了地方咱们直接打包给她邮过去。” 至于钱和票也是差不多同样的借口:“车上扒手多,带多了钱不安全,万一让谁给盯上了谋财害命怎么办?等你到了下乡的地方给家里来个信,我们这边就都给你邮过去,再说下乡还有二百多块安家费呢,乡下地方想花钱都没地儿花去,这样也挺好,顺便改改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 说的体贴入微,合情合理,顺便还甩给原主一口大黑锅。 事实上原主的零用钱几乎都被这口蜜腹剑的母女俩给哄走了,顾胜昔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猜也能猜到原主后来拿到的零用钱越来越少,肯定跟这母女俩在顾霆面前抹黑她有直接关系。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里,曾经顾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甚至因为原主长相特别像她母亲程安茹,在主流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原主却被顾霆额外的偏宠着。 直到后来她验证了一句老话:有后娘就有后爹。 程安茹去世后,顾霆郁郁寡欢,沉寂了两年多才走出这场情殇,过后也不知为什么开始一点点疏远了三兄妹,似乎程安茹的死带走这个家里所有欢声笑语,留下的只有冷漠之后的各自悲伤。 再后来,云海岚经人介绍进门了,介绍人一再保证说,云海岚性格温顺,勤俭持家,绝对是一个最合格的继母。 家里渐渐又开始有了欢笑有了烟火气。 可是顾胜昔知道云海岚有两副嘴脸,在有人的时候她软语温言,只要自己带来的孩子跟年纪相仿的顾胜昔发生了摩擦或矛盾,她都会毫不犹豫呵斥自己的孩子,无理由偏向着顾胜昔,的确是最合格的继母。 可是没人的时候,她就会一遍遍给小小的顾胜昔洗脑:“小幺,你是害死你妈的罪魁祸首,你就是个灾星,你妈要是不生你,她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呢,你罪孽深重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对得起你那死了的妈妈?” 最开始的时候,顾胜昔曾经跟顾霆如实说出云海岚的那些话,云海岚掩面哭泣:“老顾啊,你说我怎么会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啊,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十一岁的小少女跟云海岚争辩得脸红脖子粗,结局是顾霆认为她不学好,已经开始撒谎骗人,于是第一次顾胜昔“撒谎”的时候被顾霆罚站。 第二次被罚不准吃饭。 第三次……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顾胜昔是个喜欢诋毁别人的撒谎精,每次街坊邻居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云海岚时,她总是强颜欢笑:“是我做的不好,昔昔还小,过几年等她长大了懂事就好了,我们家昔昔是个好孩子。” 但是顾胜昔一直都没有“懂事”,她被罚站被罚不准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就算顾霆不罚她,青春期的暴躁少女也动不动就摔了碗筷就不吃饭了。 本来就是早产儿,身体底子差,再这样三天饿九顿日积月累,也难怪原主明明家庭条件很不错,姐姐顾涓涓白嫩丰腴,弟弟顾天龙更是吃的像个肉滚子,全家都吃的风调雨顺,偏偏就她一个人瘦得兵荒马乱,青黄不接。 为了自己的贡献值大业,必须要多干活多拿工分,这样的身体长此以往肯定吃不消,所以顾胜昔给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强身健体计划。 比如每天晨跑半个小时有氧运动,增强心肺功能,加快新陈代谢。 因为现在是集体伙食,在集体饭的基础上顾胜昔给自己早餐增加一个煎蛋一杯牛奶,午餐加鱼、肉、水果,晚餐加蔬菜,偶尔进补一下,饮食均衡营养多元化。 唯一的遗憾就是顾胜昔自己不会做饭,只是和知青点的伙食比起来,顾胜昔觉得自己那些食材随便加点佐料做熟就已经赢了。 跑步回来神清气爽,虽然微微有点喘,但是一边慢跑一边沿途看雨后乡村的景色,好像不知不觉就忘记了那些疲累。 村子去前山的山路上两边沿途零零碎碎开了不少石竹花和野菊花,顾胜昔看见漂亮的就摘几朵,再点缀几根狗尾巴草,她准备插到张红梅送给她的滴流瓶子里放在小窗台上,给自己这间逼仄的斗室增添点生趣。 谷小红刷牙回来,嘴角还带着牙膏沫子,含糊不清的嘀咕一句:“姿夲煮意做派的又来一个!” 她声音很小,顾胜昔当她放屁,没必要去主动上前认骂,可惜有人对号入座了,程茜从来不在知青点吃饭,她另交伙食费去别人家搭伙,刚踏进院子恰好就听到谷小红这句话,以为她又在阴阳怪气说自己不跟知青同甘共苦搞特殊,于是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要说你就明着说,别成天含沙射影的,你来说说,咱这一屋子知青那个是姿夲煮意的,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去报公安说你造谣生事,诋毁知青!” 程茜盛怒之下出手是下了大力气的,谷小红嘴角被打裂,一抹红痕沿着嘴角流下来,跟另外那边嘴角洁白的牙膏沫子相映成趣,看起来十分喜感。 “程茜,你欺人太甚!”谷小红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第036章 人参 “整天想在知青点搞分裂搞对立的才是欺人太甚吧?” 谷小红已经快要气死了,程茜是疯狗吗?她说的人是顾胜昔,关她程茜什么事?用得着她来强出头? 事情还没理论出个子午寅卯来,大柳树下的钟就被敲起来了。 张红梅喃喃着:“时间不对啊,早饭还没吃呢怎么就让上工了?” 吕明老神在在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应该是今天自愿上工。” 吕明开始掰着手指算:“高粱收完了,土豆也收完了,现在花生苞米都进了场院(堆放需要再加工的农作物的露天场地。),要紧的活计没有了,刚下完雨山上现在肯定满地都是榛蘑,还有蕨菜,猴腿儿,栗子榛子,大队长肯定是看这两天没啥要紧的活计,给大伙放假采山货去。” 吕明说完拔脚就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喊:“我先去看看,要是猜对了省的大伙瞎折腾了,要是我猜错了就回来叫你们。” 没过五分钟他就气喘吁吁的跑着回来了:“同志们,想采山货吗?想抓野鸡野兔吗?今天和明天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想打牙祭的去山里,想挣工分的继续上工。” 知青点瞬间沸腾了,毕竟都是年轻人,一听说可以进山去顿时一片欢马叫,喊大家吃饭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理,气得张红梅用汤匙使劲敲大伙用来烧水的小铝锅。 “嘡嘡嘡,吃饭啦,嘡嘡嘡,吃饭啦!” 吕明一挥手:“先吃饭,再不吃红梅同志要急眼。”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闹着走到灶间找各自的碗筷等着火头军放饭。 “也别光想着采山货,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咱知青点的劈柴(特指木本柴火而非动词)库存不多了,今年人多,炕稍要想烧热点不遭罪,今年大伙谁也别藏奸,众人拾柴火焰高,储备冬柴从我做起。” 吕明吃的唏哩呼噜,说的喋喋不休,其余人都很沉默,可能大家的心都已经飞去了山上。 本来以为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不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顾胜昔和张红梅拖拽着一捆干柴嘿呦嘿呦挪回宿舍时和好几个知青不期而遇,发现大家几乎全都是一个表情。 爬了半天山累得腰酸背痛脚抽筋,最后基本上就是一个人扛着一捆柴回来了,因为刘家大队的全体社员们能去山上的今天几乎都去了。 要说前山蘑菇中口感最好的当属红蘑,但是最好吃的却是看起来十分单薄的榛蘑,嫩滑爽口,味道鲜美,搭配东北溜达鸡,绝对是大米饭头号杀手。 在刘家大队附近十里八村,榛蘑炖小鸡几乎是家家过年餐桌必备的一道佳肴,如果没有那一定是吃不起而不是不爱吃。 难得这次秋收一切顺利,又恰好在农闲赶上了一场秋雨,谁家不想捡点蘑菇留着过年吃?谁家不想趁机多捡点换点肉啊鱼的? 于是乎,留下一屯子不能爬山的老弱病残守村,其余人几乎都跑去前山了,这么多人集体上山,再加上一些附近屯子也来采山货的,一时间前山的人都快比蘑菇多了。 张红梅气的直叨叨:“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下地挣工分去了,再轻省的活计也得给我拿个六分吧?四六两毛四呢!” 顾胜昔发现张红梅绝对有成为经济学家的潜质,一旦涉及到她的钱包进账,这家伙就变得锱铢必较无比精明。 “就算是去我的秘密基地把剩下那点……估计去了那里的杨树蘑也卖不出去了。” 附近人尽皆知的几棵榛子树和栗子树就跟遭了劫一样光光溜溜,张红梅实在太过郁闷,没办法只好拉着顾胜昔参与了一场对酸枣树的聚众围剿。 由于缺乏经验,扎得顾胜昔手指哗哗淌血,可惜酸枣树没有灵性,顾胜昔并未认主成功。 一直转悠到下午快下山的时候,顾胜昔才在张红梅的英明领导下找到可怜的几棵榛蘑和一团黄呼呼的松树蘑。 张红梅还给顾胜昔科普:“其实松树蘑也挺好吃,腻乎乎的,就是有股松树油子味,再有就是……嘿嘿,那个虫子比较多。” 顾胜昔长大了眼睛,她众多技术中唯独没有点亮厨艺,所以原谅她的孤陋寡闻,真的是两辈子第一次听说,原来蘑菇也有虫。 张红梅拿出一个松树蘑掰开:“看,这个就有。” 呕~~ 顾胜昔差点没吐了,她不怕虫子,但是她不想和虫子共享食物啊! 自从听了同学讲的那个脑筋急转弯,苹果里有几条虫是最可怕的,答案是半条虫最可怕,顾胜昔只要一看见食物上有虫子,立刻就会想到那个可怕的答案,然后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她把自己柳条筐里那几坨屎黄色蘑菇一股脑全拿给张红梅:“送你了,不必客气。” “其实很多蘑菇里都有虫子啊,并不单单只有松树蘑。” “可以闭嘴了。”顾胜昔脸色苍白:“给我留几种蘑菇吃,眼不见为净。” “嘁,人家都说了,蘑菇虫是蛋白吃,跟鸡蛋一样都是……” “闭嘴闭嘴!”顾胜昔挎着柳条筐仓皇逃窜:“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她现在知道了张红梅的第二个恶趣味,越是人家讨厌的她越是要说,真的是太讨厌了。 看见张红梅阴魂不散又纠缠过来,顾胜昔来了个绝杀:“你还想不想以后我拿弹弓子给你打鸡吃,打兔子吃?” “我们去捡柴火吧。”张红梅立刻换话题。 大队有规定,禁止乱砍滥伐,去山里拾柴随便,但是只能捡那些枯枝死树,不许损伤正常生长的树木。bookAbc.Cc 张红梅说:“先下手吧,再晚一会可能枯树枝都捡不着了。” 于是两个人索性把重点放在拾柴上。 “咱们每个人都有拾柴任务,女知青每人五大捆,男知青十大捆,专门为了过冬准备的。” 就是在这天出了一则爆炸新闻,听说大队里一个叫何小丫的社员挖到一棵人参! 几乎所有年代文都有挖人参这个桥段,但是宣扬的满屯子都知道的,顾胜昔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037章 争夺 得知消息的顾胜昔不禁感慨,我果然只是一个被贡献值奴役的工具人。 一样上山,人家就能挖人参,她就只能挖蘑菇,还是最不值钱的那种。 气喘吁吁拖着两捆柴回了知青点,找吕明报备过后两个人的名字后面各自被记了半捆柴。 这时,热衷于小道消息的谷小红也意思意思拖了些柴火回来,不过和顾胜昔颗粒无收的柳条筐比,她背后背着的筐子里有不少松树蘑。 谷小红嘴角一扬,显示出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天运气还算不错,那么多人我还能捡到这么多松树蘑。” 顾胜昔点点头,夸奖得十分敷衍:“运气真好。” 张红梅想起顾胜昔送瘟神一样把所有蘑菇都送给自己的样子,她要是跟谷小红说了,这家伙会不会死气? 谷小红这个人没什么大奸大恶,但是牙尖嘴快,好胜心强,喜欢讲人是非又爱占小便宜。 只是她没完没了的自吹自擂实在令人厌烦,张红梅直接在地上铺了张报纸,倒出自己背篓子里面的蘑菇。 “你在哪里采了这么多的蘑菇?怎么不叫我们一声?真是够自私的。”谷小红看见张红梅倒在报纸上那一大堆蘑菇,明显比自己多出很多的样子,倒是不再喋喋不休的自夸,开始埋怨起来,也难怪她是知青点人缘第二不好的人。 “叫什么叫?这是小昔跟我一点点采的,根本就没遇见成片的地方,小昔懒得要这种蘑菇,刚好我在旁边就索性都给了我。” 想想自己之前一个劲说自己运气好采的蘑菇多,结果人家顾胜昔都是直接采了送人的,谷小红顿时有点讪讪的,扭身也去找报纸去了。 她嘴巴仍然不肯休息,一边折腾自己那些蘑菇一边不忘打压顾胜昔和张红梅:“别以为采了这么点蘑菇就沾沾自喜,人家何小丫才是今天最厉害的,不过就是那人好像脑子有点不好使,挖了一棵听说起码五十年的老山参直接上交给大队了。” 至此,顾胜昔算是弄明白为什么会上交大队了,满屯子都知道了,你要是不上交的话那就是薅集体的羊毛,思想落后分子肯定是要被教育的。 只能说这个叫何小丫的社员实在够倒霉,肯定是挖参的时候被人家给发现了,才不得不交公。 等到苏茉和几个男知青阴沉着脸回到宿舍之后,顾胜昔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人参的消息会传得沸沸扬扬且顷刻之间就直接交给大队。 告诉顾胜昔整件事情始末的是顾阆。 他也是道听途说,但是顾胜昔觉得比较接近真相。 简单来说就是苏茉跟着知青点的人上了山之后就不见踪影,大家找到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跟何小丫吵了起来。书包阁 闻讯而来的社员和知青们发现了一棵被挖掘了三分之二的野生老山参,两人各执一词都说人参是她先看见的。 社员自然是帮着何小丫,知青点的人肯定比较倾向于苏茉,也没别的原因,谁都知道这么一棵野山参肯定很值钱,人人都想捞点好处,而何小丫和苏茉之间的争夺就演变成了社员和知青之间的争夺。 现场只有两个当事人,谁都说自己是先看见的,谁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直到最后有人提了个昏招,把人参切开社员这边占一大半,知青占一小半时,何小丫说话了。 “你们看看这人参已经被挖掘的地方。”她扬了扬手中的工具:“我本来就是过来挖草药驱蚊子的,所以我带了药铲子、挠子和木签子,她呢?她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就算是用手抠的,指甲里总得带点泥吧?” 大家这才想起来最关键的问题,果然人家何小丫手里各种挖药材的家伙式,而苏茉只有自己那双自产的凤爪勾,偏偏还干净得不像话。 “是我们两个同时发现的,你有工具所以才让你来挖的。”苏茉看见大家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得鄙夷,赶紧出言解释。 何小丫语带讥嘲:“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发现了人参我是后来过来的,想要把‘你的’人参据为己有,那我就想问问苏知青了,你是缺心眼吗?看见人参一动不动就等着我来挖到一半多了你才想起来跟我谈怎么分配的问题?” “是我先来的挖到一半多被你发现,你想要敲诈勒索我,我不肯答应损害集体利益你不甘心之下才喊的吧?” 何小丫眼神在人群中逡巡,终于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素芬婶,我想要把这棵老山参交公给咱们大队,争取用这个给队里换点粮食或者来个先进大队啥的。” 她喊的是刘家大队的妇女主任,今天山里来的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孩子,难得的好天气,老爷们一般都在家里莳弄自留地或者趁机修检一下自家的破房子,一场秋雨下来不少家里的屋子都漏雨了。 这位素芬婶的嘴跟机关枪一样,自从她上来就开始无差别突突,没用十分钟就把这根人参突突成刘家大队的了,刘家大队社员发现,刘家大队社员采集,刘家大队属地的前山,凭啥人参不是刘家大队的? “大家争先进要成绩的心情我能理解,放心吧,小小的争执不会破坏我们人民群众的团结一心,刘家大队的先进就是咱们全体刘家大队成员的先进,无论是社员还是知青,我们个个都是先进!” 本来知青这边就已经不占理了,再被妇女主任一顿大棒加大饼,什么评了先进大队就可能先通电,就算不给通电也可以趁机跟上面申请拖拉机,大家以后再去县城可就方便了布拉布拉。 知青们一琢磨,人参反正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片都不够分的,还不如弄点实惠的,不管是通电还是拖拉机,知青们都能切实享受到好处,所以也就不再有任何异议。 于是由曾经采过老山参的赵家五舅奶接手何小丫的工具,完整的把这棵人参挖出来直接送去了大队部。 何小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苏茉,在大家众星捧月之下回了屯子里。 第038章 后山 第二天继续休养生息,大队长刘永贵带着吴会计和一位被大家称为三太爷的老者一大早赶着牛车直接去了县里,各小队领了为数不多的活计分派下去之后几乎整个刘家大队的社员们都倾巢而出,全都跑去山里找老山参去了。 张红梅看着人头攒动的前山,似乎站在知青点都能看见蚂蚁一样川流不息的社员们在山里四处搜寻的身影。 “完犊子了。”张红梅两个眉头紧锁:“看前山这热闹程度,今天估计连松树蘑都采不到了。” 顾胜昔看她身上依旧背着背篓,手里居然也拿了一把小铲子,于是笑着问她:“那你还去?” “嗐,我捡两根柴也是好的嘛,现在捡了省的冬天还要顶雪上山,摔一跤可是要命的啊!” 顾胜昔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可我看你这装备,明显是奔着人参去的啊!” 张红梅横了她一眼:“别装,听说一支二十年的老山参都能卖到这个数。” 她叉开五指。 顾胜昔咋舌:“二十年的人参可以卖五百块钱?” 张红梅脚下一个颠踬差点没趴地上:“你想啥呢?还五百,你咋不说五千呢?是五十!” 对哦,顾胜昔总是不太适应这个世界的物价,这年月的农民辛苦一年都未必能看见五十块钱,因为工分大多都换了粮食,大队每年除去交任务的再扣掉提留款最后能分到社员手里的钱约等于无,其实除开灾害的那几年之外,像刘家大队这种守着大山的基本没有饿死人的,但是想要存钱那是想都不要想。 二十年的野山参可以卖到五十块,对于刘家大队社员来说,不啻于一笔巨款,那么昨天那支五十年的人参得值多少钱? 众所周知,人参这东西的价格是随着年份的递增而叠加,一支二十年的人参+一支三十年的人参,价格远远不及一支五十年的人参。 其实顾胜昔也不是不动心。 她的别墅里虽说吃穿不愁,可是大多数都是不能暴露于人前的,吃的倒是好说,如今拥有小隔间,她可以每天都给自己开小灶,可是穿的用的呢? 不管到了什么时代,手有余钱心不慌都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所以顾胜昔也选择了再次进山,这一次她选择单独行动。 张红梅也正有此意,因为今天漫山遍野都是人,也无所谓集体行动还是单独行动了,估计整个前山表皮都会被那些寻参的犁一遍。 顾胜昔想偷偷的去后山看看。 她的大目标是万一有小说女主的大气运,咱也来个百年人身什么的,中目标是搞点野味改善一下生活,别墅里一般的常见食材都有,奈何顾胜昔厨艺差到对不起那些被糟践的食材的程度,张红梅手艺不错,顾胜昔不介意自己解馋顺便让别人借光跟着打牙祭。 如果实在前两个都不能实现的话她还有个一定能实现的小目标,就是借由爬山锻炼身体。 如果两手空空,顾胜昔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一下自己了。 别人运气好,前山就可以找到人参,自己如今可以随便出入空间,万一遇到了危险就躲进空间里去。 这里人都很忌惮后山,那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她运气没人家何小丫好,找不到人参,灵芝也是可以考虑的嘛,百年何首乌什么的她也不嫌弃。 最多就是空着两个爪子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她就当是去后山森林氧吧来一次有氧运动。 如今开启了每周刷新,顾胜昔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太多了。厨房里的各种道具,一把三棱军刺,防狼喷雾,合金弹弓,狙击弩以及多功能钨钢战术笔等等,再加上她苦练十年的近身实战搏击术,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具战五渣的身体有点拖后腿。 只是顾胜昔觉得凭借自己的冷静机敏和随时可以拿取的各种武器再加上一个超强作弊器——她那死也不承认是系统的成精小别墅,只要没有超维度级别的bug存在,她保命问题不大。 依旧跨着张红梅借给她的柳条筐,两个人踩着那条进山小路在饮狼坡分道扬镳。 张红梅已经仔细打听过昨天何小丫采到人参的大概位置,所以第一目标肯定是那个地方的附近区域,要知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万一幸运之神眷顾她找到昨天那根倒霉人参之爹之妈之兄弟姐妹以及七大姑八大姨们,她就可以小小的发上一笔横财了。 而顾胜昔的意见是,麻麻说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去了也白去,她觉得以那个地方今天的热门程度大概率会被大家踩秃噜皮。 张红梅朝她眨眨眼:“小昔啊你觉得我是傻子吗?我去只是想看看那人参生活过的地方的环境,然后按图索骥,嘿嘿嘿~” 好吧,人各有志,顾胜昔的看法很悲观,她觉得案发现场早就被严重破坏,已经没什么图可以让张红梅去索骥了。 “祝你成功。”顾胜昔祝福得十分真诚。 “谢谢,万一姐姐不幸找到人参,我会……分一根须子给你。”张红梅思虑良久,咬咬牙一脸肉疼的许诺,就好像她手里已经弄到人参一样。 “好的,我要是打着兔子会分你一条大腿。”顾胜昔没允诺人参须子,万一要是有呢?她不能对自己第一个好朋友食言,可是人参掉了须子会影响价格的。 她只是想利益最大化,绝对不是舍不得那一根须子。 两人各自怀着最美好的憧憬各奔前路,走出十米多远张红梅还不放心的嚷嚷:“小昔,一定记得那不许越过饮狼坡!” “好的,知道啦!” 通讯靠吼的时候非常锻炼肺活量,顾胜昔喊的脸红脖子粗,她乖,肯定不越过饮狼坡去后山,她绕过总可以了吧? 远远就听见饮狼坡的淙淙水声,又是可以催眠的白噪音,衬着林间四声杜鹃、鹰鹃、鹧鸪等鸟儿的叫声,空灵幽远,如果不是那些可怖的传说,这样一个秋日暖融融的早上,顾胜昔真的想找块向阳的大石头躺在上面搂一觉。 对于睡眠障碍患者来说,这里实在是太好睡了。 和前山那光溜溜的石头小路不同,过了饮狼坡之后的山路明显少有人来,野草苔痕遍布其上,给登山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 第039章 白毛狼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现在虽然是上午,但是秋天的意味已经越发明显,丛林叠嶂,明黄浓绿中偶尔夹杂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美的十分有层次感。 “可惜啊,要是有手机……”咦?她有手机啊,还可以拿出来啊,虽然没信号没网络,但是拍照、视频这类功能还是可以使用的,关顾左右,有鸟有兽,就是没有人。 顾胜昔一个念头自己那部hw手机倏然出现在手里,选择长焦距,大光圈,镜头对准溪流一从已经殷红如血的枫叶,背景是虚化的绿树,蓝天白云的倒影,澄澈如镜的清溪,顾胜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有点淡淡的疼。 再过一二十年,不知此处的山是否还会这么绿,天是否还会这么蓝,饮狼坡的水是否还会这么清澈见底…… 手机顷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复合弩,从拍摄风景到猎杀美食,顾胜昔切换得无比丝滑。 这是顾胜昔砸了几十万块购置的武器,速度可以达到一般手枪的三分之一,但是动能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超过子弹的,它可冲破防弹衣。 前世的她为了避免重蹈父母的覆辙,因而只要能杀敌只要能保命,能弄到她都毫不犹豫,对于一个穷到只剩下钱的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 这把苍穹之鹰是当时在一些灰色地带都赫赫有名的坐牢弩。 随着扳机轻响,像是有人在水里丢了极小的一颗石子一样的声音过后,弩箭带着一条巴掌长的黑黢黢、极其丑陋的鱼在水面折腾两下之后就不动了。 这鱼叫老头鱼,是当地很常见的一种冷水鱼,但是后世这种常见的鱼却达到四十多块钱一斤,只是因为野生的鱼越来越少了。 但是在现在的饮狼坡,却是随处可见的品种之一,苍穹之鹰“biubiu”两声又干翻两条老头鱼之后三个老头就躺在顾胜昔的柳条筐里相约斗地主去了。 果然是手巧不如家什妙,老天爷给了她一具战五渣的身体,但是也给了她层出不穷的作弊小可爱啊! 饮狼坡这条溪水有个不祥的名字——鬼溪,也不知道哪位大才去了这么个大吉大利的称呼,因为到了这一段水势平缓开阔,很多小动物都来这饮水,一来二去就成了狼群们饮水加伏击的窝点,屯子里人在这边被袭击了几次之后就管这个地方叫饮狼坡了。 在张红梅给顾胜昔科普八大回避时提过一嘴。 “我没有瞧不起乡下人的意思,但是说真的这些屯子里的人真的很愚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开始,据说是人类曾经帮一只难产的母狼接生过,白毛狼王为了感谢屯子里的人,决定把饮狼坡这段最好抓鱼抓小动物的地段让给救命恩人,所以饮狼坡上没有狼。” 张红梅嗤笑一声:“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东郭先生教育我们,这世界上狼是不懂得感恩的。” 所以她个人认为什么饮狼坡的传说纯属扯淡,无稽之谈。 顾胜昔素来对这些民间故事、乡野轶事很感兴趣,并且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却经历过资讯极其发达言论十分自由的后世,和张红梅的观点相反,她认为万物皆有灵。 当然,事情也没有绝对,顾胜昔不知道自己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为人处世不过是凭心而已。 几个小屁孩嘻嘻哈哈出现在饮狼坡,手里拿着各种自制的捕鱼装置,或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网或者用荆棘条蒲草之类编成的简易捕鱼笼,还有的用洋钉子自制小鱼叉,档次最低的是那种拖着鼻涕七八岁的小屁孩,他们靠两只手拢,弄几条泥钻子(泥鳅)、船丁鱼都已经算是超级大的收获了。 也有的跟着大点的有工具的孩子混,帮忙赶鱼,收获好的话也能混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顾胜昔不愿意跟孩子们抢生意,于是绕着往里面走。 有个晒的浑身黢黑油亮、大概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大声冲她喊:“姐姐,知青姐姐,你今天还拿糖换鱼吗?” 顾胜昔想着自己柳条筐里那三条鱼,估计做熟了都不够她自己吃,反正别墅里各种糖果巧克力有的是,每周还能刷新,那必须要答应下来啊,吃不了的还可以让张红梅做成咸鱼干或者腊鱼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好啊,晚上天黑以前我要是没来这里,你们就去知青点找我。” “知青姐姐,你别过饮狼坡啊,过去了老狼王会生气的!” “狗剩子你瞎说,我娘说了,后山根本就没有什么老狼王,只有一群大野猪和几个黑瞎子。” “你才瞎说,我爹小时候跟我太爷去捡松塔时亲眼看见过,一身白毛!” 顾胜昔答应了一声,装作顺着饮狼坡往上走去摘紫色小灯笼一样的桔梗花,绕出几个孩子视线范围之后径直越过饮狼坡往后山而去。 远远的仍然可以听见孩子们在争执,只是内容已经从有没有白毛老狼王变成你妈说的对还是我爹说的对,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偏偏辩论双方都很认真。 也难怪小动物们都在饮狼坡这边喝水,走出一段之后山势忽然变得陡峭,河道骤然也变得从十来米宽变成两三米宽,里面怪石嶙峋,水流湍急,顾胜昔觉得她这小体格赶上有暗流的地方都可能会被卷走。 和前山遍地都是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不同,后山明显原始很多,前山已经很难看见的榛蘑在这里随处可见,顾胜昔已经彻底放弃松树蘑,只捡着榛蘑、红蘑这种来采摘,不想让蘑菇沾上鱼腥味,顾胜昔也学着孩子们那样用野草编成小辫子把鱼拴起来挂在柳条筐上。 一想到这个顾胜昔的心情就颇觉惆怅,人家的空间都是存取随意,她这个只许出不让进,想储存物资还要赚积分才能开启这项功能。 “呵忒!”鄙夷了一下自己的不知足,别人死了就死了,你起码还能重生,别人重生也不见得有金手指,你开局就是一栋成精小别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沉迷采蘑菇的小姑娘意识到自己飘了,刚要展开激烈的自我批评,草丛里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040章 和黄大仙一起看戏 草丛里簌簌而动,应该是不止一只小动物正在往自己这边而来。 顾胜昔高兴极了,看样子今天又是有鱼有肉的一天啊! 苍穹之鹰极具金属质感的小巧弩身被架在胳膊上,顾胜昔的视线已经在预判这个小动物即将现出踪迹的所在,寒光森然的弩箭也早就枕戈待旦,是野鸡还是野兔? 想多了,草丛里窜出来一只毛色淡黄的臭鼬,正慌不择路对着顾胜昔一头撞了过来。 顾胜昔顿时哭笑不得,我果然没有女主光环,人家穿越年代世界都是守株待兔,待鸡,最差也能待野猪,她守株待黄大仙。 这个不但不能吃,而且还不能打。 据说东北山林里的一切活物都动不得,大的会武术,小的会法术,不大不小的受保护,作为一个卑微的屁民,谁都惹不起。 其中大的会武术,不用问指的肯定是东北虎黑瞎子和野猪,小的会法术指的主要就是眼前这位黄大仙。 别管顾胜昔是不是无神论者,她首先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利己主义者,黄大仙肉不好吃,皮毛还有味道,这位大仙的生化武器举世闻名,所以吃穿都不用上,顾胜昔自然不愿意跟这位随身携带生化武器的大仙对上,于是老老实实往后一撤,大仙您好,大仙再见! 大仙似乎急着赶路,对顾胜昔视而不见,这个时候顾胜昔也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来了,黄大仙身后草丛不断抖动,像是里面不知潜藏了多少活物,也有点像是……一条很粗的蜿蜒而动的大蛇爬行时出现的痕迹。 难道是黄大仙大战白娘娘?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顾胜昔再不犹豫,直接窜上一棵枝叶繁茂的赤松上去,手脚并用矫若猿猴,很快就隐匿在茂密的枝叶中。 然而黄大仙不知道是吓蒙了还是跟她有什么宿世缘分,竟然也顺着树干爬上来,藏匿在顾胜昔栖身处不远的地方。 其实也不能怪黄大仙,因为顾胜昔选择的这棵树恰好是方圆十米之内最茁壮枝干最茂盛的一棵,良禽择木而栖,谁躲避敌人不得找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一人一兽刚藏好,不远处半人多高的荒草丛就被拨开,里面猫着腰钻出来一个手持一把剔骨刀的男人,顾胜昔不由得眸光一凝,无声无息又往枝叶里躲了躲。 “妈个叉的难道是因为老子今天出门没拜拜?”这人身形瘦削,隐约看见脸颊左侧有长长的一道蜈蚣疤,刚钻出来就气急败坏的发出优雅国骂:“怎么就遇见了这玩意?”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光头,光头似乎比之前的蜈蚣疤凄惨一些,起码蜈蚣疤身上没有看见明显的伤痕,而光头半边身子全都是血,一只手拖着另一只,明显是受伤了。 “你他妈问老子?”光头气喘如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很严重的关系,口气十分不好:“你们过来采点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里藏着一窝这东西?” “嗷呜,嗷呜!”莽林中忽然传来几声悠长而苍凉的嚎叫,顾胜昔瞬间明白光头说的“一窝这东西”指的是什么了,明显是狼,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芳邻黄大仙是躲狼呢还是躲这几个人? 没想到自己的后山之旅如此精彩,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后山当真不是一般人来的,实在是太刺激了。 先从荆棘丛里窜出来的蜈蚣疤忽然又转身隐没入半人多高的荒草中,里面很快传来一阵打斗声,人吼狼嚎,顺便压倒不少花花草草。而托着一只胳膊的光头则趁机又往前逃窜,只是他受伤实在严重踉跄着没走出多远就跌坐在地上。 光头的同伴们很快追赶上来,这一次又添了个明显是南方口音的男人。 让顾胜昔心中一突的是,最后出来的这个南方口音的人手里好像是拿着木仓。 “老耿,还等什么?快开木仓,给它们来个一窝端,我他妈要拿那个头狼的皮做个褥子,我操!” 已经缓过一口气的秃头气咻咻的咒骂着,口中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口今声:“老子让……个老王八给坑了,一定是他在搞鬼!” 这人哼哼唧唧,中间似乎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可是顾胜昔藏匿在古松枝丫上,风过松枝,涛声阵阵,竟然没听清楚那人说的是什么。 “前边山头上都是附近的村民,开木仓了你觉得咱们还能走出去?” “那他妈你就眼睁睁看着哥几个在这喂狼?反正我现在已经跑不动了。”光头彻底摆烂。 “没事,我还有最后两支麻醉箭,一会你们两个撑着点,只要到射程之内,我肯定能把头狼放倒。头狼倒了剩下那三只也就散了。” 顾胜昔平生从未经历过这样刺激的事情,诚然,她麻痹小叔他们时曾经装作寻求刺激加入翼装俱乐部,只是那种极限挑战和这种生死厮杀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她悄无声息隐匿在松树枝丫中,直觉上这几个人不太像好人,但是对面是狼群,也算不是什么好人吧,所以他们就算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又关她什么事? 她只要作壁上观看大戏就够了。 只希望这场大戏早点唱完,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会死人的,目前她只想苟在农村拼命赚积分,把能开的功能全都开启,然后静待高考来临。 三人互为犄角摆好阵型,光头也装模作样举着一把怪模怪样的锹不锹铲不铲的东西迎敌。 顾胜昔看清楚四只狼的样子,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一个人已经丧失战斗力,他们还敢面对四只狼的围攻了。 狼也很惨。 最壮硕的两只狼身上毛发看起来湿漉漉的,明显被血浸透了,而被称为头狼的,竟然是四只狼中体型最消瘦最矮的一只! 只是这只狼看起来十分古怪,瘦弱矮小不说,它的头是纯黑色的毛发,身上却是纯白色。 狼也有往二哈进化的吗? 三人四狼很快又陷入缠斗中,顾胜昔不由庆幸自己早早藏了起来,以这具破烂身体的能力加上自己前世的实战积累,这三人如果是正常状态下,她大概谁都打不过。 第041章 无心插柳 三个人明显都是经过长期体能训练和实战厮杀的高手,但是他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狼,虽然三个人也都十分悍猛,两只最大的狼也都身上带着很重的伤,可是四只狼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占据了上峰。 越急越出错,之前那位名叫老耿的不知是鏖战太久脱力了还是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一个颠踬整个人往前扑倒,体型比头狼大一些的灰狼眼见机不可失,直接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老耿的喉咙撕咬过来。 头狼发出一声古怪的嘶吼,似乎在阻止灰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灰狼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老耿趁着头狼怒吼时一抖衣袖,一支小巧的袖箭对着头狼的脖子扎了过来。 头狼虽然有所察觉,向旁边纵越,奈何还是慢了一步,从半空直接跌落下来。 顾胜昔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差一点就大声惊叫出来。 哪里有什么瘦弱的头狼? 那个头上黑色毛发一身白毛的“头狼”居然是个人! 关于饮狼坡的传说电光石火之间浮现在顾胜昔心头,白毛狼王为了感谢帮母狼接生的人类,勒令狼群不得越过饮狼坡,把这一块比较容易捕猎的地方让给了人类,即便是稚龄童子,狼群也没有伤害过一个。 很多年以后顾胜昔仍然在奇怪,这一瞬间自己究竟思考了些什么。 反正在两只个头最大的狼几近失去战斗能力、灰狼被麻醉、头狼,啊呸,那个人也被麻醉之后,顾胜昔祭出了自己唾手可得的暗器——挂在旁边一直安静看戏的黄大仙。 休得动手,看狼! 正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的黄大仙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何祸从天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人类那几张惊骇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作为一只黄鼬,不管多么惊慌失措,它都不会忘记自己甫一出生妈妈就给配备的生化武器。 于是面对人群和狼群的环伺,放臭屁是黄大仙最后的倔强。 顾胜昔也是在这一天才知道,黄鼠狼其实放的不是屁,而是一种液体,液体在喷出之后遇空气发生化学作用才变成了辣眼睛的气体。 她一边哭一边表示自己很荣幸,毕竟不是随便哪个凡夫俗子都可以亲眼目睹黄大仙放屁的。 黄大仙生化武器范围之内所有喘气的无一幸免,有难同当,有屁同享,处于生化武器主攻区域的三人眼泪哗哗的,那股极其销魂的味道熏得他们脑仁疼,而且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三个人顾不得再寻狼群的晦气,只得一边哭一边骂,搀扶着跌跌撞撞从旁边的小路撤离。bookAbc.Cc “产生二百点贡献值。” 脑海中毫无征兆响起的提示音让顾胜昔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心插柳。 她能说这只是一次不危及自身安全之下,被那些乡野轶事给吸引之后产生的一种下意识行为吗?或者还有一点点是因为白毛狼皮之下的那具身体看起来瘦弱得有些可怜兮兮,引发了她所剩不多的同情心吧。 可是顾胜昔抡一天镰刀也才赚了三四百贡献值,现在随便丢只黄鼠狼就赚了二百点?也不知道这贡献值是如何产生的,因为救人还是救狼?还是阻止人类和狼群之间的厮杀? 从此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我了? 两头浑身浴血的巨狼现在似乎已经知道这棵大松树上藏着很厉害的东西,一边不断用嘴巴拱着两个失去意识的伙伴一边警惕的偶尔盯着顾胜昔藏身所在。 而制造这场变化的罪魁祸首黄大仙在略微改变了此处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两头清醒着的狼驮着被麻醉箭给迷翻的两个同伴也摇摇晃晃离开了。 山风掠过,寒凉沁骨,只留下顾胜昔孤单一个缩在赤松树干上随风摇曳,不远处,四声杜鹃声嘶力竭喊着它最经典的鸣叫:“光棍好苦,光棍好苦。” 确定人走了,狼也走了,黄大仙都走了,顾胜昔慢慢爬下树来,感觉胳膊和腿都僵了。 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大戏,她也没有最初的雄心壮志了,用弹弓子打到一只山鸡和一只鹌鹑之后,顾胜昔原路返回到饮狼坡。 脑海中一直都是包裹着白毛狼皮的人类的样子。 可是之前这位狼王明明四肢着地奔跑冲刺毫无违和感,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是狼人还是野人?还是根本就是个人? 张红梅给她讲的那些关于一定不要去后山的惊悚故事里倒是真的有关于野人下山抢媳妇的。 她记得前世神农架一直有关于野人的一些传说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挺像那么回事的。 一路采摘了不少蘑菇和山菜,顾胜昔用来盖在野鸡上面做遮掩,她知道这年头吃一口肉有多难得,所以能遮掩还是尽量遮掩一下。 狗剩子为首的孩子们远远的就看见顾胜昔挎着柳条筐过来,就像看见一堆好吃的橘子瓣糖向他们走来一样。 “知青姐姐,姐姐,我们在这呢,我们整了可多可多的鱼啦!” 一个看起来也就五岁的小男娃,穿着脏污不堪的开裆裤,手里捏着一条还没他小雀雀大的鱼也跟着乐颠颠的喊:“姐姐,花璃豹,换糖,换糖!” 顾胜昔哭笑不得,被称为花璃豹的是一种带着条纹的小型冷水鱼,成人手指大小就是这种鱼的极限了。 “拴娃我都说你那个花璃豹太小,换不了糖。” 拴娃不知道在河里摸了多久的鱼,小手上的皮肤已经泡得起了褶皱,他一张花猫样的脸对着顾胜昔,两只大眼睛盛满期盼的望着她:“姐姐,花璃豹,换糖。” 那是怎样的渴望的眼神? 顾胜昔心里蓦地一酸,她点点头,想要摸摸拴娃的头,却发现这娃头上有铜钱大的一块皮肤是溃烂的,又红又肿。 这年月屯子里的孩子们就像野地里的草,无人照看且生命力旺盛。 她的手在柳条筐里摸索着,实际上是从别墅里偷渡出消毒湿巾给自己擦手,再拿出来时已经有两颗橘子瓣糖捏在手上。 塞了一颗在拴娃嘴里:“拴娃好厉害,可是以后不要来摸鱼了,要等你长大一些才可以。” 第042章 交换 饮狼坡的水势再舒缓,那也是一条河,拴娃这么小的孩子也跟着这帮孩子们来河里摸鱼,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他父母还不心疼死? “他爹娘都死了,跟着四奶一起过,四奶在那边捡蘑菇呢。” 狗剩子提着两串大小不等的鱼走过来。 顾胜昔发现这个长手长脚的孩子隐隐有群娃之首的架势,而且狗剩子的确眼睛里有活计,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跟她说话最合适。 顾胜昔知道所谓的四奶叫着虽然亲切,却未必这人真的是狗剩子的什么亲戚,而是屯子里的一种排辈,好像在刘家大队都是这种亲戚一样的称呼,一般只有平辈的时候才会互相称呼名字。 顾胜昔听了,心里那股酸就愈发泛滥,这么小的孩子,也难怪穿的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小脸也跟猫舔的一样。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烂好心的人,可是拴娃悲惨的身世加上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样子,真的击中了她,顾胜昔从前总是觉得自己悲惨,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她发现其实跟穷和饿比起来,自己的惨真的不叫惨。 可能是她的目光让拴娃有点局促,黑黢黢的小爪子往头上那块破皮的地方抓去,顾胜昔赶紧一把攥住:“可不许摸这里。” 拴娃一脸狐疑看着她,不懂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为什么不让他摸自己的脑袋。 顾胜昔一时间又没办法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解释什么是卫生,什么是感染,只好说:“你的手脏了,到处乱摸还怎么吃姐姐给你的糖?” 拴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用手摸了头,却不许嘴巴吃糖,不过看在这个姐姐肯用糖换自己的花璃豹,他决定都听姐姐的。 顾胜昔给孩子们分发了橘子糖,一片欢呼声中顾胜昔偷偷给狗剩子一块大白兔奶糖:“等一会你带着拴娃去知青点,拴娃头顶那块破皮有点化脓了,我那有药给他擦点。” 狗剩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手里白蓝相间的糖纸和那个著名的小兔子logo:“知青姐姐,这个就是大白兔奶糖吧?” 顾胜昔点点头:“对,这是感谢你帮我把拴娃送到知青点的报酬。” 狗剩子咽了咽唾沫,打开糖纸小心看了一眼又把糖纸重新包好还给她:“我本来也答应了四奶要帮着看拴娃了,你这糖我不能要。”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是看看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顾胜昔觉得有些人的教养是不会随着贫富的改变而改变,想必狗剩子应该有个很明事理的家庭和亲人。 “拿着吧,你四奶要你帮的忙只要在饮狼坡带着拴娃就可以,而我却要你把他带到知青点去,算是你额外付出劳动了,勤劳的孩子是应该有奖励的。” 狗剩子立刻高兴的把糖踹进已经开线的裤兜里:“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知青点里都是知青哥哥姐姐,我怕到时候我说不清楚找谁。” 想的还挺周到。 “我姓顾,叫做顾胜昔,你可以叫我小昔姐姐。” 她准备再拖几根干柴回去,今天这次惊心动魄的后山之旅就圆满结束,不管多少榛蘑红蘑,都不如她那二百点贡献值的收获大啊! 感谢黄大仙的倾情演出让她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喜获巨额积分! 黄大仙表示我真的栓q 想想在后山的经历,顾胜昔又叮嘱狗剩子:“一定一定不要带着孩子越过饮狼坡,一定要记住。” 狗剩子看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小昔姐姐我要是没瞎的话你好像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吧? 捏捏裤兜里那颗珍贵的大白兔奶糖,狗剩子做出和拴娃一样的选择,看在糖的面子上就不反驳小昔姐姐了。 挥别一群小朋友,顾胜昔往前山那边溜达,一路上松树蘑都看不见踪影了,野鸡兔子更是踪迹全无,只有鸟雀在林间跳跃啁啾,草丛里有秋虫鸣唱,想来今天前山那些社员和知青们的收获会比昨天更加惨不忍睹。 一心捡柴的顾胜昔并不知道,身后草丛里一直有双眼睛在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顾胜昔这次又被记了半捆柴,由于她又给知青点贡献了一只野鸡和鱼若干条,吕明询问过几个知青的意见之后给顾胜昔又多记了两捆柴。 知青点是集体生活,不能因为人家小顾知青会用弹弓子打野鸡就把人家的劳动成果享用得心安理得。 “顾胜昔,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野鸡吗?” 很少露面的程茜忽然从房间里走出来问。 她穿着白色带掐腰的衬衫,下面搭配一条姜黄色的长裙子,像是春日里的一棵蒲公英娉婷摇曳。 “你拿什么东西跟我换呢?” 顾胜昔对程茜印象还可以,起码比云娇娇苏茉和谷小红强。 程茜本想说,你需要什么我就可以跟你换什么,可是想想下乡之前爸爸妈妈的叮咛,于是改口说:“县城和字号的炉果、红糖或者香皂,要不你也可以说说你想换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搞到。” 能量挺大啊。 根据张红梅的各种科普,顾胜昔知道红糖和香皂在农村绝对属于俏货,至于和字号的炉果,她并不清楚,应该是很有名的点心吧,不然程茜不会第一个就说出这东西来。 “那你能不能帮我弄一双布鞋?不过先说好这只鸡我不能给你了,想要的话我这几天抽空去山里看看能不能遇见,我也是运气不错赶巧。” “行,我给你多弄几双,野鸡野兔都行。”程茜也很好说话。 两个人刚把这件事敲定,外面就传来狗剩子即将步入变声期的嗓音:“小昔姐姐,我带拴娃来了!” 顾胜昔不好把社员家的孩子招到知青点来,于是跟程茜点了点头之后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小挎包走出去。 等她走到知青点大门外的时候,小挎包里已经放着消毒湿巾和小镊子以及一次性碘伏棉棒。 拴娃的两只小黑手被投降一样举着:“姐姐,拴娃没摸。” 顾胜昔哭笑不得,感情这孩子是一路举着两只手过来的? 脑海中不断循环着范大叔的那句话:这是什么造型啊,挺别致啊! 书包阁 第043章 又发现一个赚贡献值的办法 因为靠着大山的关系,这里的村民们都喜欢在家门口放置一些可以当做凳子坐的大石头,方的,长方的,还有条石,炎热的夏季在不是很忙的时候有些人会端着碗,在碗里放些菜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头上吃完饭,很是热闹。 知青点也不例外,大门口两边各有一方一圆两块平整的大石头,不过知青点跟大队部距离很近,附近没有什么居民,知青们也没有这种在外面端着碗吃晚饭的习惯。 顾胜昔把自己带来的小工具放在石头上简单的消毒,被命令坐在石头上等着上药的拴娃似乎有点紧张,两只小黑手攥成拳头放在瘪瘪的小肚子上微微颤抖着。 “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化脓了,就是你伤口里面有不好的水,小昔姐姐要挑破伤口把那些水放出去再给拴娃上药,拴娃的头很快就会好了,不过会有点点疼,拴娃最厉害了,一定要挺过去,好不好?” 顾胜昔实在没什么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浅显的给两个孩子解释,但是很明显拴娃没听懂。 狗剩子表示他听懂了:“就像我去年跟豁牙子一起掏耗子洞烤耗子吃,手指被烧了大泡咋也不好,后来我妈给我拿针把泡挑开,里面出了很多水儿,然后抹点獾子油就好了是一样的道理。” 拴娃听了似乎更加害怕,可是又不敢不听小昔姐姐的话,姐姐肯用花璃豹换糖给他吃,姐姐是好人,拴娃要听姐姐的话。 因着前世特殊身世,顾胜昔会一些粗浅的处理外伤的知识,拴娃头顶那块磕伤只有两处有化脓现象,并不严重,但是要是再不及时处理肯定会扩大感染范围。 她拿着消毒过后的镊子正准备戳破那处红肿的头皮,拴娃声音颤巍巍的喊:“等一下。” “狗剩哥,你能让我看看大白兔奶糖吗?” 狗剩子警惕的看着拴娃:“不行,大白兔是我留给三丫吃的,不能给你。” “我……我不吃,我看着,看着大白兔,不疼。”拴娃怯怯的抠着手指头一脸后悔不迭,他的橘子糖呀,怎么就都吃了呢,怎么就没留下一块来? 顾胜昔终于明白拴娃的意思了,原来小家伙是想用对大白兔的渴望抵御上药时的疼痛。 还真是个脑子转的快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瘦的关系,拴娃的两只眼睛看起来格外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么看着狗剩子,狗剩子紧紧捂着裤兜,像是拴娃可以把大白兔给从兜里看出来一样。 顾胜昔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些孩子她总是格外容易心软,相比知青点那些人一眨眼一个鬼心思,这些孩子实在是可爱太多了。 她假意从兜里拿出四颗大白兔,两颗给拴娃两颗给狗剩子,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上药这个大工程。 狗剩子不肯白拿小昔姐姐的大白兔,把自己留着吃的三条老头鱼给了顾胜昔之后拉起拴娃一溜烟就跑走了。 顾胜昔摇头叹气,看看狗剩子,再看看知青点里那几头烂蒜,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小就讨人厌,还是也曾经像拴娃狗剩子一样天真可爱懂事过。 “获得十点贡献值。” 机械音提示总是这样神出鬼没,毫无征兆,不过这其实已经是顾胜昔预料之内的事了。 之前丢出黄大仙搅了人、狼之间的那场战斗获得贡献值时,顾胜昔就一直在想她获得贡献值的渠道,这也是为什么发现拴娃头顶的伤口顾胜昔那么热心的原因。 固然是因为不忍心,想要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也是目的之一。 这表示顾胜昔这种没有回报的救助他人,大概也会获得贡献值,那么是不是她以后可以不必驴子一样在地里冒充劳模疯狂干活了? 说实话虽说记工员那顾胜昔赢得了一定的好感度,但是她这小体格确实有点吃不消啊。 住进小隔间之后吃的这方面顾胜昔是不缺了,可是她兜里没钱没票,眼看冬天要来了,就算小隔间里轻易不会有人来,可是万一呢?那样单薄的被褥就算是有火炕也熬不过东北寒冷的冬天啊! 眼看就要准备冬衣了,别人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大棉裤,顾胜昔是继续穿那几件华而不实的布拉吉,还是拿出别墅里的蒙口和大鹅羽绒服来应对? 不想让人怀疑,就要从众,那么越冬物资的准备已经迫在眉睫,顾家的钱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顾胜昔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那对好“父母”身上。 所以贡献值要搞,钱票也要搞起来。 往回走的路上,顾胜昔思索着把程茜发展成长期客户的可能性,她明显是个不差钱的主,只是不知道对野鸡野兔的需求量大不大。 晚饭自然又是很丰盛,除了云娇娇之外每个知青都对顾胜昔再次援助的荤食表示感谢。 “何必这样假惺惺?不是已经用鱼和鸡顶了柴火?” 原本云娇娇是不想说这话,可卫凌霄一直夸赞顾胜昔弹弓子打的准,人也敞亮,一副另眼相看的样子就让她心中非常不爽了。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逃避劳动用打到的野鸡替代柴火,还坦然接受大家的感激,我们不欠你什么。” 说完解恨一样捞起一块鸡肉吧唧着嘴恶狠狠的嚼,像在咬顾胜昔的肉一样。 “行啊,既然云知青意见这么大,那我以后再打着什么野味就不拿回来跟大家共享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把剩下的柴火拾够了,毕竟大家都是知青,谁也不能搞特殊化啊!” 云娇娇得意洋洋:“那我就去榉报你挖社会主义墙角!”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了,想吃肉就去洪记包子,听说他们的酱大骨头可好吃了,五毛钱一大盘子。” 顾胜昔的脾气似乎比前几天好多了,一点也不生气。 但是别人就不高兴了。 “小顾知青,你可别听云知青瞎叨叨,我们是真的感激你,要不是你跟卫凌霄,我可能已经快半年没吃着肉了。”李占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第044章 偷鸡不成 别看李占奎长的五大三粗,但是下乡到刘家大队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越饮狼坡雷池一步,所以他的知青岁月截至目前,荤食方面最大的收获就是夏天捉两只青蛙秋天捡两个野鸡蛋,胆子小还笨手笨脚,饮狼坡的鱼他都抓不着。 好不容易跟着顾胜昔和卫凌霄混着两顿荤腥,结果被云知青一句话就给作废了,那怎么可以?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胡为义、顾阆、张长河等几个男知青都表示可以替顾胜昔拾够她那份柴火,只要顾胜昔可以偶尔提供肉食就成。 毕竟柴火唾手可得,而鸡兔不见得常有。 本来云娇娇觉得自己是在替整个知青点人说话,程茜和顾胜昔的小隔间是靠火墙加一截土炕带着取暖的,要额外多烧一个地炉子,人家程茜不出去捡柴火是因为屯子里有人专门给送,你顾胜昔凭什么? 她本以为拉着大伙一起同仇敌忾,反正伙食都是在一起做,顾胜昔要是想吃肉就得分给大家一起吃,不然就都没得吃。 其实把顾胜昔弄回来的鸡兔抵了她的份例柴火并没有损害到云娇娇的利益,她只是不愿意看见大家都感激夸奖顾胜昔,尤其是里面还有卫凌霄。 结果没料到这些男知青竟然反过来偏帮顾胜昔说话,真是不识好人心! 最过分的是张红梅,居然提出既然大家帮着顾胜昔捡柴火才有肉吃,那么一点贡献都没有的人就没必要给她分肉吃了,比如云娇娇。 云娇娇正跟张红梅争得面红耳赤,小隔间的程茜悠悠来了一句:“要饭还嫌馊的我没见过,但是软饭非要硬吃的今天我是真见着了。” “程茜你说谁呢?”本来因为程茜骗自己住漏雨还有蜈蚣的屋子就已经一肚子邪火,这回云娇娇终于硬气了一回。 “谁接茬我就说谁,你有意见?”程茜立即回怼。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既然这样那小顾知青就继续帮忙知青点改善伙食,作为回报大家没事多拾点柴把她那一份带出来就好了,娇娇也只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的。” 和稀泥的自然又是知心姐姐金海燕,照顾得面面俱到。 顾胜昔却早就把她的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帮自己拾柴了,那么究竟要给知青点打多少猎物合适?自己和程茜之间以物易物的交换没有瞒着任何人,主要是这种行为本来就是被允许的,以前的时候知青点动不动就去找老乡们换东西,比如大酱、酸菜、咸菜、鸡蛋等等。 可是你一边让大家帮你拾柴,一边却把应该给大家吃的野味给了程茜换东西,到时候不用谁挑唆云娇娇肯定会蹦跶出来搞事情。 “算了吧,我又不是不能捡柴火,之前的就那么样吧,还有九捆柴火才算完成任务,我会跟大家一样把自己那份交足的。” “别啊,你能捡柴火,可我不能打野鸡啊,小顾知青你就别搭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她做不了我的主。” 顾胜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可我已经答应程知青要跟她用野鸡野兔交换鞋子了。” 男知青们本来就不像女知青这样心思细腻,考虑的事情七拐八弯,包括吕明在内的几个人都七嘴八舌的嚷着:“哎呀,不差这一次两次的,你打到的猎物你随便处理差不多少就行,偶尔让我们能沾沾荤腥就可以!” 肉和柴,那能是一个概念?一只鸡换十捆柴他们也干啊! 金海燕依旧恬淡的微笑着,不时跟大家说两句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顾胜昔看得出她在掩饰被自己识破心思的尴尬。 