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女上位手札》 第204章:务必善待! 英国公夫人到现在都没敢将孙玫有孕,又挨打又被气回武安侯府的事情告知英国公,只说是孙玫回去小住两日。 可当着太后的面儿,她不敢有半句隐瞒,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跪在陈太后面前,抹着泪道:“是臣妇无能,不曾教好岑儿。” “行了!”陈太后有些烦躁的看了她一眼:“一个个的都不让哀家省心!” 英国公夫人不敢再哭,只跪着那儿无声的抹着眼泪。 陈太后沉默着没说话,毕竟是宫斗里走过来的,单单一听便能将其中的弯弯绕绕听得个明明白白。 这些日子,她本就为谢婉的事儿感到烦心,那日同文昭帝谈过之后,她便立刻派人去甘露寺找住持问了命格的事儿。 得到的答复是,天杀孤星克父克母,那必然是极煞之气,若真有那样的人出现,且会影响到皇室,甘露寺那边必定会知晓,然而住持并没有察觉有异动。 换句话说,要么谢婉的命格真的已经破了,要么就是如谢婉所言,全然是那个张氏在胡诌。 命格的事情放下之后,太后便没有再阻碍谢婉与李彧的婚事,毕竟她对自己的小儿子很了解,她阻拦了也没用,更何况她到现在也依旧担心,谢婉那句克夫之命到底是看出来的,还是真的知晓了当年之事。 故而即便听闻,李彧为了谢婉交了摄政之权,她也没有去插手。 可陈太后心里对谢婉是不喜的,然而听闻了英国公夫人的话后,她的心情顿时就有些复杂。 她开口道:“对于那个谢婉,你是如何看的?” 英国公夫人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话道:“臣妇觉得她有情有义,虽然有些话说的让臣妇很是不喜,但回头一想,她也是为了英国公府好,既聪慧又貌美,配的上宁王。” 陈太后冷哼一声:“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 英国公夫人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若是臣妇能有娘娘一半本事,也不至于将岑儿教导成如今这般模样。” 好话谁都爱听,陈太后也不例外,女人嘛,年轻的时候比家世样貌,嫁人了就比相公,有了孩子就比孩子。 “这事儿你们办的确实糊涂!” 陈太后虽然皱了眉,但话锋却是软了下来:“行了,你回去吧,岑儿毕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这事儿哀家会同武安侯夫人谈谈,你们先将那个妾室送出府,给武安侯府一个交代。” “告诉陈岑,若是他连这点小事再办不好,世子之位也不必做了!” 听得这话,英国公夫人顿时一凛,连忙应了一声:“是。” 很快,武安侯夫人便被唤进了宫。 年轻的时候,陈太后将武安侯夫人当成情敌,如今时过境迁,再见面却有了别样的感受,不喜还是不喜的,可一个成了太后,一个成了臣妇,也都到了为儿女婚事烦忧的年纪,多少有了一些共鸣。 陈太后与她聊了很久,一直到了宫门快关之时武安侯夫人才出了宫。 回到武安侯府,她笑着对孙玫道:“成了,如咱们所想的那般,孙蓉被送出了英国公府,什么时候回去由你说了算,你安心在府上养胎,等坐稳了胎再回去。” 孙玫点了点头:“谢妹妹说的那几件事……” 武安侯夫人老脸一红:“这事儿等你父亲回来,我同他商议商议。” 晚间武安侯回来,武安侯夫人同他说了今日之事,但也没说谢婉出的那些主意,只说自己派人送了和离书,吓唬了英国公府一顿,然后又去了宫中等等。 武安侯嗯了一声,状似无意问道:“谢婉今日来,都说了些什么?” 武安侯夫人神色有些不大自在,轻咳了一声道:“今晚你留在我这儿吧,我有话同你说。” 武安侯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毕竟他们成婚也有二十多年,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让他留宿。 武安侯很矜持的微微颔首:“好。” 晚间沐浴完上榻,武安侯坐在床上看书,武安侯夫人坐在内间,眼神飘忽不定。 武安侯佯装未见,依旧在看自己的书,但注意力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武安侯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点点朝他挪了过去,轻轻靠在他怀里,手朝被子下探了过去。 武安侯抬眸看她:“想要了?” 武安侯夫人红着脸没有答话,手一点点向下,到达了目标区域。 武安侯:…… “这么急?” 武安侯夫人依旧没说话,只专心干自己的活。 武安侯实在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虽然你这般热情为夫很受用,但也不必……” “你别说话!”武安侯夫人着急的又伸出手去:“我都快摸到了!” 武安侯:??? 到了最后,武安侯夫人还真的摸到了那根所谓的管子,她又惊又喜的将谢婉的话和主意告知了他。 武安侯顿时绷紧了双腿,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道:“当真是她说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武安侯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我与玫儿哪里会知道这些。” 武安侯闻言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说,我要不要同宁王透个口风?” 武安侯夫人闻言轻哼:“你少多管闲事,谢婉现在也算得上咱们府上的恩人,你少恩将仇报,再者,她那边聪慧的一个人,怎的会落到需要动手的境地?” 恩将仇报四个字,彻底浇灭了武安侯身上的火,他翻身下来躺好,淡淡开口道:“有时候恩将仇报也不过是身不由己。” 武安侯夫人没在意他的话,只沉浸在验证了谢婉的那些说词中,既然都是真的,她得寻个可靠的大夫了。 翌日散朝之后,武安侯特意与李彧并肩而行。 李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事?” 武安侯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王爷已经认定了谢姑娘?” 李彧不知他为何会这般发问,但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武安侯闻言面色复杂的道:“王爷往后定要善待谢姑娘,务必善待。” 李彧:??? 第205章:爷记着这事儿呢 李彧皱了皱眉:“武安侯似乎话里有话?” “臣不敢。”武安侯连忙否认,李彧正要追问,余光便瞧见了缓步而来的辛清婉。 武安侯自然也瞧见了,他皱了皱眉道:“谢姑娘能有今日很是不易,王爷要善待她才是。” 说完这话,武安侯便告辞离去,路过辛清婉时,皱眉看了她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 辛清婉顿时便有些恼了,三两步来到李彧面前,气哼哼的道:“彧哥哥这才刚交权,他们便给我脸色看了。” 李彧没有应声,只开口道:“有事?” “也没什么事。”辛清婉低了头,面上有些落寞:“他们都说,彧哥哥交权是为了能够顺利大婚。” 李彧明白了她的意思,垂眸朝她依旧平坦的肚子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朝政乃是大事,关系天下黎民百姓,本王怎会这般儿戏?” 听得这话,辛清婉顿时扬了笑,抬眸看着他道:“我就知道是这般,但她们现在一个个都欺负我,说什么你成婚就会不管我了。我实在是心中忐忑,这才来寻你,不是故意要叨扰你的。” 李彧不欲同她多谈:“你安心养胎,后宫不得干政,若有人再多嘴,你直接禀明皇兄便是,本王还有事。” 听得这话辛清婉心中很是欢喜,一切还是像从前一般,她受了委屈,只要告诉他,他便会同替自己讨回来的。 看了看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的朝臣,她表现了自己的懂事乖巧:“那我便走了,彧哥哥你忙。” 李彧淡淡嗯了一声,辛清婉甜蜜蜜的微笑离去。 她一走,李彧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朝小全子问道:“几个月了?” 小全子叹了口气:“还早着呢,眼下还不足三月。” 李彧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抬脚大步离去。 辛清婉回去之后,便将明里暗里讥讽她的人列了个名单,让玉珠给文昭帝送了过去,就连告状,她也懒得亲自去见文昭帝。 文昭帝瞧见名单,讥讽的笑了笑:“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是有意思的很。” 说完这话,他便唤来太监总管,让他去传话,将这名单上的人禁足十日。 宫中这般动静,马皇后自然得了消息,她冷笑了一声,淡淡道:“秋后的蚂蚱,尽管蹦跶吧,本宫等着看她绝望的样子。” 因着不用在各家拜访,谢婉便泡在了芙蓉楼,她依旧带着帷帽不曾露面,所有的事情都有王璞转达,做了不少前世的创意菜,比如鸟巢什么的。 也对小二进行了培训,给小二立了规矩。 她虽然没有亲自出面,可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一天下来也累的不行,考虑到李彧这几日也比较忙,她便干脆没有去见他,只让如画送了封信过去,简单交代了下她这几日就不过去了,等到芙蓉楼开业之后再见他。 谢婉趴在屋中小榻上闭着眼休息,如诗在替她按摩。 心中记挂着永誉侯府的事儿,如诗一边按,一边低声道:“小姐好不容易跟武安侯走的近了,眼下为何不趁热多走动走动?若是等着孙大小姐回了英国公府,往后想要去就不会这么顺理成章了。” 谢婉闭着眼道:“你觉得,我为何要给孙玫出那个手术的主意?” 如诗替她揉着肩:“小姐不是说了么,那个法子是最稳妥的,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 “这只是原因之一。” 谢婉缓缓开口道:“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手术即便她们寻了大夫,真正想要做,想要实施,就必须来寻我,因为我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这个手术,到底该怎么做的人。” 如诗顿时明白了,笑着道:“小姐可真厉害,这样一来,她们必定会邀小姐入武安侯府。” 谢婉嗯了一声:“而且,不会只邀请一次,毕竟是那个地方,又关系到孙玫的一辈子,她们必定会慎重再慎重,看着吧,等她们找好了大夫,就会邀我去侯府小住了。” 如诗闻言感叹道:“奴婢觉得,小姐越来越厉害了,走的每一步都有深意。环环相扣,即便是武安侯必然也防不胜防。” “说的我好像是个什么阴谋家似的。”谢婉睁开眼,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多考虑了那一点罢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动静,如画匆匆走了进来:“小姐,全公公来了。” 谢婉闻言连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出门去迎。 来到院中的时候,小全子正好也踏进了院子,他朝谢婉行了一礼:“谢姑娘。” 谢婉应了一声,看着他身后的几个内侍,还有抬过来的两个箱子,有些疑惑道:“这是……” 小全子笑了笑没说话,将手中拿着的一个精致锦盒打开,递到她面前道:“这是爷让奴才送给姑娘的情侣手串。男子的那串,也已经戴上了,两个手串的玉珠,都是出自同一块玉料。” 谢婉伸手接过,看着锦盒里精致的手串,心头一阵感动。 她只是随口一说,而他却记下了,不仅记下,还有了行动。 谢婉取出手串戴在腕间,迎着光看着,极品的帝王绿,在夕阳下泛着光,光是用看的,也知道这手串有多珍贵。 小全子在一旁笑着道:“爷让木掌柜做手串,木掌柜不知道姑娘的圈口,还是爷比划着说的。” 听得这话,谢婉心头又是一阵感动,她放下手面上带了笑:“他这么忙,还抽空安排了这些?” 小全子点了点头:“可不是么?爷心里记挂着姑娘呢!不仅是手串,还有这些。” 他命内侍将来带的箱子打开,里面装的全是布料,还有一些纸张。 小全子将纸张取了出来,递给谢婉道:“爷的衣衫都是尚衣局做的,布料也都是宫中的布料,爷特意命奴才去了一趟尚衣局,将相同的布料和衣衫的花样都取了出来,这些便是爷衣衫的花样了,从里到外都是有的。” 谢婉伸手接过,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又看了看箱子里的那一堆堆布料:“他的意思是,让我按着这些图纸做些新衣裳?” 小全子笑着点了点头:“姑娘不是说要穿情侣衣衫么?爷记着这事儿呢。” 第206章:出不了意外 谢婉看着满满两大箱子布料,心中暖意流淌。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被人珍视,被人放在心上了。 当然,临儿不算。 他记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不仅仅是记着,还付出行动将这一切变成了现实,这样的他,如何不让她感动,如何不让她一天比一天更爱他。 小全子叹了口气:“这些东西本该光明正大送到侯府,以显示爷对姑娘的宠爱,然而因着某些缘故,只能暂时从后门悄悄送来,姑娘莫要介意。” 谢婉闻言转眸看他:“是因为辛贵妃?” 小全子点了点头,生怕她误会,他又连忙道:“但无关男女之情,谢姑娘也不必因着辛贵妃的事儿恼爷,爷也是迫不得已,待到辛贵妃这一胎平安生下,王爷与她便再无瓜葛了,到时候姑娘想如何便如何。” 听得这话,谢婉心中有了数。 她低声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某些缘故,他必须对辛贵妃好,即便众人误会,甚至辛贵妃也误会他对她有情,他也不能解释,甚至还得维系着这份误会,直到贵妃生下孩子。” 小全子闻言连连点头:“姑娘聪慧!” 谢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放心吧,也就几个月,我会配合的。” 小全子松了口气:“因着与姑娘的事儿,辛贵妃这些日子频繁找爷说话,奴才担心她哪天心血来潮,来寻姑娘的麻烦,让姑娘又误会了爷,故而奴才自作主张说了这些,姑娘莫怪。” “怎么会呢,我谢过你还来不及。” 谢婉朝他笑了笑:“放心吧,依着他的性子能容忍旁人误会非议这么多年,那份承诺对他而言必定十分重要,眼看着再过几月便要结束了,这个当口我是万万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只要姑娘不会误会,奴才也就放心了。” 小全子笑着道:“爷收了姑娘的信,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奴才看的出来爷其实很是高兴,爷这人小气的紧,他将姑娘放在心上,便也要姑娘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上的。” 谢婉点了点头:“从前是我忽略了。” 若不是谢婉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还有那句训犬师,她说不定还不能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小全子嗯了一声:“爷让奴才给姑娘带话,让姑娘忙自己的便是,这些日子他也不便见姑娘。” 谢婉嗯了一声,看了眼箱子中的布料,开口道:“劳烦转告他,初八那日芙蓉楼开业,我会穿白色的。” 小全子笑着应了一声是,带着人离开了。 谢婉本想让如诗送他,小全子却笑着拒绝了,只道这武安侯府同宁王府一般,都是主子的府上,哪里还用的着送。 如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连声感叹道:“不愧是宁王府的总管,真的很会说话,学到了!” 谢婉笑看了她一眼:“将东西抬到屋里去,明儿个去打听打听,寻个京城最好的绣娘来。” 箱子被抬到了屋子里放着,谢婉郑重的将李彧的衣衫图纸给收了起来,然后便看着自己的手串傻乐。 她现在,越来越期待嫁给他的那天了。 谢临下学回来,很快就发现谢婉手腕上多了条手串,在谢婉笑眯眯的告诉他,是李彧送给她的之后,很是不服气的道:“临儿以后也给阿姐送好多手串!好多好多!” 谢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阿姐等着!” 翌日一早,谢婉写了三封请帖,让如诗递出去,顺道寻绣娘来做衣衫。 三封请帖分别请的是长公主、英国公夫人,还有武安侯夫人,请她们三人在芙蓉楼开业的那天去用饭小聚。 当然,为了表示芙蓉楼与她没什么关系,她特意在帖子里说了,芙蓉楼是楚夫人的产业,楚夫人对她有恩,芙蓉楼开业正好一起去聚上一聚,顺便捧个场。 如诗闻言道:“小姐如今还担心有人闹事么?” 谢婉回答道:“现在我算是京城的风云人物,眼红的人必然很多,更何况,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叮嘱如诗道:“你送帖子过去的时候,同英国公夫人说一声,那日我也邀了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那边知会一声。” 如诗点了点头,拿着帖子就走了。 两个时辰后,如诗带着几个绣娘入了府,她们是京城最好制衣坊,锦绣坊的绣娘,锦绣坊的掌柜听闻是个谢婉做衣衫,当即便派了两个最好的两个绣娘过来。 两个绣娘瞧见谢婉,自然也是惊艳了半天,给她量衣的时候,更是连连夸赞她的身段。 趁着谢婉量衣的功夫,如诗汇报了下送帖子的事情。 长公主欣然同意前往,英国公夫人也应了邀,还让如诗带了话,说谢婉费心了。 武安侯夫人那边的反应同谢婉一样,也让如诗带话,说她费心了。 这样的回复谢婉并不意外,英国公夫人必然觉得她是在给她牵线,而武安侯夫人必然是觉得,她在给她寻个台阶下。 两个绣娘没过一会儿就量完体,瞧见那么多名贵的布料,顿时就有些傻了眼。 在谢婉将花样递给她们,让她们按着花样做女款的时候,两个绣娘顿时有些腿软,因为那花样上有着尚衣局的落款。 其中一个绣娘有些忐忑的问道:“谢姑娘打算何时要?” 谢婉瞧着她们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其他的都不急,先在初八之前,赶制一件白色的出来便成。哦对了,顺道再做两件骑马装,布料什么的你们看着办便是。” 锦绣坊将给谢婉制衣,当成了头等大事,紧赶慢赶终于在初七那日将一件白色的衣衫送了过来。 而芙蓉楼,也在谢婉两点一线,紧张的忙碌与筹备中开业了。 一早,谢婉便出了门,身为芙蓉楼隐藏的东家,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来安排。 她没有带谢临去,一来是开业必定人多又混乱,二来她很忙还要招待长公主她们,根本没有时间陪着他,将他带过去实在是不方便,她也不放心。 所以她便干脆将谢临留在了府上,因着今日比较忙碌,迎来送往仅有一个如诗是不够的,故而她便将如画也带上了。 左右谢临是在府上不出门,又是青天白日的,出不了什么意外。 第207章:你是他的 楚夫人也一早到了,先去后厨瞧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看准备工作,然后便呆在三楼靠窗的雅间内,一边瞧着内院后厨的动静,一边等着人。 待到谢婉进了屋,她连忙笑着起了身,瞧见谢婉那一身白色衣裙,顿时惊叹道:“这是贡品云锦吧?果然华贵非常,穿在你的身上,真真是再好不过!” 谢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这么明显么?” 楚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你也别担心,旁人不会说什么的,毕竟不用想也知道,这云锦是从何而来。再者,你可是未来的宁王妃,用点御贡之物又怎么了?” 楚云上前亲密的挽了她的胳膊,有些羡慕道:“王爷对姐姐可真好,将来我也要找一个,如同王爷待姐姐这般待我的夫君!” 楚夫人闻言笑道:“真是不害臊!” 楚云朝她吐了吐舌头,拉着谢婉在一旁坐下,开开心心的聊了起来。 过了片刻,王璞走了进来,谢婉安排了下具体的事情之后,便让如诗和如画下去迎客。 今儿个楚夫人的客人最多,都是安排在了三楼的雅间,四楼只有两个套间,一间留着给李彧,另一间则是留着招待长公主她们的。 巳时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开始有客到了,楚夫人要招待客人,谢婉便去了四楼套间等着。 谢婉本以为,第一个到的应该是英国公夫人,毕竟今日是她与武安侯府缓和关系的好机会,她必然不会让武安侯夫人等,结果没想到,第一个到的居然是长公主。 如诗将长公主领进了雅间,谢婉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曲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说完她盯着谢婉身上的衣衫看了看,笑着道:“彧儿他真的令本宫刮目相看。” 谢婉闻言微微红了脸:“是我喜欢这个料子。” “你就别骗本宫了。” 长公主指了指她衣领的暗纹道:“皇嗣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尚衣局便会为其设计一个特有的暗纹,无论衣衫怎么变,这暗纹必然是在的,他这是在向旁人宣告,你是他的呀。” 谢婉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当即更红了些,实话实说道:“其实是我先提出来,想要同他穿相同样式的衣衫,他这才将布料和花样取了给我的,并不是殿下想的那般,依着他的性子,多半也不会想到这些。” 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未必,所有人当中就属他心眼最多,旁人想一层,他能想好几层,即便这事儿不是你提出来的,他给你的时候必然也想到了,他就是在宣告你是他的,这事儿没的跑!” 听得这话,谢婉心里有些甜,她引着长公主在一旁坐下,笑着岔开话题道:“殿下今儿个怎的来的这般早?” “自然是来给你撑场面。”长公主笑着道:“你头一回宴客,本宫来得早些,旁人也就知道了你的分量。本宫听闻,之前约好了拜访的几家,在听闻彧儿交权之后便都推了?” 谢婉点了点头:“也没什么,人之常情。”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一帮子眼皮子浅的,不来往也没什么,今儿个他们拒了你,下回他们再找上你的时候,务必要给他们些脸色瞧瞧,不然旁人还以为你好欺负!” 谢婉点头:“殿下说的是。” 说话间,英国公夫人到了,她刚刚踏进雅间,楼下忽然传来了炮竹声,将她给吓得一个激灵。 惊慌过后她这才反应了过来,没好气的抱怨道:“这炮竹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时候响。” 长公主轻咳了一声,英国公夫人这才瞧见她,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长公主。” 虽然英国公夫人是长公主的舅母,但长公主乃是皇嗣,该行礼还是得行礼,长公主开口道:“舅母免礼,坐下喝口茶压压惊吧。” 没料到在长公主面前出了丑,英国公夫人老脸一红,连忙应了一声,坐在一旁低头品茶。 长公主拉着谢婉的手说话,英国公夫人被晾在一旁,插了几次都没插上嘴,最后还是谢婉抛了个话头给她,这才免去了她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武安侯夫人也到了,她进了屋之后,先是同长公主行了礼,而后便加入了长公主与谢婉的话题中,全然将英国公夫人视为无物。 英国公夫人心头一肚子气,然而她是理亏的一方,根本无法发作,有心说两句讨好的话吧,长公主又在这儿,家丑不可外扬,弄得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还是谢婉抛了话头给她,她这才接上了话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将姿态放的极低。 武安侯夫人没给她好脸色,连着好几次都是冷嘲热讽,就连长公主也察觉出异样来:“这是怎么了?” 当着长公主的面,英国公夫人不敢说谎,当即有些紧张的绷紧了身子看着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没什么,只是玫儿有了身孕,她这个当婆婆的却一点都不注意到,还让玫儿张罗什么纳妾宴,简直就是欺负人!” 英国公夫人松了口气,连忙欠声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孙玫有孕了?” 长公主闻言有些高兴,转眸对她道:“这可是大喜事,妾室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罢了,怎的还办个纳妾宴伤了孙玫的心?舅母真的是糊涂了!” 英国公夫人不敢辩驳,只在一旁陪着不是。 不管怎么说,两家的关系也算有所缓和,她在心头悄悄松了口气。 已经到了午时,众人便开始点餐用饭,她们在四楼套间,隔音又是谢婉特意加强过的,尽管楼下人声鼎沸,她们这儿确实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这时,如诗匆匆来报,李彧来了。 谢婉面上一喜,许久未见她真的有点想他了,长公主瞧着她的模样,笑着道:“走吧,咱们一起瞧瞧去。” 众人出了套间,顿时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一声声的见过宁王,由远及近此起彼伏,谢婉站在四楼伸着脖子朝楼梯看去,不大一会儿便瞧见李彧一袭白衣,缓缓上了楼。 李彧似有所感微微抬眸,直直的朝她看了过来。 第208章:入宫小住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几乎十日未见,在目光相对的那一霎,似有无形的线将他们拉扯。 谢婉心头一颤,正欲朝他扬起一个笑脸,却瞧见了紧跟在他身后出现的一个人。 这下莫说是她了,在场的除了长公主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屈膝行礼:“见过陛……” “免礼免礼!”文昭帝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们的话:“朕不过是出来凑凑热闹罢了,别弄的众人皆知。” 确实,如今他们还在楼梯口,这一声行礼,势必会让楼下的人听到。 众人将请安的话咽了回去,退列两旁恭候。 李彧与文昭帝上了四楼,长公主瞧了瞧李彧身上的衣衫,又看了看谢婉的,笑了笑没说话,转眸朝文昭帝问道:“陛下怎的来了?” 文昭帝看了谢婉身上的衣衫一眼,然后才回话道:“宁王不是交权了么,朕和朝臣都有许多不明之事,便留下宁王商议,结果商议到一半他将朕丢下,说是有要事得出宫一趟,朕就跟着他出来,瞧瞧到底有什么要事。” 听得这话,众人看了看谢婉,面上就带了几分暧昧的笑。 李彧自是不动如山,谢婉却微微红了耳根。 两人穿着几乎一样的衣衫,俊男美女站在那儿,即便是不认识他们的,一瞧也知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公主笑着打趣道:“可不就是要事么。” 文昭帝没说话,转眸看向谢婉,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最近可好?” 本是与人相见,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问话,可从文昭帝口中说出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更何况,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说这话时的语声有多复杂。 李彧闻言皱了眉,垂眸看着谢婉。 不管文昭帝在旁人眼中如何,但在谢婉这儿是算有恩的,因为在她最难的时候,是文昭帝做主,让她回了府,还给了她状告两个叔父的机会,金口玉言将永誉侯府的中馈交到了她的手中。 谢婉屈膝行礼恭声回答道:“托陛下的福,臣女现在很好。” 文昭帝垂眸看着她,笑了笑道:“是啊,你现在很好。” 这话有些让人没法接,但好在文昭帝很快又开了口:“朕听闻你想要嫁给宁王?” 谢婉微微一愣,哪有问人家女子想不想嫁给谁的? 得亏她脸皮厚,要是换个面皮薄些的,这会儿怕是羞死了。 她抬眸看了李彧一眼,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听得这话,文昭帝沉默了片刻,这才神色复杂的缓缓开口道:“但愿将来你不会后悔才是。” 说完这话,他便转了身,好似无事人一般打量起四楼来:“不错不错,看得出来是费了心思的。” 他倒是走的潇洒,留下的众人却心情复杂。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同意了这桩婚事,还是没同意?将来不会后悔,既然提到了将来,那便是同意了的意思吧? 李彧皱了皱眉,转眸看向谢婉道:“本王与陛下还有事,坐坐便走。” 谢婉嗯了一声,朝他露了笑:“你忙你的。” 李彧嗯了一声,朝长公主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 长公主看了眼他的背影,笑着对谢婉道:“瞧见没,本宫和你在他心中的差距,简直一目了然。” 听得这明显的打趣,让谢婉有些不好意思,李彧对她的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她心里被填的满满当当。 她上前挽了长公主的胳膊道,笑着道:“殿下说笑了,在宁王的心中,殿下永远无可取代。” “还是你会说话!”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咱们也进去吧,催一催后厨,本宫来的时候楼下遇见了楚夫人,她可是给本宫打了包票,说是菜品必然会让本宫耳目一新。” 楚夫人对新的菜式这么有信心,谢婉自然也很高兴,当即吩咐如诗去催后厨。 李彧和文昭帝入了套间,刚刚坐下李彧便皱眉问道:“皇兄先前所言,后悔是何意?” “就是后悔的意思。”文昭帝神色如常的看着她:“你想,她寻上你不就是为了权势?眼下你交了权,往后便是一个闲散王爷,权势没了她不会后悔么?” 李彧却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不仅是那简单的一句后悔不后悔,还有他对谢婉的态度:“皇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臣弟?” “朕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文昭帝轻嗤一声,拿起桌上的册子,翻开一看顿时就乐了,招呼着李彧过来:“难怪朕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菜品单子,原来都在这上面了,真有意思,居然还配了图,什么样子一目了然。” 如今的菜单都是刻在木质匾额上,要么是挂在酒楼外间,要么是挂在入门之后显眼的地方,专门做成册子还画上图的,芙蓉楼是第一家。 李彧一瞧便知是谢婉的手笔,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有新意。” 文昭帝笑了笑:“楚怀那个夫人,可想不出这么妙的招来。” 李彧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先前的事儿也借着这么个话头给岔了过去。 文昭帝点了几样菜,皆是赞不绝口:“改明儿让御厨都来学学,他们做的那些,朕都吃腻了!” 用完饭文昭帝便走了,临走时还主动提出,给芙蓉楼题匾。 谢婉在陪长公主她们,并不知晓此事,待到楚夫人来的时候,这才得知。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有了文昭帝的题匾,芙蓉楼成为京城第一酒楼乃是理所当然,只是文昭帝今日的行为实在反常。 无论是熟稔的口吻问她最近可好,还是那句不会后悔,甚至主动提出题匾,都给谢婉一种,他对她其实很熟悉,甚至知晓芙蓉楼是她的产业,在帮她的感觉。 可她分明与他只见过一面,算上今日也不过是第二面而已。 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缘由,谢婉便只能将其归结于,这是文昭帝对老臣遗孤的照拂。 芙蓉楼第一天开业大获成功,谢婉原本还有很多促销活动,因为生意火爆便干脆没有实施,只保留了会员卡的制度。 在她将长公主等人送走之后,楚夫人笑着低声道:“你可知道,咱们今日会员卡卖出去了多少张?” 考虑到风土人情和工作量,谢婉设的会员卡不是储值的模式,而是缴纳年费。 会员卡用银子打造,年费五十两可打八折,指定酒水畅饮,每一张卡都有编号,编号的有效期是一年,过期作废,只认卡不认人,借用也是可以的。 谢婉有些好奇问道:“卖出去了多少?” 楚夫人笑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三十多张!” “这么多?”谢婉有些惊讶了,这还只是中午一顿饭。 问题的关键是,寻常百姓一年也就二三十两的收入,出得起会员费的必然都是三楼的客人,就算人人都购买,一个中午卖出去三十张也挺可怕了。 楚夫人笑着低声道:“他们还没想到,这会员卡是可以互相借用的,有些人办了好几张呢。” 听得这话,谢婉也反应了过来,今儿个被楚夫人邀请来在三楼雅间用饭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也不在乎这么点银子,更拉不下脸来,说是一张卡一大家子用。 不管怎么说,今儿个都算是开门红。但芙蓉楼到底能不能火爆,还得等过段时间才知晓。 忙活了大半日,谢婉和楚夫人都有些累了,经过了一个中午的忙碌,芙蓉楼运营也入了正轨,谢婉和楚夫人便放心的回去了。 芙蓉楼算是大获成功,谢婉和如诗如画都很高兴,回去的路上都在笑着谈论,往后应当不用再为银子发愁了。 然而,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份喜悦在回到永誉侯府之后戛然而止。 谢婉刚刚回府,方管家便一脸高兴迎了上来:“小姐,早间时候皇后娘娘派了人来,将小侯爷接入宫中去了,说是小住几日,给太子殿下当个玩伴。” 听得这话,谢婉瞬间仿佛是被人在寒冬腊月,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她猛然停了脚步,脸色都有些发白,看着方管家道:“你说什么?!” 她的语气绝对谈不上好,方管家顿时有些无措:“奴才说,早间时候皇后娘娘派人来接了小侯爷入宫小住,说是给太子殿下当个玩伴。” 谢婉的脑袋顿时嗡了一声,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处。 方管家瞧着她的模样,便知晓了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可是有什么不妥?奴才本以为,皇后娘娘接小侯爷入宫,给太子殿下当玩伴,是以示恩宠,毕竟小姐与宁王的事儿众人皆知……”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心中很是忐忑:“奴才本是想派人去通知姑娘的,可皇后娘娘派来的女官说,今儿个姑娘非常忙,陛下和王爷都在那儿,回来说也是一样的,奴才这才没有派人去知会姑娘一声。” 方管家歉疚道:“奴才是不是犯了大错?” 谢婉终于回了神,尽管心头依旧慌乱,可脑袋总算清醒了些。 她沉声道:“与你无关。” 马皇后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已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是特意挑了今儿个她忙碌的日子,将谢临接到宫中去。 就算告知了她也是无用,毕竟皇后娘娘的懿旨,又是给太子当玩伴的借口,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可太子已经九岁,临儿还不到四岁,能给太子当什么玩伴?! 宫中那样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是严惩,谢婉连想都不敢想,若是皇后有意要害谢临,会是怎样的局面。 谢婉冷声道:“那女官可还说了什么话?” 第209章:别怕,本王在 方管家原本以为,这是皇家以示恩宠,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入宫给太子当玩伴的,这是一种得宠的信号,永誉侯府要起势了。 可瞧着谢婉的反应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小侯爷一个人入了皇宫,问题就可就大了! 方管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以及女官说的每一个字都说了一遍。 原来,巳时三刻的时候,女官带着人入了侯府,说是要接谢临入宫小住几日,陪伴太子殿下玩耍,方管家当成了一种恩宠,便高高兴兴的请了谢临过来。 谢临不肯去,还是方管家劝着才上了马车,想起这些,马管家就自责不已:“都是老奴的错,若不是老奴鬼迷心窍……” “不怨你,皇后派人来接,不管你开不开口都必须得去。”谢婉打断了他的话:“我想知道女官都说了什么。” 方管家想了想道:“就说了之前说的那些,奴才想派丫鬟跟着去,那女官却说,宫中自有人照顾。哦对了!她还说,姑娘若是想小侯爷了,可以让王爷带着姑娘入宫,姑娘与王爷好事将近,也该让宫中众人见一见姑娘了!” 让宫中众人见一见她…… 谢婉冷笑一声,终于明白了马皇后在做什么打算! 太后见过她,皇后见过她,陛下见过她,宫中还有什么人要见她,还需要李彧带着她去见? 唯一的答案,就是辛贵妃。 马皇后这是明摆着那谢临当人质,逼着她去求李彧,将她带入宫,好让辛清婉清楚的认识到,李彧对她有多上心。 小全子前脚才告诉她,李彧隐忍多年,只需等到辛清婉生下皇嗣便得自由,后脚马皇后就逼着她去求李彧,让李彧将她带入宫,带到辛清婉的面前,让辛清婉知道,她所以为的深情不过是一场骗局。 小全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李彧对辛清婉不得不忍让,可见辛清婉这事儿对李彧来说极为重要。 眼看着李彧便要解脱,她若去求必然会导致他功亏一篑!甚至,在李彧的眼里,她明明知晓他多年隐忍,却依旧去求他,这不是逼迫又是什么?! 若是辛清婉能顺利产下皇嗣倒也罢了,可若因着这事儿导致辛清婉受了刺激流了孩子,那她与李彧即便成婚,也会有了隔阂,而这个隔阂甚至无法修复。 辛清婉身为贵妃,却明目张胆的缠着李彧,可见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一旦她发现真相,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的无法预料! 马皇后这招不可谓不狠毒,不仅要毁了她跟李彧的感情,还想要毁了辛贵妃,也毁了她! 可是,她能不去救谢临么? 显然不能! 马皇后这次真的是打在了她的七寸上! 如诗和如画急的不行,可多年的相依相伴让她们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小姐需要的就越不是她们帮不上忙的担忧,小姐要的是默默陪伴,然后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谢婉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猛然睁开眼,开口道:“走,去宁王府!” 还没来得及停回马厩的马车,再一次出发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马车并没有直奔宁王府的后门,而是头一次,挂上了永誉侯的标识,光明正大的来到了宁王府的正门前。 谢婉下了马车,看着高大的门额,看着匾额上的宁王府三个鎏金大字,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马皇后不是要她去求李彧么? 好! 她就求给她看! 谢婉来到门前,略略提起裙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如诗和如画一瞧,当即退后一步,也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宁王府的小门是半开着的,门房原本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切,直到听见声响,他这才探出头来查看。 瞧见谢婉跪在门前,门房顿时吓的有些腿软,连忙开门跑了出来,上前就要搀扶她:“姑娘唉,您这是做什么?“ 谢婉避开了他,哑声问道:“王爷回来么?” “还未。” 门房有些着急的回答道:“主子这些日子留在宫中与陛下一道批阅奏章,要待到宫门落锁才会回来。姑娘您有什么事儿,不妨先起来进府,奴才立刻禀告管事,让管事派人去宫中告知王爷!” “不必。”谢婉看着门口的抱鼓石,沉声道:“我就跪在这儿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无须派人通传。” “这……如何使得?!”门房顿时急了,苦口婆心的劝道:“您还是随奴才进府歇着吧,您跪在这儿,奴才都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谢婉闻言抬眸朝他笑了笑:“没事儿的,你当我不存在,往日里该做什么,现在是继续做什么。” 她这般坚持,门房也是没办法:“姑娘真的不需要通知主子么?” “不需要。”谢婉直直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无须通知他,我就在这儿跪着等他回来。” “可……”门房有些为难的看着已经开始朝这边张望的人:“可这么多人看着……” “无妨。”谢婉淡淡道:“让他们看,越多人看越好!” 门房还在迟疑,谢婉开口道:“按着我的吩咐去办便是。” 看着她不容置喙的神色,门房忽然好似瞧见了李彧的身影,下达命令时,他们都是这般神色淡淡,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 这便是传说中的夫妻相么? 门房当即一凛,应声道:“诺!” 门房转身回了府中,谢婉挺直腰背,端端的跪在门前。 她的样貌本就扎眼,加上这一身白色的云锦衣裙,一瞧便知身份不凡,如今端端的跪在宁王府的门前,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跪在宁王府门前?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我知道!这是永誉侯府的大小姐谢婉,那会儿她状告两位叔父,顺天府尹开堂公审,我亲眼见过,这样貌但凡看过一眼,就绝不会认错!” “永誉侯府的大小姐?我好像听闻是未来的宁王妃?怎么跪在了宁王府门口?” “谁知道呢,按道理来说,她是未来的宁王妃,即便遇上了什么事儿,私下里同宁王说一声便好了,怎么会跪在这儿一副求人的样子?”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着各种可能。 谢婉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跪端正的跪在宁王府门前,看着门钉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看得累的百姓离开,回去之后将这事儿奔走相告,很快,谢婉跪在宁王府门前的事情就传扬开来。 谢婉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双腿跪在冰冷的砖石上已经有些麻木,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她转眸回望,来的人不是李彧而是韩璟。 谢婉有些讶异:“你怎的来了?” 韩璟看着她道:“我现在是兵马司副指挥使,巡逻的时候听闻了此事便来了,你为何跪在这儿?小舅舅他现在还在宫中,为何没有派人通知于他?” “是我不让通传的。”谢婉叹了口气:“我有我的打算,你快回去吧,没事儿的。” 她不想将韩璟牵扯进来,这事儿已经够复杂了。 韩璟看着她道:“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我怎能明明知晓却袖手旁边?” 他是好意,是真心想帮她,这点谢婉很是感激,可这事儿他帮不上忙,她也不愿将他牵扯进来。 她想了想道:“你若真的要帮我,就将这事儿告知长公主吧,也不必说旁的,就说我跪在宁王府门前,旁的不必说了。” 这段时日韩璟成熟了许多,再也不是那般冲动又不管不顾的性子,听完她的话后,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再劝她起来,而是道:“好,我现在就去。” 谢婉应了一声,朝他笑了笑:“多谢。” 韩璟看着她,扬起一个笑容来:“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我先去了。” 谢婉点了点头,韩璟转身离开,骑马而去。 长公主听闻了此事,顿时皱了眉,她委实想不通,谢婉到底遇着了什么事儿,需要跪在宁王府的门前,弄的众人皆知,而不是直接去寻李彧。 但她知晓谢婉聪慧,谢婉这般做必定有其深意,当即便拿上自己的令牌,匆匆入了宫。 太阳渐渐西斜,谢婉的双腿跪的已经没了知觉,可她连姿势都没有换过,就这么跪在门前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马车声渐渐传来。 围观的群众喊了一声:“宁王回来了!” 听得这话,谢婉转眸望去,果然瞧见宁王府的马车匆匆而来。 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路,马车在门前大路上停下,小全子率先下了马车,直奔谢婉:“姑娘唉,您这是怎么了?!” 谢婉没有答话,只看着李彧一步步朝她走来。 跪了这么久,她都没有觉得委屈,知晓马皇后将谢临带走,她也没觉得自己委屈,可看着李彧皱眉朝她走来,满满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 她控制不住的红了眼,李彧刚刚来到面前,她便委屈的哑声开了口:“马皇后把临儿接进宫里去了,她让宫女给我带话,说是让你带我入宫,好让宫中的众人瞧瞧我。” 李彧闻言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谢婉心头忽然就有些忐忑起来,若是在他眼中,谢临的安慰并不值得他费心怎么办? 若是他认为,她又是在逼迫他怎么办? 若是他觉得,他对她的感情,还不至于让他毁了多年的隐忍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谢婉之前没有想过,因为她不敢想。 可如今瞧见他沉默不语的,她心头的担忧和忐忑都被无限放大了,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衣摆。 小全子不是傻的,他自然也明白了马皇后的意思,事关爷的诺言和多年隐忍,他即便再担忧也不敢贸然开口。 李彧沉默了许久,久到谢婉眼里的光开始暗淡下来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 他要抱她起来。 谢婉眸中的光,瞬间又亮了,她连忙道:“不必,我自己起来就成。” 李彧收回手,嗯了一声。 小全子立刻伸手,谢婉扶着他起身,然而刚刚站到一半,扑通又给跪了回去。 小全子:…… 谢婉一脸无辜的看着李彧:“腿麻了。” 李彧轻叹了口气,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垂眸看着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第210章:不必说那么详细 谢婉嗯了一声,埋首在他胸前,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一颗不安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哑声道:“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我的。” 李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淡淡开口道:“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 她辛辛苦苦跪了那么久,他这么一抱就全白费了。 似乎知晓她在想什么,李彧垂眸看着她道:“先别想那么多,回去了再说。” 两个身后的百姓看着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 “刚刚是谁说,宁王与谢姑娘的婚事说不定是假的来着?这还像假的么?” “唉散了散了,是真是假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真是奇怪,倘若婚事是真的,谢姑娘为何不直接进府?宁王不在府上,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啊。” “不管怎么说,宁王跟谢姑娘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 “走了走了,天色都暗了,回去做饭。” 围观的人群散去,谢婉也被李彧抱进了府,进府之后,她便要自己走,还不忘回头问问如诗和如画的情况。 如诗和如画虽然武功高,但并不影响她们久跪了腿发麻,主仆三人一瘸一拐,若不是有谢婉的颜值撑着,旁人定然以为她们是在扮丑角。 李彧看不下去,一把又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前厅,然后将她放在了座位上。 谢婉有些着急,生怕李彧不愿意带她入宫,便匆匆解释道:“我不是在逼迫你,我知晓辛贵妃对你很重要,可临儿他几乎就是我的命,我这才跪在王府门前,弄的众人皆知,就是想……” 李彧接了她的话,淡淡道:“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与本王的感情并不深厚,你是跪着求本王,本王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带你入宫。” 谢婉嗯了一声:”这样既满足了皇后的要求,也不会坏了你的事儿,辛贵妃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认为是我不要脸求你的。” 李彧深深看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婉看了看外间天色,顿时更着急了:“我知晓你的难处,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眼下天都要暗了,你先带我入宫见临儿可好?你放心,见着辛贵妃我会配合的,绝不会坏了你的事。” 听得这话,李彧顿时皱了眉,他沉声道:“你说谢临是你的命,那本王呢?本王在你心中又是什么?” 这时候,还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谢婉叹了口气,直接牵过他的手握在掌心,看着他认真道:“在我心中,你与临儿都是一样重要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跪在门前那般久。” 这话半点也不作假,谢临是她的命,在宫中多留一刻就会多一份危险,她若是不在乎李彧,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的派人去通知他,然后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迫他。 因为她知道,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他即便再为难,也会如了她的愿。 但他与她也就真正的到此为止了。 正是因为在乎他,不想坏了他的事儿,也是不让马皇后的算计得逞,她这才耐下性子,压下那些心急如焚,跪在宁王府门前等了那么久。 李彧反握住她的手,垂眸看着她如葱白的嫩指,低声开口道:“想不想知道,本王为何对她那般容忍?” “想!” 与辛贵妃成为仇敌,已经是不可避免,即便是她今日没有让马皇后得逞,但就凭她与李彧的关系,辛贵妃也会恨上她。 既然不可避免,那她就得知晓辛贵妃与李彧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前女友什么也好,唯有知己知彼,她才能知道怎么做才不会过界。 谢婉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彧:“但能不能在马车上说?” 李彧闻言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行。” 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谢婉不想刺激辛清婉,身上的这件衣衫自然不能穿到宫里去,好在马车上一直都备着衣衫,她立刻换了一件,然后坐上李彧的马车,朝宫中而去。 路上,李彧告知了他与辛清婉的事。 当初先皇其实最意属继承大位的人是李彧,然而奈何李彧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更何况,立长立嫡都有先例,立他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必然会遭人反对。 可先皇并不死心,一直都在给李彧铺路,那时候辛家风头正盛,还没有显出后继无人的乏力,先皇便想要做主将辛清婉许配给他。 在先皇的有意撮合下,他见过辛清婉几次,印象谈不上好坏,只觉得她叽叽喳喳,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样子。 先皇逼迫的紧,他想着左右都是要成亲,娶辛清婉还能让先皇消停一段时间,他便同意了。 圣旨都快要下了,可先皇却突发恶疾,这事儿就给耽误了下来。 再后来,就是著名的争夺皇位事件,文昭帝是出了名的不擅朝政,大臣之中多半都不愿意他登基为帝,纷纷倒戈大皇子。 为了拉拢辛丞相,长公主提议让文昭帝迎娶辛清婉。 李彧无所谓,长公主和太后却觉得是亏欠了他,圣旨下达之后,辛清婉还偷偷跑出来找过他,说只想嫁给他,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听到这儿,谢婉的脸色不大好,没好气的道:“倒也不必同我说的那般详细!” 瞧着她黑着脸的模样,李彧微微勾唇嗯了一声。 言简意赅的来说,就是李彧没同意,还告诉辛清婉她这般胡闹会给她和辛家带来什么麻烦,然后派人通知了辛丞相将人带走。 后来辛清婉入了宫,他和长公主忙着为文昭帝巩固朝堂,就没见过她了。 再后来,朝堂稳定了下来,李彧担心文昭帝会觉得他贪权,便主动去了边关。 与他一道去的,还有兵部尚书,当时还是兵部侍郎的一个不得宠的庶子。 谢婉皱了眉:“所以,那个庶子为了救你而死,而他喜欢辛清婉,所以拜托你照顾她,一直到她生下皇嗣能够在宫中立足?” 李彧轻叹了口气:“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 第211章:不过皮囊 那个庶子喜欢辛清婉不假,救了李彧的命也不假,请求李彧照顾辛清婉也不假。 可他的原话是:“我知道清婉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的心都给了你,依着她的性子,在后宫那样的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念头,就是你的爱。” “所以我恳求王爷,就这么让她一直误会下去,王爷是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人,即便有这样误会,对王爷也是无碍,可这却能救她的命。” 当然,这原话是谢婉从李彧的描述中推断出来的。 李彧皱眉道:“本王觉得是个麻烦,故而一开始没同意,后来他说,若是实在不行,只需待辛清婉生下皇嗣,有了新的牵挂即可,本王这才应允。” 谢婉闻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人身受重伤,临死之前能说这么多话么?” 李彧看着她道:“他那会儿并没有气若游丝,他是后来伤口感染而亡,故而有的是时间同本王说那般多。” 谢婉还是觉得无语:“他在府上很不得宠么?他的生母已经去世了么?” 李彧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但是回答道:“毕竟是庶子,不得宠也是常事,但他生母健在。” 谢婉闻言嘴角抽了抽:“这人临死之前,不考虑生母,只考虑一个可能连他名字都知道的辛清婉,也是厉害得紧。” 她其实有一肚子吐槽的话,但那庶子毕竟救了李彧的命,而且人已经死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不是什么前女友,倒是让谢婉略略松了口气。 她看向李彧道:“辛贵妃那处,我自然是不愿得罪她,与她正面交锋的,毕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也不是忍不了。但马皇后……” 谢婉愤愤的道:“我与她必然得有一场恶战!” 可她现在即便有了宁王未婚妻的名头,与马皇后的身份差距还是巨大,比如今日,马皇后只需派人将谢临接进宫中,她就只能束手就擒。 她根本没办法违抗马皇后的命令,只能这般干看着。 一次她可以求李彧,总不能次次都如此吧!若是李彧不在呢?她即便去求长公主,也不能次次都去吧? 谢婉皱了眉,转眸看向李彧道:“你能不能快点娶我?” 李彧闻言一愣:“你想要多快?” 谢婉伸出一跟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今天晚上都行。” 李彧没有说话,就这么任由她在他胸口一圈圈的游走。 见他不为所动,谢婉直接倾身过去,用她的伟岸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吐幽兰:“彧哥哥,你要不要考虑下?我会很多的,保证让你……” 李彧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指,看着她道:“再等一段时间,你先将谢临送到王府便是。” 听得这话,谢婉顿时松了口气,忍不住在他俊脸上亲了一口:“爱死你了!” 李彧松开她的手,眸色深深的看着她:“趁着这段时日,你可以好好整理你会的那些,本王怕你将来不够用。” 呦! 给她下战书?! 大家都是雏,理论她还能输给他?! 谢婉勾了勾唇:“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李彧轻哼:“口舌之争无用,试过才知。” 这人跟着她学坏了呀,也开始会讲荤话了。 谢婉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宫门到了。 之前插科打诨而压在心底的忐忑,顿时又冒了出来,她攥紧了手,眸色沉沉。 李彧看着她的模样,开口道:“别慌,谢临不会有事。” 谢婉嗯了一声,想给他露个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马车没停直接入了宫,穿过太和门和左翼门,从景运门到达乾清宫,在乾清宫前的广场才停了下来。 两人下了马车,李彧本准备带着谢婉直接去坤宁宫,谢婉却拦住了他:“皇后既然布了这么个局,必然是在那儿等着我,说不定辛贵妃也在她那处,你若是亲自去了,必然看不得我被欺负,之前咱们的隐忍就都白费了。” 李彧皱了皱眉,转身道:“小全子。” “奴才在!” “你陪着她去,若有半分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小全子立刻恭声道:“爷放心,奴才必定会让姑娘,全须全尾平平安安的回来!” 李彧看着谢婉道:“去吧。” 谢婉点了点头,由小全子领着朝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内,马皇后正坐在大殿内同辛清婉说话,辛清婉有些不耐烦,她已经被留了好半天了,两人又不熟,一个劲儿的跟她扯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就在她快要忍无可忍,准备借着肚子不舒服离开的时候,外间忽然有人匆匆来报:“皇后娘娘,全公公带着永誉侯府的谢姑娘求见。” 终于来了,不枉费她废了那么多的口舌留下辛清婉。 马皇后当即放下茶盏,一脸讶异:“哦?咱们未来的宁王妃来了?快请进来。” 宁王妃三个字,顿时让辛清婉冷了脸。 她没有刻意打听过要跟李彧成婚的人到底是谁,因为她怕自己会嫉妒会恨,她只能佯装不在意,左右她在宫中,不会与那个人见面,她只需当作不存在就好。 可现在,她知道了。 小全子是李彧的贴身内侍,自幼便跟着他,地位一目了然。 不是说,只是被逼婚许久,这才寻了个人成婚么?怎的那个什么谢姑娘入宫,是由小全子亲自陪同的?! 马皇后瞧着辛清婉面上的神色,笑着道:“贵妃还未曾见过谢姑娘吧,那可真是个大美人,说句不好听的,整个后宫加一块儿,都抵不上她半分。” 辛清婉闻言,脸色顿时更冷:“再美又如何,不过是皮囊罢了。” 话是这么说着,她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有些隐隐的不安,若真的是那样一个美人…… 不会的,彧哥哥不是那般肤浅的人,再者,她就不信,有什么女子能美到说是后宫的人加一块儿都不如! “贵妃似乎有些不信?”马皇后笑了笑:“不过无妨,待会儿见着人,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谢婉在小全子的陪同下,缓缓进了大殿。 第212章:你们也配?! 辛清婉立刻朝谢婉看了过去,她倒要看看,一个女子到底能有多美!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眼便让她彻底没了声。 一袭粉色衣裙的少女,微微垂着眼眸,如绸缎一般丝滑的一头墨黑长发直直披散在肩头,头上梳着发髻,除了一根发簪之外并无多余饰物。 她的面上未施粉黛,然而雪肌无暇,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面颊宛若桃花含笑。 虽是简单的素裙,简单的发髻,唤作旁人必然觉得寡淡,可配着她美艳的样貌婀娜的身姿,只让人觉得出尘飘逸,宛若仙子降临。 辛清婉呆呆的看着,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谢婉上前行了礼,道了一声:“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她这才回过神来。 心中一直坚信的忽然就开始动摇起来。 这……这样美貌的女子,彧哥哥娶她,当真不会心动么?就算现在不心动,朝夕相处之后呢? 辛清婉的心顿时就凉了下来,整个人宛若坠入了冰窖之中。 她什么都没有了,从她被家中强迫送入宫中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家了,她只有彧哥哥,若是连彧哥哥都背叛了她,那她…… 辛清婉心头一紧,死死握住了自己叠放在腿上的双手,看着谢婉的眼神顿时就带了冷色和厌恶。 马皇后用余光将她神色收入眼底,笑着对谢婉道:“免礼,将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多礼。” 说完这话,她又朝小全子道:“全公公怎么亲自来了?谢姑娘到本宫这儿来,王爷难道还不放心么?居然特意让你跟着?” 小全子笑了笑:“娘娘误会了,谢姑娘是王爷带入宫中的,眼下宫门就要落锁,王爷只不过是不想耽误了回去的时辰,这才让奴才在一旁跟着。” 听得这话,一旁的辛清婉心情顿时好了些,原来只是不想因为这个女人,耽误了回去的时辰罢了。 她就说嘛,彧哥哥不是那般肤浅之人。 马皇后闻言看了小全子一眼,不愧是自幼跟着李彧长大的,果然能说会道,不过无妨,单凭谢婉的样貌,也足够让辛清婉生出忌惮之心了。 “是么?”她笑了笑:“王爷还真的直白,半点也不怕伤了谢姑娘的心。话说回来,谢姑娘这般晚了,还让宁王携你入宫是为了何事?” 辛清婉闻言面色又是一冷,让宁王携她入宫?她同彧哥哥的关系已经这般亲密了么? 彧哥哥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若非彧哥哥心甘情愿,旁人根本不可能使唤与他,就连先皇都不能,更不用说一个女子。 谢婉现在只想见到谢临,并不想同马皇后虚与委蛇,然而她还没有资本同马皇后翻脸,只得按捺住性子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何德何能,能谈得上让宁王如何?” “臣女能够入宫,全然是因为在王府门前跪了许久,又有长公主相助传话,宁王这才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携臣女入宫罢了。” 辛清婉闻言皱了眉:“为何非要宁王携你入宫?既然你能劳驾长公主为何传话,让长公主携你入宫不也一样?!” 舍近求远,非要让彧哥哥携她入宫,无非是要想证明,彧哥哥看重她罢了,好一个心机女子,真不要脸! 谢婉回眸看向辛清婉,屈膝行了一礼:“回娘娘的话,臣女不过是应皇后娘娘的要求罢了。” 听得这话,辛清婉顿时就朝马皇后看了过去。 马皇后看着谢婉眯了眯眼,跪在宁王府门前?自己真的是小看她了。 不过无妨,自己本也不指望着能够一招就能够将她如何,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得罪马国公府的后果罢了,顺带着,在辛清婉心里埋下一根刺,只要这根刺埋下了,自己便可坐山观虎斗。 不管谢婉与辛清婉最后谁胜谁败,她都是赢家! 马皇后笑了笑:“许是本宫的人没说清楚,本宫的原意是,你若是想见小侯爷了,便进宫来探望就好。谁料本宫的人只想起来,你与宁王的关系,却忘了你也同长公主交好。” 谢婉不欲与她废话,当即嗯了一声,直奔主题道:“承蒙皇后娘娘抬爱,将临儿接入宫中作陪,但临儿年幼且生性胆小,恐惹太子殿下不快啊,故而臣女特意前来接他回府。” “胆小?”马皇后笑了笑:“本宫瞧他胆大的很,还当着众人的面爬上了假山,然后一跃而下。” 爬上假山一跃而下?! 谢婉的脸瞬间就白了,她死死捏住了衣摆,开口道:“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马皇后满意的看着她面上血色全无的模样,笑了笑道:“你且放心,小侯爷并无大碍,不过是崴了脚,本宫已命太医替他医治,回去之后好生休息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你将人接回去后,可要好生教导,小孩子顽皮也该有个限度,这次只是崴了脚,下回万一断了腿就不好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谢婉沉声开口:“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教诲谈不上,只是一些忠告罢了。”马皇后转眸朝一旁芷青道:“领谢姑娘去见小侯爷吧。” 芷青应了一声:“谢姑娘这边请。” 谢婉屈膝朝马皇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辛清婉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眉,转眸朝马皇后道:“臣妾也告退了。” 马皇后淡淡道:“去吧,你现在怀有龙种,可千万要小心。” 辛清婉应了一声,然后大步朝外走去,那急不可耐的模样,让马皇后扬起了唇。 她冷笑了一声,悠悠开口:“同本宫斗,你们也配?!” 芷青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端足了宫中礼仪的架势,谢婉尽管心急如焚,可也只能忍耐。 她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站住!” 谢婉闭了闭眼,只得停下脚步转身朝大步而来的辛清婉行了一礼:“见过娘娘。” 辛清婉心情复杂的看着她,冷声开口道:“你可知本宫是谁?” 谢婉自然知晓,但此刻也只能佯装不知,摇了摇头道:“恕臣女不知。” 辛清婉冷哼了一声:“本宫乃是贵妃,丞相嫡女,宁王从前的未婚妻!” 谢婉闻言神色不变,只又朝她行了一礼:“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辛清婉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本宫知晓你样貌不俗,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仗着自己样貌好,就做什么勾引人的事情,幻想着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 第213章:就算变成鬼 谢婉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可一想到李彧多年的隐忍,她也只得开口道:“臣女虽不明娘娘所言何意,但必定会谨遵娘娘教诲。” 小全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被爷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一而再再而三被这些女子欺辱,实在太过分! 那是爷欠的,同谢姑娘有什么关系?! 他开口道:“娘娘,爷此刻正在乾清宫前的大殿,您不去见见爷么?” 辛清婉闻言顿时就失了给谢婉下马威的心思,当即欣喜道:“是彧哥哥让你告诉本宫的?” 小全子面不改色:“爷倒是没有直言,只跟奴才说一句,娘娘可能也在坤宁宫,若是遇见了不妨告知娘娘,爷身处何处。” 听得这话,辛清婉顿时面上一喜,朝谢婉冷哼了一声:“你且记得本宫今日之言,否则,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等到谢婉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她这才转身匆匆而去。 一旁的芷青看了看小全子,又看了看谢婉没说话,继续转身带路,只是这一次,脚步要快上许多。 谢婉转眸看向小全子,用眼神询问,为了支开辛清婉,他把李彧卖了,真的不怕挨打么? 小全子虽然看不懂,但多少也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低声道:“姑娘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 谢婉:…… 小全子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 芷青将谢婉领到一座偏殿前便离开了,谢婉连忙抬脚进屋,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椅子上,傻傻发呆的谢临。 谢临转眸瞧见她,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忽然就亮了起来:“阿姐!” “别动!” 见他一边喊一边要下来,谢婉连忙喊了一声,然后一个箭步就朝他跑了过去,看了眼他被固定住的脚,顿时红了眼眶。 她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哽咽着道:“都是阿姐不好,没有保护好临儿,让临儿受苦了。” 谢临听得她的声音,连忙开口道:“阿姐不哭,临儿不疼的。” 谢婉松开他,看着他被包裹严实的脚,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怎么可能不疼?” 见她哭了,谢临顿时心慌起来,他连忙伸出小手抹了抹谢婉脸上的泪珠,手忙脚乱的道:“看到阿姐,临儿就不疼了。” 听得这话,谢婉的眼泪反而更控制不住,潸然泪下。 虽然知晓,她根本无法阻拦谢临被唤进宫内,也根本无法不管不顾直接冲进宫内要人,可只要一想到,乖巧懂事的谢临,是因为她才有了今日之难,是因为她才受了这般大的痛苦,她的悔恨和眼泪就止不住。 看着她落泪,被人推下假山没有哭,骨头复位时也没有哭的谢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阿姐,临儿不疼了,你不要哭了。” 谢婉见状连忙替他擦眼泪:“好,阿姐不哭了,临儿也不哭。” “阿姐不哭临儿就不哭。” 看着哭成一团的一大一小,小全子心中也很不好受,他开口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姑娘和小侯爷还是先出宫再慢慢说吧。” 谢婉嗯了一声,取出帕子擦了擦谢临脸上的泪,又擦了擦自己的,伸手将谢临抱了起来:“走。” 谢临已经很久没被谢婉这么抱过,一来是他渐渐长大,谢婉有些抱不动了,二来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当个男子汉。 可他现在脚伤了,自然不能自己走的,虽然心疼谢婉会累,但被她这么抱着,谢临还是忍不住的高兴,他将小脑袋靠在谢婉的肩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哪都不疼了。 抱着谢临朝外走,谢婉的面色很冷。 见到李彧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辛清婉的身影,谢婉不想问,也懒得去问,只抱着谢临朝马车走去,李彧伸手要接,却被她避开了。 李彧垂了垂眼眸,放下垂在半空的手,抬脚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吱吱呀呀的朝宫外驶去,谢婉抱着谢临,低声问道:“临儿为何会伤了脚?” 谢临委屈的嘟了嘟嘴:“他们把临儿带到了假山那边,还非要让临儿上去,临儿上去之后,他们就一把把临儿推了下来!幸好临儿一直在习武,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没怎么摔坏,大夫都说我很厉害呢!” 小脸上带了几分得意,他的手抬的高高的,比划着到底有多高。 谢婉将他的小手握住攥在掌心,开口问道:“临儿可瞧见了太子?” 谢临摇了摇头:“临儿谁都没见着,就是那个带临儿来这儿的那个人,叫临儿上去,然后把临儿推下去的。” 谢婉心疼不已,重新将他抱入怀中,哑声道:“阿姐对不起临儿。” 谢临怕她又哭,连忙道:“阿姐不哭,临儿不疼的。” 谢婉垂了眼眸,低低嗯了一声。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咕噜声,谢婉松开他,皱眉道:“临儿肚子饿了么?” 谢临微微红了脸:“嗯,临儿到现在还没用过饭呢。” 听得这话,谢婉一愣:“从早间入宫到现在,临儿还没用过东西?连点心也没有么?” 谢临点了点头:“临儿被带了进来,然后就摔了,他们就让临儿一个人坐在那里等阿姐,临儿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喝的。” “王八蛋!” 谢婉忍无可忍直接爆了粗口:“欺负小孩子,她TM良心被狗吃了么?!一国之母,天下女子表率,就是这么个恶心的王八蛋?!” 谢临还没见过她这么暴怒的时候,顿时就有些傻眼。 李彧坐在一旁看着她,没有出声。 谢婉瞧见谢临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阿姐只是太生气了,临儿不怕。” 谢临摇了摇头:“临儿不怕阿姐,阿姐就算变成鬼,临儿都不怕的。” 谢婉:…… 她还想好好活着,谢谢! 马车驶出了皇宫,一直未曾开口的李彧开口道:“先回王府,他脚上的伤,需要重新寻个人来看看。” 谢婉其实是有些迁怒李彧的,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迁怒根本毫无道理,说白了,一切都是因为她这张脸而起,即便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勾搭李彧,就凭她这张脸,马语姗也会看不惯她。 她与马语姗的仇,是从马场而起,不管李彧与她的关系如何,在马场时他也会那般处理。 所以,有今日之事,全然是因为她,甚至若是没有他的缘故,她可能连皇宫都进不去。 谢婉转眸看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第214章:将本王卖了? 回到王府之后,小全子立刻命人去请大夫,然后又张罗着给谢临准备吃的。 如诗和如画瞧见谢临的伤,听闻了他的遭遇,气的恨不得去找马皇后拼命。 可她们也知道,别说是拼命了,她们根本连马皇后的人都瞧不见,一股窝火顿时在心头涌起。 如今本就到了快用饭的时辰,故而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谢临被谢婉教的很好,虽然已经饿了一日,但也没有狼吞虎咽,还是在乖巧的用着饭。 谢婉温柔的看着他,时不时往他碗里添一些菜。 待到谢临用完饭,大夫也来了,瞧过之后确认并无大碍,但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静养一段时日。 如今又没有X光照片什么的,谢婉担心谢临有骨裂,还是让大夫将谢临的脚固定起来,养上个十几日。 因着担心马皇后故伎重施,谢婉便决定从今日起,将谢临留在宁王府,如诗和如画立刻回去一趟,将谢临的东西都带了过来,将谢临安顿好,哄睡下之后,谢婉才有空去想,到底该如何应对如今的局面,以及接下来的危险。 她与李彧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时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谢婉抬眸看着天上的细腰弯月,苦涩的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 李彧看着,缓缓开口道:“这天下,本就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即便是本王也依旧如此。” “道理我都懂。”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转眸看他:“可人活一世,若连在乎的人都无法护住,那就不叫活着,而是叫苟延残喘!” 她说的毫不客气:“今日,她能将临儿唤入宫中推他下假山饿他一整日,明日,她就能毫无顾忌的将临儿推入池塘活活淹死,左右我也拿她毫无办法!” 李彧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婉真的是一口恶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要她佯装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她根本做不到! 李彧闻言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谢婉看着他,没有回答,可她的眸色却带了狠,一种豁出去了的狠。 李彧看着她眸中狠色,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你想入宫?” 谢婉不想入宫,她还没有冲动又昏头的觉得,只要她能入宫,就可以护着谢临。 她人是入宫了,可谢临还在外间,若马家当真要将谢临怎么样,她即便获得文昭帝的宠爱,也是鞭长莫及。 谢婉有些讶异李彧是这般反应,当即问道:“你为何会这般想?”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皇兄对她的特别,以及他与皇兄的那个赌约罢了。 当然,这一切他不会同她说,因为这种想法,像是一个为情所困,患得患失的女子,实在有些丢脸。 李彧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没什么。” 然而谢婉何等聪慧,瞧着他的那不自在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牵过他的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腕间的玉珠手串,然后又撸起自己的袖子,将自己腕间的玉珠手串与他的靠在一处。 她看着他,认真道:“瞧见了么?情侣手串绑住了我,也绑住了你,除非你先放弃,除非死亡,否则我们就只属于彼此,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她将只属于彼此这四个字咬的极重,她就不信,他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彧看了看她,又垂眸看着两人手腕间如出一辙的玉珠手串,应下承诺:“好。” 听得这话,谢婉顿时笑了,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如何?你瞧着会成为一代明君么?” 李彧闻言皱了眉,沉默了一会儿道:“尚且不知,皇后对他教导严厉,就连本王也鲜少遇见,只是偶尔会去查看他的课业。“ “这样啊……”谢婉若有所思:“陛下还有别的皇子么?” 李彧忽的转眸看她:“你不会是想……” 谢婉朝他笑了笑:“想什么呢?我除了你之外,要什么没什么,哪有那个能耐,说是废后或者废太子?” 李彧闻言皱了眉:“本王似乎没说,你要废后或者废太子。” 谢婉:…… 李彧开口道:“本王交出的政权,悉数由马家一派接手,皇后的位置如今坐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稳,这也是她今日敢对谢临下手的原因之一。想要对付她,首先要对付的便是马国公府。” 谢婉有些不大明白:“陛下将所有政权都交给马国公府,他真的不担心外戚独大,将来政权旁落么?” “不知。”李彧正色道:“就连本王也不知皇兄到底在作何打算。”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若是陛下并没有什么打算,只是单纯的……昏聩呢?” 听得这话,李彧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若真如此,本王不会坐视不管。” 谢婉总觉得文昭帝怪怪的,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李彧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更想不明白了。 李彧的逻辑没有问题,要对付马皇后必须先对付马家,可这是男子的逻辑,不是女子的! 谢临今日受的委屈,她现在除了忍下没有别的办法,可不代表,她必须一直忍! 马皇后不是要用辛清婉来对付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么?那就来看看,到底谁才是渔翁! 谢婉看向李彧,开口问道:“你今日是如何打发的辛贵妃?” 李彧垂眸看她:“你很在意?” “在意。”谢婉点了点头:“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与辛贵妃交好。” 即便聪慧如李彧,也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打算将本王卖了?” 谢婉晃了晃他的胳膊,朝他讨好的笑了笑:“哎呀,什么卖不卖的,多伤感情。左右在辛贵妃生下皇嗣之前,我们都是要做戏的,便干脆做个全套嘛。” 李彧轻哼了一声:“你小心她在得知真相之后,会疯狂报复你。” “不怕。”谢婉撒娇道:“我不是还有你嘛,你不会任由外人欺负我的。” 辛清婉说白了,就是个偏执的恋爱脑,但若是自己将辛清婉洗脑成事业型大女主呢?即便不能扳倒马皇后,也足够她喝一壶了! 再者,与其让辛清婉成为定时炸弹,倒不如直接将炸弹给拆了! 第215章:你想都别想! 男人的逻辑是,要将马皇后垮台,就得先处理好她背后的势力,弄垮马家。然而女人报仇的逻辑,不需要那么麻烦,谁让我不痛快,我也让她不痛快就行! 当她自己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哪里来的功夫对付自己? 更何况,如果将辛清婉洗脑成事业型大女主,再帮她巩固地位,将来到底怎么样,谁都没法预料。 至于怎么洗脑,以及洗脑能不能成功,这事儿谢婉并不怎么担心,毕竟前世网上那些毒鸡汤能够把五十岁小姐姐洗脑到离婚,觉得自己可以找个二十五的小哥哥,洗脑一个辛清婉问题不大。 天色渐暗,她也该走了。 那么多人看着她进了宁王府,今晚她必须得回去才行,不然就成了不检点又不要脸。 谢婉牵着李彧的手朝门外走:“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辛贵妃?” 李彧闻言皱眉,到现在也还有点难以相信,她真的想要同辛清婉交好:“你认真的?” “当然!”谢婉朝他笑了笑:“我跟她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毕竟我们两的眼光都不错。” 李彧:…… 他完全不知道,她跟辛清婉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思考着让她见辛清婉的可能:“没有皇兄恩准,她是不会出宫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入宫,皇姐可以带你去。” 谢婉嗯了一声:“临儿……” “放心。”李彧开口道:“本王会照顾好他的。” 听得这话,谢婉顿时就放心了,在她看来,男孩子嘛还是得由一个优秀的男性长辈来教导比较好,李彧这么优秀,只需要拿出他成长的经验来教导,谢临定然不会差到哪去。 于是她就放心的走了。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结束,谢婉躺在床榻上,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愤慨。 一国之母,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权势,都比她高的多,要对付她有的是千百种办法,可这位皇后娘娘,却拿一个孩子来开刀,这简直将人的劣根性发挥到了极致! 好吧,这才是封建王朝。 就在她气的睡不着的时候,如画忽然进了屋,低声道:“小姐,马公子又来了。” 谢婉现在听到姓马的就来气:“不见!” “你不要迁怒,我可不姓马。”屋顶的瓦片被揭开,马宇衡露出那张比女子还好看的脸:“我是无辜的。” 谢婉冷笑了一声:“那可未必。” 他冒用了马宇衡的身份在马国公府,谁知道是不是跟马国公府狼狈为奸? 马宇衡轻叹了口气:“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但有一点你得相信,我与你有共同的敌人,四舍五入咱们就是盟友。” 所谓共同的敌人,就是杀害永誉侯夫妇的凶手了。 然而谢婉并不想理他,马宇衡身上的秘密太多了,通常知道的越多,麻烦就越多,她现在已经够烦的,不想理会他。 于是她翻了个身:“我跟你可不是盟友,有没有你,我也能查出凶手。” “啧!”马宇衡看着她:“你这是用完就丢,提上裤子就不认账?” 什么提上裤子就不认账?! 谢婉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你好好说话!说人话!” “不是么?” 马宇衡轻哼了一声:“若是没有我,现在被你委以重任的王璞,早就成了刀下亡魂,若是没有我,你怎么知道何谷波?杀害你父母凶手的线索早就断了,你这不是提上裤子不认账,又是什么?” 谢婉:…… 他说的好有道理! “怎么样?”马宇衡看着她:“你是要出来呢,还是要我进去你的闺房?事先说好,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亦或是被李彧发现,我肯定会说,是你勾引的我!” 勾引你妹! 谢婉掀了被子,随手抄起挂在一旁的外衫穿上:“你给我把瓦放好!漏一滴雨,赔我一百两!” 马宇衡轻哼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他将瓦片放好,谢婉也出了屋,由如画抱上了屋顶。 马宇衡照旧带着酒,只是这一次他带了两壶,递给了谢婉一壶。 谢婉今日心情不好,便顺手接了过来,同他一道坐在屋顶上喝了一口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 马宇衡看了她一眼:“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 “不能。”谢婉说的毫不留情:“我对马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不想同你们打交道。” 马宇衡有些无奈:“我都说了,我姓马。” “那又如何?”谢婉轻哼了一声:“你现在就是马宇衡。” 马宇衡轻叹了口气:“行行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来找你确实有事。” 谢婉喝了一口酒:“什么事?” 马宇衡看着她,一脸认真:“一件很重要的事。” 见他如此认真,谢婉不由也正色起来:“什么事这般重要?” 马宇衡沉声道:“宁王交出的摄政之权,多数都落入了马家手中,然而马国公真的不行了,如今全靠着药物和高手为他输送内力续命,一旦马国公去世,按照大晋的律法,马国公世子就得守孝,他得将手中的权势交出来。” 谢婉不明白他的重点是什么:“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马宇衡看着她道:“马国公世子自然不可能舍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势,然而百善孝为先,不守孝是不可能的,破孝或者缩短孝期最好的办法就是喜事,他们要我成婚。” 听得这话,谢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想让她去当挡箭牌! 她连忙摇头道:“不行!你想都别想!我跟李彧好着呢!” 马宇衡看着她道:“可我真的没办法再找出第二个人来,我的人身份太低,根本不可能为正妻,可若是我娶了旁人,不仅毁了那女子一辈子,还有暴露的风险。” 虽然谢婉觉得,马宇衡这种不连累无辜女子的做法很对,但把她坑进去就对了么? 谁还不是无辜女子了? 谢婉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杀手锏?不然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舍了李彧去帮你?” 只要不是个脑子有毛病的,都不会答应好吧? 说到底了,你的困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圣母!就算曾经在寻找凶手的事情上,对她有过帮助,但他也有他的目的。 他们俩充其量只能算是联手,根本谈不上别的。 马宇衡没说话,拿起酒壶饮了一口酒,这才悠悠开口道:“其实,有件事情我很不想告诉你。” “什么事?” 马宇衡转眸看她:“永誉侯在西北边城,有一妾室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已经十二。” 第216章:还有个妾室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打的谢婉措手不及。、 她一直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爹娘的感情,她娘自从生下她后,十多年未有所出,她爹都未曾纳妾,身边就只有她娘一个女子。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事情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她爹如同这时代千千万普通男子一般,一样有妾室,在别的地方有个家,还有一个儿子……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破了她一直以来,最为骄傲的事情。 谢婉的脑子一阵混乱,但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临已经得了爵位,就算这个庶子出现,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最多只会给她惹来一些麻烦罢了。 他凭什么认为,这点麻烦足以让她舍了李彧,转而选择嫁给他? “你倒是冷静的快。”马宇衡看着她,眸中带了欣赏之色:“你先别慌,听我说完。” “我不慌。”谢婉饮了一口酒,淡淡道:“你慢慢说,我洗耳恭听。” “那我就不卖关子,直说了。” 马宇衡一边打量着她面上神色,一边缓缓开口道:“这事儿与我关系其实还挺大,永誉侯夫人在生下你之后便伤了身子,永誉侯一直以为她不能再生育,加上他长期驻扎西北之地,也确实需要一个女子来照料,这才纳了妾室。” “但永誉侯重情重义,考虑到侯夫人恐怕有些难以接受,便一直没有将有妾室的事情说明,后来庶子渐渐长大,无论品性还是其他都颇有建树,永誉侯便开始考虑,将母子二人送往京城,顺便,立下世子之位。” 谢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什么都不想说! 马宇衡瞧着她面上的神色,缓缓抛出了最终的杀手锏:“永誉侯曾经写过一封,请封世子的折子,只是后来回京,却意外的发现,侯夫人有了身孕,便没有将折子交上去。” “再后来,谢临出生,永誉侯心中虽然意属庶子,却也考虑到侯夫人会生下嫡子的可能,再后来,谢临出生,但庶子太过优秀,又几乎是由永誉侯一手教导长大,再加上允诺过世子之位,永誉侯陷入了两难之地。” “最后,还是那位妾室识大体,便劝说永誉侯,不若就等几年,看庶子与谢临谁更优秀,便立谁为世子。这也是谢临出生之后,却没有立即被立为世子的原因。” 谢婉有些不愿意去相信他所说的那些,冷声开口道:“即便是立世子,各府也是会等上几年,并不意外。” 现代医学那么发达,孩子都有夭折的可能,古代更不必说了,所以绝大多数府上,都会等孩子长到两三岁,确认没有什么先天疾病之后,才会请封。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马宇衡闻言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永誉侯请封世子的折子,在我手上呢?” 谢婉闻言顿时冷了眉眼:“你威胁我?” “对,威胁你。” 马宇衡毫不掩饰的承认了:“我知道今天马皇后将谢临接进了宫中,也知道她将谢临推下了假山,你若是嫁给我,她自然就不会再对付你,那个请封的折子我也会交给你,让谢临坐稳了他小侯爷的位置。” 他笑了笑道:“嫁给我,可谓是一举多得,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取来,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不妨考虑考虑。” 谢婉冷笑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淡淡开口道:“仅凭你三言两语,我怎么相信?你好歹也拿出证据来。” 马宇衡轻叹了口气:“你倒也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说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伙的,你要证据也很简单,明日申时,去上次我同你说的茶楼,我会将请封的折子拿给你看。” 谢婉皱了皱眉:“何必那么麻烦,你现在给我看也是一样,如果你没带,现在可以回去拿,我在这儿等你。” 听得这话,马宇衡顿时笑了:“你当我那么笨么?这里是你的地盘,我现在给你看,你若抢走了怎么办?” 谢婉闻言也笑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 马宇衡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却听得谢婉道:“不相信就对了!如诗、如画!” 如诗如画顿时腾空而起,直接跃上屋顶,拔出藏在腰间的软剑,齐齐朝马宇衡攻了过去。 马宇衡一愣,立刻出手迎战,三人瞬间就交战在了一处。 谢婉看着被围攻的马宇衡,愤愤的道:“我就知道,姓马的没一个好东西!” 被围攻马宇衡,此刻竟然还有空回话:“我也说了,我不姓马!” 谢婉气的骂道:“你就算不姓马,你也是个草泥马!” 马宇衡自然不知道草泥马这个梗,他只是一边与如诗如画交战,一边逐渐往后撤。 显然,只要出了侯府,外面必然有他的人。 谢婉的武功可以忽略不计,但不妨碍她能看的出来,马宇衡的武功很高,以至于如诗和如画两人联手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将他拿下。 一击不中,等他撤出侯府就更不可能了。 谢婉叹了口气,开口道:“如诗如画,回来吧。” 如诗和如画顿时停了手,纵身撤回了她身边。 马宇衡看着谢婉,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太狠了些?我不过是跟你提个建议而已,也没要你现在就答应。” “呵!”谢婉冷笑:“不知道是谁,说过什么他不是李泽,若出手,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即便李彧也阻止不了。” 马宇衡摸了摸鼻子:“是么?我还说过这话?” 谢婉朝他翻了个白眼:“别装傻!” 马宇衡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可真不好骗。” 好骗的是傻白甜!她不是! 谢婉看着他,没好气的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马宇衡点了点头:“我没必要骗你。” 谢婉皱了眉:“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爹在西北之地确有妾室还有一个庶子,为何我爹死了这么久,他们还没有上门?” “这里距离西北边疆岂止千里,消息传过去也要一段时日,他们上京也要一段时日。” 马宇衡看着她道:“而且,那妾室聪慧的紧,没有万全之策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入京的。” 第217章:他虐待我! 听得这话,谢婉顿时觉得脑壳疼。 她对马宇衡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的困境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若是用请封的帖子威胁我,我便将你的事情告知李彧。” 大不了互相伤害,有什么了不起! 再者,谢临已经是小侯爷了,即便他拿出请封的帖子来又如何?难不成文昭帝,还会当真将爵位收回去,给一个庶子? 就算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现在有了李彧,已经有了几分底气,她也会继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大不了,临儿的前途他自己挣! 马宇衡皱了皱眉:“你真的舍得将爵位拱手让人?你就这么相信,李彧能护你?你现在年轻貌美,他喜欢你也实属正常,可待到你年老色衰呢?就好比永誉侯,之前你不一样深信不疑的认为,他是个难得好男子,身边除了你母亲之外再无旁人?” 谢婉有些心烦:“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不是为你操心这些,我是在劝说你。” 马宇衡看着她,认真道:“感情这种东西是靠不住的,倒不如共同的利益来的实在。更何况,嫁给我也不算辱没了你。你好好考虑,明日申时茶楼见!” 说完这话,他便纵身离开了,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谢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了下来。 如诗如画有些担忧的齐齐唤了一声:“小姐。” 谢婉回了神,朝她们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下去吧。” 回了屋,谢婉没有睡,而是和如诗如画两人坐在桌边,看着跳动的烛火发呆。 她不止一次的说过,也不止一次的庆幸过,幸好她的爹爹没有什么妾室,没有给她来几个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甚至以这个为例子,告诉自己,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也未必各个都纳妾。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一直立为标杆的例子,根本是假的。 她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这比什么妾室和庶子带给她的冲击更大。 至于马宇衡的话,她承认他说的对,共同利益维系婚姻,确实比单纯靠感情来维系更可靠。 可问题是,他来晚了。 而且,他一身的秘密,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才是真危险。 谢婉无力的将脑袋耷拉在了桌上,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如诗低声问道:“不若奴婢们走一趟,将那母子二人给杀了!” 谢婉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倒不必,毕竟是我爹的骨肉,若是我爹泉下有知,棺材板肯定是按不住了。” 更何况,若是真的要杀人,若是杀人没有后顾之忧,她宁愿选择将最大的威胁马皇后给杀了。 如诗闻言叹了口气:“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谢婉也叹了口气:“既然那个妾室和庶子还没出现,那就当他们不存在,眼下我要先解决马皇后那个麻烦才是。” 事有轻重缓急,一件件做,才能做好。 如画开口问道:“那小姐明日会去见马宇衡么?” “不去。”