和上辈子那种面对杀父杀母的仇人还要粉饰太平假装毫不知情不同,这些知青们的小算计小心机她就算不是一眼分明也差不多,关键是还可以随时回怼,不爽就怼他(她),这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那多不好意思,大家帮我捡柴火,我却要把打的猎物换东西,这对大家不公平,还是算了吧。” 顾胜昔继续茶里茶气。 又是李占奎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咱背后靠着前山,漫山遍野都是柴火,这东西只要不傻的都能弄到,可是别说咱知青点,就是这屯子里经常跑山的社员有几个敢说能天天弄着野味的?” 张长河跟李占奎像是一对捧逗分明的相声演员:“我来两年多反正除了去年夏天跟着社员抓了一次水牛子之外再也没弄到过野味。” 一般对于这些事很少发表看法的卫凌霄做最后陈词:“很简单,想吃小顾知青的肉,就去捡柴火,不想吃的别捡就好了。” “小顾知青太瘦了,不够大家分。”胡为义捉住卫凌霄话里的语病插科打诨,大伙顿时都笑起来,一扫之前的紧张气氛,关于顾胜昔的肉柴之争也就这么敲定。 云娇娇不但没有挑事成功,反而给自己找了份活计,之前黑不提白不提她跟着还能蹭点肉吃,以后要是不帮着顾胜昔捡柴火,她的吃肉资格就被取消了。 卫凌霄还在那豪气的拍着胸脯:“要是小顾知青运气不好没捉到野味,我就去县城里搞点肉回来给大伙解馋!”书包阁 顿时大家又是一顿欢呼加彩虹屁。 “哎,有的人呐偷鸡不成蚀把米。”谷小红声音不大,但是尖而细的嗓音像是一根针不断扎在云娇娇的心上。 云娇娇捂着脸,呜呜咽咽跑了出去。 苏茉低垂着头撇撇嘴,果然是人菜瘾还大,不管顾胜昔是穿越还是重生,明显都不是个太好惹的主。 偷偷溜了一眼卫凌霄,苏茉心中感觉很不舒服,原本她是想夺走女主的戏份,取代女主嫁给卫凌霄,顺便吊着顾阆做他的白月光,小说里顾阆好像是为了女主这个白月光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结果现在顾阆和卫凌霄全都围着顾胜昔打转。 云娇娇明显跟小说里一样是个不中用的恶毒菜鸡,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又已经达到碰面都不说话的程度,与其继续跟她结交还不如想办法挑唆着女主跟顾胜昔对上。 第045章 帮它,我给你鱼 最好是何小丫能干掉顾胜昔这个书里只占了一行字的未知人物。 何小丫的剧情她还是知道不少的,等于抢占了先机,苏茉觉得自己胜算比较大。 可是对上顾胜昔她是真的没有把握,因为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人物,开篇就直接死在火车上。 苏茉想想就有点郁闷,都说重生的干不过穿越的,也不知道顾胜昔是重生还是穿越的,她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死在火车上? 早知道她这样难缠又会勾搭人使手段,迷的知青点的这些男知青都帮着她,之前在山上她要是没直接得罪何小丫就好了。 想到这里苏茉就更加郁闷了。 她知道何小丫这次上山会采到一棵五十年的人参,正是这棵人参成了何小丫和卫凌霄之间促进感情的桥梁纽带,一个来月之后卫凌霄家为了打通关节急需一棵有年份的野山参,何小丫适时献出这棵人参才让京城卫家那样的门第能接纳她。 因为一直都是蹭听这本小说,苏茉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具体地点,只好悄悄跟着何小丫,本来是想低价收购,没想到对方死活都不肯卖,苏茉不得已才出言威胁,结果何小丫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竟然直接在林子里喊了起来,最后两个人谁都没得到人参,白白交公便宜了大队。 为什么别人的穿越都是空间、灵泉、千亿物资,燕瘦环肥各色美男环绕,她却要一样没一样,还多了个令人堵心的变数顾胜昔! 变数顾胜昔可没闲心理会苏茉的愁肠百结,她回到自己的小隔间照例撒了一遍驱虫药粉之后插上门,回到别墅给自己美滋滋切了一份草莓千层。 感谢睿智的自己,在给全家老少送终之前搭配一顿丰盛的断头饭,选的几乎全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至于那些为老不尊的亲人喜不喜欢,呵,谁在乎? 反正知道她终于要分配那些家族的资产,就算桌子上摆的是狗屎全宴这些人也都会争先恐后而来。 一楼的大宴客厅里,那桌丰盛的晚宴每周都会刷新,而且会一直保持着刚刚被端上来时的色香味,顾胜昔自己不会做饭怕什么,宴客厅里这一桌大餐每周都会刷新。 做完了奶浴,顾胜昔美滋滋瘫在自己的大床上,今天选择的睡眠氛围是蓝色大海,墙壁被投影了如梦如幻的海底世界,伴随着海浪声声,作为一个轻微睡眠障碍患者,她为了让自己能安然入梦真的已经煞费苦心。 主卧里有七种睡眠氛围可供选择,玫瑰花海,清晨薄雾,蓝色大海等等。 顾胜昔一边惬意的听着阵阵海浪,一边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开启什么功能。 左看右看,感觉她的小别墅貌似有点黑,除了存储功能之外其他最少都需要一万积分。 一万! 把全村的苞米都割了也凑不够吧? 顾胜昔想着自己那两天的手掌,尽管涂了手霜戴了手套,可是两天下来她的手依然打了好几个大水泡。 顾胜昔这股拼劲从记工员到生产队长再到大队长都十分嘉许,其实也是因为这个,那些男知青们今天才那么支持她,因为大家都觉得一个干活这么拼命的人,绝对不会逃避拾柴这种简单的活计,更不会耍心机藏私心少给大家弄肉吃。 其实顾胜昔本人并不是这么想的,以后山随随便便就可以遇见黄大仙和人狼大战的这种程度,她如果想的话,大概率每天都可以弄到野鸡野兔。 俗话说,人不能对他太好,狗不能喂它太饱,顾胜昔一直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话糙理不糙,比如她那些欲壑难填的家人,爸爸妈妈难道对他们不好?父母几乎算是白手起家,却对双方血亲每一家都给予了一定的扶持,结果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双双殒命。 所以顾胜昔觉得每个月打个一两次小野味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至于柴火,只要有空她也会跟着大伙一起去捡,这样彼此都说得过去就可以了。 其余时间她要琢磨着怎么能在最短时间内更多的开启别墅功能。 等到所有功能全部开启,她大概就可以美滋滋躺平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想着想着顾胜昔的眼皮开始打架,不知道是因为换了身体还是换了环境,她的睡眠障碍不药而愈,其实已经没必要再使用睡眠氛围了,不过积习难改,顾胜昔在涛声阵阵中陷入香甜的梦境。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顾胜昔可以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少,早上出来跑步时她在衬衫和工装裤里加了一套无痕保暖内衣。 往手心里呵了口热气,这具身体总是觉得冷,大概是体脂率太低的缘故吧?听说瘦子普遍不抗冻。 顾胜昔不愿意往村子里面跑,总有屯里人对知青们的行为指指点点,所以她出了知青点径直往前山那边去。 秋意渐浓,通往前山的小径附近笼着淡淡薄雾,深浅浓淡的红,明暗驳杂的黄,绿色仿佛渐渐退出山林主题,就算是常青的松柏,颜色也逐渐变得沉郁。 也该是时候重拳出击给她的好继母和好爸爸点颜色看看了。 顾胜昔匀速前进的步伐忽然一停,前面不远处草丛一阵簌簌,两头巨大的狼就那样毫无征兆出现在她面前! 顾胜昔头皮一炸! 不会吧?说好的白毛狼王的约定呢?不是狼群不过饮狼坡的吗?我貌似昨天还帮了你们,今天就跑来拦路,你们这多少沾着点不讲武德了吧? 顾胜昔不动声色慢慢往后退,思量着是逃跑还是直接进入别墅躲避亦或者拿出苍穹之鹰跟它们拼了。 眼前两头大狼已经自动分解成狼皮褥子、狼皮围脖、狼皮坎肩…… 只是她往后退的时候,两只狼也往后退,尖尖的嘴巴拱着…… 两条鱼?! 顾胜昔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说这两只狼是在这等自己,它们这是来报恩给自己送鱼来了? 问题是狼咬过的东西会不会携带狂犬病毒顾胜昔不知道啊,她大概可能是要辜负狼兄一番美意了。 还没等顾胜昔想明白,路边草丛又是一阵簌簌而动,露出顶着长长黑发的人类的脸。 “帮它,我,给你,鱼。” 第046章 少年狼王 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年,但是生涩喑哑,像是很久不曾开口一样。 顾胜昔的心先就放下了大半,能说话就代表着可以交流沟通,起码说明“白毛狼王”应该是人类,既不是狼成了精,也不是什么野人。 至于他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顾胜昔打量着两头匍匐在地的巨狼,也不知道这两只狼是怎么长的,寻常的狼体型略微大于中华田园犬,可是这两只巨狼简直就是藏獒出轨的产物,又高又壮而且因为已经进入秋天的关系,开始长出长长的针毛,显得愈发有压迫感。 即便是前世自己那具健康的身体,面对两只这样体型的狼她也毫无胜算。 顾胜昔看着隐在荒草丛中只露出脑袋的人类少年:“你要我给你的狼医治?” 狼王想了想,似乎要融会贯通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然后点头:“嗯,我,昨天,跟着你。” 顾胜昔一惊。 前世的特殊经历让她始终保持着一种警惕,无时无刻不敢或忘,这种警惕的确让她在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躲避了来自家人的明刀暗箭,但是也导致她的睡眠障碍如跗骨之疽,越来越严重。 所以顾胜昔才会在查清楚一切之后选择和好家人们同归于尽。 三十岁之后她的睡眠障碍简直令人发狂,那种昏昏欲睡却又绝对无法入睡的痛苦和狂躁,不是亲身体验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是狼王的跟踪技术太高了,还是她到这个世界太飘了? “你,帮他们,他们,给你鱼。” 顾胜昔恍然大悟,原来是昨天她给拴娃的脑袋上药被狼王看见了,可那是在知青点大门口啊,狼王是潜伏在哪里呢?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鱼我就不要了,但是先说好,第一,你必须要保证治疗过程中你的狼伙伴不能咬我;第二,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治好你的伙伴,因为我不是医生。” 狼王又思索了片刻之后点头:“可以。” 顾胜昔觉得对方即便表现出一副与世隔绝不通俗务的样子,她仍要要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不会给任何人察觉到自己身上有秘密的机会,于是顾胜昔表示要先看看狼的伤口究竟如何。 狼王口中发出一串含糊的声音,顾胜昔听起来竟有点像是二哈撒娇的感觉, 趴在地上的两头巨狼也时不时叫上几声,并不像电视里的狼那样苍凉的嘶吼,更像是温顺的狗子。 “好了。” 顾胜昔慢慢接近两只巨狼,虽然有狼王的保证,她仍旧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感觉不妙立刻闪身进入别墅,就算是会暴露也总比丢了命强,聂大小姐不远万里穿越而来,她可以给大狼送药但绝对不是为了给大狼送菜的。 两只狼温顺的趴卧着,一动不动,初升的暖阳影射着琥珀色的眼珠,本该是狠辣凶戾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的关系,顾胜昔竟恍然感觉到一丝温情。 她好像不太对劲。 第一只脖子和肚子总共有三处伤口,现在依旧慢慢往外渗着血,由于失血过多这只狼已经很虚弱了,万幸的是肚子处的伤口竟然没有伤及内脏。 第二只伤在腿上,顾胜昔战战兢兢摸了摸,以她已经快全部换给生物老师的知识判断,左前腿类似肱骨中间位置断裂。 在检查过程中,两只狼分别发出低低的嘶鸣,甚至曲着鼻子露出森森獠牙利齿,像是要咬顾胜昔一样。 狼王喉咙里发出威吓的低吼,两只狼很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断腿那个甚至把嘴巴埋进自己胸口的毛发里,琥珀色的眼瞳时不时悄悄瞥一眼顾胜昔,竟有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以她曾经给自己做皮肤缝合的粗陋水平,给那只都是外伤的狼做简单缝合问题不大,但是断腿那个,真的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顾胜昔尽量用简单直白的表达说给狼王听:“那个,腿断了,我大概是弄不好,因为可能会有骨头的碎渣遗留在里面,处理不好以后会落下残疾或一辈子都会疼痛。” 她一瘸一拐的模仿着,希望白毛狼王能听得懂。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她不太擅长跟人语言交流,偏偏派到她身边的不是小孩就是毛孩,全都是不能正常沟通的。 “我,只能找你。”狼王的声音粗嘎嘶哑,带着变声期少年独有的跑音劈叉腔调,但是顾胜昔总是觉得他虽然能说话,骨子里却依旧是一头凶兽,比两只大狼更恐怖的凶兽。 顾胜昔望着一头黑发的少年,是的,现在她和少年之间距离很近,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少年的模样。 她敢说,倘若除去这一身白毛和一脑袋长长的乱发……不不不,即便是现在,她依然可以根据五官和骨相断定,假以时日,这少年必定是个万里挑一的大帅比。 但是同时他也绝对是个超级危险的大帅比。 顾胜昔敢说,她现在敢摇头说不,下一秒就会被人扼住生命的后脖颈子。 顾胜昔看着狼王说出今天最硬气的一句话:“那我把丑话说到前头,我肯定全力以赴帮你,但要是我没给治好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你们不能咬我。” 呜呜呜~~ 这大概是兽医和医生的本质区别,兽医随时可能受到患者的攻击。 “好。”短暂思考过后,少年斩钉截铁的回答。 顾胜昔于是再次提出要求:“可是我出来跑步,身上没有工具,你得让我回家去拿。” “你逃不掉。”少年的回答总是这样言简意赅。 那股森然的杀机让转身回去拿工具的顾胜昔如芒在背,好像上一世自己面对小叔雇来的杀手都没这么紧张过。 真不愧是白毛狼王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小小年纪就成了狼王的,难道真的是什么千年老妖修炼成精了?不是说建国后不让了吗? 顾胜昔不敢直接在半路上就取出别墅里的工具,那个少年虽然不通俗务,但是智商肯定不低,他知道潜藏起来观察自己,一下就抓住自己和孩子们之间“交易”的关键,虽然被误会了,可是绝对不能以野兽甚至是一般同龄孩子的智商去估量这个奇怪而神秘的少年。 bookAbc.Cc 第047章 礼物 老老实实回到知青点时大家已经都起来了,顾胜昔知道今天肯定短时间内不能回来,索性悄悄告诉吕明,自己今天有点急事不能去上工,请他替自己跟大队长请假半天,下午一定回来。 一个地方一个令,有些大队为了便于控制管理知青,不允许知青随便请假,而有的地方则灵活运用,端看双方相处的愉快程度以及大队掌权人的态度。 不得不说,刘永贵是个不错的大队长,他对知青们的态度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别搞事耽搁我们大队争先进,我也不来难为你们。 但是因为好逸恶劳年底结算时倒挂,就别怪大队对你不讲情面,毕竟知青就算户口落在大队,也从来没真的把自己当做大队的一份子,一如他们也从来不把知青真的当做社员一样。 比如程茜,全年一工分都没有,只要知青们不举报,刘永贵就当知青点里没有程茜这个人。 鉴于顾胜昔第一天下地的表现就不错,应该说是新来的女知青里最耀眼的一个,吕明不但满口应承下来,还跟关心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需要啊,可需要了,顾胜昔心里有点想哭,但是我估计要是带着你去,能给你当场就吓尿叽了。 所以还是算了,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吧。 其实她算是被逼着答应狼王的条件,最主要原因还是自己贪心,她直觉真的帮助狼王的话,她可能又有一笔贡献值进账,如果她直觉准确,那么绝对比自己辛苦下地一天赚到的划算。 来到这个世界没了那些恩怨情仇,顾胜昔虽然立志做一个最咸的鱼,但是咸鱼并不是没有资格去冒险去追求刺激。 把自己的早饭份额送给吕明之后,顾胜昔挎着柳条筐急冲冲就跑走了,张红梅在后面问她去哪里顾胜昔假装没听见。 她怎么回答?我去给大狼送药? 刚刚走上那条去前山的小径,路边灌木丛一阵抖动,黑发白毛的少年从里面走出来,无声无息跟在顾胜昔身侧。 少年鼻子忽然连续抽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左右寻觅,片刻后他又恢复了那种充满危险却又无比安静的样子。 柳条筐里装着两个箱子,一个是普通家庭版小药箱,一个是初级版的外科小药箱。 顾胜昔再次跟狼王确认,她人生的第一个患者绝对不会因为疼痛等原因袭击她之后开始了初学者的备皮和缝合手术。 两只大狼真的很乖,无论这个新手上路的蒙古大夫如何手误,它们都一直安静的根据顾胜昔的要求躺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狼果然是社会性很强的一个族群。 据说狼王的命令没有成员敢反抗,而且在顾胜昔看来,那两只大狼如此乖巧并不是因为它们明白顾胜昔是在救治自己,而是因为这是王的命令。 不得不说,在手术过程中顾胜昔对狼王真的有点恰柠檬了,一样都是人类,人家就可以获得这样两个大家伙的绝对忠诚。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手术的原因吧,在彻底缝合好一号大狼的所有伤口并消毒包扎之后,顾胜昔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 “获得七百二十点贡献值。” 别墅机械音可以算作救治成功的隐晦表达,只是数额着实喜人,对得起自己的满身大汗。 “呼!” 顾胜昔长长出了一口气,从柳条筐(别墅)里摸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又摸出一条口手湿巾给自己擦了擦汗,战斗已经胜利了一半,她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 或许是穿越者多少带了点气运在身上吧,或许是因为狼的腿部构造跟人不同,并没有许多肌肉血管神经之类的,断裂口比较整齐且没有造成其他连带创伤,顾胜昔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在确认(凭感觉吧)并没有碎骨头渣子的情况下做了消毒缝合之后,顾胜昔给这条伤腿做了复位固定。 至于能不能复原,顾胜昔连五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因为她不是大夫啊,她甚至都不是一个护士。 “获得三百六十点贡献值。” 顾胜昔:…… 搞什么啊,明明二号患狼的情况比一号更复杂更难处理好吗?怎么贡献值不增反降? 机械音冷冷回答:“第一只你不处理会死,第二只你不处理会瘸。” 哦豁,说得好有道理呀,我竟无言以对。 “而且我要是不帮你的话,它依旧会瘸。” 也就是说顾胜昔这次复位手术其实并没有成功,只是因为自己别墅里那个存在给加持过了,所以勉强算成功? 可是为什么呢?她有些疑惑,明明这家伙一贯都是十分高冷,能沉默绝不吭声,能动嘴绝不动手,这次不但吭声了,还参与进来,为什么? “不高兴?那我帮你恢复成原本你弄的那个鬼样子?” “怎好劳烦您第二次动手呢!”顾胜昔的态度很狗腿,万一对方真的给复原成自己的失败品,那么已经拿到的三百六十贡献值会不会被扣除? “会。” 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 “你,要什么?”少年狼王问顾胜昔。 顾胜昔看着还没有自己高的少年,并没有常年奔跑于丛林的健康肤色,他的苍白瘦弱犹甚于自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是明显眼前的少年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厮杀,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带着嗜血的不祥气息,让人无法忽视不敢亵渎。 “你可以给什么?”顾胜昔是现实的人,她不敢奢望狼王的善缘,还是能抓在手里的才是最实实在在的感谢。 一道光芒闪过,顾胜昔躲避不及只觉手心微痛的同时,她手里莫名其妙多了块骨头。 “带上它,你不杀狼,狼不伤你。” 少年说完也不管顾胜昔是否喜欢这个物件,转过身没入草丛之中,两只狼也一瘸一拐站起来,紧随其后。 “三天以后早上那个时间我来这找你,看看它们的伤恢复情况。” 草丛簌簌作响,并没有人回答。 顾胜昔站立片刻之后慢慢回了知青点。 第048章 麦乳精 她太累了。 其实顾胜昔的累更多的来自于紧张,虽然自己的患者是两只狼,但是医者父母心,任何职业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失败,顾胜昔也是一样的。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顾胜昔真的怕手术失败狼王会变成最不讲理的医闹。 少年狼王的神出鬼没和眼瞳里没有一点人类情绪的嗜血森冷让顾胜昔从心里忌惮,深深的忌惮。 拥有野兽的攻击力和行动力,却同时又拥有人类的智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在狼王隐晦的告诉顾胜昔,她在知青点门口给拴娃上药的时候,狼王就潜伏在某处静静的看着她。 他其实是在告诉顾胜昔,他可以随时出现在顾胜昔的生活里。 那句生涩却冷静的话言犹在耳:你,逃不掉。 所以明明应该趁机去后山逛一圈寻点野味完成跟程茜的交易,顾胜昔却拖着两条软趴趴的腿走回知青点,然后一头扎在自己的小土炕上。 刚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肥宅快乐水压压惊,自己的小木门就被人敲响了。 “顾胜昔,你还好吗?” 是程茜。 她声音硬邦邦的,却不自觉带了点关心。 顾胜昔站起来打开屋门,程茜的手里居然拿着一罐这个年代的特有营养品——麦乳精。 “我看你好像不舒服,你屋里有热水吗?我给你冲一杯麦乳精喝。”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崩人设,又讪讪的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你生病了不能帮我打野鸡。” 顾胜昔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那就谢谢你了程茜,不过我这没有热水,我没带暖瓶来。” 皮箱里除了布拉吉、小皮鞋和牙膏毛巾这些简单的洗护用品之外还有一个漂亮的铁皮饼干盒子,里面是几个色彩艳丽的有机玻璃发卡发箍和两个绸缎扎成的蝴蝶结,都是小女生臭美时最喜欢的装饰品,可是在目前却一点用都没有。 程茜撇撇嘴:“看你穿着也不像买不起这种东西的人啊,你家里人这是对你有多不上心?到东北插队,暖水瓶大棉被军大衣,这是必备的。” 程茜算不得多漂亮,但是年轻是最好的化妆品,二十来岁的少女,杏眼桃腮,皮肤雪白,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了这个年代女性所没有的灵动。 她不经意的凡尔赛让顾胜昔对于真关心和假关心瞬间有了最真实的比照。 她就是活在谎言里的假养尊处优,而程茜是她的对照组。 程茜把麦乳精的罐子放在顾胜昔的小土炕上转身出去了。 顾胜昔的小隔间里连件家具都没有,唯一空出来的地方用来放那只尊贵无比的牛皮箱子,程茜也只能把麦乳精罐子放在土炕上。 很快,程茜提着一个印着双喜字的大红铁皮暖水瓶走进来:“杯子总有吧?” 顾胜昔想说,这个真没有,家里有的是,但是在这边她只有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大茶缸子,被她用来刷牙了。 “等一下。”她打开皮箱伸手往里摸,嗯,皮箱就是个百宝囊,只要她肯摸,没什么东西摸不出来。 一个带盖的白瓷杯子递给程茜。 没有任何花纹,虽然这种杯子在农村几乎看不到,但是程茜家世好,顾胜昔也不是穷人啊,毕竟她父亲顾霆的单位要是倒退一百年那就是六部之一的工部,所以能拿出这样做工考究的陶瓷杯子也算不得多不合常理。 程茜来的时候直接也给自己带了个杯子,一人冲了一杯麦乳精,两个小姑娘坐在炕沿上“吱喽”一口,女孩子之间友谊的萌芽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分享和共同拥有一些小秘密。bookAbc.Cc 后来程大小姐嫌弃顾胜昔的屋子又黑又逼仄,实在太过压抑,于是提议两个人在门口晒着太阳聊天去。 不过程茜问的多,说的多,顾胜昔说的少问的就更少,她也没想到看起来酷酷拽拽的程茜其实是个八卦少女。 她问顾胜昔和云娇娇之间的关系,告诉顾胜昔离云娇娇远点,说云娇娇就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货。 “你别笑,我看人准着呢,比你多吃几年盐不是白吃的,女知青里就你还算好一点,别人我都懒得搭理。” 顾胜昔看着才十八岁就一副大姐姐老江湖口吻的青葱少女,像是一株夏日里阳光底下的美人蕉,明媚张扬却又生机勃勃。 忽然之间自己心里的沉郁都少了很多,她觉得自己的重生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好像挺不赖的。 “那男知青那边呢?” 程茜一愣,然后讪讪说道:“我没注意,我哥……” 她哥说可以跟好一点的女知青交朋友,不要跟村里人有来往,不是瞧不起农村人,而是他们眼界有局限,小农意识,遇见程茜这样的很多人都会抵挡不住起坏心,与其费尽心力去甄别那些人心,还不如一个人独处。 她哥还一脸严厉的跟她说,禁止跟一切男性有来往。 “家里的事情一旦解决好了哥就接你回来,你要是敢跟那些知青和社员谈恋爱,我打断你的腿。” 只是这些话程茜是肯定不会跟顾胜昔说的,太丢面子了。 “我家人说尽量不要跟异性接触。” 顾胜昔点头:“的确是。” 程茜住着带锁的单间,每个月都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被送来,屯子里有人专门帮着程茜捡柴火,一日三餐也有地方搭伙,她家里人一定很在意她,所以才这样风雨不透的保护着她。 明显程茜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下乡的,所以来往的人越少对她来说才是越安全的。 “要不我给你弄三双鞋,两张工业票吧,你要是还能帮我多搞点野味,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弄点棉花票。”程茜忽然说道:“工业票你拿去买暖水瓶什么的,冬天这里很冷,我看你那被褥估计不到三九你就冻硬了。” 顾胜昔没有拒绝,也没照单全收:“棉花票就不用了,我家里过几天会给我寄来大量物资的,里面肯定有棉被。” 就算家里那两只抠门老卑鄙舍不得给,顾胜昔也可以打着家人邮寄的旗号从别墅里偷渡出来一点。 第049章 看我的 想来第二封电报早已经到了云海岚的单位,再过几天顾胜昔准备发出最后通牒,且让她的好后妈再得意两天。 这几天的活计比较零碎,下午男知青和社员一部分出去开荒,一部分被派去挖菜窖,再过几天大白菜、胡萝卜就要收进来了,蔬菜没有摊派任务,都会根据工分分发给社员们,剩余的则以亲情价处理给屯子里有需要的人们,那是东北人漫长冬季里唯二的蔬菜,还有一个就是土豆。 吃不饱的年月,地瓜算主食。 一部分女社员和知青们去平整土地,种开春吃的小葱,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去场院做手工。 不来不知道,原来猫冬的东北其实在冬天也有活计可做,不过就是选项太少而已。 刘家大队原来也是有第三产业的屯子。 每到秋收渐渐结束,属于编织小组的人就开始忙活她们那些事情了,比如用苞米皮子编蒲团坐垫和筐子,再比如用蒲草编织床垫子。 当然这些可以真金白银为家里创收的工作必须都是表现好且心灵手巧的人才有资格加入,知青们不被允许。 事实上在刘家大队,知青们没受到什么歧视,就算是干活再不好,也不会有社员嫌弃他们,但是他们也永远别想打入刘家大队的核心去,比如编织小组,比如场院(一声,冤)看(一声,看守的意思)青。 看青就是晚上负责巡守整个场院,因为收进来的高粱、花生、苞米等作物都在那边露天晾晒,等到干透了才能进行深加工。而这段时间谁看青就会偷偷往家里带一把两把的吃食,是被默许的。 只要你别把裤兜缝到麻袋那么大,一定程度的监守自盗大家都接受。 这样的活计也轮不到知青。 下午休息好了的顾胜昔就跟着女知青和自觉体力堪比女知青的男知青们一起种小葱。 小葱的种子大小颜色都有点像黑芝麻,前面的人把已经平整好的土地犁出一条条笔直的垄沟,后面的人将种子均匀的撒进垄沟里然后合垄把土踢平,将种子埋进土里。 三个人一组,分工合作。 顾胜昔和张红梅搭配一位名叫桃花的婶子合作,因为打垄是个技术活,知青们基本干不来,所以打垄都是由村里人来做。 张红梅问顾胜昔是撒种还是合垄,她说合垄相比之下有点累,一天下来腿肯定酸疼酸疼的,因为埋土也有一定要求,卖浅了葱根太浅容易倒苗,埋深了可能出不来,撒种相对来说是最轻松的,但是一定要掌握好数量,而且手不能抖,一不小心撒到垄台上种子就白瞎了。 顾胜昔知道后世有专门的机器,可以把这三步同时进行,只要一个人操作就可以,毫不费力,可惜现在没有。 这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怕的一切都是纯手工的年代啊! 三个人分工合作还算比较愉快,中间顾胜昔忽然要求跟张红梅换换,理由是不想让张红梅太累。 感动得张红梅眼泪汪汪,小昔真是个知恩图报、不肯占人一点便宜的好人啊! 低头两只脚不断变换着踢土的顾胜昔则在心中默默吐槽:“那个谁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念经了?你搞得我很烦躁啊!” 顾胜昔撒种子一直被“获得一点贡献值”无限魔音摧脑,烦的不要不要,等到跟张红梅换了工种之后又变成“获得两点贡献值”无限循环。 “好吧,那以后我就只在获得第一次贡献值时提醒。” 最近这个成了精的小别墅态度好像比从前好了一丢丢,顾胜昔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这个非碳基生命给成功pua了。 “我看你们俩适应的挺不错,要不你们也来试试我这活计?”桃花婶子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就吭哧吭哧打垄,看见顾胜昔跟张红梅有商有量的,忽然开口提议。 张红梅眼睛一立:“桃花婶,就是因为我们知青打不好垄,容易弄歪了影响后面的种植,所以你们社员才负责打垄,我们两个一天才六工分,你一天八工分,要是换活计工分换不换?” 桃花婶顿时不高兴了,她枯瘦的脸上,太阳穴位置有一块老人斑格外显眼,再一翻那双下眼袋明显的三角眼,看着像个随时准备吐信子的毒蛇:“你这死丫崽子花花肠子还不少,婶子就是觉得有点累想要换换手,这咋还扯到工分上去了?还大城市来的呢,脑袋钻钱眼里去了?都是一样的干活,咋你跟那个小丫头崽子能换着干到我这就不行了?是不是你们知青瞧不起我们社员?”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我们两个换活计是因为我们的工分一样,谁干什么都没有关系……” “呸!别搁那强词夺理啦,知青有文化,说啥都是道理,我们农村人老实厚道说不过你,怪不得二刚子不要你呢,就你这样不知道体恤老人的坏心肝的玩意儿,白给我儿我们家都不要!”桃花婶越说来劲,她嗓音尖利,像极了泡沫摩擦玻璃的噪音。 而向来快言快语的张红梅在桃花婶提及“二刚子不要你”这几个字时就像是被人戳了死穴,涨红着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胜昔看了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女知青们几乎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社员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显然张红梅在屯子里并没积累到什么好人缘,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就更没有人声援。 顾胜昔劝了张红梅两句之后主动站起来对桃花婶说道:“婶子,我来打垄,你去合垄行不?” 桃花婶一看这新来的小丫头崽子果然面子嫩,扛不住了,于是像只战胜的公鸡一样得意洋洋看了看周围,把手里的镐递给顾胜昔:“这还像点样,之前我咋干的你就咋干,我敢你这小丫头片子学东西还挺快的,好好干别耍花样,要不我去找大队长告你不好好劳动。” “嗯,知道了,婶子。” 张红梅原本含在眼圈里的泪滴下来,她去抢顾胜昔手里的镐,却被顾胜昔轻轻推开,然后看见顾胜昔藏在刘海下面的眼睛调皮的跟她挤了挤:“看我的。” 第050章 来吧,茶起来 张红梅没想到的是,顾胜昔所谓“看她的”就是一直乖巧老实肯干的埋头打垄,而且一打打到了晚上收工,一直偷懒摸鱼的桃花婶嘴巴都快笑歪了。 张红梅鼓着腮帮子,看桃花婶那副有恃无恐,你能奈我何的没脸没皮养,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可是一来已经相处好几天,多少算是了解点顾胜昔,张红梅觉得她虽然看起来瘦弱,却不算是个只会吃闷亏的,相反,那个武武喳喳像是挺厉害的云娇娇在顾胜昔手底下可没讨着一点好。 所以尽管心里很憋闷得不行,张红梅还是没有吭声,挨累的是顾胜昔,她帮不上忙也别拖后腿,索性就看看顾胜昔在玩什么花样吧。 只是这一路上听着桃花婶那个老货不断沾沾自喜跟别人显摆她打一天垄一点都不累,今天八工分拿的轻飘飘,张红梅就觉得胸口那股浊气眼看就压抑不住,即将喷薄而出。 眼看到她们小组的时候桃花婶直接以小组长身份站在前面:“珊妮儿啊,给婶儿记个八分。” 记工员周珊妮正要在李桃花的名字后面记上八工分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惊呼:“顾胜昔,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就是腿有点打晃,红梅姐你别嚷嚷啊,我真的没事,我明天还可以接着打垄,我一定要学会打垄不让社员骂我们知青是没用的废物。” 张红梅有点懵,好像没人骂知青是废物吧? 晚上下工,附近都是过来报工分的社员和知青,有人知道之前李桃花跟知青起了点争执,但是并不知道因为什么,看这瘦骨伶仃的小知青说的话,顿时很多人立刻脑补出李桃花和知青吵架的原因。 每个屯子里都有几个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奇葩,刘家大队也不例外。 李桃花算是其中之一。 掐尖卖快,占便宜没够,脸皮还贼厚。 这年月人之所以泡在苦水里还都很乐观是因为大家贫穷得十分均匀,除了猫冬时几个有条件的能看看小牌(叶子牌)之外,屯子里唯二的娱乐活动只有两口子滚大炕和村民们扯老婆舌。 前一种私密性太强,并且极具排他性,因而并没有后一种参与度高,而社员们也好,知青们也罢,正是在平常接触的日积月累和这种口口相传的八卦中逐渐树立起来。 一旦人设立稳,大家就会对这个人形成一些刻板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顾胜昔曾经看过很多年代文的女主,就算之前有什么吊炸天的身份,在这个年代也要夹起尾巴苟起来的原因,其实她自己也在遵循这条生存守则。 新知青小顾的为人大家目前还不清楚,但是看这孩子面黄肌瘦、弱不拉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个多厉害的人。 委屈巴巴还在努力假装坚强的顾胜昔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张红梅,哎,人太实在了,这配合打的太不好了。 幸亏李桃花在众人的异样目光里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忽然之间神来一笔自坑了一把:“你这小丫崽子整这副样子给谁看?你桃花婶可没说你啥,大伙都看我干啥?我可没熊(欺负)她们知青啊!” 总算有人把捧哏不到位的空给补上了,顾胜昔手心里拢着的自来水顺着手指缝往下流,声音也变得呜呜咽咽,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婶子……婶子说的对,你什么都没说过我们,你对我跟红梅姐……可好了,不是你逼着我打垄的,是我……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因为婶子太辛苦了,所以是我们自愿干活的,不用给我们加工分,真的!” 张红梅使劲按住自己即将翘起的大拇指,同时紧紧抿住嘴角不让它翘起来。 她才明白顾胜昔的目的,顿时也画虎类犬的学着顾胜昔受气包的样子:“对对对,桃花婶可……可……可好了,没骂过我们,你们不要误会她。” 这个时代的鉴茶技术还没后世那么发达,两人的茶言茶语顿时让所有人逆向推理,得出结论,李桃花这个臭不要脸的又欺负人了,逼着人家知青打垄不说,还要占着打垄的高工分。 “小b崽子你们俩胡说八道啥呢?我李桃花光明磊落,我啥时候逼你们干活了?” “没有,你没有逼着我们干活啊,我……我不敢撒谎,都……都是我们自愿的,她也没欺负过红梅姐,也没提过什么二刚什么的,桃花婶子热爱劳动,特别……呃……特别团结知青。” 顾胜昔说的胆战心惊,捂着眼睛的手指缝不断有液体滴滴答答,身高还不到一米六体重连八十斤都没有的小知青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只是大家虽然同情她,可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几乎人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要说李桃花热爱劳动,大队部猪圈里的猪都能出来犁地了。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李桃花要是不知道被小丫崽子给耍了那她就是棒槌了,当时气得一张猪肚子脸霎时增加层层褶皱,且还微微颤抖,她手指点着顾胜昔做茶壶状:“你这个小瘪犊子,搁这旮沓埋汰谁?我还寻思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那肠子肚子都是黑的,你可太缺德了啊!” 她越生气越面目狰狞,顾胜昔抖得越厉害,声音嗫嚅着悄悄瞄了她一眼后又十分害怕的低垂着头:“婶子你别生气,你说那我应该怎么说?” 目前在场的都是社员和知青,记工员周珊妮勉强算是大队部唯一的“领导”,可是周珊妮性格比较腼腆,因为是周家的人,兼之又是大队上唯一的高中生所以才做了记工员,她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管什么年月都是善良的人多,人们习惯性偏向处于弱势的一方,很明显被李桃花吓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台词来配合的小顾知青实在太可怜了。 偏偏今天大队长和三老太爷因为人参的事一直没回来,最后还是妇女主任于素芬出来说了两句公道话。 她严厉批评了李桃花偷奸耍滑的态度,让周珊妮把打垄的工分记在顾胜昔身上,而欺负十六岁小知青的李桃花只得了四工分,另外两分罚给同样被欺负的张红梅,并且还被派去各家各户收大粪。 第051章 自行车票 虽然大队长刘永贵在刘家大队是一把手,但是于素芬那是正管妇女问题的,平时笑呵呵的谁都不得罪,但是处理起事情来该狠的时候狠,该油滑的时候又滴水不漏,比如今天这次事件,摆明了明天要是继续种小葱,基本上还会维持原来的小组,那么以李桃花的为人,肯定明天要借机生事给两个知青小鞋穿。 所以于素芬直接给她们拆组,李桃花不是喜欢高工分还轻省的活计吗?挑大粪去,一天十分,还不太累,就是挑着两个粪桶挨家茅楼去掏。 满足你所有意愿。 其实李桃花也不是真的不欺负人就浑身难受,她不过是舍不得打垄的八工分,又不想挨累,她唯一的儿子昨天又喝蒙圈了,把炕给鼓捣塌了,下工之后她还得脱十多块坯。 上午她们组是两个社员带张红梅一个知青,李桃花没机会作妖,她想着到了下午就让两个丫头片子换班打垄,她干点轻省活计节约体力好回家脱坯。 李桃花本来就是偷奸耍滑惯了的,如果组员都是队里的,她多少还收敛着,换成知青她还能不欺负? 她本来的打算是激怒张红梅,用一年前的事拿捏住她让她来打垄,结果跳出来个更好欺负的小顾知青。 没想到八十八个头都磕了,最后那一哆嗦砸锅了。 现在不但里外损失了四工分,明天还得去挑大粪,李桃花想要睡死挣扎一下,于素芬丢过来不阴不阳的一句:“你要是想拿自己当典型开会,你就尽管蹦跶。” 李桃花二话不说,恶狠狠瞪了顾胜昔一眼在人们的哄笑声中径直回家去了。 顾胜昔半天又赚了八十多贡献值。 而且还在屯里人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大家都说这孩子别看瘦了吧唧的,干活认真人又憨厚老实,而且才十六岁啊,以后大伙跟她一组可别欺负人家孩子,要不不是也成了李桃花这种后进分子了? 云娇娇跟在后面,她今天累死累活总算是拿了五工分,还看了一场顾胜昔的大戏,可惜这屯子人明显战斗力不行,竟然还偏帮外人。 她期盼的顾胜昔被打被骂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出现,不过看到顾胜昔哭的稀里哗啦,云娇娇心里也总算出了一口郁气。 活该!谁叫你跟我作对! 第二天上工时大队长刘永贵神采奕奕的站在大柳树下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讲话,中心思想两部分,一是今年秋收大家表现都很不错,天时地利人和刘家大队都占了,所以今天的任务应该会完成得很好。 二是那支人参由公社领导陪同下直接上交给县里,经县领导研究决定,奖励发现并采摘人参的何小丫同志一张自行车票。 很多人听到这个结果是又羡慕又失望,盼了两天好像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要娶媳妇的人家心里都有点酸溜溜,下完雨那天自己明明也去了前山,咋就没看见那棵老参呢?要是自家找到那棵人参,也像何小丫这样献出去,又得了好名声又得了实惠,买自行车钱好整,但是票真的不好整,那玩意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 还有的则打起了何小丫的主意,老何家老丫头今年也十八了,要是能娶回家里把自行车票当成嫁妆带进来,那自家不就白白得了一辆自行车? 要知道这年月的自行车可比二十一世纪一般的汽车都金贵。 刘永贵听见下面议论纷纷,抬手示意大家噤声:“广大社员同志们、知青们,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县委研究决定,这一年来我们刘家大队表现优异,严格执行郭嘉各项指令,圆满完成县、公社的生产任务,已经被提前通知获得今年县优秀生产大队之一,所以……” 他的手往下压,做出一个标准的领导者姿势,很满意的看见大家全都在凝视着自己:“县委已经把咱们刘家大队登记在案,成为明年县里第一批通电的村子!” 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张红梅一把抓住顾胜昔的手,还使劲捏了捏:“太好了,太好了!” 每天表面住在阴暗潮湿小隔间实际是翻滚在豪华温泉小别墅,有没有电顾胜昔还真不是很在意。 但是大家都激动得不得了。 无论是知青点还是屯子里的人,几乎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简直要载歌载舞。 “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屯子有了电大伙可要记得是谁挖着人参帮大队成了这回的先进!下面,请何小丫同志上来领奖!大家鼓掌!” 过了一会,人群忽然嗡嗡议论起来。 顾胜昔个子本来就小,再加上不怎么太热衷于看热闹,所以站在人群的外围,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跑去前面的张红梅匆匆赶来一把扯过她又往人群里挤去。 “何金库,自行车票是县里奖励何小丫的,你上来干啥?” 顾胜昔身小力单也不是没有优势,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吃瓜看戏了。 大柳树下,大队书记刘永贵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瘦巴巴的刀条脸汉子,一个是二十来岁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姑娘。 顾胜昔看得眼前一亮。 这姑娘大概是天生冷白皮的缘故,同样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她硬是比别人白了几个度,就算是自己这些新知青看起来也没有她的肤色白皙。 而且女孩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粉面桃腮,朱唇丰润,再加上两条眉毛自带眉形,看起来顾盼生辉,身姿挺拔窈窕,虽然瘦但是以一个女性视角来看算是纤秾合度,很有几分几年后上映的电影《小花》里面陈冲的那股味道。 知青点里目前颜值最高的苏茉也被比得黯然失色。 何小丫俏生生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略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何金库涎着脸对大队长刘永贵说道:“大队长,我是小丫她爹,我替她领也是一样的,要不回家了她也得交给我。” 刘永贵抬手挡住何金库伸过来的手:“你说了也不算,县里要我把这东西奖给何小丫同志,你叫何小丫?” “哈哈哈,他是何老丫!”下面有人怪腔怪调的起哄,气得何金库脸红脖子粗。 “大队长,我有件事想要麻烦您。”一直沉默着的何小丫忽然说道。 第052章 选择 “你说。”刘永贵不知道何小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孩子家里的情况他倒是略有耳闻。 老何家是外来户,当年何小丫的太奶奶带着两个儿子逃荒到刘家大队,那个时候这里叫刘家屯,还不叫刘家大队。 听说这老太太是跟着当家的拖儿带女一路从关内讨饭过来的,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反正两个大人带着六个孩子,等到刘家屯的时候全家八口就剩下了三口。 何张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刘家屯以及附近几十里内的土地庄子当时都是人家老君家的,而刘永贵的祖上是替老君家管理附近几个屯子的庄头,于是就做主留下了何张氏跟她的俩小子。 后来解放了,老君家被打倒了,何张氏跟两个儿子也分到了自己的土地,正式在刘家屯落了户,俩小子也各自开枝散叶,虽然是个外来户,不过也分出五六户人家了。 只是当初隐约听说,何张氏十分重男轻女,她男人在半路上跟人家抢吃的被打死了,何张氏是靠着一路卖闺女才撑到了关外,四个闺女全都没处理完了,只剩了两个儿子。 老话说得好,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何张氏入土为安了,她的精神流传下来,老何家那几房全都特别重男轻女,北方这边虽然也有子孙承家业的传统,但是相对来说重男轻女的思想要差一些,那种让人痛恨的名字,老何家都占全了。 什么招娣、来娣、盼娣、引娣、换娣,娣个没完,到了何小丫她们这辈已经折腾不出什么新花样了,于是就按照大小顺序,何大丫,何二丫…… 总之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男娃名字就不一样了,个个金光闪闪的,比如何小丫她爹这一辈,什么金库,银库,钱库,宝库,刘永贵真担心没完没了的生,想不出那么多的名字来和衬裤、短裤可咋整。 这也是刘永贵有点不待见老何家的原因,丫头小子不都是爹生娘养的?你哪怕偏着点也就是了。这家伙,丫头就跟仇人一样恨不得把骨髓油都榨出来贴给家里的小子。 刚才一听说让何小丫上来领奖,何金库蹿的比兔子都快,伸着大黑爪子就上他手里来抢,好悬没叫他得手。 何小丫那边,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永贵叔,我想拿这张自行车票换个回去念书的机会,再开学我都上高二了,我想拿个毕业证,要不这些年书我不是白念了?” “滚你娘的,小瘪犊子,你还念啥书?你看看谁家像你这么大的丫头不好好搁家干活还去念书?念书除了糟践钱耽搁挣工分还有啥用?” 还没等刘永贵说话,旁边的何金库就开了腔,他在这些村里干部面前怂得很,但是看见自家闺女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 “爹,念书咋没用?珊妮念了高中所以才当了记工员,刘铁刚要不是也初中毕业他能进罐头厂?再说,以前我念书也没耽搁给家里挣工分啊!爹,你要是让我接着念书,这自行车票就归咱家,不过到我毕业前你得让我不下地干活,要不我就拿这个跟大队换个念书的机会!” 何小丫说的斩钉截铁。 何金库抬脚对着何小丫的腿就踹了下去,踹得何小丫一个趔趄。 顾胜昔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只是这毕竟跟她没什么关系,刘永贵又明显不是个尸位素餐的基层干部,她也就按捺着满腔怒火继续往下看。 果然,刘永贵抬起胳膊就给了何金库一杵子:“咋地?你当着全体社员的面,当着全体村干部的面就敢随便打骂我们刘家大队的大功臣吗?” “老子是她爹!” 可能觉得自己占着理,想来见官就怂唧唧的何金库梗着脖子硬扛了一句。 “你是他爹咋地?新社会了,人人平等,都是国家主人翁,不分三六九等,你这是要跟国家对着干?” 何金库顿时吓得冷汗就淌下来,他想不明白踹了家里的赔钱货一脚,咋就扯上跟国家对着干了?他是啥时候有这能耐的? “我是她爹,我把她养活大了,我就可以随便打她。” “这屯子也养活了你,我是大队长,是不是我也可以随便打你?” 好像还真没啥问题,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何金库也说不清楚。 “现在虽然说不让考大学了,可是高中还是让上的,我听说小丫成绩还挺不错,一年学杂费也才四块钱,你就说你们家出不出吧?” 何金库眼睛在底下人群里扫来扫去,像是自己拿不准注意,他爹何满福喊了一嗓子:“俺们家娃多,可没那老些钱啊!” 刘永贵心中冷笑,就知道何金库是个不顶事的,何张氏的大儿子早就分了家,二儿子死活不肯分,一大家都是老两口子说了算,恨不得何金库一个月睡几回婆娘都得跟爹妈请示。 “行,那小丫的书费学杂费大队给出了,就因为她捐献了人参给咱整个大队带来光明,也得要奖励一下,不过这自行车票是何小丫的,按照何小丫同志的意思就归大队所有了。” “那不行。”何满福赶紧在下边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那是俺们何家的。” 自行车票啊,比自行车本身都难搞的自行车票啊,要是有门路起码也能买个百八十块钱的自行车票,咋可能白白给了大队?念一年高中才多少钱? 刘永贵可真敢想。 刘永贵没那闲心跟他掰扯,直接问何金库:“要不就收了自行车票,同意让何小丫上学,到高中毕业这期间不许让她下地干活,要不自行车票归大队,大队出钱让何小丫上学,一天还给何小丫算六个工分。” 眼看不表态是不行了,何金库又开始贼眉鼠眼往下瞄,最后还是人群里的何满福喊了一句:“我选第一个!” 眼看刘永贵就要把自行车票递给何金库,人群里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口说无凭,得立个字据吧?” 一句话提醒了刘永贵,可不是,别看是在大家伙面前答应了,到时候老何家人缓过劲来硬说人家闺女想咋办就咋办,他还真没辙。 第053章 谢谢 这一句话把何满福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一双眼睛灯泡一样在人群里来回的踅摸,说话这声听着有点陌生,口音也不像屯子里的人,一定又是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知青崽子们。 妈的,哪里都有这帮小兔崽子的事。 他打的就是这个盘算,等把自行车票糊弄到手,回头就给何小丫琢磨个婆家,到时候学校不用上了,还能再弄点嫁妆。 就算大队知道又能咋地?他老着一张脸就不信刘永贵还能把他给弄进去蹲笆篱子(监1狱)?还是敢去把死丫头再从婆家接回刘家大队来? 可要是白纸黑字写上,那就不一样了,杨白劳签了卖身契——人家想咋地就咋地。 那边刘永贵简单又说两句就宣布散会,让各小队队长负责给大伙安排活计,何家能做主的则跟他去大队部签字画押。 今天的活计比较轻省,女社员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都去场院摔花生。 去场院的路上,张红梅拿手指头戳顾胜昔:“你说你个促狭鬼,胆子可真够大的,万一要是让老何家知道是你多嘴多舌,以后找你小脚可怎么办啊?” 没错,提醒大队长让何金库签字画押落实到纸上的人正是顾胜昔。 她前世可看了不少年代文的小说,里面甚至有的都公开断亲了,可是那又怎样?架不住一方不要脸,到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乡亲们态度立刻就会给你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在这个年代,人们都讲究以和为贵,大局为重,父母在不分家,一旦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当时有不得已的理由被大家所接受,过后还是很容易遭人非议。 而这个时候男女拉个手都可能被算耍流氓,自由恋爱的个例比后世出柜的都少,成家基本都靠三姑六婆给介绍,一个人的口碑风评就至关重要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容易被言论拿捏得死去活来的原因。 “那么多人他知道是谁说的啊,再说我当时特意用了南方那边的口音,嗓子也憋粗了些,你就说我要不是趴在你肩膀上说的,是不是你也猜不到是我?” 张红梅“嗯”了一声之后声音有点闷闷的:“你要是早来一年就好了。” 顾胜昔没听太懂,回头问她:“你说什么?” “没事,一会你挨着我啊!” 场院上已经忙活得热火朝天,前段时间拔回来的花生被捆成一捆码放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堵堵墙。 两个人一跺花生,谁先摔完谁收工。 当然如果想要多赚点工分也可以要求加活。 花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晾晒已经十分干爽,抓过一捆来在准备好的粗木杆子上摔几下果实就会掉下来。 活计不累就是会弄得人灰头土脸,社员们人人都用头巾把脑袋包起来,条件比较好的会用纱巾连同脸整个都包上,防止迷眼睛。 顾胜昔跟张红梅带着手套找一根适合两个人用的木头杆子就开始啪啪的摔起来。 场院上到处都是人们闲谈唠嗑的声音。 谁家的鸡昨天让黄鼠狼叼走了,谁家的败家娃昨天偷了荤油拌饭吃,谁家姑娘要相人家了,谁家的爷们昨天让媳妇给挠了个满脸花…… 张红梅和顾胜昔听得津津有味,自打发现张嘴说话容易进土之后两个人就开始沉默是金。 听周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唠闲嗑贼带劲,就是可惜不能弄点瓜子茶水,吃着喝着唠着,人生一大幸事啊! 顾胜昔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能融入这个世界,而自己的上一辈子,似乎每天睁开眼,唯一的事情就是找出答案,报仇雪恨,爸爸妈妈离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了幸福快乐,总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孤魂,找不到归属感。 而到了这里,尽管每天都活得很累,但是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顾胜昔都觉得每天都有事情可做,都充满了干劲,而且每次达到自己预定的小目标之后她都特别满足。 哪怕是劳累一天之后钻进别墅里洗个澡,都觉得幸福感满满。 是不是人都在骨子里有种奴性?唾手可得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到了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可以偷偷的洗个澡喝杯牛奶,都觉得是人间至高无上的享受? 好像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顾胜昔才知道自己原来喜欢这种生活。 两个人一捆捆摔着花生,手法越来越娴熟,看着果实和干燥的泥土哗啦啦被摔下来,渐渐堆成一个小山包,似乎也蛮有成就感。 秋风飒飒,周围的婶子大嫂们话题开始逐渐跑偏,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爽朗而只可意会的笑声,张红梅开始逐渐不自在起来。 这种话题在全都是大娘婶子的时候总是难免,偏偏她们这些小知青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假装听不懂或者听不见。 “你准备好冬被和冬衣了吗?再有一个月左右就彻底猫冬了,东北的冬天干巴巴的冷,靠你这小体格是肯定扛不过去的。” 虽然张嘴说话容易吃一嘴土,不过张红梅还是勇敢的开口了,不然的话太尴尬了。 “我就是没有棉鞋,其他应该差不多都能弄到。” “我会织毛衣毛裤,你要是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也可以帮你织。” 顾胜昔的确不会,事实上她那个世界敢说会织毛衣毛裤的还真没几个。 因为经常满世界跑,所以顾胜昔的衣服从零上二十度的夏威夷女郎到零下四十度的爱斯基摩人都可以扮演。 只是可以明面上穿出来的的确不多,她准备过两天去一趟县城,弄两件涤卡面料的衣服裤子露面穿,至于里面穿羊绒羊毛还是羽绒的衣服,谁还能把她给扒了参观参观? 再说,冬天外面那么冷,小隔间门一关,回去别墅吃火锅睡大觉它不香? 只要不被揭穿,她也没必要非难为自己一比一还原这个年代人的穿着打扮,在不暴露秘密的前提下,自己舒服才最重要。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顾胜昔抬眼望去,何小丫正微笑着站在她旁边。 “谢谢你。”她声音很小却态度坚定的对顾胜昔说。 第054章 背后论人非 何小丫蹲在顾胜昔旁边,声音小得只有她们三个可以听见:“谢谢,我知道说话的人是你。” 顾胜昔不由得惊讶,这姑娘好像跟他们知青点并没有什么来往吧?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那个说话的人?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想骗你,反正,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就好了。”她笑得坦坦荡荡,隐瞒得也坦坦荡荡。 