谢婉没好气的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去了才是真上当!”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来对如诗和如画道:“没事儿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什么时候见小姐我有搞不定的事情?放心的睡觉吧,明天随我去一趟长公主府,说不定还要进宫。” 对谢婉,如诗和如画一直有着盲目的信任,既然小姐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的,于是两人放心的去睡觉了。 翌日用过早饭之后,谢婉没有直奔长公主府,而是先去了宁王府。 她去的时候,谢临正在书房摇头晃脑的读书,她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听不懂!! 谢婉抬脚进了屋,轻咳了一声。 谢临瞧见她,眼睛顿时就亮了,依着习惯想要从椅子上下来,却发现自己脚不便,又坐在了原地,唤了一声:“阿姐。” 谢婉怎么听都觉得,这声阿姐带了几分委屈的意思。 她连忙上前,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在这儿住的还习惯?” 谢临闻言看了她一眼,又朝外间探了探脑袋,这才嘟了嘴吧,小声的道:“阿姐,他太坏了!” 嗯? 这个他应该指的就是李彧吧? 谢婉有些疑惑:“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我瞧你们俩相处的还挺好的。” 谢临轻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跟他相处好呢!他虐待我!” “啊?!”谢婉傻了眼:“他虐待你?怎么虐待你了?” 谢临闻言顿时委屈巴巴的控诉起李彧来:“临儿还受着伤呢,又是第一次住在这儿,自然没睡的很安稳,可他一大早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唤临儿起身了!” “他让临儿练武,临儿的脚还受着伤呢,他居然说,单脚练梅花桩正好!” “噗……” 谢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临顿时恼了:“阿姐!他欺负临儿,你还笑!” 谢婉连忙掩下笑意,轻咳一声道:“阿姐不笑了,后来呢?” 谢临轻轻哼了哼:“临儿以为他是说着玩的,结果他真的把临儿扔到了梅花桩上,临儿没办法只能单脚站着。好在他没让临儿练习什么换桩,不然还不知道有多惨!” 谢婉想想了下那场景,觉得谢临练的不是梅花桩,而是金鸡独立。 谢临的控诉还没完:“站了许久的梅花桩,临儿也算掌握了诀窍,就在临儿以为要结束的时候,他居然让人给临儿拿来了一块木头!这也就算了,临儿练习完,以为终于能歇着了,结果他又临儿坐下来举水桶!” 额…… “还有么?” “当然还有!”谢临气呼呼的道:“临儿拎水桶的时候,他就走了。临儿以为拎完水桶可以用饭,他却命人看着临儿,非要背一篇论语才能休息!论语临儿都没学过,还得现学!” 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还挥着小拳头,显然是被气坏了。 “阿姐你看,他都让临儿学的什么?!” 谢临把他读的书拿给谢婉看:“这是孟子!临儿还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呢!” 谢婉有些想笑,可看着谢临那气到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又没敢,只轻咳一声压下笑容道:“肯定是临儿太厉害了,所以他才会对你要求那么严格!” 第218章:临儿忍了! 虽然得了夸奖谢临很高兴,但这会儿他高兴不起来。 他气呼呼的道:“夫子之前说过,我不能学的太快,不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再者,我这个年纪,就只能读些启蒙的书!” 听得这话,谢婉皱了眉:“你的夫子,当真是这么说的?说你这个年纪只能读启蒙的书,不能多学旁的?” 谢临点了点头:“对啊!百家姓临儿三日便学完了,想要学别的时候,夫子就是这么跟临儿说的!” “是么?”谢婉心头冷哼了一声,柔声对谢临道:“夫子说了不算,从今往后你听你未来姐夫的!” 谢临轻哼:“临儿才不要听他的,阿姐不是说过,要听夫子的话么?再者说了,他就会欺负我!阿姐,临儿想要回去!” 谢婉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些心疼的道:“夫子的话是要听,但不是什么话都得听。不是阿姐不想接临儿回去,而是昨日临儿也看到了,有人想要害你,你只有留在这儿阿姐才放心。” “而且,你未来姐夫是因材施教,临儿这般聪慧,根本不能用寻常小孩子的要求来要求你,阿姐希望临儿将来变成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这样临儿就能保护阿姐了。” 谢婉说了那么多,谢临只抓住了几个重点。 他留在这儿,阿姐才会放心,那个未来姐夫是为了他好,他将来要变的很厉害很厉害,才能保护阿姐。 于是他点了点头,嘟嘴道:“好吧,为了阿姐,临儿忍了!” 谢婉闻言笑了,俯身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临儿最乖最棒了!” 谢临红了耳根:“临儿一直很乖的。” 谢婉瞧着他的模样,心软成了一汪春水,想起什么庶子的事情,春水又凉了下来。 管他什么请封册子,临儿是嫡子,是她娘唯一的嫡子,爵位是他应得的,凭什么要让出去?! 谢婉蹲下身子与谢临齐平,看着他认真道:“临儿,你未来姐夫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比你之前的夫子要厉害百倍不止,阿姐知道你会很辛苦,但想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吃苦是在所难免的。” “临儿很厉害,跟着厉害的人才会变的更厉害,如果临儿真的吃不消,就同阿姐说,阿姐永远都站在临儿这一边!” 谢临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有些别扭的道:“倒也不是吃不消,就是觉得他欺负小孩子!” 听得这话谢婉露了笑:“他没有欺负你,只是有些严格罢了。还是那句话,阿姐永远站在临儿这边!” 谢临顿时高兴了,拿起桌上的书道:“那临儿读书了,阿姐有什么事儿就去忙吧,临儿很乖的。” 自家的崽怎么看都是好的,谢婉忍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阿姐晚间时候再来看你。” 谢临嗯了一声:“好。” 出了书房,向府中的内侍打听了下,知道李彧这段时日都是要傍晚才回来之后,谢婉便离开了。 她去芙蓉楼看了看,同王璞问了下芙蓉楼经营的情况,确认第一天生意十分火爆,客户评价很高,而且已经有不少位置预订出去了之后,这才满意的离开,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听闻她来了,当即便让黎嬷嬷去迎,自己则是在院子里等着。 一瞧见谢婉,不等她行礼便拉着她的手在院中坐下,关切的问道:“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宁王府门前跪了那么久?” 谢婉叹了口气,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倒也没说李彧待辛清婉那般特别的原因,毕竟李彧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长公主,必然有他的缘由。 只道自己不想让马皇后的计谋得逞,这才选择了跪在宁王府门前,弄的众人皆知,好让辛清婉以为,李彧待她不过如此。 长公主闻言顿时就恼了,猛的拍了下石桌,怒声道:“马家真的是越来越猖狂!本宫本以为,那个马语烟是马家为数不多心胸宽广的,却没想到,她竟然狭隘至此,居然为了对付你,去害一个孩子!” 谢婉有些替她手疼,连忙劝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殿下不必动怒,昨儿个多亏了世子和殿下,我才少跪了些时辰。” 长公主闻言看着她道:“委屈你了,好在你聪慧,不然还不知是怎样的局面。” 谢婉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临儿受了牵连让我心中很是内疚,昨儿个我思来想去,未免这样的情况再发生,我最好能够与贵妃娘娘见上一面,将话说清楚。” “你见她做什么?!” 长公主委实有些不懂:“本宫若是你,避着她走还来不及,你不知道,她就是个……” 说到这儿,长公主顿了顿:“总之有些一言难尽,听本宫的,你离她远些,能不出现在她面前,就不出现在她面前。” “恐怕很难。”谢婉轻叹了口气:“我避的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马皇后这么一个敌人,实在经不起第二个了。” 这话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马皇后昨日那一出,显然是摆明了态度,要与谢婉为敌,别说谢婉如今的身份,就是她嫁给了李彧,也只是宁王妃。 而马皇后贵为皇后,真要豁出去脸面找谢婉的麻烦,实在太容易了。 更何况如今李彧交了权,马家势力越渐强大,马皇后必然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避讳。若是再多一个辛清婉与谢婉作对,那谢婉的处境实在堪忧!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当真要去见辛清婉?你确定能有法子,安抚好辛清婉,让她不找你的麻烦?” 谢婉点了点头:“确定,殿下信我便是。” 无论是第一次的相见,还是后面发生的种种,包括昨儿个谢婉跪在宁王府门前的举动,都让长公主对谢婉的聪慧深信不疑。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也好,堵不如疏,若你真的能安抚好辛清婉,也算是少了一份危险。本宫带你入宫,有本宫在,那辛清婉就算要发疯,也没本事伤了你!” 谢婉闻言露了笑:“谢过公主殿下!” “谢什么?”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本宫还得谢谢你,原本本宫还以为,彧儿要孤独终老了!还有璟儿的事儿,本宫也要谢谢你。” 谢婉闻言一愣:“世子?” 韩璟有什么事儿,需要谢谢她的? 第219章:高下立现 长公主笑看着她:“璟儿比起从前,可懂事太多了,之前本宫和兴安侯还在想,这孩子这么混不吝,跟个小霸王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谢婉闻言有些尴尬,感觉她说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长公主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吧,入宫。” 谢婉嗯了一声,起身跟着她朝外走,一路上她都在纠结一个问题,不管怎么说,韩璟都帮了她一个忙,按照前世人际交往的礼仪,她得请吃个饭什么的。 但摆在如今,请吃饭肯定不行,送东西更不行,总这么欠着人情,她感觉怪怪的。 罢了,等晚间见到李彧的时候,跟他商量商量好了。 长公主身上有一个可以随时入宫的令牌,故而出入宫中并不需要什么通传。 与昨儿个李彧带她入宫,马车直接驶到了乾清宫门前不同,长公主带着她,在太和门就停了下来,然后坐软轿入的后宫。 入宫门的时候,长公主便同宫人说明了来意,待到她们入宫之后,辛清婉身边的大宫女玉珠,已经在候着了。 长公主打量着玉珠,轻嗤了一声:“看来,最近她没打你。” 玉珠闻言一愣,随即便有些慌乱的低了头,岔开话题道:“公主殿下,谢姑娘,这边请。” 谢婉一边随着往前走,一边打量着玉珠,若是她没记错,这个宫女应该是辛清婉身边的大宫女,怎么听长公主的意思是,她经常挨辛清婉的打? 长公主瞧见她的神色,半点也不避讳的出声道:“咱们这个辛贵妃,同旁人有些不一样,按理来说,玉珠打小就跟着她,应该主仆感情深厚,她即便有什么不顺心,也该拿旁人出气。” “可咱们辛贵妃不同,她就盯着玉珠出气,稍有不顺心就打骂,本宫入宫每次瞧见玉珠,身上都带着伤。” 前面的玉珠闻言,头又低了些。 谢婉看着她的模样,没有再说话。 长春宫很快就到了,与谢婉想象中的有些不同,身为四妃之上又怀了龙种的贵妃住处,没有一点人气,除了守在殿门前的宫人之外,其余的宫人都不见了踪影,整个长春宫给的人感觉,就只有一个字:冷。 长公主极不喜欢这里,确切的说,是因为她极不喜欢辛清婉,故而她发现李彧对谢婉上心,比任何人都高兴。 辛清婉一个人坐在大殿内,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瞧见长公主和谢婉进门,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也不理她,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对玉珠道:“端两碗茶上来,点心就不必了,看着她本宫吃不下!” 这话一出,辛清婉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冷哼了一声道:“长公主既然看不惯本宫,又何必来这长春宫?”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没理她。 谢婉站在大殿内,瞧着这副场景,连忙行礼道:“臣女谢婉见过贵妃娘娘。” 虽然这已经是辛清婉第二次瞧见谢婉,可再次见着,依旧感到惊艳。 惊艳过后便是浓浓的忐忑的和担忧,她是相信彧哥哥对她深情不移,可面对这样美艳的女子,又是朝夕相处,彧哥哥真的不会动心么? 想到这处,辛清婉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带着敌意冷哼了一声,连免礼都没说。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长公主皱了眉,正准备开口让谢婉起身,谢婉却又开了口:“臣女谢婉,见过贵妃娘娘,昨儿个初次相见,有好多话本想同贵妃娘娘细说,却没寻着合适的时机。” 辛清婉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本宫与你可没什么话好说。” 面对着她的冷言冷语,谢婉神色不变,又开口道:“昨儿个入宫之前,宁王殿下交代了臣女好些话,其中便有关贵妃娘娘的。” 昨儿个入宫的路上,李彧确实同她聊了辛清婉,这可算不得她骗人。 辛清婉闻言,面上冷色顿时消散:“彧哥哥说了本宫什么?” 谢婉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说了一遍:“臣女谢婉,见过贵妃娘娘。” 辛清婉再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好气的道:“免礼!” 玉珠将茶水端了进来,长公主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唇角微扬。 啧,高下立现啊。 谢婉起了身,发现辛清婉没有让她落座的意思,便又笑了笑道:“贵妃娘娘,宁王殿下的话有些长,可否容许臣女坐下细禀?” 辛清婉这会儿迫切的想要知道,李彧到底说了自己些什么,便皱了皱眉道:“赐座!” “谢过贵妃娘娘。”谢婉在长公主的下首位坐了下来,端起木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辛清婉已经等不及了:“快说!彧哥哥到底跟你说了本宫些什么?” 谢婉放下茶盏,轻叹了口气,看着辛清婉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宁王殿下同臣女说,这些年委屈贵妃娘娘了,让臣女见着贵妃娘娘的时候,多体谅着些,莫要同娘娘起了争执。” 听得这话,辛清婉心头一暖。 她的付出,彧哥哥真的一直看在眼里的,既然彧哥哥同谢婉说了这些,证明谢婉已经知晓了她同彧哥哥的关系,那今日她来寻自己是做什么的? 辛清婉抬了抬下巴,有些倨傲的道:“为了彧哥哥,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谢婉点了点头:“娘娘对宁王殿下一片痴心,臣女很早就听闻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辛清婉顿时皱眉,怒视着她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彧哥哥待本宫如何,这么多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别以为,你即将成为宁王妃就如何了,告诉你,本宫在彧哥哥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谢婉闻言神色不变,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辛清婉被她看的心头火起,猛的拍了下桌子,怒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谁允许你用那般眼神看本宫的?!” 第220章:真的值得么? 面对她的呵斥,谢婉神色不变,依旧同情的看着她道:“臣女看见娘娘,只是想到了将来的自己而已。娘娘不必动怒。” 辛清婉闻言一愣:“什么叫看到本宫,就看到了将来的你?” 谢婉苦涩的笑了笑:“娘娘可知,昨儿个宁王殿下同臣女说了些什么?他说,他从未喜欢过娘娘,这么些年之所以护着娘娘,完全是因为受人所托,不得已为之。” 听得这话,莫说是辛清婉了,就连长公主都惊呆了。 她用眼神询问着谢婉:你疯了么?!跟她说这个?! 谢婉没疯,她其实很不理解男人的逻辑,尤其是那个兵部尚书的庶子。 没错,女人确实容易恋爱脑,陷入一段感情的时候,确实不容易走出来,可让一个女人活在幻想里,就真的是为了她好么? 人人都说辛清婉是个疯子,可她又不是真的疯了,她只是活在自己幻想里太久,而现实又跟幻想不一样,所以才会那般性情不稳,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就当成救命稻草,拼命的说服自己,一切如她所想的那般。 可事实上,造成这些的原因,真的不是给她希望,让她无法认清事实之人的错么? 她跟李彧的关系,即便藏的再好,也会有被发现的一日,被动发现,才是最大的伤害。 就跟男人出轨似的,如果不爱了在出轨之前就主动告知,虽然女人会气愤伤心难过,可也不至于到歇斯底里的地步,冷静下来,该挽回挽回,该放手放手。 而不是一边假装深情,一边出轨,最终被发现的时候,对女人来说只会是双重打击! 或许,在旁人看来啊,她这种想法有些一厢情愿,可她既然开了口,便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辛清婉。 如她所料,辛清婉听完这话之后,顿时就咆哮起来:“放肆!谁允许你这般胡说八道!来人,给本宫撕烂她的嘴!” 长公主重重的放下茶盏,冷哼道:“本宫倒要看看,谁敢!” 屋内站着的玉珠,在谢婉开口说流水无情的那一霎就已经傻了眼,这会儿更是手足无措,一脸惊慌的看了看辛清婉,又看了看长公主。 辛清婉瞧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更加气恼:“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去!给本宫撕烂那个女人的嘴!不然,本宫就让人撕烂你的嘴!” 听得这话,玉珠都快哭了,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的给辛清婉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长公主见状皱了眉:“给她磕什么头?不行本宫带你出宫!” 玉珠仿若未闻,只一个劲的给辛清婉磕头,很快脑门上便是一片红色。 谢婉轻叹了口气,出声道:“娘娘不妨听完臣女的话,再决定罚不罚臣女。” 辛清婉知晓有长公主在,她根本不可能伤到谢婉,只的冷笑了一声道:“好,本宫倒要听听,你到底说些什么!”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转眸对谢婉道:“你悠着点,她肚子里好歹还怀着龙嗣。” 谢婉嗯了一声:“公主殿下放心吧,没有人比臣女更希望贵妃娘娘能够平安生下皇子。” 辛清婉闻言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她会这么说,然而此刻她被气愤冲昏头,即便诧异,也没有打消她要撕烂谢婉嘴的念头。 谢婉转眸看向辛清婉,朝她温柔的笑了笑,柔声道:“娘娘觉得,我们女子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辛清婉皱了眉,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同本宫说这些作甚?” 谢婉看着她柔声道:“有人觉得,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夫君,是孩子,如娘娘肯定是觉得,这辈子最重要的是宁王殿下的心。可在臣女看来,女人这辈子,最终的要的是自己。” 听得这话,长公主一愣:“自己?” “对,自己。” 谢婉缓缓开口道:“女子的心很小,一辈子可能只装的下一个人,可是男人呢?他们会有妾室,会同旁的女人翻云覆雨,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郎情妾意,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这话说的,长公主面色一僵,辛清婉看了看她,黑着脸没说话。 彧哥哥若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必然会娶她的,若不是她入了宫成了贵妃,他又怎会娶谢婉?! 知晓她在想什么,谢婉看着她柔声开口道:“娘娘这会儿肯定在想,若是您嫁的人是宁王,依着宁王的性子,必然不会再有旁人了。” 被她说中心思,辛清婉冷哼了一声:“难道不是么?” “不是。” 谢婉摇了摇头:“娘娘真的打心眼里觉得,宁王殿下对您情根深种么?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宁王殿下真的对您情根深种,为何不直接登基?据臣女所知,先皇其实是有意让宁王继承大统的。” 辛清婉皱眉道:“你懂什么,那是他顾念手足之情。” “好,就算是宁王殿下顾念手足之情。” 谢婉静静地看着她:“宁王殿下与陛下是亲兄弟,又没有继任大统之心,只一心辅佐陛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初他为何不直接娶了娘娘?毕竟宁王与陛下乃是一脉,若是为了拉拢辛家,他娶娘娘也是一样的。” 听得这话,长公主忽然茅塞顿开:“是啊,他为何不直接娶了你?彧儿跟陛下乃是同胞兄弟,若只是为了拉拢辛家,他娶你也是一样的!” “那自然是因为……因为……” 因为如何,辛清婉想了许久:“因为他担心陛下误会,他有篡位之心!” “不对。”谢婉摇了摇头:“他为何要篡位?当初直接名正言顺的继任大统不好么?” 辛清婉顿时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同她分析过这些。 她的一颗心仿若坠入冰窖,因为她知道,谢婉说的有道理。 可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 她怒视着谢婉:“你懂什么?他必然有他的顾虑!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谢婉点了点头:“好,就算宁王殿下有他自己的顾虑,可一个因为一些旁人都想不到的顾虑,就舍弃了你的男子,真的值得娘娘这般深爱么?” 嗯?! 什么意思?! 第221章:整个人都不好了 “臣女只是觉得不值。” 迎着长公主与辛清婉的目光,谢婉淡然开口道:“就如同臣女先前所言,臣女觉得,女子这辈子最重要不是男子,而是自己。唯有将自己过好了,才能护住想要护着的人。女子一颗心一个人,完完整整的交给一个男子,可他们呢?” 她轻嗤了一声,满是不屑:“他们的心分成了很多瓣,就算大半在我们身上,可也有小瓣分给了旁的女子,人就更不必说了,今儿个在我们的榻上,明日就在旁的女子榻上。”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们进出过那么多女子的身体,臣女只用想的就觉得恶心。” 说完这话,谢婉有些歉意的朝长公主和辛清婉道:“臣女自幼在山上长大,说话有些百无禁忌,加上臣女修道,对男女之事也有些了解,可能有些太过直白了。” 岂止是直白! 长公主和辛清婉的脸色都不好了,确切的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谢婉:“你……真的是这般想的?” 谢婉点了点头:“臣女若有半句妄言,必遭天打雷劈!” 长公主的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这般狠。” 辛清婉看着谢婉的神色很是复杂,她悠悠道:“彧哥哥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谢婉看着她:“娘娘口中的不一样,是指先舍弃了娘娘,后又看上臣女么?” 辛清婉还在挣扎:“他娶你,不过是因为要绵延子嗣罢了。” “哦。” 谢婉神色淡淡:“娘娘真的确定,依着宁王的性子,他会因为要传宗接代,或者因为太后催促,而随意的去娶一个女子么?马语姗娘娘知道吧?追了宁王那么多年,又是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宁王若是为了权势,亦或是为了绵延子嗣,为何不娶她?” 辛清婉:…… “因为……因为她性子不好!” 谢婉看了看辛清婉:“娘娘觉得,您性子好么?” 辛清婉:…… 未免她恼羞成怒,谢婉在她开口之前道:“娘娘觉得宁王待您如何?” “自然是极好!”辛清婉终于找回了点自信:“本宫能在后宫这般安稳,都是因为他护着的缘故。” 说到这儿,她低了头,有些甜蜜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因着怕本宫胎相不稳,他还特意从王府送了一堆药材过来,那些药材明明宫中都是有的。” “哦。” 谢婉神色淡淡:“但据臣女所知,送药材一事,乃是娘娘自己要求的。” 辛清婉面上的甜蜜顿时一僵,她抬起头来,怒视着谢婉道:“本宫要求他便给,不是在乎本宫又是什么?!” “娘娘先别动怒,腹中胎儿要紧。” 谢婉柔声道:“可娘娘,您知道么?就在您被诊断出有了身孕的前一晚,臣女就宿在宁王府,宿在宁王的榻上,那晚臣女身子不适,宁王还传了刘院使来为臣女医治。” 辛清婉猛的一拍木几:“你!……” “娘娘先别动怒。臣女今日来,不是要惹您不快,同您炫耀什么,而是来帮您的。” 谢婉打断了她的话,语声亲和不徐不疾的道:“娘娘,王爷真的不爱您,就如同他并不……” “你懂什么?!”辛清婉有些失控的吼道:“他是爱我的!他最爱的人是我!” “是是是,他最爱的人是娘娘。” 谢婉先安抚住了她,见她平静了些,这才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为何要欺骗自己呢?分明有个男子用性命爱过你,宁王也是受他所托,这才决定护你到皇嗣出生,好让你在宫中有立足之地。” “胡说!你胡说!”辛清婉怒声道:“你在挑拨离间,你就是想……” “娘娘!” 谢婉一改之前的轻声细语,冷声开口痛心疾首道:“你的梦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宁王有说过一句心悦你么?有说过一句,要护你一辈子么?他没有,他甚至连一个笑容都不曾给过你!你是如何骗自己他深爱于你的?!” “我真的想不明白,娘娘你分明那么好,不比任何人差!也根本不是旁人口中的疯子!你那么优秀那么好,甚至有一个人曾经用性命在爱着你,临死之前也要护着你!” “这是多少女子都羡慕不来的事情,可你为何偏偏要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肯去面对现实?!娘娘,你真的很好,你拥有的东西很多,为何要将自己弄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谢婉站起身,来到玉珠旁边,将她拽了起来。 “娘娘,你看看,这是自幼陪伴你的丫鬟,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处处为你着想,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你看看她的伤!你知道别人说你是疯子么?你知道为何口口声声说爱着宁王,陛下却依旧愿意宠幸你,给你子嗣么?” “你再看看这长春宫!看看除了这个自幼跟着你的丫鬟之外,还有人愿意主动来伺候你么?!那个用命护着你,在生命最后一刻,都在恳求宁王护你周全,让你能够有个孩子在宫中立足,有所依靠的男子,你现在的样子对得起他么?!” 谢婉一把撸起玉珠的袖子,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被上面满布的青紫给吓了一跳。 她一把拽过玉珠,将她的胳膊拽到了辛清婉面前:“娘娘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对得起谁?!” 辛清婉看着玉珠满布青紫的胳膊愣住了,生怕她看不够,谢婉直接又撸起玉珠的另一条胳膊,拽到了她的面前。 之前是左臂,现在这个是右臂,因为每每要挡下她砸过来的东西,泼过来的热水,上面不仅仅有青紫,还有各种伤痕,莫说是谢婉,就是长公主也看的触目惊心。 辛清婉看着玉珠的胳膊良久,缓缓抬眸朝她的脸看了过去,入目的却是她磕破的额头。 辛清婉想要伸出手去触碰,玉珠确实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辛清婉又愣了,呆呆的看着匍匐在地的玉珠。 第222章: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谢婉看着她的模样,低低开口道:“娘娘,爱错了人其实很正常,就拿武安侯嫡女孙玫来说,她也曾信了英国公世子,此生不纳妾只要她一人的鬼话,可现在却落得,被妾室陷害,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被陈世子毒打的下场。” “比起她来,娘娘你真的很幸运,让臣女都羡慕不已的幸运,因为有个男子,真真切切用命爱过你。男子大多薄情,能得一个男子那般爱你,足以证明你很好,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好。”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唯有先学会爱自己,才有人会爱你,女子这一生,不可能只活在情爱里。红颜枯骨,色衰爱弛,千百年来有几个男子能守着一个女子过一辈子?女子能依靠的其实只有自己。” “娘娘定要护好腹中龙嗣,因为他是娘娘在宫中唯一的依仗了。娘娘也别想着,打掉这个孩子,宁王就能护你一辈子。” “就算他因着承诺,愿意这般做,可陛下却未必能一直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更何况,宁王如今交权,陛下仰仗宁王的地方已经不多,娘娘身处后宫,宁王即便有心也无力。” “娘娘可以选择,众叛亲离舍弃骨肉,乞求一个不爱你的人多看你一眼。也可以选择,生下皇子手握重权,将所有看不起你的人,所有嘲笑过你的人,所有骂过你的人一一踩在脚下。这两种活法谁更痛快?” “娘娘,臣女今日来不是为了伤你的心,而是有些看不得娘娘这般浑浑噩噩,替那个曾经用性命来爱你的男子鸣不平罢了,臣女是真真切切的羡慕娘娘。” 说完这话,谢婉朝她行了一礼:“还望娘娘多想一想看一看,那些爱你之人,臣女言尽于此,还望娘娘三思,若是娘娘想清楚了,亦或是想知晓那个男子是谁,可以随时寻臣女入宫问话。臣女告退。” 长公主看了看匍匐在地的玉珠,又看了看呆愣在那儿的辛清婉,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转身离去的谢婉身上。 她眨了眨眼,神色复杂的起了身,抬脚走了出去。 谢婉在门口等着她,长公主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朝外走去,心情复杂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公主殿下指的是哪一句?” “就是,彧儿是因为一个承诺,所以才待辛清婉这般特别。” “自然是真的。”谢婉看着她道:“句句属实。确实有一个男子,曾经用性命爱着她。” 长公主闻言心情顿时更复杂了,她轻叹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彧儿这么多年一直在用辛清婉当挡箭牌?难怪,他一直不同本宫说明缘由!” 额…… 谢婉连忙道:“今儿个这事儿是臣女自作主张,臣女原本也不打算告知殿下的,殿下可切莫去质问宁王,不然臣女定然要被责怪的。” 长公主闻言笑了:“好,本宫不出卖你。话说回来,你同她说了那么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谢婉轻叹了口气:“其实臣女说的都是真的,唯有两句是假的。” 长公主好奇问道:“哪两句?” 谢婉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臣女羡慕她,以及臣女觉得她很好。” 长公主闻言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你呀你,真的是……” 谢婉也露了笑,笑过之后她开口道:“其实臣女说的是肺腑之言,不管辛贵妃怎样,在那个男子眼中,她必然就是这世间最好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一开始同辛清婉说的那些,是真的那般想的?” 看着她有些别扭的神色,谢婉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嗯。” 长公主忽然没了声,抿了唇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也许,你说的对!” 谢婉没敢接话,毕竟……她那个说法,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看来,委实有些惊世骇俗。 长公主又问道:“你说孙玫的事儿,是真的?” 谢婉点了点头:“真的。” “陈岑真是个混蛋!”长公主气道:“难怪那日你要将英国公夫人和武安侯夫人一起唤过去。孙玫怎么说,若是她要和离,本宫可以出一份力!” 谢婉叹了口气:“孙玫肚子里毕竟有着英国公府的血脉,现在和离会有一堆麻烦,就是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唯有凑合着过了。” 长公主闻言顿时又沉默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真的不值。” 谢婉闻言有些想劝,但想了半天也没能举出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例子来,曾经她言之凿凿的父亲例子,如今也成了虚假案例。 她想了想道:“其实,臣女觉得,何必去指望一个男子呢?倒不如过好自己,至于至死不渝的感情,那是要看运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喜欢的时候就认真喜欢,失望了放在一边就好。” 长公主转眸看她,笑了笑道:“你说的对。话说回来,你不担心辛清婉走极端么?” 万一要是闹自杀什么的,该怎么办? 谢婉当然不怕,说句不好听的,辛清婉若是真的受不了打击,真的死了,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呢?她还除掉了一个定时炸弹。 她可从来都不是,有着一颗菩萨心肠的好人。 更何况,辛清婉压根就没有那么脆弱。 谢婉摇了摇头:“她不会。一个能视旁人嘲笑与无物,怀着陛下的孩子,却心里惦记着另一个男子,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口口声声说爱的女子,其实脸皮厚的紧,正常女子是做不到的。所以,她根本不会因为受这点打击,而选择自缢。” 长公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谢婉:…… 这话,她听了好几遍了,她似乎…… 先把长公主给洗脑了?! 出宫的时候,长公主询问了谢婉,关于李彧承诺的事情。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能瞒着的了,谢婉便老老实实说了,最后强调了许久,不要出卖她。 长公主笑着点头,越看她越是喜欢,虽然两人相差了十多岁,但长公主就是觉得同谢婉投缘,便又拉着她回了公主府,一道用饭说话。 而另一边,长春宫内,安静的有些可怕。 在她们走后,辛清婉坐在椅子上,看着匍匐在地的玉珠良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这才哑声开口道:“你很怕本宫?” 玉珠身子一抖,连忙出声道:“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 第223章:梦该醒了 辛清婉看着玉珠的模样,脑中不由就浮现了,那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臂。 曾几何时,她们虽然主仆有别,但也亲密无间,她闯祸得母亲责骂,气的父亲要动手打她,都是玉珠护着她,要么拦在她面前挨打,要么跪在地上替自己求情。 可现在,玉珠跪在地上,不是为了护着她,而是为了求她不要责罚,求她不要伤害她。 辛清婉弯下腰,试探性的伸出手,果不其然瞧见玉珠的身子缩了缩。 她呆呆的看着玉珠的模样,伸出的回手久久没有收回。 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玉珠匍匐在地,根本不敢动,她被打怕了。 过了许久,辛清婉回了神,收回手看着她道:“去看看宁王在何处。” 让她走就好。 玉珠顿时松了口气,并没有注意到,辛清婉对李彧的称呼,从一成不变的彧哥哥变成了宁王,她连忙起身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这话,她便忙不迭的走了出去,好似身后有什么恶鬼一般。 辛清婉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然后环顾着空荡荡的四周,耳边响起了谢婉的话:“你再看看这长春宫!看看除了这个自幼跟着你的丫鬟之外,还有人愿意主动来伺候你么?!”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揭开了,虽然很疼,却也让她好似拨开了迷雾。 过了一会儿,玉珠回来了,小心翼翼的道:“回娘娘的话,宁王殿下正在御书房与大臣们议事,奴婢打听到今儿个过后,宁王殿下手中的权便彻底移交了,往后若无大事不会再上朝。” “就算他因着承诺,愿意这般做,可陛下却未必能一直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更何况,宁王如今交权,陛下仰仗宁王的地方已经不多,娘娘身处后宫,宁王即便有心也无力。” 辛清婉忽然笑了:“果然,若是他心中有我,又怎会连这般的大事都不曾知会我一声。” 玉珠闻言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辛清婉却已经收回了所有神色,起身如同往常一般道:“走,去见彧哥哥去。” 连着十多日,手中的事务已经全部移交,大臣们都已散去,文昭帝留下了李彧:“你真的觉得值得?” 李彧看着他,淡淡道:“皇兄乃是天子,臣弟不过是协天子处理朝纲,如今不过是回归本位,从何谈的上值与不值。” 文昭帝轻哼了一声:“朕最看不惯的,便是你这副万事都不在意的模样!旁人奋斗一生也求之不得的权势,在你眼中却如粪土!” 李彧没接话,只淡淡道:“若是皇兄无事,臣弟便告退了。皇兄莫要忘了一月之约。” 文昭帝轻嗤一声:“在你眼中,江山社稷都比不上一个女子,朕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性子?” 李彧闻言道:“不是江山社稷比不上女子,而是江山社稷有皇兄与朝臣,臣弟不过是想些舒坦日子罢了,即便没有她,皇兄让臣弟交权,臣弟也会交的。” 文昭帝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朕看见你心里就堵得慌。” 李彧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 小全子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江山要被马家折腾成什么样子!” 李彧没有说话,只抬脚朝外间而去,将要到达拐角处,辛清婉走了出来,她朝李彧笑了笑,甜甜的唤了一声:“彧哥哥。” 李彧闻言顿时皱了眉,如同往常一般站在原地。 辛清婉看着他停下的脚步和蹙起的眉头,眼神闪了闪,如同往常一般欢快的朝他走了过去:“彧哥哥是要出宫了么?” 李彧嗯了一声,开口道:“有事?” “没什么,就是想彧哥哥了,所以来看看你。”辛清婉抬眸看着他,仔细打量着他面上的神色:“似乎,每次都是我来找彧哥哥,彧哥哥从未主动看过我。” 李彧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你是后宫嫔妃。” 若是往常听的这话,辛清婉必定会心中一痛,而后理解他的身不由己,可今日她却忽然明白了,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是在强调,她已经嫁给了文昭帝,已经是后宫之人。 他并非在乎那些所谓的规矩,毕竟若真的在乎规矩,又岂会任由流言四起,任由她一次次来寻他? 就如同刚刚一般,他从未主动向她走出过一步。 辛清婉笑了,笑自己从前是有多蠢,才会忽略了这些。 她看着他,笑着开口问道:“彧哥哥,你喜欢我么?” 李彧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辛清婉没有如同往日一般,见他皱眉抿唇就主动换了话头,生怕惹他不快。 今日,她非但没有换了话头,反而异常执着看着他,再一次开口问道:“彧哥哥,你喜欢我么?” 李彧皱眉,冷声开口道:“你已是贵妃。” 辛清婉又笑了,耳边回荡的是谢婉那句:“你的梦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宁王有说过一句心悦你么?有说过一句,要护你一辈子么?他没有,他甚至连一个笑容都不曾给过你!你是如何骗自己他深爱于你的?!” 看着她面上的笑,小全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辛清婉忽然又道:“那你喜欢谢婉么?” 李彧的脸色沉了下来,抿唇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同样是不曾给出答案,可此刻辛清婉却清晰的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眸中已经起了雾气:“最后一个问题,彧哥哥你曾经有过一刻喜欢过我么?” 这一回,李彧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开口道:“不曾。” 听得这回答,小全子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辛清婉,又看了看李彧,低低唤了一声:“爷……” 李彧没有理会,只垂眸看着面前的辛清婉,再一次清晰的重复了自己的答案:“本王从未喜欢过你。”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已经明白,可真的亲耳听到他的话,辛清婉的心还是如同被剜去了一块,连带着她的身子都晃了晃。 一旁的玉珠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关心的唤了一声:“娘娘!” 辛清婉转眸看她,看着她面上关切的神色,哑声开口道:“我无事。” 她站直的身子,转眸深深的看着李彧,看着他面上神色,用眼神描绘着他的眉眼,过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些年,辛苦宁王殿下了。” 说完这话,她收回目光,对玉珠道:“回吧。” 她的梦,确实该醒了。 第224章:懂得真多 看着她离开,小全子忍不住看向李彧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奴才怎么觉得,辛贵妃忽然就……开悟了?” 想起昨儿个谢婉说,要见辛清婉要同她交好的话,李彧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 他微微勾了唇:“许是有人点化她了吧。” “谁这么厉害?!” 小全子一脸惊诧:“奴才还以为,依着辛贵妃的性子,知晓了爷根本从未喜欢她之后,必然是要大闹一场的。早知道这么容易,该早点跟她说的。” 言罢他又忽然闭了嘴,瞪大了眼睛,犹豫着道:“爷,这不算您违背承诺吧?” “不算。”李彧抬脚往前走,边走边道:“他的本意,也只是让辛清婉在宫中活下去而已,如今即便她知晓真相,也会好好生下皇嗣,算不得本王破了誓言。” 小全子终于放心了,一脸疑惑的跟着往前走:“辛贵妃到底是怎么想通的呢?” 李彧微微挑眉:“这点本王也想知道。” 谢婉被留在长公主府,同长公主谈心。 长公主很是好奇:“你先前在宫中曾言,男子有了妾室,那个……咳,很脏,那若是你嫁给彧儿,多年之后彧儿又看上了旁人,亦或是母后为他寻了侧妃,你会如何?” “看情况。” 谢婉觉得,若是在京城有一个人能比较容易接受一夫一妻,男女平等这种思想的话,那个人必定是长公主李娴无疑。 她看着长公主道:“若是他爱上了旁人,我必定会与他和离,不管他有没有将那个女子带入府中,亦或者有没有同那个女子在一起。因为在臣女的感情里,我对你一心一意,你就得对我一心一意。” 长公主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上:“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若是他不愿意和离呢?” “那各过各的呗。” 谢婉不甚在意道:“从我知道他背叛这份感情开始,我便会立刻收回对他的感情,从今往后我们只会有夫妻之名,不会再有夫妻之实。当我不在乎了,他做什么就与我无关了。” 长公主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 今儿个一下午,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了。 长公主又道:“可……可男子同女子还是不一样的,他们将那个还是看的极重的,若是你有了身孕无法同他那个……有个亲信伺候他,总比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来的好。” “恕臣女无法苟同。” 谢婉一脸嫌弃的道:“臣女还是那句话,女子整颗心整个人都给了男子,而男子却可以随意上旁人的榻,同旁的女子翻云覆雨,这公平么?” “再者,女子身怀六甲本就是极其辛苦之事,生孩子更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而这时候,男子却还在追求自己快活,这应该么?” “更何况,就算不能行房,也有别的法子呀,那么多花样解决下生理需求足够了的,他自己也有手,世间只要求女子守身如玉,为何不要求男子亦是如此?” 连着三问,问的长公主哑口无言,好半响她才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恨你没早生十多年,若是本宫早早遇见了你,何至于……” 何至于如何,她没有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她不说,谢婉也明白,兴安侯也是有妾室的。 她轻叹了一声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好收场,就这么过吧,实在不行就当个玉具用好了。这世间又不是只有男子才有需求。” 长公主:…… “你……懂的真多。” 谢婉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臣女自幼修道,道家讲究阴阳调和,有专门的双修之法,因着师父们皆是女修,又有些受制于世俗之念,这些东西便被束之高阁,还是我偷偷瞧见的。” 长公主眼睛一亮,轻咳了一声道:“听闻慈云观是个好地方,下回你若是回去,不妨唤上本宫一道。” 谢婉点了点头,怕将李娴教坏,她又连忙道:“不管如何,殿下都是尘世中人,还是得……” 长公主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笑着道:“想哪去了,本宫就是想长长见识,还没有想晚节不保的!再者说了,再过几年本宫都到了可以做祖母的年纪,哪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若是你早出生个十多年便好了。” 谢婉:…… 得亏她生的晚,不然估计走在路上都要挨打。 日渐西斜之时,这次愉快的聊天才结束,长公主亲自将她送门口,对她道:“放心吧,彧儿他挑剔的很,就你这容貌身段,还有这有趣的性子,他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若是母后来瞎掺和,本公主出面替你打发了!” 谢婉闻言笑着道谢:“那就多谢长公主了,只是眼下我与宁王连婚事都还未曾定下,谈这些为时过早。” 长公主皱了皱眉:“对啊,赐婚的圣旨怎的还没下?” 有些话谢婉不好说,但不妨碍长公主自己想,她也有些好奇,长公主若是知道,如今的文昭帝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会怎么办? 只是,这些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她也没那个本事去操心。 从长公主府出来之后,谢婉便去了宁王府。 自从昨儿个在门前那一跪之后,她便开始从大门进出,也不担心旁人发现了。 马皇后既然能在昨天那个时候将谢临带入宫,便代表自己一直被马皇后的人监视着,既然躲藏没有意义,那她干脆光明正大。 谢婉进府的时候,李彧正在书房内检查谢临的功课,生怕打扰二人,她没让人通报,而是就站在门口藏着身形悄悄听着。 一连好几个问题,谢临都没答上来,声音都快带上了哭腔。 只是未等他开始掉眼泪,李彧便淡淡开口道:“若想成大事,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喜怒不形于色,你私下如何宣泄都可以,但当着旁人的面,哭是示短。”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谢临还那么小,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就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便听得李彧道:“本王身为你未来的姐夫,亦是你的家人,待到课业结束之后,你可以哭。” 谢婉:…… 训完了这事儿都给忘了,还哭个啥?! 第225章:本王想试试 不管怎么说,她既然拜托了李彧教导谢临,那就当全权由李彧做主,故而谢婉虽然心疼,却也没现身。 直到李彧合上书,宣布课业检查结束,这才轻咳一声,走进了书房。 瞧见她,谢临心头的委屈顿时就放大了,想要扑进她的怀里,奈何脚不能行走,只坐在凳子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婉立刻上前,心疼的抱住他:“好了好了,临儿乖。” “阿姐,他太凶了。” “是是是。” “阿姐,他还欺负小孩子。” “是是是。” “阿姐……” 无论谢临说什么,谢婉都在一旁点头:“是是是。” 然后一大一小,都用气愤的眼光看向淡淡品茶的李彧:“你怎么还喝得下?!” 李彧:…… 他已经可以想象,往后他们有了孩子,是个怎样的场景了。 谢临没有哭诉多久,一会儿便擦干眼泪,气呼呼对李彧道:“我明天肯定会比今天好的!” 李彧放下茶盏:“本王拭目以待。” 如同昨日一般,用完饭后,谢婉陪了谢临一会儿,便哄着他入睡了。 临睡之前她问谢临:“临儿若是实在觉得辛苦,不若阿姐同他说说,让他待你不要那般严格了?” 谢临嘟了嘟小嘴:“算了,他是个有本事的,临儿也想变的有本事,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阿姐,临儿不想再让阿姐担心,也不想再让阿姐被欺负了。” 听得这话,谢婉喉头都有些堵,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好,阿姐等着,好好睡觉吧。” 谢临真的是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谢婉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为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外李彧正在等她,瞧见她出来,主动朝她伸出手。 谢婉有些意外的挑了眉,伸手牵住他,笑着道:“今天为何这般主动?” 李彧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问道:“今日去见过辛贵妃了?” “你知道了呀?”谢婉笑了笑:“她去找你了?” 李彧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朝院子外走:“她问本王,可曾有一刻喜欢过她。” “你是怎么回答的?” “不曾。一刻也不曾。” 谢婉闻言微微一笑,轻轻晃动了下两人交握的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反应过来配合我的。” 李彧看着她:“所以,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谢婉开口道:“只不过是站在她的角度上去想问题罢了。” “她的角度?” “嗯。”谢婉点了点头:“其实她内心里是知道你不喜欢她的,一个人爱不爱你,细枝末节都有答案,你的脑子或许会骗你,但心不会。所以她从来没有坚持要求你给个准话,给个答案。” “她之所以会这样,只不过是因为,被强迫送入宫断送了她所有的可能和她的爱情,她恨她怨,可却找不到恨的人和怨的人,她需要一个寄托,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寄托。” “但你的感情是假的,寄托也是假的,所以我给了她一个真正的寄托,那个真正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 李彧闻言皱了皱眉:“你将那件事请告知她了?” “嗯。告诉她了。” 谢婉看着他:“告诉她只有三个结果,一个是她受不了打击选择自缢,一个是她因爱生恨,恨上你我,第三个就是她看清现实,情感寄托在了那个人身上。” “第一种不大可能,即便可能也无妨,因为我除掉了一个危险,你也不算破了誓言。第二种情况最危险,但只想要避免也很容易,只需要让她意识到,将情感寄托在你身上是一种错误就行。” 她其实一开始没打算说出真相,只是想循循善诱,甚至想欺骗她,李彧根本不值得她喜欢。 可她发现了玉珠,发现了长春宫的冷清,这是让她认清她做错了的关键,也是避免她将虚假的爱转化成恨的关键。 谢婉停下脚步,看着李彧道:“我成功了不是么?” 李彧轻叹一声:“你似乎总爱剑走偏锋。” 谢婉笑了笑:“富贵险中求嘛。” 李彧没有反驳,只开口道:“接下来,你打算与她联手对付皇后?你就不担心,她会记恨你,同你虚与委蛇,将来事成再反咬你一口?”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谢婉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我还有你呀。再者说了,我又不是要她喜欢我,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李彧垂眸看着她,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贴近自己,低头吻了下来。 十五将至,细腰弯月渐渐成了半圆,挂在空中,将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也给站在丛旁的二人投下剪影。 “别看了!” 远处树梢之上,白云压低了声音:“主子与姑娘的事儿,又岂是你能看的?” “我就看看,学习学习。”白鹤扒拉着面前的枝叶:“毕竟我很快就能用上了,咱们主子也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想学都学不到。” 白云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他拎着跃下树梢,没好气的道:“照你这么说,等主子与姑娘成婚,你还要看着他们洞房花烛不成?!” “那哪行?!”白鹤连忙道:“我是学习的,不是送命的!” 白云冷哼:“知道就好了,下回你若再看,我就告诉主子。” “好吧,我不看了。” 白鹤嘿嘿一笑:“我打算去实践实践!” 看着他跃跃欲试一脸期待的模样,白云冷笑了一声:“去吧,带会儿别哭着回来就行。” 白鹤真的去了。 一吻结束,李彧垂眸看着谢婉泛红的面颊,哑声道:“不是会很多?怎么不用上?” “嗯?”谢婉还有些回不过神:“什么会很多?” 李彧松开揽着她腰的手:“皇姐今日特意派人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让本王好生钻研,她还说你会的太多了,怕本王没有经验丢了脸。” 谢婉:……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哄谢临的睡觉的时候。”李彧看着她:“皇姐还说,你会很多不需要行房也能纾解的花招,让本王若是憋不住了,可以寻你试试。” 谢婉:…… 李彧低下头,在她耳边哑声道:“本王现在就想试试。” 谢婉:…… 第226章:小雏鸡互啄 谢婉顿时就有点怂了。 她理论经验是很丰富,身为一个现代成年女性,谁还没看过小片子? 然而,她也是个雏啊!她也没上过手啊! 再说了,她也没见过李彧这么欲的样子,那会儿即便是温泉池里,两人几乎都是肌肤相贴了,也没见他这么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起了旋涡,随时都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谢婉咽了咽口水,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那……那个,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彧看着她,挑了挑眉:“想跑?” “没有没有!”谢婉一脸正色:“只是我是从正门进来的,若是不回去,要被人非议的。” “不会。”李彧上前一步,看着她道:“还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时时刻刻盯着宁王府。” 谢婉又往后退了一步:“是不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宁王府,但有人会盯着永誉侯府的,芙蓉楼开业临儿就被唤进了宫,显然一直有人监视着我。” “无妨。”李彧又往前走了一步:“谢临留在这儿,你有足够的理由留下。” 谢婉:…… 她已经退无可退,身后便是观赏的灌木:“那个,天色不早,你该休息了,明日……” “明日本王无事。”李彧又往前走了一步,几乎与她相贴:“今日本王已经将所有事务交接完毕,从明日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本王都无事。” 很好,他都会抢答了!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所有的借口都被堵死。 谢婉有些无奈的低了头,脸红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你、你都不害羞的么?” 李彧伸手一把将她捞入怀中,与她紧紧相贴,薄唇微扬低声道:“害羞什么?早晚都是坦诚相见。” 此刻两人几乎是挤在了一块儿,距离太近谢婉只能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泛红的耳根。 原来,他也没看起来的那么淡定,不过是强撑着脸皮,证明即便是那种事儿,自己也是占上风的那个罢了。 发现了真相,谢婉顿时就起了坏心。 她朝他甜甜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在他胸口缓缓打着圈:“你真的想了?” 李彧身子顿时绷紧,他不动声色的稍稍离开她了些,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本王不是圣人。” “是么?”谢婉看着他深邃的双眸,坏笑了一声:“那……先让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想。” 言罢,她的一只手缓缓朝下探去。 李彧身子顿时一僵,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立刻弓了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暗哑着开口道:“不必确认,本王从不妄言。” 又是弓身子,又是抓她的手,耳朵红的仿佛能滴血,一张俊脸却是毫无波动。 啧,都是小雏鸡,装啥大尾巴狼? 他怂了,她可就不怂了! 谢婉咬了唇,娇嗔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要看看我的能耐?总不能摸都不让我摸吧。” 李彧顿了顿:“此处在外间,周围有暗卫。” 呦,理由还找的挺好! “他们不敢看的。”谢婉贴近他:“再者说了,隔着衣物,我只是在外面摸一下,确认确认就好了。” 李彧:…… 形势急转直下,攻变成了守。 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谢婉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一片正经的神色,朝他抛了个媚眼:“彧哥哥是不是害羞了?我一个女子都不害羞,彧哥哥害羞什么?再者说了,早晚都得坦诚相见的。” 她将他说的话都给还了回来,真的是半点亏也不吃。 李彧沉默着没开口,谢婉也不说话,两只小雏鸡就这么较劲的互相看着,看看到底是谁的脸皮更厚。 李彧的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问道:“你真的要确认?” 谢·小雏鸡·婉点头:“嗯啊。” 李彧顿了顿,缓缓松开她的手:“你确认吧。” 哎呦,吓唬她?! 谢·小雏鸡·婉,表示自己不是被吓大的,当即便抚上了他的腰身:“那我就摸咯?” 李彧的喉结再次滚动:“嗯。” 谢婉的手缓缓往下:“我真的摸了哦。” 李彧没说话,只用那双如今已经浓的化不开的黑眸,静静的看着她。 谢婉勾唇一笑,当即就朝那探了过去。 就在她快要触及的时候,原本很是淡定的李彧忽然一只脚往后退了半步。 小样! 刚刚还想吓唬她? 谢婉看着他往前走了半步:“你跑什么?不是想试试么?” 李彧喉结滚动,又往后退了半步:“本王没跑。” “没跑?那你退什么?你怕了?” “本王生平从无怕字。” “那你为何又退半步?” 跟她跳探戈么? 谢婉笑看着他:“你不怕,就别退呀!刚刚勾引我的勇气呢?” 李彧眯了眯眼…… 谢婉没有注意到,只略有些得意的看着他,然后如之前一般朝他走了一步探了下去。 !!! 谢婉腾的一下涨红了脸,连忙收回了手,脸色爆红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怎么不躲了?” 李彧的脸也红了,他兀自镇定的答道:“你不是要确认?确认好了么?” 能不确认好么? 夜色和衣衫的双重遮掩,根本瞧不出来任何异样,可一旦触碰,她才真正知道他的异样。 关键是,他没有骗她,他真的是想……憋着了。 谢婉不敢再看他,只将头转向了一边:“天、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彧面上的红色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小雏鸡互啄,真的啄到了,却谁都没能厚着脸皮继续下去。 李彧轻咳一声,哑声道:“好。” 谢婉也轻咳了一声:“那个……我给你的肚兜用过没?” 李彧的脸又红了几分,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听得这声嗯,谢婉的脸色也更红了:“那……老憋着也不好,你继续用,早点向永誉侯府提亲!” 说完这话,她便捂着脸朝外跑去,远远待着的如诗,看了眼李彧,连忙跟了上去。 上了马车,谢婉脸上的红晕依旧未散,她盯着自己的手半天没说话。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这个……很优秀啊!” 如诗:…… 小姐你最好说的是手! 第227章:黑龙卫 皇宫,坤宁宫内。 早间谢婉来寻辛清婉,走了之后,辛清婉又去寻了李彧的事儿,马皇后早早便得知了。 虽然不知道辛清婉同李彧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谢婉同辛清婉说了些什么,但马皇后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具体怎么不对劲,她让长春宫内她的人盯了大半日,也没盯出个什么结果来。 辛清婉太正常了,只是在与谢婉碰面的那段时间,发了一通火,声音大了些之后,便没了动静。 马皇后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芷青替她绞着发。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皱眉开口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谢婉说服了辛清婉与她联手来对付本宫?” “娘娘多虑了。”芷青开口道:“辛贵妃是个什么性子娘娘还不知道么?谢婉如今是宁王的心头肉,辛贵妃若是知晓,不想杀了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与她联手?” 马皇后皱着眉:“若是谢婉骗了辛清婉呢?若是她对辛清婉摆出一副,她与宁王并无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宁王到了年纪要娶妻,而她正合适呢?” “那不正好么?” 芷青笑了笑道:“感情这种事儿,是藏不住的,现在骗的越好,将来辛贵妃发现的时候就会越恨,根本不用娘娘您出手,她们两个便会斗的两败俱伤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马皇后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她皱眉道:“辛清婉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个隐患,原本她即便生出皇子,对本宫的威胁也不大,可如今本宫担心,万一谢婉与她联手,宁王就真正成了她的后盾,那本宫的麻烦就有些大了。” 芷青闻言安慰道:“娘娘不必太过忧虑,如今宁王已经交权,朝政大半已经落入国公府之手,即便宁王帮衬辛贵妃,能做的也大不如从前。再者,奴婢不认为谢婉有那个能力,劝说辛贵妃与她联手。” “辛贵妃不过是个清醒的疯子而已,即便诞下皇子,对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马皇后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冷笑了一声道:“未必,宁王把持朝政多年,看似已经交权,可朝政绝大部分都是向着他的,本宫不愿意冒险,辛清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绝不能留!” 她回身转眸看向芷青道:“今晚派人潜入长春宫,悄悄将药给喂了,本宫明日一早就要听到辛清婉小产的消息。” “今晚?”芷青犹豫着道:“是不是太急了?随便用些别的法子就成,何必派暗处的人去,强行给她喂药?” 马皇后闻言笑了笑:“必须是今晚,你想想,咱们辛贵妃同宁王的事儿,人人皆知,身为未来宁王妃的谢婉主动让长公主带她入宫去见辛贵妃,而辛贵妃在见过她的第二日就小产了。” 芷青顿时明白了:“娘娘是想让辛贵妃以为是谢婉动的手?” 马皇后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不管二人之间说了什么,联手也绝不可能了!” “娘娘高明!” 芷青笑着道:“奴婢这就去办!” 长春宫内,灯火早早就熄了。 玉珠也下了职,只有两个宫女在外间守着。 辛清婉躺在床榻上,眼泪早就湿了枕巾。 她的耳边一遍遍回荡着谢婉的话,她的脑中闪过的一幕幕,都是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还有玉珠那伤痕累累的手臂。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仔细回想,辛家已经有整整两年未曾向宫中递过牌子来看她了,而她,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过他们来。 分明未出嫁之前,她是受宠的,母亲最宠爱的就是她,可现在,因着母亲入宫提醒过她几次,不要那般任性,喜欢宁王也得藏在心里,她心中不痛快,便将母亲赶走了。 几次之后,母亲便再也没有来过。 再看看这冷清的长春宫,看看那些遇见她,仿佛恨不得钻进地下不让她看见的宫人,真正应了谢婉的那句众叛亲离。 玉珠心里肯定也恨她了吧,明明幼时的时候,自己同她承诺过,绝不会亏待她,辜负她,一定会待她好的。 而现在…… 辛清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果然是旁人口中的疯子。 她伸手摸了摸仍旧还有些平坦的小腹,心头有一个念头闪过。 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念头刚起,谢婉的话又在脑中响起。 “娘娘多想一想看一看,那些爱你之人。” “娘娘你很好,曾经有一个男子真真切切的用性命爱过你。” “腹中的孩子,是娘娘唯一的依仗。” “娘娘可以选择,众叛亲离舍弃骨肉,也可以选择,生下皇子手握重权,将所有人一一踩在脚下。” 对! 她有孩子,她还有依仗!她现在改还来得及,她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 她…… “什么人?!”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暴喝,紧接着便是拳脚相交的打斗声。 辛清婉吓了一跳,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然而外间守夜的宫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根本无人入内。 辛清婉吓坏了,裹着被子缩在床脚,惊恐的看着窗户上打斗的身影,高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窗户上的人影忽然消失,打斗声却依旧还在响着,辛清婉尖叫着。 这时,玉珠身着中衣,拿着烛火匆匆跑进屋内:“娘娘!娘娘怎么了?!” 瞧见她,辛清婉仿佛瞧见了救星,分明玉珠也不会武,若刺客真的冲进来,她也护不住自己,可瞧见玉珠,她莫名就觉得踏实了。 辛清婉一把抱住玉珠,哭着道:“玉珠,我对不起你!” 玉珠呆呆的站在那儿,垂眸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哑声道:“小姐,玉珠无事。” 听得这话,辛清婉的泪顿时决堤,痛哭出声。 此时外间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贵妃娘娘不必担忧,刺客已经赶走,我等会一直在暗处护着娘娘。” 玉珠回眸问道:“你们是……” 男子道:“我等是黑龙卫。” 黑龙卫? 只听从于当今陛下的暗卫? 坤宁宫内 马皇后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你是说,长春宫有陛下的黑龙卫在暗中守护?” 黑衣人垂首:“是。” 第228章:就当没发生过 马皇后的心,忽然就掉下去一截,心中的不安瞬间又扩大了几分。 她沉声问道:“你没有被发现身份吧?” 黑衣人低声道:“不曾,但是属下受伤了,陛下若是大范围搜捕,属下很危险。” 马皇后闻言松了口气:“放心,陛下不会搜的。你下去好好休息,莫要让人看出来。”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退下了。 屋中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将马皇后的面容映照的晦暗不明。 马皇后皱眉看向芷青,低声道:“你觉的黑龙卫是陛下本人的意思,还是宁王的?” 芷青面有难色:“奴婢觉得应该是宁王殿下的意思,可……” “同本宫说话,还吞吞吐吐?” “是。”芷青低声道:“可不管是不是陛下本人的意思,有黑龙卫在,就代表着,辛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必定会平安出生。若是宁王的意思,就代表着不管如何,辛贵妃都受他庇佑。” “而且宁王若是连陛下的黑龙卫都能驱动,就证明他与陛下关系极好,绝不是我们所看见的那样。若是陛下自己的安排,那……” 就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了。 是什么情况下,文昭帝需要派出黑龙卫去保护一个有身孕的妃子呢? 感情深厚显然不可能,排除了感情,就只有孩子了。 要知道,即便是太子,也没有黑龙卫护着的! 芷青越想越觉得害怕,连忙道:“定然不是陛下的意思,应该是宁王之前拜托了陛下,黑龙卫才会在长春宫。” 马皇后点了点头:“本宫亦觉得如此。” 倒不是她对文昭帝信任万分,而是若此事是文昭帝所为,那很多东西都将会全部推翻,包括宁王交权,包括马家得势,包括她的皇后之位,以及太子的储君之位。 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如此颠覆的设想,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芷青开口道:“有黑龙卫在,辛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肯定得留下了,娘娘有没有旁的打算?” 马皇后现在心情很乱,她开口道:“先等等吧,机会不是那么快就有的。” 乾清宫。 如今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文昭帝躺在床榻上打了个哈欠:“有人行刺辛贵妃了?” 黑龙卫统领凌炀躬身道:“是,属下依着陛下的吩咐,没有将此事闹大,故而没有追。” 文昭帝嗯了一声,随即勾起唇角:“朕真的有些意外,发生此事之后,辛清婉居然没有闹着要人给她做主,也没闹着去追查真凶。” 凌炀低声道:“必然是早间谢姑娘的话,点醒了她。” “谢婉……” 这两个字在文昭帝的口中转了圈,缓缓落地。 他轻叹了口气:“朕就弄不明白,明明是朕如天神下凡一般,做主让她入了永誉侯府,又是朕让她当家,将她两位叔父赶出了侯府,分明是朕救她于水火,又是朕先认识的她,她为何去勾搭二弟,不来勾搭朕?” 凌炀:…… “许是陛下在宫中,谢姑娘难以遇见吧。” “是因为朕身边的女人太多了!” 文昭帝轻嗤了一声:“你没听见她说么,凭什么女子整个人整颗心给一个男子,而男子却将心分成几瓣,给了不同的女人。” 这话凌炀没法接,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文昭帝挑了挑眉:“她既想要权势,又想要男子忠心不二,就目前而言,二弟确实是她的最佳之选。” 凌炀不想跟他讨论感情问题,便岔开话题道:“若是无事,属下告退。” 文昭帝白了他一眼:“你真无趣。” 凌炀:…… 他是黑龙卫,不是逗乐子的! 文昭帝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凌炀顿时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月挂柳梢。 谢婉睡的正香,忽然心头一惊,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美艳的脸,正悬在她的屋顶看着她。 谢婉吓了一跳,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房顶上伸下一个脑袋来的马宇衡:“你是不是有病?!你大半夜不睡觉,吊个脑袋下来,是要吓死我么?!” 马宇衡笑了笑,直接从房顶的窟窿跳了下来,看着她道:“吓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谢婉的一颗心到现在还砰砰砰跳个不停,她气恼的道:“谁知道你!” 马宇衡径直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翘起腿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闲适的很:“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谢婉的心跳渐渐平复,她伸手取了外衫披上,坐在床边看着他道:“什么提议?” 马宇衡轻笑了一声:“你还真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谢婉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他说让她嫁给他的事儿,当即便道:“上次我便回答过你了,我已经有了李彧,烈女不嫁二夫不知道么?再者,那日我没去茶楼,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了。” “你没去么?”马宇衡一脸惊讶的模样:“好巧,我也没去,所以,那件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谢婉:…… 有这么算的么? “你脸皮真厚。”谢婉没好气的道:“不管有没有发生,你与我都不可能。” “别急着下定论。”马宇衡笑着道:“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同意了。” 谢婉白了他一眼:“再过多久都不可能。” “是么?”马宇衡笑了笑:“我好像跟你说过,如果我下定决心,那必然会一击必中,就连李彧都无法阻止。” 谢婉再傻,也听出他语声里的认真来,她皱了眉道:“那你现在下定决心了没?” “还没。”马宇衡轻叹了口气:“毕竟你的要求有点高,而我现在也有一堆麻烦。” 听得这话,谢婉莫名松了口气:“没下定决心你说什么?” 最多这个月底,赐婚圣旨就要下了,到时她与李彧便是板上钉钉,他再下定决心也没用!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马宇衡笑了笑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道:“我今儿个来是告诉你,托你的福,何谷波开始露出马脚了。” 谈到正事,谢婉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发生了什么?” 第229章:见你一次打一次 马宇衡开口道:“武安侯的那个嫡女孙蓉颇有些本事,虽然被送出了英国公府,却勾的陈岑几乎日日去看她,就差整日宿在她那儿了。” “武安侯夫人听闻,彻底对他失望,但因着孙玫要回英国公府,她便拜托何谷波,寻了一个会医术又会武功的妇人来保护孙玫,以免孙玫在英国公府被陷害。” 会医术的妇人? 这恐怕不仅仅是怕孙玫被陷害。 谢婉看了马宇衡一眼,心中有了数。 这家伙似乎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她,武安侯府他的人确实进不去,不然的话,他就应该知晓她提议手术的事儿。 马宇衡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目光有异,开口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谢婉轻咳了一声:“就是忽然觉得,你待我还是有几分真诚。”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发现了!” 马宇衡拍了拍胸口:“你若再不发现,我这颗心都要碎了。” 谢婉:…… “别皮!好好说话!” “唉,这年头说真话都不行。”马宇衡摇了摇头,皮够了之后,才接着道:“你猜,何谷波找的这个妇人是谁?” 谢婉又有了翻白眼的冲动,但他在好好说话,她便也好好回答道:“猜不到,你也知道我在山上长大,原本最初的想法就是等到十五归家,然后混吃等死。若不是我爹娘的死,我现在应该开开心心等着嫁人。” 听得这话,马宇衡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确切的说,若是永誉侯夫妇健在,你现在应该开开心心的等着嫁给我。” 这是第二次他说,她爹曾经想将她许配给他了。 谢婉皱了皱眉道:“据我所知,我爹跟马家人没什么来往。” 马宇衡闻言挑眉:“套我话?” 谢婉轻嗤了一声:“爱说不说,反正我不会主动问的。” 他主动告知,和她主动去问是两个概念,她若问,他必然是各种条件,但他主动告知就不一样,那是他说的,跟她可没半点关系。 马宇衡静静的看着她,轻叹了口气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是来说说这个妇人是谁吧。” 谢婉顺口问道:“是谁?” 马宇衡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是何谷波的……” 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贴切的词:“姘头。” “姘头?” “对,姘头。”马宇衡解释道:“之前我不是同你说过,何谷波十多年前被人追杀,是武安侯救了他么?他的结发妻子,就是死在了那次追杀中,被他亲手杀了的那个儿子,便是他结发妻子所生。” “至于这个姘头,来历可不小,她在江湖号称鬼手,医毒都很是拿手,你可知道,她平日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谢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猜测道:“给人看病?或者,给人下毒?” “都不是。”马宇衡看着她:“是仵作,她是顺天府的仵作,最喜爱做的事情,便是肢解尸身,若是义庄无人认领的尸身,都会被她拿来切剖,然后缝好丢到乱葬岗。” 谢婉闻言咽了咽口水:“大晚上聊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瘆得慌?” 听得这话,马宇衡低低笑了起来:“你不是修的道么,还怕这些?” “我学艺不精。”谢婉岔开话题道:“何谷波的姘头怎么了?” 马宇衡低声道:“何谷波警觉的很,或许你可以从他的姘头开始查,查查他与永誉侯从前可有什么往来,或者说,何谷波除了武安侯之外,背地里可有另外效忠的人。” “若是有,我们便可顺藤摸瓜,若是没有,那我们就可以对付武安侯了。” 无论是孙玫还是孙依依,甚至包括武安侯夫人,谢婉对她们的印象都是不错的。 她低声问道:“对付武安侯,你打算怎么对付?” 马宇衡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太容易心软了,不过你放心,武安侯即便有参与,也绝不可能是主谋。我若对付武安侯,那也是想要找出他背后的主谋而已。” 谢婉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主谋就好,最起码她与孙玫最多只是不再往来,而不是反目成仇。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试试。”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 马宇衡看着她道:“原本我只是指望你与孙依依交好,而现在,你与武安侯夫人、孙玫和孙依依都关系不错,尤其是孙玫,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武安侯夫人而是你,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分量。” 谢婉轻叹了口气:“也是因缘巧合。” 马宇衡嗯了一声,有些好奇的道:“你给孙玫到底出了什么主意?” 谢婉闻言装傻:“什么什么主意?” 马宇衡轻嗤了一声:“我不相信,在陈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之后,武安侯府能咽的下这口气,什么都不做,就让孙玫重回英国公府。依着你有仇必报的性子,必然是给孙玫出了什么主意,这才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去。” 做绝育手术什么的,肯定是不能说的。 谢婉轻咳一声,继续装傻:“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孙玫她自己要求回去的。” 马宇衡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行了,我也没逼问你。给陈岑点教训就好,但是别断了陈家的香火,毕竟是太后的娘家。” 谢婉闻言,眼神闪了闪。 马宇衡一愣:“不是吧?你真的……” 既然被他看破,谢婉便也不藏着掖着,轻哼了一声道:“只是陈岑不能生了而已,谈不上断子绝孙,英国公还有其他儿子呢!” 马宇衡:…… 他就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 这也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的原因之一。 马宇衡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道:“行吧,你说的有道理,明日还要早朝,我走了。” 谢婉闻言一愣:“早朝?” 马宇衡脚步微顿,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李彧放了权,如今朝政大半都落入了马家手中,身为马国公的嫡子嫡孙,我自然也混了一份差事,上朝不是很正常?” 原来如此。 谢婉点了点头:“你走吧,记得给我把屋顶补好!还有,下次再这样,我就要让如画和如诗见你一次打一次了!”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谁能体会到,她一睁眼看见个人脸,在头顶看着她时的心情?! 她没被吓的尖叫,已经算胆子大了! 第230章:玉珠投诚 马宇衡最终还是替谢婉修好了屋顶才离开。 不是他意识到,动不动就揭旁人的屋顶有什么不对,而是如诗和如画拿着剑,站在他身边。 马宇衡半是无奈,半是心甘情愿的上了屋顶,听从这谢婉的指挥将屋顶修好,最终谢婉又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漏风漏雨什么的时候,才笑着摇头离开。 谢婉被吵醒,便有些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捣鼓了一顿烧烤,吃完又跟如诗如画打了会儿牌,这才又重新歇下。 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刚起身,如诗就连忙道:“奴婢正准备唤小姐起身呢,宫里来人了。” 谢婉闻言挑了挑眉:“辛贵妃?” 如诗笑了笑:“正是,是辛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玉珠亲自来的,听玉珠说,是今儿个一早辛贵妃等在乾清宫,待到早朝散去之后,特意求陛下给的恩典。” 谢婉闻言立刻起身下榻:“快,别让辛贵妃久等了。” 毕竟是入宫,多少也得上点妆,好在谢婉天生丽质,稍稍补点口脂就是了。 玉珠正在大堂坐着,瞧见谢婉过来,连忙同她行了一礼:“谢姑娘。” 谢婉回了一礼:“让玉珠女官久等了。” “奴婢并没有久等,不过是品了一盏茶的工夫罢了。” 玉珠看着她,面上带了感激之色:“更何况,若非姑娘,娘娘也不会这般快的醒悟过来,奴婢与娘娘的关系,也不会更进一步。” 谢婉笑了笑:“若真论功劳,其实是玉珠女官的功劳更大些,若非女官一直的默默付出,感动了娘娘,我就算再多的本事,也毫无用武之地,女官就不要在这儿与我互相吹捧了,咱们还是快些入宫,莫要让娘娘久等。” 玉珠点了点头:“谢姑娘请。” 上次与长公主入宫,谢婉并没有带人,这次只有她自己,便将如诗和如画都给带上了。 谢临在宁王府,她也无须特意留个人看家。 上了马车,玉珠低声同她说了昨儿个辛清婉遇刺,还有黑龙卫的事情,也说了辛清婉的转变。 谢婉知道,这些内容全然已经超出了玉珠可以告知她的范畴,说白了,是玉珠在感谢她,也是在向她投诚。 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她以为玉珠留在辛清婉身边,任劳任怨任打任骂,是因为玉珠同辛清婉的感情深厚,就如同她和如诗如画一般。 她觉得,若是自己哪天入了迷障,如诗和如画也不会离开她。 可瞧着玉珠的意思,并不是这般。 既然不是因为感情深厚,那是因为什么呢? 谢婉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状似无意问道:“听闻玉珠女官与贵妃娘娘自幼相识,女官是被卖入丞相府,还是……” “姑娘唤奴婢玉珠便好。”玉珠看着她道:“奴婢是辛家的家生子,父亲是辛家的马夫,母亲是厨娘,奴婢还有个哥哥,是丞相长子的贴身小厮。” 她说的这般详细,谢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这事儿有点棘手。 她与辛清婉肯定是不可能交心的,不过是利益驱使,而且辛清婉这个人性情有些不稳,若生下的是皇子,将来有玉珠这个内应,很多事情就好办的多。 谢婉没有给她承诺,只开口道:“看来,辛丞相对玉珠姑娘一家颇为信任。” 玉珠也没指望着,她现在就能给个说法,只轻叹了一声道:“身为奴仆,入了贱籍做什么也只是听主家的吩咐罢了。” 谢婉应了一声是,而后道:“想要脱贱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辛贵妃与辛丞相一家感情终究是疏远了,若是能亲近起来,而你又是贵妃娘娘最信任的人,替家中父母兄长讨个恩典,应该就要容易的多。” 玉珠不傻,相反她有自己的想法,否则也不会能将辛清婉哄了那么多年,躲过了那么多的毒打。 在宫中不是没有人想要收买她,包括马皇后也出过手,可是她没同意,因为她知道,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解决她的麻烦。 但谢婉不同,一来谢婉人在宫外,若是父母兄长有什么危机,她能够出手,二来,谢婉十分厉害,三言两语能将辛清婉说服,还让她与辛清婉的关系变好。 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其他,她都愿意试一试。 如今一试,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谢婉给她指了条明路。 玉珠看向谢婉,恭声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奴婢必定以身报答姑娘今日提点之恩!” “倒也不必说的那般严重。”谢婉朝她笑了笑:“娘娘如今已经醒悟,与辛家缓和关系不过是迟早之事。” 玉珠嗯了一声:“不管如何,姑娘的恩情玉珠记下了。” 一路畅通无阻入了长春宫。 似乎为了证明昨日谢婉说的那些话是错误的一般,今日的长春宫,虽然依旧没什么人走动,但站在明处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各处都摆上了新鲜的绿植或者花卉,整个一生机勃勃的样子,与昨日阴沉大不相同。 辛清婉依旧坐在昨日的位置上,瞧见谢婉进来,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的目光,只取了一块糕点,慢慢品着。 谢婉上前朝她行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辛清婉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唤她起身,自顾自的吃着糕点。 谢婉看了她一眼,直接起身在一旁坐下,对玉珠道:“劳烦沏杯茶。” 玉珠没动,朝上座的辛清婉看了过去,见辛清婉点了头,这才离开。 辛清婉挥了挥手,让大殿内的人都退下,最后目光停在了如诗和如画身上。 谢婉见状,让如诗和如画也退了下去。 辛清婉看着谢婉,沉默了一会儿道:“昨儿个本宫遇刺了,思来想去,应该是皇后的手笔,毕竟这宫中有能力藏下一个高手的,除了皇后不做第二人想,所以本宫认真想了想你昨日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还没开始联手呢,就给她摆娘娘的谱了。 谢婉很明白,她和辛清婉也都心知肚明,今儿个的谈判,是奠定了将来她们如何相处基调的。 于是她笑了笑道:“娘娘恐怕误会了,臣女只是为那位默默守护娘娘的男子抱不平罢了。” 辛清婉闻言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他是谁?” 第231章:好,我不生气! “是一个,娘娘从未注意过的人。” 谢婉看着她道:“娘娘可记得,五年前还是兵部侍郎的兵部尚书,曾经痛失过一个庶子,那庶子身前并不受宠,身后却被兵部尚书时常提起,以证明其忠君报国之心。” 辛清婉闻言微愣,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她幽幽道:“原来是他……” 谢婉嗯了一声:“他是庶子在家中又不受宠,自知配不上你,所以从不曾表露心迹,他随着宁王远赴边关,其实也只是想挣个前程,能够在你入宫之后,也有足够的身份偶尔看你一眼。” “他为救宁王而死,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故而拼着最后一口气,求宁王允诺护你一生。然而宁王的性子你也知晓,即便是救命之恩,他也愿意许下这等长久之诺,他只能退而求次,让宁王允诺护你直到你生下皇嗣,在宫中有所依靠。” 辛清婉闻言沉默了,她拼命寻找脑中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却只能想起零碎的片段。 只是在知晓了他那般爱她之后,这些片段都有了新的解读,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与从前不一样起来。 玉珠沏好了茶,恭敬的递给谢婉,知晓她未曾来得及用饭,她还准备了糕点放在了木几上。 谢婉朝她笑了笑,伸手接过茶,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品茶等着辛清婉消化完她的那些话。 等到她吃的大半饱的时候,辛清婉终于回了神,看着她道:“你也不必说的那般冠冕堂皇,你废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是想让本宫替你对付皇后?” 谢婉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开口道:“贵妃娘娘又弄错了,臣女与皇后的梁子已经结下,娘对不对付皇后,对臣女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左右她都是要对付臣女的。” “呵!”辛清婉现在脑子清楚了,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她是会对付你,但有本宫帮你,你会好很多。” 谢婉摇了摇头:“好不到哪去,等到臣女与宁王成婚,皇后即便想对付臣女,也只能是无关痛痒的一些手段罢了。毕竟臣女又不在宫内,比起臣女来,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的心腹大患,否则,娘娘昨儿个也不会遇刺。” 听得这话,辛清婉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谢婉微微一笑:“所以娘娘您明白了么?我来寻娘娘,真的只是因为不忍心那个男子付出无人知晓,不愿看到娘娘承错了情,至于其他,可有可无。” 辛清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可她稀里糊涂了那么多年,即便现在清醒,又哪里是谢婉的对手。 三言两语便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上。 可她不愿低头,尤其是不愿意在谢婉面前低头。 她咬了咬牙道:“不是说,要护我到生下皇嗣?” “对啊。”谢婉笑了笑:“所以娘娘暂时没有任何危险。” 有黑龙卫护着,辛清婉能有危险才奇怪。 辛清婉顿时哑然了,谢婉来之前,她想好的那些说辞和条件,此刻全成了一厢情愿的空想。 若是依着她以往的脾气,此刻肯定就叫谢婉滚了,可现在她知道,若是今日让谢婉滚,下回再请来就难了。 谢婉连马国公府都敢叫板,何况一个她? 辛清婉咬了咬唇,尽管不甘心,可她却只能低了头:“你到底想要本宫怎么做?” 听得这话,谢婉笑了:“臣女不喜欢那些尊卑有别的自称,往后臣女与娘娘你我相称,娘娘觉得如何?” 辛清婉闻言一愣:“就这个?” “对,就这个。” 谢婉站起身,来到她身旁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她道:“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但这代表着,你与我是平等的,唯有咱们俩地位平等了,我们才能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 “当然,这是私下里,在明面上我依旧尊您娘娘,自称臣女。你我之称也只是为了拉近你我的距离。” 辛清婉看了她一眼:“本宫……我觉得你,奇奇怪怪的。” 换成旁人,必然是各种提要求,各种让她许诺,结果谢婉就只是纠结一个称呼! 不过话说回来,自称你我之后,感觉……感觉关系确实亲近了些。 谢婉朝她笑了笑:“那是你对我不了解,等往后我们熟悉了,你就知道我这人其实挺好的,尤其是对女人,我一向都是护着的,当然了,马家的人除外,想害我的人除外。” 辛清婉已经好多年不曾同人这般亲近随意的说过话,一时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本……我应该怎么做?” 谢婉没回话,而是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玉珠手串:“我这手串好不好看?跟李彧现在戴的那个,是一块玉石上的,也是同一个款式,他送给我的。” 辛清婉闻言顿时就恼了:“谢婉!你……” “你看看你,这么容易就生气。” 谢婉放下袖子看着她道:“人在愤怒的时候通常都是不理智的,你这么容易动怒,容易中别人的圈套,好歹你也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那些手段不必我说你也知道吧。” 辛清婉深深吸了口气:“好,克制。” 谢婉笑着点了点头:“除了这个手串外,李彧还从尚衣局拿了许多布料,还将他衣衫的花样给了我,让我依着花样做些女子样式来,这样往后旁人单看衣衫,就知道我与他情比金坚。” 这简直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辛清婉怒不可遏,猛的拍了桌子站起来,怒视着谢婉道:“谢婉!你别太过分!” 一旁角落里待着的玉珠吓了一跳,一脸担忧的朝谢婉看了过去。 谢婉神色不变,微笑着看着辛清婉:“你看看你,又生气了。” 辛清婉:…… 她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坐下,咬牙道:“好,我不生气!” 谢婉笑了笑,又开口道:“你知道么?我开了家酒楼叫芙蓉楼,开业的那日,我让李彧去捧场,他明明忙的要命,到了时辰却丢下一众朝臣,不管不顾的出宫了。” 辛清婉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没说话。 谢婉又道:“他还答应我,今生只有我一人,不会再有旁的女子,你看,你没做到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辛清婉再也克制不住,转眸怒视着她:“谢婉,你!……” 谢婉微微一笑:“嗯?我怎样?” 看着她面上的笑容,辛清婉顿时冷静了下来,连续深呼吸了几次,磨着牙没好气的道:“你爱怎样,就怎样!” 第232章:一山不容二虎 “这样就对了嘛。” 谢婉笑着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木几上的手:“气大伤身,你还怀着孩子,生气对你对孩子都没好处。” 辛清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木几上的手,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谢婉收了笑,开口道:“学会不生气才是第一步,你知道第二步,应该做什么么?” 