顾胜昔觉得何小丫有点奇怪,也不是全然因为她刚才那句话,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何小丫找了个地方拿了捆摔完的花生秧子当坐垫,又在花生垛子上提过来三捆花生也跟着摔起来。 “小丫,你今儿个不用上工了?”张红梅问她。 “嗯呐,大队长给我开了介绍信,明天我回学校交学费,后天就开始回学校上学了。” “哎呀,那可真好。其实能多读书还是尽量多读书,你那些话说的都挺有道理的,到什么时候多学点知识都比俩眼一抹黑、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文盲强。” 何小丫一边“哗啦、哗啦”的摔着花生一边说:“红梅姐你说的对,是我以前太老实了。” “你帮了我,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呢?”何小丫回头问顾胜昔。 “我叫顾胜昔。” “你……咋才这么大点就下乡了?你家里也舍得?”何小丫看顾胜昔的目光里带着怜惜,想来家里也有作大损的牲口爹妈,顾知青看着还没她胖乎,应该连十五都没到吧? “小昔就是典型的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家里条件好,而且也没必要非得下乡,可她那个后妈爱表现,主动把小昔给报名了。” 张红梅气鼓鼓的说,顾胜昔看见她说完之后嘴巴依旧一开一合,看口型是在说“这俩缺德玩意儿”,但是当着顾胜昔的面骂人家父母毕竟不太好,所以张红梅选择静默模式发泄。 莫名有点可爱。 何小丫也看见张红梅表情丰富得快唱大戏了,也禁不住“咯咯”的笑。 她帮着顾胜昔摔了一个上午的花生,不得不说何小丫干活的确是把好手,又规矩又爽利,虽然后来顾胜昔跟张红梅都知道她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但是两个人从心里都不反感这个人。 何小丫的确是过来感谢她的出言提醒的,不过后面开始旁敲侧击想要通过她们两个了解苏茉这个人。 顾胜昔忽然想起,好像何小丫挖人参就是因为被苏茉发现了才闹得最后大家都知道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别说何小丫,就算是顾胜昔自己发现人参她都肯定不带交公的,除非不得已。 何小丫为什么要打听苏茉其人呢?总不会是为了感谢她帮助自己辛苦挖了棵五十年的人参最后却只得了张自行车票吧? 女知青点里的人,严格说没谁是完全意义上的好人,包括顾胜昔自己。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胜昔觉得苏茉看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顾胜昔想了想,最后加了一句:“我也说不好苏茉这个人,就是她总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 何小丫站起身来扒拉扒拉身上的土:“你们小心着点她,这个人啊……” 她呵呵哂笑之后没再说什么,只挥挥手说,最近这两天可能要给知青们放假,月底差不多要砍大白菜,到时候可能就不放假了。 “你们要是没啥事就去县城溜达溜达,队里牛车要去,一个人五分钱。” 顾胜昔眼前一亮,刚好过两天她要发第三封电报,想必云海岚现在以为已经彻底解决了她这个小麻烦,呵。 由于有了何小丫的帮助,下午顾胜昔跟张红梅早早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张红梅还想再领一垛,多赚工分多换粮,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粮食和钱是万万不能没有。 顾胜昔说:“红梅姐,也没多长时间就下工了,你还得提前一会回去做饭,与其摔花生还不如去山里拖点柴火回来。” 张红梅一想也是,她今年才拾了两捆柴,山货也没弄多少呢,想想家里每年都会来信不是要粮食就是要干货就一阵心烦。 “走吧走吧,去前山拖柴当休息了。” 顾胜昔统计了一下,现在已经有两千三百多积分了,距离兑换积分最少的存储功能差两千六百多积分。 哎,再次感慨一下,她就是个悲催的打工人。 两个人走到知青点还没等进院子,一个孩子“噔噔噔”跑过来问顾胜昔:“小昔姐姐,狗剩哥问你还要鱼吗?” “要,啥时候有都要。” 拿糖换鱼她可以一直换。 拴娃很高兴,一张小脸像是被花狗舔过,咧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小奶牙:“小昔姐姐我的头好了。” 张红梅一脸讶异:“你什么时候跟这帮小混世魔王们混一块去了?” “他们挺好的啊,哪里混世魔王了,可乖了。” 拴娃一边“嗯嗯”答应一边猛点头,已经短了些的衣服被腆起来的小肚子顶得往前撅撅着。 顾胜昔看他头顶化脓的地方已经结痂,肿胀的地方也开始消肿,满意的点点头:“拴娃可真乖。” 假装从兜里摸出一块橘子糖递给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拴娃吞咽着口水:“我奶说不许白要别人的东西。” 想来是她给的糖被老太太发现了。 顾胜昔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刘家大队是个屯风很好的村子,安营扎寨快十天了,屯子里的极品就只发现李桃花一个,啊,不对,大概何小丫家里也有几个吧? “一会不是要跟小昔姐姐换鱼吗?怎么说白要呢?”顾胜昔又把橘子糖往拴娃跟前递了递。 拴娃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把背在身后的东西拖出来递给顾胜昔:“那我给你吃这个,黑天天,这棵可甜了。” 想想又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补充:“没有你的橘子糖甜,不过就差一点点。” 他用大拇指的指甲盖在小手指肚上掐出一个痕迹:“就差这么一点点。” 于是张红梅这个晚上就多了一项活计——腌制咸鱼。 第055章 咸的 顾胜昔也没想到,因为今天收的鱼比较多张红梅全都给腌制成了咸鱼,结果竟然爆发了新知青来到之后的第一场大战。 起因是谷小红下工回来发现张红梅摆了满院子的咸鱼,晚上饭桌上却一口都没有。 “原来晚饭没有鱼啊,院子里不是晒了那么多吗?怎么不做几条?” 张红梅听见谷小红大咧咧的口吻就很憋气:“那鱼是小昔用糖跟孩子们换的,人家之前不是已经请大家两顿了。” “哎呦呦!这把你给心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鱼呢,顾胜昔都没说什么你就急着跑出来护主了?她可真有眼光,倒是给自己找了条好狗。” 谷小红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脸上就挨了一耳光,她尖利的嗓音顿时在整个知青点上空回荡:“张红梅,你个贱人敢打我?” “别骂红梅姐,是我打的。”顾胜昔抖着手凉凉的说:“我不会打嘴仗,但是我会打耳光,你再说点不三不四的话我还打你。” “大伙都出来给评评理啊,两个人欺负我一个,我要去找大队长!” 两边屋子里洗漱的、休息的知青们全都呼啦啦走出来问怎么了。 张红梅和谷小红各有各的小团体,各自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当然两个人都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 “饮狼坡是集体所有,这些鱼就是集体的,凭什么我就不能吃了?你们要是不给我吃,那就是占尖取巧,把集体利益变成个人所有,我要去榉报你。” 谷小红脸上的巴掌印像前山的红枫叶,清晰无比,随着她的嘴巴一开一合不断变化着形状。 “饮狼坡的确是集体所有,但是这些鱼是我用橘子糖跟屯子里的孩子们换的,你要说是集体的,你只管去找大队长告去,占尖取巧也好,投机倒把也罢,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有胆子你就去告,不去的是灰孙子。” 顾胜昔知道,别说知青点,整个刘家大队乃至目前大环境下的整个社会现在都是人均饿肚子,所以对吃的格外斤斤计较,她理解但不代表她愿意接受。 谷小红被噎住了。 顾胜昔的话她怎么会听不懂? 不管她去大队部告什么,都会牵连出屯子里那些跟顾胜昔换东西的小孩子,就算是勉强告赢了,她也彻底得罪了屯子里很多人家,到时候她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顾胜昔才这么有恃无恐。 “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吃人家小昔打回来的野鸡吃的跟头猪一样,现在就因为没给她鱼吃翻脸就要榉报,吃鸡的时候怎么不去榉报?”张红梅气的不行,这个谷小红就是根搅屎棍,哪哪都有她。 “话可不能这么说,红梅姐利用给集体做饭的时间帮顾胜昔腌咸鱼本身就不对,我就想知道,那些盐是属于大家集体所有吧?”云娇娇又蹦跶出来。 谷小红顿时找到新的攻击方向:“对呀,凭什么用我们的盐腌你们的鱼,还不给我们吃?不问而取,你这行为就是小偷。” 张红梅这次真的被问哑巴了,盐的确是集体所有,而她的确是利用给大家做饭的闲暇时间收拾了那些鱼又腌制上的,可是她也没耽搁做饭啊! 顾胜昔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谷小红像是打赢的公鸡得意的转了一圈,感觉毛都翘起来了。 “好了,她们也不是有心的,可能一时没想到损害了集体利益,之前咱们也的确吃了小昔打回来的野鸡,这事也就算了吧。” 金海燕又出来装好人了。 卫凌霄没吭声,独自回去男知青宿舍。 顾胜昔却提着包装纸包的半斤精盐“啪”的一下丢在饭桌子上:“赔给你们,谁觉得需要赔偿精盐的,自己拿。” “不至于,不至于。”金海燕走过来想要揽住顾胜昔的肩膀,被她一个侧步躲了开去,她也不觉尴尬,还是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劝慰:“小昔,咱们知青点就你年纪最小,对了,还有娇娇,好像你们俩都是十六岁,大家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伤了彼此的和气,小红脾气急躁了点,说话瞻前不顾后,可是小昔你是所有人里最小的,怎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吧?” “哈哈,这可真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打架还得论岁数的,怎么,年纪大就可以随便胡搅蛮缠?年纪小挨欺负就得忍着?尊老爱幼没听过?” 说话的人是去而复返的卫凌霄,他手里拿着一瓶橘子罐头,看样子是想用这个替顾胜昔赔给大家。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出言维护一个女知青,也是第一次呛声别的女知青,而且还是素来人缘最好的金海燕。 金海燕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今年二十三岁,在屯子里这个岁数的基本上都是一两个孩子的妈了,现在却被个毛头小子训孙子一样的教育。 吕明这个时候作为知青点的点长也必须要站出来表态了:“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谷小红说人家张红梅占用给大家做饭的时间去干私活其实是不对的,因为今天何小丫去帮着她们干了半天活,所以人家本来就是提早下工的,至于说用集体的盐腌了她们个人的鱼,原则上的确是不对的,可是小顾知青这段时间可没少给咱知青点划拉吃的,人家也把私人的食物拿出来给集体共享了,所以这事就别追究了。” “小顾知青以后要收敛一下脾气,不能动不动就打人,谷小红也别什么事都大惊小怪,总盯着芝麻蒜皮的小事,行啦,准备准备吃饭吧!” 谷小红愕然捂着自己被打的现在还火辣辣的脸颊:“吕队长,那你的意思我这巴掌就白挨了?” 顾胜昔表示接受吕队长的调停,同时重申:“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嘴贱,有的人手欠,我呢遇见嘴贱的人吧,手就有点欠,想要我的手不欠,有些人就别嘴贱。” 谷小红气得浑身乱哆嗦,没想到瘦骨伶仃的顾胜昔不但说动手就动手,一张嘴也是个不饶人的。 张红梅心里这个痛快,她有空要多跟小昔学学,怎么吵架能把谷小红气成这样的。 “小顾知青赔给你的,拿着吧,吃不着咸鱼就吃点咸盐吧,要是吃不了就分给金知青点,反正她也喜欢管闲(咸)事。” 卫凌霄说完拿着那瓶罐头扬长而去。 第056章 各自谋算 这一顿饭几乎人人吃的食不知味。 心情最百味杂陈的要数苏茉。 多了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物——顾胜昔,她自己又取代原主,从一个只会唯唯诺诺、因为卫凌霄请她吃了两次腊肉,又在一次被云娇娇欺负时得到他仗义执言,从此以后就把卫凌霄当成了生命里那道光芒,悄悄喜欢着,膜拜着的悲催炮灰变成改变了很多事情的推手,这本《重生之俏村花逆袭嫁高干》的故事走向就已经变得不可预测。 引发男女主相识的关键道具,那棵五十年老参被她的乱入从送给男主博得好感变成被逼上交,女主何小丫没有跟男主相识,反而踏上求学之路,没有了人参这个契机,是不是这个村妞就不会再认识卫凌霄了? 可是她虽然破坏了男女主的相识,却又间接促成女主借机回去上学。 苏茉放下心的同时又有点担心,要知道剧情里感情渐渐升温的两个人互相激励,卫凌霄还鼓励何小丫把丢下的功课重新捡起来,后面两个人在一同考入京大。 现在虽然没有男主的辅导,可是女主已经要重新去读书。 他们就算现在不会认识,是不是剧情的强大程度依旧会让他们两个在恢复高考之后在京大相识,然后依旧走到一起? 眼前还杵着一个比女主更大的威胁。 向来大大咧咧、痞里痞气的卫凌霄,今天居然会为了顾胜昔出头,是不是他已经开始对顾胜昔产生了好感? 知青点里可能没人太注意目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顾胜昔,可是从现代穿书过来的苏茉早就看出顾胜昔现在虽然瘦骨伶仃,肤色暗沉,可她是天生冷白皮的底子,且骨相极美,典型的头包脸高颅顶,三庭五眼比例均衡,只要营养足够,假以时日长开了,肯定是个不可多见的大美人。 这段时间她一直努力在卫凌霄面前展示自己的坚韧、努力,其实除了一副可圈可点的相貌之外苏茉最大的优点就是一手好厨艺。 从前的自己因为相貌难看,不大合群,闲暇时间几乎都是刷大量短视频打发时间,而她关注的不是美妆博主就是美食博主,那些后世花样翻新的各色菜品就不信拴不住卫凌霄。 原本她努力加入烹饪小组,就是为了借机接近卫凌霄,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知青点的细粮少得可怜,粗粮吃着拉嗓子不说,还有点苦了吧唧的味道,至于菜就更可怜了,院子里的蔬菜倒是随便做,可几乎都是蒸土豆煮豆角弄点酱或者盐随便拌拌就是一顿。 没有荤腥不说,调料也少的可怜,只有粗盐和精盐以及一点花椒面。 葱蒜辣椒属于四辣范畴内,连自家的自留地都不许种,只允许房前屋后栽种一些,否则就要割你的小尾巴。 最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肉还特么没有油! 这样一穷二白,叫她怎么向卫凌霄展示自己超凡脱俗的厨艺? 想要搞点食材和调味料吧,她瘪瘪的荷包又不允许,难道也要向那些穿越年代文的女主们一样铤而走险去混黑市吗? 苏茉忽然想起,好像是快冬天的时候,女主得到了她后来成为人生赢家的空间玉佩,她死死攥紧拳头,这一次一定不能像人参那样她跟何小丫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却是大队。 通不通电有没有拖拉机,跟她苏茉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卫凌霄是她的,上一世自己矮矬胖丑穷,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又给了她这样的花容月貌,她怎么可以自甘平庸? 什么何小丫,顾胜昔,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个世界,我苏茉才是女主! 顾胜昔并不知道角落里有个傻逼正在发表中二至极无耻至极的女主宣言,她也很烦恼。 本来以为只要拥有一个单间,可以不必每次都借由屎遁、尿遁回家,就可以苟到七七年高考,结果知青点这几头烂蒜没完没了的出来恶心人。 其实,以顾胜昔别墅里的东西,她可以养活整个知青点的人,但是凭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被善良以对,因为他们会把你的额外付出当做理所当然,欲壑难填,家财万贯也喂不饱白眼狼。 现在才七五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呢,她可不想困在知青点跟一群鸡零狗碎天天讨论为什么不给人家吃鱼这样的问题。 所以想过舒心日子,还是得想办法搬出去独居啊! 顾胜昔在这一瞬间已经下定决心,知青点里那几个铢锱必较的玩意明儿再想要我的东西,可不能了! 一个个的钻门盗洞只想着占她便宜?他们是在想屁吃?不,劳资屁都不给他们吃,留着吹煤油灯。 睡前一个草莓大福,一小杯牛奶,增肥增高计划一日不可松懈。 洗漱过后,顾胜昔美滋滋滚到自己的大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唯美食与床不可辜负也。 和白毛狼王约好的那天早上,顾胜昔特意比平时早起来半个小时,果然饮狼坡遇见正要下来寻她的狼王。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而来,顾胜昔仔细看着比自己还瘦小的少年,左腿上裹着狼皮的地方血迹斑斑。 而少年依旧行走如风,混不在意,像是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等到了狼群休憩的地方,顾胜昔对狼王说:“你的腿伤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狼王点漆一样幽深的眸子定定看了她足有半分钟,然后无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顾胜昔明白他这是同意了。 于是从柳条筐里拿出酒精湿巾先给自己清理了一下双手,又找到碘伏准备给狼王清理伤口。 只是看见狼王小腿外侧几乎可以算是血洞一样的伤口时顾胜昔愣住了,这样还能行走如飞的来找她?这还是人吗? 她心里有点隐约的怒火,不是有三只小弟吗?就舍得让它们的王受伤来寻她? 这股情绪只是瞬间就消散了,顾胜昔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是站在什么立场去生气呢? “你这伤口有点深,需要进行肌肉缝合,会很痛,所以我准备给你打一支麻药。” “什么是麻药?” “就是会麻痹你的神经痛感,让你的腿部暂时失去知觉。” 第057章 狼王的回赠 少年狼王“呼”的一下站起来,他有着东方人的皮相,西方人的骨相,这样蹙着眉时,两道凌厉的眉和极具压迫力的漆黑眼眸间距非常短,像极了狺狺狂啸的猛兽,他殷红的薄唇里,森白牙齿隐约可见,明明是瘦骨嶙峋的人却瞬间迸发出凛冽杀意,似乎下一秒就会一跃而起,撕开她脆弱的喉咙。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紧张至极。 顾胜昔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站起来后退两步,看着像个人,怎么还说翻脸就翻脸呢? 而原本趴伏在草丛的三只狼也忽然间完成了对顾胜昔的合围,只等老大一声令下就群起而攻她。 麻痹啊,农夫与蛇,郝建与老太太,顾胜昔与白眼狼。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狼王这两天像是偷偷练习过说话,无论语速还是表达都比之前进步不少。 “什么东西?” “可以让我不能动的东西。”狼王说的咬牙切齿。 顾胜昔忽然明白了,人也很快冷静下来,她怎么就忘了之前狼群和刀疤脸三个人厮杀时,他们曾经用过两支麻醉箭,狼王和那只小灰狼先后中招,这少年都不懂得如何跟人类接触,自然不懂麻醉箭是什么东西,但是自己叙述的麻药作用后的效果的确是跟他中招之后吻合,也难怪小家伙冲自己呲牙了。 “这个东西大多数医生,就是可以给你们治病的人都会有,但是那天的三个人不是这个职业。”顾胜昔觉得自己的解释还是有点词不达意,于是再次说道:“就像是刀,即可以砍伤敌人也可以屠杀朋友,究竟要干什么取决于握刀子的那只手。” “当然,我也可以像那天给它们两个手术一样不用麻药给你缝合,但是会很痛很痛,如果你乱动的话会影响我缝合的效果,我其实并不是医生。”顾胜昔很坦然的直视狼王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就看你要不要相信我了。” “好。”说完他侧过身自坐着,把伤处最大程度呈现给顾胜昔,方便她的操作。 不得不说,狼王不愧是狼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伤口真的有点深,狼王说是被野猪用獠牙戳的,想想都替他疼得慌,狼王口中却说得云淡风轻,生生把自己的事故讲成了别人的故事。 可是要给一个孩子缝合这么深的伤口,实在是硬赶鸭子上架。顾胜昔从前只给自己缝合过伤口,到了这个世界不但给狼做缝合还曾经接骨,虽然有小别墅加持作弊,不过总归还是她实操吧? 咦?对啊,顾胜昔忽然想起,既然小别墅曾经出过一次手,应该不介意第二次吧? “主要是看你介意不,因为我出手你会被扣掉一般积分,不过手术对象基本不会留下疤痕。” 顾胜昔想想积分,看看大腿,再想想积分,又看看大腿,哎,算了,这小伙子以如此颜值却整日跟飞禽走兽为伍虽然有点暴殄天颜,但是还是尽量别留下什么遗憾了,狼身上会不会有疤顾胜昔似乎不太在意,但是想着以后少年的腿上会有丑陋的疤痕,她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大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缘故,在这个世界里,她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快乐,也……有点容易心软了。 “扣吧扣吧,我无所谓。”顾胜昔不知道,此刻她有多好爽,缝合完成之后心就有多痛,简直比狼王的腿还要痛。书包阁 “获得九百点贡献值。” 顾胜昔柳条筐差点没掉地上,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之前已经说好的,每次贡献值发生变化,只播报一次,你嫌我烦。” 顾胜昔觉得自己有心梗前兆。 “为什么给狼王缝个伤口被扣一半还这么多贡献值?” “身具大气运者,身价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顾胜昔:…… 感情这还是一条粗大腿?那她要不要现在就抱上? 一直在脑海内跟小别墅唇枪舌剑友好交流的顾胜昔并没注意到,狼王偶尔会闭目轻嗅,那一股幽兰般若有似无的香气。 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顾胜昔想了想,从柳条筐(别墅)里拿了六个肉包子,一只炸鸡,看看狼王柴火棒一样的小体格,思量再三,顾胜昔还是拿出一盒牛奶打开递给狼王。 “我希望今天的事和我给你的东西,除你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要知道。” 狼王看看顾胜昔,忽然发出一阵“呜嗷呜嗷”的叫声,听起来竟然有点像二哈。 原本直勾勾盯着炸鸡的那只最小的灰狼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发,发出一声嚎叫,也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表示遵命,反正钻进草丛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顾胜昔这边则蹲下来给之前的两只大狼查看一下恢复状况。 不得不说,野生动物的“野生”两个字真的不是白叫的,两只狼都恢复的很不错,顾胜昔给需要包扎的地方重新消毒清理过后又再次包上,然后对狼王说道:“想要更快的恢复好,你跟他们两个尽量不要动。” 草丛一阵晃动,小灰狼嘴里叼着个黄绸布小布包走过来,到顾胜昔面前张开嘴,小包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明显是金玉相击之声。 顾胜昔大概已经猜测到了什么,里面应该是金银首饰之类,自己此刻的经历倒是颇有点像是那些山野轶事中的野兽报恩的桥段。 “你不要鱼,看看要不要这个。” 顾胜昔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两根小黄鱼和一对水头很不错的紫罗兰叮当镯,幸运的是被小灰狼就这样丢在地上居然没有碎。 很多人都说好玉不做叮当镯,可是顾胜昔却始终对叮当镯情有独钟,尤其这一对居然是紫罗兰的,红翡绿翠紫为贵,这一对水润润又清澈透亮的紫罗兰镯子的确是戳到顾胜昔了。 “我很喜欢,谢谢。” 顾胜昔也没客气,直接包裹起来放到柳条筐里,想想那成精的小别墅说狼王是有气运加持的人,顾胜昔觉得就这样丢下三个行动不便的伤员给那只小灰狼照顾多少有点冷酷无情。 “我明天早上给你们送点吃的来,还是这个时间让它去饮狼坡等我?”发现三只狼都对她放在地上的炸鸡很感兴趣,顾胜昔指着唯一行动自如的小灰狼问道。 第058章 朋友 顾胜昔回去的时候,那只小灰狼始终距离四米远左右距离的跟在她后面,顾胜昔就算明知道这是狼王派来护送自己的,记得野外求生的时候曾经有资深驴友告诉她,尽量不要把后背对着野兽,会很危险。 所以在自己后面跟着一只狼,顾胜昔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但是她知道,就算她不让那只灰狼跟着,它肯定也不会听自己的话,它只会听狼王的话。 无奈之下只得慷慨激昂走在前面,像极了奔赴刑场的人犯,感觉灰狼不像是护送,倒像是押送。 总算煎熬到饮狼坡,小灰狼驻足不前,喉咙里低低发出两声吼叫,顾胜昔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地,跟灰狼摆摆手:“你回去吧,谢谢你小灰。” 等到顾胜昔跨过饮狼坡时,小灰已经转身隐没在荒草丛中。 之前张红梅给她讲关于白毛狼王的各种传说时顾胜昔绝对不会想到,这深山老林里真的有白毛狼王,而她竟然还跟狼王成了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好心情带来好运气,顾胜昔没走出多远就发现路边草丛里“扑啦啦”飞出一个色彩斑斓的身影,几乎是想都没想,弹弓子瞬间出现在手里,“咻——啪”,野鸡应声而落。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只不幸的野鸡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后悔自己今天的勤劳。 掂了掂手里野鸡的分量,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只野鸡最近伙食应该很不错,拎在手上沉甸甸的,没有四斤也有三斤半左右,算是野鸡中的plus鸡。 从蜿蜒石径上一路走进屯子,远远就看见知青点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烹饪组已经起来做饭了。 果然推开木门就看见张红梅正在用筷子搅盐水。 灶台上放着一盘子黄豆,这是前几天收豆子大家利用业余时间捡的,换豆油不够,卖又太少,于是就你凑一把我凑一把拿回来做菜吃。 金海燕蹲在灶坑前烧火,大铁锅上的竹帘子整齐摆放着三合面的窝头,顾胜昔发现窝头上面带着绿缨缨的菜叶子,不禁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菜?” “不认识了吧,这是红薯叶子,腌咸菜可好吃了,切碎了搁到窝头里带着点咸淡味,吃着不那么拉嗓子。” 刘家大队是不产细粮的,想弄到大米白面除了买没有别的途径。 而那些粗粮面则是要去公社或者隔壁的隔壁村磨坊去加工,这个时代的加工程序简单工具也粗陋,再加上舍不得把磨好的面粉使劲用细箩筛,就导致粗粮那是真粗啊! 顾胜昔曾经笑着说知青点的窝头是伸腿瞪眼窝头,不使劲瞪着眼睛努力蹬着腿都咽不下去。 “我这不是怕你吃了伸腿瞪眼吗?所以加了点菜进去。” 顾胜昔抿着嘴乐,张红梅白了她一眼:“笑屁笑,我暖壶里给你留着热水呢,去刷牙吧。” 今天顾胜昔出去的早,张红梅不知道她有没有洗脸刷牙,顾胜昔自己又没有暖壶,就额外给她多留出点水来。 早上小隔间那边不烧火,只有大灶这边烧火,一旦饭下了锅就没办法烧热水给大伙洗漱,规矩就是这样,第一锅热水谁赶上谁用,贪睡就别嫌凉水拔牙。 “红梅姐你可真好,我早上已经洗漱过了。” 张红梅一边“哗啦哗啦”搅合着盐水一边嗔怪她:“又拿凉水刷的?等你老了早早牙就活动。” “明天不是休息吗?我明天就去县城里买个暖壶回来。” 顾胜昔觉得到了这个世界,她身上好像多了点烟火气,从前的自己像是被供在祠堂里的牌位,逢年过节受两炷香听半天鬼话她一年的任务就算完成。 成年以后无论是前世的自己还是今生的顾胜昔,好像张红梅是第一个关心她刷牙有没有热水用。 柳条筐里有两颗剥了糖纸的不老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八八年会不会有同样的糖果被制造出来。 顾胜昔把其中的一颗直接塞进张红梅嘴里,张红梅也没看清楚是啥玩意就嚼了一口,软中带硬,既有牛奶的香浓又有巧克力的丝滑,嚼到杏仁咬一口,又香又酥。 张红梅眼睛顿时瞪大了,想要问顾胜昔这是什么东西却又看见地上蹲着的金海燕正在眼巴巴看着她们两个,于是咽下自己的疑问闭着嘴巴努力咀嚼。 她平生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的糖果,可不能张嘴,跑出去一丝丝味道都是对不起小昔和这个糖。 金海燕等到投喂的目光令人无法忽视,然而顾胜昔还就忽视了。 你以为我不好意思不给你,我觉得你不好意思张嘴要,就看咱俩谁脸皮厚。 这要是换了云娇娇、谷小红这俩货肯定就张嘴直接要,都不带浪费眼神的,金海燕给人的印象历来都是知心大姐姐,且矜持有礼最要面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用到伪君子身上也照样。 顾胜昔从昨天晚上开始决定彻底不搭理金海燕。 来到东北这边顾胜昔学会了一句话,哄着疯狗咬傻子。 前世的丑国没少对种花家干这事,而金海燕这一招也用得炉火纯青,昨天晚上她看似公平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挤兑自己的言行已经彻底惹恼了顾胜昔。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件之后,知青点里的关系愈发错综复杂,顾胜昔觉得自己目前一是要努力混贡献值搞积分,另一个是一定要想办法搬出去住。 这地方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是真不耐烦天天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嚼嘴磨牙。 其实过惯了后世物资丰富不愁吃穿的她并不知道,起码超过三分之一的摩擦其实是因为穷和饿。 回小隔间之前顾胜昔大大方方把刚打的野鸡拿给程茜。 睡得脸蛋跟红苹果一样的程茜原本迷蒙的双眼顿时迸发出光彩:“哎呀,小昔你可真是太厉害啦!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用弹弓子打野鸡?” 顾胜昔微微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程茜好奇宝宝样:“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弹弓子,我叫我哥给我也弄一个。” 顾胜昔摇摇头:“这弹弓子是特制的,我十岁时哥哥认识的一个老铁匠给我打的,现在我都找不到人在哪里了。” 程茜有些怏怏的,但是看见手里那只大肥鸡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鞋和票明天不到后天准到。” 第059章 县太爷的怒火 今天的红薯叶三合面窝头还真比往天的伸腿瞪眼窝头吃起来丝滑一些。 不过有些人总是记吃不记打,谷小红左一眼右一眼盯着顾胜昔,还是没有抵受住记忆里野鸡滋味的鲜美开了腔:“顾胜昔,你今天早上……” 谷小红的话被噎在嗓子眼里。 “我今天早上怎么了?”顾胜昔其实什么都没做,她也和谷小红一样在左一眼右一眼看着对方,不过顾胜昔是看一眼自己箕张的五指扇然后看一眼谷小红,看一眼谷小红后再看一眼五指扇。 昨天晚上那个热辣辣的大逼兜记忆犹新,疼痛犹在,谷小红质问的话最终还是胎死腹中。 “你,你今天早上又出去跑步了?” “嗯。” “那……那你……”就没顺道打只野鸡带回来? 谷小红嗫嚅着,口水泛滥着,可是她是真的不敢再质问了。 因为顾胜昔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手的样子,好可怕啊! “有事?”顾胜昔等了半天也没见谷小红说话,索性直接发问。 “啊,有事……有……就是,明天早上你要是还跑步的话记得早点回来,明天放假大家都要去县城呢。” “知道了,谢谢。” 云娇娇吃的食不知味。 如果不是亲自陪着顾胜昔从京城一路到了刘家大队,她都以为眼前这个是假顾胜昔。 什么时候那个姑姑口中挑拨两句就会气得暴跳如雷,摔筷子不吃饭的蠢货,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对,她现在脾气好像更加不好,不过以前顾胜昔脾气坏吃亏的是她自己,现在脾气更坏,吃亏的却变成了别人。 明天她还是给姑姑写封信吧,顾胜昔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好掌控,而冬天马上就来了,她的棉衣已经穿了四年还是捡的二姐淘汰下来的,棉絮已经结了硬茧,一块一块的,一点都不暖和,至于棉被更是不行,这两天她问过金海燕,后半夜炕凉了之后全靠棉被压风保暖呢,她那比棉袄还要古老的棉被根本扛不住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 姑姑必须要帮她。 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都没必要跟着顾胜昔一起跑到寒冷的东北下乡,她遭的这些罪都是因为顾胜昔和姑姑,她们两个必须要补偿她! 这一天大家继续在场院里摔花生,想要高工分不怕辛苦不怕累的继续跟着大队长去西大荒开垦荒地去了。 屯子里自己开垦出来的荒地只要上缴四分之一的任务就好,其他可以留给大队部自行处理,刘家大队以及前后山附近的几个屯子之所以前几年没饿死过人,没人出去逃荒,都是因为这条政策,这是前任县太爷提出来的,可惜…… 政策是留下了,县太爷却因为这条政策被政敌搞下去p斗之后下放到西边的农场去受苦了。 刘永贵每每想到这个心里就丝丝拉拉的疼,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所以他尽量吸取县太爷的教训,起码表面上别当个太好的人,他还有七十多岁高龄的老母需要奉养,还有儿子闺女需要劳力操心。 刘永贵几乎每天都在祈祷,社员们都好好干活不打架不死人,知青们安分守己别闹幺蛾子,若得偿所愿,刘永贵愿献出现任县太爷十年阳寿! 浑不知自己被祭献了十年阳寿的县太爷正在办公室里训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斯文阴戾的男人以及一个光头和一个刀疤脸。 倘若顾胜昔在,一定会认出,这三个正是之前跟少年狼王在后山缠斗的老耿和他的两个手下。 “胡主任,这回真的不怪我们,一定是那个老家伙给的信息有误,我们把附近都找了个遍,不但啥子都没找到,还让一窝疯狼给追得差点送了命。” “废物!我冒了多大的风险给你们麻醉箭给你们搞木仓,结果呢,你们四个大活人搞不过几只畜生!” “要不是那四只狼先跟一窝野猪干了一场,我们哥几个可能还得少俩人回来。”光头小声补充。 胡主任气得差点没原地升天。 老耿对光头丢过一道眼刀子,你可快他吗闭嘴吧,不会说话会不会装哑巴?把自己说的这么没用是他妈很有面子的事? “主要是那天刚下完雨,山里都是社员,我们不敢搞出太大动静,害怕让当地人发现啊!” 胡主任瞥了老耿一眼,往自己的搪瓷缸子里续了点热水又把缸子盖闷上,别看搪瓷缸子破,上面的印章却昭显着他是大无畏的斗士,为人民揪出潜藏在内部的蛀虫,而且标榜自己艰苦朴素也是胡主任最喜欢做的事。 搪瓷缸子不值钱,但是里面的茶叶可是胡建那边有名的贡茶,胡主任就喜欢这种深沉的范儿。 “过几天我叫人去那边开个大会,表彰一下那个献宝的小丫头,上午开大会,中午吃饭,下午视察,山里肯定没人,你要是这次再搞砸了你就去山里陪那窝狼吧。” 他低头沉思一会又说:“我再给你弄一把步木仓,找个熟手跟着,到时候就跟刘家大队说山里在抓迪特。” 老耿顿时眉开眼笑,这就等于得了尚方宝剑,有了可以随便开火的真家伙,他一定要把狼窝给它挑了! 顾胜昔并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少年狼王和他的小伙伴们,她刚从邮局走出来,心情特别好。 因为今天的电报是她发给她的好爸爸顾霆的。 想来电报到了顾霆单位以后,她的家应该会很热闹的吧? 张红梅看她高兴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开朗不少:“你爸爸一定对你很好吧,给他发电报看把你高兴的。” 顾胜昔垂头微笑不语,嗯,她的爸爸对她……可好了,所以作为孝顺的子女,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回报一二呢。 “走,去大百货商店,我要买买买。” 这是顾胜昔第一次进城。 这里的人管去长河县城叫做进城。 顾胜昔原本想着怎么也是个县,总比公社好几个档次吧? 结果还是一样到处灰扑扑的街道,低矮的建筑,唯一鲜活的是墙上一列列鲜红色极具年代特色的标语。 直到两个人挤进人头攒动的大百货商店,顾胜昔才找到了一丢丢县城的感觉。 第060章 帮忙 亲眼目睹了何谓摩肩接踵,顾胜昔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年代的服务行业态度恶劣了。 任谁每天持续被几十人包围还要不停回答各种问题,想来都会变得暴躁吧。 听说有些供销社还要特意写上一些标语,诸如:禁止殴打顾客。 一直享受各种vip服务的某人表示,让她去跟那几十人一起挤,作为一名顾客,她很可能也会殴打顾客。 该说不说的这年月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排队,谁身高力气大能抢出圈谁就率先获得购物权。 也有一些身单力薄的做了人群中的蛄蛹者,像油滑的泥鳅一样见缝就钻,也勉强杀到前排。 张红梅见怪不怪,问顾胜昔都买什么。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顾胜昔需要买个暖壶掩人耳目,她还想买个香皂盒,扯上几尺布用来缝被头。如果情况允许的话顾胜昔也想给狗剩子、拴娃几个买点点心小零嘴,如果她拿出来的所有吃食都与众不同,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不见得会危害到她什么,但多少有点不利于她一苟万年的咸鱼大业。 只是现在顾胜昔看见前面超市抢鸡蛋一样的人潮,她还买个六啊买,还是抓紧回知青点吧,反正两双布鞋一双棉布鞋程茜都给她弄到了,顾胜昔觉得与其这样跟几十人一起挤,不如把程茜发展成长期客户,反正程茜是知青点有名的程大小姐,基本上短缺的俏货她都有。 老子会打猎,可以以鸡换之。 还不用票。 那些花花绿绿作用千奇百怪的票也让顾胜昔一脸懵逼,居然还有月经带票,还有掏粪票。 顾胜昔昨天才知道,这个时候女生们大姨妈用的是那种月经带,有条件的上面放上卫生纸,没条件的缝一个口袋,里面塞上草木灰。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顾胜昔想想都觉得难受,尤其想到带着那样的东西还要去地里劳动,简直是在受刑了。 好像不管什么朝代,受苦的总是女性,每月一次的生理不适,一辈子几乎人人起码要经历一次的生育之痛。 所以生而为女人,就一定要矫情一点,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别看见个有脸有身材的男人就大喊“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等到生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痛快的是他遭罪的是你,承担生育风险的是你生出来的孩子却不属于你。 顾胜昔上一辈子活到三十二岁,没有过恋爱,甚至没有过暧昧不清的暗恋和被人暗恋。 她忙。 忙着保自己的命,也忙着要别人的命。 她是注定了不得善终的人,没有爱和被爱的必要。 为聂大小姐操碎了心的相亲相爱一家人,没少打着各种旗号往她身边塞各种燕瘦环肥的美男型男,面对那些花样百出的示爱,聂大小姐来者不拒,并且表示,如果真的爱我就陪陪陪陪陪陪我! 翼装十大打卡地都去一遍,活着回来的我算你真的爱我。 那些自称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此生非她不娶的各色男子求爱方式各有不同,逃离的方式却千篇一律,也有特别奔放真诚的离开时还很关心她的健康问题:“你他吗就是个神经病!” 顾胜昔会尽量不悖离当下社会的公序良俗,但是也不会为了完全契合这个社会背景彻底舍却自己的个性。 她尽量适应这个社会,在一些力有不逮的时候,也请这个社会适应适应她,毕竟顾胜昔千里奔赴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吃苦受罪委屈自己的。 打定了主意,顾胜昔问张红梅:“红梅姐,你想买什么你就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里面太吵了。” 张红梅想去搞点细毛线给自己织个围巾,趁着现在还没到降温前的防寒物资抢购潮,她先把毛线买了,最近大队的活计也不是很多,抽空就织几针,天冷了围巾也织好了。 约好在门口等着,顾胜昔刚从大百货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喊:“抓住他,抓小偷,抓小偷啊!” 然后一个黑影对着她就伸出魔爪,顾胜昔冷不防被那人推了个趔趄,撞到了后面正在气喘吁吁大喊着抓小偷的人。 后面追逐的人完全没心情看自己撞了什么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面那人身上,只急匆匆说了一句带着气声的“对不起”,又拔足狂奔去追前面的人。 可惜的是经过两人这一撞,女人跟前面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更远,眼看前面的男人就要拐弯走进岔路从此消失于人海……人海谈不上,这县城能配称为人海的地方估计只有大百货。 但是起码这女人大概率是再也抓不到那个小偷了。 跟在女人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急匆匆赶来:“三婶,人呢?” 眼看再也没法追上前面的人,女人一阵绝望之下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跑了,跑了啊,呜呜呜,我可咋……” 她绝望的悲号终止于“咻——啪”过后的一声哀嚎:“啊!” 堪堪就在前面街角拐弯处,刚才疯狂逃窜的男人跪爬在地上,那一声惨呼就是他发出的。 女人眼前一亮:“快,浩子,快……” 少年赶紧把女人放下,转身去追前面的男人,男人知道情势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看是谁偷袭了自己,一条腿膝窝软酥疼麻,五味杂陈,根本没办法走路,他只得单腿蹦跶着往前跑,距离占着优势呢,拐弯之后躲起来,他们就找不到他了。 少年也着急,和女人一样大声喊着“抓小偷”却也追不上前面一瘸一拐的男人。 熟悉的“咻——啪”声再度响起,男人另一条腿膝窝被人如法炮制,他气得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仍不死心用两条胳膊支撑着爬行,他知道他的腿只是暂时被打中类似麻筋一样的地方,缓一会就好了。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缓过来,已经被人给剪着两条胳膊按在地上。 女人终于也气喘吁吁捂着搅疼的肚子跑了过来。 “我……我的钱……” 女人说话很费劲,指挥着少年去翻男人的衣兜:“三叔,你太过分了!” 第061章 王浩 被反剪双手的男人习惯性想要挥手去打女人的耳光,发现做不到,遂伸腿去踹,然后悲哀的发现依旧做不到,他的腿现在依旧感觉像是两根面条。 无奈只得发动嘴炮攻势:“你个贱人,老子是你男人,你竟然敢说老子是小偷!” 说完回头怒瞪一直在后面按着自己胳膊的人:“你是不是瞎?两口子打架跟你有啥关系,赶紧给老子撒开!” 他发现身后反剪自己胳膊的竟然是个跟大侄子年纪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多的小丫头片子,顿时勇气倍增,呵斥道:“你谁啊?敢管老子家的闲事?” “谁告诉你我管闲事了,刚才是不是你撞了我,不但不道歉还把我往这位女同志身上推?” “放屁,老子啥时候撞你了?老子还说……” 他的声音被顾胜昔用随手薅下来的野草塞得支离破碎。 “既然你这里是用来放屁的,我就帮你堵上减少点碳排放,免得光天化日污染环境。” 名叫浩子的少年终于从男人衣服的内袋里翻出厚厚的一沓混杂着大黑十和大团结的票子,看样子起码超过三百块。 在这个年月绝对是一笔巨款。 女人把一沓子钱都塞进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口袋里,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两张递给顾胜昔:“谢谢,谢谢同志!” 顾胜昔看着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却过早的染上四五十岁的沧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面有菜色。 这年月大多数人基本都这个德行。 但是顾胜昔并没有忘记之前少年曾经叫女人“三婶”叫男人“三叔”,看样子这还真属于家庭内部纠纷,不过看男人油光水滑,衣服算不得多好但是起码身上没有补丁,很明显跟女人虽然是一家子,但是地位待遇必然相差悬殊。 其实顾胜昔有点想接这个钱,毕竟,若是没有自己,她很可能真的追不回这笔钱了。 可是看见女人那副魂不守舍的可怜样,顾胜昔真的不忍心,她穷,也只是目前穷,相信过不了一个礼拜,她那孝顺的爸爸肯定会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如数邮过来。 尤其女人一出手就是两张大团结,那是现在一个城里普通工人的工资,可见这人也是个很实在的人,感激也同样实在。 还没等顾胜昔表态,女人递给顾胜昔大团结的手就被男人吐了一手草沫子,男人一边不断往外呸着嘴里的干草屑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此处省略一百字人体器官名称:“你他妈凭啥拿我家钱随便给别人?” “我没空跟你理论这些,我本来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小同志,可我真的没时间……”女人把吐了草屑和口水的钱塞回口袋去,又拿出两张钱递给顾胜昔:“我要赶着去医院,我的二妞,我的二妞……” “快去救你的孩子吧,这钱我不要。”顾胜昔挡回了女人的手。 眼泪从女人眼睛里滚滚而落,然后被她狠狠抹走,女人吸吸鼻子,长呼一口气,像是把自己的委屈和软弱也都呼出去:“这是我一点心意,小同志我叫张大燕,住在老东街小庙第三家,以后有啥事你就去那家找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今天的恩情。” 张大燕并不是很善于说话,而且她是真的着急赶去医院,见顾胜昔死活不肯收她的钱,于是跟顾胜昔鞠了一躬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男人趁着顾胜昔松开一只手之际拼死挣扎,总算是挣开了顾胜昔的钳制。 这倒不是顾胜昔学艺不精,实在是这具身体底子太差,折腾半天她也没什么力气了。 男人看见被顾胜昔插在裤兜里露出一截小指粗的皮筋和一个皮块,明显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弹弓子。 虽说男人平生第一次看见有女人玩弹弓子的,惊讶之余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跑着跑着就双膝分批次跪地了。 都是这个小女表子在捣鬼! 可他现在已经没时间跟人争论,他必须要拿到那笔钱。 少年看见自己三叔跑的步履蹒跚,比之前三婶追三叔的时候距离还要大,就并没着急去追他们两个,而是问顾胜昔:“你想在大百货买什么?没买着吗?能不能跟我说说?” 他一连三问,很显然也担心三婶的钱又被三叔抢跑了,但是却又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顾胜昔惊讶的看了一眼少年,这人的观察力还是有的,起码一走一过他就知道自己是在大百货遇见的这两口子,而她手中空空自然说明不是没买着东西就是还没去买。 其实知道这些并不难,难得的是他家里有人在医院抢救,三叔抢走三婶用来给孩子看病的钱,在这种情况下少年仍然能一针见血的发现自己一个路人的这些细枝末节,顾胜昔自问她在这个年纪大概是做不到的。 “我想买一个暖壶和一些布,里面人太多我懒得挤,就出来了。” “你要是不着急离开,半个小时以后在大百货门口等我,要是着急走的话,明天你可以去我三婶说的地址找我,最好是下午。” 顾胜昔眼前一亮:“行,那我半个小时以后在大百货门口等你。” “好。”少年点头称是之后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王浩,刚才多谢你了。” 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奔出去老远。 看不出瘦瘦弱弱的,竟然爆发力这么强。 大队的牛车要下午两点左右才往回走,所以时间完全来得及,顾胜昔继续优哉游哉站在大百货门口等着张红梅。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依旧不见张红梅出来,倒是等来了之前离开的少年王浩。 他手里拎着一个崭新的红色大号铁皮暖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袱。 “给。”阳光下可以清晰看见王浩额角的汗水,显然是一路紧忙活。 顾胜昔笑:“谢谢,多少钱?” 王浩挠了挠后脑勺,憨憨一笑:“啥钱不钱的,刚才要不是你,我三叔肯定……哎,反正多亏了你,要不二妮就没钱看病了,就凭这我再给你整俩暖瓶都不够报答你。” “以后你要是缺啥少啥,都可以去我三婶给你那个地址,我尽量帮你弄到。” 第062章 暴怒 顾胜昔心下了然,王浩不是在大百货有人脉就是跟黑市有什么关联,而且看王浩这副不欲多谈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二人正说着话,张红梅提着苞米叶子编织的拎筐蔫头耷脑从大百货里面走出。 看见顾胜昔直接走过来拽住她的袖子:“小昔,呜呜,我没抢到毛线,呜呜呜,刚好轮到我这,没了,没了啊,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都排了那么久在抢到前边去了。” 她嘴瘪瘪着,嘴角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这时候可没什么大毛领防风领,据说北方的冬天狂风呼号,想要出门必须要武装到牙齿,东北人脾气急说话嗓门大就是跟这种气候有直接关系。 因为实在太冷了,能一句话说明白尽量不说两句,能站在家门口吼着孩子回来吃饭绝对不出家门一步。 所以弄不到保暖的围脖,张红梅很沮丧,要知道冬天的林子里照样有山货啊! “别哭啦,你哭也不能把毛线给哭出来,明天不是还放假吗?到时候我再陪你来买。” “你想买多少毛线?”一个很突兀的男声吓了张红梅一跳,叽叽喳喳了半天才发现小昔旁边还站着个半大小子。 听见王浩问话,张红梅狐疑的看了他两眼,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旁边的顾胜昔:“他谁啊?” 顾胜昔于是简明扼要把刚才的事说了,只是因为追逃的双方一个是王浩的三叔一个是三婶,她只是平铺直叙说了事情的经过并未附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不过善于捕捉细节的张红梅还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这男的也太差劲了吧,自己闺女的救命钱都要偷?” “是啊,幸亏有这位同志帮忙才把手术费追回来。”他对着顾胜昔再次表示了感谢之后问她:“你要毛线吗?” 顾胜昔并不需要毛线,不过前世的她连四大名绣都略有涉猎,棒针、钩针也都会很多花样,只是别墅里有各种款式粗细线的针织衣物,她对一针一线去弄那些东西的兴趣并不大。 刚想回绝少年的提议,看见张红梅正在一边目光灼灼的望向她,嘴唇下意识嗫嚅着,就差没做她的嘴替直接答应下来了。 顾胜昔心中一动,她不需要亲自动手,但是需要一个把自己勉强能在这个世界穿的衣物拿出来的理由,于是问王浩:“你能搞到毛线?先说好,这次要是还不要钱的话,我肯定不要。” “行,没问题,要不这样,我帮你们搞点有瑕疵的毛线,也不要票,价格也会便宜一些,你们看看需要多少报个数,明天你去我三婶说的地址找我。”bookAbc.Cc 这时张红梅的眼睛已经歘歘闪亮如灯泡,不过她明白人家主要是为了给小昔弄毛线,自己是跟着蹭的,顾胜昔没说话她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没有出声。 “多少都可以吗?不要勉强啊!”人家已经白送一个崭新的暖壶,这东西价格从八块钱到十一二块钱不等,而且是需要工业票的,好像还给她拿了一块布料,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放心吧,只要是你们用,多少都可以。”王浩咧着嘴笑,顾胜昔的话无疑令他心情更加愉悦。 顾胜昔想了想,说:“我就来三斤吧。” 以她目前不足160厘米的身高,一件中号线毛衣大概需要一斤二两左右的线,毛裤也就是一斤左右,剩余的可以做将来倒针时的备用线或者如张红梅一样织条围巾。 王浩点头:“没问题,这位姐姐呢?” 因着王浩年纪一看就不大,所以叫姐姐并不显得突兀油滑,尤其在对方身上明显可以占到便宜的前提下,张红梅觉得就算他叫她大哥大爷大妈,她都不会介意。 “我……我想来一斤六两,可……可以吗?” “没问题。” 张红梅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咚”的一声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一刻萧瑟秋风里宛若百花盛开。 她手里有买毛线的钱但是只有一张票,最多只够买五两,织条毛裤都不够,现在她不但可以织围巾,还可以织一件心心念念许久的毛衣了! 王浩说要去医院看妹妹了,挥手跟两位知青说了一声明天见,就转身离去,瘦巴巴的小排骨看着倒是带了点潇洒的味道。 一俟王浩走远,张红梅一把把顾胜昔扯过来抱住,紧紧的搂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手,使劲跺脚一叠声的喊:“小昔,小昔,小昔,我有毛衣啦!” 顾胜昔有点愣怔,两世为人,几乎都是八岁以后就再也没人拥抱过她,刚才被张红梅抱住的瞬间她浑身僵硬,想要一把甩开她,可是过后却发现,这感觉还真不赖。 “你会不会织毛衣?要是不会的话姐给你织,我会织胖胖针,辫子针,麦穗针,鱼鳞针,随你挑选!” 一直到看见大队部停在农资门口的牛车,张红梅才停止了一路的各种吹嘘自己毛衣编织的技术,这件事肯定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车上放着一袋子化肥,来时多少人回去多少人,不过是需要有三个人坐在化肥袋子上了。 第二天顾胜昔和张红梅顺利以低于大百货两块钱每斤的价格拿到自己喜欢的毛线时,顾霆正在大发雷霆。 若是顾胜昔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为惊讶,她认为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父亲顾霆之所以对自己不好,肯定是后妈云海岚挑唆的。 而她的计策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实施的。 云海岚爱面子,顾霆更是喜欢立深情和好父亲人设,所以顾胜昔料定这一对虚伪的搭档砸锅卖铁也会把应该给她的东西凑全了邮过来。 可是现在印象中对后妈言听计从的顾霆,大锅贴不要钱一样往云海岚的脸上狂轰,打得云海岚两颊红肿,鼻口窜血却只敢小声啜泣。 “你这个蠢货!你说,小昔是不是早就跟你求救过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两次隐瞒这件事?” 顾霆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钉了前掌走棋路来“咔哒咔哒”的响,他一把捏住跌坐在地上的云海岚的下巴,双目赤红的望着她:“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第063章 顾霆的真面目 云海岚双眼蓄满泪水,欲滴未滴,楚楚可怜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默默看着顾霆。 顾霆最吃她这一套。 可是今天他好像胃口不大好,并不想吃这一套了。 捏着下巴的手改为拎着衣领,云海岚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让顾霆提了起来:“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衣领被揪得太紧,像是绳子一样紧紧束缚着她,原本是想来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直接化解老顾的这场怒火,不料现在是想出声也只能无声。 “说话!” 因为暴怒,顾霆两只眼睛充血,面目狰狞,两颗切牙不断摩擦发出“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云海岚承认,她是真的害怕了。 早知道那个贱胚子会用这种下三滥的告状手段,她就算把所有私房钱都填进去,也肯定要把答应的那些东西都给死丫头邮去。 云海岚从来不知道顾霆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已经勒得自己快要断气了,窒息和死亡的阴影同时降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他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 云海岚再顾不得自己在顾霆眼中楚楚动人的风韵,手脚不断抓挠着,喉咙也发出“嗬嗬”的怪声提醒他,总算是在云海岚晕厥之前顾霆松开了扼住云海岚命运的手。 “明天天黑之前,我要看见你邮递物资和钱票的证明,我不希望我单位再收到这样的求救电报!” “啪”的一声,一封电报连带信封直接被拍在脸上,成功的再度拍出云海岚已经堪堪止住的泪水。 “是,是是,这次是我不好,霆哥,是我疏忽了,你别生气,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是我的错,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你单位……” 呵呵。 顾霆冷冷的笑:“你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浆糊吗?你觉得现在你再去我单位解释还有人会相信吗?他们会彻底把这件事坐实,认为我跟你一起虐待前妻留下的孩子!” 顾霆想想仍不解气,一脚踹在云海岚的肚子上,把她踢得直接在地上往后飞出一米多远,“砰”的一下砸在水泥地上,尾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云海岚心中恨极了,顾胜昔那个贱胚子竟然敢这样算计她,等过了这场危机看她怎么收拾那个小贱人! 忍着痛,云海岚狼狈的半爬着往回挪,慢慢慢慢靠近顾霆那条笔挺的裤子,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趴在他脚下,用纤瘦的胳膊轻轻抱住顾霆的腿:“霆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生气不生气不重要,顾大小姐生气不生气才最重要,我不想让她再用这种方法在我单位同事面前打我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有望调进第八机械总局,现在换成了郑子晔。” 顾霆的话越说越轻,到最后几近耳语,趴在地上的云海岚不知道是被打的耳鸣了还是距离太远已经听不见了。 “那是负责航天的,研究洲际d弹的,你知道我从前年开始就在为了这件事运作,现在全被你给毁了。” 顾霆从云海岚的胳膊中抽出脚来,头也不回的去了厕所,洗了把脸之后径直离开家里,云海岚想要问他去哪里,嘴巴开开合合,却始终也没敢问一声。 这就是她费尽心力得来的婚姻吗? 这就是亲戚同学同事们都羡慕的婚姻吗? 云海岚悲从心来,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海岚觉得尾骨和小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想着顾霆临走留下的话,只能挣扎着站起来去翻自己床头那个小盒子。 她努力回忆着当初给顾胜昔允诺的东西,因为顾胜昔根本没必要下乡,是她利用职权便利给顾胜昔报了名的,所以为了安抚暴怒的小贱人,她许诺了很多东西。 因为隐约知道一些事情,云海岚觉得顾胜昔下乡以后大概是没有什么机会要求自己兑现那些承诺,什么八斤的棉被,两套床单被罩,工业票,自行车票,五百块钱,云海岚脑袋“嗡嗡”作响,她已经不记得究竟许诺了顾胜昔什么东西? 以前的顾胜昔不是这样的,她十分骄傲,看不起她这个后妈,从来不屑于对她摇尾乞怜,云海岚算准了顾胜昔就算冻死在乡下,也绝对不会跟她这个后妈求助。 “顾胜昔像是变了个人,又像是没变,反正古里古怪的。”她忽然想起侄女云娇娇来信说的话,那个时候自己也接到那封电报了,只是她太轻敌了,没想到顾胜昔在自己不搭理她之后竟然破天荒去找她爸告状。 其实在当初她刚嫁过来时顾胜昔就试图找顾霆告状,云海岚每次都是默默承担下顾胜昔全部的指控,一个劲认错,而云海岚越是这样顾霆就觉得顾胜昔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云海岚为了家庭和睦一直隐忍着,把自己没做过的错事都认下了,只为让顾胜昔高兴。 于是云海岚得到更多掌控家庭的权利,而顾胜昔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甚至是罚站,罚不许吃饭。 渐渐的顾胜昔再也不会跟顾霆告状了。 看来小贱人是真的变了。 是在乡下吃了苦头知道家里的好,所以想要跟顾霆低头吗? 摸着自己被扇得紫涨红肿的双颊,云海岚喃喃自语:“可是你知道你的好爸爸,真的会救你吗?” 顾胜昔对于顾霆的了解,缘于原主记忆中的刻板印象,这次的奏效,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顾霆任职于工业部某部门,前面已经说过,如果是封建社会,那就是国家最重要的六部之一。 因为其工作性质的特殊性,凡是邮寄到单位的一切物品都会受到仔细的检查。 顾胜昔的电报,对于单位来说没有一点违规的地方,但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简直就是在整个单位所有同事面前,把顾霆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 一个任由继妻折磨虐待前妻留下的孩子的形象瞬间树立起来。 第064章 我也是有空间的人了 尽管顾霆用一脸无奈的苦笑给自己做出最恰如其分的解释,谁都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出一个夹在妻女之间男人的无奈,但是起码在对待亲闺女的态度上,失察失职的帽子被扣得死死的。 电报说的清清楚楚,云海岚为了政绩逼迫顾胜昔下乡,任由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而去,甚至还派了自己的亲侄女抢夺顾胜昔应该拿到的安家费。 “饥寒交迫,身无分文,已经两次向继母求救均无果,恳求父亲看在亡母份上救女儿一命!” 领导把这封辗转经过好几手的电报拍在办公桌上的时候,就是顾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时候。 电报上字字血泪,顾霆平时谦谦君子、乐于助人、家庭和睦的形象被土崩瓦解得连条裤衩都没剩下。 “关于你借调第八机械部一事,单位决定委派给其他同志,你现在要处理好家中的事情,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是第一步,你说对吗老顾?” 他能说什么?他能说不对吗? 顾霆在众人了然的目光中老脸臊得通红,拿着那封被检查过的电报灰溜溜离开了。 顾胜昔料到了结局没料到精彩的过程,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她只要拿到她应该得的东西就好,至于谁丢脸谁挨揍,关她屁事?! 至于这两天拎着一张惨不忍睹的猪头脸,捂着肚子还要忍着尾椎骨疼痛的云海岚,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铁皮蛙,满世界蹦跶着去给顾胜昔踅摸那些物资,之前稳如老狗,如今慌得一匹。 不仅如此,她还要东挪西借凑出五百块钱和自行车票、工业票、肉票等等令人头皮发麻的各种票,多到云海岚想割了自己的舌头,当初为了哄骗顾胜昔,为什么要满嘴跑火车答应她那么多东西呢?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云海岚除了自行车票之外勉强算是把东西凑够了。 这张自行车票原本是顾霆去年弄回来的,她做主给了大侄子结婚用,现在已经送出去了又被要回来,大哥大嫂黑眼珠子快翻成樟脑球了。 她妈云老太也老大不高兴,要不是看云海岚平时东西没少往娘家倒腾,指不定又会怎么骂她。 云老太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隔空把顾胜昔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是个别人家的赔钱货,要那么多东西拿到乡下去贴野男人去?都是你给她惯的!” “我就说一个赔钱货没必要当回事,早早许了人家嫁出去多好?去年你哥单位那个采购科科长刚刚死了婆娘,我就说让你给说说去你偏不干,现在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书包阁 云老太又开始长篇大论做事后诸葛。 事实上云海岚也动过这个念头。 她真的需要顾胜昔下乡去给自己工作添一笔成绩吗?评先进多一个知青少一个知青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她只不过是想要把程安茹留在这个家里的痕迹全部都彻底抹去而已。 “娘,不是跟你说过了,那个科长年纪太大都快赶上顾霆的岁数了,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大的都八岁了,说给死丫头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我看再适合不过了,男人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能当上科长媳妇做官太太还不够她美的?还有现成的儿子让她进门就当娘,又省心又省力气,都不用自己生了,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啊!” 关键是采购科长管着他儿子,小贱人嫁过去他儿子就成了科长的娘舅,工作也能借机往上运作一下,眼看大儿子岁数也不小了,一直就是个跑腿的小科员,有什么前途? 云海岚看着她娘,其实她曾经隐晦的跟顾霆提及过这件事,结果就是顾霆阴森森笑着问她:“你觉得我找一个跟我差不了几岁的破厂子的狗屁科长当女婿,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还是你觉得我顾霆穷到需要把十五岁的女儿嫁给一个二婚老男人换彩礼?” 云海岚这才醒悟,有些事要做,但是要做的没有破绽,要让顾胜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才可以。 所以她隐忍许久筹划出替顾胜昔报名下乡的事情。 要不是自己闺女已经上班了,儿子又年纪小都不合格的话,她都想给他们一起报名下乡响应号召了,幸亏家里还有个顾胜昔刚好符合要求,他们顾家舍小家为大家,义无反顾! 就算说破了天,最多人们背地里说她是被激情燃烧坏了脑子而已,毕竟她都曾经假装在单位打电话动员顾涓涓也去下乡了,奈何顾涓涓单位正是用人之际,离不得她,而且顾涓涓还有个相看过的对象,两家已经商量到过彩礼了,只得作罢。 云海岚记得,确定顾胜昔要下乡那段时间顾霆似乎特别高兴,每天都对她软语温存,有求必应,甚至她开口问顾霆要那张自行车票给大侄子结婚用,顾霆都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云海岚心中一动,涓涓小年结婚,不如到时候让死丫头回来,当着大家的面给大伙唱一出好戏…… 他们为人父母的主动嫁女儿,嫁得不好会遭人非议,可若是死丫头自甘下贱,上赶着往人家男人身上爬呢?可怪不到她这个后妈身上来吧? 到那个时候,自己如今的屈辱和愤怒就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顾胜昔不知道云海岚一计未成又生二计,她正美滋滋在开启自己的空间存储功能。 在县城帮助张大燕追回那笔钱的第二天早上,机械音提醒她收到三百点贡献值,兑换的积分已经可以支付开启存储功能。 顾胜昔顿时心花怒放。 存取随意,从今以后我顾某人也是拥有空间的人了! 她本来以为辛苦劳动是获得贡献值的唯一途径,现在才发现是最笨的途径。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贡献值努力争做劳模,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要做一个助人为乐的小仙女了。 顾胜昔看着墙上的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嗯,老人家说的真对! 第065章 生意 存储功能开启之后顾胜昔就有很多可操作空间了。 一万积分可以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顾胜昔相信这个绝对跟自己手机上那硕果仅存的某宝app有关。 顾胜昔调戏了机械音许久才勾搭出对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交易者,交换,买卖也。 没看出来冷冰冰的机械音还挺臭屁的,跟她拽上文了。 可是对方的意思顾胜昔也明白了,既然是交易平台,就绝对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既可以买,也可以卖。 农民种地,把各种蔬菜水果卖给城里人,城里人开工厂,把各种轻工、化工产品卖给农民,这就是买卖。 然而这笔买卖当中无论种地的还是开工厂的,都不是最赚钱的那个,最赚钱的是中间商赚差价的。 如果那个买卖平台真如自己心中设想的那样,那她大概是唯一的一个利用四十多年的时光赚差价的人了吧?书包阁 顾胜昔的心忽然鼓噪起来。 上一世她用一场团灭爆炸埋葬了两代人的恩仇,知道父母是被害死之后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那么这一世,她一定要利用自己手里所有资源,做一条最优哉游哉、整日无所事事的咸鱼。 一个小屋,一棵古树,一壶清茶,说走就走的旅行,惬意随性的人生。 顾胜昔用笔胡乱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着可以获得积分的途径:劳动、救人(狼以及其他生物?)、助人为乐。 也就是说她的伟大志向要从一个吃苦耐劳的劳动模范转换成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冤种大圣母。 顾胜昔觉得她可以。 从此以后,她顾胜昔就是一朵盛开在刘家大队、有求必应的圣母白莲花。 不,不是有求必应,顾胜昔觉得她还是要对自己的帮扶对象做一下筛选,不然她很可能要么因为可以拿出源源不绝的物资被人盯上,要么就要每天疲于奔命去应付那些贪得无厌的人。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上一辈子她每天都在品尝,父母的悲剧绝对不可以重演。 小隔间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顾胜昔赶紧从别墅里出来,打开门,进来的是张红梅。 自打从老东街小庙张大燕家回来,感觉张红梅对她的态度越发亲近,两个人简直已经快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那次去张大燕家拿毛线,顾胜昔带去一只自己打的野兔,还有一包红糖和二十颗用食品包装纸包着的不老林。 张大燕死活也不肯收,最后还是王浩又多拿了二斤毛线给顾胜昔和张红梅,双方才都心安理得收下了彼此的礼物。 王浩找了个机会悄悄告诉顾胜昔一个人,说他在黑市跟着人混口饭吃,要是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或者买什么东西,可以跟他打个招呼。 顾胜昔看着王浩单薄的小身板一本正经说着大人的话,心里再一次感觉到酸酸的疼。 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原来王浩父母在那场大旱中因为看青跟来抢粮食的人搏斗双双殒命,那个时候的人真的是穷疯了也饿疯了,才几岁的小王浩成了孤儿。 看在给一个罐头厂装卸工的名额和每个月五块钱补助的份上,他好吃懒做的三叔把王浩带回家里。 可惜的是搬来城里没多久,三叔就染上了赌瘾,自己的工资和王浩每个月的五块钱补助都不够他赌,前段时间竟然偷偷卖了自己的工作。 等到张大燕知道时卖工作的钱已经输得七七八八,张大燕气得跟他动了手,三叔一个失手把自己闺女扔进了刚煮熟的黏黄米粥里。 烫伤严重的二妮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从三叔手里抢回来的一百多块加上张大燕东挪西借弄回来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给孩子治病。 这个世界上对王浩最好的人,除了已经去世的父母,就是三婶和二妮,所以顾胜昔准备“卖给”王浩一些物资,让他也能做个中间商赚点差价。 有情有义的好人,不应该被薄待。 其实顾胜昔在知道自己的别墅跟着她一起穿越之后就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去参与什么黑市买卖。 已经七五年了,她依稀记得第一张个人营业执照是八零年十二月份办法给一个温州的女子。 如果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跟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吻合的话,不愁吃喝的她真的没必要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去铤而走险。 要知道,投机倒把赶上倒霉的时候是会奖励花生米吃的。 顾胜昔是好孩子,并不想做法制咖。 而且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没有因为预知到一些进程而雄心壮志,要做个叱咤风云的天之娇女。 只是看着这样努力挺起瘦骨嶙峋的胸膛,想要帮助三婶帮助妹妹的十四岁小少年,她做了一个违背祖宗……啊呸,违背自己心意的决定。 “我可以给你搞一些东西卖,你按照正常黑市收购价格给我结算就可以。” 王浩一愣,他跟顾姐姐说这话的目的其实是想帮着她们买一些市面上不好买的东西,没想到反而是给自己开了一扇窗户? “小昔姐姐能搞到什么东西?是那些野味吗?” 顾胜昔抿着嘴乐,就说王浩的心思很细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观察力如此之强实在是很难得。 虽然他猜错了。 看着在屋里兴致勃勃研究毛线花样的张大燕和张红梅,顾胜昔决定长话短说:“米、面、粮油,以及肉,数量不太大,但是你要是保证我安全的情况下我可以长期供应。” “太好了!小昔姐姐到时候我上门取货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王浩说的期期艾艾,害怕小昔姐姐想多了。 顾胜昔明白他的意思,思量片刻觉得还是自己送过来稳妥一些,她倒不是对王浩不放心,毕竟从县城到刘家大队也就那一条道,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屯子里少有外人来,王浩一个生人频繁往来时间久了很难不被人怀疑。 她是想帮助王浩而不是坑王浩。 就是如何交货真的是个问题,毕竟县城距离刘家大队四十多里路呢,牛车要走两个多小时。 想想别墅里好像还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限量版小公举车型,一辆是超级酷炫的越野车型,她可以偷偷拿出来骑。 第066章 驱逐 跟王浩约定好下周一上午在张大燕家见面之后,顾胜昔就跟张红梅提出告辞了。 张大燕拉着张红梅依依不舍,喜欢编织手工的人坐到一起永远都不会愁无话可说。 至于对顾胜昔,张大燕心里也是无比感激的,人家帮她追回了二妮救命的钱,浩子见她没收自己给的报酬于是帮着弄了个暖壶,结果人家回头又送过来这么多好东西。 张大燕素来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只讷讷的说着感激的话。 王浩心中暗想着,幸亏三婶不知道小昔姐姐以后还准备给自己供货让他赚钱,要是知道的话还不得弄块板把小昔姐姐的名字供上,再来个早晚三炷香? 呸呸呸! 他暗自惊醒,有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可不敢乱说。 跟张红梅两个蹭了隔壁下坎子大队的牛车来的,要给人家一毛钱车资,还得说人家本村的人没坐满的情况下才可以。 附近的几个大队情况都差不多少,刘家大队农闲,下坎子大队自然也农闲,逛县城的人也就多了一些。 来时大家基本都是两手空空还不觉拥挤,回去时基本都或多或少买了些东西,牛车上变得拥挤不堪,前后车沿上都坐了人。 赶大车的大爷轰着牛车往回走,还没走出县城就有个姑娘被挤得受不了:“大婶把你的筐子往旁边挪挪,挤得我腰疼。” “凑合凑合吧,我往哪挪啊,将就一下到家就好了。”那位大婶毫不以为意,这些知青娃娃真是娇气,她怎么没觉得挤? “我管你往哪挪啊,我腰肯定让你的筐子给挤青了。”大婶说的轻描淡写,女知青语气顿时就不太好了。 大婶撇撇嘴没说话。 女知青有点下不来台,伸手往里推筐子,大婶不乐意了:“你推啥推?” “挤着我了没看见吗?” “大队的牛车是给大家坐的,怕挤你别上来啊,炼人炉宽敞,一人一个坑,你倒是去啊!”女知青被噎得直翻白眼,张红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你是我们大队的吗?滚下去!” 女知青本来已经气的不行,那个大婶不但脸皮厚,嘴巴也尖酸刻薄,怼得她有点怀疑人生,倒霉的张红梅正好撞到枪口上,成了女知青发泄怒火的目标。 张红梅一听就不干了,虽然车上都是下坎子大队的人,但是人多也不意味着就可以不讲理啊! “凭什么我们滚下去?我们是付了钱的,愿意滚你滚呗。” “就凭你不是我们下坎子大队的人,我们就有权利把你驱逐下去,还有那个谁。”坐在女知青旁边的看样子也是个知青,立刻声援自己的小伙伴。 顾·那个谁·胜昔:…… 张红梅被气得面红耳赤,一副要跟两个女知青拼命的样子,顾胜昔一把拉住她:“下去也可以,把我们给的车钱退回来。” “凭啥退?不是已经把你们从大队拉到了县城?” “凭啥不退?不是没把我们从县城再拉回大队?”顾胜昔笑嘻嘻模仿女知青的口吻,再次把女知青给噎住了。 之前跟女知青起争执的大婶其实也觉得有点挤了,于是接着话头说:“既然这样那就给退一半吧。” 车上人一听顿时都同意,只有赶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顾胜昔和张红梅对下坎子大队并不了解,下坎子大队一共有五头牲口干活,并不像刘家大队这样只有三头,其中还包括一头老得快要寿终正寝的牯牛。这个赶车的牛和车原本都是他自己家的,改制之后连车带人都交了公,只是牲口够用难免有闲着的,大队长是赶车的姐夫,知道自家小舅子不愿意下地干活,就给了他这个差事。 只要出车,就必须上交回大队三毛钱,除此之外的收入就归他自己个人。 所以赶车的自然不乐意退钱,至于挤,他认为其实车上还能再挤下两个人,那些知青们太娇气了。 大婶提议退一半钱之后就再没言语,知青们倒是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于是七嘴八舌叽叽喳喳,都在撵顾胜昔和张红梅下去。 张红梅心里特别难受,都怪她没忍住笑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顾胜昔端坐牛车稳如泰山:“要我们下去也行,一毛钱车钱退给我们,立刻就走。” 赶车的无奈,捂着心口拿出一毛钱递给顾胜昔,那眼神哀怨的像是挥别他暗恋二十多年的小青梅出嫁一样。 顾胜昔一抽,没抽动,又一抽,还是没抽动。 “大爷,您是给啊还是不给?不给我们就接着坐车了。” 车上人一阵鼓噪,以女知青为代表,拔着脖子像是胜利的公鸡一样:“快点给她,让她们滚。” 顾胜昔回头看着那个女知青:“你有点蹬鼻子上脸了,我们下车是因为看在下坎子大队是我们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就因为你矫情怕挤,害得大队少收入一毛钱,还有脸开口就叫别人滚,你真给我们知识青年丢脸。” 说完一把扯走赶车的手里的钱:“红梅姐,咱们走。红j能两万五千里长征,咱们也能走回刘家大队去!” “就是!”张红梅昂首挺胸,两个辫子一甩利落跳下车来:“咱们走!” 顾胜昔扯了张红梅一把:“你慢点,别把咱好不容易买着的低价毛线给弄丢了。” 两个人已经下了车,车上有两个知青也是特意去县城买毛线的,听见她们的对话连忙问:“哎,同志,你们是在哪里买的低价毛线?” 顾胜昔假意掩住自己的嘴巴:“你听错了,哪里有什么低价毛线啊,高价都买不着呢,你听错了同志。” 说完鬼鬼祟祟使劲按住张红梅挎着的筐子,急忙忙往前走。 张红梅以为顾胜昔怕别人说他们投机倒把,也吓得脸色一白,跟着顾胜昔狗撵一样快步往前走。 两条腿怎么也走不过四条腿,牛车很快追上来,先前的女知青不甘心的又喊了她们一声,两人只做听不见,牛车远去,仍然听见车上有人在争执:“赖丽萍,都怪你,好好的撵她们下去干嘛?挤一挤完全可以坐得下嘛,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啊?” 第067章 跟着顾胜昔混,不吃亏 牛车越过顾胜昔和张红梅之后,张红梅心有余悸问:“小昔,他们会不会去榉报我们啊?” “放心啦,不会的。” 张红梅真是个老实孩子,要知道哪个工厂都会有低价处理的残次品,这些其实和黑市差不多,都是黑不提白不提心知肚明的存在,只要你别撞到枪口上让人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咱的毛线明明放的好好的,你为什么……”张红梅忽然后知后觉指着顾胜昔:“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可……可是为什么?” “把我撵下去她还想消停?那可不行,我这人睚眦必报,恩仇皆同。”说了一句很中二的话之后顾胜昔阴险一笑:“看着吧,回去他们不至于因为这事打起来,但是赶车的还有那俩问毛线的,就算不想方设法整一下她,肯定也不会对这人多好了。” 张红梅琢磨一会恍然大悟,手指头戳了一下顾胜昔的额头:“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坏啊!” 顾胜昔虽然一直强调自己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心眼,但是她有多大方张红梅还是比较清楚的,知青点已经跟着顾胜昔白吃了三次野味了,她真要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那些野鸡兔子,公社能卖三块左右,要是往县医院门口一蹲,遇上不差钱的,六七块也有人肯买。 这个年头供应远远不够需求,听说六几年那会有人用实心金镯子才换了三斤细粮。 反正这年头肉绝对是好东西,不管拎到哪里都一样,有屁股不愁打。 可顾胜昔拿出来给大伙吃,一点都不含糊。 所以张红梅相信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五分钱,她下车,又演了这出戏,肯定是因为那个女知青惹恼了她。 可是两个人刚出县城不远就下了车,难道四十多里路真的走回去? 顾胜昔拍拍张红梅肩膀:“你回头看。” 张红梅回过头去,拐弯处慢慢悠悠走过来一辆牛车,居然是刘家大队赶车的老君头。 “刚才大家都在吵的时候我就看见拐弯那边有一辆牛车走过来了,咱们大队那个赶车的老君头用的鞭子,足有半截都被缠上了黑线,我猜着可能是他。” 就算不是,这条道上的牛车下午基本都是往沿途屯子里去的,她们搭个便车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一下张红梅彻底服气了:“小昔,你的眼睛也太毒了吧,隔着这么远你都能认出那是咱大队的牛车?” “眼睛不毒怎么能拿弹弓子打野鸡?” 张红梅“咯咯”的笑:“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 老君头果然是回大队的,顾胜昔把下坎子大队赶车的退回那一毛钱给了老君头,两个人幸福的坐着专车回了大队。 事后张红梅跟顾胜昔说,以后就跟着她混,不吃亏。 比如这次坐牛车,花一样的钱享受不一样的待遇,张红梅敢肯定,如果不是顾胜昔发现后面远远跟着的老君头,以她的战斗力,下坎子大队那帮虾兵蟹将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顾胜昔给撵下来。 她有点想不明白,顾胜昔就算不是诸葛亮那样运筹帷幄,怎么看也不像任由后妈磋磨的人啊! 存储功能开启之后顾胜昔第一件事就是把狼王给的小包袱丢进别墅里去。 这玩意要是被别人看见,充公都是轻的,割尾巴学习搞不好还要留档案。 接下来的几天顾胜昔早上跑步顺带投喂少年狼王,白天跟着大家一起去场院干活,下工回来和张红梅一起织毛衣。 小日子过得安稳惬意。 整个知青点里的气氛却并不那么和谐。 主要原因来自女知青这边。 苏茉和云娇娇这两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看对方极不顺眼,遂开始在知青点里拉帮结派。 苏茉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和谷小红变成形影不离的好姐妹,顺便还团结了一位男知青张长河同志。 云娇娇和金海燕如今推心置腹,并且收获到赵大龙同志的革命友情,偶尔会帮忙干活计。 两个人对自己的战绩都很不满意。 因为她们争斗的根源是都想引起卫凌霄的注意,偏偏那位谁都不理。 其实苏茉原定计划是近水楼台,借着烹饪美食先拿下卫凌霄的胃,进而再得到他其他器官,奈何县城一日游的第二天,一辆军用吉普大剌剌开到知青点,丢下一个蛇皮袋子之后扬长而去。 知青点晚上简直堪比过年。 一盘哈尔滨红肠,一只沟帮子熏鸡,男知青甚至每人分到半两白酒,提供方卫凌霄瞬间浑身套满了男主光圈,熠熠生辉,牛逼闪闪放光芒。 试问谁不想拥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军用吉普给送温暖,京城大院子弟的出身,阳光帅气的长相,简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缺点,嫁给这样的男人,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如果不是金海燕已经二十三岁且自认外形条件也不匹配,她是绝对没可能跟云娇娇成为好闺蜜的。 金海燕盯着的一直都不是男人,而是回城指标或者能去城里的任何就业机会。 她其实心里很鄙视云娇娇和苏茉这种只知道追逐男人、不知自爱的同性。 但是最让她心生警惕的人却并不是短短时间就已经有了裙下拜臣的苏、云二人,而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顾胜昔。 张红梅是个没脑子的炮仗,一点就炸,并不会威胁到她的回城大计。 顾胜昔就不一样了。 整个知青点里背后最有势力的人很明显一个是程茜一个是卫凌霄。 金海燕相信,如果这两位想回城,根本不需要等待怎么指标,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刘家大队金海燕并不清楚,但是以这俩人家族亲人的能力,想把他们弄回城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程茜自从来到刘家大队以后不是一个人出去溜达就是被家里亲戚接走,其余时间都闷在小隔间里不跟任何人来往。 卫凌霄看似大方,别人过年都吃不到的熏鸡腊肉,他随便就拿出来请大家吃,可是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一句关于他私人方面的信息。 而这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对顾胜昔释放了善意。 金海燕知道,每次评上先进大队之后都会有一个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别看吕明在知青点里上蹿下跳,新知青没来之前金海燕敢说,只要有一个推荐名额,肯定就是她的。 但是顾胜昔来了之后,她真的不确定了。 所以金海燕才会接近云娇娇,一来这个人比苏茉蠢,二来这个人好像知道顾胜昔很多事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金海燕看着坐在炕沿上手指翻飞织毛衣的顾胜昔,怎么看都觉得她织的花样,像是给男人穿的。 第068章 别人的系统 顾胜昔最近两天心情有点不太美丽。 并不是受到苏茉和云娇娇二人撕逼的波及心情不好,而是她蓄谋了几种刷贡献值的方法居然无效! 比如给小孩子送吃的。 之前用糖换鱼,没有得到贡献值顾胜昔觉得是因为双方属于交易关系,那么她单方面送温暖,应该会得到相应的贡献值吧? 结果把一块披萨切得面目全非当成奇怪的馅饼送给孩子们,狗系统毫无反应。 把橘子糖、不老林乃至大白兔送给饮狼坡的那帮小孩子,且不接收他们交换的大小鱼类,狗系统依旧安静如鸡。 最后顾胜昔尝试着又接受孩子们的鱼,自己拿了些佐料让张红梅做了送给拴娃,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忍无可忍的顾胜昔终于回到别墅开始发飙:“你有没有自检体系?” 机械音:黑人问号脸jpg. “你大抵是坏了,横竖都不给积分,冷眼任我折腾得地覆天翻,两个糖袋子日渐干瘪消瘦,一个赚不到积分,另一个也赚不到积分。” 机械音:你能说人话吗? 顾胜昔:“人话就是,我都贡献那么多了,贡献值在哪里?” 机械音:不要妄图用你的小心思去揣度一个伟大的非碳基生命,这种小恩小惠就想骗取珍贵的贡献值,怎么可能? “明人不放暗屁,你能不能直接明示一下,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贡献值?” 一本大大的《新华字典》一样的书籍突兀出现在顾胜昔面前,清风不识字,一顿乱翻书,哗啦啦的书页声响过,顾胜昔面前出现一行加粗加大的字体: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顾胜昔好一阵无语,接下来的两天整个人都蔫哒哒的,连干活都不没有前几天那么积极踊跃了。 赚惯了动辄几百上千的积分,这种“产生一点贡献值、产生两点贡献值”的提示除了令她更加心塞之外并没有其他意义。 并不是她有多贪心,而是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地里的活计也一天比一天少,整个东北地区即将进入漫长的猫冬岁月,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积分也跟着熊瞎子一起冬眠了吗? 而贡献值究竟如何能得到,除了给大队劳动肯定会获得之外,顾胜昔隐约知道,急人之所急去帮助别人也会或多或少得到一些贡献值。 可是大队上那些孩子明明也很渴望自己的那些糖果啊,每次分给那群孩子们,他们不是馋得直咽唾沫就是珍而重之放在小口袋里,偶尔拿出来舔一下都会笑得灿烂无比,怎么就死活不给贡献值呢? 她得到的是什么烂系统! “再次声明,我不是烂系统,我更不是你的系统。” 机械音的提示再度毫无征兆响起,吓了顾胜昔一跳。 这一次,顾胜昔终于捕捉到机械音话里的某些信息,心中忽然一惊,这厮是什么意思?不是烂系统,还不是“她的”烂系统,难道它是属于别人的烂系统? “你才烂。” 机械音冷冰冰的腔调居然也能表达出无限委屈。 如果可以的话,它巴不得竹筒倒豆子把所有前因后果都给这个小笨蛋说清楚,省的自己还总费力不讨好,说到完善房屋所有功能,它比眼前这个小笨蛋还着急好不好? 可是不行啊,规则限制,如果它不想给主人惹麻烦,就不能对这个人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只能靠她的悟性自己去琢磨了。 谁叫它只是一串依附在这栋芥子建筑上的数据呢? 而机械音似有若无的提醒让顾胜昔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自己并不满意的这个破系统,居然还不是她的所有物? 现在她思考的那些可以在猫冬时候继续赚贡献值的办法全都被一一枪毙,顾胜昔目前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还没有被堵死。书包阁 那就是去给机械音说的所谓的大气运者献爱心。 天气越来越冷,白天越来越短,下工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吃罢了晚饭大家不是三三两两的闲聊就是会利用这段时间抓紧去前山拾柴,顺便搞点山货。 不管是留着过冬用还是邮寄给家里,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顾胜昔和张红梅在煤油灯底下熬了一个多小时就掩口打着哈欠说要回屋休息了。 她真的不愿意在这样的光线下织毛衣,昏暗是一方面,关键是还熏眼睛。 “真盼着这个冬天早点过去。”张红梅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揉揉酸疼的眼睛。 开春县里就会给他们大队拉电线安电灯了。 很少跟她们搭话的金海燕忽然凑过来:“哎呀,小顾知青这毛衣织得真好看,就是这铁灰色咱们女同志穿着不太好看吧,好像更适合男同志穿呢。” 顾胜昔斜睨了她一眼,你说你挺好个人偏偏就长了张嘴呢。 最近这两天她是越来越烦金海燕,里挑外撅,隐约跟云娇娇一个派系吧,话里话外都是看云娇娇孤单单一个人太可怜了,还没事就给云娇娇拉一下仇恨。 现在云娇娇只能深度捆绑在金海燕身上,已经越来越依赖金海燕。 估计金海燕是把所有营养都用来长脑子跟人勾心斗角了,所以身高才那么矬。 顾胜昔嫣然一笑并不接金海燕的话,收针之后把毛线揣进兜里,起身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只是身后苏茉和云娇娇目光灼灼,简直要把她后背用眼睛盯出两个窟窿来。 金海燕这是玩的二桃杀三士啊,如果可以的话,顾胜昔其实很想跟那姐俩说,我目前只想搞贡献值,并不想搞男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总是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倒不是说顾胜昔怕了这两个人,就是没事总搞一些幺蛾子,像是潜伏在你身上的跳蚤,没事就蹦跶出来咬一口,不见血不致命,但是又痒痒又膈应人,顾胜昔实在是懒得去跟她们玩那些宫斗宅斗的烂套路。 人家卫凌霄明显对整个知青点女性都没有意思,偏偏她们自己掐得拉帮结派,似乎下乡就是为了来一场关于男人的撕逼。 她要想个什么法子搬出这个糟心地方呢? 回了小隔间,顾胜昔一边继续织毛衣一边苦苦思索。 第069章 请假 这是个连吃喝拉撒都快要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时代,住房问题绝对不仅仅局限于城市。 农村自建房也一样紧张。 因为穷,因为孩子多,因为物资紧缺,所以农村的房子照样也是刚需。 就连程茜都窝在小隔间里,顾胜昔想要顺利搬出知青点自己过清净日子,只有三种情况可以满足。 一,知青点房塌了。 二,又有新知青,房子不够住。 三,嫁人结婚。 第一个属于天灾,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太大,第二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他们就是新来的知青,至于第三个,完全不考虑。 倒不是顾胜昔有多冷静睿智,主要是她这具身体今年才十六岁,不够法定年龄。 这年代农村也好,城市也罢,虽然说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周岁,但是很多人连结婚证都不扯摆酒就算结婚的大环境下,岁数够不够的也没人卡的太死。 不然的话怎么同样十六岁只是生日比她大一个月的云娇娇怎么就一副春心萌动的花痴样,眼神都快拉丝的盯着卫凌霄呢? 别人怎样是别人的事,反正顾胜昔是绝对不会为了搬出去就找个人随便嫁了,这样的办法她就算罹患脑血栓十年都不会采纳。 熬着吧。 暂时她还真没别的办法。 顾胜昔打定主意,珍爱生命,远离那些漩涡中的男知青(卫凌霄)和女知青们。 知道自己快速攫取贡献值的办法都是无用功之后,顾胜昔上工时更加努力,蚂蚱腿也是肉不是? 很快,刘家大队不少人都知道知青点新来的女知青顾胜昔年纪最小个头也不高,但是却是个勤劳朴实、热爱劳动的好孩子。 她越是这样,金海燕看她的目光就越发阴冷,她算是看明白了,顾胜昔明显跟自己一样也是奔着回城而去的。 要怎么才能除掉这个竞争力最强的敌人呢? 金海燕开始有事没事跟云娇娇打听关于顾胜昔的一切。 星期六早上上工分派活计的时候,大队长刘永贵忽然宣布了一个消息:“社员们,同志们,鉴于我们大队的何小丫社员思想进步觉悟高,发现人参及时上缴,为我们刘家大队赢得了本年度先进大队的光荣称号,县里于明日会派专员前来进行表彰,届时领导们很可能会下田参观指导一下我们大队的生产生活,所以明天我们要以饱满的革命热情投入到劳动中去,不要给刘家大队这个先进集体抹黑!”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不是前几天都表扬过了吗?自行车票也给了,大茶缸子也发了,咋还表彰啊!” “这回还是县里来人表彰呢,也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给自行车票。” “要不没事咱也去前山找人参吧,我不要两张自行车票,我就要一个就行。” 苏茉四根手指死死握住大拇指才能让自己稳稳当当站在人群之中。 人家穿书都是先知先觉,抢占先机。 轮到她这,不但多了个本应该死去的顾胜昔,还多了个不肯乖乖走剧情的原女主,金手指更是不知在何处…… 苏茉不由得第一百零一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认真的听这本小说?导致很多剧情她都糊里糊涂。 比如剧情里那位吊炸天的未来大佬顾阆,那样一位叱咤风云,可以以资本撬动政界的厉害人物,为什么现在是如此平庸? 跟其他男知青比起来甚至有些怯懦木讷。 难道顾大佬是后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黑化才开启了暴富逆袭之路? 努力薅着地瓜秧子,苏茉无比怨毒的扫了一眼已经把她和大多数知青都远远抛在后面的顾胜昔。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没有死,还是和自己一样也是穿的,所以卷得习惯了,明明大家都在浑水摸鱼,偏偏就顾胜昔假积极。 当地有一句话叫做“干得再好,一天四毛(三声)”,意思就是这边的工分很便宜,不管多努力,一天也就赚四毛钱。 赚这么点钱你玩什么命啊,显得你能耐? 她还就不信了,卫凌霄自己都在摸鱼,会因为干农活干的很突出而去喜欢一个女人? 顾胜昔这样卷一方面是因为想多拿点贡献值,一方面是真的想要好好表现给大队领导们看。 谁知道什么县领导会因为何小丫的事情又来一次表彰呢? 明天跟王浩约好去县城送货的,第一次交易她就爽约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顾胜昔想着县领导是为了表彰何小丫的,她一个存在感不强的知青在不在问题不大,所以准备今天下工之后去大队长家请个假。 之前刚来的时候吕明就跟大家说过,刘家大队屯风不错,大队干部们也都还挺好,只要你表现说得过去,一般情况下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通融一二。 但是那些混吃等死磨洋工的落后分子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为了能顺利请假,顾胜昔今天已经是在超常发挥了。 依旧是两人一组合作,一个负责在前面拔除清理地瓜秧子,一个负责用铁镐在后面把地瓜刨出来。 红薯是不用交任务的,这是村子里一直可以吃到开春的口粮之一。 蒸、煮、烤、磨面、漏粉、酿酒,简直是花样百出,甚至这边人们在起地瓜时那些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已经闻风而动,偶尔大人们会把特别细小的地瓜毛子丢出去,小孩子们就一拥而上。 嘴急的抢到地瓜的甚至直接用手撸掉上面的泥土之后就开始生啃。 咬一口会冒出很少的白浆,淡淡的甜味已经是孩子们不可多得的快乐。 讲究一些的会找两三个小伙伴,找个地方拾点柴火来烧着吃。 烤熟的地瓜黑黢黢的,一边剥皮一边烫得“斯哈斯哈”直翻白眼也舍不得把到嘴的地瓜吐出来。 等到全部起完过秤,吴会计会算好斤数,一部分卖给供销社,一部分分给社员们,如果收成好的话多余的部分就会被送到附近的王家粉去漏地瓜粉了。 看样子今年收成不错,大队长刘永贵的嘴一直都是咧着的。 顾胜昔觉得今天去请假应该问题不大。 第070章 怜悯 大队长刘永贵家就在上工敲钟那棵大柳树前面那一排房子,是那一排房子里面唯一的一户青砖大瓦房,辨识度很高。 顾胜昔走进院子里,四五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不管吃得饱吃不饱,小孩子永远都这么有活力。 “小昔姐姐!” 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屁颠屁颠跑过来:“你是想要换鱼吗?” 不,我不想。 其余的几个孩子迅速把顾胜昔包围,一个只有三、四岁左右的鼻涕娃奶声奶气的自言自语:“换糖糖,姐姐,换糖糖。” 最尴尬的是这一幕被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大队长媳妇王翠英看了个满眼,顾胜昔有一种黑心老板廉价雇佣童工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这是,顾知青吧?”新来的知青里面王翠英就记住两个人,男知青卫凌霄,家世好,相貌好,最主要是人家是坐着小吉普车来的。 女知青就是眼前这位顾胜昔同志了。 年纪最小,长得也瘦小,但是干起活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她家大刘回去都夸奖这孩子,懂事,不娇气,干多干少人家态度好,这些知青娃娃要是都像顾胜昔那女娃,我可省老鼻子心喽! 王翠英向来对知青点里的人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因为大刘的话她留心了一下这个孩子,的确如她家爷们所说,大队干部在不在这孩子都一样干活,不藏奸也不嫌弃脏。 所以尽管新知青才来了十多天,王翠英已经记住了顾胜昔这个人。 “嗯,婶子记性可真好,我们一下来这么多人您都记得。” 王翠英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齐耳短发,头顶用黑发卡把碎头发别住,看起来爽利干练,第一印象就不错。 顾胜昔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带进一间屋子里去,因为常年劳作,王翠英的手布满老茧十分粗粝,但是干燥而温暖,顾胜昔被她这样握着手,竟然也没感觉有多少不自在。 她好像真的在一点点改变,既不像前世的聂锦曦,也不像原来的顾胜昔。 刘永贵好像是家里的长子,和父母以及弟弟们住在一起,一间屋子被扎成一明一暗两间,外面明显是刘永贵两口子住,大铺炕上摆着一架颇有年份的炕琴柜,朱红的漆已经斑斑驳驳,倒是雕刻着四时花鸟的六扇柜门看起来依旧色彩斑斓。 这柜子把大铺炕一分为二,一面藏蓝色土布帘子挂在上面的过梁上,掩人耳目的把这个通间扎成两间房子,想来暗间里住的应该是刘永贵的闺女。 刘永贵还有个儿子,已经结婚了,顾胜昔留意到进这个长长的大院子时,左右两边有五六间偏房,应该住的都是第三代已经结了婚的。 顾胜昔不由得叹了口气,大队长家都如此逼仄拥挤,她想要搬出去单住不想点绝招可能性不大啊! 原本靠着墙正在搓大老旱(农村自制土烟)的刘永贵跟顾胜昔点点头:“有事?” 嗯,很单刀直入,是印象中的大队长该有的样子。 “是这样大队长,我家里给我托别人捎来个包裹,约定好明天去县城拿,所以……” “我想着欢迎县里领导,有思想积极的先进标兵何小丫同志,还有以大队长叔您为首的刘家大队领导班子以及全体社员,一个小小的我没到场应该不会有人在意,最主要是明天的包裹里有我过冬的棉衣和棉被,我是真的不知道县里领导明天会来,要是知道的话我就算是宁可冻死也绝对不会跟人约在明天。” “请假就请假吧,你啰里吧嗦说了这么多废话。” 刘永贵把搓好的一袋烟放在一个都快包浆的竹篾笸箩里,布满裂纹的粗糙大手又拿起一张写满铅笔字的算草纸,熟练的折出一道斜痕,把细碎的烟叶子捏起来均匀撒到折痕上,旋转,旋转。 很快卷成一个一头粗一头细的土烟卷,再用手指把粗的一头收拢一下,将多余的算草纸拧成麻花劲,一袋土烟制作完成。 顾胜昔还是第一次看见土烟是怎样卷成的,感觉挺好玩,尤其是捏在大队长那双指甲还带着些许黑泥的粗糙大手里,有种张飞绣花之感。 刘永贵等了一会也不见小丫头说话,抬头却看见她正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自己卷烟。 “咋,没看过?” 顾胜昔老实的点点头。 被小丫头用这样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看着,刘永贵不知咋地有点不自在,索性从卷好的一堆土烟里随便拿出一支,拧掉麻花劲之后点着抽了一口之后问:“大概啥时候能回来?” 没等顾胜昔回答,他又说:“我跟你这么说吧,要是搁到平时,以你的表现请假就请假,都是叔一句话的事,可明儿个那是县里的大领导下来,他是不知道你来不来,可你们知青点的人知道啊,要是有人拿这个说事,到时候你我都可能会有点小麻烦。” 顾胜昔这辈子还真没给哪个领导送过礼,她上辈子都是直接拿钱砸人,我出钱你出力,交易完毕相忘于江湖。 至亲都那个德行,她怎么敢再去相信别人? 所以面对平生第一次送礼,顾胜昔瘦弱苍白的小脸难得有了一丢丢赧然。 掂量着两个罩衣的大口袋,一边装着半斤红糖,一边装着十颗大白兔。 明显大队长的说法其实也是自己顾虑的,所以顾胜昔在考虑她是一次性把两个口袋的东西都拿出去,还是一点点加价? 刘永贵虽然才四十多岁,可是做大队长已经有八年多了,小姑娘两只手悄摸摸的鼓捣着他焉能看不出来。 顾胜昔眼神的游移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刘永贵心里有点不好受,这娃才十六,他闺女春艳今年都十七了,还在县城读高中呢,啥也不懂,见天就知道玩,前些天还因为没收了她那本张什么玲的书,就绝食抗议。 可是小顾知青才十六却要一个人来到这样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干着繁重的活计。 “你这样,我听说你会拿弹弓子打野鸡,明天中午县里领导会在咱大队吃中午饭,我不管你去啥地方去多久,反正你中午之前给叔弄只鸡或者兔子,出了事叔都给你担着。” 第071章 好人难做 屯子里也有厉害的后生偶尔去前山打猎,甚至胆子大的也敢在后山边上溜达溜达,一年也有那么几次弄到大家伙,真的没必要非把明天款待领导的荤食交给一个小姑娘。 这不过是一个用来堵住那些人的借口罢了。 这年月,哎! 刘永贵猛吸了一口大老汉旱,却一不小心被呛得疯狂咳嗽,咳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人难做啊! 大队长的意思顾胜昔一下就听明白了,顾胜昔心中暗暗庆幸,知青点里都是烂蒜,但是这个屯子里的人,暂时看还真的很不错。 起码大队长两口子人都很好。 她两个口袋都装着东西就是为了防止刘永贵是个贪得无厌的人,现在对方这样设身处地为了顾胜昔着想,她就特别想把口袋里的东西都留下。 “行啦,没事就回吧,天黑了屯子里有山狸子,看吓着你。” 说完刘永贵也不看她,又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专心致志搓土烟去了。 必须要在大队长的房间里把礼物送出去,顾胜昔于是悄悄把两个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炕沿上,也没跟刘永贵道个别就急三火四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 刘永贵压低了声音一声断喝:“东西不拿走的话,明天我算你旷工,晚上开大会表彰你。” 顾胜昔看他虎着一张脸,真的不是在以退为进,假装推诿,听见屋子里声音不对,王翠英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也不看看炕沿上都是啥东西就直接拿着往顾胜昔兜里揣:“拿回去,拿回去,这么大点的事,可当不得你这样。” “知道县领导要来咱大队,穷山沟里没有啥好招待的,作为知青你没啥能表达你如火如茶的心情,于是早早就起来去山里,忙活了半天才打到野味。” 顾胜昔:我要是纠正一下的话,这一天假会不会被取消? 算了,大队长连红糖都可以拒绝,她何必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茶就茶吧。 走到院子里,娃子们仍旧在玩游戏,一弯新月挂在墨蓝的天空上,顾胜昔看见一个孩子背对其他孩子站着,旁边是之前问她换鱼不换的那个孩子,小家伙用袖口抹了一把汗,大声喊着:“预备!” 其余孩子都四散而去找地方藏匿,那个换鱼的小家伙又开了一声“开始”之后把手里一块石头远远丢出去,背对众人的孩子“嗖”的一下跑出去追那个被丢出去的石头,趁此机会,换鱼的小家伙也找地方藏了起来。 大概是躲猫猫的一种形式吧。 这个年代的孩子是不幸的,缺衣少食,吃不饱穿不暖,这个年代的孩子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拥有一个快乐且没有铺天盖地作业的童年。 顾胜昔死的时候虽然很多家庭又开始拼二胎甚至拼三胎,但是这种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孩子们也玩在一起的情况,基本已经没有了。 回到小隔间插好了门,顾胜昔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把准备拿给王浩销售的货物全都拿出来堆在地上,她想验证一下自己想的那件事是否会成功。bookAbc.Cc 零点过后,顾胜昔急不可待回到别墅查看,冷柜、冰箱、储藏室里,发现那些东西果然是在零点刷新,顾胜昔心念一动,被放在外面地上的两桶大豆油忽然出现在厨房。 顾胜昔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哈哈,又钻到一个空子。 要知道,那些顾胜昔没用掉的物资是不会额外刷新的,每周刷新只是补齐曾经被她用掉的物品。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特别需要钱,就可以把别墅里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在刷新之前全都拿出来,刷新之后再放回去,这样一周一周的累积,物资也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顾胜昔觉得钱这东西,想要永远都没有尽头,对于一个散尽万贯家财的人来说,这辈子够花就行,关键是要过得惬意快乐。 她脑海中不断出现大队长家院子里那些玩躲猫猫的小孩的脸,一颗橘子糖就可以让他们无比快乐,她拥有很多很多橘子糖,可是她没有那些孩子快乐。 不过在刚才发现自己可以钻到这个系统设置的空子时,她倒是真的体会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愉悦。 第二天早上照例去后山少年狼王暂时所在的地方,两头巨狼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需要顾胜昔再消毒敷药,狼王的伤口也恢复的很好,没有感染。 再换个两三次药也就彻底好了。 留下肉包子一些排骨和酱肉,顾胜昔问狼王:“能不能在中午之前帮我猎两只野鸡或者野兔,尽量别让你的伙伴们用牙咬到肉。” 骑自行车去县城也需要四十多分钟,县里领导只在大队吃中午饭,顾胜昔害怕时间上来不及,打猎不像去菜市场,首先你得有鸡。 “没问题,中午你来这找我。” 背上张红梅那个大背篓,顾胜昔出了屯子发现附近没人,从别墅里取出那辆越野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总算是在九点钟赶到了老东街小庙。 王浩看着一整个猪后丘肉,肥膘足足有两指厚,他一双眼睛都快冒绿光了:“我的乖乖,这么厚的油膘,这猪怕不是得有三百斤?” 惊叹归惊叹,他一点也没有开口问顾胜昔货源的意思,这是黑市的规矩,不寻来路不问去处。 再看一个个成人拳头大的大红苹果,我的天啊,这是我不花钱能看见的苹果? 每查看一样,王浩就会很没见识的赞叹一番,也不能怪他,后世物资的丰富让人们变得十分挑剔,科研大佬们不得不绞尽脑汁不断提升食材的卖相和口感来应和消费者大爷们。 当然了,就算是在这个年代,不好吃的黑天天一样会遭到小朋友们无情的唾弃,有个前提就是他们不算太饿。 顾胜昔本来想搞点大豆油和奶粉,最终因为实在没办法解决包装问题暂时作罢。 让顾胜昔没想到的是,随着王浩的一顿报价,价格最贵的居然是那把香蕉! 比猪肉还贵! “小昔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么金贵的东西你都能搞来,而且还一点磕碰伤都没有,可我真的只能给到一块钱一斤,我知道这么好的香蕉这价格有点低,可再高我怕卖不出去。” 第072章 静谧 王浩的话差点没把顾胜昔砸到坑里去。 她浑身一个激灵。 犯蠢了啊! 顾胜昔依旧面无表情应付着兴奋不已的王浩,心里却再一次对自己敲响了警钟。 这个年代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她原本只担心包装材料以及生产日期等等可能会令人生疑,因此甚至没敢拿出诸如豆油这类明显是俏货的东西来。 可是自己仍然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这个年代交通工具和运输渠道以及存储问题限制,香蕉在她那个时候,水果里面地位价格堪比蔬菜里的土豆一样低廉亲民,可是在这个时候估计那是妥妥的贵族水果。 自己居然就那么大剌剌拿出一大把。 要是因为这个被有心人给盯上,那可真是窦娥吃黄连——苦冤苦冤的。 “我这也就这么一把,这玩意以后很难搞到,这是朋友特意给送来的。”bookAbc.Cc 王浩根本就没往别的地方想,一脸崇拜牛人大佬的表情:“我三婶早就说了,别看你年纪不大又身量单薄,那天往那一站,那气势,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顾胜昔对于这种当面夸自己的话听起来总是觉得尴尬,上一辈子听得太多了,亲戚们为了从她手里拿到更多的资源,各种彩虹屁都快把她给吹化了。 没接王浩的话题,反倒是又问了一次王浩这香蕉不会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 “你放心吧小昔姐姐,潘……我那位……大哥特别厉害,一般人害不了他,而他绝对不会害我,就像你一样。” 顾胜昔默默腹诽:那可不一定。 王浩把东西摆放好之后又清点一遍,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钱来数了数,又放回去几张,把剩下的递给顾胜昔:“总共五十九块三毛五,小昔姐姐我给你凑个整,一共六十你点点。” 顾胜昔也没跟王浩争那几毛钱,既然是帮忙性质的,又是当成个小朋友来结交的,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也没必要一点变通也无。 来时天还没亮,顾胜昔骑着她的自行车一路颠簸而来,跟王浩完成交易时已经九点多钟,她两辆骚包的自行车肯定不宜露面,而附近几个村子来县城的牛车几乎都是下午才往回返,顾胜昔一时间有点发愁。 她答应了大队长中午要打点野味给县里的领导加菜的,就算是少年狼王能帮忙,可也总要她中午准时回去给送到大队部,总不能让几只狼给送去吧? 别看王浩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为人处世不见得多老到,但心细如发是真的。 “小昔姐姐,有啥需要弟弟帮你解决的,你只管说。”王浩麻杆一样的瘦胳膊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能帮忙的弟弟指定帮你,帮不上的弟弟想办法找人帮你。” “我倒是真有一件为难的事,眼下我需要去一趟邮局看看有没有包裹,然后还要想办法在中午之前赶回我下乡的屯子去,可是屯子那边的牛车都是下午才往回返的。” “就这事啊!”王浩明显松了口气:“你先去邮局,我把货给……呃我哥送过去,然后咱们邮局汇合我骑洋车子送你回去,包你晌午之前肯定到家。” 顾胜昔瞄了一眼王浩的瘦胳膊瘦腿,已经开始抽条拔个儿的少年比她高了小半头,就是瘦巴巴的怎么看都像个大螳螂。 看出她的疑虑,王浩在顾胜昔眼前晃了晃自己的瘦胳膊:“放心,带你再加上包裹都没问题,我骑洋车子带着我三婶和妹妹两个,后面还有一麻袋货都如履平地。” 顾胜昔终于点头同意了下来,于是两人兵分两路。 邮局不但有顾胜昔的包裹,还有她刚到的汇款。 整整五百块钱。 再看那小山一样的大包裹,虽然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想来云海岚都不会做的太敷衍,除非她那个好爸爸彻底不要脸了。 五十张大团结颇有质感,如此大额的汇款就算是在县邮局也不算多见,顾胜昔的长相在大团结加持下历久弥新,令人不敢或忘。 一手拖着小山一样的大包裹从邮局里走出来,果然看见王浩推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正等在门口。 顾胜昔“吭哧吭哧”竭尽全力把快比她还要高的大包裹往自行车上放,王浩一把扯住大包裹的一角:“小昔姐姐,我……我找了更快更好的大家伙送你。” 顾胜昔顺着他的方向看见前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边三轮摩托车,在当地被称为挎斗子。 如果在这个时代自行车堪比大奔宝马,那么挎斗子已经相当于私人飞机或游艇这种级别。 顾胜昔这一下是真的太出乎意料,她以为王浩只是个跟着黑市大佬混的小角色。 “浩子,还等什么?把东西般上来!” 挎斗子的驾驶员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黑布裤子,上身是一件灯芯绒短款列宁装,五官长得并不难看,就是嘴里叼着根香烟,单手支在自己大腿上的架势,让这人带着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王浩并没因为那人催促就直接搬东西,而是小声跟顾胜昔解释:“小昔姐姐,你放心让雷子哥送你去吧,比我骑洋车子送你快多了,当然你要是不乐意,我就骑洋车子送你,我是怕时间上来不及怕耽误你正经事。” 这人看着虽然有点桀骜,但是驾驶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到四十分钟就把顾胜昔安全送到知青点。 “六爷说了,以后再有香蕉只管送来,到时候哥还拿挎斗子送你。” 她对这位什么雷子哥乖巧点头:“好的。” 顾胜昔明白了,她能获此殊荣,居然还是香蕉的作用。 嗯,那以后香蕉必须没有啊! 她只是举手之劳想帮助一下别人顺便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混多点积分而已,她对什么黑市没兴趣。 目送王浩跟他的雷子哥驾驶着挎斗子潇洒远去,顾胜昔把大包裹拖进自己的房间里就锁上门直接去了饮狼坡。 可能是因为有领导视察的关系,整个屯子里都静悄悄的,甚至这股静谧一直蔓延到了山上。 往日打猪草、抓鱼的孩子们一个都没有,顾胜昔在饮狼坡不远的一块凸起的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上看见了绑在一起的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 第073章 异常 看样子这是狼王给自己预备的。 顾胜昔也没多想,提着狼王给自己准备的战利品径直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的大院子也很宽敞,前几年吃大锅饭的时候社员们就是在这里等着放饭的,所以大队部的食堂虽然名存实亡,但是家伙式还在,每年杀年猪的时候如果年景好屯子里也会举行一次会餐。 顺着冒烟的地方走,很容易就找到了大队部食堂的所在,里面两个妇人正一边忙碌着一边唠嗑。 “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邪风,何家小丫不是都表彰过了?还给了自行车票,咋还表彰呢?” “你可说呢,我跟狗娃他爹昨儿个晚上也说这事呢,整不明白领导心里想的啥。” “嗐,管他呢,上边动动嘴下边累断腿,反正咱俩就好好灶厨就完了。” “大队长还说一会有人给送肉来,眼看着领导们都快过来吃晌午饭了,肉可搁哪呢?” “你操那心干啥?横不能没肉让咱俩剁大腿吧?”另一个婶子把发好的二合面掺和好已经沙完水的嫩白菜叶子,再利落的一个个团成菜团子,冷不防抬头就看见了顾胜昔,吓得差点没把手里团着的菜团子掉地上。 “小顾知青?” 顾胜昔点点头,把手里拎着的鸡兔递过去:“婶子好,我是按照大队长叔的吩咐来送肉的。”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两位,只好这么笼统的叫了。 “哎呀,太好了,我们俩正在这发愁呢,还以为是永贵瞎咧咧骗我们呢,那你就放这吧。” 两个妇人很快就研究好了,野鸡用来炖后院子里那个大葫芦,野兔加点蘑菇和土豆也是一道下酒好菜。 顾胜昔并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把东西放下就准备离开大队部。快到中午了,那些领导们在地里视察的差不多估计也快回来吃饭了,她还是早点溜之大吉的好。 顾胜昔还没走出食堂,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一声脆响,带着长长的回音。 正在煤炉子那边准备用开水烫鸡煺毛的婶子手一哆嗦,野鸡直接掉进大铝盆里,溅得满脸水。 “这又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炸山了?” 紧接着又是两声脆响。 顾胜昔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声音太像是木仓声了。 “婶子们忙,没事我就先走了,到时候麻烦婶子告诉大队长一声。” “你可以叫我翠花婶,我是小山子他妈,小顾知青拿来一只鸡一只兔,又肥又大,肯定帮你把话带到。” 顾胜昔记得好像跟自己换鱼的是有个叫小山子的,于是点点头急忙忙往外走。 难道是那天的刀疤脸几个又进山了? 顾胜昔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怀疑,是因为狗剩子告诉过她,这屯子里原本是有几个猎户的,后来成立民兵队时直接把那些武器都上缴给队部了,每年大雪封山之前屯子里都会组织一次进山冬猎,那个时候才会把猎木仓发放回来。 所以平时刘家大队的人手里是没有猎木仓的,会发出这种声音明显是有人在山里放木仓了。 她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木仓声是奔着狼王几个去的。 难怪之前她进山觉得山里格外安静呢! 顾胜昔下意识想要去山里看看,可是终究还是趋利避害的心理战胜了好奇心。 那是木仓,会死人的,这种程度的危险不是她可以沾惹,死活一次的人更加懂得生命的可贵。 顾胜昔转道回了知青点,看见程茜正站在院子里呆呆的望着后山的方向。 顾胜昔走近之后才看见程茜脸上带着淡淡的讥嘲。 看见顾胜昔回来,程茜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酷酷的丢下一句:“最近两天别去山里。” 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胜昔原本就感觉不太妙,程茜这句似是警告的话更是加深了那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出现少年狼王凶戾却又精致的脸,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想着被捆绑着摆放在大石头上的肥鸡肥兔,顾胜昔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好在是大柳树下急忙忙被敲响的钟声帮她做了决定。 大柳树下,大队长刘永贵正在请一个梳着地中海发型、凸着将军肚的油腻男上前讲话。 “有请我们工宣队卢队长,大家掌声欢迎!” 下面传来的是社员不情不愿的稀稀拉拉的掌声。 欢迎才怪。 为了欢迎这几个狗屁领导,大家强打精神努力劳作不说,明明已经下工了,领导愣是不让回家吃饭,非要到大柳树这集合听领导训话,咋地,领导来了大伙不吃饭也能干活了?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迁怒到何小丫身上。 “要不是她假积极,非把人参上缴,能惹来这么多麻烦事?拿好处的是她,受罪的是咱,凭啥?” “就是,人参须子咱都没见一个,干了半天活还不让吃饭……” “静静,肃静,同志们辛苦啦!”bookAbc.Cc 地中海一嘴官腔。 “不辛苦,领导辛苦!”有人阴阳怪气的喊。 “走了那么大一片地,叉着腰,还要嘚嘚的说,鸡眼都磨没了,嘴唇子都磨薄了,领导多辛苦。” “噗!” 不少人掩着嘴笑,不过不管说话的还是偷笑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上面讲话那位大人物并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人家也不在乎。 “目前形势一片大好,我们县在胡主任的英明领导下取得了惊人的成绩……” 别说是顾胜昔这些知青,连社员甚至是大队长刘永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无论是现在讲话的李干事,还是之前那位卢队长,都说的词不达意,拖拖拉拉,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总之是在最后又一次口头表彰了何小丫,并且再次对刘家大队予以表彰,本以为这次集会就算圆满结束,不料那位卢队长居然非要给全体社员点名,说是要选拔两棵好苗子去文宣队。 如此的毫无征兆,不过依旧激起了很多年轻社员和全体知青们的积极性。 如果是县文宣队的话,那也算是脱离农村这个苦窝窝杀进编制吃皇粮了。 可奇就奇在直到最后点名完毕,关于选谁进入文宣队也没说出个子午寅卯来,反而是几位领导在酒足饭饱之后一抹嘴回了县里。 像是吃的太饱,把这件事给撑忘了一样。 第074章 夜半狼嚎 文宣队选人的事就像是在村口那个用来沤肥的大粪坑丢进一颗石头,荡漾了两圈涟漪之后再无声息。 当天晚上知青点几个女知青叽叽喳喳,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苏茉努力回想着和这一段相关的剧情,却发现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估计不是不值得一提就是原本的剧情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一段,又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连带的蝴蝶效应罢了。 如果不是卫凌霄和顾阆这两位将来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都在知青点,她还真想去文宣队。 以她的容貌再加上多活一世的眼界见识,在文宣队大放异彩应该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后世那些歌曲随便拿出来哼唱一首都可以算得上神曲。 不过想想一旦自己离开就意味着远离男主和大佬男配,再加上七七年恢复高考之后这种地方性的文宣队几乎全都解散,队员也都被打回原形回到原本生活的地方,苏茉思量再三,还是选择留在知青点里。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没能抢到女主的空间神器,所以绝对不可以离开刘家大队。 那个宝贝就藏在后山的一个树洞里,可是苏茉真的不敢去。 就算是村子里本领最强的猎户,单枪匹马也不敢越过饮狼坡去,每年大雪封山之前村子里会进行一次狩猎,会集合屯子里体力最强悍、最会打猎的男人们带上干粮一起去后山,女主就在那一次偷偷跟着那些人闯了一把后山。 也就是在那一次她在一棵老树上采白灵芝时不小心跌落下面的树洞,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藏着大量物资的空间神器。 这一次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因为只有在那一天后山相对来说会安全一点,据说后山的狼是比黑瞎子和老虎都可怕的存在。 “嗷呜~~呜呜~嗷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的狼嚎吓得苏茉浑身一哆嗦,还真是不识念叨。 这一声狼嚎不但苏茉听见了,顾胜昔也听见了。 一闪身,顾胜昔从别墅舒适宣软的大床上出现在隔间的小土炕上。 “嗷呜~~~” “嗷呜呜呜……嗷~~” 声音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接近。 男知青点那边的屋门被打开,吕明披着衣服端着煤油灯走到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门,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门没落闩后山的狼跑进来了呢!” 女知青这边也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点长,这是怎么了?我听着动静像是狼进了屯子呢!”金海燕声音带着点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愉快的回忆。 “应该……不能吧,只要屯子里的孩子们没人祸害那些小狼崽子,后山的狼从来不过饮狼坡,更不会进屯子里来。” “可我听着怎么有点瘆得慌呢,像是狼就在咱大门外嚎一样,你们男知青那边这几天没人去后山吧?” 谷小红忽然提高了声音:“顾胜昔,你没跑去后山嘚瑟吧?要是伤了狼崽子你赶紧出去,别连累我们!” 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狼嚎,云娇娇暂时放下跟谷小红之间的龃龉,加入群聊:“为什么这么说?伤了狼崽子狼真的会来找麻烦吗?” 她声音里三分恐惧七分亢奋,竟然更多的像是盼望着顾胜昔真的惹了狼群最后被撵出知青点。 顾胜昔没有心情跟几个女知青嘴炮,她心情有些沉重,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那只最小的灰狼的叫声。 后来给狼王治疗的两次都是这只灰狼送她到饮狼坡,顾胜昔对于灰狼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甚至这叫声里带着的焦急她都可以感受得到。 漆黑的夜里,昏黄的煤油灯一盏、两盏、三盏……不断被点亮,刘永贵嘴里叼着根大老旱站在院子里遥遥望着后山的方向忧心忡忡。 “难道是今天白天有人去了后山?可是今天屯子里人都在,没人去后山,你们可别来找我们屯子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哇!” “你又神神叨叨个啥?今天下午不是点名了?就算有人去惹后山的狼,也肯定不是咱屯子的,睡你的觉吧,操着八百家子的心,不够你忙活的。”王翠英一把扯过刘永贵披着的夹袄:“大半夜的少抽点,半宿半夜的咳嗽吵的春艳睡不着觉。” 刘永贵任由王翠英把身上的夹袄搭在被子上,自己则半靠在炕头的石灰墙上:“我这不是都被吓出毛病来了吗?” “管好那群半大小子就出不了娄子,别没事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 “你听,是不是消停了?” 王翠英侧耳倾听,屯子里果然安静下来,不但凄厉的狼嚎声没了,呼号着的西北风像是也被按了暂停键,整个山村里忽而变得一片宁静祥和,像是之前的狼叫不过是幻觉一样。 狼的确是不叫了,因为此刻那条小灰狼就在顾胜昔前面带路。 顾胜昔没有那么急公好义,如果不是那个机械音一直叨叨的话,她真的不想在这样寒冷的晚上钻出暖呼呼的被窝,还要面对乌漆嘛黑的山林,她不想大半夜去领略后山的藏龙卧虎,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不出去的话你的金大腿很快就会变成烂大腿甚至是死大腿。” 行叭,向现实低头是顾胜昔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个技能。 山风飒飒,雕枭“桀桀桀”的怪啸声给山林平添了惊悚特效,身后簌簌作响的杂草也总让顾胜昔觉得像是有人在悄无声息紧紧尾随。 她的防狼喷雾和苍穹之鹰枕戈待旦,只要察觉不妙立刻双管齐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胜昔发现前面的小灰狼忽然一个闪身不见了! 她站在一片荒烟蔓草前面呆立良久,直到小灰狼从枯草底下钻出一个狼头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被荒草和一个大石块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顾胜昔按捺住心跳,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虽然说这个烂系统不肯认自己为主人,但是这家伙一直也没有坑害过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 做好心里建设,顾胜昔压着狂跳的心,一矮身钻进了黑黢黢的洞口。 第075章 再见黄大仙 作为一名二半吊子资深驴友,顾胜昔的各种手电筒不下十个,不过跟着小灰出来的时候顾胜昔选择的是最古老最普通的那个。 她不知道山里什么情况,太过明亮的光源在照亮自己的同时也会照亮敌人寻你的路途,所以即便是拿着最普通的手电筒,她依旧小心谨慎着尽量不往远处照亮,以免暴露自己。 小灰狼十分灵性,总是走一段路回头看看顾胜昔有没有跟上来,然后再急匆匆往前走,看得出它十分焦急,但是仍然害怕顾胜昔会跟丢了,好像这只灰狼明白,自家的王能不能活着全都要仰仗眼前的人类少女。 跟着灰狼进入山洞之后顾胜昔就不太顾忌了,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干燥的山洞。 顾胜昔在山洞口附近看见搏斗厮杀的痕迹,洞口附近甚至有些石头上带着一抹抹血痕,看得人心惊肉跳。 山洞的入口处狭窄,越往下越往里就越是宽敞,在经过十多米的距离之后山洞里已经开始出现岔路,顾胜昔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狼在哭。 转个弯前面是大概十多平的空地,角落被铺了厚厚的茅草,之前顾胜昔见过的白毛狼皮被胡乱铺开,瘦骨嶙峋的少年狼王正仰面朝天躺着,肚子上面像是破了个血洞,正汩汩流着鲜血,手电筒光芒的阴影下顾胜昔竟像是看见肠子从血洞里流出来。 两只巨狼也浑身浴血躺在少年身侧,其中一只不断用舌头清理着狼王腿上的伤口。 顾胜昔看着血葫芦一样的少年,只觉的自己也跟着疼起来,肚子疼,腿疼,浑身都疼。 伤得这么严重她要怎么治? 她又不是大夫,之前接骨、缝合已经是一边作弊一边连蒙带唬着硬赶鸭子上架,现在这情况,她是真的没办法啊! “怎么办?你叫我来的,现在你负责给他治疗。” 顾胜昔强自镇定着走到少年狼王身边,手脚已经抖得像风中落叶。 这么血腥的画面她也是平生仅见。 自己一波流带走全家那次不算,因为还没等看见血腥画面她已经挂了。 “把手放在他伤口的地方。” “不好吧,我的手也没做过无菌处理,那一堆都是肠子吧,我不敢摸,我害怕!” “你又不是整肠生,你怕个屁!再说那也不是肠子,那只是用来堵住伤口的衣服而已。” 顾胜昔:……整肠生是这么用的吗? “不要计较那些细节,接下来我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因为接着尿遁出的屋子,顾胜昔这次没有柳条筐做遮掩,人命关天,现在这种细节也没工夫去计较,顾胜昔就在两大一小三只狼六只眼的众目睽睽之下先拿出工具给自己消毒,然后把手一点点探进狼王依旧在流着血的伤口。 少年依旧处于昏迷,对于顾胜昔的来到全无所觉,只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昭示着他目前还不是一具尸体。 “你确定我这样用手就可以拿到那两块残存的弹片?” 这不科学好吗? 机械音对她无比唾弃:“你的存在已经是最大的不科学,你还叨叨个屁的科学?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止血,等待伤口恢复之后再行手术取出弹片,但是现在是正常情况吗?是你正常还是他正常亦或是我正常?” 嗯,对,我们三个参与者没有一个正常的。 于是非正常医生顾胜昔在非正常系统的指挥下很快取出非正常患者狼王肚子里的两块很小的弹片,然后清创,清理坏死、失活组织,缝合伤口。 接着又缝合处理狼王腿上的伤口。 期间手电筒没电顾胜昔又从别墅里翻出一盏led露营灯用来照明,处理完狼王身上大小伤口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顾胜昔简直累得要晕过去,可是趴卧在少年附近的两头大狼身上的伤势也刻不容缓,顾胜昔只得强撑着身体继续给分别断了两只腿骨的大狼做接骨。 快到天亮的时候山洞里一个人和两只狼总算都被处理完毕,顾胜昔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而机械音的系统似乎也虚弱了不少。 “我能量损耗过巨,大概会休眠一段时间,你获得贡献值兑换情况会根据需要进行播报开启,狼崽子的命已经救回来了,维持生命的基本营养液也已经输送完毕,你们好自为之。” 机械音越来越小,一阵电台干扰的滋滋声过后再无任何声息。 顾胜昔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看着小灰和两只狼,努力思索着怎样表能让它们明白,排气前不要给狼王吃任何东西。 顾胜昔不断比划着肚子,然后“噗噗”模仿着某种羞耻的声音,又比划着嘴巴,肚子,看得三只狼一脸懵逼。 顾胜昔觉得自己在抓狂边缘徘徊。 最机灵的小灰站起来:嗷呜? 它撅起尾巴摇晃:呜呜? 顾胜昔喜出望外,觉得小灰果然比两个大家伙聪明。 只见小灰很快从山洞里走出去,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顾胜昔看得云山雾罩,想要跟着它一起出去却被大狼一爪子按住了脚。 “它干什么去了?” 然而她的意思狼不懂,狼的意思顾胜昔也不太明白。 很快,外面再度传来灰狼低低的叫声,其中还掺杂着像是蝉被捉住的那种粗嘎的“吱吱”声。 然后顾胜昔就看见小灰狼嘴里叼着个长长的黄色的东西走进山洞里。 “噗”的一声过后,所有喘气的除了还在晕厥的少年狼王之外全都眼泪汪汪,小灰更是首当其冲。 它居然把那天跟顾胜昔一起看大戏的黄大仙给抓来了。 就离谱! 对于小灰的脑回路,顾胜昔也是给跪了,她的确表达了那个意思,但说的是狼王排气,而不是黄大仙放屁! 顾胜昔一边擦眼泪一边比划让小灰放了黄大仙,山洞里已经快呆不了人了。 明白自己搞错了人类的意思之后小灰恹恹的松开爪子,任由黄大仙愤愤不平离开,顾胜昔也已经不在对它们抱有期望,天色已经越来越亮,她必须要趁着知青点还没人察觉她彻夜未归之前回去。 第076章 清点 顾胜昔觉得自己此刻的虚弱,犹甚于之前她拉妹子拉拉拉到这个世界之时。 那个时候虚弱的是只她这具借尸还魂的壳子,现在她不但身体极度疲惫,精神状态也因为高度紧张导致疲累至极,所以顾胜昔下山的脚步简直走出了杰克逊的太空步之感。 眼看快到知青点时,一个黑影从已经快掉光叶子的大槐树后转出来:“回来啦。” 顾胜昔没想到这么早会遇见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来人是屯子里赶大车的老君头,一身粗布黑衣,腰里系着一根同样的粗布腰带,上面别着一杆大烟袋锅子,肩膀上背着粪箕子,手里拎着一把粪叉。 明显是老人家觉轻,一早起来没事出来捡粪的。 想着这老头还曾经帮自己说过话,顾胜昔挤出个微笑:“我出去晨跑来着,您起来的也挺早啊大爷。” 老君头点点头也不再废话,依旧背着粪箕子慢慢悠悠往山上走,嘴里念叨着:“晨跑,呵呵,晨跑。” 想来是乡下人没听过这个新鲜词汇吧。 知青点的大门是轧钢厂废料拼凑而成的,下半截是几条长条的铁片拼接,上半截是手指粗的铁棍焊接成的栅栏式,屯子里也有两户条件好的人家用的这种大门,即可以防止家里养的猪鸡猫狗跑出来,又能防止淘气的孩子们攀爬。 这种大门在里面落闩,门栓上挂着一把锁,只落闩的时候里面外面都可以打开,一旦上了锁,就只能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 大队部也是这种大门。 鉴于刘家大队民风淳朴,基本没有什么偷盗事件发生,因而知青点晚上一般情况都是落闩不上锁,方便大家出入。 顾胜昔的彻夜未归因为她的晨跑习惯也可以解释成早起锻炼,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灶间的大锅上水汽氤氲,张红梅、金海燕和苏茉照常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自从顾胜昔买了暖壶之后张红梅也不再每天早上都特意给她留热水,看见顾胜昔从外面进来还是习惯性问了她一句:“有热水吗?” 顾胜昔心不在焉点点头,张红梅忽然又问她:“昨天晚上你听见狼嚎了吗?可太瘆人了,我一直觉得那狼就像是在咱大门口嚎一样,吓死我了。” 可不就是在大门口嚎的。 顾胜昔实在是没什么精神,点头应了一声之后蔫哒哒往屋子里面走,然后就看见一张大脸差点没杵到她脸上。 顾胜昔一把推开云娇娇:“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我小姑说给你邮了东西,里面有我的一半。” 顾胜昔冷笑:“她可没跟我说过,要不我给我爸发个电报问问去?我爸要是说有你一半我就分给你一半。” “你不知道男主外女主内吗?你们家这些事情不用问我姑父,我小姑说了算,她是你妈。” 顾胜昔站住,冰冷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在云娇娇脸上游移,看得云娇娇心底有些毛骨悚然,总感觉顾胜昔自从到了乡下以后变得鬼气森森。 “我妈死了,你小姑只是我的岚姨,没事别往我跟前凑,阴天下雨不知道,谁烦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是不是非要我拿鞋底子呼到你脸上才能明白咱俩之间没有亲戚关系,只是同志关系?” “你别不要脸,这明明都是我小姑答应了我的!” 被顾胜昔一把推得后背撞到墙上,等到顾胜昔的身影隐没在小隔间云娇娇才色厉内荏在灶间喊出这句话来。 “呵呵,明明是姓云的却总想着染指我们顾家的东西,咱俩之间指定是有一个不要脸的,是谁谁知道!” 云娇娇气得直跺脚,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看见云娇娇吃瘪,谷小红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耗子:“哎呀,这有的人就是个老太太的尿盆子——挨呲没有够。” “谷小红,你他妈说谁呢!”云娇娇“呼”的一下从灶间冲回屋子里。 谷小红学着顾胜昔的语气:“说谁谁知道!” 眼看两个人又要掐起来,金海燕再次蹦跶出来作好作歹的劝架,总算是让早饭顺利吃完。 顾胜昔决定今天不去上工了,反正现在已经进入农闲期。 吃过早饭她悄悄告诉张红梅叫她帮忙请假,张红梅看她脸色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以为昨天的夜半狼嚎也吓着了她,再好强会用弹弓子打鸟也毕竟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想必从前亲妈在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娇娇来着,现在却跑到农村被只狼吓得半宿不敢睡觉。 “行,那你好好歇一天,我那还有点红糖,给你拿点泡水喝?” 顾胜昔摇摇头:“不用,我还有呢。” 张红梅真不错呀,抠搜得自己大姨妈来都舍不得喝红糖水,却能舍得出来给她。 顾胜昔觉得如果自己在知青点一定要有个朋友,张红梅无疑是个不错的人选。 大家都去上工了,知青点里静悄悄的,顾胜昔插好屋门就直接摔进卧室的大床上,睡了个胡天胡地。 只是终究是心里惦记着山洞里那伤痕累累的少年和两只大狼,顾胜昔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 这一次救治狼王和两只大狼明明比上次更累,时间更久,顾胜昔总共却只拿到五百多点贡献值,想来是因为她在这次的“手术”中划水厉害,主要实施者其实是那个系统,看在人家都累得关机自检的份上,顾胜昔这次没有吐槽机械音的抠门。 左右也是醒了,顾胜昔打开家里邮来的大包裹,开始清点云海岚邮过来的物资。 一床崭新的被褥,棉被估计有个七八斤左右,一床半新的被褥,一个半新的羊毛毯子,几件全新的劳动布衣裤,两双解放鞋,两双棉鞋,还有顾胜昔原来的毛衣毛裤以及一个军用水壶,两包红星奶粉两罐麦乳精。 顾胜昔居然还翻到了四双夏天的凉鞋和一面粘着胶布的羽毛画镜子,为了给顾胜昔凑这个大包裹她也是煞费苦心,就差没邮两个顾胜昔用过的破碗叉来了。 干货也有,是十几张工业票、卫生纸票,其中还夹着一张自行车票。 在一堆票证中顾胜昔翻出一封信来。 第077章 订婚邀请 信是云海岚写的,字如其人,几乎每个起始笔都有一个毫无意义的装饰比划,让好好的汉字带着点手写英语的感觉,矫揉造作,而且每个字都向右倾斜。书包阁 信里除了强调给顾胜昔搞到这么多物资是如何耗费心血钱财之外也表达了她的不满和威胁,云海岚说顾霆很生气,是她死命劝阻才让她的好父亲原谅了她这个不孝女,又指出顾胜昔年纪越大越不懂事,不应该小题大做给父亲单位发电报。 顾胜昔冷笑,我特么也不愿意,这不是给你发两封电报都跟发给死人一样才换个阳间的人试试吗? 你当我乐意发电报?电报很费钱的大妈! 信的末尾说,她姐姐顾涓涓和卢赞将于今年小年订婚,让顾胜昔务必记得回来参加。 顾胜昔原本想把这封信撕毁,想了想直接把信丢进别墅小书房的茶几上,云海岚在人前惯常一副为了前妻留下的孩子忍辱负重的样子,且留着这封信,万一哪天需要撕破老白莲那张伪善的脸,这封信可以算作一个不是证据的证据。 顾胜昔把新的床单被罩丢进洗衣机里,晚上的时候终于可以盖着厚厚的被子睡觉了,虽然她住在小土炕上的时间几乎没有,但是这些掩人耳目的东西却必不可少。 把随时可能用到的东西放在外面,其余的整理好之后顾胜昔把东西进行归类,该放牛皮箱子的该放大包裹里的,各归各位。 至于那床不知来路的半新不旧的被子,顾胜昔连铺炕都不会用,谁知道邮给自己之前这是哪个阿猫阿狗睡过的? 想着要不用这个打发云娇娇,可转念一想,呸!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给云娇娇,这个人蹬鼻子上脸,给点大风就浪漫,给点阳光就灿烂,给她二两白米饭她就会忘记旧社会的黑暗。 给她个屁啊! 就算丢去给那群下放的人也绝不便宜了云娇娇! 对啊! 顾胜昔忽然眼前一亮,跟孩子们刷贡献值失败,她怎么没试试去给那几个人提供一些必备的药物和物资? 比如眼前这床半新的棉被,对于顾胜昔来说,这不过是一堆占地方的破烂,可是对于那边饥寒交迫的那些人来说,这可能就是救命的温暖。 思维顺着牛圈发散到后山的山洞,顷刻之间心情又重新变得沉重,一人三狼,目前只有小灰可以出去捕猎打食吃,送佛送到西,索性去看看吧,别自己不盯着,小灰再给狼王瞎弄东西吃,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小命的粗大腿再给祸祸没了她找谁哭去? 虽然曾经被三只狼看过自己的“无中生有术”,顾胜昔还是掩耳盗铃带上了柳条筐,信不信由你,装不装由我,万一狼王醒了呢? 从知青点出来碰见散步回来的程茜,她编着四股辫,身上穿着件驼色的风衣,渔网针的细线围脖堆在天鹅颈上,顾胜昔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国民时期的上海闺秀,不知为什么,总是有股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程茜看见她挎着柳条筐,似乎是知道今天顾胜昔没有去上工一样,两只杏核眼熠熠生辉望着她:“是不是进山去?能不能给我弄只鸡或者兔子?” “看运气吧。”顾胜昔见她手里掐着一把野花,紫色的,蓝色的,粉红的,白色的,还有几根已经泛黄的狗尾巴草,捆在一起倒是蛮好看。 “估计是今年最后一批花了,等到霜降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想到程茜还是个文艺少女,她淡淡的忧伤让顾胜昔无端想起了葬花的林妹妹,不过林妹妹身上可没有程茜那份勃勃生机。 “没事,明年惊蛰雷一滚,它们还会再来的。” 程茜嫣然一笑:“嗯,可惜我那些家伙都没带过来,不然我倒是可以给你画一幅画。” 顾胜昔有点惊讶,她还真敢说,这年月不管是国画还是油画,想来都是可以给人带来灾祸的东西,程茜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跟自己谈起来,是太过于相信自己还是本身没有什么心机? 顾胜昔比较倾向于前者,程茜虽然有几分傲气,却绝对不是那种无脑的傲娇大小姐,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用野鸡野兔做了几次物资交换就成了可以信任的人? 想起张红梅也是糊里糊涂就开始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比较质朴,很容易结交到不错的朋友,大概也是这个年代吸引人的特质之一吧。 “饮狼坡三棵榛子树那段路,山花古树,怪石流水,很适合写生。” “是吗?明年……”程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闭口不再言语,顾胜昔走出几步听见她爽朗的声音:“祝你今天大丰收啊!” 饮狼坡还是很热闹,只是天气变凉了孩子们不再下河,扯了网子拦着留下几个小的看着渔获,拴娃告诉顾胜昔说,狗剩哥哥带人去摘山里红和酸枣了,榛子已经被采摘的差不多少。 “要是夏天就好了,夏天我可以抓水牛子跟小昔姐姐换糖吃。” 拴娃小小年纪一脸惆怅,奶奶说不许占便宜白要人家的糖,所以一定要用很多东西去换才可以。 顾胜昔摸摸拴娃的头:“拴娃也可以用柴火和山里红跟姐姐换啊!” “真的?”附近几个看网子的小屁孩拖着鼻涕泡过来,每双眼睛都盛满了光芒。 “真的,还有榛蘑、木耳,都可以。” 顾胜昔绕过石台子,走出去很远还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商量着,哪里的榛蘑多,哪里昨天有好大一丛秋耳。 过了饮狼坡之后就没有被踩得平整好走的山路了,顾胜昔随便也可以看见榛蘑,甚至还有一棵不太大的榛子树上,结满了一团团的榛子。 她记住这个位置,准备回来的时候有时间的话就采点回去吃。 “嗷呜~” 旁边草丛簌簌抖动,小灰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看着她低低的叫,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像是在欢迎她。 顾胜昔伸出手想要rua一把,终究还是没敢,它毕竟是一只狼啊! 快到狼王那个山洞时,黄大仙忽然窜出来蹦了一个屁之后得意洋洋的跑了,顾胜昔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的很记仇。 第078章 降温 也难怪黄大仙会这样对她,想起第一次她跟黄大仙同树避难时曾经把对方当做暗器丢出去,害得黄大仙只得当众屁遁脱身,昨天又因为表述不清楚被小灰捉进山洞,不得不再次故技重施表演屁遁神功,搁谁谁心里能舒服? 没直接把屁崩到顾胜昔脸上都算人家有礼貌。 山洞里一切如昔,两只狼患者恢复的不错,虽然不能移动但是明显状态比昨天奄奄一息的样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顾胜昔一眼看见的就是依旧平躺在枯草上的少年。 那块白毛狼皮临走时被顾胜昔搭在少年身上,此刻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分毫,明显是昨天手术之后少年就没有苏醒过。 最让顾胜昔麻爪的是,现在少年狼王不但没有苏醒,好像还开始发了高烧。他凌厉的眉峰微微蹙起,本来因为失血导致苍白的双颊红彤彤的,嘴唇更是红的要滴出鲜血来,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妖异的破碎的美感,像是残阳里即将凋零的玫瑰。 顾胜昔心里蓦地感觉有一丝疼。 眼前的少年嘴唇上有一层细微的绒毛,明显年纪不会超过自己目前这具身体,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顾胜昔已经亲眼所见他受伤就有三次,很难想象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丛林里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都是爹生娘养的啊! 就算顾胜昔自己虽然程安茹去世之后日子过得大不如前,云海岚过门之后更是长期人前好后娘人后坏心肠,也只敢在背地里对她进行精神pua或者家庭冷暴力,顾胜昔的吃穿用度比起一般家庭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较才能彰显。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狼接触时间久了,顾胜昔竟然隐约可以看得出它们的情绪,好像自己进入山洞之后,原本紧张惶急的两只大家伙也开始安静松弛下来,琥珀色的眼珠圆圆的黑瞳仁剔透如琉璃,带着淡淡的暖意。 凛冬将至,两只巨狼身上开始出现密密匝匝的小绒毛御寒,同时针毛也变得又长又密,这让两只铁包金色的巨狼看起来威风凛凛。 它们时而满目担忧看看狼王时而讨好的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望着顾胜昔。 像极了忧心忡忡的患者家属面对主治医生时的样子。 可惜的是狼王患者的主治医生是个蒙古大夫。 在离开机械音这根拐棍之后更是瘸得厉害。 现在顾胜昔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狼王发烧的问题,在没有排气的前提下她甚至不敢给狼王服用任何退烧消炎的药物。 小灰悄无声息走过来,呜咽一声之后乖乖趴伏在狼王身边,伸出粉色的舌头在狼王烧得潮红的脸上一下下充满爱怜的舔着。 用额温枪测量一下,38.5度,已经不算低了,现在最稳妥的其实就是送医院交给专业医生来处理,可是狼王身份未明,加上中的又是枪伤,一旦送去医院别说狼王自己,顾胜昔能不能平安都两可之间。 目前看来只能用物理降温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顾胜昔从柳条筐里“拿出”一个塑料盆来,主要是她家里没有符合眼下社会背景的搪瓷脸盆之类,反正拿出什么都是违规品,再有就是顾胜昔记得有个驴友曾经当笑话讲,说她外公小时候遇见野狼,无奈只好一直敲买给家里的铜盆,人狼僵持一路,狼不敢过来,他不敢停下,一路敲锣打鼓直到看见村口,狼才无奈撤退了。 据说狼害怕这种响动,至于真假顾胜昔并不想在这个山洞里亲自实验,稳妥起见还是塑料盆安全点。 四十度的温水从何而来顾胜昔也无从跟三只狼去解释,患者家属非人哉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有了之前n多次的救治,患者家属对医生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六只圆溜溜的狼眼齐刷刷肆无忌惮盯紧顾胜昔的一举一动,它们应该不是不放心,仅仅是好奇。 顾胜昔用毛巾沾了温水不断给少年擦拭,额头,脸颊,腋下,昏迷中的少年似有所感,张开干涩的唇瓣想要舔舐顾胜昔手里的毛巾。 两世为人,顾胜昔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别人,怎么看都感觉细瘦的少年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狗子,连喉咙里偶尔含糊不清的呜咽声都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二哈。 “别……丢下我,阿凛……听话。” 少年口中喷着热气,一声声控诉烫着顾胜昔忙碌的手。 物理降温要摊开四肢,守护躯干,顾胜昔看了看带着血迹和一些污浊的白毛狼皮,再欺负一次患者家属不懂人话吧。 给肚子上的伤口做了简单消毒处理之后,她拿出自己别墅里的珊瑚绒毯子轻轻盖在少年的身上,然后继续物理降温。 如果狼会说话,它们一定会夸赞顾胜昔有个聚宝盆一样的神奇柳条筐,那里面似乎什么都有。 比如装着水的盆,比如看起来很好睡的毯子,比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熏鸡肘子大猪蹄子…… 顾胜昔想了想又拿出三个红富士分别丢给三只狼。 于是led灯照耀下,山洞里出现十分温馨的一幕:三头狼用前爪捧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吃,角落里豆芽菜一样的少女在帮豆芽菜一样的少年继续做物理降温。 擦拭两次之后感觉少年没有那么烫了,顾胜昔拿出几个退热贴分别贴在少年的额头、颈大动脉、腋窝和腹股沟外侧一点。 期间少年又哭唧唧喊了一句诸如“别丢下阿凛”之类的话,大概他被亲人抛弃的时候已经有了记忆。 这少年简直就是泡在黄连里长大的娃,顾胜昔一颗心又酸又软,瞬间体验了一把老母亲含辛茹苦照顾好大儿之感。 并且竟然越来越乐在其中。 尤其在少年体温渐渐降到三十七度以下,那股把好大儿又一次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成就感简直不要太爽。 等到顾胜昔从睡梦中醒来发现led灯光芒已经约等于无,这一觉睡得暖呼呼软乎乎,彻底清醒过后顾胜昔差点没蹦起来。 讲真,画面有点惊悚。 她依靠在少年身边,两只大狼用头和大尾巴把他们两个圈在中间,小灰则趴伏在入口的石头后面警戒。 狼这是把她也当成了家人吗? 第079章 守护 睡眠是身体最好的医生。 美美哒睡了一觉,顾胜昔觉得电量顷刻之间满格。 取下已经彻底没电的led灯丢去别墅,又重新换了一盏。 少年狼王的状态较之前好了许多,负责重新回归略显苍白的状态,依旧沉睡着。 山中无岁月,led露营灯点着就总给顾胜昔一种更深露重之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才下午一点半。 顾胜昔不知道狼王昏睡至今算不算正常,她现在连个可以咨询的对象都没有了,从前总嫌弃机械音说话不够有人情味,傲娇臭屁没礼貌,现在人家沉默是金了,顾胜昔倒是觉得心里有点方。 贱不贱啊,她默默吐槽自己。 其实一度顾胜昔不太喜欢这个机械音,尤其它一再强调自己并非是主人之后,总觉得非我统子,其心必异。 前世也看了一些网络小说,不少脑洞大的作者大大在最后谜底揭晓时才让读者知道,原来宿主最大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系统。 顾胜昔直觉上讨厌宿主这个词。 总觉得是一种寄生和被寄生的关系,尤其这种虚无缥缈的莫名其妙出现的非碳基生命,总让她想起吃饱喝足之后从宿主身上破体而出的外星生物。 所以顾胜昔一边欣喜着自己穿越重生之后也拥有了金手指,一边却又忌惮着那个不太听指挥还不服她管教的机械音。 现在人家宕机了,顾胜昔心里第一个念头不是如释重负,而是若有所失。 她默默警醒自己,不要去依赖别人,不要成为离开这种系统就一无所成的废物。 “母亲,别丢下阿凛!” 少年再次开始两手乱抓,并且试图扯开身上的毯子想要翻身爬着去追赶什么,他喊得撕心裂肺,顾胜昔很担心伤口会崩裂,赶紧用手抚摸着少年茂密的及肩的头发。 “不会丢下阿凛,没有丢下阿凛。” 顾胜昔不断安抚着少年,他修长而遍布细碎伤口的手一把握住顾胜昔的手,死死的抓住再也不肯松开。 “不丢下阿凛。” 晶莹的泪从少年紧闭的眼睑下滚落,顾胜昔鼻子有点发酸,什么样心狠的妈妈,舍得丢下这样的孩子呢? 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得少年执念如此之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顾胜昔一边慢慢安抚着躁动的少年一边不知不觉哼唱着小时候妈妈唱给她的歌。 那是她记忆里唯一的温暖。 顾胜昔并不擅长唱歌,但是这首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歌竟然奇异的将少年从梦魇中拖拽出来,渐渐陷入恬静的安眠。 山洞的地面并不平整,铺了很多枯草顾胜昔坐着也硌得很不舒服,她看这山洞里面依旧有很大的延展空间,于是想要站起来到处走走看看,只是刚刚起身就觉腰上一紧,少年细瘦如竹竿一样的胳膊缠上来,不许她离开。 顾胜昔无奈只得重新坐回去,这样的肢体接触感觉十分不习惯,她把少年的胳膊一点点拿开然后改握住他的手,少年的手很乖巧的跟她握着,充满眷恋和依赖。 百无聊赖之下,顾胜昔只得跟三只狼大眼瞪小眼。 然后顾胜昔发现,三只狼竟然给少年留了一整个苹果,一只鸡腿和一块带着皮的肘子肉。 顾胜昔跟三只比划着狼王的肚子,然后比划嘴巴,摇头表示不能吃,经过长达十分钟的肢体加语言加拟声沟通过后,双方沟通效果依旧壁垒分明。 三只狼留给狼王的食物依旧固执的放在少年头顶,跟上供就差三炷香。 顾胜昔不懂得要怎样表达排气,害怕小灰再跑出去把无辜的黄大仙抓进来制造生化武器,她只得选择尽量多在山洞里陪着,等到少年苏醒时再叮嘱他一下。 熬到下午三点左右,少年终于醒来,顾胜昔用棉签沾了水涂抹他干燥起皮的嘴唇,然后叮嘱他不可以进食,在排……放屁之前尽量不要吃东西。 尽管少年一脸懵逼,他搞不懂为什么放屁和吃饭之间有这样缠缠绵绵的关系。 顾胜昔只好尽量简洁表达,告诉他因为肚子上开过刀缝合过,放屁就代表着里面伤口在愈合,表示可以吃东西了。 临走的时候顾胜昔又留下一个保温饭桶,里面一格子放的是小米粥,一格子是排骨汤,小米粥是她来之前在厨房煮的,放了碎碎的南瓜丁子在里面,排骨汤则是那桌全家吃席宴上的菜式,顶级名厨亲自烹饪,味道自然不能差,就是来历多少有点不吉利。 不过顾胜昔并不在意。 没有这场死亡晚宴,焉有顾胜昔重生而来?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因生而死,向死而生,这世间的一切因缘际会,谁又说得清楚呢? 唠唠叨叨再三叮嘱过后,顾胜昔准备起身离开,她毕竟是个下乡知青,离开知青点和大众视野太久会出问题的,谁叫她没有程茜那样强悍的家世背景,反而有个虎视眈眈的好亲戚呢! 把该带走的东西归置到柳条筐里,着急离开的顾胜昔并没有看见,少年眼眸中细碎的星光一点点熄灭,口中嗫嚅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就……不能不走吗?” 已经熟门熟路摸到山洞入口的顾胜昔回头问:“你说什么?” “没事,谢谢。” 顾胜昔并没有问少年跟谁发生了这场惨烈的厮杀,重复的颁奖大会,词不达意的发言,另有深意的点名,千丝万缕都指向山里这场厮杀。 好奇心人人都有,但是知道的太多容易挂,狼王不说她何必问? 顾胜昔并没有着急回去,没去上工总要有点借口,在后山晃悠一会她收获了两只野兔和一对鹌鹑,又采了不少榛蘑和松树蘑,小半筐榛子。 收获满满的回到知青点,远远的就听见云娇娇正在大放厥词。 “凭什么我们辛苦下地干活挣工分,有些人却可以到处乱跑?说是去捡柴火去打猎,谁知道她究竟干什么去了?说不定……” 发现谷小红一脸诡异表情看着自己,云娇娇忽然回头,一个拳头直接砸在她眼眶上,顿时眼泪哗啦啦奔流而出。 “顾胜昔,你凭什么打人?” 第080章 闹大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你嘴巴有多贱我拳头就有多欠,你可以没脸没记性,但我不介意用拳头多提醒你几次。” 男知青屋子那边听到动静,呼啦啦啦跑出来好几个人挤到女知青这边的门口,赵大龙隔着挑开的粗布门帘看见屋子里云娇娇哭得梨花带雨,而跟她对峙的正是一直以来摩擦不断的顾胜昔。 当下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就来推顾胜昔,嘴里也没闲着:“都一样是知青,你为啥总动手打人?小顾知青,你这种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做派可要不得啊!” 张红梅一听就不乐意了:“赵知青,你都没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张嘴就扣帽子呢?我还说你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帮亲不帮理的处事不公允呢!” 赵大龙梗着脖子反问张红梅:“我怎么就帮亲不帮理了?照你这么说,打人是应该的,被欺负的反而有错了?” 云娇娇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都怪我不会打野鸡啊,呜呜呜,要是我也能像小幺姐姐那样没事给红梅姐弄一顿肉吃,想必她就不会这样了。” 赵大龙思虑瞬间被云娇娇带偏:“这就是你所谓的帮亲不帮理?别人是有奶就是娘,到了张知青你这就是有鸡就有理呗?” “赵知青,你先别忙着指责,咱能不能听听客观的前因后果,然后再各抒己见?理不辩不明,事不言不清,但是你不能什么都不了解上来就武断的带入个人感情。” 站在最外围的苏茉听了顾阆的话,心里酸溜溜的,他也是个双标狗啊,说人家赵大龙带着个人感情武断的判定,他不也是一样问都不问就偏帮着顾胜昔? 不过眼下不管是顾胜昔撕了云娇娇,还是云娇娇撕了顾胜昔,都是苏茉十分乐于见到的场面。 于是苏茉扬高了声音附和顾阆:“我觉得大顾知青说的有道理,不如两个当事人坐下来说说清楚,小顾知青为什么又动手打人,而云知青又为什么挨打。” 看看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一样的话从苏茉嘴巴里说出来,无论打人的还是挨打的,感觉都不是什么好鸟了。 “你又不瞎,又不聋,小昔为什么打她刚才你不是亲眼所见?怎么还需要像公安破案那样调查取证核实吗?” 张红梅满脸讥嘲,她性子直脾气急,只觉得苏茉的话古里古怪怎么听都不对味,于是直接反驳。 “红梅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是就事论事跟着他们的思路说的,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但是男知青那边并不清楚,我也是好心为了避免发生更多的误会和龃龉,总不会你这么维护顾胜昔同志,真的是因为她弄回来的鸡?” 这个知青点真是人多嘴杂,王八多乱爬,煽风点火,借刀杀人,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就搅得像是要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 顾胜昔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她就不该窝在知青点里跟这些人整天纠缠这些破烂事。 上辈子习惯了独来独往,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可以独立操作的事尽量不假手于人,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花钱找能解决的人做。 可是在知青点,她发现二十一世纪那一套行事准则在这里吃不开。 比如什么都是集体所有,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薅羊毛挖墙脚,再比如禁止特立独行,同吃同睡同劳动,除了上厕所之外几乎都是集体行动,一旦哪里发生一点偏差,就会有人拿着这些没完没了的做文章。 “怎么?小顾知青打回来的鸡,苏知青你难道没吃过?怎么没见你也跟张知青一样偏袒她一下呢?可见有鸡没鸡跟有理没理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你之前的那些话,也都是无鸡之谈。” 苏茉原本说话的目的是跟顾阆买个好,再阴阳内涵一下顾胜昔,反正眼前这几个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都是她乐见其成的事,最好把顾胜昔打出知青点去,别在她跟前碍眼。 多了个小说里没有出现的人物,苏茉总觉得这就意味着和顾胜昔有关的一切都会超出自己的预知,墨菲定律一再出现在顾胜昔身上,苏茉越是忌惮着她,她就会屡屡跳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 而这样的事情越多发生,苏茉就越是忌惮顾胜昔。 就像是一脚踩进莫比乌斯环的怪圈,周而复始。 云娇娇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的头号敌人是女主何小雅,顾胜昔这个不确定因素留给云娇娇和谷小红来对付,她藏匿在暗处,偶尔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一下就好。 可是没想到何小雅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去县城里上学,竟然再没出现在知青点众人视线之内,而顾胜昔不知何时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引起了男主和大佬的注意力。 瞧瞧吧,现在连很少管事的卫凌霄也忍不住出来帮顾胜昔说话了。 云娇娇自然也发现连卫凌霄话里话外都在帮着顾胜昔,顿时哭的更加如丧考妣,拒绝接受吕明以及知青点人的调停,坚持要找大队长主持公道。 秉承着知青点人管知青点事的原则,刘永贵很少踏进这个是非之地。 这帮知青书读得多,花花肠子多,自从第一批知青开始下乡到屯子里,刘永贵就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头发越来越少,为了防止自己在四十岁的年华就英年早秃,刘永贵尽量把管理知青点的权利都交给点长,女知青的事几乎都交给妇女主任于素芬,自己很少插手。 但是今天于素芬不在家,听说何小丫状告父母和奶奶违背妇女意愿包办婚姻,于素芬一下工就被浑身是伤的何小丫请去了老何家。 刘永贵正跟媳妇王翠英说老何家的操蛋事呢,这边他家的大门就被擂响了,同样哭天抹泪的云知青出现在自家大门前,刘永贵顿时头皮发麻,感觉瞬间又有几十根黑发挥别了自己。 “说说吧,小顾知青,云知青刚才说你无缘无故动手打人,如果我不给解决,她就要县知青办去告你呢。” 第081章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张红梅一听就急眼了,云娇娇还真会污蔑人,小昔的名字要是在县知青办挂了号,那差不多一辈子就完了,别说回城,不被送去活计特别重的三场(农场、林场、石场)就不错了。 “小昔不是无缘无故打人……” “张知青你不要插话,我现在想听小顾知青自己的解释。” 天底下女人吵架都一个样,七嘴八舌,东拉西扯,一个不注意你就能让她们从城门楼子带偏到七舅奶奶的胯骨轴子,为了给自己脑袋保留几根头发,刘永贵打定主意,绝对不给她们带歪自己的机会。 “大队长叔,在做辩解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话说完刘永贵就心里拍大腿,心想完犊子了,咋上来就被带偏了? 可看看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一副受了委屈却努力隐忍不让人看出来的倔样,刘永贵就舍不得像说张知青那样教训小顾知青。 “咱们大队是不是允许知青偶尔请假。” “在非农忙季节允许偶尔请假。”刘永贵更正。 “那我今天请假是不是在被允许范围之内。” “嗯呐,今天张知青给你请假是我批准的。” “大队长叔,不是这样的……”云娇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苦主的身份被顾胜昔两个问题就已经给带得要翻转,顿时出言阻止。 “云知青,你在我家跟我说整个事情的经过时我可没有打断你,作为刘家大队的大队长,我不会偏帮任何一个人,所以你说的我听了,现在轮到小顾知青说,我也要听。” “就是,闭嘴吧你!”张红梅笑逐颜开。 “你也闭嘴!”刘永贵感觉脚丫子有点刺挠,这要是他家那几个皮小子,早就两脚闷到她屁股蛋子上了,可惜是个知青,还是个女娃娃,踹不得,踹不得啊! 张红梅皮皮的用手捂住嘴巴,表示绝对不再多话。 顾胜昔手指点着云娇娇:“那么我请假跟她有什么关系?云知青在知青点说我不好好上工到处乱跑,言语暧昧影射我作风问题,队长叔,知青名誉的重要程度往小了说是我个人的脸面,往大了说那就是我的命,涉及到将来知青考核回城就业等一系列问题,她无缘无故这样当众诋毁我名声,请问我揍她过分吗?” “不过分!”张红梅振臂高呼,场面瞬间尴尬,然而她已经掌握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髓,坦然面对,适应良好。 “谁要是敢拿我的私事随便嚼舌根,不踹断两根肋骨都算我没生气。”卫凌霄靠着大水缸,痞里痞气的说。 “要是我我也生气啊。”顾阆将紧随其后。 “我,我什么时候影射你作风问题了?我只是想说,说不定你是跑出去玩了,结果我话还没说出来你就打了我。” 云娇娇原话后面的未尽之意是什么谁都知道,但是顾胜昔的拳头轰到她脸上时云娇娇的确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张红梅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无耻,太无耻了,傻瓜都知道云娇娇后半截话绝对憋不出什么好屁。 只是张红梅刚要出言驳斥,顾胜昔没等她开口就直接甩了甩拳头说道:“哦,是这样啊,那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只是用拳头掀开门帘,是你恰逢其会把脸杵到了我拳头上了而已。” 指鹿为马,胡说八道也不是只有你云娇娇会。 而且当时的确是这样,云娇娇就站在门口背对着门,察觉到谷小红神色有异时她一回头,拳头就砸眼眶上了。 云娇娇还要强辩,却被刘永贵大手一挥阻止了:“既然两个都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家还是大局为重,团结友爱,紧张活泼,好了,误会解释开就好,两个知青娃娃都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云知青以后说话注意点,小顾知青掀门帘子先知会别人一声,等会给云知青找个鸡蛋滚一滚眼睛就好了。” 刘永贵简单粗暴处理完大步流星就往外走,活像后面有狗追一样。 走到知青点院子里,他长呼出一口气来,又顺利解决一次纷争,谁说我刘永贵不会做思想工作? 只是他前脚到家,后脚小顾知青就挎着柳条筐来了。 刘永贵头皮又是一麻,这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队长叔,其实今天就是我打了云知青。” 刘永贵:……我啥都没听见。 这娃子是不是脑袋有啥大病?不是说的好好的都不是故意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完毕了吗?这咋还主动上门承认错误? “其实作为国家基层领导干部,想必队长叔您一定都清楚,我跟云娇娇说的都是假话,她诋毁我是真的,我听了很生气揍了她也是真的。” 刘永贵眉头紧锁着从炕头的烟笸箩里拽过一根卷好的大老旱,揪掉头顶的纸捻划着火柴点着了,“吧嗒”两口叹息一样吐出一口白烟来:“说吧,你想咋地?” 他就不该看这孩子可怜,一时心软把这事往下压,不知道好歹的小丫头片子。 “云娇娇的亲姑姑是我后妈,从小他们就欺负我。”顾胜昔努力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不信您可以去问吴会计,我们刚到大队的时候她还想直接代替我领走我的安家费。” “我会打弹弓子就是因为后妈总带我回娘家,她娘家孩子都欺负我,我不得已才练会的。” 