辛清婉抬眸看她:“应该做什么?” “应该去讨好皇上。” 谢婉正色道:“你要弄明白一件事情,整个后宫的宠辱兴衰,都是由皇上决定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胎,平安生下皇嗣,其次便是讨好陛下,与陛下培养感情,让陛下知晓你已经知道错了。” “唯有陛下真心愿意护着你了,你在后宫才真正有了一点依仗。你想想看,待到孩子出生你又在月子里,你们母子都是最脆弱的时候,若是陛下时不时来看你,宫中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谁敢怠慢你?” 辛清婉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可我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以前是以前。”谢婉看着她道:“陛下应该是最看得清的人,他若真的厌恶你,又怎么会给你孩子,还派人护着你?” 辛清婉闻言皱眉:“你怎么知道陛下派人护着我?之前我似乎只说了,我遇刺。” 角落里的玉珠,心头顿时咯噔一声,紧张的看着谢婉。 谢婉神色不变,微微皱眉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你说你遇刺,又说来的是高手,整个后宫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护着你?这也是我同你说,要讨好陛下的原因之一。” 辛清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你推断的不错,确实是陛下的黑龙卫救了我,但应该也只是因为宁王的要求罢了。” 不容易啊,CPU了两天,终于成功了。 谢婉轻咳一声:“那就让陛下,将是因为宁王的要求,变成是他自己的意愿,我相信你可以的。” 辛清婉觉得不大可能,但还是点头道:“好,我努力试试。” 谢婉嗯了一声:“你要做的第三步,就是修复你与辛家的关系。辛家确实因为后继无人有些没落了,可辛丞相如今还在任上,只要你与辛家的关系修复了,便能多一些便利。” “你在宫中,我在宫外,咱俩不能时常见面,有什么通过辛家联系比较名正言顺,再者,你也确实该理解辛丞相与丞相夫人了。” 辛清婉垂着眼眸,好半晌才低声道:“你说的对。” 听到辛清婉的答复,玉珠转眸看向谢婉,眸中满满的皆是感激。 “暂时就这么多了。这几件事儿一点点的来,也不必太着急,毕竟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生。” 谢婉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待久了我怕皇后来找我的麻烦。” 辛清婉点了点头:“好,我让玉珠送你。” 谢婉嗯了一声,对她道:“你别怪我多嘴,待玉珠好一点,她也是爹娘生的,她也是个人有感情的,也知道痛的。” 辛清婉闻言看了一眼玉珠,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该说的都说了,谢婉便转身离开。 出了长春宫的大门,玉珠低声道:“多谢姑娘。” 谢婉朝她笑了笑:“都是我该做的。” 她既然向自己投诚,自己便也该拿出态度来,而且撇开这事情不谈,她说的每一句皆是出自真心。 后宫的一切逃不过马皇后的眼,谢婉担心马皇后来寻她的麻烦,故而不愿意在后宫久留。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确实被拦住了,只是拦她的人不是马皇后身边之人,而是陈太后身边的人。 陈太后相邀,谢婉自然不得拒绝,只得跟着那嬷嬷入了慈宁宫。 谢婉去的时候,陈太后正捧着一本书看着。 这是她们第二次相见,第一次其实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尽管谢婉已经尽量避免婆媳矛盾的发生,可她还是拿不准陈太后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她屈膝行礼道:“臣女谢婉,见过太后娘娘。” 陈太后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行了,坐着吧。” 听得这话,谢婉算是松了口气,在侧首位坐了下来。 陈太后淡淡道:“你可知道,这位置平常都是谁坐的?” 谢婉摇头:“臣女不知。” 陈太后看着她,淡淡道:“是皇后。” 意思就是,她身份不够,不配坐这个位置呗? 谢婉起了身,正要说话,陈太后却道:“坐了就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位置而已。” 谢婉闻言又坐了下来,抬眸朝她看了过去。 陈太后用茶盖拂了拂茶,品了一口:“哀家只是老了,不是瞎了也不是傻了,皇后觉得她入主宫中多年,后宫的一举一动皆在她耳目之中,可她忘了,哀家入主宫中已经有几十年。” 说完这话,她放下茶盏看着谢婉道:“谢临的事儿,哀家也没有想到,皇后会那么直接,甚至连哀家都没来得及出手。后来谢临伤着了,哀家便没有再出面,你那么聪慧,应该明白为何。” 谢婉点了点头。 一山不容二虎,这后宫也是一样的。 临儿伤着已经是事实,而且皇后也没有继续对临儿出手,陈太后自然没有必要再正面与马皇后起了龃龉。 陈太后心情复杂的看着她道:“说实话,你那克父克母的命格,让哀家对你有些不喜,可这段时间看下来,哀家觉得你也不错,长得好,够聪慧有手段,心地也算不错。” 谢婉被她一通夸,属实有些意外:“谢娘娘夸赞,臣女受宠若惊。”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陈太后看着她,轻哼了一声:“你能劝说了辛贵妃,又与她交好是你的能耐,但后宫已经平静许久,哀家年纪大了,已经不耐烦那些争斗,你明白哀家的意思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谢婉点头道:“臣女明白,太后请放心,臣女只是劝说贵妃娘娘,要将心思放在陛下身上而已,并无旁的。”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哀家也懒得同你争辩。” 陈太后开口道:“哀家唤你来,主要是同你说一声,后日便是中秋,依着惯例宫中也会设家宴,让彧儿带着你来吧。” 第233章:脸是怎么回事 让李彧带着她来,这是真正承认了,她会嫁给李彧的意思。 前脚警告她,不要在后宫兴风作浪,后脚就让她告诉李彧,带她入宫赴所谓家宴,算的上是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了。 可分明,这种事情应该直接同李彧说,而不是来告诉她,让她转告李彧。 说白了,这还是一种施恩的心态。 认为她会,而且应该感激。 没办法,这就是封建王朝,而且就算不是封建王朝,太后也绝对是那种,站在高处俯视她的婆婆,绝不是个好相处的。 “谢太后娘娘。”谢婉起身,低头屈膝行礼:“臣女斗胆问一句,此次宫宴可是皇后娘娘操持?” “怎么,你害怕?”陈太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都敢当面揭哀家的短,还怕赴个宴?” 谢婉淡淡道:“臣女与皇后娘娘身份有别,宫中又不比别处,自然是怕的。” 陈太后轻嗤了一声:“怕什么,有哀家在,彧儿在,还有人能欺负的了你不成?皇宫虽然是个吃人的地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吃,把心放在肚子里。” 谢婉行了一礼:“是。” 陈太后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今儿个这趟宫,谢婉过的十分忙碌,刚刚出从慈宁宫出来,又远远看见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遇见圣驾自然不能假装没看见,再者,不管旁人说文昭帝如何,于她而言,文昭帝对她是有恩的。 故而她退至一旁,等到文昭帝行至身前,恭敬行了一礼:“臣女谢婉见过陛下。” “免礼。”文昭帝在她面前停下,垂眸看着她道:“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你不仅安抚好了辛贵妃,就连太后也安抚好了。” 谢婉闻言在心头叹了口气,这宫中真的是没什么秘密。 关键是,一个个的大佬,把目光盯着她身上做什么。 文昭帝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她是什么进的慈宁宫,而且以为陈太后会对她不利,这才惊讶她这么快就从慈宁宫出来。 难不成,他……是为她而来。 这个念头匆匆一闪而过,谢婉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分自恋了。 她笑了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女不过是以诚待人,谈不上安抚不安抚的,更何况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好人,待臣女也是极好的。” 文昭帝闻言冷笑了一声:“她们什么样,没有人比朕更清楚。” 这话谢婉没法接,只能讪讪的笑了笑,没说话。 文昭帝垂眸看着她,淡淡开口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保护好你自己,没事儿别老往宫里跑。” 谢婉闻言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文昭帝已经错身而过,抬脚进了慈宁宫。 看着他背影消失,谢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总觉得,文昭帝待她有些不大一样,可具体怎么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说他关照她吧,也没怎么感受到,说他不关照她吧,却又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文昭帝的眼里。 想不出来便只能作罢,谢婉收回思绪,转身出了皇宫。 此刻已是午时,吃的那点点心早就消化完了,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左右都是要用饭,谢婉便让脚程快的如画去一趟宁王府,看看李彧有没有空一起去芙蓉楼用饭,若是可以的话,将临儿也带上。 如画闻言微微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纵身走了。 如诗看着如画离开,低声对谢婉道:“小姐,奴婢觉得如画有些不大对劲。” 谢婉闻言有些讶异:“怎么不对劲了?” 如诗低声道:“昨儿个如画骂人了,不知道骂的是谁,但骂了一句混蛋,不要脸!” “啊?!”谢婉愣了:“如画骂人?” 要知道,如画从来都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能动手就绝不喜欢BB,最多也就是她骂人的时候,如画跟着附和两句,自己骂人是从来没有过的。 如诗点了点头:“骂人了,梦里都骂了一句混蛋,把奴婢给吓了一跳。可问题是,奴婢天天同她在一块儿,也没见她同旁人接触过。” 谢婉皱了皱眉:“许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吧。” “可她没做梦之前就骂了呀。” “这……”谢婉想不出什么缘由,便道:“算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没同咱们说,就代表她不大想让咱们知道。” 如诗嗯了一声:“奴婢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谢婉也觉得奇怪,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画既然不说她就不问,除非有一天,她真的感觉如画的状态不好,才会主动询问干预。 李彧如今无事一身轻,在府上就负责教导谢临。听完如画的话后,让人备车带着谢临出门。 如画传完话便要离去,然而还没出门,就被白鹤给拦住了。 白鹤盯着半青紫的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道:“昨儿个是我的错,我是瞧见主子同谢姑娘那样,才想对你那样的。” 听他提起昨日之事,如画顿时红了脸,她没好气的道:“不要脸!让开!” 白鹤一脸委屈,指了指自己被打青紫的半边脸道:“我如今可不就是不要脸了么?你要是不解气,这半边脸也给你打一下,只要你别生气了。” 说着,他便将另半边脸凑了过去。 如画侧身避开他,刚要说话,却忽然转眸朝身后看去。 白鹤回头,就见李彧站在书房门外,看着他们二人,也不知看了多久。 李彧看了看如画,又看了看白鹤的脸,微微拧眉。 白鹤连忙行礼,解释道:“都是属下的错!与如画姑娘无关。” 李彧看着他,淡淡开口道:“本王说什么了么?” 白鹤闻言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如画不知如何面对,行了一礼道:“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李彧嗯了一声,看着她纵身离开,而后将目光转到了俯身行礼的白鹤身上:“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白鹤立刻道:“属下知道。” 李彧没再说话,抬脚来到他身边才开口问道:“谢婉可知?” “谢姑娘不知。”白鹤说完立刻又补充道:“如画的意思是,等谢姑娘与主子成了亲,再考虑其他。” 李彧嗯了一声:“脸是怎么回事?” 白鹤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敢吭声,李彧皱了皱眉,开口唤道:“白云。” 白云立刻现身,躬身道:“回爷的话,昨儿个白鹤见……见爷和姑娘亲昵,便觉得自己也可以,属下同意之后他便去了一趟永誉侯府,回来便是这样了。” 李彧:…… 他垂眸看着白鹤,轻哼了一声道:“白鹤。” “属下在。” “你若是眼睛不想要了,可以同本王直说。” 白鹤:…… 第234章:你想出去么 白鹤自然是想要眼睛的,他立刻单膝跪地,有些委屈的道:“属下不曾同女子相处过,身旁也只有爷有些经验,这才斗胆多看了两眼,属下已经知错,还请主子恕罪。” 看着他青紫的半张脸,李彧冷哼一声:“你当然知错,若是不知,就不是半张脸的事儿了。起来吧,下不为例!” 白鹤连忙起身,见李彧并没有真的生气,便壮着胆子开口道:“属下有一事不明,恳请主子解惑。” 李彧抬脚往前走,淡淡开口道:“说。” 这种机会不容错过,白鹤立刻道:“属下不明白,为何主子同姑娘亲昵,没有挨打呢?明明也是爷主动的呀。” 李彧闻言停了脚步,看着他皱眉道:“这个问题,你是真的不明白?” 白鹤老实点头:“属下真的不明。” 李彧冷笑了一声:“去寻个镜子照一照,你就明白了。” 白鹤:…… 他看着李彧离开的背影,转眸朝身旁的白云道:“主子的意思是说,我丑?” “不必妄自菲薄。”白云看了他一眼:“主子只是说,你丑而不自知,仅此而已。” 白鹤:…… 还不如说他丑呢! 谢婉在芙蓉楼的四楼,看完了昨儿个账目,李彧带着谢临也到了。 谢临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用饭,明显有些兴奋,他颠颠的跑到谢婉身边坐下,眼睛里都带着光:“阿姐,这里好好看。” 谢婉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喜欢就好。” 李彧在她另一侧坐下,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婉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从经过小鸡互啄之后,他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欲。 她轻咳了一声,将菜单推给他道:“你点菜。” 李彧嗯了一声,翻开菜单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问道:“今儿个你入宫了?” 他知晓也并不奇怪,谢婉点了点头:“嗯,辛贵妃派人来接的我,我与她基本已经达成共识,我与你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哦对了,我还见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后日乃是芒种,宫中设宴让你带我一道去。” 李彧应了一声好,将菜单翻过一页,又开口问道:“可见着了皇兄?” 文昭帝? 谢婉如实回答:“瞧见了,陛下还对我说,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让我没事儿少往宫中跑。” 李彧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皇兄对你关心的紧。” 谢婉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与陛下并没有见过几回,为何这般说?” “没什么。”李彧不愿意多谈,只让小全子将小二唤了进来,开始点菜。 谢婉又加了几道谢临爱吃的,待到小二退下之后,她越想越觉得怪异,便又道:“你先前为何那般说?今日我瞧见陛下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不仅让我少往宫中跑,还说了一句,让我保护好自己。” 李彧闻言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如今的皇兄,与从前不大一样。” “如何不一样?” 李彧端起面前茶盏品了一口,这才看着她道:“皇兄从前是真的不喜政事,本王未曾回京之前,是皇姐协助打理朝政,回京之后才由本王接手。说句不好听的,从前的皇兄,连朝臣都未必能认的全。” “可是前些日子交权,本王发现他不但知晓朝臣,还对这些朝臣的性情秉性了如指掌。如今朝政看似悉数落入马家之手,可若是细看便能知晓,无论是哪一样政事,都有那么一个有能力却并非马家的人。” “这也是本王放心交权的原因之一,皇兄他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谢婉闻言皱了眉,低声道:“你是说,陛下之前都是在装昏聩,事实上心里清楚的很?甚至,他这一番部署,是为了对马家动手?” 李彧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何觉得,皇兄是准备对马家动手?” “这不是正常的么?” 谢婉淡淡道:“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马家之前虽有权势,但有你压着,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陛下现在让你交了权,又一副悉数交给马家的架势,日子长了必然膨胀,捧杀就是这样的。” 李彧沉吟了一会儿道:“捧杀倒是一个恰当的形容,只是若皇兄真有这份心计,那他就确实变了。” 谢婉倒觉得一个人会变也很正常,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有皇帝开头励精图治,后面就开始放纵,也有皇帝开头放纵,后面励精图治的。 见李彧皱眉,她开口劝道:“不管如何,江山无恙百姓无事,对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就算一件好事。” “你说的对。”李彧看着她道:“本王现在只需考虑,如何能够早些同你成婚便是,毕竟……”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肚兜不是你。” 谢婉闻言腾的一下红了脸,娇嗔着低声道:“临儿在呢!” 谢临闻言抬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临儿只是个孩子,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李彧闻言看着他道:“将来你会懂的。” 谢婉红着脸,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乱说什么呢?!” 李彧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淡淡道:“说实话。” 谢婉:…… 男人呐! 一旦开窍,闷骚属性就出来了。 饭菜很快送了进来,李彧松开谢婉的手,理了理衣摆。 谢婉垂眸看了一眼,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用饭用饭。” 就在他们用饭的时候,乾清宫内,文昭帝摒去左右,端起面前的一碗饭菜去了偏殿。 手指在偏殿的某处轻轻拨动,一条暗道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内师大总管海公公,率先走了下去,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两边火把。 文昭帝端着碗走入暗道。 不足半丈宽的密道入口,进去之后却渐渐豁然开朗,穿过错综复杂的暗道之后,碗中的饭菜也已经凉了。 文昭帝走进一间房,将饭菜放到桌上,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道:“用饭了,别饿着。” 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来到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文昭帝看着他开口道:“你想出去么?” 那人闻言有些意外,看了看屋中的更漏,皱眉道:“现在似乎是白日。” 文昭帝不以为意:“白日又如何?” 那人淡淡道:“我以为,你只会在晚上需要宠幸嫔妃的时候,才会叫我。” 第235章:我会心动的 文昭帝坐在他的床上,一手撑着床铺,很是没形象的半躺着,闻言轻笑了一声道:“倒也不必将自己说的这般一无是处。” “不过是实话实说。”那人端着碗吃了一口饭:“你的复仇计划,快要完成了?” “有点麻烦。” 文昭帝直接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将手枕在脑后:“你也知道,想要将马家连根拔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 他看着上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前从未想过,报完仇该如何,但最近在想了。” 听得这话,那男子停了筷子回头看他:“因为一个女子?” 文昭帝偏头看他:“算是吧,只是觉得她很特别,若是同她在一处,今生做什么应该都会很有趣,只是可惜,她看不上我,而且依着我现在的身份,我也不能娶她。” 那人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有何难,直接下旨赐婚便是。女子只要身子是你的,心也就慢慢会是你的了。” 文昭帝摇了摇头:“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她喜欢的是李彧,李彧对她也是动了心的,他们算是两情相悦。可我瞧着委实有些碍眼,便拖着他们的婚事。” 那人闻言一愣:“李彧?” 文昭帝嗯了一声。 那人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也没什么,你若真的想,直接下旨将女子入宫封妃,左右旁人都觉得当今陛下抢过宁王的心爱之人,再抢一次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文昭帝闻言笑了:“之前是假的,如今是真的,你信不信我这圣旨若真是下了,半路李彧就能给劫了去。” 那人闻言也露了笑,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小时候他便是个混不吝的。” 说完这话,他垂了垂眼眸,开口问道:“那女子如何?” 文昭帝想了想道:“很是貌美,后宫女子加一块儿,也未必能比得上她。” 他显然不大愿意谈论这个,说完这话便换了话题道:“言归正传,你真的不想出去?” 那人摇了摇头:“不了,命不久矣,何必出去吓人,若不是你还需要用到我,此刻我已经去游山玩水,寻个风景好的地方,给自己挖个坟了。” 听得这话,海公公顿时哽咽道:“陛……”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道:“无须难过,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文昭帝轻叹了口气:“你放心,最终会实现的。” 那人嗯了一声:“晚间我想吃文思豆腐。” 知道他这已经是在赶人了,文昭帝起身道:“好,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么?我给你备着。” “东坡肘子吧。”那人重新拿起筷子,淡淡道:“再清蒸一条鱼。” “好。” 文昭帝抬脚朝外走,就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忽然回眸看着那人道:“你还惦记着游山玩水,眷恋着这红尘美人,而我,事成之后这世间应当无甚可恋,届时我给你换血吧,好歹能让你多活几年。” 那人闻言顿时一僵,拧眉转眸看着他道:“将你这个念头收回去!” 文昭帝笑了笑:“说说而已。” 那人闻言,脸上神色却没有松,他皱眉道:“不是有觉得有趣的女子么?那就去抢去夺,去将她捆在身边,即便她恨你,与你成了怨偶,那也是你在这世界的牵绊。” “更何况,我相信依着你的能力,你最终会让她爱上你。” 文昭帝闻言笑了:“你别这般怂恿我,我会心动的。” 那人看着他正色道:“既然心动就去做。” 文昭帝挑了挑眉,没有应声,只淡淡道了一声走了,便抬脚出了门。 男子看着他离开,忽然皱眉掩唇咳嗽了起来,一旁的海公公连忙递上帕子,心疼又担忧的道:“陛下……” 男子止了咳嗽,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放心,朕还死不了,朕要亲眼看着马家给朕陪葬!” 谢婉看着谢临用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其实这世间绝大多数父母都是非常疼爱孩子的,只需要将孩子的心笼络好了,父母自然也会愿意跟着来,而笼络孩子,儿童餐是必不可少的。 她回想了下前世做的比较好的儿童餐,立刻将王璞唤了过来,同他说了起来。 她在忙着儿童菜谱,李彧便将谢临唤到身边,开始同他讲课。 等谢婉忙完回神,就见一大一小两张认真的脸。 两个都是超级无敌帅! 谢婉觉得,往后人生几十载,她若是什么事儿都不干,就这么看着他们两,应该也不会腻。 正在同谢临讲课的李彧微微抬眸,黑眸深深看着她道:“再看,今晚就留在王府。” 谢婉脸色一红,连忙移开了目光。 回去的时候,谢婉李彧和谢临同乘一辆马车,谢临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谢婉抱着他,同李彧闲聊:“如今不用处理政事,你打算做什么?” 李彧看着她道:“先成婚。” “那准备婚事之余呢?” “先成婚。” 谢婉:…… “成婚之后呢?” “先成婚。” 谢婉:…… 这人啥虫上脑了是么? 李彧转眸看她,淡淡开口道:“确实得先成婚,婚事烦琐复杂,虽有礼部操持,但许多事情依旧要操心,至于你说的婚后,那也得先成婚了,本王才能知晓,婚后本王能空出多少时辰来,如此才能决定要做什么。” 行吧,是她误会他了。 等等! 谢婉看着他道:“什么叫做,婚后你能空出多少时辰来?” 李彧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皇兄整日泡在后宫,似乎时间怎么也不够用。本王虽不会如他一般,但也当有所准备才是。” 谢婉:…… 还是上脑了啊! 谢婉没有随着他们一道去王府,而是回了永誉侯府。 今儿个瞧着李彧教导谢临的样子,她便决定将府上的那个先生给辞了。 倒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而是她发现,这教书先生的品性未必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好。 即便谢临不在王府,她也想换个夫子了。 她命如诗将那夫子唤了过来,看着他道:“夫子这些日子辛苦了,临儿受你教导半年,课业甚是精进,眼下他去了宁王府,有宁王亲自授课,夫子也算可以放心了。” 第236章:当做不知 自打谢临被接入宫,夫子便知道自己这份差事算是干到头了,故而谢婉寻他过来,他也没什么意外。 夫子笑着道:“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能为小侯爷启蒙,乃是老夫的福分。” “夫子客气了。”谢婉看着他道:“我已告知了账房,夫子前去便是。” 夫人应了一声,带着欢喜退了出来。 未来的宁王妃,他又是小侯爷的启蒙恩师,怎么着这银子都不该少了去。 他开开心心的去了账房那儿,许账房也很是热情,取了银子递给他道:“这是小姐给夫子的,除了这个月的月银之外,小姐另外给了夫子三个月的银子,一共四十两夫子收好。” 听得四十两银子,夫子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四十两?!只有四十两?许账房你确定没听错,小姐确实是这么说的?” 许账房闻言皱了眉:“银子上的事儿,我自然不会弄错。” 见他沉下了脸,那夫子也没敢再说什么,只接了银子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他一走,另一个账房便哼了一声:“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秀才罢了,若不是那会儿小姐人生地不熟,又怎么会选了他给小侯爷当启蒙夫子?他一共不过教了小侯爷半年,四十两银子够多了,他还不知足!” “有些人就是人心不足的。”许账房拨了拨手里的算盘:“算了,他走都走了。” 因着一早便知道自己要走,那夫子东西早早就收拾好了。 他本就京城人士,时常回家,故而东西不多,一个包裹几件换洗衣衫,便是全部。 他背着包裹出了门,回头轻啐了一口:“呸!什么永誉侯府,连个大户人家都不如!” 谢婉并没有将这个夫子的事儿放在心上,因为没过一会儿,永誉侯夫人便派人递了帖子来,邀请她去府上小住。 帖子里还注明了,若是她方便的话,明儿个就派人来接。 看着这帖子,谢婉不由就想起了马宇衡的话。 她应了一声好,派如画将那丫鬟送出府,而后对如诗道:“你觉得,马宇衡会是什么人?” 如诗摇了摇头:“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奴婢就更不知道了。” 谢婉靠在椅背上,皱了眉:“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他真实的身份,倘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爹确实曾经想过,要将我许配给他,那他的身份肯定就不会低。” “倘若他是真正的马宇衡,我爹将我许配给他,也不是没可能,但他不是。真正的马宇衡去哪了?” “不会是被他杀了吧?”如诗开口道:“杀了一了百了,总比留着活口来的安全。” 谢婉点了点头:“杀了确实可以,但问题是,他自己本身的身份就不低,为何要去冒充马宇衡?” 如诗想了半天:“奴婢想不出来。” 谢婉也想不出来,她甚至将京城各大世家,这几年身亡的嫡子,亦或是有出息却早亡的庶子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他的真实身份?他这样,我总觉得有些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意思。” “还是不了吧?”如诗劝道:“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安稳起来,他明显就是一个麻烦,小姐何必自找麻烦。” “说的也是。” 谢婉嘟了嘟嘴:“还是算了,不管他到底想干嘛,都与我们无关,我只查爹娘的死因,其余一概不知。” 她也不想去告诉李彧,因为一旦告诉李彧,李彧必然会去查,顺带着就又把她牵扯进去。 天底下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她要管,管的过来么? 再者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他要把天捅个窟窿,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 有人穿越轰轰烈烈,而她只想偏安一隅,穿到和平年代已经是不容易了,她只要能护住身边之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因着要去武安侯府小住,谢婉晚间便又去了宁王府,同李彧和谢临一道用饭,然后跟他们说了此事。 谢临嘟了小嘴:“临儿又要几日瞧不见阿姐了是么?” 谢婉朝他笑了笑:“这次很快的,若是临儿想见阿姐了,让未来姐夫带着你去武安侯府寻阿姐也行。” 听得这话,谢临抬眸看了李彧一眼,没说话。 李彧看着他道:“放心,会带你去的。” 谢临闻言这才高兴起来。 安抚完小的,自然还要安抚大的,将谢临哄睡之后,谢婉与李彧手牵着手,在后花园的湖边散步。 如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两人吹着风,倒也惬意。 明日便要去武安侯府,谢婉自然有些期待,想起她爹娘,便自然想到马宇衡。 谢婉开口问道:“我爹在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至交好友?” 李彧闻言皱了皱眉:“你觉得,你爹娘的死,与武安侯有关?” 谢婉闻言一愣:“为何这般说?” 李彧看着她,淡淡开口道:“永誉侯生前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呆在西北边关,难得回一次京,在京中并无好友,唯有同是武将的武安侯与兴安侯与他聊的来,偶尔也会小酌。” “你先前说过,觉得你爹娘的死并非意外,而你又与武安侯府走的极近。” 谢婉明白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确实怀疑,武安侯与我爹娘的死有关,但并不是因为这个。” 她将调查的前因后果同他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马宇衡的事儿,以及易容的事儿。 因为要扯到易容,必然是要扯到马宇衡的。 李彧想了想道:“武安侯应该不是凶手,因为他没有杀害你爹娘的理由,他掌管京城兵马,与你爹并无冲突。” 谢婉嗯了一声:“我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彧没有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那个……”谢婉看着他道:“你刚刚说,我爹常驻西北鲜少回京,那你觉得,我爹在西北有没有纳妾?甚至,有什么庶子庶女?” 听得这话,李彧的眼神闪了闪。 他轻咳了一声,转眸看向湖面没说话。 谢婉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有的是吧?连你都知道。” 李彧嗯了一声,劝慰她道:“既然他们没有寻上门,你便当作不知便是。” 第237章:贴加官(二合一章) 可谢婉心头总隐隐有种预感,那位庶子和妾室,若真的如马宇衡说的那般聪慧,就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入京。 不过,他们没来找她,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他们去。 谢婉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爹有没有上过折子,要将爵位传给庶子?毕竟我娘生了我之后,十多年都未曾有孕,若是我爹有旁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李彧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道:“确实有过,你爹的折子上的很不是时候,那会儿大皇兄刚刚被看押宗人府,皇姐与本王商议之后并未同意。” “本王与皇姐想的是,永誉侯正值壮年,册封世子之位并不着急,再等个几年,确认不会再有嫡子之后,再册封不迟,更何况,那会儿永誉侯并未将那庶子与妾室带往京城,于情于理都不是册封的好时机。” 谢婉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大皇子与文昭帝争夺政权,其实就是代表着,嫡庶之争。 皇家那会儿刚刚将代表着庶子的大皇子给关押宗人府,后脚她爹就上了请封庶子为世子的折子,确实很不是时候。 然而,让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谢婉拧眉问道:“也就是说,那封请封的折子,已经交给陛下了?” 李彧点了点头。 谢婉有些懵了,若是已经上交,那马宇衡怎么会有的?!! 这个消息,炸的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呆立在了当场。 李彧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担忧庶子的事儿,便开口安慰道:“你且放心,一切已经尘埃落地,即便那庶子和妾室寻上门,也是无用了。” 谢婉的一颗心,突突突的跳个不停。 听得劝慰,她立刻回了神,伸手挽了他的胳膊,笑着道:“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说完这话,她微微垂了眼眸,思索片刻道:“明日你去宫中一趟吧,问问陛下何时能给我们赐婚。” 李彧闻言垂眸看她,微微勾了唇角:“想嫁?” 谢婉轻轻哼了哼:“当然想嫁,不然我费尽心思勾引你做什么?” 听得这话,李彧扬了唇角,俯身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好,本王明日便去。”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谢婉便回去了。 李彧送的她,白鹤率领着侍卫随护。 瞧见白鹤的脸,谢婉吓了一跳,转眸看向李彧紧张的道:“你被行刺了?!” “没有。”李彧看了垂首的如画一眼,淡淡道:“是他自己不小心,凑到了别人巴掌上去。” 白鹤立刻道:“是,确实是属下不小心,自己凑上去的。” 谢婉闻言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翌日上午,武安侯夫人便亲自来接人了。 谢婉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带着几身换洗的衣服便去了。 跟李彧的情侣装,实在太多,不仅花样多,春夏秋冬的衣衫都有,即便只是当季的衣衫也需要许久。 今儿个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武安侯夫人带着谢婉刚刚下了马车,居然遇上了陈岑和孙蓉。 四人在门口相遇,陈岑朝武安侯夫人见礼:“小婿见过岳母。” 孙蓉也跟着柔柔弱弱的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陈岑,又看了看孙蓉,冷笑了一声:“你们二人上我武安侯府有何贵干?!” 听得这话,孙蓉顿时红了眼眶,委屈的唤了一声:“母亲……” “你这声母亲,我可不敢当!”武安侯夫人冷哼了一声,看着她和陈岑道:“你们二人该回哪回哪去,武安侯府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孙蓉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母亲,我知道您生我的气,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说那话之时也并没有想那般多,只是顺口一提而已。” “我虽不是母亲亲生,但也在府上长大唤了您多年母亲,您真的对我半点信任也没有么?” 武安侯夫人冷笑了一声:“就是因为看着你长大,我才清楚的知道,你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故意。” 眼下正是晌午,街道上往来的人很多,孙蓉这么一跪,很快便有百姓聚拢瞧起了热闹。 武安侯夫人顿时皱了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孙蓉冷声道:“起来!” 然而孙蓉非但没起,反而重重给她磕了一个响头,哭着道:“因着一句无心之言,蓉儿已经被赶出了英国公府,婆母更是放了话,若是母亲和姐姐不原谅蓉儿,蓉儿此生都不得再踏入国公府半步。” “蓉儿真的只是无心之言,还望母亲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谅蓉儿这一次!” 说完这话,她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的陈岑心疼坏了,连忙拦下她道:“蓉儿这又是何必,即便你在外间,你也依旧是我的妾室。” 武安侯夫人看着这一幕,脸都气黑了,她怒极反笑:“好一句无心之言,好一个郎情妾意!来人!给本夫人将……” 谢婉连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武安侯夫人止了话头,转眸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她这是何意。 谢婉给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看着陈岑道:“不知世子今日来所谓何事?” 陈岑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他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虽然上次在英国公府,多少吃了谢婉的亏,可回头再看,他又觉得谢婉人不错,便开口道:“本世子今日来,自然是接孙玫回府,她已经是世子夫人,又怀有身孕,总不能一直留在武安侯府。” “世子说的有理。”谢婉朝他笑了笑:“只是不知世子可还记得,到底是谁逼得孙姐姐回了武安侯府?” 还能是谁?自然是他! 陈岑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他皱眉道:“那日之事,确实是我冲动了,我在此承诺,往后绝不再犯!” 谢婉面上笑容不变:“世子与孙姐姐的误会皆因这位妾室而起,孙姐姐还在侯府,世子却与这位妾室同进同出,世子可曾考虑过,这般行事孙姐姐要如何作想?” “说句不好听得,即便孙姐姐有心原谅世子,与世子重修于好,可瞧见世子这般护着这位妾室,孙姐姐即便有心也无心了。” 陈岑闻言一愣,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孙蓉:“那……” 谢婉笑着道:“世子若想见孙姐姐,便让这位妾室先回去吧。当然,若是世子也可以领了这位妾室回去,稍后独自再来。” 陈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对孙蓉道:“不若你先回去。” 孙蓉哪里肯回? 她今日央着陈岑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让陈岑好好看看她的忏悔,好好看看她的识大体,好好看看她的委曲求全。 若是她走了,这几个响头不就白磕了? 孙蓉当即摇了摇头,双眸含泪看着陈岑道:“母亲不原谅我,我不起来。” 陈岑顿时皱了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谢婉笑着道:“既然这位妾室如此想要求得孙姐姐与侯夫人原谅,不若世子就先回去吧,你与她同时出现在此,孙姐姐知晓了,怕是要心灰意冷。孙姐姐怀着身孕,若是太过伤心对腹中胎儿不好。” 陈岑是好不容易才有孩子的,听得这话,当即便对孙蓉道:“那你先在此处,待到岳母与玫儿原谅了你,本世子再来。” 孙蓉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连忙开口:“我……” 谢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这儿求侯夫人与孙姐姐原谅,却拉着世子不让世子走,你明明知晓,孙姐姐瞧见你们在一处便会伤心,难道还要执意如此?你到底是来求原谅的,还是故意来气孙姐姐的?” 听得这话,孙蓉挽留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她恨恨的看着谢婉,磨着牙道:“我自然是来求姐姐和母亲原谅的。” 谢婉嗯了一声:“既然如此,世子便先回吧。” 陈岑看了看孙蓉,又看了看谢婉,没有太过犹豫便道:“那本世子便先走了。” 谢婉笑着点头:“世子慢走。” 陈岑朝武安侯夫人行了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孙蓉看着他离去,心中慌作一团,然而她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能将戏做到底。 她又给武安侯夫人磕了一个响头:“请母亲原谅蓉儿。” 谢婉看着她道:“其实武安侯夫人原不原谅你倒在其次,你当求的孙姐姐的原谅才是。你先起来进府见过孙姐姐吧。” 孙蓉不想起身,她总觉得,谢婉这么阴险,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婉却不管她答不答应,给了如诗和如画一个眼神,然后淡淡道:“将这位妾室扶起来吧。” 如诗和如画心领神会,当即应了一声好,然后来到了孙蓉身旁,弯腰搀扶她。 孙蓉自然不愿,她刚要挣扎,却身上一痛,紧接着便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她想张口说话,却根本出不了声,只得惊恐的瞪大了眼。 谢婉连看都没看她,只对武安侯夫人道:“夫人,进府吧,莫让旁人瞧了笑话。”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谢婉,又看了看惊恐的瞪大眼,却动也不能动的孙蓉,笑着道:“好,先进府再说。” 谢婉点了点头,与她一道抬脚进了府。 而孙蓉则是被如画架着入了府内。 如诗和如画配合很是默契,如画很是懂得分寸,让孙蓉的脚落在地上,长裙正要遮了脚面,而如诗则是来到身后,遮住了众人的目光。 在众人看来,孙蓉是被如画给扶着进府的。 一进府内,武安侯夫人和谢婉面上的笑容便齐齐消失了。 武安侯夫人看着谢婉道:“依着你看,该如何惩治?打伤了,陈岑那个蠢货怕是要闹。” 谢婉看了一眼被架着的孙蓉,淡淡道:“不伤人的法子有很多,比如‘贴加官’。” 贴加官三字一出,孙蓉的眼神顿时更加惊恐起来。 武安侯夫人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好办法,就这么办。” 言罢她对身旁的丫鬟道:“东西都准备起来,纸的话就用普通的宣纸便是了。” 丫鬟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是。 武安侯夫人又命另一个丫鬟接了如画的活,奈何那丫鬟不会武,一个人根本架不动,最后还是如画上的手。 贴加官,是个酷刑。 就是将纸打湿,一张张的蒙到犯人的脸上。 事实上,这种酷刑并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逼供的,痛苦却也无甚损伤,用来惩戒孙蓉是再好不过。 武安侯夫人自然不会让孙蓉死,但孙玫挨的打,受的苦必须得还。 在孙蓉想要谋害孙玫,想要害死孙玫肚子里孩子的时候,仇便结下了。 有仇不报,留着过年么? 更何况,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谢婉没看具体如何行刑,但也告诉武安侯夫人适可而止,毕竟只是泄愤,真正的手段还在后头。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听侯爷细说过这些,省得的。” 既然她心中有数,谢婉便没有再提,只看了一眼孙蓉,看着她愤恨的眼神淡淡道:“当你想要害人的那一刻,就该想到终有受到惩罚的一天。” 说完这话,谢婉让如画给她解了穴道,但是哑穴没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也不好。 穴道一解,孙蓉顿时就挣扎着想要跑,武安侯夫人的丫鬟,当即便将她死死的按在了凳子上。 孙蓉带来的丫鬟,早就吓坏了,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目送着谢婉离开,武安侯夫人收回目光,看着挣扎的孙蓉冷笑了一声:“还想在门口唱苦肉计逼迫于我,既然你这么喜欢唱苦肉计,不让你吃点苦头,都对不起你的好戏!” 说完这话,她冷哼一声,对丫鬟道:“动手!” 丫鬟立刻上前,在孙蓉惊恐的目光下,将宣纸打湿,覆了上去。 谢婉在前面走着,如诗低声道:“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怕是对小姐名声有碍。” “不用担心。”谢婉低声道:“武安侯夫人心中有数。” 若是武安侯夫人连这点善后都处理不好,她就不会稳稳的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更不会有两子两女了。 第238章:应该快了呀 孙玫早早就在期待着谢婉来了。 一旁的曹姑,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够在未出阁的时候,就将男子的那处了解的这般详细,还能够被武安侯夫人这般看重。 要知晓,寻常未出阁的女子,别说男子那处了,只怕是连手都没敢仔细观察过。 更重要的是,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小姑娘没有藏着掖着,不但说出来了,还让武安侯夫人这些高门贵妇,都没有任何轻视她的意思。 还有那断子绝孙计,连她都闻所未闻,若不是真的摸着了,她肯定以为这是哪个疯子的无稽之谈! 好在没有等太久,没过一会儿她就瞧见了人。 曹姑见过很多人,男人女人活人死人,因为见的多了,才更明白相由心生这话半点不假。 在她想来,能够描述男子那处,又能说出断子绝孙计的女子,即便未出阁也多少带有妖艳之相,加上之前孙玫和武安侯夫人都同她说谢婉身的极美,她便自然而然的将谢婉想象成了一个蛇蝎美人。 然而在看到谢婉的那一霎,她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谢婉确实极美,可她无论是面相上还是其他,都没有任何轻浮亦或是狠毒的痕迹,相反的,却有一种出尘之姿,美而不俗,艳而不妖。 曹姑忽然想起来,谢婉可不仅仅是永誉侯的嫡女,她还是宁王李彧的心上人。 宁王李彧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皆知,能被他看上的,又岂会是俗人?