刘永贵听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的孩子的确都艰难,可看小顾知青穿着打扮明显是家庭条件不错的样子,难道她爹眼盲心瞎?孩子让后妈磋磨看不着? “你放心,搁咱刘家大队不好使,你们来到咱们大队做知青,地位就是平等的,搁这谁也别想搞阶级压迫那一套。” 顾胜昔规规矩矩站起来给刘永贵行了一礼:“刘叔,我谢谢你,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想老因为这些小事打扰您为整个大队社员们谋福利,所以我想问问我能不能搬出知青点来,不住在一起矛盾不就少了吗?” 第082章 既然翻脸就翻个彻底 知青点走一趟,顾胜昔和云娇娇之间孰是孰非刘永贵心中已经有定论,就算顾胜昔的话有水分,也肯定没有云娇娇黑白颠倒严重。 一个是欺负人家没娘的孩子已经成了习惯,觉得没占着便宜就是吃亏。 一个是退无可退之下绝地反击,再不肯吃一丁点亏。 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的确很难和平共处。 刘永贵又“吧嗒”一口旱烟,说道:“想从知青点搬出来也不是不中,以前也有知青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想在知青点里住,可那些人要么是直接去社员家里搭伙,要么是几个人合住在一起彼此照应,大队部肯定不会让你单独出来住,绝对不行。” 刘永贵一颗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下坎子大队之前就有几个不差钱的知青不想住在知青点里,他们大队部贪图知青们自己出钱盖房子,最终归属权给大队,于是不管谁要起房子都批。 东北这边不像关里人多地少,尤其靠近山区这边,哪个屯子都有不少不能种植作物的荒地,批点房场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由此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比如下坎子大队那个被人祸害的女知青。 死在自己刚盖好不久的房子里都三天了才被人发现,尸体都生蛆了。 公安来做尸检说是死前被人侵犯过,可是时间太长,案发现场也已经被来看热闹的社员们破坏严重,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件悬案直接导致下坎子大队好几年没有资格评选先进大队。 于是禁止知青起房子独居成了各队部新的铁令,甚至为了避免麻烦,很多屯子直接就禁止知青出来住,要么就跟老乡们搭伙,要么就住知青点。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找到合住的人,就可以出来起房子?” 刘永贵把烟屁按在鞋底子上摩擦一下,叹了口气,看样子小顾知青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出来住了。 “嗯呐,你起码得找到一个以上的人合住,不然队部是指定不能批房场。” 顾胜昔从柳条筐里拿出一只野兔:“那我就先谢谢大队长叔了,这只兔子是我今天在山上打的,可肥了,给小孩子们加点荤腥。” “拿回去,别动不动就总拿糖衣炮弹攻击我,违反原则的事你就是把满山的兔子都给我整来那也不中,不违反原则的事有没有兔子我都给你批。” 只要你们这群小祖宗少闹点事,给我多留几根头发我就心满意足了。 知青点里别看同样都是下乡青年,那可是卧虎藏龙,他们自己不见得厉害,可是家里的爹娘爷奶,七大姑八大姨,指不定谁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比如那个从来不下地的程知青,那是知青?那是他祖宗! 刘永贵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程茜快回城。 总觉得程知青就是刘家大队的一颗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得他这个小小的大队长粉身碎骨。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敢说。 去年春旱又赶上花生地闹虫灾,是人家程茜她大伯又重新给整来了花生种这才保证了今年的产量和任务,他能说不让人家程茜住?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人家程茜带来的好处他擎受了,带来的风险他也得担着。 其实前几天工宣队卢队长来他就担心是不是针对程茜的,不然好端端的点什么名?那天后山传来的木仓声到现在都还让他心惊肉跳,不过起码说明卢队长不是奔着程茜来的,刘永贵也就放心了。 听说卢队长是新上任不久那位胡主任的心腹,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位胡主任今天烧明天烧,一直就没停止过折腾。 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满嘴假大空的口号人事一点不干。 刘永贵想想之前那位县太爷心里就堵得慌,为什么好人被整下去了,胡主任这种东西却越蹦跶越欢实? 老天爷咋不睁开眼看看谁是好人谁是祸害人的瘪犊子? 啊呸! 刘永贵扇了自己一个小耳光,禁止封建迷信,世界是唯物的,没有老天爷上帝和佛祖。 心里想想都不行,万一哪天开会说上头整秃噜嘴就完球了。 刘永贵死活也不收那只兔子,顾胜昔就在门口堵着王翠英,一把把兔子塞进她手里:“婶子,我会拿弹弓子打这些小玩意,就跟你们会房前屋后种菜一样,哪天我来婶子家薅棵葱吃难道还算婶子给我送礼不成?还是说婶子好意思要钱?” “那不能,那指定不能,现在到老秋了,种的东西都拉秧了,就剩两畦香菜还抗冻,你要是想吃就弄点去,拿咸盐压十分钟就行,要是不烦这味啊,贼啦好吃。” “行啊,婶子就给我弄点香菜,就当咱换的。”顾胜昔发觉送礼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那么尴尬,只要你送的诚心诚意:“前几天我在饮狼坡看见小石头,肋骨都能数过来,怎么苦也别苦了孩子啊!” 说的王翠英眼睛有点发潮:“可不咋地,瞅瞅孩子们瘦得都跟逃难的一样,我心里也难受,可是能怎么样呢?你永贵叔就是个死脑瓜骨,谁来送个仨瓜俩枣的都给人家来害他一样,没见谁当个大队长还越当越穷的。” “婶子,您可别那么说,永贵叔这不也是以身作则嘛,我们知青点的人哪个提起永贵叔不是竖大拇指的?人的名树的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顾胜昔发现自己不但无师自通学会了送礼,还学会了阿谀奉承。 不过这些话刘永贵也的确担得住,刘家大队民风淳朴,没有太多的龌龊龃龉,跟刘永贵这个大队长为人正直清廉绝对有关系。 打到的两只兔子一只给了刘永贵,另一只给了知青点。 虽然知青点里面目可憎的货色不少,但是张红梅、卫凌霄和顾阆可都是旗帜鲜明站在她这边的,顾胜昔总不能用着知青点的锅灶调料,却只给这三个人吃吧? 所以说这种被迫捆绑在一起的集体生活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不过云娇娇是绝对别想吃一口兔子肉,既然决定翻脸那就翻个彻底。 第083章 起屋 顾胜昔已经做好面对一场关于为什么不可以吃兔兔的撕逼大戏,结果云娇娇居然没在知青点,直到大家美滋滋享用了一顿喷香而安静的晚宴,已经进入回味和剔牙阶段时,云娇娇跟程茜才一前一后回了知青点。 程茜在妇女主任于素芬家搭伙,因而知青点这场热闹她并不知道。 云娇娇自然看见残羹剩饭中用来盛汤菜的小铝盆光溜溜比刷的还干净,再加上炖肉那经久不散的霸道香味,自然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顾胜昔,撇撇嘴,居然什么也没说直接就着残羹冷炙吃了起来。 别说知青点里等着看好戏的那些人,就连顾胜昔都有一种等了个寂寞的感觉。 知青点里的古怪气氛程茜有所察觉,不过只要她大小姐认为没有冒犯到自己,一般情况下她都乐于做一个知青点隐形人。 程茜前脚进了自己的屋子,顾胜昔后脚就跟了进来。 没人看见灶间里一个人吃饭的云娇娇,目光阴毒的盯着小隔间方向,恶狠狠吃一口饭,再恶狠狠看一眼小隔间,仿佛吃的是小隔间里某个人的血肉。 小隔间里的两个人没有透视眼,自然不知道云娇娇在用眼睛谋杀她们。 “什么?真的可以搬出去住?”程茜一脸兴奋。 “嗯,不过出钱起房子的是咱们,将来搬走的话房子就直接归大队部所有,我们无权出租转售。” “那你都找谁了?” 顾胜昔自嘲一笑:“我还能找谁?你是我第一个问的。” “那就咱俩合伙起一户房子行不?其实以前我问过,青砖瓦房起三间的话也就一百二十块钱左右,只是我那个时候没有看着顺眼的人,咱们大队长又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所以最后我才在知青点里轧了个小隔间出来。” 顾胜昔想了想:“我想再问问红梅姐,她一直对我很照顾,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 将来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尽量有话说到明处。 “行吧,张红梅除了抠门之外没别的毛病,她要是跟咱们一起住,我也不反对,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做饭。” 顾胜昔:…… 我也不会啊! 顾胜昔的厨艺就是可以把食材胡乱拼凑在一起做熟的水平,至于色香味那是要一样没一样。 程茜鄙夷的看了顾胜昔一眼:“那就这样,你要是能把张红梅给弄进队伍,咱就在自己家里开伙,要是张红梅不跟咱俩玩,那咱俩就各吃各的,我还去于主任家里搭伙去。” 顾胜昔于是转身又去找张红梅谈。 张红梅正在院子里摘辣椒叶子。 顾胜昔看着她两只蝴蝶一样翻飞不断采摘嫩辣椒叶的双手十分困惑:“辣椒叶子能吃?” 前一世活到三十二岁,这一世目前十六岁,两辈子加一起四十八岁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辣椒叶子也可以吃。 “不懂了吧?只有麻辣椒的叶子才能做咸菜,跟芹菜叶子一起腌,好吃极了。”张红梅一边摘一边叨叨:“我当初直接跟胖三婶定了两坛子大酱,一坛子专门用来腌咸菜,前几天拉秧的黄瓜、豇豆和片豆角,过两天胖三婶还说给我两个倭瓜蛋子,这玩意腌咸菜,能撑死你。” 顾胜昔瑟缩了一下:“那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她把起房子这事跟张红梅说了一下:“我懒得跟云娇娇天天乌眼鸡一样斗嘴,杀人还犯法,所以我想着躲出去,自己住清净自在,还省的天天有人盯着你吃吃喝喝。” 顾胜昔最开始提起来的时候张红梅明显很是意动,结果听说程大小姐非要起个青砖大瓦房,一百二十块钱三个人均摊每人四十块,张红梅毫不犹豫拒绝了。 “实不相瞒,我家里重男轻女,当初要不是我见势不妙直接报名下乡的话,五年前我就被卖给一个老鳏夫给我哥换彩礼了。” 顾胜昔这才知道张红梅为什么明明工分挣的不少,还能偶尔偷偷去公社赚点外快,却是知青点第一大抠门的原因。 她要不断往家里寄钱和粮食之类的物资,一旦张红梅断供,家里就会把小她四岁的妹妹卖掉。 “我们家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儿子就是天上的宝,闺女就是泥里的草,我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小时候在家里像使唤丫头一样不停歇的干活,长大了找个高彩礼的人家嫁出去。” 顾胜昔想起第一天到知青点时张红梅曾经说的那句关于重男轻女和公平的话,现在她懂了。 “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当初我下乡妹妹起早贪黑跟人抓了一个月蝎子偷偷帮我存了三块钱,她自己手指被蛰得都黑了……” 顾胜昔心下恻然,张红梅已经下乡五年了,五年前她的妹妹才十三岁啊! “我只要维持每个月十块钱左右的钱物往家里邮,他们就不会随便把幺妹嫁掉。” 顾胜昔那句“我可以帮你出钱”的话冲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救急不救穷,尤其是里面还牵扯到程茜,虽然人家程茜也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是顾胜昔觉得细节无小事,如果真的起房子的话,她要和程茜朝夕相处两年多,一点小问题都可能会演变成交恶的根源。 如果可以的话,顾胜昔倒是想把张红梅介绍给王浩,她觉得张红梅的小妹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与其这样危险的放在那样的亲人身边,都不如想点办法活动一下把人弄到刘家大队下乡来安全。 想必张红梅也知道自己妹妹在家里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只要有人价格给的足够,她那对黑心的父母肯定会直接把小妹妹嫁了。 对自己闺女说话不算话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意。 既然这样,顾胜昔也就不好意思再邀请张红梅一起了,毕竟其一间屋子势必要牵扯到其他费用,比如锅碗瓢盆,家具等等花销,于是她就跟程茜约好明天晚上去大队长家商谈关于起屋子的地址和一些细节问题。 半夜十二点钟左右,熟悉的狼嚎声再度响起,顾胜昔心中一突,难道是狼王病情恶化了? 第084章 你不管我了吗 有了一次赶夜路上山的经验,还有小灰跟在身边,顾胜昔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后山那个隐蔽的洞穴。 提着led露营灯,山洞里的情况一览无遗。 两只巨狼趴伏在狼王身边,顾胜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它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少年依旧仰面躺在那张狼皮上,身上盖着顾胜昔留下的珊瑚绒毯子,只是此刻毯子有一块血迹斑斑,明显是狼王肚子上的伤口流出来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明明机械音告诉她说已经把狼王从鬼门关救了回来,难道是之前的刀疤脸他们又来了? 等到顾胜昔仔细检查过伤口,她直接站起身来就往山洞外走。 然后一只滚烫的手抓住她的脚踝:“你不管我了吗?” “不管了!” 顾胜昔不肯停下,少年就这样被她带着往前拖,鲜血再次汩汩而出,少年理也不理,只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顾胜昔,像是要把她吞到眼睛里去关起来。 明明自己气到不行,可是面对少年这样执着且委屈的眼神,顾胜昔发现自己的脚竟然迈不动步子。 一定是因为狼王力气太大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少年一手抓着顾胜昔的脚踝,口中轻轻哼唱着那天她曾经给他唱过不知多少遍的歌词,他音色清亮中带着变声期的喑哑,不是很好听。 只是少年脸上那股说不出的虔诚击中了顾胜昔。 “放手。” 少年固执的摇头,虚弱和疼痛让他没有力气再唱歌,于是虫儿飞就变成了虫儿哼唧,像还没有睁开眼睛找不到妈妈就到处乱拱的小奶狗。 “放手,我帮你缝合伤口,不然的话你血流光就死了!”顾胜昔磨着后槽牙,好想揍他一顿啊! 少年的眼睛骤然迸发出无限惊喜:“你,不走?” 顾胜昔没好气:“你要是再不放手,我立刻就走。” 脚踝上的手立刻放开了,少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跟随着顾胜昔的身影,乖巧而充满依赖,似乎这世间除了眼前人再无其他存在。 对于顾胜昔的话他全然相信,顾胜昔的吩咐他全力执行。 也难怪顾胜昔生气,肚子上的伤口明显是人为破坏的,始作俑者绝对就是眼前的少年自己! 想来少年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他受伤流血,顾胜昔就会过来帮他处理伤口,一如知青点门口的那个孩子。 不知道是狼王体质好恢复力强还是跟系统作弊有关,万幸的是少年刚把伤口弄破小灰就已经风驰电掣跑去求援,只是破坏了最表面的一层,只是看着吓人真正的伤害并不太大,所以顾胜昔先给他打了一支破伤风,之后给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二次缝合十分顺利。 少年狼王凭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大大提高了顾胜昔缝合术水准,然而她一点都不高兴。 之前在顾胜昔眼中无比凶戾的熊孩子此刻变得十分乖巧,一直在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狂热眼神盯着她,看得顾胜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厚脸皮都有点遭不住。 遭不住索性迎头而上,顾胜昔也瞪大了一双眼睛回视他,四目相对时少年咧开嘴笑,憨憨傻傻的样子,按上根尾巴就是二哈。bookAbc.Cc 顾胜昔叹了口气,她在这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做赤子之心,少年阿凛的目光那样纯粹无辜,他完全不懂自己其实是在用一种近乎于道德绑架的方式骚扰了顾胜昔,甚至可能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 他只是知道,自己流血受伤,那个会给他唱歌的人就会出现,就会照顾着他,带给他小灰三个无法给予的来自同类的温暖。 处理好伤口之后顾胜昔很累,坐在少年旁边的枯草上问他:“有没有排……放屁?” 少年坦然的摇头,不见一丝羞赧。 “你现在老实的告诉我,肚子和腿上的伤你是不是也是故意受的?”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是的,我……我……” 他明白自己故意受伤眼前的姑娘会生气,说起话来期期艾艾:“后来我发现那几个人都带着木仓,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们?” “等我能站起来,我告诉你,好吗?”少年的眼神依旧那样清澈,让顾胜昔明白他不说并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方便说,而是只用嘴巴说可能说不太清楚。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顾胜昔低垂着头,柔顺的发辫垂下来,乖巧的栖息在肩膀上:“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人想必还会来,所以你不要任性,尽快养好伤离开这个地方,离他们远一点。” “他们全都死了。”少年的口吻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寻常。 “三个人全都死了?” 少年点点头:“是四个,我们把他们送给了野猪家族,啸月狼族杀人但不吃人。” 看来战况之惨烈远远超乎顾胜昔想象,狼王果然是很厉害的,在面对四个手持真家伙的人类依旧惨胜。 顾胜昔还在感慨那天后山战斗的激烈,少年却再次把目光盯住顾胜昔垂在肩膀上的辫子:“这个,很好看,我也想要,可以吗?” 顾胜昔表情寸寸龟裂,大兄弟你在说什么蠢话呀! 你一个男人,让附近十里八村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后山禁地的白毛狼王,要求跟我一个小姑娘辫一样的辫子? 少年立刻看懂了顾胜昔这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可以吗?” “你是个男孩子,发型要像那天的几个人那样,或者是饮狼坡那群孩子一样短短的才可以,等你好一点了我可以试着帮你理发。” “好。”他乖巧极了,只要不说离开这里,顾胜昔说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少年扭头望向小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来。 小灰很快走出山洞不知所踪。 上次留下一只碗和一把羹匙,顾胜昔在碗里注入了一点凉白开,用勺子沾了慢慢涂抹少年干燥起皮的嘴唇。 少年贪婪的伸出舌头去接勺子上滴下的水,有点可怜兮兮的。 “它们,都叫什么名字?”顾胜昔跟他说话引走他的注意力。 “两个大的一个叫黑妞,一个叫黑子,小的那个叫跟屁虫。” 第085章 难吃到哭的鹌鹑山药汤 跟屁虫? 想着小灰每次望向狼王那种眼神,顾胜昔都觉得这个名字简直不要太贴切。 只是……他一个整日与狼群为伍的人,怎么会知道跟屁虫这种词汇?除非是在他因为某些原因成了这山里的狼王之前的积累和认知。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少年想了想,说道:“你可以叫我阿凛,我叫君凛,今年十四岁了。” “我叫顾胜昔,今朝更胜往昔的胜昔,我比你大两岁,你可以叫我小昔姐姐。” 听见“小昔姐姐”四个字时君凛竟然一反常态的黑了脸。 跟屁虫悄无声息走进山洞里,在顾胜昔面前站定,嘴巴里叼着一个木头盒子。 “送给我的?”顾胜昔问。 “对。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让跟屁虫再去找。”君凛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说话语气也硬邦邦的。 顾胜昔并未察觉,因为她看着眼前的小灰狼有点懵圈。 跟屁虫难道其实是一只寻宝狼? 上次的黄绸包裹就是跟屁虫叼来给自己的,这次这个古香古色的木头盒子本身放到现代就已经价值不菲,以顾胜昔的眼光一下就可以辨认得出,这个盒子是紫檀的。 四角包着万寿藤纹的铜片精致典雅,明显是个有些年头的古物。 顾胜昔忽然福至心灵:“阿凛,那些人的目的是不是就是……” 她用手指着被跟屁虫丢在地上的紫檀木盒子。 “我不知道。”君凛似乎对这些全不在意:“也许是这些东西,也许他们贪图更多的东西,谁知道呢?” 顾胜昔告诫自己很多次,不要好奇心太重,可是想着之前君凛在昏睡时的喃喃自语,难道这些东西就是君凛的亲人丢下他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 君凛目前的样子肯定还没有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大,而他跟三只狼之间的相处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到,把很多古玩玉器丢在这深山里,然后让一个孩子带着几只狼看守? 顾胜昔百思不得其解,转瞬间也就释然了,那是君凛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助君凛,获得更多的积分争取早日开启新功能。 比如刚才那次缝合,顾胜昔居然拿到了八百多贡献值,而且最诡异的是这八百多贡献值竟然可以兑换成两千多积分。 以前不是这样的,顾胜昔没有仔细去计算积分和贡献值之间的换算,因为机械音说最终解释权归人家所有,也就是说人家想怎么换就怎么换,被压榨的底层工具人顾胜昔莫得发言、质疑权。 但是顾胜昔可以确定一点就是,贡献值和积分之间的换算比例,之前的八百贡献值最多兑换八百二十左右的积分。 难道是机械音一直在克扣盘剥自己的收入?现在这货死机了,自己的收入才正常了? 果然是非我统子,其心必异!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有盲盒可开,这种类似于拆快递的小确幸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打开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块羊脂玉的平安扣,旁边的小格子里几粒两克拉以上的钻石来回滚动着,在led露营灯冷白的光芒之下熠熠生辉。 “喜欢吗?”君凛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顾胜昔点头:“喜欢,但是以后不要送了。” 赚到了高额积分,还要再拿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顾胜昔觉得自己有点受之有愧,盒子加上里面的东西放到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两百万应该是比较公道的价格。 现在虽然不值钱,但是不能说这不是好东西。 “好了,你好好休息。”顾胜昔说完靠在枯草比较厚实的地方半倚着打算抓紧时间休息,已经请了一天假,明天必须要去上工了。 大队长是个好领导,她不能太难为刘永贵同志。 现在君凛醒过来了,顾胜昔不好从柳条筐里拿出太大件的食物来,少了又不够三只狼塞牙缝的,于是就没有投喂三只狼。她曾经听那些资深驴友介绍过,为了追寻猎物,狼群可以忍饥挨饿长达一个月之久,既然它们的王至今不肯放屁,索性劳烦三只小弟有难同当一起挨饿吧。 凌晨两点多钟,一声悠长的异响惊动了整个山洞的生命,吓得躲在旮旯的蟋蟀都停止了奏乐。 “排气了?”顾胜昔多此一问。 “嗯,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 顾胜昔坐起来拿过柳条筐,把别墅里一直小火煨在灶上的鹌鹑山药汤拿出来,用羹匙喂给君凛。 君凛喝了一口之后将头扭过去,一言不发。 顾胜昔满头黑线,她知道自己的厨艺绝对是暗黑级别的,但是没想到会做的这么难吃。 君凛双手紧握,似乎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顾胜昔和那只给他带来痛苦的砂锅。 “真的这么难吃吗?你就当吃药了,这鹌鹑很滋补的,最适合失血体虚的病人。”顾胜昔还是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厨艺感到惭愧。 “很好吃,这是我从八岁以后第一次喝到汤,所以……” 君凛放在珊瑚绒毯子上的手因为用尽全力紧握而青筋爆凸,顾胜昔也才后知后觉,他是在哭。 看样子,君凛是八岁被家人放逐到这片山林与野兽为伍的。 那股隐约的愤怒又瞬间溢满心头,君凛的家人是有多禽兽,要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在后山这么凶险的深山老林里! 要知道,刘家大队最悍猛的后生也不敢独自一个去后山。 八岁的君凛敢。 可他真的是勇敢吗?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勇敢,不过是逼不得已。 当初小小的君凛是经过了多少痛苦和垂死挣扎才成了今天被人们传说成凶悍过老虎和黑瞎子的白毛狼王? 也难怪当初他腿上那么长一道口子,都不影响他跑过来找自己。 “如果不是很难吃的话,就再吃一口?”顾胜昔再次举起羹匙,君凛沉重的呼吸两次,像是把自己的情绪压抑下去,然后又变成之前乖得不得了的样子,只要顾胜昔举起羹匙,他就会大口的喝下去。 因为是排气之后的第一次进食,顾胜昔没让他喝太多,把山药喂了他两块之后就停止了这次用餐。 “好好的养着,不许再做坏事,我中午不来晚上一定来给你送吃的。” 第086章 踢萝卜 接连两天的夜半狼嚎让屯子里有些风声鹤唳。 附近的居民基本都知道人类和狼之间以饮狼坡划河而治的规矩,不过就算过了饮狼坡只要不招惹到那些狼,它们一般不会主动伤人,但是会驱逐那些捞过界的人类,若是一再冒犯白毛狼王就会带着狼群对人类展开杀戮。 那些关于白毛狼王诡诈狠毒的传说都快能编成一本民间故事选了,积威已久,屯里人难免谈狼色变。 冬天日子难捱,山里的野兽有时候饿急了会下山来找吃的,野猪、黑瞎子、东北虎,但是只要没惹到狼群,前山都很少看见狼群出没,更遑论这样凄厉的接连两夜的嚎叫。 早上上工之前大队长刘永贵在大柳树底下再三强调:“社员们都管好家里的丫头小子,最近这几天没事别上饮狼坡,不对,是干脆别去前山,有些话不用我说的忒明白,大家伙心里也都清楚,怀揣肚掖十个月生下来屎一把尿一把养活大了,结果一天没管住腿就……那啥了,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刘永贵没提醒过你们。” 其实不用他说,那些孩子们也早就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这几天别去饮狼坡,看张三下来抓人。 顾胜昔还是到了刘家大队才知道,原来有些地方管狼叫张三。 “据说那个字是说不得的,尤其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没见过它们。” “为什么?”顾胜昔眨巴着眼睛无比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何小雅,也就是之前的何小丫。 何家重男轻女,其实当时的大环境基本家家都重男轻女,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而何家看孩子的名字就知道女娃有多不受重视。 何大丫,何二丫,何三丫,何小丫…… 重回校园之后何小丫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何小雅,其实她想要再换个名字的,可是后来想想思想不更新换代怎么换名字都有种换汤不换药的感觉,所以就还是叫何小雅吧。 今天是星期天,难得休息的何小雅被父母勒令过来上工,自然而然的跟顾胜昔和张红梅凑到了一起。 何小雅笑了,顾胜昔还真是个求知欲满满的小丫头。 “因为它们会在没人的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张三,满足一下你的愿望。” 可能是因为白毛狼王那些传说的关系吧,这里的人好像把整个狼族都给神化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胜昔忽然觉得,好像跟着君凛的那三只狼都很灵性,尤其是寻宝小能手跟屁虫,那小眼神简直都要会说人话了。 今天的活计依旧很杂,屯子里要出一部分精壮劳动力趁着地还没上冻修河堤,还有一部分继续垦荒,剩下的去踢大萝卜和平整土地。 大队种的大萝卜并不算太多,属于自给自足的过冬菜,或窖藏或晒萝卜干,当然大多数都用来腌咸菜或者酸辣萝卜,属于冬天餐桌上除土豆大白菜之外的第三大主力。 踢大萝卜是个轻省活计,红皮的圆萝卜,白皮的长萝卜,还有半绿半白的绊倒驴超级大萝卜,别看个头都挺大,掌握好敲门一脚就轻松踢下来,所以收萝卜才被乡亲们直接叫踢萝卜。 唯一的体力活就是要把这些萝卜从地里运到地头统一过秤,依旧是一部分送去供销社卖掉,剩下的按照工分平分给所有社员。书包阁 有了张红梅这个五年下乡经验且颇具烹饪知识的老马,顾胜昔很快就明白了,白萝卜和红萝卜适合炖着吃,绊倒驴适合晒了做萝卜干或者腌咸菜以及生吃,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喜好决定购买什么萝卜。 当然,新知青由于工分太少本年度没资格参与分萝卜,但是可以用低于供销社收购价的社员内部价跟大队部购买一些留着做冬菜。 因为知青点是大锅饭,新知青们在听取吕明和金海燕这些老知青的建议之后,决定每人拿出一块钱买了三块钱的红萝卜和四块钱的绊倒驴,如果谁个人愿意多买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大家分完之后还有剩余。 顾胜昔给张红梅多留了三块钱,如果萝卜还有多余要她到时候帮忙买点绊倒驴。 趁着午休的时间她抓紧去投喂大腿。 顾胜昔虽然并不经常住在温泉小别墅,但是却是她每次回国之后最喜欢居住的地方,因而小别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烹饪用品几乎一应俱全,上工之前顾胜昔已经煲了乌鸡生蚝枸杞汤,小米南瓜粥,水煮蛋一颗,生拌紫甘蓝一小碟,当然,乌鸡生蚝汤是厨娘做好的半成品,她只要小火慢慢的煲就可以了,生拌紫甘蓝则是顾胜昔定的那桌全家一窝端席面上的八个围碟小菜之一。 谁叫顾胜昔自己厨艺太烂呢。 路上打到一只棒鸡被顾胜昔丢进厨房里去,等以后有机会考虑一下给跟屁虫做烧烤吃,她发现君凛的三个部下居然也都很喜欢熟食,每次看见顾胜昔拿出食物眼睛都冒绿光,尤其是跟屁虫。 正是因为这样顾胜昔才更加喜欢这三只狼,都说狼性贪婪,可是顾胜昔每次投喂给它们的食物明显都不够吃的情况下,它们依旧一意孤行选择自己认为好的部位留给君凛。 妥妥的狼王待遇。 跟屁虫老远就跑出山洞来迎接顾胜昔,它大小有点像成年黑背,一看见顾胜昔就用脑袋摩擦顾胜昔的小腿,态度十分亲昵的样子,顾胜昔终于伸出魔爪rua了它两下:“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嗷呜,嗷呜~~” 跟屁虫喉咙里咕隆着,顾胜昔也不知道它在表达什么,唯一能看得出的是它那双蓝色的眼睛现在望向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防备和凶戾。 把吃食一样样摆好,君凛的视线依旧只看着她。 别人的系统作弊器很好用,或许也有君凛自己天赋异禀的恢复能力加成,少年已经可以慢慢自己进食,虽然他明显很渴望顾胜昔亲手投喂。 “没有时间了,我下午还要回去上工,昨天已经请假了,总是请假会影响我的表现分。” 君凛含糊的“嗯”了一声,他好像很喜欢凉拌紫甘蓝,对着小小一碟频频举箸。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第087章 宅基地选址 “你指的是哪里?山里还是刘家大队?” “刘家大队。” 顾胜昔了然,看样子君凛八岁之前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我是下乡青年,被分配到刘家大队做知青的。” 君凛的筷子点了点乌鸡生蚝汤:“山下的日子,如今都这么好过了吗?” “当然不是,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一般社员平时都吃不饱饭,肉更是很少见。” “嗯,很好吃。”他吃掉一块生蚝,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好吃极了,谢谢小昔姐姐。” 顾胜昔在他看似平静的脸上竟然只感觉到一抹苍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苍凉? 她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后愈发敬畏生命,似乎她很容易被一些人影响心境,张红梅、拴娃、狗剩甚至眼前的君凛和他那三只狼。 顾胜昔从柳条筐里拿出四个苹果:“今天的餐后水果。” 早在顾胜昔甫一拿出苹果,三只狼立刻正襟危坐,毛毛脸上都是希冀和紧张。 顾胜昔把自己那个行军水壶递给君凛:“里面我灌了凉白开,渴了就喝这个,我留下的这些食物应该够你今天吃的,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君凛琥珀色的眼瞳里盛满了失望:“小昔姐姐,晚上不会再来陪着阿凛了吗?” 顾胜昔失笑:“我要是再消失不见,估计知青点里的人会察觉……” 云娇娇和金海燕恐怕都等着拿她的错处好做文章呢。 看见顾胜昔脸上的神情,君凛眼眸中闪过一抹戾气:“把知道的变成死人不就可以了?” 顾胜昔:…… 少年,你三十六度七的嘴巴是如何说出这样寒气逼人的话? “屯子里不是后山,除非你想跟整个世界宣战,否则轻易不要开口说出杀人这种话来。” “那四个人就被我变成死人了,世界并没有跟我宣战。” 顾胜昔:…… 嗯,果然是后山的王。 “那是因为你杀了这几个人没人知道,而且你确定杀了就杀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会再来找你?” 君凛低垂着头,掩去自己脸上的讥嘲:“找来就继续杀,杀到他们死,或者我死。” 顾胜昔愕然,她看不见君凛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奇怪于少年漠视生死的态度,他不止是漠视别人的生死,连同他自己的也算在内。 顾胜昔浑身一寒,只觉得这句话自己依稀也想过,在她彻底知道父母死因的前尘过往之后。 “要不你们杀死我,要不我杀死你们,哪怕是同归于尽!” 顾胜昔觉得,大多数人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一定没有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之后都会变得无比珍惜生命,一如她。 顾胜昔不知道的是,在君凛自己的心里,他已经死了,如果没有顾胜昔的话。 那个巴掌大的黑疙瘩把他的肚子打了个窟窿,他的生命随着汩汩而流的鲜血不断涌出身体,无情远离。 这种经历之前也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他每次都能活下来,那个时候母亲临走的话就会回荡在脑海中:“这就是你的命,它给了你一条命,你也要用这条命去回报它!” 从前他或许会真的相信,他这条命就是为了背负的那个玩意儿,现在君凛不这么想了,如果那天晚上跟屁虫没有私自做主去找顾胜昔,或者找了对方不敢跟着一只狼深夜来后山的话,君凛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 所以这么多年所谓保护着他的,和被他保护的,都不过是个荒诞的笑话而已。 “他们会再来的,而我忽然不想死了,小昔姐姐你能不能再帮帮我?” …… “所以要明天才能决定究竟卖不卖萝卜,你们新知青的每人一块钱我已经帮你上缴给吕明了,这三块钱你收好了,想买多少明天晚上你自己买。” “听见没?小昔?小昔?”张红梅不断在顾胜昔眼前挥舞捏着三块钱纸币的手,奈何对方眼神空洞,不知神游何方,她只好大声呼喊顾胜昔的名字。 顾胜昔也总算在张红梅叫魂一样的呼叫中回过神来。 发现小昔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张红梅翻了个白眼,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哦,行,谢谢你红梅姐。”顾胜昔看也没看张红梅递过来的叠成一卷的钱就直接揣进兜里:“那我明天自己去买。” 跟山洞里那间装修考究如古代达官显贵藏宝室的所在相比,区区三块钱的大萝卜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是。 顾胜昔整个下午都浑浑噩噩,晚饭被烫了嘴,高兴得云娇娇在心里默念“活该”一百遍啊一百遍。 吃完了饭就被程茜扯进自己的小隔间里,问她跟大队长谈的怎么样。 顾胜昔愣怔片刻才想起昨天说的关于申请宅基地的事。 于是两个人各自在衣兜里揣了些东西,挽着胳膊一起去拜访刘永贵大队长。 刘永贵正盘着腿坐在炕头搓大老旱,似乎这是他下工之后唯一的娱乐活动,不是抽大老旱就在准备抽大老旱的路上。 王翠英正和一个小姑娘一个拆一个缠在拆一件铁灰色的毛衣,炕桌子上放着已经捆好的方便面一样的毛线捆,看见顾胜昔和程茜,王翠英脸上表情就是一僵,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能凑到一块来。 “哎呦,稀客稀客!程知青咋这么闲着?” 顾胜昔感觉翠英婶子在睁眼说瞎话,整个知青点里最闲的就是程知青了好么? 程茜点头叫了一声“婶子”之后就坐在那个跟王翠英一起拆毛衣的小姑娘递过来的方凳上。 小姑娘随后给顾胜昔也搬过来一个凳子,看了看张罗着给两个知青泡杯糖水的王翠英,默默把另一把方凳翻过来,用凳子腿代替王翠英的胳膊继续往上面缠毛线。 “瞅瞅我家这笨蛋闺女,可咋整,看见来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哪里就笨了,我跟程知青一人一把椅子坐,可不必打招呼热情多了?翠英婶子您这要求可太高了。”程茜不说话,顾胜昔只好率先开口冲锋陷阵。 简明扼要说明来意,其实她不说刘永贵也猜到了,要知道整个知青点里女知青不差钱的除了小顾知青也就只有程茜了。 “离大队部这边近的宅基地现在有俩地方,一个靠近西大荒,好处是那边选宅基地可以直接把自留地给你划到院子里,另一处是知青点北边那一片,也可以划自留地,就是得自己垦荒了。” “你俩要是都相不中,还有一块在屯子中心位置,哎,算了,那个地方划给你们也是在坑人,两位知情就当我没说。” 第088章 君家 程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在哪里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 反而是顾胜昔目光灼灼,求知欲很旺盛的样子盯着刘永贵。 刘永贵也不再卖关子:“屯子中心位置那里其实是个现成的房子,就在大队部前边,五间青砖大瓦房,算是屯子里最好的房子了。” 最好的房子,而且是五间青砖瓦房,顾胜昔已经可以猜测到后面的故事,这样的房子能空着不是特别贵就是不吉利。 正在陪闺女继续拆毛衣的王翠英忽然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坐在刘永贵旁边的炕沿上。 不出顾胜昔所料,刘永贵在王翠英责怪的目光里仍旧艰难的说了刘家大队最好的房子至今空置的原因。 “那里原本是老财主君家的住所,其实解放前附近十里八村的屯子和地都是老君家的,后来土改分田地一切归公,大队部和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五间瓦房原本就是老君家两进的院子。” “大刘啊你瞅瞅你,说这些闲用不着的干啥?没事吓唬俩知青,她们两个小姑娘就算是想去住君家那个院子,你都得拦着点,我都纳闷儿,就你这口没遮拦的性格你是咋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的?” 在狂翻一顿白眼依旧没能阻挡刘永贵之后王翠英终于开口了。 顾胜昔心里早就有了房子选址的最佳地点,她之所以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就是因为刘永贵说这是君家的地方,君这个姓氏并不常见,顾胜昔却在一个东北荒僻的小山村里接连听见两次,要知道,狼王的名字可就叫君凛啊! 奈何顾胜昔想问,刘永贵已经屈服在王翠英的眼神杀攻势之下,大手一挥说道:“这些事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以后屯子里再批房场基本也都是这两块地方,你们俩商量商量选一处吧。” 程茜明显是个主意大的,只是关于两个人共同的房产问题,她早就旗帜鲜明跟顾胜昔表态,选位置购置材料张罗杂七杂八这些事都听顾胜昔的,她只负责顾胜昔解决不了的问题和钱。 言外之意就是钱和钱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归程茜兜底。 顾胜昔大乐,她就喜欢程茜这么实在的人。 想起之前谷小红和金海燕话里话外都说程茜瞧不起人,滋苯家大小姐做派,民国小资情调云云,明显都是羡慕嫉妒恨。 或许是以后要做一段时间同居人的关系,顾胜昔觉得这个别人嘴里一点也不好相处的人越看越顺眼。 “永贵叔,我们选知青点北边那块地,这样我们就并未脱离自己的组织,有事也可以及时和知青点联系。” 刘永贵砸吧砸吧嘴,小丫头对他的称呼从大队长叔到队长叔到永贵叔,眼看这叫法是越来越不见外,是不是再来两趟她都敢跟三老太爷一样叫自己贵小子了? 让他最为惊讶的是,没想到居然是小顾知青拍板决定,从他说出这两个地方之后两个小姑娘之间没有过一点交流,明显是小顾知青直接做的决定。 这倒要叫刘永贵对这个才十六岁的瘦弱黄毛丫头另眼相看了。 程知青可从来都不是听别人摆弄的人。 但是小顾知青直接做主这么大的事情,程知青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小姑娘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发起脾气来就像是三老太爷曾经踢过县格炜会主任的那头毛驴一样,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也好,原本他还担心小顾知青跟程知青住在一起会吃亏,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要是决定了,赶明儿啥时候有空你们自己选一下地方,在那边选宅基地最好把院墙起结实点,那边离前山近,早些年闹灾荒那几年曾经有过野猪下山的事,不过你们也别害怕,这样的事十年也难遇见一次。” 王翠英张了张嘴巴,想想又闭了嘴。 顾胜昔看了看程茜:“野猪下山的话,咱要是选在那边可就是首当其冲了,你怕不怕?” “你拿弹弓子能弄死它不?”程茜不但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 也对,之前这位还想跟顾胜昔学着用弹弓子打野鸡呢。 “不知道,我没打过野猪。” 王翠英在一旁听得满脑门黑线,感觉这俩姑娘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打不打得过野猪是你们该关注的重点?活不活的下来才是吧? 不过一般年景野猪的确不会下山,那年是因为大旱山里的树有不少都枯死了,野猪没吃的,大冬天的只能下山来,别说野猪了,那两年山里大小动物不少都跑到山下来祸害,让附近几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屯子雪上加霜…… 当时老人们都说,亏得山里的狼没下来,要是那些狼下来,大家伙就没活路了。 王翠英的思绪跑的很远,同样这边俩知青的话题也跑的很远,已经开始讨论野猪肉的味道。 “野猪跟野鸡和野兔不同,味道并不太好,你不必这样期待。” 程茜一脸希冀:“可我没吃过啊,傻狍子,听说还有一种驴脸驼峰两个扇子一样的大角叫做犴子的东西,我都想尝尝。” “想法不错,我们可以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这一刻顾胜昔对该妞无比佩服。 因为程茜口中那个犴子当地大名叫犴达罕,而它还有个学名叫驼鹿,现代社会绝对是妥妥的牢底坐穿兽,一级保护动物,看看都很难得你还敢吃? 王翠英回过神来发现话题已经跑到各种野味如何烹饪,她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建议两个知青同志把宅基地选在西大荒,那边目前只有两户人家,虽然自留地也都是开荒地,但是毕竟盖完房子来年春天就可以直接耕种,不像北边那块,离前山那么近还要自己动手垦荒。 离山越近土皮子越薄,还是最先迎接下山野兽的地方,那一年群兽下山给王翠英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谢谢婶子,您跟永贵叔一样都是难得的好人,我们知青下乡能分到刘家大队真是太幸运了,不过我还是选这块地方。”顾胜昔见程茜对于选址真的全程做甩手掌柜,只好开口:“毕竟我们不是屯子里的人,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回城了,我想把好地方留给屯子里人住,免得将来永贵叔受埋怨。” 第089章 鬼宅 刘永贵听得差一点就老泪纵横,如果不是对方年纪太小,他简直想跟顾胜昔拜把子。 多么好的孩子啊! 叔也很荣幸你能分到我们大队,干活认真努力,会打猎讲话又好听,关键是还不差钱。 要是所有知青都这样懂事,他能英年早秃吗? “那行,你们要是想买砖的话,需要大队给出建房证明砖厂那边才会卖给你们青红砖,过梁咱大队每年都有三根指标,今年这最后一根叔就批给你们了。” 顾胜昔不知道原来起间屋里面的啰嗦事还有这么多,怪不得程茜之前说琐碎事就靠她张罗,解决不了的事由程茜出面,大概指的就是一些紧俏物资吧? 两个人再次表示感谢,将揣在兜里的两张工业票和半斤红糖留下,双方又是一番推拒拉扯之后,再次送礼成功的顾胜昔拉着程茜顺利逃之夭夭,留下追得十分不诚心的王翠英徒唤奈何。 工业票啊,王翠英看得眼睛都绿了,这一刻别说俩知青想住前山下坎那片宅基地,就算她们真的想去老君家的鬼屋,王翠英都能帮忙找个跳大神的帮着驱驱鬼。 刘永贵看看自家婆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王翠英家里那个瘸腿弟弟终于找到婆娘了,就差一口大铁锅,钱倒是准备好了,可是一口八印大铁锅需要八张工业票,都快把自家老娘头发愁得全白了。 现在王翠英回娘家拿四斤猪肉都不如她手里的两张工业票受欢迎啊! 这小顾知青跟程知青还真会送礼,知道什么东西王翠英完全无法拒绝。 这边回到知青点的顾胜昔把张红梅扯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开始跟她打听关于君家鬼屋的事情。 作为已经在刘家大队生活了五年的老知青,张红梅肯定能知道一些消息。 “君家那座宅子你还是别去了,听说解放前那房子一直是君家在这边的庄头住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君家忽然就有人回来住进这院子,再后来土地都归大队所有,房子自然也归大队所有,不过那个时候听说君家的宅子里也住了不少人,后边的房子被大队征用,他们二十来口人就挤在前院的五间大瓦房里住。” 张红梅还真知道,顾胜昔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狼王的身世就要揭开。 “再后来那些人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君家人会被从前自己家的佃户们拉出去开会学习。” 顾胜昔懂,这种场面电视里不止一次演到过。 “再后来不知道是他们坚持不下去了还是有人蓄意所为,或者如有些社员说是天意,总之君家老宅着了一场大火,全家人都被烧死在房子里。” 顾胜昔就算对这栋房子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有了心理准备,也依旧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全家老小二十来口……都死了?”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二十口人了。”张红梅的表情意味深长,每天都被拉出去面对从前自家的佃户,那种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有人跑了,有人病了,有人病着病着就死了。 “听说是从宅子的断壁残垣里翻出九具骸骨。” 顾胜昔叹了口气,忽然不解的问道:“既然都断壁残垣了,那大队长怎么还跟我和程茜提及那户房子可以住?” “因为那房子地面都是那种大理石铺的,还有那些墙砖都是烧制得特别好的砖,而且……”张红梅忽然笑得古怪而嘲讽:“很多人觉得君家那栋宅子里肯定埋了不少宝贝。” “所以就有不少人想要搬到这个因为大火被灭门的凶宅去住?” 张红梅竖起食指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别瞎说啊,哪里有什么凶宅?” 顾胜昔赧然,尽管自己已经很注意了,但是有时候仍旧会有些这个年月是禁忌的词汇溜达出来,幸亏对面是张红梅。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张红梅面前,顾胜昔的警惕心才低了一些,因而会说出这样不唯物的话来。 再次告诫了一下自己不要再犯这种祸从口出的毛病,顾胜昔接着听张红梅讲古。 “反正经过一番谋划争夺,有户人家抢到了这户房子,经过修缮之后搬了进去。” “出事了?”见张红梅在关键时刻停了,顾胜昔赶紧扮演捧哏。 张红梅像是忽然之间没了再说故事的性质,干巴巴说道:“嗯,后来的那户人家住进去天天晚上到处乱挖,不到一个月死了两口,疯了一口,剩下的人又搬了出去。” “屯子里人问他们什么也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闹那个,再后来就没人打那个房子的主意了,君家的宅子就一直空着。” “小昔,我有点不舒服,回去睡觉了。” 顾胜昔看张红梅的样子不像身体不舒服,更像是心里不舒服,也没再多问,只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塞到张红梅罩衣兜里:“吃块糖就会好一点,吃糖让人快乐。” 张红梅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自己藏起来的什么秘密被人洞悉了一样,有点小感动更多的却是狼狈。 她跟顾胜昔之间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加上心情真的不太好,也没有跟顾胜昔客气,收了大白兔奶糖勉强微笑一下就回了女知青寝室。 顾胜昔等张红梅已经回到那边屋子才想起忘了问君家大火究竟发生在哪一年了。 只是不用问她也能猜测,大概是六年前吧,那个时候君凛八岁。 只是为什么说起这些君家的事情,张红梅会不高兴?这个带着诡秘氛围的陈年往事,难道还跟红梅姐扯上了什么关系? 君家老宅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在闹鬼顾胜昔还真说不好,毕竟张红梅说的也有不少地方语焉不详,顾胜昔没办法判断君家大火的根本原因,也无从分析后面那户人家出事的原因。 她从前是个无神论者,而且整件事情来看理智让顾胜昔更倾向于活人装鬼,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她都穿越了,还带了个需要自己这个户主打工才肯为她服务的成精别墅,以及……一个死活不肯承认是自己系统的系统。 超自然事件神马的,顾胜昔也很能接受。 她可不觉得自己一朝穿越重生就是这世间唯一,什么气运之子,位面宠儿,从此逆风翻盘吊炸天。 根据机械音的意思,山里那位才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嗯,的确是大气运,守着那样一座宝库,如何不是大气运? 第090章 带我离开 那天中午的震撼至今犹在。 君凛带着顾胜昔走进山洞的深处,然后伸手问顾胜昔要那块他送给她的狼髀石。 这个东西顾胜昔认得。 那是狼后腿上的一块骨头。 猪、羊、牛、狍子、骆驼等一些动物身上都有,一般这玩意满语称为“嘎拉哈”,是这个年月东北土炕上不可或缺的一种游戏工具。 尤其在寒冷的冬天,小孩子们坐在炕上歘嘎拉哈几乎是每天必备的一个娱乐项目。 嘎拉哈唯独在狼身上时换了个名字,叫做狼髀石。 君凛送给顾胜昔时她心里满满的感动,因为据说这个东西在满蒙藏等少数民族地区是辟邪消灾、遇难呈祥的护身符。 顾胜昔记得曾经去西拉木伦河游玩时曾经听当地人讲过,男戴狼牙女戴髀石,狼遇见了都不会伤害你。 这和君凛当初送给她狼髀石时说的话不谋而合。 只是顾胜昔做梦也没想到,少年还有一颗跟她手里那个差不多的,他在石壁某一处摸索着,然后一处山壁赫然出现一个古怪的印记,君凛把顾胜昔那块和自己手里的那块放进去,嵌合得严丝合缝。 再然后“轰隆”一声巨响,石壁上出现一道石门被缓缓打开,君凛拉着顾胜昔的手走进去,顾胜昔瞬间石化。 “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你留下来陪着我,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与其被那些人得到或者跟他一样湮灭于这大山里,他宁可把这一切都送给眼前人,她救了他的性命,他给她毕生守护的一切。 顾胜昔震撼之余有些啼笑皆非:“阿凛,这些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牺牲了一辈子的快乐就为了守着这个山洞和这些金银珠宝,岂不是傻子?” “可你明明之前很喜欢。”昔昔不屑一顾的样子让君凛有些慌乱。 “我现在也很喜欢啊!”顾胜昔小心翼翼在石屋里行走,很怕会因为行差踏错一步损毁了某一件珍宝:“喜欢不见得一定要得到。” 有时候看看也很过瘾,到此一游也是一种曾经拥有。 顾胜昔环视这间石室,墙壁上挂着的古画顾胜昔分不清是否珍品,但是每一幅都是有些年份的,条案上放着的茶台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金丝楠木的,至于靠墙摆着的八口紫檀木大箱子,无论是八角保金的精美还是木料本身的价值,在现代都是可以换别墅的物件,更遑论装在里面那些东西的价值。 石室并不太大,大概二十平米左右,虽然不大但是它已经有资格被称为藏宝室了。 这里面的每一个物件大概都可以算得上价值连城,包括被随便放置在案几上的那把古琴。 顾胜昔觉得把自己上一辈子的动产、不动产、现金股票所有一切划拉到一起,都没有这一间屋子值钱。 她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君凛居然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眼前的一切送给她! 狼王绝对是把“i滴答滴答you,you哗啦哗啦me”贯彻到底的好孩子。 喜欢不?相信只要不傻的人都舍不得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顾胜昔肯定不是傻子,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 然而倘若代价是陪着眼前的狼王一起藏匿在这莽莽山林当一对野人,对不起,再来十间这样的藏宝室,顾胜昔依旧敬谢不敏。 人是耐不住寂寞的,人是离不开社会的,脱离社会的人,拥有再多财富又与粪土何异? 倘若金钱是粪土,胜昔愿做化粪池。 这个藏宝室里面的东西可以令绝大多数人为之疯狂,为之不择手段,面对这些财宝,顾胜昔都怦然心动,想要据为己有。 然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世上的财富多了去了,顾胜昔愿为之付出不懈努力,上下左右南北西东手脚并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而求索,却不包括抢夺和欺骗。 可是狼王接二连三的危机已经表明,外面有人知道这后山藏匿的惊世财富,人为财死,总有一天势单力孤的狼王会守不住。 夺财的会死,守财的也终究难免一死。 为什么人们就看不开呢?再多的财富没命享受,那也依旧是粪土啊! “明知道守着这些东西会有生命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守在这里等人来杀你?”顾胜昔是真的不理解,问出了和君凛相识到现在第一句交浅言深的话。 石室没办法安装轱辘推走,但是这些物件带走,换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着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可能过程没有顾胜昔想的那样简单,但是狼王既然能跟这股势力抗衡到现在依旧安然无恙,单凭一股匹夫之勇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人挪活树挪死,怎么都比被动在这里等死强吧? “谢谢你发自肺腑的提醒,可是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可不可以跟着你在一起?” “你……们?”顾胜昔一言难尽看着君凛和摇着尾巴的三只“们”,大佬,我知道抱着你的大腿我可以很快开启别墅各种神奇的功能,可是在这个动不动就审查,到处抓迪特的年月,我带着你,你带着狼,我们出路只有一条,西伯利亚逃亡! 以屯子里谈狼色变的程度,顾胜昔敢把自己跟狼有关联暴露出一丝一毫,恐怕整个刘家大队连同知青点所有人都会避她如蛇蝎,苦逼知青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是两可之间的事。 