是她想岔了。 孙玫瞧见谢婉,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谢婉嗔怪道:“你有身子,头三个月正是最不稳的时候,别这么毛毛躁躁的,我又不会跑。” 孙玫一边引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笑着道:“这不是看见你高兴么!” 谢婉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她入了院子,上下打量了曹姑一眼:“这位是……” “这位是曹姑。”孙玫为她介绍道:“是何管家寻来的同门师妹,也是那个计划的大夫,你同我一样管她叫曹姑便是。” “曹姑,这位便是谢妹妹。” 曹姑朝谢婉行了一礼:“谢姑娘。” 谢婉点了点头:“曹姑多礼了。” 曹姑约莫四十左右,眼尾有了鱼尾纹,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样貌,只是双眼特别有神,而且因着风吹日晒,皮肤也有些粗糙,总得来说,就是个瞧上去有些严厉的妇人。 孙玫拉着谢婉坐下,开始话起了家常,聊了些女儿家的事情。 比如有了身孕,孙玫就不能化妆了,总觉得自己不如从前那般美。 谢婉笑着道:“丑的时候还在后头呢,有些人有孕鼻子还会变大,有些人会浮肿,怀孕生子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从鬼门关走一趟而已,而是从你开始显怀的时候开始,它就在影响着你了。” 孙玫摸了摸肚子:“十月怀胎,委实太慢了些,若是能早些见着他就好了。” “想什么呢?”谢婉笑着道:“瓜熟蒂落,一般从有孕到生子,一共是二百八十日左右,只要是在这个范围内,在肚子里的多待一日,胜过在外间多待十日,不能着急。” “这样的呀。”孙玫连忙朝肚子道:“那娘就不催你了,你乖乖呆着。” 谢婉闻言有些好笑:“他还只是个胚胎呢,要等到一百五十日左右,他才能听见声音,那时候你就可以给他念念书,唱唱曲什么的。” 孙玫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吗?” 谢婉点了点头:“我何时骗过你?” 孙玫闻言很是高兴,她已经开始幻想着那时候的到来了。 一旁的曹姑看着谢婉,忽然问道:“谢姑娘如何得知这些?” 谢婉笑了笑:“曹姑可能不知,我是在慈云观长大的,观中曾有个藏书阁,里间有许多奇怪的书籍,我闲来无事便整日呆在藏书阁中,故而有所了解。” 曹姑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姑娘那个断子绝孙的法子,也是那书上学来?” 谢婉点了点头:“正是,只可惜藏书阁曾经遭过天火,这些书籍都被烧没了。” 换而言之,这世间除了她之外,恐怕没什么人再知道那书上的东西了。 曹姑闻言一脸的遗憾:“此等神书就这般付之一炬,实在是憾事。” 谢婉嗯了一声:“好在我还记得些,该用的时候多少能想起一点。” 曹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谢婉的眼神带了一些光。 孙玫回了神,好奇问道:“咦,我娘怎么还没来?她不是去接你的么?” 谢婉不大想提陈岑和孙蓉的事儿,毕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只笑了笑道:“夫人只是有些琐事,一会儿便过来了。” “行吧。”孙玫起了身:“我先带你安顿下来,屋子是我特意挑的,就在我隔壁,离依依有些距离,你能安静些。” 谢婉闻言笑了:“倒也不至于觉得她吵闹,对了她人呢?怎的未曾瞧见?” 孙玫边走边道:“她与郑家的婚事定下了,昨儿个换了个庚帖,我娘让她好生练习女红呢,不指着她能自己绣嫁衣,好歹能添个线。再者,咱们的那个事儿,让她知晓了也不好,便没有特意同她说你来的事儿。” 谢婉点了点头:“晚些时候遇到了,给她个惊喜也行。哦对了,明儿个是芒种,宫中设宴送花神,太后娘娘唤了我去。” 孙玫闻言顿时一喜:“真的么?这么看来,你与宁王的婚事应该快了呀。” 不知道为什么,谢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同孙玫说这些也是无用,她只是笑了笑道:“应该吧。” 武安侯府的院子自然是不错的,孙玫将谢婉领到院子,又跟她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孙玫走了,曹姑却没走,谢婉佯装不知:“曹姑这是……” 曹姑看着她道:“想同姑娘说说切那个的事儿。” “瞧我这记性!”谢婉拍了下脑门,一脸歉意的道:“光顾着同孙姐姐说话了,曹姑必然等急了吧,我们去书房细说。” 曹姑点了点头,随着她朝院子里的书房而去。 谢婉佯装不知她的身份,低声道:“毕竟是要动刀子的,而且还是在那处,是个精细活,曹姑有把握么?” 第239章:脏了我的地儿 专业受到质疑,曹姑的面上有些不快:“谢姑娘放心,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我动的刀都不少。” 谢婉闻言一惊,顿时往后退了一步,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曹姑瞧着她的神色开口道:“我是顺天府的仵作,谢姑娘以为是什么?” 谢婉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还以为,曹姑是什么杀手,还喜欢分尸的那种。” 曹姑闻言一愣,而后便笑了:“谢姑娘的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谢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脚进了书房。 刚来需要安顿,而且这种事儿也不适合如诗如画她们两个单纯的孩子听,谢婉便支开了她们,整个书房内就只剩下了她和曹姑二人。 之前的东西,都是由武安侯夫人转达的,曹姑虽然自己上手摸过,可具体怎么弄,并不知道。 谢婉照旧画图,还把手术的流程画了出来,然后看着她道:“毕竟是给活人动刀,而且虽然陈世子现在是个混账,但考虑到将来,万一孙姐姐还想要一个孩子,或者其他,所以手术必须得精细,以便有复原的可能。” 曹姑看着她画的图纸:“这东西还能复原?” “能。”谢婉开口道:“这其实就是根管子,只要复通了,就可以。这么精密的手术,曹姑也得有相应的工具才行,比如勾出管子的刀子,夹住管子的钳子,还得有一根可以被人体直接吸收的线。” 曹姑想了想道:“谢姑娘稍后,我去将箱子拿过来。” 谢婉嗯了一声,曹姑匆匆而去,没过一会儿便拿着她的箱子过来了。 她的工具大都是验尸用的,什么钩锤、肠刀、肋骨刀:“这些有能用上的么?” 谢婉摇了摇头:“太大了,得需要另外定制一些。” 她将用得上的几个画了图给她,大概的尺寸也标注了下。 虽然是个半吊子,但曹姑却是专业的,看了看之后立刻便懂了,拿起笔重新标注。 谈好了工具,剩下的就是具体操作和手法,曹姑看着她道:“你之前所言,人体能吸收的线是什么意思?” 谢婉解释道:“就是能被人吸收的线,毕竟是缝合在体内,得用那种能吸收的才行,这个倒是容易,用羊肠制作便可。手术的难度在于,需要无菌,防止伤口化脓感染。” 曹姑皱眉问道:“无菌和感染又是什么?” 谢婉闻言顿时犯了难,感染倒是好解释,可无菌要怎么弄? 想要讲无菌,首先就是要弄明白细菌的概念,可如今没有显微镜,要怎么证明细菌的存在? 要不…… 把玻璃给造了? 简易显微镜并不难,有玻璃就能造,玻璃其实也不难弄,十个穿越女八个会造玻璃,毕竟沙子的主要成分是硅,高温就能炼出粗糙的玻璃来,容易很。 谢婉以前不是没想过,弄玻璃来挣钱,但那会儿条件不成熟。毕竟要造玻璃就得需要高温窑,而且大批量炼制玻璃,单靠沙子是不行的,得用矿! 她那会儿连个人手都没有,更不要说寻人挖矿了。 再者开任何矿,都是需要官府批示,悄悄炼制点玻璃,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可以,作为一个产业来弄显然那会儿她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但现在,她好像可以试试了。 好像有点想多了,开矿首先得寻矿,现在的水平,也只能找地表露出来的,真要弄起来,绝对是个巨大的投资。 谢婉将这个念头先放到一边,跟曹姑说了细菌这个概念,反正她说着,信不信,那是另一回事儿了。 很意外,这种毫无根据,甚至她没办法证明的事情,曹姑居然信了! 她问道:“这也是那些书上所记载的么?” 谢婉微微一愣,而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正是,我还知道一种能看见细菌的法子,只是比较复杂需要时间。” 曹姑又问:“那如何做到无菌?”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用高浓度酒精,制造酒精最简单的就是蒸馏,这就又要用到冷凝管。 提到冷凝管就又要提到玻璃,当然,不用玻璃也行,麻烦点就是了。 这一聊就有点刹不住,曹姑有许多问题,比如伤口愈合缝线用羊肠线,羊肠那么粗怎么弄成线,不是说要无菌的么?羊肠有没有菌等等。 谢婉就是大半瓶水,解释不通透,但足够曹姑去理解了。 看着曹姑那认真的样子,谢婉忽然有种冲动,若是能够培养出一个主刀医生出来,定然能救不少人。 现在难产死亡的人太多了,若是剖宫产被推广,这功德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这儿,谢婉就有些按捺不住,便提了一句剖宫产。 曹姑闻言一愣:“去母留子?” “不不不,不是去母留子,而是母子平安。”谢婉正要细细解释,武安侯夫人来了。 她踏进书房笑着道:“看来你们聊的不错。” 曹姑点了点头:“谢姑娘学识渊博,许多东西连我都是闻所未闻。” 谢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有幸看过一些神书罢了。曹姑才是真的学识渊博。” 武安侯夫人笑着道:“你们俩就别互相吹捧了,时候不早,先用饭吧。往后有的是时间,即便将来婉婉不在武安侯府,曹姑若是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直接去永誉侯府的。” 曹姑点了点头:“若是谢姑娘不嫌弃的话。” 谢婉自然求之不得,当即便点头道:“只要曹姑不嫌弃我只是一知半解便成。” 三人结伴出了屋,谢婉开口问道:“孙蓉的事儿,夫人处理好了?” 武安侯夫人轻嗤了一声:“处理好了,她屎尿都吓出来了,白白脏了我的地儿!” 谢婉想了想那场景,便没有再问。 武安侯夫人开口道:“你放心,我是将她收拾好才赶出去的,她无半点损伤,就算回去告状,也拿不出证据来,她若是真敢说我滥用私刑,我就让她知道死字怎么写!” 谢婉点了点头:“英国公府拼命想掩盖动手的事儿,毕竟若是真的闹大了,即便是太后也无法偏颇,我们又不怕和离,若是陈岑真的敢来闹,那反而好了!” 第240章:谁更无赖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说来说去,不过是碍着太后和英国公罢了。” 若是英国公府没有太后撑腰,他们怕什么和离?无非就是担心,有太后在,这孩子最后要被抱回陈家罢了。 谢婉笑了笑:“我估摸着她也不会说,孙蓉不是个蠢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够笼络到陈岑,是因为她的懂事乖巧小意知情趣,她现在被英国公府赶出了门,整日里跟陈岑诉说她的委屈,一次两次倒还好,日子久了陈岑必定厌烦。” “她能依靠的只有陈岑,若是她一直闹着,陈岑可不是个什么好人,必定会厌烦,到时候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你,她但凡还有点脑子,就只能先咽了这口气。” 不管怎么说,今日也算是让武安侯夫人出了一口恶气,顿时心情都好了些。 用饭的时候,孙依依也来了,她哇哇叫着跟谢婉诉苦,说她的手被扎了好多个窟窿。 然后她不服气的道:“你为什么不练女红?” 谢婉轻叹了口气:“因为我府上并无长辈教导,宁王知晓我的情况,自然体谅。” 孙依依闻言顿时没了脾气,毕竟她总不能说,她宁愿没有长辈吧? 就在谢婉同武安侯夫人等人用饭的时候,皇宫内,李彧也在同文昭帝用饭。 文昭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有无赖的性子?朕今日不给你下赐婚的圣旨,你就不走了?!” 李彧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皇兄可以这么理解。” 文昭帝:…… “不是说好了,一个月为期,如今还没到,你急什么?” 李彧夹了一箸菜慢慢嚼着,用完才开口道:“臣弟确实很急,尤其是臣弟发现皇兄与从前不大相同,有些担忧夜长梦多。” 听得这话,文昭帝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状似无意淡淡道:“朕与从前有何不同?因为朕开始贪恋权势,亦或是朕将朝政悉数交与马家,让你失望了?” “并非。”李彧看着他道:“臣弟只是觉得,如今的皇兄做事,似乎都有深意,而几次三番不肯为臣弟赐婚,也有深意,未免夜长梦多,臣弟只能出此下策。” “朕能有什么深意?” 文昭帝轻嗤了一声:“不过是觉得,她确实美的紧,比朕后宫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貌美,就这么赐给你,有些舍不得罢了。” 说完这话,他笑看了李彧一眼:“你知道的,美人嘛,朕从来不觉得多。” 听得这话,李彧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乃正一品永誉侯嫡女,名门贵女,是臣弟未来的王妃,还请皇兄慎言。” 文昭帝看着他,面色也冷了下来:“若朕就是不赐婚呢?” 李彧直直的看着他:“那臣弟就自己娶。” 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大殿里的宫人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文昭帝与李彧隔着桌子看着对方,眉宇之间都带上了冷色。 不知过了多久,文昭帝闭了闭眼,忽然冷声开口道:“来人!将宁王给朕拿下!” 这话一出,莫说是宫中的众人了,就连李彧也皱了眉:“皇兄这是何意?”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文昭帝冷声开口道:“海公公,将折子拿过来!” 海公公应了一声是,立刻进了里间,捧了一堆折子出来。 文昭帝直接道:“给他!” “喏!” 海公公捧着折子递到了李彧面前,李彧皱眉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便拧了眉。 这是一本参的他的折子,是马家一派的人所参,参的是他前年治水不力。 他又翻开另一本,依旧是参他的折子,参他克扣军饷。 再一封,依旧是参他的折子,参他任人不贤。 再往后,依旧如此。 这一堆的折子,每一本都是参他的,而写折子的人,每个都是马家一派,没有一本例外。 文昭帝开口道:“看清楚了。” 李彧将折子放下,神色淡淡:“看清楚了,皇兄是什么意思?” 文昭帝看着他道:“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软禁在王府,二是去宗人府待着。” 李彧没有选,他只是皱着眉头道:“皇兄要办马家,为何?” 他问的是为何要办马家,而不是问是否要办马家,其中的差别与对文昭帝的信任,一目了然。 文昭帝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开口道:“朕自然有朕的理由。” “可是皇兄太急了。” 李彧看着他认真道:“马家根基颇深,若要连根拔除,没有个三年五载根本不可能,不然便会伤到朝廷根基。更何况,皇兄子嗣单薄,如今就只有一个太子,若是……” “这不必你操心。”文昭帝转眸看向他道:“朕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朕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说完这话,他忽然站起身,冷声道:“来人!将宁王拿下押送回宁王府,派人看着宁王府,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禁军瞬间便进了屋内,看了看李彧,一时没敢上前。 李彧抬眸看着文昭帝道:“明儿个芒种,宫中设宴送花神,臣弟答应了谢婉,要带她进宫赴宴,后日皇兄直接派禁军去王府便是。” 文昭帝点了点头:“也行。” 说完这话,他便又坐了下来,对李彧道:“用饭吧,都要凉了。” 冲进来的禁军:…… 海公公朝他们摆了摆手,禁军顿时又退下了。 这顿饭用的很是沉默,用完饭后,李彧看着文昭帝道:“皇兄打算软禁臣弟多久?” “不会很久。”文昭帝淡淡开口道:“只是一个态度而已,毕竟折子上写的都是子虚乌有,经不起细查。” “这些自有皇兄做主,臣弟并不关心。” 李彧看着他道:“臣弟只关心,何时能成婚。” 文昭帝:…… 他没好气的道:“你现在脑子里只有成婚这一件事儿是吧?你就不担心,朕会将这江山给毁了?” “皇兄将江山毁了,与臣弟有何干系?”李彧淡淡道:“左右皇兄是皇帝,将来被写上史书遗臭万年的,也是皇兄一人。” 文昭帝:…… “你是在同朕比,谁更无赖?” 第241章:对你没好处 “臣弟只是在阐述事实。” 李彧看着他道:“这天下是皇兄的天下,臣民是皇兄的臣民,与臣弟的关系并不大。更何况,皇兄也并非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不在意。” 文昭帝轻嗤了一声:“自以为是。” 李彧深深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以往的皇兄,知晓自己不擅政事,便干脆将政事前后交由皇姐与臣弟打理,任凭朝臣反对,众人暗地里痛骂皇兄昏聩无能,也依旧不沾染政事半分。莫说是换作臣弟,即便是换作这世上任何一人,也未必能做到。” “如今的皇兄,即便心急铲除马家,却依旧留有后手,各部依旧留有能够随时接手的人在。臣弟不是在同皇兄比谁更无赖,臣弟只想告诉皇兄,若有事莫要一人承担。”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来:“臣弟言尽于此,告退。” 文昭帝垂着眼眸,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直到李彧离开大殿了许久,他这才抬起眼眸,朝外看去:“将李彧的话,转告给他吧。” 海公公应了一声:“是。” 李彧出了乾清宫,正巧遇见了迎面而来的辛清婉。 辛清婉也没想到会遇见他,顿时停了脚步。 李彧停下脚步,微微行礼:“贵妃娘娘。” 辛清婉眨了眨眼,垂眸回礼:“王爷。” 李彧淡淡嗯了一声,抬脚与她错身而过。 辛清婉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缓抬眸回头看去,一旁的玉珠有些心惊肉跳:“娘娘。” 辛清婉回了头,笑了笑道:“放心吧,你觉得被谢婉那般说过之后,本宫还会活在幻想里,觉得他喜欢的人是本宫么?” 喜欢还是不喜欢,其实真的很明显,不过是之前她假装看不见罢了。 辛清婉抬脚上了乾清宫的台阶,照旧被宫人给拦了下来,她也没有摆贵妃的谱,只让玉珠将食盒递给侍卫道:“这是本宫特意命小厨房炖的百合鸡蛋汤,转交给陛下。” 宫人连忙接过应了一声是。 辛清婉转身走了,宫人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忍不住道:“贵妃娘娘这是转了性子了?以往遇着了王爷必然是要缠着说些话的,然而今儿个非但没有缠着王爷,反而给陛下送汤?” “这有何可稀奇的?”另一个宫人轻嗤了一声:“宁王要成婚了,自然不可能如同从前那般待她,身在宫中能依仗的就只有陛下,她这是想通了呗。” “也对。”先开口的宫人道:“左右这事儿都不是咱们该操心的,我去送汤。” 文昭帝看着面前的百合鸡蛋汤,轻笑了一声:“女子亦有女子的战场,而她,显然是个常胜将军。” 海公公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开口问道:“您指的是……” “没什么。”文昭帝回了神:“将这汤验过之后,一并带给他吧。” “是。” 因着谢婉顺口提了一句剖宫产,便被曹姑缠了整整一日。 谢婉不是学医的,具体的她不知道,但曹姑作为仵作,清楚的知晓人体构造,从何处下刀,才能避免划伤内脏等等。 故而两人就一台剖宫产手术具体如何操作,探讨了整整一个下午。 临散的时候,谢婉又抛出了一个话头:“其实,骨科手术是最好做的,改日有空再与曹姑细说。” 曹姑闻言眼睛一亮:“实不相瞒,我一直都在想,若是能剖开人的皮肉,将里间的断骨接上,应该不是个难事,只是不会有人活着的时候,让我这么做。” 也就是已经在死人身上做过了呗! 谢婉犹豫了下道:“让百姓接受这种治疗,显然有些难度,倒不如从一些动物下手,等到有了活体成功的例子,再让百姓接受就会容易些,尤其是那些穷苦百姓。” 曹姑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 天色已晚,曹姑仍旧有些意犹未尽:“姑娘可曾亲眼见过手术?” 谢婉摇了摇头:“不曾。” 曹姑低声道:“倘若能有个刚死的尸身能够操作,我再唤姑娘一道前去。” 谢婉闻言顿时僵住了:“这……” 曹姑见状有些疑惑:“姑娘修道十几载,能驱鬼降妖,姑娘怕什么?”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见那般场景罢了。 但为了同曹姑交好,谢婉也豁出去了,当即点头道:“好。” 曹姑闻言高高兴兴的走了,她与何谷波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她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从谢婉的院子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何谷波的屋子。 她洗漱完,等了一会儿何谷波才回了屋,一边净手一边状似无意问道:“今儿个第一次见面,与谢姑娘聊的如何?” 说起这个,曹姑就有的聊了,从那处手术要用的工具,一直聊到了骨科手术,等到她聊完,何谷波都已经洗漱完上了榻。 曹姑最终评价道:“我从未见过如她一般的人,她好似什么都知道一些,却又不怎么精通,但偏偏你问什么她都能答的上来,还能够经常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给出些很新奇却有用的点子。” 何谷波将她揽入怀中,开口道:“是么?看样子,你挺喜欢她,难得见到你这般喜欢一个人。” “自然喜欢。”曹姑挑了挑眉:“毕竟,只有她赞同我在活人身上动刀子的想法。” 何谷波嗯了一声:“她有没有提到我?” 曹姑闻言皱眉:“提你做什么?她今日刚来,未必知晓你我的关系,再者,就算她知晓,为何要提到你?” “没什么。”何谷波看着她道:“没提到我就成,若是她往后旁敲侧击打听我的事儿,你就当作没听到。” 曾经都是江湖人,曹姑一听便知道其中有着蹊跷,她皱眉道:“你同她有恩怨?”、 何谷波轻叹了口气:“不过是做了一些事情罢了,总而言之,她若是向你打听我的事儿,你搪塞过去便是。” 曹姑却没有那么好打发,她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恩怨?” “别问。”何谷波送开她躺下身:“这事儿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曹姑有些恼了:“我的哪件事儿你不知道?你不是说过,绝不会有事儿瞒着我么?再者说了,我还怕被你连累了不成?!” 第242章:我替你查! 有些事不能说,有些事情是绝不能说的。 这事儿,便是属于绝不能说范围。 然而何谷波越是不答,曹姑就越是生气,已经将这事儿上升到他对她不坦诚,违背誓言上来。 何谷波恼了,他腾的一下坐起来吼道:“为了这事儿,老子连唯一的儿子都亲手杀了!你觉得你闹了有用?!” 曹姑闻言一愣,看着动怒的何谷波觉得他陌生至极:“你不是说,他是被以前的仇家所杀?我还替你处理了尸身。” 何谷波张了张口,没说话。 曹姑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忽然起身下榻,拿起外衫就开始穿衣。 何谷波皱了眉:“你这是做什么?” 曹姑冷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么?离你远点!” 她将外衫穿好,看着何谷波冷声道:“左右咱俩也没婚书什么的,从今天开始,咱俩的关系就断了,你能为了那个事儿亲手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将来就能为了那事儿杀了我!” 何谷波闻言连忙下榻,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我说了,只要这事儿你不知道,就绝不会牵连到你。” “你觉得我会信么?”曹姑冷声道:“让开,别逼我用毒!” 何谷波闻言静静的看着她,片刻之后还是让开了。 曹姑当即便越过来出了屋,嘭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门板连着屋子都震了震,何谷波闭了闭眼,暗骂了一句:“这TM都是什么事儿!” 远处树颠之上,如画静静的看着曹姑离开,而后悄悄纵身反回了院中。 谢婉皱眉道:“之前都只是猜想,并无真凭实据,今晚倒是有了,算的上是意外收获。” 如诗低声问道:“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道:“曹姑那儿是打探不出什么来了,何谷波为了这事儿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亲手杀了,直接去问显然不可能同我说什么,我打算直接同武安侯摊牌。” “摊牌?”如诗担忧道:“若武安侯当真就是杀害老爷夫人的凶手,他能杀害老爷和夫人,必然就敢杀害小姐!” “不知道。”谢婉拧眉看着外间:“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对我父母出手,李彧也同我说过,他没有杀害我父母的动机。但你说的对,我得有证据,而且得先自保。” 如画低声道:“要不,奴婢直接去将那何谷波给捉了?奴婢能打的过他!” “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而且依着你捉了他,他也未必会作证。” 谢婉收回目光,看着她们:“越是要真相大白的时候,却不能操之过急,还是依着原计划,先同曹姑交好,看看能不能抓到何谷波的把柄。” 若是能抓到何谷波的把柄,她或许还能说动他,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但依着目前的情况看,很难。 而且正如如诗所言,直接摊牌她还有危险,她是想知道真相,但比起真相,她的小命和谢临的小命更重要,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翌日谢婉在院子用完早饭,便同武安侯夫人说了一声,便出了门去寻李彧。 因着今日要去宫中,她特意将那件白色情侣装给换上了。 到了宁王府一看,李彧竟也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衣衫。 谢婉笑着道:“这算不算,咱们两心有灵犀?” 李彧闻言看着她:“难道不是因为,你现在只有这件白色?” 谢婉嘟了嘟嘴,伸手挽了他的胳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得么?” 李彧看了她一眼,立刻改口:“嗯,我们心有灵犀!” “晚了!”谢婉松开他,伸手摸了摸正在看书的谢临小脑袋:“还是我们临儿好。” 谢婉转眸看了她一眼,嘟了嘟小嘴:“可是临儿都没有与阿姐一样的衣衫。” 孩子大了,会吃醋了啊。 谢婉连忙道:“等你将来有了媳妇,可以跟她穿一样的,当然若是临儿想要,改明儿我们就去做一样的!” 听得这话,谢临这才高兴:“阿姐莫要骗临儿。” 谢婉立刻保证:“当然不会!” 孩子本来就长的快,马上夏天要到了,确实是要做些新衣裳的。 李彧站起身来:“我们出去,莫要耽误了他读书。” 谢婉嗯了一声,嘱咐了谢临几句,便与他一道出了书房。 出门之后,她便问道:“你昨天入宫了么?” 李彧转眸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入了,皇兄的意思是,还是要完成一月之约。” 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闻言还是有些失望的,谢婉笑了笑道:“没事儿,也不差这几日了。” 李彧嗯了一声,看着她道:“你放心,不管十日后圣旨下不下,聘礼都会送到永誉侯府。” 听到这话,谢婉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赐婚的圣旨是等不到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笑着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准备嫁衣了,我们要换庚帖么?我的庚帖还在祖母那儿,若是需要的话,我得去要过来。” 依着张氏的贪婪,最多也就要些银子罢了。 她现在已经不缺银子,给张氏一些也无妨,就当是替爹娘尽孝了。 李彧嗯了一声:“若是皇兄执意不下圣旨,上玉蝶就会遇到些麻烦,庚帖便是我们成婚的凭证。” 谢婉知道他这是在为她考虑,毕竟皇室的玉蝶就是族谱,是皇室正式承认她是宁王妃的意思。 若她暂时不能上玉蝶,那庚帖便是唯一能够证明,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凭证。 谢婉点了点头:“好,过几日等我回去的时候,便将庚帖取回来。” 李彧应了一声,顺口问道:“你在武安侯府可有收获?” 谢婉也不瞒他,当即便将何谷波亲口承认,他就是那晚黑衣人的事情说了。 李彧闻言皱了眉,却没有说话。 谢婉问道:“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李彧转眸看她,沉默了许久才道:“或许,你现在应该先将此事放一放。” “为何?”谢婉有些不解:“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进展。” 李彧犹豫了片刻道:“你若信我,便听我的,此事看起来只是事关永誉侯夫妇的死,可若是细看,此事牵扯甚广。”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低声道:“皇兄他似乎不是……” 说到一半,李彧忽然又停了下来。 谢婉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陛下不是什么?” “没什么。”李彧看着她道:“总而言之,你听我的,先将此事搁置,等到成婚之后,我替你查!” 第243章:说正事儿吧 有李彧帮她查找真相,必然要比她自己一通忙活来得强。 可不知怎的,谢婉想到了马宇衡。 他也在寻找杀害她父母的真凶,或许不是寻找,而是已经知晓了杀害她父母真凶是谁,只不过缺少证据,需要她找出证据罢了。 见她没有出声,李彧开口问道:“可是我出手有些不便?” “不是。”谢婉回了神,朝他扬了笑道:“有你出面,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我正担心,这么一直查下去,会不会有危险呢。” 李彧看着她,眸中有些许探究之色,只是这份探究很快便掩去了。 他应了一声好,随即与她并肩出了门。 路上二人闲聊,聊着聊着便聊起了婚事的准备,谢婉不由就想起了楚夫人和武安侯夫人的建议,开口问道:“那嫁衣我是不是得准备着了?” 李彧嗯了一声:“有备无患。” 谢婉点头应好,琢磨着若是今日回来的早,可以去锦绣坊看看。 到了皇宫,迎接的内侍嘴巴甚甜:“王爷与姑娘,一瞧便是对璧人,真乃是天作之合!” 小全子在一旁轻嗤了一声:“别夸了,你夸的那些词儿,杂家早就夸过,没点新意!” 内侍闻言顿时讪讪的道:“奴才才疏学浅,说不来什么新词儿,只是真心实意的觉得,王爷与姑娘万分登对罢了。” “这还用你说。”小全子轻哼:“杂家在瞧见谢姑娘的那一眼,便隐隐有种预感,王妃之位必然是姑娘的了!” 这话谢婉并不怀疑,她能与李彧走到今天这步,小全子功不可没。 若不是看好她,想必小全子也不会那般卖力。 等到内侍退下,谢婉笑着问道:“为何你觉得我肯定能被王爷看上?” 小全子看了李彧一眼,笑着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会儿在桃花宴上,爷偷偷瞧了姑娘好多次,那眼神……” “咳。” 小全子忽的闭了嘴,但笑不语。 谢婉顿时笑了,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李彧。 李彧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没有他说的那般夸张,不过是多瞧了一眼罢了。” 毕竟他又不是瞎,满桌的人,唯有她最显眼。 谢婉笑着嗯了一声:“我也只是偷偷看了你一眼,然后就一见钟情了。” 李彧闻言唇角微微扬起,显然对她的话很是满意。 家宴设在御花园,今儿个是送花神的日子,御花园的枝头上都系了绫锦纱罗,清风拂过迎风招展,甚是好看。 李彧与谢婉去的晚了些,进了御花园没多久,便听得阵阵笑声。 其中有两道声音很是耳熟,一道是马皇后的,一道便是马语姗的。 无怪乎谢婉能分辨出来,实在是这两人的声音让她印象太过深刻。 果不其然,绕过一处假山之后,便瞧见笑成一团的两人。 今儿个是家宴,来了不少人,除了文昭帝陈太后马皇后之外,出嫁的两位公主带着驸马,还有两位皇子,意外的是,宴席上居然看到了马国公世子与夫人,还有马宇衡。 谢婉看了看文昭帝,又看了看马宇衡,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 因为,她可以确认,今日的马宇衡不是旁人假扮,而文昭帝亦不是。 “彧儿来了。”陈太后瞧着李彧和谢婉并肩而来,笑着对身旁的文昭帝道:“瞧瞧,多登对的一对璧人,皇帝还是早早下了旨,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 文昭帝看了看谢婉,不动声色的看了马宇衡一眼,笑着道:“确实是对璧人。” 他虽应了话,却没有应圣旨的事儿,有这么多人在,陈太后也不好追问,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李彧与谢婉上前行礼,文昭帝笑着道:“今日是家宴,无须这般多礼,坐下吧。” 今儿个用的矮木几,两人一桌的那种。 李彧应了一声是,便带着谢婉坐在了长公主对面。 长公主笑着道:“你们俩这么晚才来,让本宫好等,先罚酒一杯。” 宫人上前斟了酒,谢婉笑着应了一声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正要喝下,一旁的李彧却伸手接过,自然而然的一饮而尽,淡淡道:“她身子有些不适,本王替她喝便是。” 说完,他又端起自己的面前的酒杯,饮了杯中酒。 身子不适? 瞧着谢婉面上红润的气色,众人心头都泛起了小九九。 这么好的气色,还能有什么不适?多半是女子的那个了。 连谢婉的那个都知道,两人莫不是已经…… 谢婉不知道李彧唱的是哪出,但还是配合着假装羞涩,微微低了头。 长公主瞧着他们两,一脸的笑意,下方坐着的马语姗却是默默握紧了拳,之前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 陈太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马国公世子夫妇,则是神色不变。 马皇后笑着打破沉默:“这还未曾成亲呢,宁王便护上了,若是真成了亲,必然是琴瑟和鸣的一段佳话。” 马国公世子夫人,昨儿个才从寺庙里被接了回来,看着谢婉的眼神有些冷,她皮笑肉不笑的淡淡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文昭帝看了默默饮酒的马宇衡一眼,转眸对李彧道:“虽说是家宴不是外人,但到底你们还未曾成婚,还是得注意着些。” 李彧淡淡应了一声:“皇兄说的是。” 文昭帝移开目光,笑着道:“说起来,宇衡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婚事可曾定下了?” 马皇后闻言叹了口气:“臣妾这个弟弟眼高于顶,连着说了好些贵女,都是无动于衷,臣妾都跟着头疼。” “是么?” 文昭帝笑了笑,对马宇衡道:“莫不是你想学宁王?” 谢婉闻言看了马宇衡一眼,却见他也正看着她。 她急忙移开目光,垂了眼眸。 马宇衡看着她笑了笑,转眸对文昭帝道:“陛下与宁王皆是天下男子表率,微臣向宁王殿下学习,也并无不可。“ 马国公世子闻言轻哼了一声:“你有几斤几两,怎配与宁王殿下相比?” 马宇衡闻言神色不动,淡淡道:“父亲说的是。” 文昭帝皱眉道:“话也不能这般说,朕瞧着宇衡就是个有出息的。” 马皇后闻言很是高兴:“陛下谬赞了。” 陈太后不耐烦他们这么寒暄,轻咳了一声道:“说正事儿吧。” 正事? 谢婉微微皱眉,与马家有关的正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244章:侧妃之位 长公主显然也是如此作想,她面上的笑容顿时就淡了些,开口问道:“今儿个不是家宴送花神么?还有什么正事儿?” 文昭帝没有说话,马皇后只是笑了笑也没吭声。 “一个个的都不开口,那还是哀家来说吧。” 陈太后看向李彧道:“原本陛下给语姗和叶家的次子赐了婚,但叶家那次子实在不像话,居然同……” 陈太后皱着眉:“哀家都没脸提!叶家那次子,前儿个居然被发现,同一庶子的媳妇儿暗通曲款!” 她的话,说到这儿便结束了,可话里的意思,谢婉却明白了。 她就说嘛,马语姗会那么好心的为孔月茹谋划后路?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所以呢,叶家次子出了这事儿,自然是不能再娶马语姗了,那马语姗要嫁给谁? 谢婉看了李彧一眼,李彧也转眸朝她看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借着木几的遮掩,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松开。 谢婉在心头叹了口气,罢了,且看他们怎么演! 左右,在这些人面前,她的想法并不重要。 长公主自然也看出了门道,她冷笑了一声道:“马姑娘的婚事还真是多舛。” 马语姗低了头,一脸受伤的模样。 “这说的什么话?” 陈太后瞪了长公主一眼:“这事儿岂能怪到女子头上来?叶家那小子,本就对婚事不情不愿的,赐婚的那日还是在花柳巷寻的人!” 马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睛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那会儿只想着叶家也是知根知底的,没想到……都是臣妾害了语姗。” 马语姗也红了眼眶,擦了擦眼泪道:“这如何怪的了姐姐,都是臣女没有福分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陈太后看着她道:“你是京城第一才女,有才有貌家世又好,配谁都配的上的,是那叶家次子没福分!” 看着他们一个个在那演的真情实意,谢婉差点忍不住翻了白眼。 这么累干嘛呢?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早点进入正题,大家都轻松点不是么? 磨磨唧唧,拼演技,好似演的好事情就能顺利似的。 不耐烦的显然不止谢婉一人,一直未曾开口的李彧,冷眼扫过众人,忽然开口道:“说来说去,似乎并没有提到正事。” 听得这话,众人面上神色都是一噎,唯有垂眸低头的谢婉,微微扬了唇角。 马宇衡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勾了唇,然而一转眸,就瞧见李彧正冷冷的看着他。 马宇衡挑了挑眉,收回目光端起面前茶盏抿了一口。 “你这孩子!” 陈太后嗔怪的看了李彧一眼:“哀家的意思是,左右你现在也愿意成婚了,王府那么大,多个女主人也没什么不好。谢婉与语姗从前是有些误会,但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她们俩一次伺候你,哀家也放心。” 李彧闻言冷笑了一声:“母后的意思是,谁大谁小?” “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陈太后轻哼了一声道:“放心,谢婉依旧是你的王妃,语姗做侧妃。” “这恐怕不妥。” 李彧还未说话,长公主便开口道:“马小姐要比谢婉大上几岁,若是一同入了府,到底谁唤谁姐姐?” 马皇后笑着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按规矩语姗唤谢婉王妃便是,又何必非得姐姐妹妹相称。” “这恐怕还是不妥。”长公主冷声道:“彧儿的性子本宫很了解,他若要娶必定是娶他心仪之人,马小姐显然并不是!” 陈太后皱了眉:“这事儿轮到你说话了么?再者,哀家也没有让他不娶心仪之人,谢婉照旧当他的王妃,又不碍事!” 长公主听得这话,顿时恼了。 她本就是个火辣的性子,这会儿直接道:“母后怕是有些糊涂了!忘记了当年承诺过,绝不会插手彧儿的婚事!” 陈太后被她这么说,当即也恼了:“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哀家说的是,只要他愿意成婚,娶谁哀家都不会插手!哪怕是在民间,婚姻大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区区一个侧妃之位,哀家还不能替他做主?!”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马宇衡好似局外人一般,默默喝着酒。 马国公世子夫妇,显然也是将这事儿全然抛给了太后,从头到尾都不吭声。 长公主气的不行,好些话卡在了喉中,却说不出口。 如今除了京城的兵权在兴安侯与武安侯手中之外,哪一样不是落在马家之手? 皇后是马家的,太子是马家的,政事是马家的,若是再来个宁王侧妃,这天下干脆姓马算了! 文昭帝转眸看向李彧:“皇弟觉得如何?不过一个侧妃之位,你府上又不是容不下。” 李彧看着他,冷声开口道:“皇兄迟迟不肯下赐婚的圣旨,便是因为这个?” “这你可就冤枉朕了。”文昭帝看着他道:“朕也是昨儿个得知的此事。” 李彧转眸看向马语姗,冷声道:“你就这么想要嫁给本王?” 马语姗抬眸看着他面上的冷色,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陈太后道:“女儿家面皮薄,哪有你这么问的?语姗待你到底如何,这么多年,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陛下待会儿便下旨吧,连带着谢婉的旨意也一并下了。” 文昭帝没有应,而是看着李彧道:“皇弟觉得如何?” 李彧冷声道:“是不是臣弟不收这侧妃,就无法迎娶谢婉?” 文昭帝没说话,陈太后冷哼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好!”李彧冷笑了一声:“只要她能活着进宁王府!”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都是一变。 马国公世子冷哼了一声:“王爷说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彧连看都没看他,直接对陈太后道:“母后可要想清楚了。” “你!”陈太后气的胸口疼,转眸朝谢婉看了过去:“谢婉!你愿不愿意!” 谢婉闻言抬眸看向陈太后,一脸的茫然:“此事,臣女似乎做不了主。” “她当然做不了主。”长公主看着陈太后道:“娶侧妃的又不是她!” “反了!反了!”陈太后捂着胸口怒声道:“哀家辛辛苦苦将你们养大,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哀家的?!不过一个侧妃之位,哀家还做不了主了!” 她转眸看向文昭帝道:“下旨!现在就下旨!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动语姗!” 李彧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看着陈太后冷声道:“皇姐说的没错,母后怕是糊涂了,皇兄乃是一国之君,岂是母后一哭二闹便能指使的,儿臣的婚事不劳母后操心。” “倘若母后非要马语姗当宁王侧妃,那这宁王之称,母后想送给谁便送给谁。” 说完这话,他朝谢婉伸出手:“这家宴不用也罢,走了。” 第245章:好家伙! 古代不比现代,众目睽睽之下别说是未婚男女,就是夫妻也得注意点影响。 如今,李彧在众人面前朝她伸了手,为了拒绝马语姗,甚至说出了不要宁王这个封号来。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真的剥夺他的封号将他贬为庶民,但谢婉还是心疼了。 心疼他兢兢业业多年,最后这满院子的人,除了长公主站在他身边之外,便再无旁人。 一个张氏,就弄的她头疼,可李彧对上的是比张氏更让人头疼数百倍的陈太后。 谢婉委实想不通,陈太后为何这般执着的要将马语姗送给李彧,单纯是因为看她不顺眼,觉得她配不上李彧? 先前,不已经要将马语姗送出去了么,怎的好端端的突然变卦? 谢婉脑中闪过诸多疑问,在现实中也不过是眨眼一瞬的事情。 看着李彧伸出的手,谢婉朝他笑了笑,正要将手递上,陈太后忽然冷声道:“谢婉,你可想清楚了,不是哀家不给你机会,倘若你今日离开,此生就别再想成为宁……” “太后娘娘。” 谢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将手递给李彧,起了身。 她收回手,转身朝陈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恕臣女无礼,敢问太后娘娘宁王真的是您亲生的么?” 陈太后闻言皱了眉:“放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谢婉轻叹了口气:“臣女是真的不明白,倘若宁王真的是太后所生,太后当觉得高兴,甚至为其骄傲才是,毕竟放眼天下,能够生出如宁王这般优秀儿子的,仅太后一人。” “宁王殿下有才有貌,品行更是有目共睹,据臣女所知,宁王这些年代理朝政,每每有空必定前往探望太后,他性子冷,可所作所为不难看出对太后娘娘的敬重。” “臣女未曾生育,可作为一个女子而言,臣女将来若能够生出如宁王陛下这般优秀的儿子,必定走哪都喜气洋洋,骄傲的紧。女子为母,含辛茹苦将子女抚养长大,图的是什么?” “就是图掌控他的人生,图看着他被自己逼的走投无路,图母子反目么?” “放肆!”陈太后怒声道:“你懂什么?!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哀家这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好?臣女看来未必。” 谢婉抬眸看着她道:“臣女自幼在山上长大,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请恕臣女有话直言。如今朝政悉数交由马家之手,皇后娘娘出自马家,太子身上有一半马家的血,太后娘娘又执意将侧妃之位给马家之女,敢问太后,这天下到底姓李还是姓马?!” “放肆!” 马世子猛的拍了桌子:“朝堂之事,岂是你一个女子可以置喙?!” “呵!”长公主腾的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马世子道:“本宫亦是女子!本宫代陛下执掌朝政之时,还轮不到你马家说话!” 马世子闻言连忙起身行礼:“殿下恕罪,臣并非此意。” 长公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眸朝陈太后道:“母后,谢婉所言便是儿臣所想,只不过无人敢将这些事儿摆在台面上说罢了。说句不好听的,今日母后非要将这马语姗送给彧儿当侧妃,将来皇室怕是寻不到一个与马家无关之人!” 听得这话,两个尚未成婚的皇子,看了她一眼。 行吧,他们不算。 “你……你们!”陈太后脑袋一阵阵发晕:“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她还不都是为了彧儿?!若不是为了他,她何苦去当这个坏人?! 昨儿个乾清宫的动静,她又不是个耳聋眼瞎的! 若是马家当真将彧儿告了,当真将彧儿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即便顺利度过了这次,下次呢?! 待到太子登基之后呢?!他能次次都躲过么?! 身为一个女子,作为一个母亲,她管这天下姓马还是姓李?!她只想她的孩子好好活着! 她已经失去一个了,绝不能再失去了! 陈太后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谢婉道:“看在你是真心为了宁王的份上,哀家不同你计较,但侧妃之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李彧闻言皱了眉,他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文昭帝,转眸对陈太后道:“母后觉得皇兄如何?” 陈太后闻言一愣,看了文昭帝一眼:“与陛下何干?哀家说的是你!” 这时,十六岁的禹王忽然站了起来,看了眼李彧,转眸对陈太后道:“儿臣求娶马姐姐。” 他忽然站了出来,将众人都弄的一愣。 陈太后没好气的道:“这又有你什么事儿?!” 禹王李伦躬身行了一礼:“马姐姐才貌双全,一直是儿臣钦慕之人,只是以往不曾有机会说出口罢了。马姐姐虽比儿臣大了两岁,但严格算来不过是一岁多一些罢了,民间尚有女大三抱金砖之说,儿臣觉得这并不是问题。” 谢婉闻言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十六岁半的少年,到底是有意攀附马家,还是用自己的幸福为李彧解围?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站了出来,马家就没了将马语姗强塞给李彧的理由。 毕竟他是禹王,明面上看来,一个王妃之位,总比侧妃来的强,马家根本没有借口拒绝。 果不其然,这话出来之后,马国公世子夫妇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不是多云转晴,而是多云转阴。 马皇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她扯出一抹笑来开口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禹王似乎与杨家有定亲之意?” 禹王闻言神色不变,缓缓开口道:“回皇嫂的话,确有其意,但臣弟与杨家尚未定亲,此事也未曾禀告皇兄,再者,比起还有两月才及笄的杨家之女,臣弟更喜欢比自己大一些的。” 马皇后皮笑肉不笑的道:“这般出尔反尔,似乎不是皇家所为。” “皇嫂误会了。”禹王淡淡道:“臣弟与杨家并无口头之诺,并非出尔反尔,更何况,杨家之女还未及笄,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气氛顿时又僵持了起来。 禹王这么一闹,马家有些骑虎难下,此刻他们看着禹王,仿佛就是在看一根搅屎棍。 陈太后亦是有苦难言,可眼下她怎么说都是错了!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一直置身事外的马宇衡放下了酒杯,笑着开口道:“说来,微臣也有一事。” 他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看了眼谢婉,转眸朝文昭帝开口道:“微臣求娶谢婉,此事已经得到谢家长辈应允,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这封谢婉的庚帖便是凭证。” 好家伙! 更大的搅屎棍,原来在这儿呢! 第246章:一个个闹着玩 马国公世子夫妇,听得这话也傻了眼。 交换庚帖? 他们何时同谢家交换过庚帖?又何时允许马宇衡去交换庚帖?! 然而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自家儿子这些年越发有主见,倘若他真的能将谢婉给娶了,那马语姗便可以当宁王妃,就不存在禹王的事儿了! 至于谢婉嫁入马家会如何…… 一个女子又能如何?! 马世子夫人看着谢婉,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般碍眼了。 难怪说了那么多亲事,衡儿谁都看不上,原来是看上了谢婉。 不过也是,见过谢婉之后,单看样貌旁人都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若是谢婉真的嫁给衡儿,成了她儿媳,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最起码生出来的孙子必定很是好看。 若是谢婉当真能给她生几个粉雕玉琢的孙子孙女,以往的事儿,也不是不可以一笔勾销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马世子夫子开口道:“确有其事,只是因着谢婉与宁王的事儿人人皆知,加上谢婉与谢家几个长辈关系并不融洽,臣妇便只当宇衡在说笑,便将庚帖给了他,却不承想,他竟然是认真的。” 文昭帝看着马宇衡笑了:“今儿个可真是热闹。朕瞧着也行,宇衡娶了谢婉,宁王娶了马语姗,皆大欢喜!” 欢喜个屁啊! “不行!” “不行!” “不行!” 三道否定声齐齐响起。 陈太后看了一眼李彧道:“哀家不同意!要娶马语姗也行,但谢婉必须为正妃!” 一个辛清婉就够耽误彧儿了,再来一个谢婉,彧儿还指不定要怎么恨他! 长公主开口道:“宁王与谢婉两情相悦,岂是这般随随便便拆散的?!” 李彧冷声开口道:“臣弟与谢婉已有肌肤之亲。”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马宇衡却已经笑着开了口:“微臣并不介意,和离还能再嫁,更何况尚未成婚,而且,微臣相信宁王的品行,即便是有肌肤之亲,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李彧闻言冷冷的看着他:“你倒是相信本王。” “这是自然。”马宇衡微笑着道:“毕竟宁王乃是天下男子表率,无媒苟合之事,殿下必然做不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文昭帝开口道:“不若,等你们商量好了,朕再下旨?” “陛下。” 马国公世子行了一礼:“谢家长辈对这桩婚事并无异议,臣也无乐见其成,依着三书六礼,衡儿已经过了纳采、问名,宁王这是横刀夺爱,礼不可废啊陛下!” 谢婉差点给听乐了! 黑的说成白的,屁股一掉,她跟马宇衡忽然成了一对,李彧变成横刀夺爱了。 禹王好似还嫌不够热闹,又在那儿嚎了一嗓子:“臣弟求娶马姐姐。” 好家伙,这回彻底是乱成一锅粥了! 陈太后这回不仅是胸口疼,连脑袋都疼了起来,她怒声道:“够了!你们是想气死哀家不成?!” 众人闻言不再说话,只是依旧僵持。 文昭帝笑了笑:“今日之景,当真是应了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将目光投向谢婉:“谢婉,你如何说?” 所有人都转眸看向了她,陈太后冷了脸道:“谢婉,你可要想清楚了,彧儿现在虽然交了权,却也是堂堂亲王!” 听得这话,谢婉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陈太后逼着李彧娶马语姗为侧妃,另有内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屈膝朝文昭帝行了一礼:“臣女但凭陛下做主。” 文昭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便被噎住了。 谢婉一脸无辜,她能怎么说呢,她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罢了。 她倒不是怕,当面选了李彧会如何,左右马家的人她早就得罪了,她这般说,纯粹是对文昭帝挑事踢皮球看热闹的模样不满罢了。 未免李彧多想,说完这话,她朝李彧身边挪了挪,与他肩挨着肩站在一处。 看,她的选择多明显? 谁挑的事儿,谁来当这个坏人! 李彧垂眸看她,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了她的手。 文昭帝被气笑了:“永誉侯是个直性子,教导出你这样的女儿,也是属实厉害。” 李彧的耐心已经告罄,直接对陈太后道:“侧妃之事绝无可能,十日之后儿臣迎娶谢婉,母后与皇兄若是有空自可前来,若是无空便罢!” 说完这话,他拉着谢婉的手,转身便走。 马世子皱眉道:“宁王殿下是不是忘了,宇衡与谢婉已经交换过庚帖,三书六礼都不全,算什么娶?” 李彧闻言猛然停了脚步,对谢婉道:“等我片刻。” 谢婉点了点头,李彧松开手转身,大步朝马宇衡走了过去。 来到他面前,李彧冷声开口道:“拿来。” 马宇衡将庚帖塞回袖中,笑了笑道:“王爷要什么?” 李彧冷冷的看着他:“庚帖,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李彧是真的动了怒,威压瞬间席卷而来,就连原本想插话的马世子,都忽然闭了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大晋,最可怕的不是身为陛下的文昭帝,而是武能安邦文能治国,且执掌朝政多年的宁王李彧! 这也是马家即便已经权倾朝野,即便连太子都出自马家,却依旧绞尽脑汁想与李彧联姻的原因之一。 然而,马宇衡却半点不怵,他非但不怵竟然还有能面带微笑的装傻:“谢家已经收了臣的庚帖,殿下若要谢婉的庚帖,当按着规矩,让谢家将臣的庚帖还来才是。” 李彧闻言冷声道:“别逼本王动手,倘若你的庚帖当真在谢家手中,今晚你便会收到庚帖!” 马宇衡轻叹了口气,不闪不避的迎上他的目光:“若是臣不想交呢。” “你可能还没明白本王的意思。”李彧看着他冷声道:“本王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他朝马宇衡伸出手:“庚帖。” 马宇衡真的想看看,为了一个庚帖,为了谢婉,李彧能做到哪一步,可他也知道的,此刻同李彧闹僵,吃亏的绝对不会是李彧。 他从袖中将庚帖取出交给李彧,看着谢婉道:“你若后悔,随时可以来找我。” “放心,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李彧接过庚帖,转身朝谢婉走去,来到她身边时回眸,朝众人道:“十日后大婚,诸位可以前去观礼!” 说完这话,他收回目光对谢婉道:“走了。” 谢婉屈膝朝文昭帝等人行了一礼,转身与他并肩而去。 禹王眨了眨眼,对文昭帝道:“那……臣弟求娶一事……” 文昭帝冷哼一声:“真要求娶?” 禹王迟疑了下:“也不是不行。” “哪凉快,哪呆着去!”文昭帝腾的一下起了身,没好气的道:“朕也走了,一个个闹着玩呢!” 李彧跟谢婉朝宫外走去,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快要行至乾清宫时,忽然黑龙卫统领凌炀忽然现了身,躬身道:“王爷,陛下有请。” 第247章:臣弟答应了 李彧转眸看向了谢婉。 谢婉不想呆在宫里,便对他道:“我先回王府。” 李彧嗯了一声,转眸对小全子道:“你随她回去。” 小全子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如今是风雨欲来,当即点头应了一声。 李彧去了乾清宫,小全子护送这谢婉快步离开,直到出了宫门,他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得亏姑娘走的快,如若不然,必定是要被留下的。” 谢婉点了点头:“他们说服不了宁王,必然会朝我下手。” 柿子捡软的捏,谁让她无权无势,无人撑腰呢。 给她施压,无异于给李彧施压,要比直接跟李彧杠上要来得强。 李彧入了乾清宫,文昭帝还没有回来,他便坐在大殿内等着。 过了一会儿,文昭帝这才缓缓而来,李彧起身朝他行礼:“皇兄。” 文昭帝摆了摆手,殿内所有宫人纷纷退下,待到众人离去之后,他这才在一旁坐下,开口道:“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彧站直身子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来:“无。” “你没有,朕有!” 文昭帝看着他道:“经过今日之事,你依旧将权势当成累赘么?若是今日你依旧掌权,你觉得马家敢如此逼迫于你?你总觉得,坐在朕这个位置上,必定身不由己,可没有权势,只会更加身不由己!” 李彧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文昭帝长叹了口气:“你比朕聪慧的多,当知道权势本就是柄双刃剑,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若无权势,你连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 听得这话李彧抬了眼眸:“皇兄到底想说什么?” “朕累了。” 文昭帝看着他,哑声道:“朕打算在解决马家之事后,将皇位传给你。” 若是换了一个人,听得这话,必然欣喜若狂,或者诚惶诚恐。 但李彧没有。 他的心情很平静,毕竟很早之前他就拒绝过一次。 他面色平静的问了一句:“为何?皇兄如今不是做的很好?再者,虽然皇兄如今只有太子一位皇子,但辛贵妃有了身孕,皇兄又正值壮年,后宫充盈,子嗣之事根本不用着急。” “臣弟不知皇兄为何这般着急的想要除去马家,亦不知马家是犯了何事,但皇兄既然想动,那便动,也无甚大不了。至于皇兄说的累了,臣弟依旧愿意,在此之后接手朝政,直到新的太子长大成人。” 换而言之,这皇位根本没必要给他。 文昭帝闻言冷哼了一声:“亦如同你先前对马宇衡所说的,朕不是在同你商量。” 李彧拱手行礼:“多谢皇兄抬爱,恕臣弟难以从命。” 文昭帝看着他,没有说话。 大殿中落针可闻,两人僵持着。 过了许久,还是文昭帝先开了口:“你若不想接这位置也成,朕便将此位传给马宇衡。朕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守住你的美人!” 听得这话,李彧顿时皱眉:“皇兄你这是胡闹!” “朕就胡闹了又如何?!” 文昭帝看着他道:“马宇衡是个有才学的,当真禅位给他,他处理朝政未必不如你。至于这天下,朕若斗不过马家,还不如早早让贤,好歹能选个中用的。” 李彧看着文昭帝,试图在他的面上看出逞强,亦或是口不对心的神色。 然而,并没有。 文昭帝他是真心的。 李彧怎么也没想到,文昭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甚至有了这样的打算。 他沉声开口问道:“皇兄不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了么?” 文昭帝冷笑一声:“在你们硬要将皇位给朕的时候,就该考虑到有这种可能!” 李彧皱了眉,正要开口,外间忽然有人传报:“太后娘娘驾到!” 陈太后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瞧见李彧也在,顿时微微一愣,但她也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眸朝文昭帝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你们父皇不在了,这婚事自然是哀家做主!陛下现在就下旨,将谢婉许配给宁王当正妃,马语姗当侧妃!” 文昭帝转眸看着李彧:“皇弟觉得呢?” “他觉得没用!”陈太后恼道:“陛下现在就下旨,哀家看着你下!” 文昭帝没有应,只看着李彧笑而不语。 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看,你不要这位置,可偏偏这个位置,能决定你的一生。 陈太后见他没动,顿时又催促了一遍,见他依旧不松口,顿时气的红了眼眶:“你们!你们一个个的,要气死哀家!” 她看向李彧道:“一个侧妃怎么了?你娶了放在府里,又不会怎样!不就是多了个女人而已,何必这般倔强?!是不是谢婉要跟你闹?你若开不了口,哀家去同她说!” “不是。” 李彧终于开了口,看着文昭帝道:“皇兄的条件,臣弟答应了。” 听得这话,文昭帝笑了:“早就该如此!朕现在便拟旨赐婚!” 陈太后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但听到拟旨赐婚,还是松了口气:“侧妃之位……” 文昭帝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道:“母后,宁王与朕都已经不是少年,已经不需要母后费尽心机了。” 听到这话,陈太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 文昭帝看着她道:“母后,您该颐养天年了。” 谢婉回到宁王府之后,没有敢离开。她在府上陪着谢临,等了许久李彧才回来。 她急忙起身来到他身边问道:“如何?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李彧没说话,而是问道:“你与马宇衡,私下有过往来?” 谢婉闻言一愣,不知道他是试探还是仅仅因为今日马宇衡的话。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算有吧。” 李彧看着她眼神闪躲的模样,轻哼了一声道:“你要本王待你一心一意,你倒是……” 见他越说越离谱,谢婉连忙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你想什么呢?我与他清清白白,半点私情也无!再说了,有你在,我还能看的上其他人?!” 听得这话,李彧的神色终于好了些,他又轻哼了一声道:“从今往后,你有什么事儿直接同本王说,无须旁人。” 谢婉连忙点头应好,然后又问道:“陛下今日唤你前去,没有为难你吧?” 李彧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谢婉皱了眉:“怎么了?” 李彧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愿意当皇后么?” 第248章:请马宇衡到王府来! “啊?!” 谢婉傻了眼:“你要造反?!” 李彧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谢婉嘟了嘟嘴:“那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个?” “没什么。”李彧避而不答:“只是忽然在想,你若是当皇后会如何。” 这种话,谢婉显然不会相信,她看了李彧半晌,这才认真开口道:“我……不大想一辈子被困在皇宫那样的地方。” 短短一句话,简单的一个困字,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李彧没有再说,谢婉也没有再回答。 对于两个都聪慧的人来说,有些话是不需要说明白的。 比如,李彧极有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比如,若是李彧当真坐上那个位置,谢婉未必会愿意嫁给他。 只是目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两人便掩耳盗铃的当作什么都没有。 李彧看着她道:“你先回侯府,圣旨过会应该会到了。” 这圣旨,自然是赐婚的圣旨。 圣旨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才算的上是名正言顺。 谢婉扬了笑:“好,那嫁衣……” “交由宫中置办即可。”李彧看着她柔声道:“武安侯府那处,若是无事你便回来,三书六礼都需要你在场。” 谢婉点头应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彧嗯了一声:“让白鹤送你。” 谢婉闻言有些讶异:“白鹤不是暗卫副统领么?他不当暗卫了?” 李彧闻言淡淡道:“嗯,他如今乃是侍卫长,待到朝政稳固再给他另派官职。” 谢婉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们身后的如画,看了李彧一眼,微微低了头。 白鹤得了命令,早早便带着人在外间等候,他率领众侍卫开路,一路将谢婉送入侯府。 他本想着能跟如画说句话,谁知道如画见他凑过来,便如同惊弓之鸟,刷的一下就蹿进了侯府。 白鹤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转身上马:“走,去谢家!” 谢婉回府没多久,赐婚的圣旨便到了。 海公公亲自带着人来宣的圣旨,除了悬旨外,还带了文昭帝的赏赐,满满当当的摆在前院。 整个永誉侯府喜气洋洋,方管家面上带着笑,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谢婉却很平静,甚至看着圣旨上的内容,还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之前在宫中的时候,李彧同文昭帝和陈太后闹掰,放下了十日后成婚的豪言,还说文昭帝和太后爱来不来,爱同意不同意。 可眼下这赐婚圣旨上只有赐婚,却无婚期,她有些怀疑,这圣旨是缓兵之计,用来稳住李彧的。 毕竟赐婚了又不是不能收回,就如同马语姗和那叶家公子,只要有一方犯了大错,取消赐婚也属正常,但是会影响文昭帝的威望罢了。 可问题是,稳住李彧要干嘛? 还有,文昭帝到底同李彧说什么,会让李彧说出,愿不愿意当皇后的话来?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对如诗道:“你去马国公府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如诗问道:“小姐是担心,陛下也赐婚了马语姗?” 谢婉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个,我总觉得事情很奇怪,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如诗闻言立刻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外间,方管家正热火朝天的指挥着家仆,将各种赏赐放入库中。 等到忙活的差不多了,他来到谢婉面前,笑着道:“小姐,这圣旨按理当供奉起来,不若就将圣旨供到祠堂,老爷夫人在天之灵知晓了这个消息,必然也会为小姐高兴的!” 谢婉闻言点了点头,将圣旨交给他道:“好,去办吧。” 方管家恭敬的接过圣旨,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小姐要不要去给老爷夫人上炷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谢婉嗯了一声:“好。” 来到祠堂,方管家恭敬的将圣旨供奉在了台上,口中念念有词:“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之灵应该感到欣慰了,小姐即将成为宁王妃,往后再无人敢欺负小姐和小侯爷了!” 谢婉跪在团蒲上,看着上方供奉的牌位,心情很是复杂。 她虽是修道,却也不知人死后入地府是何等光景,不知道她娘在轮回镜前,得知了父亲远在边关另有小家,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前世无父无母,今生对父母所有的爱,其实大半都来自母亲。 永誉侯常年在外,即便一回京必定会上山陪她,可他不在时,都是母亲一人月月上山小住,陪着她教导她。 正是因为要陪她,永誉侯府的家产中馈才会落入二房三房之手。 想必母亲心中也是清楚,若不将这些交出来,是不可能那般自由,每月都能去山上小住陪伴她的。 母亲并不傻,她必然知道,在侯府中不掌中馈独自一人会受什么样的委屈,只不过在自己和女儿之间,她选择了女儿。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谢婉看着永誉侯的牌位,心头涌上了一抹怨气。 她甚至觉得,这么追查真相,有些不值得。 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值不值得了,生恩养恩总的报,更何况死的不仅是他,还有母亲。 她恭恭敬敬的朝牌位磕了三个响头,心中默念,倘若当真在天有灵,就别让那个妾室还那个庶子上门,别让他们玷污了母亲辛辛苦苦守着的家。 上完香,从祠堂出来,谢婉抬眸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情却并不晴朗。 若是李彧当真会为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该嫁了。 她实在没有信心,能够让一个帝王,顶住所有朝堂和自己亲生母亲的压力,来一个后宫只有一人。 更何况,她心里很清楚,现实是残酷的,身为帝王,朝政是他的责任,传宗接代亦是他的责任。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他现在是宁王,不能因为一些将来的可能,就否定了现在。 再说了,皇位又不是大白馒头,谁都能吃的上的。 白鹤带着人去了谢府索要马宇衡的庚帖,谢府的人如今瞧见官兵模样的人,都吓的够呛。 尤其是张氏,以为谢婉要把她也送入大牢,听闻有官兵上门,差点吓的尿了裤子。 白鹤言简意赅道明来意,张氏顿时就愣住了,而后嚎道:“冤枉啊大老爷!根本就不曾有人上过门,更不要说换庚帖了!” 白鹤闻言皱了眉:“那谢姑娘的庚帖在何处?” “在我这儿,在我这儿!”张氏急急忙忙回屋去找,很快便拿了一个布包出来,她抖抖索索的打开布包,将里面的帖子递了上去:“庚帖在这儿。” 白鹤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皱眉:“这庚帖是假的!” 不仅是他手中的庚帖是假的,就连李彧手里的那个,也是假的。 里面空白一片,根本什么都没有。 李彧看着手中空白的帖子,当即冷声道:“白云。” “属下在!” “将马宇衡请到王府来!” “是!” 第249章:马宇衡身死(二合一) 白云纵身而去,半点也不敢耽误。 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子虽说的是让马宇衡来王府相见,可实际上就是让他将马宇衡给带来。 不管是请,还是活捉。 身为监国过年宁王,手中的暗卫自然不仅仅是保护王府安危,白云出门之后询问了一番,没多久便知道了马宇衡正在茶铺品茶,当即便纵身前往。 马家如今势大,马宇衡乃是马家嫡孙,即便看似一人身边也必定潜伏着高手。 白云没敢托大,带了三人同行,然而他刚刚接近那个茶楼,就被人拦住了。 让他惊讶的是,拦他的不是什么马家暗地里的护卫,而是当今陛下的黑龙卫。 黑龙卫拱手道:“请转告王爷,马宇衡明日必定造访宁王府。” 若是换成旁人,白云今日哪怕是掀了这茶楼,也定会将马宇衡带走,然而拦他的是黑龙卫,同黑龙卫为敌便是与陛下为敌。 他只能应了一声道:“好,我会如实回禀王爷。” 白云与白鹤几乎是同时回的王府,两人各自汇报之后,李彧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皇兄真的瞒了本王许多事情。” 他根本不相信,皇兄会胡作非为任性到将江山拱手让给马家人,所以,皇兄同马宇衡之间到底有何秘密? 山雨欲来,马宇衡如今毫不避讳的让他知道黑龙卫,这山雨必然已经到了顷刻便要落下的地步。 皇兄和马宇衡到底是何时搭上的线,他们之间到底有何交易,马宇衡为何会同意帮着皇兄对付马家?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彧皱了眉,就在这时,外间忽然有人来报:“王爷,马国公府马宇衡求见。” 嗯?刚刚不是说了不来? 白云连忙道:“属下不敢有半字欺瞒主子!” “不是你的问题。”李彧理了理身上衣摆:“传!” “是!” 前来通报的人正要退下,李彧却又忽然道:“慢着!” 他皱眉道:“告诉他,本王无空,不见!” 听得这话,通报的人一愣,立刻躬身行礼道:“是!” 看着通报之人转身离开,小全子轻哼了一声道:“把爷当成什么了?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的!” 李彧没理会他的话,而是对白云吩咐道:“去,查一查他这一路来都发生了什么!” “是!” 白云立刻纵身而去。 小全子皱眉问道:“爷是觉得,那马宇衡忽然改了主意,是有什么圈套?” 李彧冷声道:“不是觉得,而是确信。白云去寻他,连开口都没来得及,便让黑龙卫给回了,由此可见他必然是一早就知道本王会派人前去。”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假庚帖:“确切的说,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设下局。” 小全子这会儿也听出了异样,不由紧张起来:“爷的意思是……” 李彧皱眉道:“京城要变天了。” 听得同传人那句无空不见,马宇衡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上当,这下可坏了!” 他看了看半开的门,叹了口气道:“那没办法,只能硬闯了。” 说完这话,他立刻抬脚进了门。 两个门卫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急忙上前阻拦,可不等他开口,马宇衡却自己停了下来:“走了这么久有些累了,本公子在这儿歇歇脚再回去。” “啊?”门卫们愣了,有心想赶人却是不敢。 毕竟马宇衡的身份摆在这儿,他又没有硬闯,只是在这门内歇歇脚而已。 可门卫们也不敢就这么任由他在这儿待着,其中一人连忙又去进内通报。 听得通传小全子当即道:“直接赶走,他的脸皮怎么的这般厚?!” 门卫应了一声是,刚要离开,李彧却道:“不必了,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白云回来了:“主子,马宇衡在属下走后,寻了几个人冒充宁王府侍卫,一路押着他来的王府。” “押着他来?”小全子愣了:“好好请他来不来,自己派人押着来?” “不好!”李彧忽的皱了眉:“速将其拿下,万不可能让他出王府!” 白云当即纵身而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等他来到王府门口,哪里还有马宇衡的身影? 白云追出府外,只看到马宇衡在一众侍卫簇拥下离去的背影。 马背上的马宇衡似乎察觉到白云的目光,回眸朝白云藏身之处扬起一个笑脸,挥了挥手。 他薄唇轻启,无声吐出四个字来:“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是!” 白云恭声道:“属下确认,他说的便是这四个字。” 李彧闻言忽的冷笑了一声:“好,真的好的很,本王终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小全子一头雾水:“他们要做什么?” 李彧闭了眼,冷声道:“本王要背上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名声了。” 谢婉从祠堂出来之后,便出发去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夫人和孙枚等人已经知晓了赐婚圣旨一事,纷纷恭喜于她。 武安侯夫人笑着道:“本想留你小住几日,却不承想圣旨这么快就下了。” 谢婉点了点头:“好在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曹姑一人便能完成。” 曹姑开口道:“永誉候府离得并不远,我若有疑问,直接去府上问过姑娘便是。” 谢婉应下:“正是,又不是天南地北。” 武安侯夫人笑着点头应是,然后对四周下人道:“你们先退下。” “是。” 丫鬟们纷纷退下,如画也跟着退了出去。 院中只剩下了四人,武安侯夫人压低声音道:“那事儿我一直没想到万全之策,毕竟是动刀子的地方,陈岑必然会察觉,到时他请个大夫一看,不就知晓了么?” 谢婉淡淡道:“那就让他不知道。” 武安侯夫人闻言一愣:“如何不知道?不是说是动过刀之后,十日方能好么?” “那就关他十日。” 谢婉低声道:“孙蓉被英国公府赶了出来,陈岑不是时常去看她么?只需想个法子,让他带孙蓉出城,上香游玩什么的都可以,然后派人将他们给绑了,日日灌上昏睡的汤水,十日后再放出来便成!” 她看向武安侯夫人道:“相信依着侯爷的能力,藏他们十日不是问题!顺天府尹楚大人,是个很好说话的。” 谢婉点到为止,武安侯夫人顿时眼睛就亮了:“好主意!这法子虽然有些兴师动众,却能顺带着将孙蓉那个贱人一并处置,实乃一箭双雕!” 谢婉点了点头,武安侯夫人不愧是一点就透。 陈岑受了十日的苦,又找不到仇家,最后只能将怒火发泄在了孙蓉身上。 毕竟,若不是为了带孙蓉出门,他哪里又会遭受这样的委屈呢?! 武安侯夫人看着谢婉,感叹道:“得亏玫儿与你有缘,不然我有些难以想象,若是与你为敌,会是怎样的光景。” “夫人说笑了。” 谢婉朝她笑了笑:“且不说这世间就没有假如的事儿,就是有,我也会站在孙姐姐这边。我最厌恶的,便是那些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男子!” 武安侯夫人叹了口气:“这世上男子大都薄情,如你父亲一般的男子,实在少之又少。” 谢婉闻言轻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毕竟那妾室还未寻上门,现在说这些没有必要。 当晚,谢婉便回了永誉侯府。 如诗回禀道:“奴婢在马国公府守了半日,并未发现马国公府有什么异样,宫中也并未派了人去。” 谢婉闻言点了点头:“许是我多想了。” 一夜无话。 翌日早间她刚刚起身,正在洗漱,外间忽然响起了王璞的声音:“小姐!王璞求见!” 谢婉闻言一愣,王璞这般慌张的来寻她,难不成是芙蓉楼出事了? 她连忙放下帕子,朝外间道:“进来回话。” 王璞匆匆进了屋,瞧见谢婉便立刻道:“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璞虽是出身市井,但胆识过人,能让他如此惊慌的必然不是小事。 她连忙问道:“出了何事?” 王璞看着她道:“今日早间,奴才无意从芙蓉楼送肉菜的商贩处听得一个消息,马国公嫡孙马公子,在昨儿个去了一趟宁王府后被打成了重伤,于早间不治身亡!马国公拖着病体入宫求个公道,如今陛下已经派禁军将宁王府围了起来!” “什么?!” 谢婉瞪大了眼:“马宇衡死了?!” “是!” 王璞低声道:“奴才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去了一趟宁王府,又派人去了马国公府,马国公府已经挂起了白幡,而宁王府确实已经被禁军围住了!” 谢婉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但她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马宇衡是不可能死的,就算死也只可能是假死! 之前她一直在想,马宇衡顶替了真正的马国公嫡孙,那真正的马宇衡去了何处。 她一直以为是被杀了,可现在看来,应当是一直被囚禁着,昨儿个死的必然是真正的马宇衡无疑! 马宇衡被顶替,李彧交权,马家掌握朝政,马语姗为侧妃被拒,马宇衡被李彧打伤身亡,李彧被禁军囚禁王府。 一桩桩一件件连贯起来看,不难发现这是一场阴谋! 只是不知道,这阴谋是针对马家,还是针对李彧。 不对! 这事可能是针对马家的! 因为马家要的本来是宁王妃之位,因着她的出现,又发生了秦郡王长子那件事儿,马家这才退而求次,索要侧妃之位。 若是针对李彧的阴谋,那她就是个变数。 假的马宇衡也是一个变数,李彧未曾交权之前,马家势力虽然深厚,却也没有到如今权倾朝野,一家之言的地步。 马家更不可能预料到,李彧会为了娶她而交权。 既然预料不到,又怎么可能会有假马宇衡出现? 更重要的是,若他们当真要对付李彧,有的是别的法子,为何要牺牲一个嫡孙?! 谢婉皱着眉在屋中来回踱步,这桩桩件件的事儿,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陛下要对马家出手! 可问题是,为什么?! 李彧交权之前,一直是他掌握朝政,太子是马家的,皇后是马家的,马家就算有野心,也完全可以等到太子长大。 他们根本没有铤而走险的理由。 而陛下也没有对马家动手的理由,因为马家根本没有威胁到李家江山。 马宇衡、文昭帝…… 这两人显然是有所联系的,不然不会这般配合。 看来,这其中必然有着她不知晓的秘辛。 难道…… 文昭帝是要一石二鸟?既对付了马家,又对付了李彧? 毕竟帝王心不可测,难保他觉得,李彧就算交权也依然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谢婉皱了皱眉,不对! 李彧不可能好端端的,突然问她愿不愿意当皇后! 想到这儿,谢婉顿时待不住了,她立刻道:“备车!我要去一趟宁王府!” 如诗知晓兹事体大,当即应了一声,匆匆去通知备车。 谢婉看着王璞道:“这事儿你做的极好,酒楼人来人往,必然是消息汇集之地,往后你也留意着些。” 王璞闻言立刻点头:“是!” 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谢婉:“小姐刚刚被赐婚宁王,此事会不会连累到小姐?” “不会。”谢婉看着他道:“最多连累的是婚事,不会连累到我的安危,以及永誉侯府的安危。” 听得这话,王璞顿时放心了:“奴才这就回芙蓉楼,若是有新的消息,再来通报。” 谢婉点了点头:“去吧。” 王璞匆匆而去,谢婉也抬脚出了门。 原本安静的宁王府,此刻却是热闹非凡,禁军将整个宁王府都围了起来,百姓们远远的看着,议论纷纷。 马车来到宁王府门前,谢婉下了马车,刚刚靠近禁军便拦住了去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谢婉连忙道:“我乃永誉侯府嫡女谢婉,前来探望王爷。” 禁军闻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谢姑娘请回吧,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可我的弟弟还在王府。”谢婉有些着急的道:“他才四岁不到,也并非是王府中人。” 禁军闻言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拧眉道:“谢姑娘请回吧,圣命不可违!” 谢婉退而求次:“那,可否带句话?” 禁军摇了摇头:“谢姑娘就不要为难我等了。” 第250章:四皇子李琼 谢婉闻言点了点头,十分通情达理的道:“我也知晓诸位的不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禁军本以为她会纠缠一会儿,毕竟宁王是为了她怒而出手,这才杀了马宇衡,她与宁王的感情应该很深厚才是。 可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来问了两句,被拒绝之后便走了! 看着她乘马车离去,禁军有些傻眼,忍不住道:“这……是不是也太薄情了些?” 他身旁的另一个禁军,轻嗤了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更何况这还没成亲呢!只是可惜了宁王这般才绝惊艳之人,怎的就爱上了这样的女子?!” 禁军叹了口气:“谢姑娘那样的美貌,动心也很容易吧。” “由此可见,娶妻当娶贤!” “说的有理!” 以往谢婉是在乎名声的,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关乎一切,关乎家族也关乎谢临和她自己。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理这些了。 禁军只是奉命行事,她纠缠也是无用,更何况,即便纠缠成功,也没多大意义,她要试探的不过是文昭帝的态度罢了。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婉去了茶楼。 她这张脸,走到哪都是焦点,加上如诗如画在旁,一进门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小二微微愣了一下便回了神,急忙迎了上来:“姑娘是喝茶,还是……” “找人。”谢婉开口道:“找陈瑾。” 小二眼睛一亮:“您便是谢姑娘吧,东家他已经等了您许久了,楼上请。” 谢婉没料到马宇衡在等她,确切的说,她从来没想过,她在马宇衡这里会那么重要。 重要到值得他在这个时候,不去忙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茶楼里等着她。 谢婉上了二楼,马宇衡果然在等她。 他朝她笑了笑:“坐。” 身后的门被关上,如诗如画守在门口。 谢婉没有入座,而是看着他这张风华绝代的脸开口问道:“这是你的真面目?” 马宇衡闻言一愣,以为她问的是他想发设法栽赃李彧的事儿,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却见她一直盯着他的脸,眼神在他脸上游走,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 马宇衡见状有些失笑,想多了啊。 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谢婉看了他一眼,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是谁?马宇衡,陈瑾,还是……四皇子李琼?” 马宇衡眨了眨眼,笑着道:“你知道了啊。” 谢婉轻叹了口气:“本来不想知道的。” 她幼时在山上,她娘每每来看她,都会提到一个人,四皇子李琼。 说她跟李琼一样好看,说她跟李琼的性子简直就是男女颠倒了个。 还会说,她爹收了李琼这么个徒弟,没教导多长时间,但李琼却很懂事守礼,时不时会送些东西过来,还会写信尊一声师娘。 只可惜,李琼长到十二岁,夭折了。 那年,谢婉九岁。 谢婉猜想过马宇衡的身份,想了很多人,无一例外最终都是死人,她也猜过李琼,可她觉得有些荒谬,毕竟是皇子,又是太后所出,怎么可能假死? 直到李彧开始说,文昭帝与以往不同,她不知怎的,想起了马宇衡易容之事,就开始有些怀疑,文昭帝是旁人假扮。 可昨日入宫瞧见文昭帝,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直到今日,李彧杀了马宇衡,被禁军困在宁王府,她这才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茅塞顿开。 马宇衡,哦不,应该是说李琼。 他挑了挑眉,有些怨念的看着她:“你猜的太慢了,我本来以为你会很快的猜到的。” 毕竟他给过她那么多暗示,连差点成为未婚夫这样的暗示都说了,结果她不为所动。 瞧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谢婉一脸无辜:“这不能怪我,从来没有人同我说过这事儿!” 如果有,依着她的性子,早早就偷偷下山跟他巧遇,玩个老公养成计划了。 李琼轻叹了口气:“也许是师娘瞧不上我。” “那倒不至于。”谢婉开口道:“我娘很喜欢你,总是拿你跟我比。” 叙旧叙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 谢婉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他身为皇子,生母还是皇后,为什么会假死。 再比如,他到底知不知道,杀害她父母的真凶是谁。 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你们打算关李彧多久?” “不知道。”李琼看着她道:“你知道的,我从不对你说谎,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我换个问法。”谢婉开口道:“什么样的情况下,李彧才会被放出来?谢临还在王府,他长时间瞧不见我,会害怕的。” “别担心,现在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宁王府。” 李琼看着她道:“马家不是蠢货,现在看不出来,不代表将来看不出来,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反应过来,只不过到那时候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造反一条路可以走了。” 说完这话,他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李家的江山,还需要人来守。” 谢婉懂了。 难怪李彧那天,会突然说出,愿不愿意当皇后的话来。 不对! 为什么是皇后,而不是摄政王妃? 谢婉皱眉道:“事成之后,陛下会如何?” 李琼闻言笑了笑:“你猜。” 谢婉闻言没好气的道:“你猜我猜不猜。” 李琼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回答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不想骗你,但这个问题很严重也很复杂。” “怎么复杂?关系到你为何会假死?” 李琼闻言一噎,忽然指着窗外道:“今天天气不错啊!” 谢婉:……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谢婉看着他道:“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也谢谢你,为了宽我的心,特意在这儿等我。” 李琼闻言回眸看她,笑了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谢?” 看着他面上盈盈的笑意,谢婉心念一动,开口道:“除了以身相许。” 第251章:上别人的当? 李琼闻言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后轻叹了口气道:“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李彧到底适不适合你。看在我为你答疑解惑的份上,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吧。” 谢婉抬眸看他:“什么事?” 李琼笑了笑:“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打小便知道师父有个非常漂亮聪明的女儿,将来会是我共度一生的妻子,你回京选择李彧,我并不奇怪,如今我只想要你,在一切未能尘埃落定之前,不要与李彧完婚。” “给你自己一个想清楚的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听得这话,谢婉一愣,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对不起,你可能来晚了。若是几月之前是如今这般局面,我必然不会选李彧。可现在,我……” 李琼抬手阻了她接下来的话,看着她道:“算了,实话伤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眼下京城会有动乱,难保到了最后马家不会对你下手,你要小心。” 谢婉点了点头:“好。” 李琼轻叹了口气:“走吧,我也有事情要做。” 李彧现在被困,但凡他不想添乱,就绝不会站出来,儿女情长暂时放在一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谢婉与他一道下楼,她开口道:“我若是自己想办法,能不能见李彧。” 李琼看着她:“你想去求长公主?” 长公主的驸马是兴安侯,掌管禁军,她若要求个通融,寻长公主是最好的办法。 谢婉点了点头:“若是不行就算了。” 李琼闻言叹了口气:“想去就去,我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不至于连见一面都不让。” 谢婉闻言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她跟他是一对,她跑去见前任似的。 两人在茶楼外分别,谢婉便去了长公主府。 刚到门口,便是侍女对她道:“谢姑娘,公主殿下等您许久了。” 谢婉应了一声,与她进了公主府。 长公主听得消息也迎了出来,两人在院外相遇,长公主二话不说取了一个令牌过来,递给她道:“本宫就知道你会来,这是长青的贴身令牌,你拿着去见彧儿便是。” 谢婉接过令牌,只见上面有个统字,她好奇问道:“兴安侯就这么轻易的将令牌给公主殿下了?”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他哪会有这么好心?这是本宫在书房暗格拿的。” 拿? 怕不是偷吧? 谢婉轻咳了一声:“若是因着这个,让公主殿下与兴安侯起了龃龉,臣女就成了罪人了。” “不碍事。”长公主轻哼了一声:“正如你之前所言,本公主要身份有身份,要儿子有儿子,就算同他起了龃龉又如何?大不了和离,本公主还自在些!” 想起了之前长公主那面首的话,谢婉忽然觉得,她可能巴不得闹起来,然后和离去养面首。 见她不动,长公主低声道:“别怕,天塌下来有本公主顶着呢!彧儿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若是不去,他必然会伤心的,马家闹一闹又能如何,难不成他们还能让彧儿为那马宇衡陪葬不成?!” 她什么都不知道,谢婉便也不方便透露其他,便将令牌收好道:“好,臣女见过王爷之后,便将令牌归还。” 长公主点了点头:“去吧。” 谢婉转身离开,再次回到了宁王府门前。 依旧是之前那个禁卫军拦住了她,她将令牌取出,那禁卫军立刻便让了路。 看着她入了王府,那禁军这才开口道:“之前是咱们误会谢姑娘了,谢姑娘哪里是什么见风使舵的薄情之人?分明是聪慧无比!她知晓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半点也不为难,直接取了令牌而来。” 先前说娶妻当娶贤的那人,连忙点头道:“说的对!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婉入了宁王府,众人瞧见她都是一喜,急忙前来同她行礼:“见过姑娘!主子正在书房教导小侯爷呢。” 谢婉点了点头:“我自己去就行,不必领路了。” 那下人笑着道:“这是自然,在王府姑娘何须旁人领路。” 谢婉没理会他的马屁,朝他点了点头便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内,李彧正在教导谢临,寻寻教导的声音不疾不缓,很是平和,同外面的情景全然相反。 瞧见她进来,一大一小眸中都有些亮色,谢临扬起一个笑脸:“阿姐你来啦。” 谢婉点了点头:“你好好学习,阿姐同你未来姐夫说几句话,待会儿再来陪你。” 谢临乖巧的嗯了一声:“好的阿姐。” 李彧起了身来到屋外,没说一句话,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李彧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本王上了马宇衡的当。” 谢婉闻言有些好笑:“你也会上别人的当?” 李彧轻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没被人算计太久,所以才会上当,居安思危果然不假。” 谢婉笑着道:“分明不过才二十多岁,说这话跟老头似的。” 李彧转眸看她:“你别担心,不过都是小事。” “我知道。”谢婉看着他道:“我只想问你,你早就知道自己今日会被软禁在王府了是么?” 李彧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一场交易。” 谢婉懂了,看来他们已经达成共识。 她问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让你上当的马宇衡,其实是你的弟弟李琼么?” 李彧闻言猛然停了脚步:“李琼?” 看着他的模样,谢婉便知道,他并不知晓了。 李琼既然已经爆了身份,必然已经不打算藏着掖着。 谢婉点了点头:“对,他就是已经故去的四皇子李琼。是我父亲的徒弟。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陛下和他都要置马家于死地?马家其实并未威胁到李氏江山。即便陛下不喜太子,也可以传给别的儿子,或者传给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的除掉马家?” 甚至不惜威逼利诱马家去造反? 李彧摇了摇头:“不知,你知道?” “不知道。”谢婉开口道:“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你要不要查查看?” 第252章:一念之间 谢婉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话问的有些蠢。 李彧是什么人?他能执掌朝政多年,即便不知道李琼的事儿,也不可能想不到,文昭帝根本没有必要灭了马家。 而他只字不提,甘心被一群禁军困在王府,必然是因为不想去探究。 “那个……”谢婉有些尴尬的朝他笑了笑:“当我没说。” 李彧闻言摊开掌心,与她十指相扣,一双黑眸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你我虽然尚未成婚,但已与寻常夫妻一般已是一体,有些话我没有说,不代表是故意瞒着你。” 谢婉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相扣的手,嗯了一声。 “李琼没死,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料。” 李彧看着她道:“皇兄坚持要除掉马家,必然有他的缘由,寻常府上兄弟都难齐心,更何况是帝王之家。我与皇兄感情其实并没有多深厚,否则当初我不会远走边关。” 听得这话,谢婉有些诧异:“不深厚,他会想传位与你?” 李彧摇了摇头:“不知,正所以不知我才没有轻举妄动。父皇虽然驾崩的仓促,但交代遗言立下遗旨的时间还是有的。父皇临死之前,曾下了两道旨。一道,是废黜皇兄的太子之位,一道是传位于我。” 谢婉闻言惊了:“那为何……” “我对皇位无意。” 李彧淡淡道:“困在皇宫之中,哪里也去不得,就连要娶什么人,要宠幸谁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这样的皇位要来何用?” 