可是君凛依旧如同那日一样看着她,一瞬不瞬,眼眸中都是信赖和依恋,甚至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顾胜昔曾经养过的那只狗子。 顾胜昔心里一软,嘴巴先于脑袋做出了承诺:“我想想办法吧,不一定能成功。” 她手上一紧,是君凛修长的手攥住了她的,少年满眼希冀:“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我在这日夜盼着你来接我!” 顾胜昔额角垂下三条黑线,如果不是目前双方壳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四都是未成年,她简直要怀疑君凛别有他意了。 因而这几天顾胜昔白天思考怎样盖房子,晚上思考怎样解决君凛……和他的三只狼,愁得快要步刘永贵后尘要秃头了。 第091章 草丛里的阴谋 顾胜昔在前山坡选了一块比较靠近知青点的地方做宅基地,会计吴国忠带着人丈量了一下房场实际建筑面积,又在房子旁边给两个知青每人划过来三分的自留地。 只不过不管是宅基地房前屋后的园子地还是每个社员都给的自留地,全都是没有开垦的荒草甸子地。 因着新宅基地这边都是可以直接把自留地划分到院子里,住户之间的间距就拉开了,再加上受地理环境限制,没办法像屯子里那样规整的横平竖直一排排建房,而是因陋就简因地制宜,所以几乎每一户房子都是独立的四面冷山,对于东北地区来说这样的房子保暖性相对较差,好处就是私密性更高一些,免得隔墙有耳,邻里之间鸡犬相闻。 这也正是顾胜昔最后选择这边的原因。 西大荒那边土地平整,因为也是把自留地划分到院子里,那边的前后园子都很大,不过房子却和屯子里一样一家挨着一家。 顾胜昔和程茜都是不缺钱的主,她们俩都不想自己在家里吃顿肉,隔壁借风吸溜味还要说几句酸话。 所以顾胜昔把选择这边的原因跟程茜一说,她也表示很满意。 和邻居之间隔着六分自留地呢,他们就算拥有哮天犬一样的嗅觉,也未必乐意跋山涉水穿越六分地跑到自家墙根底下来说酸话吧? 房子总共起了四间,两人在东西两边各自盘踞一室作为卧室,中间位置一间用作堂屋加灶间,另一间则被隔成一明一暗两个小隔间,明间用来招待客人,暗间则做了浴室。 其实无论灶间还是浴室,对于顾胜昔来说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不过摆设也必须要有,细节决定成败,每一个掩人耳目的设施都是对顾胜昔身上小秘密的保护。 在王翠英的牵线搭桥下,整个自建房工程交给屯子里的泥瓦匠刘栓柱,也就是之前帮顾胜昔收拾小隔间的那位,木匠赵德才辅助,再找三四个熟手第二天就开工。 屯子里的规矩是供饭一天一人7-8分,不供饭的话要么就给补点粮食要么就多给点钱。 砖石玻璃这些俏货程茜跑了一趟县城就全都搞定了,回来听顾胜昔汇报工钱时直接给定了一毛钱。 “别抠抠搜搜就给涨一分,直接给他们一人一毛二,让他们干活撒楞点,精细点,对得起咱给的钱就行了。” 顾胜昔抿着嘴乐,程茜这东北话学的挺地道,还撒楞点(快点的意思),程茜的想法跟顾胜昔不谋而合,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起了屋之后还要盘炕、抹墙里子,程茜说讨厌屋子地里潮,找了她哥帮忙整了点便宜水泥。 “我想把咱家屋地抹上水泥地面,省的冬天炕烧多了烟尘滚滚,夏天还返潮。” 顾胜昔脑袋点的鸡啄米一样:“太好了,程茜还是你想的周到啊!” 程茜冷哼一声:“我周到个茄子啊,我那是在知青点常年吃亏吃出来的周到,下点雨屋子里人来人往都能和泥了,可烦人了。” 城市里这个时候有点条件的要么水泥要么红砖铺地,条件特别好的才铺地板,农村就完蛋了,基本上全都是夯实处理过的泥土地面,沾点水屋子里就泥泥活活,用程茜的话说就是:“下点雨、下点雪,感觉整个人都牙碜起来了。” “我买多的水泥留出余缝了,看看能不能在院子里弄出一条水泥道来,够咱俩人走就行,你要是介意的话钱我自己出。” “打住,我顾胜昔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顾胜昔白了程茜一眼:“要不是担心水泥难弄,怕难为你家亲戚,我早就想提这个了,当院靠近咱屋门这一片再加上过道,咱都给它弄成水泥的才好。” 程茜顿时笑容灿烂:“太好了,咱们是英雌所见略同!” 因为害怕乱了账,反正程茜也不差钱,整个盖房子期间所有支出全部由程茜来负担,彻底盖好之后两人再二一添作五。 前山坡离屯子有点距离,就算是知青点也不知道有人已经在那边选址盖屋,直到第三天两辆手扶拖拉机(又叫虾爬子)拉着砖石水泥“拖拖拖”开进刘家大队,人们才知道知青点的程知青和顾知青合伙在前山坡起屋了。 顿时全村哗然。 程茜下乡两年,刘家大队有些非消息灵通人士甚至都不知道知青点还有程茜这号人物,那些喜欢八卦的婶子大娘则对瘦弱得跟豆芽菜一样的顾胜昔另眼相看。 程知青家里有背景还有钱他们都知道,可没想到那个十六岁就下乡的小黄毛丫头顾知青竟然也能拿得出钱来说起屋就起屋。 距离前山坡半里多地的荒草丛里,一个女人略显尖利的声音正在喋喋不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程茜是早晚都要回城的,只要你把顾胜昔弄到手,到时候这间大瓦房就是你的,听说一共起了四间,水泥地面红砖墙,在整个刘家大队也算是好房子吧?” “老子倒是真看走眼了,没想到那个小娘皮竟然真的挺有钱。”猫着腰不时往那边人来人往的工地窥伺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猥琐:“想叫我帮你出气也行,起码你得给整点吧。”bookAbc.Cc 他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捻动做出数钱的动作来。 尖锐的女声差点没把嗓子喊劈叉:“你是不是有毛病?白得个城里小媳妇还陪送一套青砖大瓦房,我没找你要工钱你倒还找上我了?” “嘁,那些好处都得我把人弄到手摆酒结婚才算,你也说她娇生惯养脾气不好,万一到时候小娘皮急眼告老子耍流氓,我他妈直接吃花生米,反正我跟她谁死你都没损失,凭啥?” 女人也怒了:“凭啥?就你这德行十里八村谁家姑娘会嫁给你?没有我在知青点给你做内应你能成事?把她弄到手,我出了口恶气你得了便宜,咱俩互相帮助,你就别提什么钱不钱的了。” 男人的手忽然去摸女人肉呼呼的脸:“又要驴拉磨,又不舍得草料一大箩,你这是想什么美事呢?要不哥哥在这把你办了?我也照样白得个城里的小媳妇。” 第092章 磕巴猴 女人拍开他粗糙黧黑指甲缝脏兮兮的手,同时猛地往后退出两步:“拿开你的脏手,我将来是一定要回城里的,不会在乡下结婚,你要是不愿意这事就此作罢,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做我的知青,你接着做你的二混子。” 同时女人恶狠狠在心里咒骂:“乡下泥腿子,活该你娶不到婆娘!” “哈哈,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你要是找别人干这事,只要顾胜昔出了什么事我就满屯子宣扬这是你指使人干的,你最开始找的我,可我这人虽然不太擅长体力劳动,但是却有一颗正义的红心所以拒绝了你,你说到时候屯子里人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女人真没想到这人竟然可以如此厚颜无耻,同时也后悔怎么自己千挑万选就找上了他呢?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男人最终面带喜色捏着五块钱的票子,嘴里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慢慢悠悠晃出了屯子。 女人则一脸怨毒目送男人离开,又回头盯了一眼远处已经竖起框架的砖瓦房。 “盖了这么好的房子,就扎根农村一辈子好好在这里陪着二流子过吧!” 顾胜昔没有想到就算她现在只有十六岁,因为这间屋子的关系依旧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终身大事上。 这两天屯子里过来搭话的婶子大娘们明显见多,而且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家里的情况。 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晚婚晚育都是常态,不婚不育也已经屡见不鲜,因而顾胜昔这次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婶子大娘打听她家庭的目的竟然是想要给她介绍对象! 因为在顾胜昔的认知里,十六岁是还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才刚刚步入高中的年纪,胆敢早恋就已经会被整个社会口诛笔伐,若是妄图谋划她的婚姻,那简直禽兽行为。 所以等到她明白这些人的目的,甚至大多数都是抱着毛遂自荐,举男不避亲的想法,顾胜昔差点没疯了。 帮她揭开这个谜底的正是之前相处并不算太愉快的那位一起合作过的桃花婶。 这天晚上下工后她直接从身后扯过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瘦巴巴的黑瘦男人:“顾知青啊,婶子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儿子侯胜利,体格好,长得漂亮,热爱劳动,知疼知热,不是我吹,十里八村你都再找不到我儿子这么好的小伙。” 顾胜昔一脸懵逼,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婶子,你可能有所不知,建房那边的事都归栓柱叔全权负责,我们只管付工钱,用谁不用谁我都不过问。” 桃花婶一听顿时急了:“你这孩子想哪去了?我是介绍我儿子给你认识,我跟你说白天找你的那几个老娘们都介绍不出什么好鸟来,一堆烂蒜哪个都不及我家胜利,你可千万别让她们给骗了。” 顾胜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天那几个婶子旁敲侧击,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可她才十六啊,虽然十六岁的壳子包裹着的是一个三十二岁老阿飘的灵魂,但是别人并不知道,而且就算顾胜昔三十二岁…… 她看着被桃花婶拖拽着的那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别说三十二,就算现在她五十二宁可一辈子做个女光棍也绝对不会收这种档次的废品。 这年月胖子比绝色倾城的大美人都难找,所以顾胜昔接触过的人几乎都是瘦子,顾阆瘦,像一丛修竹;王浩瘦,如一棵挺拔的白杨;君凛也瘦,神华内敛偶现锋芒,如同一把藏于剑鞘中的神兵。 这个什么侯胜利,那就是晚清躺在烟馆里吞云吐雾的货,病恹恹蔫哒哒,偏偏睁眼闭眼都分别不大的眼缝里那抹眼神的粘稠都令人作呕。 果然是啥妈养啥娃。 看着小顾知青一脸震撼的表情,桃花婶继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我跟你说啊胜昔,姑娘家嫁人可要仔细着,不但男人要找好,这婆婆也得不能差,那几个都是嘴甜心苦、磋磨儿媳妇的货,哪里像我啊,这十里八村哪个不知道我李桃花对媳妇好。” “你看你叫胜昔,我儿子叫胜利,你俩这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打住,桃花婶,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刘家大队有缘分的可太多了,王胜洪,王胜武,王胜文三兄弟,徐胜月,徐胜花姐妹,我们是不是要办个集体婚礼大家一起过?” “婶子,我今年才十六岁,国家婚姻法规定女满十八周岁男满二十周岁才允许结婚登记,你可别害我成了违法犯罪分子,我们家可是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我还有哥哥在单位里呢您可别坑我啊!” 李桃花发现这小丫头不说是不说,一说说一车,听得她蒙头蒙脑,咋谈话内容“噌”的一下就从介绍儿子跟她认识直接蹿到了蹲笆篱子? “胜……胜……胜昔妹……妹……妹子,你别……别害怕,哥哥……哥哥……哥哥……”侯胜利一看自家阿娘战斗力不行,只好亲自下场。 虽然他对眼前干巴巴分不清楚前后面的竹竿没啥兴趣,可是他对砖瓦房和丰厚的陪嫁有兴趣啊! “桃花婶,你快点带你儿子回家吧,我就不耽搁他下蛋了。” 顾胜昔骤然间想起刚到知青点不久张红梅给她科普过,三大注意八项回避,这位侯胜利就是三大注意之一的磕巴猴。 如果他不张嘴说话,顾胜昔还没真想起到是他。 “磕巴猴就是个嚼父母骨髓油的二混子,双抢农忙时能出现在地里都算给刘永贵面子,整天躺在家里啥也不干,据说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磕巴猴原来有个哥哥,养到五岁时出天花死了,他妈把他宝贝得就差没叼嘴里了。”张红梅的话言犹在耳:“自己长得贼磕碜还心比天高,不好看的不要,条件差的不要,一旦要是哪个姑娘被磕巴猴盯上,他就会变成一只蚂蟥,黏黏糊糊,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就一直盯着你。” 顾胜昔当时听得毛骨悚然,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看见了传说中的人物。 想起张红梅说话时的神情,顾胜昔很没骨气的溜之大吉,快跑啊,她不想被蚂蟥盯上! 第093章 打劫 直到顾胜昔逃之夭夭,踪影皆无,李桃花母子才后知后觉想明白“耽搁下蛋”是那黄毛丫头在嘲讽侯胜利结巴。 “娘那个插的!”李桃花一扫之前努力维持的慈眉善目,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小比崽子竟然敢嫌弃我家胜利,给脸不要脸的贱皮子,我还就非要把你弄进家里来,看到时候老娘怎么拾掇你!” “对!娘,到……到……到时候我再……再……在外边养……养个小的,反……反正小……小贱货也……也有钱,就……就叫她……她在……在家干活带……带孩子……伺……伺候爹娘,敢……敢……敢……不听话我……我大……大……大耳雷子轰……轰……” 侯胜利越着急越磕巴,听得李桃花满心烦躁,一把扯过不省心的儿子往家走一边骂骂咧咧。 不过她也不笨,不提名不提姓不提事件起因经过,只一味的口吐芬芳,就算屯子里有人听见,也不知道李桃花这样满嘴喷粪又是因为啥,反正也听习惯了。 天气越来越冷,顾胜昔看着拴娃这么冷的天穿的依旧很单薄,脚上穿着的鞋子虽然是二棉鞋,可是前面已经磨坏了,孵出两个大脚豆冻得通红露在外面,一只鞋子后跟已经踩断,像是咧开的大嘴,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孩子们送来的东西越发五花八门,饮狼坡成了顾胜昔和孩子们交换物资的一个临时据点,隔一天一次,孩子们会把自己认为可以兑换橘子糖的东西交给顾胜昔。 大件比如柴火会直接帮她捆成捆送到知青点去。 顾胜昔这一天换给别的孩子的都是橘子糖,唯独拴娃给的是几块明显是旧衣服拆下来的布和两件工人房里的旧衣服。 顾胜昔家里没有童装,就算有也没办法拿出来,无论面料还是款式,都是这个时代不宜露面的东西,太超出大家认知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有心人冠以“通敌”的罪名。 顾胜昔打听过拴娃家的情况,爹娘都不在了,爷爷奶奶养着他长大,可是一大家子人,拴娃的爷爷奶奶也不只有拴娃这一个孙子,物资匮乏的年月多吃一口饭可能会让自己活下来,少吃一口可能会死,所以别指望谁会高风亮节。 这个时候是真的对别人仁慈就同于对自己残忍。 家里那点东西一大家子都盯着呢,拴娃的爷奶也不好过多偏颇。 于是顾胜昔叫拴娃把这些破布和衣服拿给奶奶:“你就说是小昔姐姐拿给你做棉裤面、做鞋子的。” “谢谢小昔姐姐。”拴娃乖巧的给顾胜昔鞠躬,脏兮兮的小脸上,大眼睛里蕴满泪花,要掉不掉的。 看得顾胜昔心里一阵阵发酸,想起小叔七岁的孙子,每次吃饭都必须要爷爷奶奶跳那个鸡飞狗跳羊咩咩叫的“小鸡小鸡舞”,才肯纡尊降贵吃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要是小祖宗肯吃点青椒叶菜,那简直就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而拴娃却在为了一顿饱饭、一件御寒的衣服跟那些大孩子们一起上山下河,摸鱼拖柴,五岁的孩子就已经开始为了自己的温饱在努力。 顾胜昔摸摸拴娃的头,趁着别的孩子不注意往拴娃手里塞了两根牛肉干。 拴娃五岁的人生里并没有见过什么牛肉干,他甚至不知道还有一种肉食是牛肉,只是那股属于荤食的味道一股股往鼻子里钻,他知道这一定是好吃的,否则小昔姐姐不会这样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看见。 拴娃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没控制住,“哗啦”一下流出来,他赶紧用脏兮兮的手背一边一下抹干净,小声的,虔诚的再次说了句“谢谢小昔姐姐”,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饮狼坡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跟屁虫正跟着它那一身白毛的王趴伏在草丛里。 它能感觉得到,王的情绪很低落,是因为它今天没能成功捉到那只傻狍子吗?还是因为今天河边的那个姑娘把好吃的给了别人? 君凛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那个小男孩的脚,那上面有一双带着补丁还有很多破损的鞋子。 可是他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鞋子了。 小鼻涕孩比他幸运,他的小昔姐姐都担心他会冻脚。 君凛看着自己常年赤足已经被磨出一层厚厚硬皮的脚,那上边遍布着数不清的伤痕,粗糙而丑陋。 君凛忽然意兴阑珊,喉咙里低沉的咕隆一声,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草丛里。 跟屁虫疾步紧追,王,你慢点啊,跟屁虫跟不上啊! 顾胜昔并不知道自己的大腿曾经近距离观察过她跟孩子们的互动,她现在正对着一个男人怒目而视。 男人的脚边正坐着不久前才离开的拴娃,此刻小男孩本就不甚干净的小脸血迹斑斑,看起来异常狼狈。 而男人那条补了两块补丁的裤子,小腿肚子位置有一块濡湿的地方,看起来依稀像是一团血迹。 血迹上面齿痕十分清晰。 这就是拴娃会被揍的原因。 男人嘴巴里不停咀嚼着一边对着拴娃破口大骂:“小比崽子,你他娘是人还是牲口?竟然敢咬老子?” 男人的手对着拴娃的脸就要扇下去。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一块带着肉香的“暗器”给袭击了,不是很疼,等到男人琢磨明白时赶紧在脚下附近的草棵儿里摸索着寻觅着。 这味道他熟悉,正是自己嘴巴里嚼着的好吃的那种肉干,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这么特别的肉。 “拴娃过来。” 五岁的孩子,努力眨巴着眼睛让自己不要哭,把地上散落的布片和被踩得脏污不堪的两件衣服一一捡起,一瘸一拐走到顾胜昔旁边。 顾胜昔的出手给了狗剩子勇气,他大踏步走到顾胜昔身边用手指着正把草丛里寻到的肉干塞进嘴里大嚼的人:“小昔姐姐,赖狗子抢走了我们的糖,还想要抢拴娃的衣服,拴娃不肯给,他就踢拴娃,后来他翻了拴娃的裤兜抢走肉干,还揣得拴娃摔了一跤,所以拴娃才咬了他。” 第094章 认错 原来这人就是赖狗子啊! 这也是三大注意八项回避榜上有名的一位,是见之就要立刻回避的赖狗子。 看见顾胜昔之后,赖狗子收起之前的凶狠,嬉皮笑脸站在不远处任由狗剩子和他带着的小崽子们七嘴八舌的告状,时不时摸出一颗橘子糖丢进嘴巴里,发出令人恶心的咀嚼的声音一边用粘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顾胜昔。 赖狗子在看自己,顾胜昔一直都知道,那种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眼神让她很想拿出弹弓子给他脐下三寸来个鸡飞蛋打。 听完小朋友们的话,顾胜昔抬眼看着赖狗子:“这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完毕,现在开始你的狡辩吧。” “呵呵。”赖狗子吊儿郎当的笑:“老子需要狡辩吗?不过是拿了几块糖,你们知青不都是大方善良,助人为乐吗?你们都下乡支援农村建设了,支援几块糖也不算啥,你给他们补上不就行了。” 他一嘴大黄牙在夕阳加持下像是被盘包浆了一样,看得顾胜昔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吐出来,可是这张狗嘴里吐出来的话比他的大黄牙还要恶心。 “你抢了人家的东西,凭什么要我来补?”顾胜昔“天真”的问。 赖狗子眼底轻蔑之色愈发浓烈,当真就是个城里娇生惯养、屁也不懂的毛丫头。 “凭什么呢?你要是给我当媳妇咱俩就是一家人了,你的就是我的,你替我补上不就名正言顺了?” 呵呵,好一个倒果为因。 确定对方果然不是个好鸟的同时,顾胜昔也确定了这人来者不善,他的目的绝对不是几块糖的事。 顾胜昔知道,这个年月很多人间惨剧发生的根由都是源于穷,然而这不是人们作恶的理由。 她的手伸进柳条筐里:“哦,倒也……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赖狗子没想到小丫头不禁吓,竟然还没等到他施展什么手段就已经听话的贡献出那些好吃的来,一时间心里颇觉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还想着小娘皮反抗一下,到时候直接上手来个身体亲密接触,最好弄得她跌倒在地他趴在小娘皮身上,那就黄泥烂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而眼前的小崽子们都是人证,回家再跟各家大人一宣扬,这个白来的媳妇就跑不了了。 不过无所谓,不是今天也是明天,他赖狗子想要的就没有搞不到手的。 赖狗子嬉皮笑脸往顾胜昔身边走,不留神腿肚子上就是钻心的一阵疼,这才想起之前叫拴娃那个小比崽子给咬了,这伤口得留着去找刘四家的老婆子赔偿损失。 他这可是红伤,对于一个马上就要娶婆娘的人来说红伤可是大事,不得好好进补一下? 想到马上就能喝着小酒吃着小鸡炖蘑菇,再睡着城里细皮嫩肉的小娘皮,那小日子……赖狗子咽了咽唾沫,恍惚间听见“啪”的一声响肚子上一阵剧痛顷刻将他从美梦带回残酷的现实。 他被什么东西打中,现在佝偻着身体躺在地上。 赖狗子察觉到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是提着弹弓子的顾胜昔,瘦巴巴的脸上依旧笑得不疾不徐:“狗剩子,去找你二大爷过来,饮狼坡有人抢劫还妄图光天化日对女知青耍流氓。” “哎!”狗剩子答应得脆快跑的比答应的还脆快。 他一路风驰电掣往屯子里跑,满心都是对小昔姐姐的崇拜。 狗剩子就知道赖狗子打不过小昔姐姐,就算是自家大堂哥也一定打不过小昔姐姐,起码在用弹弓子这一项上打不过。 赖狗子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按照自己预期的上演,狗剩子他二大爷就是刘家大队的大队长刘永贵,赖狗子倒也不是怕他,只是毕竟人家在这个位置上,真要是翻脸把他弄去派出所也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恨恨看了一眼瘦巴巴的小娘皮,赖狗子也看见她捏在手里黑黝黝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做成的弹弓子,娘的看样子今天只能忍了。 他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在刘永贵带人抵达之前离开犯罪现场。 “怎么这就想走了?补偿不要了?” “明天哥再来找你。”赖狗子输人不输嘴,还恶心巴拉对着顾胜昔挤了挤眼睛。 “别啊,咱好好唠唠,看看我们大方善良、助人为乐的知青究竟要怎么支援刘家大队的人你们才会满意,才不会抢小孩子的糖吃。” 赖狗子本来也不是能吃亏的人,现在暂退一来是不想因为几块糖跟大队长对上,二来他现在腿还伤着,想要通过武力降服小娘皮有点难度,三来明显抢东西抢人现在都做不到,他要抓紧趁着腿还流血多敲刘四家一笔弥补一下损失。 再晚点伤口都愈合了。 赖狗子暗自后悔轻敌了,以为今天要面对的只是一群小崽子和一个黄毛丫头,他横扫十里八村无敌手的剔骨刀就没带在身上,不料阴沟翻船。 果然应了那句话:刀在人在,刀不在人挨踹。 赖狗子一边嬉皮笑脸应付顾胜昔想要抓紧时间离开,一边暗下决心,等到将来得手了必定要给小娘皮些苦头吃,让他知道知道赖狗子的赫赫威名不是靠吹牛逼得来的。 “来不来你说了算,走不走我说了算。” 清凌凌的女声依旧如之前一样带着些娇憨,可是赖狗子却真的不敢动了,因为就在他下一脚即将踏上的地方现在落着一颗石子。 “你再敢走一步,我就废了你第三条腿。” 赖狗子没念过书,但是人只有两条腿他还是清楚的,第三条腿指的是啥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小娘皮是要废他的子孙根啊! 他、娘、的! 谁他娘的说这就是个有钱又不谙世事的小毛丫头,只要吓唬一下就保准他手到擒来?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一只笑面虎,亏他之前还以为小丫头片子很好弄! 就这准头,赖狗子敢说正当壮年的三老太爷也达不到! 他不会放过那个黑心肝的贱人,娘的竟敢哄骗他来招惹这只母夜叉,真当他赖狗子是随便谁都能巧使唤的? 赖狗子很识时务:“顾知青,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第095章 答应 “我可放不出你这么不文雅的屁,要放你走也不是不行。”顾胜昔好整以暇摆弄着弹弓子上的皮块,里面裹着一个成人拇指大小的钢珠在斜阳映照下闪烁着金属质感的冷芒:“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一个月之内把你来找我的目的原样还给那个挑唆你的人;第二,不准你借着这次的由头去找拴娃家人的麻烦,做到了你的第三条腿依旧属于你,做不到你就抓紧时间跟它开个告别会吧。” 赖狗子还在做垂死挣扎:“别,别,别,顾知青,顾同志,你看你们下乡青年,都是高风亮节,不惧艰难不怕牺牲千里迢迢来到乡下,你要是打伤了当地社员,远了说会影响到你将来回城,近了说恐怕搞不好你要去蹲笆篱子,你看多不划算,不如我把东西都还给这些小崽……孩子们,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你看咋样?” “呵呵,可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出言调戏我不说,还想要敲诈我的东西,桑粒儿,山娃,你们说是吧?” 一群小孩子大声应是,平时打猪草、拾豆子、落花生……累个半死也没见过一分钱,自从小昔姐姐来了之后他们一边玩一边就把糖赚来了,家里大人小孩都能轮番甜甜嘴,甚至桑粒儿在连续贡献了两颗大白兔加三块橘子糖之火,她奶都难得开口夸奖了她一次,还破天荒给了她一颗煮鸡蛋吃,那两天桑粒儿走路头都是高高昂着的。 她不是赔钱货,她可以挣到很多糖,小昔姐姐给的糖很甜,一直甜到人心里去。 所以不少孩子都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小昔姐姐要啥你们就去整啥,小昔姐姐说啥都是对的。 赖狗子看着十多个孩子几乎异口同声,心里不由得也暗暗叫苦,眼看顾胜昔手里的弹弓子越拉越紧,杀气腾腾。 弹弓子两根看不清材质的皮筋被拉伸到最大限度,捏在皮块上的钢珠和小娘皮……不,不,是母老虎的双眼相映生辉,双双对准了他的某个地方,赖狗子明白之前关于三条腿的猜测他答对了,然而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反而感觉裤裆凉飕飕的。 他的兄弟跟了他二十多年快活了不知多少次却还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他怎么能开告别会?那不但愧对他死去的爹娘,也愧对赖家列祖列宗啊! 赖狗子第一次发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原来三条腿的人也不好当。 赖狗子心里苦,赖狗子不敢说。 母老虎手里捏着的钢珠要是打出来,别说赖狗子被吓得已经软成鼻涕虫的二弟,就算是他身上最结实的脑瓜骨都能给干出个血窟窿来! 赖狗子一动不敢动,他不能拿自己二弟的健在与否去赌对面母老虎的命中率。 他不敢恨眼前的母老虎,只能把满腔憋屈和愤怒寄存到那个贱人头上,一个知青点朝夕相处,赖狗子不相信小贱人不知道顾胜昔有一手弹弓子绝技。 很明显他就是人当成二傻子给涮了。 就算顾胜昔不要求他一个月之内报复回去,他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1货! 可是说到不去找刘老四家的麻烦他却有点不甘心。 他的腿肚子让那个狗一样的小崽子给咬出血了,以他赖狗子的脾气,刘老四家不拿出个三五十的这事就别想完。 平时屯子里人看见赖狗子就像小八嘎看见土地雷,那跑的叫一个望风披靡叫一个快,他想赖都赖不着,如今赖狗子名声顶风臭十里,婆娘婆娘找不着,借着各种由头敲诈勒索也鲜少有机会,要不是他还有一手空空妙手、顺手牵羊的技能,赖狗子估计现在都成死狗子了。 这几年年景比从前好了,可大家伙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不少人家穷得腿肚子直搓球,他就算再能顺手牵羊,首先也得有羊可牵不是? 好不容易这回刘四家那个克父克母的小比崽子撞上来,还把他给咬得出了血,名正言顺搞钱的事,难道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三言两句就放弃了? 那可是能让他未来两个月吃香喝辣的巨款啊! 看着赖狗子游移不停的目光,顾胜昔笑吟吟鼓励他:“你尽管多思考一会没关系,反正等大队长来了,这事咱就经官去派出所说道说道,我人证物证应有尽有。” 桑粒儿怯怯举着小手:“嗯呐,我亲眼看见的,赖……赖……他说想要小昔姐姐给他做媳妇,还必须要替他还饥荒。” “对,我奶说过,这叫敲诈,是犯罪,要蹲篱笆墙。” “杨五丫你可别胡说啦,人家那叫蹲笆篱子,篱笆墙一脚就踹倒了,能关住赖狗子?”bookAbc.Cc 说话的小孩正是之前积极响应过顾胜昔的山娃,直到“赖狗子”三个字说出口,小家伙才惊觉自己说秃噜嘴了,那个让全屯子闻风丧胆的名字,现在咋不那么吓人了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甚至开始探讨如何加大赖狗子的罪行,减轻拴娃的惩罚。 “是赖狗子先抢了拴娃的东西,拴娃才咬的赖狗子,所以赖狗子受伤是自找的,不能怪拴娃……” “我们到时候就说,赖狗子还踢了拴娃,反正早上拴娃摔了一跤屁股蛋子青了一大块,跟脚印差不多。” “赖狗子”三个字像是一种魔咒,一旦有人犯忌讳之后发现并没有引起什么可怕的后果,其他孩子就开始解恨一样的喊,原来,赖狗子也不是那么可怕啊,他看见小昔姐姐一动都不敢动呢,还陪着笑脸跟小昔姐姐说话,所以大家以后不用那么害怕赖狗子了! 赖狗子听得一脸黑线,老子还他娘的在现场呢,你们几个小比崽子就一起谋划怎么栽赃陷害,是不是有点不把我赖狗子放在眼里? “小昔姐姐,你还好吗?我带着我二大爷上来啦!”远远的狗剩子的呼喊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赖狗子终于败下阵来。 “行,我答应了,答应了,你快点放我走吧!” 顾胜昔收起弹弓子,言笑晏晏:“我是不怕你说话不算的,毕竟我百步穿杨。” 说完只听得“咻——啪”一声过后,两个欢呼雀跃的小孩从草棵里抓出一只野鸡来。 第096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赖狗子看得瑟瑟发抖,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敢用二弟测试顾知青那弹弓子的威力和准头,虽然他的家鸡比顾知青打死的那只野鸡小了不知道多少,可是感觉命中目标的大小不会影响顾胜昔的准头。 想到母老虎出手的干脆利落,赖狗子心里就又是怕又是恨,娘的,敢耍他赖狗子的人不多,光知青点就占两个,这笔账他记下了! 因为不想面对刘永贵,赖狗子脚下步履生风,绕远走小路如丧家之犬一样逃之夭夭。 不断扒拉着身边荒草还努力跺脚造成脚步混乱、橐橐有声效果的狗剩子远远的探出颗脑袋,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看着鬼精鬼精的。 顾胜昔笑着招手:“吓跑了,你上来吧。” “哎!”狗剩子脸上带着笑脆快答应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他身后空空如也,别说大队长刘永贵,除了他自己连个活物都没跟着。 “小昔姐姐你可真厉害。”狗剩子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现在他喊小昔姐姐喊得心悦诚服。 小昔姐姐就这么把赖狗子给收拾了,那可是赖狗子啊! 赖狗子还不到十岁就没了爹娘,无牵无挂,偷鸡摸狗,奸懒馋滑坏都占全了,平时从来不上工,几乎整个屯子没有哪家没让他偷过,批评教育人家也不在乎。 狗剩子听自己爹说过,那个时候左安公社叫左安乡,乡里要修河堤,赖狗子的爹就是其中一个,结果遇上塌方去了六个人回来五个,赖狗子的爹连尸体都没找回来,三老太爷当时在赖狗子爹衣冠冢前表态,以后一定会照顾赖家的这对孤儿寡母。 没过两年赖狗子的娘连病再饿也死了,他就开始吃百家饭,那个时候大伙连自己家里的嘴都顾不过来,谁会管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赖狗子觉得屯子里人说话不算话,就开始偷鸡摸狗,胆子越来越大,偷不着就骗、抢,花招百出。 三老太爷每次都会帮他说话,加上他又贼得很,大事抓不到把柄,小事又不够惊动公安来抓人,公社和县里的混子他都能说得上话,偶尔还跟红袖箍有来有往,所以大家恨他恨得牙痒痒还都拿他没辙。 所以别看狗剩子的二大爷是刘家大队的一把手,赖狗子连他也一起欺负,大堂哥二堂哥想要削他二大爷还不许,狗剩子心里早就憋屈得不行。 想不到这个祸害也有今天! 狗剩子眼看赖狗子走的时候哼哼唧唧,一瘸一拐,心里这个痛快啊,以后小昔姐姐就是他狗剩子的亲姐姐,当然,三丫也永远是他心尖尖上的亲妹妹! 顾胜昔招招手,小孩子们立刻“呼啦”一下围拢过来,颇有花果山孙大圣一呼百应之感,只差高呼一句“孩儿们”,小家伙们一个个眼神晶亮的看着她,却让顾胜昔心头一阵发酸。 天气越来越冷,尤其现在连赖狗子都知道她在这边跟孩子们换东西,虽说一个屯子以物换物属于被允许的范畴,但是也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真要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说她投机倒把薅集体羊毛,顾胜昔还真是百口莫辩。 屯子里人再淳朴,羡人有恨己无的也大有人在,如果今天顾胜昔来得晚了,拴娃出了什么事,锅都是她的。 饮狼坡交换会已经引起赖狗子这种货色的注意,相信暗地里打她主意的人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天气日渐寒凉,顾胜昔宣布两条消息。 一是因为今天拴娃被赖狗子打了,那只野鸡就拿去拴娃家里炖,今天在场的谁想吃就提供点配菜,然后由拴娃的奶奶给大家伙平分。 第二条消息就是明天开始饮狼坡交换会暂时停止。 孩子们得知以后都不能再用山货小鱼啥的跟小昔姐姐换糖吃,顿时都无比失望,一张张花猫脸上都无比委屈。 “小昔姐姐也是没办法,看看拴娃今天差点就让赖狗子给打了,你们的东西也都被抢了,今天是我刚好赶上了,可这种巧合不是天天都有,万一要是因为帮姐姐收集东西有个什么差错,你们的爹娘爷奶还不得心疼死?” “天气也冷了,等明年姐姐家的房子盖好了,到时候大家都去姐姐家里就安全多了。” 桑粒儿原本失望的大眼睛里瞬间又亮起来:“小昔姐姐,你明年真的还会跟我们换糖吃吗?” “嗯,换啊,其实要不是今天那个赖狗子来捣乱,咱们还能再换些日子……” 顾胜昔意有所指,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茶。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赖狗子是屯子里的人,那位始终无缘得见的三老太爷似乎才是这个屯子的灵魂人物,赖狗子之所以敢这样嚣张,还不是因为三老太爷在他爹坟前的那句承诺? 再重的人情也经不起赖狗子没完没了的消磨,这年月的糖有多金贵谁都知道,饮狼坡这桩小买卖就这样被赖狗子破坏了,大家不见得对他喊打喊杀,但是心里肯定更加怨恨这个人。 本身赖狗子其人就已经公厕扔炸弹——激起民愤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一旦再有合适的契机,三老太爷也会顺其自然就势摆脱自己当年的诺言。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断娃糖路效果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狗剩子率先狂怒:“都是赖狗子这个瘪犊子害我们,我回家告诉我大堂哥去!” “哼,等我三哥从部队回来,我叫三哥打屎他!”一个头顶梳着小歪桃的豁牙子少女恶狠狠的攥着小拳头郑重宣布。 又一个小豆丁加入讨伐队伍:“我要告诉我五婶说赖狗子抢我糖吃,叫我五婶天天开会教育他!” 顾胜昔满脑门黑线,小盆友,你五婶是妇女主任,能教育赖狗子啥? 她额外给小孩子们每人发了三颗橘子糖后带着一群童子军浩浩荡荡下山而来。 赖狗子真的以为完成那两条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吗?顾胜昔的字典里没有“吃亏”两个字。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知青点门口。 手里拿着两个熟鸡蛋笑得一脸花痴的磕巴猴都快站成望妻石了。 第097章 我想用这个换你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顾……顾……顾……”他高高举着手里的两颗熟鸡蛋,就怕别人看不见,硬挤出来的笑容湮灭了本来存在感就很弱的两只小眼睛:“顾……” 顾胜昔惊了:“这就是你那天回去亲自下的蛋?还一次下两个,你挺高产啊,怪不得桃花婶子那么以你为荣呢,你真是你娘的好大儿。” 知青点大门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笑声,男女都有。 他们只是好奇磕巴猴今天又是在等谁。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骚操作了,之前知青点曾经先后有三位女知青不幸被磕巴猴看上,惨遭鸡蛋围剿,没吃的倒还好说,最多荣登大柳树底下闲暇时婶子大娘们的八卦头条,唯一胆敢收下鸡蛋且吃掉的女知青就惨了,不到一个礼拜磕巴猴就自封知青点女婿,十天之后女知青哭着把鸡蛋还给磕巴猴另外赔偿了十块钱不说,还被传成始乱终弃、道德败坏的负心女。 幸亏那个女知青家里人还都不错,上下疏通打点买了个工作直接回城了。 而这也成为磕巴猴的一个辉煌战绩,李桃花经常跟别人炫耀,连城里知青都看上她儿子了,结果她那操蛋的娘家人嫌弃俺们屯里人,硬生生给拆散了。女知青舍不得啊,离开的时候别提哭的多伤心了。 众知青:桃花婶,你怕不是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喜极而泣。 被顾胜昔这样嘲讽,磕巴猴也不生气,依旧脸上带着笑容把鸡蛋使劲往顾胜昔嘴巴里杵。 顾胜昔总觉得这家伙是想用鸡蛋噎死她,以报那日自己出言讥讽之仇。 经过一个来月的有序锻炼和营养补充,顾胜昔的身体已经得到全面提升,一个轻闪躲开磕巴猴和他的两个蛋:“多下蛋少说话,别整天不是咕咕咕,就是咯咯哒,下俩蛋吵吵的满世界都知道了,你看看人家海马,一次生两千多人家骄傲了吗?” 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年月的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好吧,不是当面而是意思意思隔着一扇门,被这样嘲讽肯定早就恼羞成怒。 然而磕巴猴一点也不生气,像是没听见顾胜昔那些已经算是侮辱的话,依旧拿着两颗鸡蛋一脸希冀望着顾胜昔走进知青点的背影,深情凝眸。 如果不是有之前的三例惨案,如果不是磕巴猴的尊容实在太过返祖,大家都快相信这真的是爱情了。 张红梅:你相信个茄子,我们家小昔今年才十六! 一把把顾胜昔扯进大门里,她刚才没急着出现帮忙是因为笃信顾胜昔肯定不会像那个女知青一样傻乎乎的接受,更是因为相信顾胜昔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 毕竟磕巴猴是屯子里的社员,而且人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来送鸡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张红梅自己心里清楚。 云娇娇站在院子里,笑得幸灾乐祸:“你还真是厉害,刚下乡就勾搭上男人了。” 其实在知道顾胜昔和程茜合伙在前山坡那边起了屋,云娇娇感觉骤然轻松了些可心里又很不舒服,五味杂陈。 轻松的是自己爱情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远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家一起住在知青点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和卫知青就多了很多日久生情的机会,而顾胜昔则相反。 不舒服的是小姑说一千道一万真正的好处还是都给了顾胜昔,她不但敲诈了小姑五百块钱和一大包物资,还有一张自行车票,气得奶奶一连骂了一个星期,最后甚至连跟顾胜昔一起下乡的自己都骂上了。 没有这笔钱,她顾胜昔连住小隔间的钱都舍不得花拿什么起屋? 一想到小姑答应自己的二百多安家费和顾胜昔敲诈小姑的那么多钱物,云娇娇只觉得实在是太不公平,凭什么顾胜昔拍两封电报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东西,而她什么都好处都没有还陪着挨骂?bookAbc.Cc 一只手忽然伸到云娇娇面前:“如果可以,我想用这个换你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云娇娇看着一脸诚挚的顾胜昔,暗想难道她真的跟外面那个磕巴的丑男人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她冷哼一声,矜持的把碎发别在耳后:“怎么?五十块钱就想封住我的嘴?” 做梦! “不,我说的是一巴掌,以后你再在我面前叨叨,我就用这只手扇你,今天是第一次警告,也是唯一的一次警告,当下次我的手轰上你的脸时别怪我没通知你。” “其实何必呢?最多再有半个月我就搬走了,大家就这样和平的相敬如冰不好吗?你非要舞到我面前来求关注,相比较而言你的小姑就比你识时务多了,不愧是比你多吃了几年咸盐的人。” “顾胜昔!你敢侮辱我小姑!”尽管对小姑有点不满,可是云娇娇也决不允许顾胜昔用这种轻慢的口吻说她小姑。 “想多了,我明明是在夸奖她,你好好努力,我并不吝啬我的赞美之词。” 跟在后面的张红梅笑得花枝乱颤,小昔的嘴巴是越来越厉害。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茉行色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正在给大家打饭的金海燕笑着说:“回来的刚好,再晚一会面条就坨了。” 今天算是改善伙食,卫凌霄提供一罐午餐肉做卤子,其他知青出细粮做的三合面面条,虽然卫凌霄一再强调想吃白面的,奈何真的不够吃,里面依旧掺了高粱米面和玉米面。 “小顾知青,这是外面一个男人叫我交给你的。”苏茉两只手摊开,两颗鸡蛋就这样被放在饭桌上。 所有人看着这两个鸡蛋,尽管大多数人都馋得咽唾沫,可是大家的表情都却同样的一言难尽。 磕巴猴果然一如既往的黏糊糊难缠。 “我不要。”顾胜昔声音冷冷的,接过金海燕递来的面条,舀了一勺午餐肉土豆胡萝卜卤浇在面条上,又从旁边的碟子里抹了些腐乳和韭菜花。 这是张红梅提供的私人配方,顾胜昔还是第一次这样吃面条,多少有点老北京炸酱面的感觉。 “啪啪”两声,两颗熟鸡蛋被苏茉磕在顾胜昔面前的饭桌子上,立得十分牢固:“反正东西我带到了,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第098章 一个巴掌响不响 “苏茉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知青来说平白无故收了人家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张红梅气得脸色铁青,“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对着一脸求表扬的苏茉怒目相向。 苏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的样子:“红梅姐,你怎么这样说我啊,我看见一个人在大门口徘徊,就问他找谁,他说他是来给小顾知青送鸡蛋的,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他又急着回家吃饭,就拜托我帮忙把鸡蛋送过来。” 和云娇娇略显尖利的嗓音不同,苏茉的声线娇柔婉转,再带了点委屈的哭腔,听起来像极了被欺凌的小可怜。 “他还说已经在跟小顾知青谈对象,他娘看小顾知青太瘦弱了需要补补才叫他过来送鸡蛋,我想着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谁也不会随便白送给别人,那人又说得情真意切我才答应了他帮忙的。” 苏茉本就长得楚楚可怜,并不太符合时下婆婆们的审美,但是纤瘦娇柔,行动如弱柳扶风,的确可以激起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性们的保护欲。 她眼波流转偶尔扫过卫凌霄和顾阆的脸,顾阆一贯的闷不吭声,卫凌霄一脸玩味,嘴角带着淡淡的讥嘲。 苏茉心中一喜,下乡没几天就能跟磕巴猴这种货色勾缠到一起,想来顾胜昔这种不自爱的人一定不会再得到卫凌霄的关注了吧? “这么说来你倒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我还要好好的感谢你,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成了那个不识好人心的狗?” 苏茉手指局促的搅着垂在胸口的辫稍,声音也变得怯怯的:“不……不用谢的,我……我之前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大家都……都是知青点的好同志,不过是举手之劳,真的不用那么客气。” “小顾知青你差不多得了,苏茉又不知道之前磕巴猴一直堵在知青点的事,她今天下工就出去了,晚饭都是请别人帮忙做的,她是新来的,又不知道磕巴猴是什么样的人,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冷嘲热讽的?” 说话的是老知青张长河,顾胜昔眼眸微眯,原来不知不觉中苏茉已经发展出第一枚舔狗。 “张长河,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被磕巴猴那对母子缠上了有多可怕你不是不知道吧?苏茉凭什么替小昔做决定?” 张红梅气到肝疼,以前没发现张长河居然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啊! 都是老知青了,就算之前的两个张长河不知道,冯小香是怎么因为一颗鸡蛋就被毁了名声,不得不花了大价钱匆忙买工作回城的事他总知道吧? 幸亏冯小香家里人肯帮她脱离这对可怕的母子,如果没办法回城,等待冯小香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名声狼藉成为远近闻名的臭破鞋,要么被逼嫁给磕巴猴那样恶心懒惰的混子,在贫穷落后的屯子里憋屈过完一生。 张长河也毫不客气的反驳:“我哪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你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才对,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是苏知青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偏袒着小顾知青冤枉苏知青?” 张红梅是那种典型的一点就炸可是却抓不住理的人,被这两人的做派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怼回去。 “红梅姐,张知青,你们两个不要因为我破坏了我们知青的友好团结,都是我的错,小顾知青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按常理推断觉得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鸡蛋,所以你们之间一定是有来往的,否则知青点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只给你送鸡蛋……” “还能为什么?不知道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吗?” 张长河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顾胜昔一个耳光就抡到苏茉脸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谁也没想到顾胜昔说动手就动手,毫无征兆。 “响不响?”顾胜昔笑吟吟的问张长河,然后展示她因为干农活已经有点粗糙微呈麦色的手:“一个巴掌拍的哦~~” “你,你凭什么打人?”苏茉不可置信手捂着脸颊愕然望着顾胜昔。 “你误会我了,苏知青,我不是打人,我只是在跟张知青展示一下什么叫做一个巴掌也拍得响,如果因为我的冒失破坏了我们知青的友好团结那都是我的错,张知青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也只是按照常人的推断,毕竟反驳别人要有论点和论据嘛。” 顾胜昔把苏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也成功堵得她哑口无言。 知青点大多数人包括基本不参与任何活动的程茜都认为,小顾知青论点鲜明,论据充分,在张长河的愤愤不平中,苏茉带着顾胜昔留在脸上那个充分论据,回女寝这边找谷小红帮忙冷敷去了。 其余人则抓紧时间吃已经坨掉的面条,有人难免心中怨怪发生争执的几个人,好好的一顿午餐肉面条,愣是变成午餐肉面糊了。 这边谷小红帮着苏茉冷敷,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尽量别惹顾知青,有事她是真打啊! 她眼珠一转:“哎呀,刚好熟鸡蛋可以消肿,我去拿来给你滚滚。” 白瞎了一顿好面条,她总要想办法降低一下自己的损失吧? 说完也不等苏茉说话直接两步蹿进灶间从地炉子上的水壶里倒出热水,把两个鸡蛋直接丢了进去。 程茜虽然也空有一颗八卦之心,可是因为不出去上工也不跟社员、知青们来往,是知青点头号消息不灵通人士,倘若不是苏茉的这次善举在饭桌上发生了纷争,程茜还不知道居然有人因为她们合伙起的房子就纠缠上了顾胜昔。 “呵呵,房子还有我一半呢,怎么不见有人来给我送鸡蛋?论条件我大概跟你不相上下吧,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小身后又无人相护?”程茜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柿子捡着软的捏!” “你别怕。”程茜不太熟练的安慰顾胜昔。 “嗯,我不怕。” 没有监控,没有手机和照相机,没有发达的网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痞,顾胜昔会怕? 第099章 毛衣 这个晚上平白吃到两个鸡蛋的谷小红美得都没舍得刷牙,苏茉抽抽噎噎哭了很久,倒是顾胜昔早早就熄灯睡觉了。 当然这只是表象,真相是顾胜昔在吹灭蜡烛的瞬间就急不可待钻进别墅里。 她给君凛织的毛衣已经好了,拜前世那些想要把她养成大家闺秀的家人们所赐,顾胜昔连编织这个已经很偏门的技能都达到高手水准,无论棒针还是钩针都使得得心应手。 所有手工达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在即将完工的那一刻会空前亢奋,宁可不吃不睡也要争分夺秒完成这件作品。 顾胜昔锁线收针之后屯子里的大公鸡牌闹钟已经叫了两遍。 直接在别墅里洗漱过后,顾胜昔挎着柳条筐慢慢悠悠走出屯子,再一次与捡粪的老君头不期而遇。 “早啊君大爷。”屯子里大多数出车拉人的活计都是老君头和老耕叔干的,其余会使唤牲口的基本都在地里耕种,那样拿到的工分多一些,当然出车工分不多,胜在活计轻省不操心,所以说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很难两全。 挎着柳条筐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清晨的薄雾中。 老君头站直了身体,望着顾胜昔消失的雾茫茫的山野口中喃喃自语:“九少爷,你也该回来了吧。” 将粪箕子往上掂了一下,老君头果断转身往屯子里走去,君家的人要回来了,老宅自然不能让任何人再住进来,那是君家的,必须是君家的! 这边顾胜昔很快就摸到了后山的那个山洞,跟屁虫大老远就迎出来,“嗷呜”一声对着顾胜昔一个猛扑差点把她扑倒。 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顾胜昔一边心里吐槽自己这具身体弱鸡一边喋喋不休训跟屁虫:“你发什么狼癫疯啊这是,吓死我了!” 秋天的北方多见浓雾,尤其是山里,屯子那边也有雾,不过只薄薄的,能见度还是挺高的,到了山里简直快要凝成实质,只能看得清三四米内的物件,浓雾一团团像《西游记》里面的凌霄宝殿。 跟屁虫还是第一次看见顾胜昔虎着脸的样子,脑袋快耷拉到地上,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哼唧,只敢偶尔歪着一颗毛茸茸的狼头偷瞄一下,然后再迅速低头努力屏蔽自己。 它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那天王从饮狼坡回来没事就看自己的脚丫子,山洞里气氛沉闷的简直快憋死狼了,它想着每次王看见那个人类小姑娘都会开心很久,所以乍然嗅到那股熟悉的气息,跟屁虫整个狼都变得无比奔放,才赶紧前去迎接贵客。 快到山洞时跟屁虫发出一种短促的低吼,然后少年一阵风般从里面跑出来,目光灼灼望着顾胜昔。 顾胜昔看着少年那样目光灼灼望着自己,觉得君凛一定知道自己给他带了很多好吃的。 团队如今已经重新开始狩猎,顾胜昔不必再刻意给他们带吃食,她现在侧重给君凛带水果和牛奶,保证营养的均衡。 人家是这山中的王,会缺吃的? 顾胜昔参观过山洞里的建筑,在那间藏宝室旁边还有个一室一厅供人居住的地方,饮食起居所需,一应俱全,只不过看那些物件感觉都像是百十来年之前的,铁器、金属少见,多为木制或玉石。 而且……顾胜昔不无羡慕的咂咂嘴,那间卧室里有一张超级豪华的阴沉木千工拔步床,可以遥想当年锦缎绫罗,层层幔帐是如何奢侈而唯美。 可惜现在只有阴沉木料和精巧的雕工在昭告着后来的观者,当年它是如何绝世风华。 老话说,一寸阴沉一寸金,这张床价值几何就不必细说了,也难怪君凛被机械音定义为身怀大气运之人,天天睡在这样一张不可用金钱估量的床上,从头到脚都被富贵气息腌入味了。 她其实很好奇这么大手笔究竟是何人所为,君凛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顾胜昔虽然好奇却不会主动过问。 她知道每一段被遮掩的秘辛里都浸透着血泪情仇,揭开那些前尘过往也不见得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君凛一把抓住顾胜昔的手,拉着她直接去了放有千工床的房间。 丢下等待投喂的三只,面面相觑,无比忧伤,他们的王终究是长大了,这山林和它们都留不住他。 顾胜昔把一摞衣物放在君凛面前,既然已经决定要想办法带君凛去人类的世界,就要他先适应人类这边的日常习惯和穿着打扮。 拔步床里面有很多类似博古架一样的格子和一些家具,顾胜昔甚至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看见了类似恭桶的存在,而靠近床的位置,有大概一米宽左右的地方放满了各种书籍。 根据君凛的谈吐,顾胜昔也能隐约猜到他是识字的。 “五岁开蒙,学习《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再大一点读《小学》、《唐诗三百》、《名物蒙求》等,的确识得一些字。” 顾胜昔觉得他是在凡尔赛,要知道现在山下屯子里60%的人都是一个字不识,其他也就在扫盲班马马虎虎学过自己的名字,认得几个数字和钱币而已。 而君凛八岁离群索居,与狼共舞,他看的都是竖版线装书啊! “我给你带了两套衣服,山下的人如今都穿这个,你换上,等会我再帮你把头发剪剪,不然的话你这个形象会被弄去开会学习的。” 君凛懵懵懂懂:“是要剪那种很短很短的头发吗?” “嗯,你先去把这些衣服换上,然后试试毛衣合适不。” “好。” 君凛抱着内衣没去室内反而往外走,顾胜昔想着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跟自己共处一室换衣服,于是安然坐在空荡荡的拔步床上等着,过了二十多分钟,君凛带着一股沁凉的水汽冲了进来,一头披肩墨发湿漉漉用一团棉纱布包裹着,身上穿着那套顾胜昔给弄回来的衬衣衬裤。 他居然跑出去洗了个澡才穿上这套衣服! 顾胜昔拿出那件铁灰色的毛衣递给他:“试试看,哪里不合适跟我说,我再重新织。” 君凛伸过来的手忽然僵直,他木着脸问:“你是说,这件毛衣,是你亲手织的?” 第100章 落荒而逃 顾胜昔不知道君凛为什么是这副呆样子,点点头问他:“怎么了?你不喜欢?”bookAbc.Cc 君凛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角快咧到额角:“喜欢,特别喜欢!” 这是昔昔一针一针亲手给他织的毛衣! 君凛的心瞬间如张满的风帆鼓噪起来,叫嚣着,想要抓过眼前的少女一同在林间纵越奔走,长啸放歌! 她心里他一定才是最重要的人吧,那个小孩子最多也不过是给了些破布让他带回去自己做鞋子,昔昔都没有亲自动手。 况且,君凛悄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蓝色棉布内衣,这是全新的啊! 那股暖随着这个念头顷刻覆盖全身,他一定是昔昔全世界最在意的人,否则为什么她之前会一而再的帮着自己? 这一刻君凛愈发肯定之前心中的那个想法,既然昔昔这么在意他,那么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条命,不能像从前那样自轻自贱,否则怎么对得起昔昔彻夜不眠的照顾他? 虽然那天昔昔已经拒绝了这一屋子的谢礼,可是君凛单方面决定,这屋子,这大山腹地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昔昔! “娘也舍不得丢下你,可那是祖宗决定的,你身上背了那东西你就要一直守着,它们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妇人一根根掰开少年的手指:“你别怪娘心狠,别怪娘!” 君凛原本有些傻憨憨的笑忽而变得森冷如冰,娘,阿凛一定会听你的话,它们在哪里阿凛就在哪里,所以以后它们归了昔昔,阿凛就要一辈子跟着昔昔。 谁叫守着这些玩意儿是他这辈子存在的意义呢,呵。 祖宗决定的,不是吗? 顾胜昔看着少年忽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顷刻又消散不见,他琥珀色的深瞳望向她:“小昔姐姐,好看吗?” 铁灰色的毛线,菱形块花样简洁大方,衣袖做了连肩处理,时下手工毛衣大多都是上肩的,织好了袖子再缝合上去,弹性和整体性都差了一些,看着也死板。而顾胜昔这种连肩处理让毛衣看起来很像后世那些机织款式,多了几分随性和洒脱。 君凛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是穿过针织毛衣毛裤的,只是八岁之前的记忆被他一分为二,和家人们的相处被他尘封于最不愿想起的地方,属于人类生活的种种却被他时不时就拿出来回忆,避免他忘却自己曾经是个直立行走的人。 顾胜昔点头:“嗯,好看。” 自己的作品就如同自己的娃,当然是怎么看都好。 君凛抬眼就望见顾胜昔直白得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明知道她在看这身衣服,君凛依旧觉得两只耳朵“轰”的一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的灼热。 “本来还想再给你织条毛裤呢,不过时间上是来不及了,我托人给你买了一条绒裤先穿着,现在把毛衣脱下来换上那套绿色衣服,我帮你把头发理一理。” 穿着针织衣服理发,头发茬子会扎得你刺痒很久。 因为身上已经穿着秋衣秋裤,君凛直接大大方方在顾胜昔面前听话的脱下毛衣,小心翼翼却又笨手笨脚叠好放在拔步床上,然后换上军绿色的假军便装,几乎是同手同脚走过来坐在阴沉木的绣墩上。 顾胜昔前世学了很多技能,可惜其中不包括理发。 拜小冠所赐,别墅里有各种规格的理发工具,她的好奶奶曾经骂她“怕死鬼”,其实她老人家这种说法是错的。 顾胜昔并不怕死,她囤积了那么全面的物资,只是因为怕活着的时候不舒服而已。 顾胜昔围着君凛转悠了好几圈,转得自己头都晕了,最后终于决定就理个寸头吧,顾氏寸头的标准就是所有头发保留一厘米。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君凛那头过肩的飘逸长发依旧让顾胜昔给理得狗啃一样,尤其前额部分,由于君凛天生就带着美人尖,于是就总有一缕头发不听话的往额头垂,像是故意留了点刘海。 而顾胜昔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君凛的长相,哦豁,虽然我手艺实在不太行,但是不得不说你得要感谢我呀,你那被飘逸披肩长发封印了n年的盛世美颜,终于在我手中得以见天日。 都说红颜祸水,看样子她大概要给刘家大队领进来一个超级大祸害了。 十四岁的青涩少年长身玉立,五官精致中带着凌厉,丛林的杀戮生活让他纵然穿上人类的着装依旧有着清隽外表难掩的野性和桀骜,那种独特的气场是同龄的王浩和狗剩子都无法具备的。 顾胜昔看着被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少年,忽然就理解了前世那些妈妈粉、阿姨粉、姐姐粉看见自家崽崽的心情。 留下一袋奶粉给君凛,顾胜昔拿手指头戳他:“看看这衣服,别人穿刚好的尺码你穿了还能再塞进去一个,记得每天烧开水冲奶粉喝,不然将来长不高也长不胖,看看你这豆芽菜一样的体格,这不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年龄段的男性都很抗拒“不”这个字,君凛随手戳回顾胜昔:“说我豆芽菜,难道你自己不也是豆芽……” 他的“菜”还没说出口,顾胜昔已经一记锅贴轰上他的脸:“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活了两辈子的顾胜昔第一次被人咸猪手,顿时恼羞成怒,柳条筐都不要了直接冲出山洞,头也不回的跑了。 君凛一动不动。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居然…… 他居然…… 比输了啊! 昔昔的胸肌当真比他的大! 啊啊啊,君凛也崩溃了,倏地转身去翻那把束之高阁的铜壶,他要烧水冲那个叫奶粉的东西,他怎么可以比输了? 难怪昔昔总是用一种难过的眼神看着他。 他一定要努力,要拼命长身体,一定要比昔昔的大! 一路狂飙回知青点的顾胜昔一整天都不对劲,尤其回想起君凛被扇了一耳光的愣怔错愕时更是觉得丢脸透了。 她是在想什么? 君凛是个八岁就开始跟狼群在一起生活的特殊存在,大概率他是不懂得男女之分的,从他毫无顾忌穿衣服给自己看就应该看得出来。 他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和自己做出同样动作而已,结果她就那样把人给打了,最丢脸的是打完人她还跑了! 第101章 原世界商城开启 等到晚上回到别墅休息,顾胜昔无意中发现那条存在感极弱的提示消息时,她心中对君凛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顾胜昔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被人家摸了居然还会觉得对不起始作俑者。 就很离谱。 提示音告诉顾胜昔,她改变了大气运者的黑暗人生,成为大气运者心中一生的虔信,奖励功能刮刮卡一张,可随机刮出任何别墅目前没有的功能。 顾胜昔惊了! 这是我不付出贡献值和积分就可以白嫖到的福利吗?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轻轻一刮啥都有。 确认使用刮刮卡后,一阵金灿灿的光芒闪过,一条提示音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恭喜,您获得的功能是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 ——嘀,已为您的手机开启商城购物平台,商城直鉴,品质保证,极速发货,买卖公平! 顾胜昔拿出自己的手机,操作界面的确跟前世那个图标是一个大大的“淘”字的app差不多,操作简单,而且登录账号就是顾胜昔前世绑定的那个皇冠买家账号——爱干饭的小咸鱼。 坐在别墅自己从前的大床上她哆嗦着手点开主页面,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品牌和店铺顾胜昔顷刻之间泪流满面。 仿佛她还是聂锦曦,仿佛一切都还是从前…… 然而粗糙微黑的肤色和细瘦的手腕告诉她,聂锦曦早就死了,她是顾胜昔,她永远也回不去那个并不渴望却又些微眷恋的从前了。 伤春悲秋一阵之后顾胜昔重新找回自己的情绪,开始兴致盎然逛商城,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很快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书包阁 吃的玩的喝的,她全都想要! 手指不小心点击了她很喜欢的南瓜蛋挞,呃……交易界面提示她贡献值为本商城买卖交易唯一流通货币,买入售出均都不会收取额外费用,提现则需要扣除金额的一半。 顾胜昔商城开启时眼睛都没瞪这么大,你这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嘀,我们只开账单,从来不开玩笑。 顾胜昔:…… 她怎么觉得这画风像是机械音诈尸冒充的呢! ——嘀,你想多了,它不嘀,我嘀。 “可是你们这手续费要扣除我提现金额的一半,是不是有点太不合理了?” ——嘀,的确不合理,收的太少了。 顾胜昔气的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现在相信这个嘀的确不是那个机械音了,机械音跟它比起来简直太善良了。 ——嘀,超时空锚定传送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收一半贵吗?空间瞬发秒到,收一半贵吗?不同时空不同商品成分、配料、年份等分析、鉴定、定价,收一半贵吗?如果觉得不贵,你行你上,再贱! 顾胜昔:我错了。 被人家这样一顿怼,她觉得对方简直应该把自己所有贡献值都扣掉才算公平。 果然垄断才是暴利的唯一保障。 她要是能干这些事她早就自己搞一个平台去黑别人了。 ——嘀,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顾胜昔学着张红梅的口吻:危险个茄子,她哪个都做不到! 其实顾胜昔也就是口头上抱怨一下。 她赚取贡献值的确很困难,尤其是原世界物价跟她目前所处世界物价相比简直贵到离谱,原世界鸡蛋七块钱五百克,现世界三-四分钱一个,馒头,原世界两块钱一个,现世界两毛钱一斤…… 顾胜昔觉得按照平台这样交易她就算化身为驴日夜不休的干活,用不了两个月就破产了。 赔的苦茶子都剩不下还妄图提现? 但是,若是反其道行之,则大有可为,甚至这个交易平台完全可以帮助顾胜昔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换取贡献值枷锁,实现躺平咸鱼自由。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平台这个鉴定评估分析。 她可以把这个年代不值钱但是后世价值千金的东西买过去,再把这个世界需要而后世随处可见的物资换回来。 只不过这样如果想要从中获取利益的话,顾胜昔免不了要亲历黑市,她是从内心抗拒这件事情的,别看顾胜昔每个星期都要跟王浩来一次小宗供货,那只是为了帮助一下王浩和他可怜的三婶而已。 现在已经七五年了,最多再扛三、四年就可以用私人的名义做买卖,等到那个时候海阔凭鱼跃,她又何必非急在一时? 常在河边走,有时候只是湿了鞋,可万一失了足呢? 银镯子、铁窗泪、大眼窝头、花生米,她不想凭运气开随机盲盒! 死过一次的人都格外惜命。 尤其她今年才十六岁,花骨朵般的年纪又刚刚抱紧了她的粗大腿。 猛然想起粗大腿貌似今天让自己给削了,会不会从此以后不给抱?大概不会吧,毕竟商城就是大腿给她开的挂。 可万一这挂是在自己削他之前开的,而挨了一耳光之后君凛后悔了呢? 尤其是……在商城打开之后顾胜昔把那两只紫罗兰叮当镯放到上面做评估,定价为七十五万元一对,顾胜昔忽然想到了君凛家那一屋子的金银细软,顿时肠子都悔青了,她为什么那么高尚,视金钱如粪土的拒绝了君凛的馈赠? 哪怕只拿两件,如今顾胜昔也可以美滋滋躺在火炕上开启她的咸鱼人生了吧? 她开始浏览那些君凛用得上的商品,她要回去给大腿君道歉! 第二天早上,顾胜昔拎着一对熊猫眼准时走出知青点,今天天气晴好,整个澄净的天空映得后山呈现出杜若色,顾胜昔呼吸一口山间还未曾被污染的空气,虽然多少有点忐忑,担心君凛还在生气,可是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弱弱在反驳,不会的,大腿既然是有大气运的人就肯定有气度,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子计较一个耳光? 感觉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在里头,然而顾胜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柳条筐昨天丢在大腿君的洞府里,顾胜昔只好背着自己军绿色小挎包,里面塞着一双她网购而来的复古款回力鞋。 现在顾胜昔承认商城扣掉一半体现金额一点也不贵了,因为她下单不到半个小时就收到一条消息,点开之后白光一闪一个鞋盒子就凭空出现在眼前,果然是瞬发秒到! 第102章 分菜 一双弹弹软软的回力鞋在目前来说那是妥妥的奢侈品,如果顾胜昔没记错的话,公社上的供销社里根本就没得卖,一双要十多块钱,谁舍得? 刚走到前山那条小路上,就看见荒草棵里一阵晃动,从里面探出跟屁虫那张毛毛脸来。 顾胜昔顿时一喜,仿佛自己去山洞道歉的路上多了一个同盟。 跟屁虫眼神里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低低“呜嗷”两声之后又从刚刚它藏身的地方拖出一个东西来,竟是顾胜昔的柳条筐。 顾胜昔心里愈发忐忑,难道大腿君命令跟屁虫送回柳条筐是从此绝交的意思? “呜呜~呜~”它漆黑、肉肉的鼻子亲昵拱了拱顾胜昔,见顾胜昔呆立不动,改用牙齿叼住顾胜昔的裤腿,示意她拿起柳条筐来。 顾胜昔拎起轻飘飘的柳条筐心中就是一喜,当时自己仓皇逃跑柳条筐里还有给跟屁虫它们带的苹果和烤肉等食物,现在明显里面已经被拿走了。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顾胜昔自觉多少了解一些君凛,如果绝交的话,里面的东西君凛会原封不动送回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呜呜呜,她的耳光并没有扇走自己和大腿之间的友谊。 因为一个桔梗色的缎面锦盒静静躺在柳条筐底。 跟屁虫把筐子往前拱,一直拱到顾胜昔脚边,然后抬起毛毛脸谄媚而希冀的看着她。 毛孩子果然也是有表情的。 顾胜昔蹲下来忍不住rua跟屁虫毛茸茸的脑袋,跟屁虫眼神里写着不屑和抗拒,奈何喉咙里哼哼唧唧的声音和配合的动作早就出卖了它。 顾胜昔其实现在也不太想见到君凛,不管有意还是无辜,她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包子毕竟被人家给戳了,而且还是接连戳了好几下…… 真的很尴尬。 既然跟屁虫过来送快递,何妨把作用发挥到最大? 于是她把那双回力鞋连同两双袜子一起放进柳条筐里,指了指山洞的方向也不管跟屁虫能不能听得懂:“送去给阿凛穿。” 跟屁虫大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须臾之后就叼起柳条筐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这样也好,顾胜昔有些鸵鸟心理,起码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君凛。 最近这段时间顾胜昔没少往后山跑,不过每次不是救人就是救狼,还基本都是夜晚,现在晨光微熹,顾胜昔一路上摘了不少秋木耳,甚至还弄到三朵桦树茸。 这玩意长得黑黢黢硬邦邦,麻麻赖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东西,可以降血糖、改善记忆力,提高免疫力。 桦树茸寄生在白桦树上不断汲取白桦树的精华滋养自身,直至宿主死亡。其生存成长以及形态无一不像极了人类身上的恶性肿瘤,中医讲究以毒攻毒,随着野生桦树茸的逐渐减少,这东西的价格也不断飙升。 顾胜昔把三朵桦树茸丢进商城评估,得出结论年份最低者二十一年,最高者三十七年,计算过年份和重量之后自动填入价格,分别为2100、2315和5455三个价位。 还没等顾胜昔下山,那朵三十七年标价5455的就已经被人买走。 顾胜昔账面收入五千多贡献值。 她再一次确定之前小嘀同学怼自己怼的真应该。 要知道,现在一切物资归公的时候要么顾胜昔像之前的何小雅一样把桦树茸上缴,要么就拿去黑市卖掉,不过这东西的价格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人家五十年的老山参比较。 现在顾胜昔把三颗桦树茸挂在商城,如果都能顺利卖掉即便是扣掉一半拿到手里的净利润也有4935元! 七五年的物价,顾胜昔卖掉三颗桦树茸居然可以赚到小五千块,那绝对是一笔超级巨款,如今的帝都买个四合院也就一万块左右。 所以顾胜昔只是早上起来晨跑,顺便路上随手赚了半个四合院。 嗯,开通交易商城之后,赚钱就是这么简单。 顾胜昔的心情,于秋风瑟瑟中顷刻百花盛开。 她不在乎钱不等于不喜欢钱。 有钱赚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靠云海岚邮来的五百块钱不能吃一辈子,考高回城念大学置产业,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 收了白菜之后庄稼地里就没有作物了,这一天是整个大队分秋菜的日子,刘家大队分发物资的顺序是按照每家每户总工分除以人头平均算的。 这样就避免了那些没分家且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以总分碾压人口少的精英家庭。 哪个家庭人均表现好才算是真的好,谁家出工积极人均工分高就先分物资、优先挑选,争先进促生产,也要给那些努力拼搏奋进的人落实一些好处不是? 平均八分以上第一批,五分以上第二批,五分以下第三批,顾胜昔他们这批知青就惨了,不在工分统计范围,只能跟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需要额外购菜的一同排队购买。 桦树茸已经全部卖出,顾胜昔轻松进账五千块,这些都是小事情。 “小昔你真的不准备积酸菜?” 张红梅得知顾胜昔和程茜两个人总共只准备买二百斤白菜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从现在开始一直吃到开春,唯一的菜就只有大白菜,腌咸菜用几棵积酸菜再用几棵就没了,到时候这一冬天你吃什么啊?” 顾胜昔神秘一笑:“谁说冬天只能吃大白菜?” “对,你还有大萝卜。”张红梅没好气的说。 知青点就没有第一批分菜的人,大冷天也没必要眼巴巴看着人家分菜,大家都在屋子里坐等第二批次分菜再去排队。 知青们的工分不同,分到手的菜自然也不一样多,缴足每个人的定额之外其余可以自行处理,至于新来的几个就要按照每人定额分量来买。 张红梅工分在知青点都是排前三名的,只是她仍然多买了二百斤。 “你还不知道吧,张知青积酸菜腌咸菜都擅长不说,她还会做酸甜爽口的辣白菜,每年都会给城里的亲戚送去点。”吕明看出顾胜昔的困惑,跑过来爆料。 第103章 知青杀人啦 顾胜昔心中了然,什么城里的亲戚,那明明是城里的客户。 看样子张红梅真是把投机倒把落实到见缝插针的地步。 张红梅并不怕顾胜昔想到自己那个秘密,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凑过来小声说:“你要是能吃辣的话,回头多买个几十斤大白菜我帮你做。” 顾胜昔想了想,她一没原材料二没器皿,而且有别墅里各种吃食再加上商城平台里面也包含外卖餐饮,没必要弄那么多辣白菜,于是跟张红梅商量着直接把白菜拿给张红梅帮忙做,其他材料的钱顾胜昔也一起分担。 张红梅虽然很抠门但同时又很双标,对她大方的人她绝不会回以吝啬,比如顾胜昔。 程茜比顾胜昔早来一年,平时也不在知青点开火,并不知道知青点里还潜藏着一个厨艺大师。 “张知青,我也想请你帮我做点辣白菜,跟小顾知青一样的条件可以吗?”程茜想了想,又附加一条:“我可以帮你搞一些紧俏商品或者票券作为等价交换。” “行。”张红梅眼眸顿时增亮一个度,没想到帮小昔做辣白菜还能有这个福利。书包阁 知青点其实就是个微型社会圈,见过程茜背后那些亲人的能力,其实很多知青包括社员都想跟程茜结交,奈何人家谁也不理。 之前小昔要她一起搬出去说实话张红梅是很动心的,程茜人比较傲气骄矜,但是人品不错,她也不想在知青点里整日看那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可是…… 可能是因为每次家里的无理要求她都能满足,如今已经变本加厉,他们知道远在东北鞭长莫及,于是就用冬梅的婚事隔空拿捏,不想叫你妹妹嫁给鳏夫酒鬼二混子家暴男,那你就乖乖拿钱拿物。 张红梅最近存下的十三块钱连同她辛苦采摘的蘑菇和松子,已经全都邮回去了,她和妹妹大概又可以过一个消停年,但是几乎身无分文的她根本没钱支付起屋的费用,她知道小昔和程知青都不是缺钱的人,可是白占便宜不是张红梅的性格。 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暴躁,张红梅准备去大队部领白菜,差不多第一批已经分完了。 吴会计正在拿着账本唱名:刘宝山家,五百二十二斤;孙德才家,四百七十七斤;吴国富家,五百八十一斤…… 念到谁家就会有人推着木头板车或者挑着担子去那边领菜。 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别看一家动辄四五百斤其实依旧不够吃,有的人家甚至连炖白菜都舍不得,直接把分到的白菜全都腌成咸菜,只有这样才能一直坚持到来年。 新知青们一直等到第四批快分完了才鱼贯而出去买已经被挑拣剩下的白菜。 没人说这个制度不公平,认真劳动,热爱集体,努力为郭嘉建设发光发热的人本来就该被优待和表扬。 再说,那些想要额外购买大白菜的社员们也都老老实实在这一批人里面,所以新知青们也都没有怨言。 因为两个人的白菜是放到一起的,难得从来不参与大队任何行动的程茜也来帮忙运白菜。 顾阆一直跟顾胜昔关系都算不错,他挑着一副从老乡家里借来的扁担,扁担两边各挂着一个土篮子。 “小顾知青,我来帮你运白菜。” 因为过不了几天顾胜昔和程茜就会搬去前山坡新起的屋子,白菜就没跟大家放在一起,知青点那边吕明借了两辆板车,知青们嘻嘻哈哈说笑着就把白菜给运回去了。 这边程茜和顾胜昔一样穿着最破旧的衣服直接抱了六棵大白菜往知青点走,猛然前面窜出来一个人拦住去路:“小……昔……妹妹,哥……帮……你。” 竟然是磕巴猴。 简直是阴魂不散。 打发走了赖狗子,还有个磕巴猴需要处理。 大概是前两次都因为磕巴被顾胜昔怼的铩羽而归,这次他吸取经验教训,精炼自己的语言不说,居然唱着慢慢悠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还真就没再磕巴。 人们迅速开始围拢并寻找最佳吃瓜位,无论什么年月,与桃色扯上关系的热闹总是最吸引人们的眼球。 没有人注意到,顾胜昔眼瞳中闪过一抹阴戾,她已经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收敛自己的脾气,可是有的人反复在她容忍的底限蹦迪,她真的不想再忍下去。 穿越也好,重生也罢,如果活得比上辈子还要憋屈,那么她存在的还有什么意义? 磕巴猴像是看不见顾胜昔阴沉的脸色,张开双臂对着顾胜昔就抱了过来,可以说是想要帮忙抱白菜,也可能是直接连顾胜昔一起抱在怀里。 围观者顿时鸦雀无声,这一个拥抱万众瞩目。 程茜柳眉倒竖,一声“滚”骂出口的同时想要先顾胜昔一步迎着磕巴猴而上,他要是胆敢碰到程茜一个手指头,程茜保证自己家里的哥哥会直接废了他两只手。 至于说什么被男人碰了就要嫁给他,啊呸,程家的女儿不存在这种说法。 “退后,我来。” 顾胜昔声音不大只有程茜能听得清楚。 她忽而粲然一笑,磕巴猴顿时呆若木猴,只知道傻不愣登继续之前的动作,眼里除了少女明媚的笑颜已经再看不见其他。 抱……抱上了! 有人已经不忍再看,完了,冯小香不过是不明就里吃了他们家的鸡蛋差点被逼死,这小顾知青要是让磕巴猴抱了,嫁进老侯家是跑不了了。 磕巴猴牢记他娘说的话:“大庭广众只要你沾了她身子任何地方,最好是屁股或者胸,不是也没关系,只要碰上了你就嚷嚷要为小顾知青清白负责,后面的一切都交给娘。” 现在虽然被顾胜昔突然施舍的笑脸迷得三魂丢了七魄,“一定要抱住小娘皮死活不撒手”的念头却如本能一样驱使着他的行动。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小顾知青忽然一个侧身躲开了磕巴猴已经迟缓的动作,行云流水施施然从他旁边安全通过,倒是动作迟缓的磕巴猴不知为何踉跄两步,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磕得鼻口窜血。 顾胜昔的腿绊从来都是神出鬼没,例不虚发。 人群中的李桃花“呜嗷”一嗓子嚎叫着冲上来:“杀人啦,知青杀人啦!” 第104章 是她拿走了我的蛋 如果李桃花识字,绝对是个跑新闻的好苗子,短短五个字牢牢抓住两个爆点,一是“知青”、一是“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李桃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说出来的真话比杀年猪时炖酸菜里的肉还少,依旧被两大爆点牢牢吸附,甚至有人和顾胜昔、程茜一样怀里还跑着二三十斤的大白菜依旧飞一般冲过来抢占好位置坐等吃瓜。 “哎呀,没天理了啊,知青杀人了啊,还有没有王法?” 顾胜昔索性把大白菜放到地上,闲闲的弹了弹手指纠正:“桃花婶,你说的话很危险啊,封建王朝早就没了,现在是人民的天下,只有法律,没有王法,你大庭广众说这话是想要开历史的倒退车呢还是家里有什么皇亲国戚?” 李桃花一怔。 她好像也没说啥呀,这小贱人是疯了吗?就胡乱给她扣帽子? “你少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啥玩意,反正现在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找公安告你!” “那可太好了,我也正有此意呢,你儿子天天跟我们知青点的看门狗一样蹲在大门口骚扰我们这些来建设农村的热血青年,他还天天送鸡蛋,天天送鸡蛋,我合理怀疑你们家可能投机倒把,不然的话每家最多两只鸡的情况下你们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鸡蛋?” 人群里有不少人都在大声“耳语”:“哈哈,看样子李桃花是又拿鸡蛋给她的宝贝儿子套媳妇呢!” “可不是,全屯子最贵的鸡蛋就是李桃花家的,吃了人家的蛋可要给人家暖炕做婆娘生娃娃的!” “也不见得吧,之前那个冯知青不但吃了,还全身而退。” 一个大娘一巴掌拍在说话的小青年肩膀上:“你可快闭嘴吧,吃了一个鸡蛋赔李桃花十块钱还有票不说,冯知青家里可是花了好几百块着急忙慌给买了个工作,冯知青这全身而退差点就退得他们家倾家荡产。” 新知青们听得暗自咋舌,这桃花婶子家的鸡蛋怕不是金蛋吧? 李桃花平时干活偷奸耍滑,为人占尖取巧,她男人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八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家里家外都是李桃花说了算,因此这家三口人在屯子不大受待见,尤其鸡蛋套知青之后,十里八村都知道刘家大队有个李桃花,冯知青那件事间接导致屯子里嫁娶都不同程度受了些影响,大家伙自然没什么好话给她。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家三只鸡喂的好能下蛋碍着你哪疼了?要你来管?反正现在大家都看见你把我儿子踢倒了,要不赔钱要不赔人,不行咱就去告公安,你说我儿子骚扰你,我儿子为啥不骚扰别人?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勾搭着我儿子去给你送鸡蛋,不然那么金贵的东西我这个做娘的都舍不得给他要跑去知青点给你?” “我可没吃到你家的鸡蛋,谁接了你儿子的蛋你找谁去。” “对啊,李桃花,你儿子的蛋到底给了谁?你可别冤枉人家小顾知青。”小顾知青弹弓子可以打野鸡野兔,橘子糖可以换鱼换虾,人家需要他磕巴猴那么磕碜又粘缠恶心的玩意送鸡蛋? 说话的中年汉子家有两个孩子都分到过小顾知青的糖,虽然自家娃也付出了东西或者劳动,可那都是屯子里随处可见的东西,而小顾知青换给他们的是有钱都买不到还需要票的糖啊! 大道理他们这些摆弄土坷垃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不知道,但是吃谁向着谁这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要想全家偶尔可以吃到糖,必须要帮着小顾知青说话,一旦真的被李桃花逼着嫁给磕巴猴,糖就全都进了李桃花那张臭嘴了,放屁崩个豆都得捡回来的抠门货,肯定不能再让小顾知青把糖拿出来给大家吃。 果然,人群中七嘴八舌,都没用顾胜昔辩驳,已经有人开始出来作证。书包阁 “磕巴猴想对小顾知青耍流氓,人家躲过去了,磕巴猴自己摔个大马趴,李桃花你快别生打硬赖了,我们大家都看得真真儿的。” “咋还有这样的娘呢,口口声声说自己儿子要死了,也不说找建军过来给看看,一个劲对着人家小姑娘歪搅胡缠,磕巴猴要是真死那也是让他娘给耽搁看病死的。” “尿盆子,你他娘的又放什么骚屁呢?我儿子要是死头七就直接去你家!” “大家伙快听听啊,李桃花宣传封建迷信了,还头七呢,人死如灯灭不知道?我要榉报李桃花搞封建迷信,开会教育她!” 别说顾胜昔了,就连程茜都看得一脸懵,回头再瞄一眼顾胜昔,俩人对脸懵,刘家大队的老乡们,这么仗义执言的吗? 因为赖狗子那次打劫,顾胜昔直接停了饮狼坡和小朋友们的交换,稳稳当当给赖狗子拉了一波仇恨,她没想到的是换糖活动居然还无意中给自己在屯子里刷了一波好感。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连张红梅都曾经说过顾胜昔用糖果换那些饮狼坡的小杂鱼实在是亏大了。 计划经济时代的糖果的确是稀罕物,屯子里的社员们一年都见不到几回,顾胜昔却用橘子糖去换随便就可以捕捞到的小河鱼,在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典型的人傻钱多,不识人间疾苦。 然而就是顾胜昔这一无意的举动却让她成了小孩子们嘴里最好的小昔姐姐。 吃不饱的年月里,谁会舍得花钱买没什么卵用的糖只为了哄小孩子高兴? 有那个钱买点板油能让全家两个月都吃到荤腥它不香吗? 他们不见得多感激顾胜昔,但是当她跟口碑已经快成负数的李桃花一家发生矛盾时大家却不约而同选择偏向顾胜昔。 “行啊,榉报就榉报吧,我也要榉报顾胜昔吃了我儿子的鸡蛋还打人,城里人都这么不要脸吗?”李桃花嗓门很大,可是谁都听得出她的色厉内荏。 “桃花婶子,你最好问问你儿子,到底是谁吃了他的蛋,我自问还不缺这东西。” 李桃花无奈,只得拼命拍打儿子的脸颊,磕巴猴才从“昏迷”中醒来,一番做作的迷惘之后才用手指着往人群里钻的苏茉:“是她,那天是她拿走了我的鸡蛋。” 第105章 顾胜昔的报复 苏茉见势不妙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事实上如果不是卫凌霄堵在她身后又对她的求救充耳不闻,苏茉还是有机会逃离的,结果她往左,卫凌霄也往左,她往右,卫凌霄也往右。 若是在平时卫凌霄这样横在她面前苏茉大概会幸福的晕死过去,然而现在却是吓得快要晕死过去,急得要晕死过去。 李桃花已经带着摔得一脸血的磕巴猴奔到苏茉面前。 “小贱人,就是你个臭不要脸的吃了我儿的鸡蛋,还害得我们误会了小顾知青?” 李桃花很有几分这个年代文盲妇女的小聪明,知道想要硬赖上顾胜昔那个死丫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在屯子里积累下这么好的人脉。 那些帮着姓顾的小贱人说话的,李桃花都记在心里,别让她得了机会! 不过她李桃花从来都不是吃哑巴亏的人,顾胜昔打了宝贝儿子事小,抓紧把媳妇定下来才是大事,于是她的目标调转向苏茉。 “桃花婶子,那天我的确收了你儿子的鸡蛋,可是他说叫我送给他媳妇顾胜昔,我回到知青点一刻都没敢耽搁,真的把鸡蛋给了顾胜昔,整个知青点的人都知道啊,我真的没吃你家的鸡蛋。” 隐匿在人群中的谷小红发现大概会牵扯到自己,于是脚底抹油,溜了溜了。 只是刚一抬腿,只觉得膝窝一麻,“啪叽”一下和磕巴猴一般无二的造型摔在地上。 不过因为在小腿瞬间酥麻的时候谷小红就已经预判到自己要摔,下意识用胳膊撑了一下,穿着绒衣、外罩,大概身上胳膊上会有几处淤痕。 苏茉和谷小红目前还算不错,并不想跟她彻底交恶,可是在与谷小红断交和被李桃花母子纠缠二选一时,苏茉果断选择前者。 谷小红被出卖得毫不犹豫。 得知鸡蛋最后居然是被谷小红吃了,磕巴猴一张猪腰子脸顷刻拉成长白山,选择顾胜昔因为她有钱、年纪小好控制,结果知青们证明顾胜昔没吃鸡蛋,社员们证明顾胜昔不是那个让他摔倒的人,于是目标变成了苏茉。 磕巴猴也很容易就接受了。 因为苏茉这个小娘们长得好看啊! 又白又嫩,要胸有胸要腚有腚,李桃花看得两眼放光,那大屁股保准过门就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粮仓饱满,肯定不会饿着她大宝孙。 没听说过这苏知青家里什么条件,不管咋说那也是城里的知青不是? 结果人选从苏茉又换成谷小红,简直就是黄鼠狼下豆鼠子(东北对旱獭的俗称)——一个不如一个。 谷小红瘦小干枯,小细眼睛像谁用菜刀割个口子人为加工出来的,略微有些龅齿,嘴唇乌青,屯子里的赤脚大夫周建军曾经说过心脏不好的人嘴唇才这样,李桃花可不想儿子娶这么个赔钱货回家,听说心脏病好像还传染(并不是)啥的,万一传染给他们或者将来的大宝孙,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面对谷小红,李桃花句句话都透着嫌弃。 谷小红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她想嫁给这些乡下泥腿子一样,要是谷小红肯屈就还轮得到磕巴猴这磕碜玩意儿? “苏茉你可真够没良心的,那天你被小顾知青甩了耳光,我是因为看见你脸肿胀得太难看怕你没办法上工,才随手拿了桌子上的鸡蛋帮你消肿,那鸡蛋是你拿回来的,用也是给你用了,我担心浪费粮食还特意问你鸡蛋还要不要,你说丢了吧我才吃的。” 反正两人因为这两个鸡蛋的归属问题与李桃花母子在众社员和知青们的见证下足足撕了两个来钟头,一直到分完白菜之后大队长刘永贵和吴会计一起过来这件事才被他们解决。 要么两人一人赔李桃花家一个煮鸡蛋,要么一人出一块钱。 明眼人都知道赔鸡蛋划算,可是李桃花坚持当初她儿子是把鸡蛋送到知青点的,为了显示赔偿的诚意,对方也必须要把鸡蛋煮熟再送到她家,苏茉立刻选择赔钱。 谷小红也咬着后槽牙选择了赔钱。 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李桃花想着还要再找顾胜昔那个小贱人追讨医药费,却发现顾胜昔和程茜以及她们的白菜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不少人看出李桃花的算计,之前出言讥讽的尿盆子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她姓廖名萍子,为人泼辣且吵架时喜欢问候敌方祖宗再辅以某些人体零件,嘴巴比较骚,也不知道屯子里哪个缺德鬼给取了尿盆子这个绰号。书包阁 “李桃花,你儿子那脸都快成血葫芦了,我都怀疑磕巴猴是不是你亲儿子,摔得脸都快成苞米面饼子了,你还有闲心扯这闲犊子。” 也难怪她会一直针对李桃花,两家挨着房檐隔着道墙,家里有个什么事隔壁总是第一个吃瓜,然后再宣扬得满屯子都知道,廖萍子和李桃花平时见面都是唇枪舌剑,怼的火花四射,现在眼看李桃花连连吃瘪,她自然要出一口胸中恶气。 “呸!说我儿子苞米面饼子,你家那赔钱货才是苞米面饼子吧?还是捂坏发霉的苞米面饼子,我儿子找周建国还能给看看,你闺女县医院都没辙,二十三了还没人要,怕不是要臭到家里了吧?你不也一样有闲心在这扯犊子?” 总算是在尿盆子身上扳回一城,李桃花一把扯过哼哼唧唧的磕巴猴,一溜烟跑了。 见好就收,现在不跑难道还等着尿盆子掂对出骚嗑骂回来? “娘,我……我……我想……想娶那就……那就那个苏……苏……” “苏个屁啊,婶也不成啊,你没见那苏知青滑得跟条泥鳅一样?谷小红都不认赔钱的时候她直接就掏了一块钱给咱。” 磕巴猴还是不甘心:“可……可我……我相中……相中她了。” “没出息的样吧!”李桃花戳了儿子额头一下,叹了口气:“送鸡蛋肯定是套不住这条小泥鳅,你要是真看上了,咱还得想想别的招。” 李桃花母子回到家里才发现,送鸡蛋已经不适合任何知青,因为他们家三只老母鸡居然集体失踪了! 别说鸡蛋,鸡毛都没留下一根! 第106章 砸锅 鸡去窝还在,鸡蛋影无踪。 李桃花母子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其泣鬼神的怒骂哀嚎。 “天杀的,那个犊子偷了老娘的鸡!” 隔壁传来畅快的笑声:“大鹅咋叫唤的?该呀,这回可完犊子了,鸡都叫人连窝端了,还拿啥去套知青儿媳妇妇?” 然后就是尿盆子肆无忌惮的狂笑。 暴怒的李桃花在五分钟之内问候遍了尿盆子族谱内的全部女性,吵架从来没赢过的磕巴猴已经慌慌张张从屋子里跑出来:“娘,快……快……快……” 他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憋得一张皮包骨头的猴脸倒比真猴腚还红。 李桃花看着儿子的表情却是心头一喜:“儿子,是不是鸡找着了?” 说完也不等磕巴猴回答,直接冲进屋子里去,磕巴猴虽然急得说不出话,但是手指比划的方向正是屋子里。 因着时下民风大多数地方都很淳朴,加上大家都穷得很均匀,因此不少人家干脆只用一根木棍把院门或者屋门别住就算是锁门了,反正偷也没啥可偷的。 赖狗子之所以屡屡得手跟这个也不无关系。 只是经过赖狗子的祸害之后很多家都忍痛购买了又贵又要工业票的铁锁,家里安全系数才提高了不少。 李桃花家也买了锁,不过锁的是大门。 因为她家表面上养了三只母鸡,实际上还额外养了一只公鸡准备年底杀了给儿子吃的,害怕被人看见割尾巴,也怕家里鸡跑出院子去被别人逮走。 他们家的房门用一根铁丝绕几圈意思意思算是上锁,现在铁丝已经被磕巴猴拿下去丢在外窗户台上,房门洞开着,一进堂屋就是锅台,而现在灶上的那口大铁锅被人用石头给砸了个大窟窿,像是谁在咧着黑洞洞的嘴无情嘲笑着她。 某知名活动过后农村很难找到金属,都是属于战略物资等级的,那个时候的牙膏管都是铝、锡、铅等材质,是废品站最受欢迎的废品,由此可知一口大铁锅几乎是当时一个家庭最昂贵且不可或缺的物资。 砸锅在过去本是源于戏曲演出失败的词,在这个年月那就是结结实实的仇恨。 邻里之间、屯里屯中难免发生矛盾,如果不接受调解想把事情闹大,直接就去砸他家的锅,保准对方怒气值瞬间max,比当面宣战还管用。 “啊啊啊啊啊,那个王八犊子砸了老娘的锅!” 隔壁墙头冒出一排黑脑瓜,正是老对头尿盆子率众儿子闺女儿媳前排吃瓜。 “哎呦,啧啧啧,这是咋地啦?锅都让人家给砸了?李桃花你惹着谁了,结多大的仇怨这是,让人家给连锅端了,诶呦呦,下晚黑的饭可咋吃呦!” 和平时的针锋相对不同,现在尿盆子语气里满满都是同情,她主要是心疼那口大锅,八印的大铁锅啊!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现在李桃花如今像是被抢走蜂蜜的熊瞎子,她廖萍子才不去触这个霉头,在旁边看热闹说风凉话多舒坦! 李桃花此刻的确已经要疯了。 三只母鸡加上一只大公鸡的丢失已经让她剜了心一样的疼,现在吃饭的家伙事儿居然也叫人给砸了,最窝囊的是,他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桃花愤怒的小母狗眼“歘歘”飙向墙头一排脑袋,尿盆子全家能来的都来了,她看着尿盆子幸灾乐祸的老脸:“尿盆子,你说是不是你?” “滚你娘的,老娘比你回来还晚,我跟五嫂子一起回来的,要不你去问问咱妇女主任?” 刘家大队三大姓氏,刘、吴、周,其中大队长刘永贵是老刘家的,会计吴国忠是老吴家的,妇女主任于素芬是吴国忠的堂弟吴国良,在家排行老五,所以同辈比吴国良岁数小的都叫于素芬五嫂子。 于素芬为人还算公正,李桃花看尿盆子说的煞有介事,不像撒谎的样子,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又盯向大门口闻讯而来的那些看热闹的人。 李桃花的男人侯老根也难得在众人面前出现,他头发花白,皮肤黧黑,原本就不太直溜的身形现在更加佝偻,锅让人给砸了,钱的损失是一方面,关键是丢人。 十里八村谁家要是锅让人给砸了,那比出一个搞破鞋的还丢人。 不是深仇大恨,谁都不会轻易动别人家的锅,这是农村不成文的底线,砸锅就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苦主家留的意思。 “娘那个叉的,谁干的赶紧站出来,别以为我李桃花不知道是谁,你躲在人群里老娘就不知道你了?”李桃花叉着腰骂得口沫横飞,一边眼神恶狠狠盯住人群灯泡一样来回扫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心理都很强大,还是干这缺德事的人真没在现场,反正大家除了看热闹的兴味都是一脸坦然。 李桃花表演半天也没诈出藏匿的坏蛋,满腔怒火终于演变成委屈:“呜呜呜~你个缺德带冒烟的,丧了良心啊,偷老娘的鸡还砸老娘的锅,诅咒你死全家,呜呜,呜呜呜~” 藏在人群中的顾胜昔微微一笑,上辈子她见了亲人们太多的诅咒发誓,小叔说,谁胆敢害她大哥大嫂,一定把那些人挫骨扬灰,结果那些人不都活得好好的? 苍天太忙了,所以她喜欢手动应验。 顾胜昔把大公鸡留下,其余三只老母鸡直接平台鉴定之后挂在商城里,被鉴定为无饲料无添加纯天然野生家鸡,每斤五十二。 顾胜昔很满意价格的同时认为鉴定商城的语文一定是小学门卫教的,什么叫野生家鸡?和五彩斑斓的黑是一回事吗? ——嘀!因该食材所吃均为纯野生无任何人工添加干预,因而定义为野生家鸡。 顾胜昔振臂挥舞,晓得了,平台真是棒棒哒。 看样子那个小嘀还真是爱岗敬业的典范,她内心默默吐槽一下平台都不可以。 三只鸡居然卖了五百六十多块钱,顾胜昔希望李桃花能很快走出打击继续养鸡,五百块就算扣掉一半手续费,她还净赚两百多呢,这钱简直是白送的。 感谢李桃花,以及其全家! 第107章 庆幸 李桃花尽情把满腔愤懑发泄一通之后抬起红肿的眼睛,透过眼缝恰好看见面带笑容的顾胜昔。 顿时怒从心头起,她状若疯癫从地上爬起来,两只黧黑枯瘦的手像是乌鸡爪子一样直扑顾胜昔。 “顾胜昔,你居然也敢来我家看老娘的热闹?要不是你勾得我儿天天给你送鸡蛋,我家的鸡能一下全都丢了?我的四只大肥鸡啊!你都下乡来了还搞姿夲煮意大小姐做派,脱离人民群众跑出去盖房子,是不是为了以后你这小贱人勾搭男人行方便的?” 她两只眼睛跟烂桃子一样,眼缝里的眼珠子因为充血看着红彤彤的极其骇人,再加上一副不要命的架势,顾胜昔前面的几个社员被吓得四散开来,徒留顾胜昔和拽她一起来的张红梅孤零零面对疯婆子。 张红梅心里后悔,她怎么那么欠儿呢,非要拉着小昔看热闹,现在还要面对这种无妄之灾。 张红梅一把把顾胜昔扯到身后:“桃花婶,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说话得有证据,小昔什么时候勾引你儿子去送鸡蛋了?她都没单独跟你儿子接触过,是你家侯胜利一直在我们知青点门外堵着小昔才对吧?再说,你家鸡丢不丢跟它的蛋去了哪里有什么关系?你就算要找也是找拿了鸡蛋的人,关小昔什么事?” “李桃花,你小时候你娘是不是拿粑粑戒子给你擦嘴了,这么说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你缺德不缺德?”说话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小脚老太太,一头白发在脑后挽了个纂儿,虽然一脸菜色但是双目炯炯,看起来很精神。 老太太腿边站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指着李桃花:“坏淫,你骂小昔姐姐,你是坏淫!” 顾胜昔冲老太太点头微笑,认出那是拴娃和他奶奶刘四婆子,知青们当面都叫这老太太刘四奶奶,跟狗剩子家同属于刘姓族人,不过已经出了五服。 “哎你个小比崽子,小小年纪眼珠子就知道往小娘们身上盯了,也不是个好玩意,将来也是个吃枪子儿的货!” 刘四婆子一听李桃花满嘴污言秽语,想也没想就是一巴掌:“你要是管不住你那鼻子底下的坑,回头塞泡猪粪进去,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磕碜,张开粪坑啥话都往外窜,咋地?昨天吃坏肚子了?” 顾胜昔原本想怼回去的话咽了回去,现在根本不用她上场,刘家那些族亲一人一句就把李桃花怼得一脸懵,东北乡村的话都跟棒子面饽饽一样又硬又噎人,李桃花面对群雌瞬间哑炮,只好转头又去攻击多管闲事的张红梅。 “你个没人要的小浪货,被二刚子玩得臭烂够人家回头就娶了别人,老娘要是你早一脖子吊死在知青点了,还有脸活着?” 张红梅的脸顿时惨白一片,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李桃花憋屈半天终于出了一口胸中恶气,黑爪子又来抓张红梅的脸,冷不防一块土坷垃在嘴上爆开,当真如之前刘四婆子所说被塞住了嘴,不过是顾胜昔不愿意用猪粪之类的脏了自己的手,随手捡了个土坷垃。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百步穿嘴!” “呸,咳咳,呸,呸呸!”李桃花不断往外吐着嘴里的土,此时已经处于东北人所说“捂了嚎风”的状态,不知道是谁打的自己,反正这人肯定是为了替张红梅出头,骂她就准没错。 “张红梅你个小娼……” “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打掉你一颗牙,嫌牙多你尽管骂。” 这个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却带着三分肃杀之气,愣是让李桃花乖乖闭上了嘴。 “娘,就……就……就是她用……弹……弹……弹……” 人群中有人实在太着急自发嘴替:“弹弓子打了你的嘴。” “啊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磕巴猴予以肯定。 屯子里也有小孩玩弹弓子,这玩意不稀奇,可是李桃花从来没看见过顾胜昔手里这种弹弓子,乌沉沉一看就特别结实,尤其那两根小手指粗的皮筋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拉的绷直,一块小小的皮垫正被顾胜昔捏在手里。 看见李桃花在看她,顾胜昔露出一笑:“屯里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准头,放心,说打你哪颗牙就打你哪颗牙,错了管换。” 李桃花顿时感觉一阵牙疼,她甚至抖着腿悄悄挪了两步,结果发现她怎么挪顾胜昔的弹弓子都瞄准了她。 这让她有一种恐惧,像是前年去医院第一次打屁针时的感觉,其实扎上了反而不疼,倒是等待挨扎的那段时间最为煎熬,她感觉整个屁股都硬得像一块砖头,回家以后她屁股上的肉足足疼了好几天。 李桃花现在又有了那种浑身僵硬的感觉,想逞口舌之力却发现张不开嘴,除此之外屁股的那种僵硬又悄悄降临,她像等待检阅的人一样闭嘴提臀,一动不动。 “永贵叔。” “大队长好。” “永贵来了。” 双方正僵持着呢,人群中一阵骚动,大队长刘永贵终于闻讯赶来。 李桃花眼含热泪,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看刘永贵就像救命恩人一样,她要告状,告顾知青乾坤朗朗就敢欺负社员,还用弹弓子打土坷垃袭击她,这一次李桃花真的有证据,在她嘴巴上糊着呢。 “大队长我榉报社员李桃花姿夲煮意,她刚才自己亲口承认养了四只鸡,超出规定一只,这股歪风邪气绝不可姑息,建议刘家大队不但要割她的尾巴,还要开会教育她落后的思想意识!” 顾胜昔高高举起手来,手里还攥着之前的弹弓子,明晃晃的。 李桃花真的要被顾胜昔给气得吐血了,这顾知青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吗? “大队长我也一起榉报,我刚才也听见了,李桃花同志自己亲口说的她养了四只鸡,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顾阆和卫凌霄不约而同举手加入。 最后连刘家大队的社员们也不得不承认,李桃花的确是说了这句话。 “可我家现在一只鸡都没了,说有四只鸡那是我吹牛逼呢,吹牛没有规定吧?不信你们可以去搜,我家一只鸡都没有,尾巴割得干干净净的。” 李桃花觉得自己一定已经疯了,居然庆幸自家的鸡全都被偷了。 第108章 处理 刘永贵正跟三老太爷和老耕叔一起研究最近工作分配问题,因为再过段时间地就要上冻了,一场大雪下来再想进山就很困难。 俗话说,春猎秋狩,春天的猎物经过一冬消耗都比较瘦,老秋初冬养过秋膘的猎物才是最膘肥体壮的时候。 最主要是大雪封山之后无论对人和动物都是体力耐力上的一种考验,有些动物会冬眠,很难被发现,而有些动物就算不冬眠也会减少外出,影响捕猎的收获。 虽然都口口声声喊着人定胜天,但是讲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非要跟老天爷对着干,所以在部分猎物冬眠之前,在大雪封山气候变得恶劣之前,刘家大队每年都会搞一次以大队为规模的狩猎。 而每次去捕猎之前都会找经验丰富的老耕叔看看天气。 再跟屯子里经验最老到十岁就摸木仓跟着老猎人进山的三老太爷敲定一下进山队伍的成员,毕竟要连续十天左右都在危机四伏的后山里转悠,每一次刘永贵的心都揪着,盼着祖宗保佑,去多少人回来务必也要一个不能少。 啊呸,他又特娘的迷信了。 不过恳请祖宗该保佑还是要保佑啊! 要是保佑着进山队伍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还去小祠堂给你们供大猪头! 大祠堂破·泗旧的时候被拆除了,三老太爷就带着他爹他大爷二大爷一起悄悄建了个小的。有些事刘永贵也整不明白,你说你破就破呗姆们也没拦着,可他祖宗们老实巴交又没得罪谁,咋就也给破了呢? 就像是屯子里的洪先生,那一手望闻问切可真不是吹的,刘永贵清楚记得小时候有个产妇难产,十里八村的稳婆几乎请遍了个个都束手无策,直吵吵着让准备后事。最后还是洪先生在女人肚子上推拿了不到十分钟,大胖小子就生了下来。 结果那几年也不知道谁把这事给翻出来非说洪先生是耍流氓。当年的产妇上吊了,每次批判洪先生,打的最狠的人就是当年洪先生救下来、差点一尸两命的那个孩子。 他说就是因为洪先生,他娘和他才没办法抬头做人。 为众抱薪者偏偏自己冻毙于风雪,是否是苍天丢过来的一个嘲讽? 洪先生只扛了三天就没了,刘永贵知道他是自己用针扎死了自己,儿子老婆早早就登报脱离关系,他就那么孤零零被丢在乱葬岗喂了野狗。 也是三老太爷等了两天之后带着人把他的尸骨偷偷捡回来安葬了,如今刘家小祠堂的角落里,静静伫立着一个无字的牌位,那是洪先生的,三老太爷说上大供有血食的时候念叨念叨洪先生的名字,别饿着他…… 每年进山之前刘永贵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大队长家的这种低气压会一直持续到进山队伍回来,至于会不会变好则要看进山队伍伤亡情况而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谁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吃不饱的时候人也会为食而亡。 刘永贵正心情十分不好的时候,狗剩子火烧屁股一样跑来大队部告诉他李桃花家狗屁倒灶的事。 三人会议只得作罢,毕竟牵扯到知青,刘永贵乐意不乐意都得去看看。 他不想在刘家大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那些知青娃娃,虽然知青们的劳动力两个不顶一个,可毕竟都是城里的孩子,细皮嫩肉的养大了给送到他们屯子里,不能善待起码也别苛待了。 刘永贵没想到他来了之后李桃花一反常态的感激涕零。 “他们都欺负我啊,大队长,你还是咱们刘家大队的大队长吗?”李桃花涕泗横流,简直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刘永贵背着手嗤笑:“欺负你?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李桃花名头响亮都已经威震刘家大队,王家粉大队,上、下坎子大队以及公社部分地区,谁不知道你李桃花位列三大注意八项回避?” “永贵兄弟你可真冤枉你嫂子我了,哪有啊,你看看我的嘴……”李桃花手一点指顾胜昔的方位,顾胜昔回以亲切和蔼的微笑,李桃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改口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遭了瘟的偷走我家四……三只鸡还砸了我的锅,大兄弟,你可要为我做主哇,我这日子没办法过了啊,呜呜~~” 在跟刘永贵哭诉的瞬间李桃花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既然顾胜昔那个死丫头弹弓子打的这么准,是不是她家的鸡就是那个丫头片子给偷走的? 一定是! 她恨他们用送鸡蛋硬赖上她,所以就把自家的鸡给来个绝户计,让她家的鸡再也不能下蛋? 不得不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李桃花在这个时刻真相了,然而她什么都不敢说,和赖狗子不敢用二弟测量顾胜昔的准头一样,李桃花也不敢用自己使唤了四十多年的一口老黄牙测试顾胜昔是不是说话算话。 李桃花把自己辱骂他人那些事情隐去,只反复扯着刘永贵强调她被偷了三只鸡,家里那口八印的大铁锅也让人给砸了。 要是裂个纹缺个衩好歹拿去铁匠铺还能修补修补,可是锅底砸的窟窿比李桃花脸都大,神仙也难修啊! 李桃花这回是真的哭了,老母鸡丢了她再去抓回来养,养到开春就又能开张下蛋了,可这铁锅咋整?八印的大铁锅光是工业票就要八张,还要二十块钱,都快能娶个便宜媳妇了。 刘永贵想了想说道:“大队部倒是还有一口锅沿子上漏俩眼的闲置锅,不耽搁用,就是每年戗锅灰的时候得加点小心。” 柴火灶的大铁锅,隔一段时间就要起下来戗掉锅底的柴灰,不然的话做饭就会很费柴火,而且一旦积得厚了炼成锅壳(音:翘)就不好弄了。 李桃花顿时两只眼睛放光。 “你家鸡丢了锅砸了你是苦主,可你也不能没凭没据逮着谁就骂谁,现在宣布对你的处理,第一,跟今天你骂的所有人挨个道歉,二、今冬到明年开春各家的粪肥都你收,要是没意见的话,大队那口破锅收你十五不要票。” 第109章 解围 李桃花咧开大嘴叉子又要开嚎,她还让人拿弹弓子打了呢! “我在跟三爷爷商量进山的事,忙得很,你要是再哭的话我就保留前两条,大铁锅十七块钱随便处理给别的社员家。” 李桃花准备好的如丧考妣表情包瞬间龟裂。 而人群中顿时七嘴八舌吵嚷着“我要!”、“永贵叔我要!”、“我可以再加五毛!”,抢生意的此起彼伏竟开始有人竞价。 “看见了吧?我这是体血你家刚丢鸡砸锅才给你的灾情价,你嫌贵就别要,记得要把前两条做到,不然的话扣你家工分。” 顾阆在顾胜昔旁边低声纠正:“是体恤。” 顾胜昔努力咬住嘴唇把笑声闷在嗓子眼里。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队……队长……”一听说要扣家里本就不多的工分,磕巴猴也着急了,不再任由老娘一个冲锋陷阵。 “咋地,磕巴猴你这是要替你老娘出气,模拟机关木仓消灭大队长呢!” 人群中顿时一片哄笑声。 不是大家不善良,拿着人的缺陷取乐,实在是磕巴猴全家除了老实巴交的侯老根,剩下的两名成员都太奇葩,李桃花偷奸耍滑,屯子里搭伙干活都没有人乐意跟她一组,磕巴猴就更可气了,寻找一切机会往小姑娘身边蹭,只要蹭上了就等着被他没完没了的纠缠吧,搞得屯子里到了适婚年龄的小姑娘们看见他就跟看见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四散奔逃,就怕被赖上。书包阁 磕巴猴气得一跺脚:“放……放……放……放……” 人群中有人大声应援:“屁!” “嗯呐。”磕巴猴对着发声的方向投去感激一瞥,换来人群中更加大声的哄笑。 就连原本被李桃花气得眼眶含着泪、脸色惨白的张红梅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实在是没办法,李桃花最后只得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气,不过仍旧不甘心的讨价还价:“那我现在就只能给五块钱,家里没钱了,鸡都被偷了,锅都让那个丧尽天良的给砸了,等姆们家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还给大队上的。” “没事,你一分不拿都行,明年下秋咱直接拿工分算账。” 刘永贵这话一说出口,一直蔫头耷脑的侯老根开了腔:“桃花啊,你忘了前几天听说儿子在跟顾知青处对象时,你不是准备了二十块钱想给顾知青置办点物件来着吗?” 眼看话题又要歪到顾胜昔身上,刘四婆子的大嗓门直接就喊上了:“我说侯老根啊,你这是让你婆娘传染了咋地?拎着一张嘴咋还瞎嘚嘚捏?人小顾知青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没拿你家蛋,没惹你家人,也不进你家门?” 侯老根一直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副又可怜又难过的样子,听到刘四婆子这样说,顿时一脸羞愧,脑袋都快插进裤裆里:“诶呀,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住啊,听我家桃花总跟胜利念叨着去找顾知青提亲,我听习惯了一时间给忘了。。” “耳朵塞驴毛,好话听不着。” 顾胜昔听得出这话是藏在人群里的狗剩子说的,哑然失笑之余只觉心里热乎乎的。 不少饮狼坡交易的小伙伴们或者家人都帮着顾胜昔说过话。 这地方的人真不错啊。 从前的时候她也刷年代剧,也看过几本年代小说,大多数屯子里人虽然平时不团结,但是一旦和知青们发生矛盾,他们总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可是刘家大队无论是大队长还是社员们三观都比较正,虽然也有如李桃花、赖狗子这样的奇葩,可是大多数人都算得上是帮理不帮亲。 顾胜昔知道他们对她的友善其实更多的是因为那些橘子糖。 对于顾胜昔,这些橘子糖是每周都会刷新的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是对于这些屯子里的人来说却是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谁家嫁娶才能见到的稀罕物。 然而不是还有更多的白眼狼吃了喝了过后,一趟五谷轮回之所就排泄出去了,甚至过后还会认为别人的付出就是应该的,享用得心安理得。 你反正那么有钱有物资,闲着也是浪费,给我们分点怎么了? 所以很多时候帮错了人真的不如选对了狗。 不过现下她最大的感慨并不是这个,而是她发现那个大家口中的老实人侯老根,好像也不太老实。 话里话外总是想捎带上她搞点事情,过后却又能用一副无辜的嘴脸置身事外,依旧是被李桃花拿捏的老实人。 事实上,顾胜昔觉得磕巴猴家真正掌控者其实并不是武武喳喳李桃花。 现在李桃花不就乖乖听话回去屋子里拿出一叠票子递给了刘永贵? “行了大家伙没事也都早点回家歇着,这两天活计不忙,知青们明后两天放假,进山的事咱们明天再说吧。”刘永贵脱下帽檐都已经有点耷拉的假军帽,挠挠地广毛稀的脑袋瞪了一眼讪笑着的磕巴猴一家:“还不快点给人道歉?” “就是,快点,看完了我们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没事,我们不急。”听见隔壁墙头一排脑袋中的某个人在发言,大家这才注意到,人家居然是一边看热闹一边喝着高粱米粥,吱喽一口粥,吧嗒一口咸菜疙瘩,再就着这新鲜出炉的八卦,尤其别人饿着肚子看的时候,他们吃的格外的香。 李桃花恨恨望着尿盆子那张大饼子脸,娘的,等你们家热闹起来,老娘骑着墙头看! 怎么拖延也还是到了重要环节,李桃花低着脑袋挨个哈腰道歉,像只可怜的磕头虫。 晚上回了知青点大家还在热议究竟是谁偷了鸡砸了锅,给李桃花安排这么一场大戏。 “今天我好像是第一个下工的,一直都没看见小顾知青在哪里。”金海燕无意中的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拉到顾胜昔身上。 顾胜昔回以一笑:“不可以吗?去哪里必须要让金知青知道行踪?” 金海燕讪讪一笑:“我只不过是随口一提,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就不要回答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请叫我顾知青,跟你不熟。” 顾胜昔的话音还没落,程茜就从屋子里走出来,冷冷说道:“之前好好的在看咱的房子,突然你就跑回来原来是丢下我去看热闹了,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