额…… 从这个角度看,确实有些惨来着。 “当初大皇兄就是看到了第一份遗旨,这才起了觊觎之心。” 李彧轻叹了口气:“父皇想要传位与我,黑龙卫自然也传给了我。虽说黑龙卫历代只是帝王的暗卫,可事实上,他们只听从真正的继位人。” 谢婉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黑龙卫真正的主子其实是你?” 李彧点了点头:“除非我死,黑龙卫才会传给下一任继任者,为了避免皇兄起疑,我命黑龙卫听从他的命令,因为黑龙卫服从谁,便代表着谁是真正的继位者。” “那……”谢婉开口问道:“陛下可知此事?” “不知。”李彧摇了摇头:“黑龙卫不仅仅是那些暗处的侍卫,朝中也有人是黑龙卫,倘若不是真正的继任者,根本无从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也是为了确保皇权不会旁落的手段之一。” 他看着她道:“你今日是拿着兴安侯的令牌来的吧?” 谢婉点了点头,她并非蠢人,听得这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兴安侯他是……” 李彧点了点头:“兴安侯也是黑龙卫,不仅仅是兴安侯,还有许多人。我不知晓皇兄为何要除掉马家,但这于我而言并不重要,甚至留在皇兄身边的黑龙卫,曾经想要向我汇报过皇兄之事,我也阻止了。” 谢婉闻言有些傻眼。 也就是说,不管李彧当不当皇帝,他都是这大晋真正的掌权者。 要不要那个位置,要不要朝权,其实都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根本不需要那个位置来证明自己,因为他才是那个执棋之人! 谢婉有些弄不明白:“那你为何瞧着处处受制于人?” 李彧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宠溺:“我何曾受制于人?不管是交权也好,还是赐婚圣旨也罢,有没有都不会影响到我,不过是图个名正言顺罢了,再者,皇兄毕竟在那个位置上,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谢婉有些理解了。 对李彧而言,这些都只是小事,他随时可以依着自己的想法行事。 只不过,若真的那么做,必然会同文昭帝闹翻,对他而言没有必要。 “掌黑龙卫着掌天下。” 李彧抬眸看向远处的院墙:“于我而言,真正能够制约我的只有那个位置,既然皇兄坐在那个位置上,那就务必让他好好坐着。” “可他要给你啊。”谢婉有些不解:“你说这是一场交易,不就是证明,你答应了么?” 李彧闻言淡淡道:“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罢了。皇兄为何要铲除马家,这个答案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家铲除之后,皇兄想要做什么,以及他为何要传位给我。” 谢婉看着他,有些好笑:“是不是在你眼中,只有关于那个位置的事情才重要?” 只不过他与旁人对那个位置的在意不同,旁人是千方百计的想要,而他是千方百计的不想要。 李彧摇了摇头:“以前是。” “那现在呢?” 李彧看着她,低声道:“现在,还有你。” 谢婉承认自己耳根子软,听不得这般好听的情话了。 她呆呆的看着他眸中认真的神色,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轻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李彧:……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说这种真心之言,没等到她同样的倾诉衷肠,却等到了花言巧语这个评价。 心头涌起一抹失望的情绪,他有些不服气的攥紧了她的手:“你就没什么要同本王说的么?!” 本王两个字又蹦了出来,谢婉哪里不知道,他是不高兴了。 她在心头偷偷笑了笑,转眸看着他时却是一脸茫然:“说什么?” 李彧:…… 他实在有些气不过,分明是她来勾引他的,分明是她先说他是心上人,如今得到他了,却又一改之前的态度! 这便是所谓的,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么?! 可眼前的她,他实在是舍不得。 舍不得放狠话,舍不得伤了她。 最后一气之下,他只得低头带着心头的火气,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远处藏身的白云,急忙转了头。 一吻过后,李彧低着头,与她额头相抵,哑声道:“乖乖在永誉侯府呆着,九日后聘礼会送到侯府,这些日子不要乱走动,我会派暗卫守着永誉侯府。” 谢婉闻言有些惊讶:“不是软禁么?怎的十日之约不变?” 李彧的目光在她水嫩的红唇上流转,哑声开口道:“我说了,与我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娶你,所有的交易和配合,都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上。更何况,皇兄与李琼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就是为了激怒马家。” “我娶你,只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利,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第253章:女子间的情义 谢婉想起了李琼的那个,被她拒绝的要求,若李琼是当真的,那这场婚事未必会顺利。 可转念一想,李彧乃是执棋者,这些困难也就不是困难了。 再者,李琼的那些话告诉李彧,也只是惹他不快。李琼好不容易即将回归三皇子的身份,又是李彧的弟弟,她没必要给他们兄弟二人增加间隙。 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好。” 李彧其实有些想将她留下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将他留下他未必能忍得住。 九日后下聘,再过几日成婚,这么点日子他还是能等的。 再者,她是拿了兴安候的令牌进来,若是久不出去也有些不好,等于在打皇兄的脸。 事情才刚刚开始,还是多些耐心为上。 李彧往后退了半步,牵过她的手道:“走吧,陪陪谢临,待会儿送你出府。” 谢婉点了点头:“好。” 谢婉这边已经放下了担忧,外间却是乱作了一团。 楚夫人在家急得团团转,楚云更是在一旁担忧的快哭了:“怎么会这样呢?昨天赐了婚一切都还好好的呢!” 楚夫人皱眉道:“正是因为赐了婚这才不好!” 马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付的了宁王的,一个嫡孙的命,想拉一个亲王下马,简直痴人说梦,更何况是执政多年的亲王。 马家对付不了李彧,自然会将怒火发泄在谢婉身上,加上若不是谢婉的出现,宁王妃之位说不定已经是马家囊中之物,若不是为了谢婉争风吃醋,马宇衡也不会死。 所以,马家最恨的人,肯定不是李彧,而是谢婉。 这也是楚夫人最着急的原因。 她知道谢婉很聪明,必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她得亲自去确认下才放心。 想到这儿,楚夫人更待不住了,她连忙吩咐道:“快!备车去永誉侯府!” 楚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也去!” “胡闹!”楚夫人瞪了她一眼:“眼下正是危机关头,你一个小孩子去凑什么热闹?在家等着!” 楚云有些不服气:“可谢姐姐就比我大两岁。” “你怎么能跟她比?”楚夫人没好气的道:“看一个人是否是孩子,看的不是年龄而是脑子!” 许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重了些,楚夫人又柔声安抚道:“乖,在家好好等着,娘去去就回。” 说完这话,她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门,楚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能像谢姐姐一样就好了。” 楚夫人着急忙慌的来到永誉侯府门前,一下马车,却瞧见了挂着武安侯府标识的马车匆匆而来。 她想了想,干脆停了下来,在门前等着。 很快,武安侯府的马车便到了,武安侯夫人下了马车,瞧见楚夫人微微一愣,而后便明白过来,朝她笑了笑。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正是有了身孕的孙玫。 武安侯府的事情楚夫人知道一些,瞧见孙玫来了,不由心头一暖。 真心交真心,这话果然不假,孙玫这胎怀的有多不容易,京城人人皆知。 这时候,她不顾有身孕,乘坐马车而来,足以见谢婉在她心中的地位。 楚夫人朝武安侯夫人行了一礼,武安侯夫人连忙道:“楚夫人客气了,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瞧见你,我心中也算踏实了些。” 马家必然会对谢婉出手,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而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来到永誉侯府,不仅代表了她们的态度,也代表了她们会被卷入其中。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来了,这如何不让瞧见对方的她们,心中感到踏实。 楚夫人笑着道:“瞧见侯夫人,我心中也是大定。” 武安侯夫人笑了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吧。” 两人结伴而行,孙玫稍稍落后半步。 然而永誉侯府的门房却告知她们,谢婉一早就出了府,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何时才归。 听得这话,武安侯夫人道:“无妨,左右我们也无事,就在府上等着。” 谢婉不在,永誉侯府便由方管家做主。 听得通传,方管家一路小跑着而来,闻言连忙道:“若是三位夫人不嫌弃,便请入府等候。” 他将两人迎进府中,立刻吩咐下人取了最好的茶来招待。 茶刚刚端上来,外间通传谢婉回来了。 三人面上顿时一喜,齐齐起了身朝外间张望,只见谢婉一身粉色衣裙,面上带笑快步而来。 谢婉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武安侯夫人楚夫人和孙玫来这儿,是有多么情深义重。 她上前朝她们笑了笑:“两位夫人和孙姐姐,能在这时来看我,实在令我感动。” 武安侯夫人道:“我怎么可能不来看你?之前若不是因着你即将成为宁王妃,我恨不得收你为义女才好!” 孙玫开口道:“当初我遭难,若不是谢妹妹还不知是怎样的境地,我腹中的孩子,还有我,都欠你一条命,这种时候我若是不来,成了什么人?!谢妹妹你忘了么?女子情义不输男儿!” 楚夫人听得她们的话,暗暗有些心惊。 她也开口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从我们合伙开了芙蓉楼开始,楚家与你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前确实是因着宁王的缘故与你交好,可现在已经不是了。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成不了宁王妃,也不会影响了咱们的情义!” 谢婉闻言心中更加感动,她朝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行了一礼:“这份情义,谢婉记下了。” 武安侯夫人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时候就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我们坐下细谈。” 谢婉点头应下,四人对面而坐。 楚夫人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然后道:“小侯爷如今在宁王府,倒是安全无虞,你的安危却是问题,我思来想去,你不若去楚府小住,直到事情平息了为止。” “顺天府尹虽只是四品,却也是官府之家,马家不可能直接冲进楚府杀人。” 武安侯夫人闻言道:“还是去我那儿吧,一来侯府你也住过比较熟悉,二来,侯爷好歹也是掌着京城兵马的,府上也有高手,借马家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冲入侯府杀人!” 第254章:速战速决 谢婉闻言,迟疑着道:“夫人邀我前往侯府小住,此事武安侯可知?” 孙玫连忙道:“这事儿还是爹爹主动提的。” 谢婉有些诧异。 她实在弄不明白,武安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彧既然答应了她要亲自追查,她就应该信任他。 更何况,武安侯夫人与孙玫对她真心实意,她更愿意去相信,武安侯有什么苦衷,在她父母的事情中,扮演的不过是个知情人的角色,而不是凶手。 谢婉看向武安侯夫人和楚夫人道:“两位夫人今日能够来看我,我心中甚是感动,只是小住的好意心领了,我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武艺高超之人,护我周全不难。” “而且刚刚我去了宁王府,宁王已经派了贴身暗卫来保护我,我就不去给两位夫人添乱了。” 听得这话,楚夫人顿时笑了:“倒是我们忘了宁王,王爷既然为了你冲冠一怒,自然会护你周全,是我们太过担忧了。” 武安侯夫人也笑着道:“关心则乱,真的一点都不假。王爷看似被禁军软禁在王府,可事实上又何尝不是陛下对王爷的一种保护呢。” 孙玫松了口气:“你安全无虞便好,这些日子,京城必定动荡,你就呆在府上莫要再外出了。” 谢婉嗯了一声:“不管如何,多谢你们今日来看我。” 她提醒道:“京中动乱正是好时机,孙姐姐的事儿可以趁机办了。” 武安侯夫人闻言眼睛一亮,当即点头道:“好。” 楚夫人不知她们打的是什么哑谜,但旁人的事儿,她也不关心,只要谢婉安全无虞就行。 她们今日的举动也算是表明了立场,来都来了,武安侯夫人和楚夫人还是孙玫,便干脆留下来小聚了片刻,聊聊家常。 说起儿女之事,武安侯夫人忽然道:“楚云今年十四了吧?” 楚夫人闻言一愣:“已经过了十四。” 武安侯夫人笑了笑:“我家孙煊今年十六。” 剩下的话便不必说了,懂的都懂。 楚夫人仔细想了想,孙煊虽然只是次子,但他与韩璟交好,韩璟如今在兵马司当值,孙煊虽然被罚一年不得入仕,却跟着韩璟当副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如今已经是捆在一块儿的,若是能再加上联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楚夫人犹豫了一会儿道:“侯夫人也知道,我家就楚云这么一个丫头,难免骄纵了些,我们也不指着她将来能够如何,只希望她平安顺遂就好。” 武安侯夫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了口气道:“这点你放心,有了玫儿和依依的例子摆在前面,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咱们最多也只是牵个线,有没有缘分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孙煊的品性是可以保证的。” 楚夫人连忙道:“这是自然,侯夫人能够这般体谅,着实令我刮目相看,若云儿当真与二公子有缘,我再高兴不过。”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相视一笑,双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谢婉看着两人,不由就想到了谢临。 她将来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日? 咳,想的太远了,谢临还不到四岁呢。 孙玫摸了摸还不显怀的肚子,跟谢婉想到了一处。 她在想,若是她这一胎怀的是女儿,也就比谢临小个四岁,谢临有谢妹妹和宁王教导,将来定然是不会差的。 要不,先来个指腹为婚?! 想到这儿,她看向谢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谢婉:嗯??? 到了申时,武安侯夫人楚夫人和孙玫便离开了。 她们一走,白云便现了身,恭敬的朝谢婉行了一礼,汇报道:“启禀姑娘,如今侯府上下有暗卫十四人,分守在四个方位,姑娘若有吩咐,尽管吩咐属下便是。” “多谢,辛苦了。”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谢婉看着他,开口问道:“如画的功夫你们也知道,为何还需要这么多人?当初我在马国公府之事,如诗都能劫持了他们的府上的人,马国公府应该没什么高手才是。” 白云躬身回答道:“回姑娘的话,那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罢了,马国公府暗地里也有高手存在,更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唯有在第一次便震慑住,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谢婉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你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白云闻言吐出两个字来:“今晚。” “今晚?”谢婉愣了:“这么快?” 马宇衡今天早上刚死,今晚他们就来找她报仇? 白云解释道:“马家与姑娘积怨已久,如今算的上的新仇旧恨,而且在马家看来,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是啊,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李彧被困王府,他们已经摆出了要跟李彧讨公道的态度,这时候,谁会注意到她呢。 谢婉轻叹口气:“那今晚就拜托白统领了,万事性命为重。” 对付马家有陛下和李琼,她只要安全无虞便成。 白云还是第一次听闻,要他们以性命安全为重的话。 他微微一愣,而后道:“暗卫的使命便是……” “我知晓你们的使命。”谢婉看着他道:“可在我看来,你们的性命也很珍贵。” 听得这话,白云彻底没了言语,恭声道:“是,属下听令。” 白云猜的没错,马家确实在当晚对谢婉下手了。 入夜三更,万籁俱寂。 谢婉躺在床上,没有入睡。 如诗如画得了命令,除非暗卫支撑不住,否则不会轻易出手。 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一行黑衣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进了永誉侯府。 他们训练有素,到达侯府之后,便直奔后院。 在他们的预想中,宁王此刻自顾不暇,谢婉身边的丫鬟武功也算不得什么出类拔萃,他们今日来了五人,要娶谢婉首级,那也是手来擒来之事。 只需速战速决便是。 故而他们连查探也无,直奔谢婉所在的院子。 然而刚刚落入院中,忽然就僵住了。 白云一身白衣,双手抱剑,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们。 第255章:马家的要求 “不好!” 为首之人瞧见白云,便知晓宁王有备,连战都未战,便立刻道:“撤!” 然而他们还没动身,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这哪里是手到擒来的院子,这简直就是瓮中捉鳖的院子! 白云看着五人惊惧的眼神,冷哼了一声道:“谢姑娘的院子,也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想走可以,命留下!” 话音一落,暗卫们立刻便朝那五人攻了过去。 除去白云之外,十三人对战五人,就算是二打一,还多出了一个人来。 如诗在趴在窗口看着动静,有些可惜的道:“要是咱俩出去,正好就是三打一了,整数都舒坦。” 如画看了她一眼,也有些手痒:“好久没有痛快的打一架了。” 如诗闻言回答道:“我觉得你可以跟白云打,实在不行跟白鹤打,他以前是副统领,武功应该不差的。” 听得白鹤的名字,如画顿时就没了声。 如诗也没在意,就这么津津有味的看着外间打斗。 就在这时,五人中的首领余光瞧见了趴在窗台上的她,当即一个闪身,直接朝这边掠了过去。 他们根本不是这些暗卫的对手,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于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挟持人质逃离。 如诗瞧见他挥剑过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起来:“如画!” 如画只朝窗外看了一眼,随手一扔,一柄剑便直接穿过窗户,直直朝那人而去。 那人武功不低,虽然之前缠斗消耗不少,但武者的本能还是在的。 他瞧见那剑朝自己而来,顿时便想要闪避,然而他还是太慢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剑直直的插入他的胸口。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破损的窗户,想要看清楚里面动手的人,然而看到的,却只有如诗不屑的眼神。 看着那人就这么倒下,白云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收回了自己的剑。 首领一死,其余四人的意志便有些崩塌,没过多久便被拿下。 白云有意留了活口,以便留下人证指证马家,只可惜他还没开口,那活口便口吐鲜血死在了面前。 白云皱了皱眉:“死士?” 他身旁的暗卫轻嗤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武功这般低的死士,还真是少见。” 这般嘲讽,若是被马家人听闻,必定气到吐血。 白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开口道:“打扫干净,别脏了姑娘的院子。” “是!”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谢婉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困了。 马家人可真有意思,摆在明面上杀了马宇衡的人是李彧,他们没办法动李彧,就来杀她。 这逻辑也是无敌了,不就是因为她无权无势,好欺负么。 此时,马家。 四处挂着白皤,大堂内放着棺木。 马国公世子坐在大堂内,看着棺木冷声道:“吾儿放心,你既然喜欢她,为父必定要让她来与你合葬!” 一旁的叶夫人哭红了双眼,恨声道:“让她来与我儿合葬,实在是便宜她了!” 他们对取谢婉首级一事,势在必得,然而本该速去速回的死士,却半点也没有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马国公世子顿时察觉不对劲来:“难不成,他们都死了?宁王派了人去护着她?” 这不是没有可能之事,毕竟宁王能为了她,杀了马家嫡孙。 叶夫人闻言心沉到了谷底,她哭着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行了!别哭了!” 马国公世子冷声道:“再等等,他们也未必会输。” 然而,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无人回来复命。 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马国公世子怒不可遏,就在他准备要发火之际,外间管家忽然前来通报:“世子,国公醒了,请世子过去。” 马国公世子闻言心头一沉:“好,我立刻就来。” 他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叶夫人闻言道:“要不要我一道去?” “不必。”马国公世子抬脚朝外走:“父亲没有唤你。” 叶夫人闻言微微一愣,看着他出了大堂。 马国公世子进了屋,只见马国公躺在榻上睁着眼,他抬脚上前,恭声道:“父亲。” 马国公转眸看他,开口问道:“那个女子的尸身可带回来了?” 马国公世子低了头:“儿子无能。” 听得这话,马国公顿时又咳嗽了起来,马国公世子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轻轻拍着他的背。 一旁下人递上一杯温水,马国公咳嗽渐停,喝下之后才缓了过来,开口道:“衡儿是为父最为器重的,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明日你进宫去面见陛下,就跟陛下说……” 说到这儿,他又咳嗽了起来。 马国公世子连忙道:“父亲莫急,慢慢吩咐便是。” 马国公渐渐缓了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未说完的话说完:“你……就跟陛下说,马家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将宁王打发去封地,除非重大日子,此生不得回京,二,我们要谢婉嫁给宇衡!” 听得这话,马国公世子有些愣了,他低声道:“父亲,陛下恐怕不会愿意。且不说宁王乃是陛下的胞弟,堂堂亲王,就是衡儿已死,依着宁王对谢婉的在意,绝不可能允许她嫁给衡儿。” 马国公闻言冷声道:“不愿意也得愿意!你就跟陛下说,若不想天下的人知晓他与太后的真面目,就按马家的要求去办!老夫虽已病入膏肓,但还没死呢!” “他们也别想着拿捏老夫,当年之事,老夫留有证据,已藏在无人能发觉之处,只要他们愿意按马家说的办,证据老夫双手奉上!” 马国公世子心头震惊无比,他低声道:“父亲,你说的事,是指什么?” 马国公看着他道:“不该问的别问,这事儿是为了你好,还有你们要准备好,若是当真撕破脸,唯有太子登基这一条路了。” 马国公世子闻言心头一震,一种难以言语的激动还有害怕齐齐涌上心头。 他忍下这些激动,开口道:“父亲的意思是……” 马国公缓缓开口道:“若是当年之事当真昭告天下,那陛下必定要禅位,我们绝不能让皇位旁落!” 第256章:需要牺牲的 从房间里出来,马国公世子站在院外半天都没回神。 其实,他压根没想过走到今天这一步。 毕竟皇后出自马家,太子身上有马家的血脉,只要马家老老实实的,将太子给照顾好培养好,保证马家几代之内荣光,是没有问题的。 寻常世家百年,几百年的大世家,那也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可现在,他发觉马家似乎有些骑虎难下。 他的嫡长子死了,死在了宁王手中,宁王虽然放权,可文昭帝还是文昭帝,除了过渡时理了朝政之外,眼下又同从前一般,朝政不过是从宁王手中落到了马家手中。 没有人知道,文昭帝是如何想的,他若是突然又想将朝权交给宁王,依着马家的能力,能够受得住么? 显然是不能的。 可宁王当权之后,还容的下马家,容的下太子登基么? 未必了。 衡儿一死,只要马家还是个人,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其他,必然要去讨个公道,可以一公道,就完全将自己立在了宁王的对立面上。 加上今晚之事,他们已经与宁王为敌,彻底没了退路。 既然没有退路,那何必还多此一举拿过去的事情去威胁呢? 这不是明摆着要告诉文昭帝,他们马家有想法了么? 父亲还是老了啊,与其用那些所谓的证据,来威胁文昭帝和太后满足马家所谓条件,倒不如直接将这些证据握在手中,一劳永逸。 太子年幼,还需再等几年才会名正言顺,衡儿这口气,他们也只能暂时咽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 临近夏至,天亮渐早。 卯时未到,天已有泛白之相。 皇宫大殿内,文昭帝与李琼各坐一旁,殿内仅余海公公一人伺候。 文昭帝看着李琼道:“今日早朝,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吧。”李琼淡淡道:“马家今日若不提当年之事,必然就是想先忍了这口气,然后等着将你弄死,太子登基。” 文昭帝听得这话,面上毫无波澜:“何须他们弄,朕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只是太子登基,他们想都别想!” 又提生死,李琼不由叹了口气:“或许,当初你该按马国公安排的办。” “怎么办?” 文昭帝冷哼了一声:“依着他们的法子,每十年换一次血,吸完亲弟弟的血,再吸自己孩子的血?那朕成了什么?母后毕竟对朕有生养之恩,她为了后位一时糊涂,朕说不了什么,但现在,朕说了算!” 他的情绪明显激动,说着这话咳嗽不止,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文昭帝哑声道:“一命抵一命,换血之法只能是血亲,这与吃人有何不同?朕不想变成怪物!” 李琼闻言冷声道:“马家该死!若非马家,你又何至于此?” “此事若真要怪,母后也脱不了干系。”文昭帝闭了闭眼,有些疲惫道:“她毕竟是朕的母后。” 李琼闻言没说话。 文昭帝看着他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认她了么?” 李琼冷笑了一声:“我与你不同,从我被舍弃的那时候开始,她的生恩我便还了!” 他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径直站起身来道:“卯时将至,该上朝了。” 天色渐亮,一切归于平静。 谢婉起身的时候,院中干干净净昨夜种种没留下半点痕迹。 昨天一堆消息,炸的她有些理不清头绪,今儿个终于得空闲了下来,可以好好分析一番了。 然而她刚到书房,摊好纸张,准备将所有的消息整理整理,外间便有小厮匆匆而来,说是武安侯府曹姑,从后门而来,前来拜访。 谢婉闻言一愣,曹姑来找她何事?她能做的都做了,关于绝育手术,能教的也都教了啊。 不过曹姑既然从后门来,必然就是不让众人知道的意思,当即点头道:“有请。” 不多时,曹姑匆匆而来,见到谢婉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开口道:“谢姑娘,我想请你与我一道去做手术。” 谢婉:…… “什么手术?” 曹姑探查了下四周,确认除了面前这两个丫鬟之外再无旁人,这才开口道:“自然是那个地方的手术,之前你说的什么止血钳、手术剪等工具,已经打造完成,羊肠线我也想了办法,今儿个天未亮时,又捡到了几具尸体,正是用来实操的机会。” 谢婉闻言天灵盖都有些发麻,可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觉得不适的。 关键,她之前答应过要一道去。 但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问题:“捡了几具尸体?” 曹姑点了点头:“不知是谁家死士,昨儿个被丢在了乱葬岗。这几日我一直守着,希望能捡个新鲜的,也是运气好,正好捡了,还是五具。” 听得这话,如诗和如画互看了一眼。 谢婉不是傻的,一听死士二字,再听今日天未亮时挖的,便知道这几具尸体是谁了。 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是物尽其用啊! 曹姑见她不开口,便皱了眉头道:“姑娘这是反悔了?” “自然没有。”谢婉开口道:“只是天未亮时挖到的,此刻已经凉了吧?” “这点不用担心。”曹姑解释道:“寻到那些尸体之后,我便将他们用热水泡了起来,虽然样子可能有些不对,但绝对还是温热的。” 谢婉闻言嘴角又抽了抽:“好吧,还是曹姑有办法。”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曹姑催促道:“再晚水就该凉了。” 谢婉:…… 白日里她的安危倒是不成问题,有如诗如画,还有暗卫们在。 于是她轻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吧。” 科学进步,是需要牺牲的。 而她,牺牲了她的眼睛。 嘤嘤嘤。 曹姑这一生最爱的便是在人身上做实验,而做实验,需要的便是尸体,越是新鲜的尸体越好。 所以,她除了在顺天府当仵作之外,还特意在乱葬岗旁建了屋子,就是为了能够挖到新鲜的尸体。 昨晚马家的那五个死士的尸身,就放在屋子中。 谢婉进去的时候,差点被吓的夺门而出。 屋内整整齐齐的摆着四个大桶,每个桶里装着一具尸体。 第257章:当年之事 谢婉急忙移开目光,咽了咽口水道:“这……怎么只有四具,不是说五具么?” 曹姑叹了口气:“我只有四个桶,还有一个在锅里。” 谢婉:…… 得亏曹姑不是请她用饭。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转了头看向屋中几具尸体道:“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曹姑点了点头,来到屋中一个台子上,铺好布,拿出工具摆上,对谢婉道:“将尸身抬过来。” 谢婉闻言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曹姑点了点头:“快些,别凉了。” 谢婉:…… 如诗和如画见状,连忙道:“这些事情,小姐无须动手,我们来就是。” 谢婉连忙点头,退到了一边。 如诗和如画都是杀过人的,亦处理过尸身,搬运尸体对她们来说驾轻就熟。 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的尸身竟然是光溜溜的。 两人瞧了一眼,立刻就扭了头,后悔了! 谢婉轻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我来吧。” 污她一个人的眼睛就够了,如诗和如画可是纯洁的小丫头。 再者,这都是为了科学进步,这些尸体摆在现代,那就是为了医学做出牺牲的大体老师,没什么可不适应的。 科学!一切为了科学。 她抬脚上前,如诗和如画见状连忙道:“还是奴婢们来吧。” 说完这话,她们也顾不得其他,将一具尸体抬了起来,放在了台子上。 曹姑拿出帕子,将尸体擦干,对谢婉道:“谢姑娘,我要动手了,你过来看着,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瞧出她的严肃和认真,谢婉不由也认真了起来,抬脚上前道:“好,其实具体怎么操作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咱们都是第一回,慢慢来便是。” 左右还有四具尸体,依着曹姑的经验,和她的知识,完成这个手术,难度应该不大。 曹姑闻言点了点头,拿起工具开始动手。 谢婉也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人做手术,虽然部位有些特殊,科学本身就是神圣而严谨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生不出半点杂念出来。 曹姑一边动手,一边询问,她做的可对。 谢婉在一旁凝神对待,时不时指正她的偏颇之处。 本就是小手术,之前曹姑已经在脑中模拟过多次,加上得心应手的工具,做起来并没有很费力,不过是因为第一次操作,有些不熟罢了。 第一个手术完成,谢婉看着宽大的切口道:“这个手术若是做的熟练精妙,切口会很小,等到结痂脱落,甚至都看不出来。” 曹姑懂了:“那就再试试。” 因着曹姑有武功,白云等人为免被发现,离的很远。 有人低声问道:“这个曹姑,带着姑娘来此处是何意?她们在里面做什么?要不要去看看?” 白云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姑娘便是主子,主子做事你还要去一探究竟?” 那人闻言连忙道:“属下不敢。” “不敢就看着。”白云低声道:“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姑娘的安危,其余的一概不问。还有,姑娘便是主子,往后这些话不许再提!” “是!” 曹姑毕竟是曹姑,等到第二个手术的时候,已经熟练的多,但她仍旧不大满意,于是又做了第三个。 等到做完,谢婉点了点头:“一般来说,只要困住陈岑七日,他便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只是备皮一事,他必然有所感觉。” 毕竟,毛不是七天就能长好的。 曹姑轻哼了一声:“管他怎么想。” 谢婉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还多了两具尸体,用来继续操作,显然浪费了。 曹姑眼睛一亮:“要不,试试接骨之术?” 谢婉点了点头:“好!” 其实不光是接骨,还有切肠什么的,都可以试一试。 先把手练熟了,接下来可以在动物们身上试试。 如诗和如画在一旁看的想吐,她们觉得,曹姑这一手,可比她们杀人凶残多了,这简直就是肢解啊! 然而瞧着谢婉认真的神色,这话她们也只能咽进了肚子里。 人在认真工作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 如诗和如画虽然肚子饿,可在这种环境下,她们也没有半点食欲。 等到曹姑和谢婉忙完,一回神却发现已经是傍晚了,也就是说,她们整整站了几个时辰。 不过也正常,现代医生在做复杂手术的时候,一台手术十几个小时也是正常的。 瞧着天色,曹姑顺口说了一句:“要不,谢姑娘留下用个饭?” 谢婉闻言连忙摇头:“不必不必,我今天未必都能吃的下饭。” 如诗和如画在一旁疯狂点头。 曹姑闻言笑了:“姑娘的性子直爽,难怪能得众人喜爱。我还需要善后,就不送姑娘了。” 谢婉应了一声:“告辞。” 回到了侯府,谢婉和如诗如画已经饿的饥肠辘辘,看着一桌子饭菜,谢婉连忙道:“将所有的肉菜都端走,三天之内我不想看到肉,还有任何红色的东西。” 如诗和如画也是这般想,当即便将所有的肉菜都端走了。 谢婉轻叹了口气:“科学,果然是不容易啊。” 马国公世子并没有应马国公的要求,去威胁文昭帝和陈太后,但他对马国公说的是,文昭帝与陈太后根本不相信,有所谓的证据。 马国公差点气晕过去,他冷声道:“既然如此,就怪不得老夫了!” 马国公世子低声问道:“父亲手中到底握着什么把柄,能够威胁陛下和太后?” 马国公看着他道:“此事,本来不想告知与你,但现在也不得不告诉你了。” 马国公世子连忙道:“儿子洗耳恭听。” 马国公目光方远,陷入了回忆:“此事还得从太后说起,你可知道,太后乃是克夫之命?” 马国公世子闻言一愣:“克夫?!那……先皇怎的会……” 马国公淡淡道:“确实是克夫之命,此事先皇并不知晓,前朝道术盛行,留有国师一职,但前朝覆灭之后,众人将覆灭的原因归结于道术,故而到了大晋,命格之说天命之说,都被淡去。” 第258章:她的福星 马国公说的断断续续,但并不妨碍马国公世子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因着众人皆以为,前朝是毁于道教盛行,故而皇室为了避嫌,八字也只是草草相看。 陈太后有克夫之命,此事原本无人得知,但有一年因为祈福降雨,有僧人看出了克夫之事。 马国公负责祈福之时,那僧人便将此事告知了他,请求测算陈太后生辰八字以便寻求解决之法。 得知此事,马国公不由便想到,先皇自成婚之后接二连三生病,他当即便知道,马家的机会来了。 他又费尽心思从宗人府钦天监,弄来了先皇和陈太后的生辰八字,然而僧人测完之后却说,只是相克,并不危及先皇性命也不危及国运。 那僧人也是六根不净,马国公没费多少功夫,便说服了那个僧人,与他合演了一出好戏。 他先是让当时还未去世的马国公夫人,入宫告知了陈太后此事,紧接着,便以为她好的名义,说要想办法为她化解。 如此一来,便将陈太后与马家绑在了一条船上。 但这还不够。 马国公想了一招,能够永远将陈太后绑在马家身上,能够让马家屹立不倒的办法。 他借着化解克夫之事,给陈太后下了毒。 下的不是什么危害生命的毒,而是让她成瘾,离不开马家的毒。 但下毒没有两个月,陈太后怀孕了,马家担心被发现,便立刻停了药。 可孩子生下之后没多久便病了,陈太后怀疑,是不是因为改命的关系,将克夫改成了克子。 马国公顺水推舟便认定了此事,陈太后很是慌张,不知如何是好,拜托马国公再想想办法给她改命,看能不能克别的。 听到这儿,马国公世子有些疑惑:“父亲为陈太后改命了?” 马国公冷笑了一声:“陛下得的是败血之症,改命又有何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命换一命!” 马国公世子惊了:“一命还一命?” “是。”马国公低声道:“这是换血之法。” “换血?!” “对。”马国公低声道:“陈太后想要护住她的太后之位,太子便不能死,换血需要血亲,她舍不得自己又舍不得孩子,便用药材吊着。本来倒也还能克制,可后来就不行了,巧的是陈太后又有了身孕。” “从有身孕的那一刻起,陈太后便做好了打算,将这个孩子当成陛下的血袋子。” 马国公世子被这话惊的险些回不过神:“为何……是那个孩子,而不是长公主,或者宁王?” 马国公冷哼了一声:“当时公主已经出嫁,自然不能动。陈太后舍不得自己,又舍不得聪慧绝顶深受陛下喜爱的宁王,唯一能舍的,就是刚生下的孩子!” 刚生下的孩子…… 马国公世子一惊:“父亲说的是……死去的四皇子?!” 马国公点了点头:“四皇子变成了文昭帝的血袋子,自幼便被喂食各种药材,每隔三年为文昭帝换一次血。陈太后本以为,能够就这么过下去,可陛下的病情又恶化了,只能进行一次大换血。” 马国公世子压下心头的惊恐,默默盘算了下日子:“四皇子是因为换血而死。”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马国公点了点头:“所以,你知道我的证据是什么了么?” 马国公世子咽了咽口水,点头道:“知道了。可……” 他迟疑着问道:“父亲曾说,对太后下过毒,那陛下的败血症……” 马国公一个冷眼看了过来,马国公世子连忙闭了嘴。 马国公看着他道:“记住,老夫当年只是为了太后分忧,陛下的病是从娘胎里便带来了,是陈太后改命所致。” 马国公世子低了头:“是。” 马国公看着他道:“为了防止陛下卸磨杀驴,当年换血的大夫,老夫一直养着,还有当年参与的人。老夫命不久矣,将此事告知于你,你要好好利用!” 马国公世子沉声道:“是!” 有了这么一个把柄,何愁太子不能问鼎高座? 谢婉连着吃了几天的素,总算可以开始吃肉食了。 她感叹道:“当大夫可真是不容易,这得见过多少回,才能面不改色毫无芥蒂的用饭。” 如诗闻言道:“寻常大夫哪里用的找见识那些?” 谢婉没说话,这是古代而已,若是现代,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是得经常见的。 这几日过的很是平静,但没有人知道,马家是真的放弃还是在等待时机,故而谢婉也没有提让白云他们回去的话。 她闷在家中无事可做,便开始管起了芙蓉楼的事儿,将芙蓉楼这些日子的流水算了一遍,又改良了几个菜式。 谢婉很想谢临,很想去看看他,然而禁军依旧没有离开宁王府。 她不想再给长公主和兴安侯添麻烦,便只能忍耐着。 今日楚云来寻她玩,顺带告诉了她一件事儿:“谢姐姐你知道么?英国公世子始终了!” 谢婉闻言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失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在何处失踪的?” 楚云有些幸灾乐祸:“他叫活该!这就是他宠妾灭妻的报应!” 谢婉不动声色,只一副好奇模样:“这话从何说起?” 楚云见她有兴趣,顿时便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道:“英国公府的事儿,谢姐姐应该比我清楚,前面的我就不说了,只说那孙蓉被赶出英国公府之后的。” 谢婉点了点头:“嗯,你说。” 楚云嘟了嘟嘴:“那孙蓉被英国公府送出了府,并且放了话,什么时候孙玫姐姐回英国公府,孙蓉才能回去。正常来说,陈世子不应该是想办法哄孙玫姐姐回去么?可他偏不!” “他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三天两头往孙蓉那儿跑,那孙蓉在外面过的比在英国公府还舒坦!孙玫姐姐有了身孕,孙蓉便有些急了,想要去庙里面求子,便央着那陈世子一道前去,结果在半路上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的贼人给绑了!” 谢婉哦了一声:“绑了,怎么叫失踪?” 楚云笑着道:“谢姐姐有所不知,那贼人本以为只是富庶人家,还让陈世子的下人回去,筹银子来赎人,结果那下人自报家门之后,贼人吓坏了,直接带着陈世子跑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谢婉闻言问道:“孙蓉呢?她也一并被绑了么?” 楚云摇了摇头:“没有,听我爹说,那伙贼人本想连孙蓉一起绑了,可带着她一个女子不方便,便将她给放了。” 谢婉闻言轻叹了一声:“还是太心软啊。” “嗯?”楚云不大明白:“谢姐姐是说贼人心软么?” 谢婉回神,笑着道:“没有。孙蓉毕竟是武安侯的女儿,武安侯手握重兵,应该是怕了。” 楚云点了点头:“反正这事儿出了之后,武安侯拒绝派兵寻找,禁军又困着宁王府,抽不开身,所以这事儿就落在了我爹手上。” “那楚大人是如何说的?”谢婉一脸担忧:“毕竟是英国公世子,是太后娘娘的侄子,楚大人毕竟焦头烂额了吧?” “我爹才没有呢!” 楚云笑着道:“那伙贼人放了话,若是官兵穷追不舍,他们就把陈世子给杀了,大家一起玩完。若是不追,他们确定安全之后,便会将陈世子放了!” “这……”谢婉有些好奇:“楚大人就同意了?” 楚云低声道:“这事儿我只跟谢姐姐你说,武安侯跟我爹打过招呼,说是他已经知道了贼人在哪,但他想给陈世子一个教训,所以就拖着,过段时日再说!” 谢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宠妾灭妻确实该有些教训!” “就是!”楚云气呼呼的道:“那陈世子真不是个东西!孙玫姐姐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给这样的人!” 说起这个,谢婉不由想起了那日武安侯夫人和楚夫人聊的事儿。 她状似无意问道:“你们家,最近跟武安侯府走的挺近?” 楚云点了点头:“我娘跟武安侯夫人,还约着一块听过曲,我也去了的。” 谢婉哦了一声:“就武安侯夫人一人?” “还有孙依依。”楚云开口道:“或许是因着要嫁人的缘故,孙依依现在转了性子,比以往好相处多了。” 看来,是没见过孙煊了。 不过也不着急就是了,毕竟楚云今年还未满十五,又是楚家唯一的女儿,婚事楚家自然会再三考量掂量的。” “哦对了,我来是想告诉谢姐姐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楚云笑着道:“我听我爹说,宁王府的禁军要撤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但谢婉还是有些担忧:“马宇衡的死,马家就这么算了?” “这就不知道了。”楚云皱了皱眉道:“听我爹的意思,好像是陛下补偿了马家一些东西,反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谢婉闻言皱了眉。 文昭帝与李琼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后续?! 这也太奇怪了! 不过,这些同她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楚云开口唤她:“谢姐姐。” 谢婉闻言回神,转眸看她“嗯?怎么了?” 楚云神神秘秘的从身上取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她道:“我爹派人搜索那陈世子的时候,意外间捡了个漂亮的宝石!我想把它做成饰品,到时候给谢姐姐当添妆,看看谢姐姐喜不喜欢。” 她将手中的宝石摊开在她面前:“就是这个!” 瞧见她手中的东西时,谢婉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石英?!” “水晶?”楚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宝石:“这宝石叫石英么?不是叫水晶么?” 谢婉没回答,而是问道:“我能看看么?” “当然可以。”楚云将手中的宝石递给谢婉:“本就是要送给谢姐姐的。” 谢婉伸手接过,迎着光看着。 看了许久,她无比确认,这就是一块小石英。 楚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开口道:“这东西本来有一大块的,但其他的都是些碎渣渣,只有这块能用,我爹觉得我应该喜欢,从下属那儿买来的。” 谢婉回了神,将东西还给她:“这是在哪发现的?” 楚云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听说是在城南的一个山上。发现这个之后,好多人去挖,都没挖到这样的。” 谢婉点了点头:“这种成色的的确很少。” 她觉得,楚云简直就是她的福星! 她缺人,父母死因的线索断了的时候,是楚云把王璞给她送来了,之前她刚刚想说,做点玻璃出来,好制作个显微镜,楚云又把石英给送过来了! 这娃若是个穿越的,这体质可以称得上是锦鲤了! 楚云看了看手中的石英,开口问道:“谢姐姐你喜欢么?我用这个给你做个簪子可好?” 谢婉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喜欢!太喜欢了!” 楚云闻言笑了,开开心心的将石英收好:“那我待会儿就去琳琅坊,让他们给打个好看的簪子。” 琳琅坊?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石英这种类似宝石的东西,琳琅坊肯定是知道出处,或者有原石的,她若要做玻璃,可以直接去跟他们要啊! 虽然现在她还没那个能力,大批量开采生产,但做一些小东西出来,还是可以的。 有了玻璃,她就能跟曹姑解释细菌的事儿了! 楚云心里惦记着做簪子的事情,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谢婉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 楚云就是她的福宝啊!她若是有个差不多大的弟弟,能够把楚云娶了就好了! 傍晚的时候,白云现身告诉她,禁军已经从王府撤了,宁王让他转告谢婉,明儿个准备收聘礼。 谢婉将这事儿都给忘了,闻言一愣:“这么快的么?” 白云看了她一眼,恭声道:“爷说好的九日,自然不会食言。” 好吧,是她不记得了。 过了一会儿,王璞又来告诉她,禁军已经从王府离开了。 谢婉闻言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派人看着王府?” 王璞应了一声:“小姐的命令,奴才自然不敢忘。” 第259章:我还能吃了你? 王璞的忠诚,超出了谢婉的想象。 她其实是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忠诚的,如诗如画忠诚她能够理解,毕竟是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王璞为什么对她这么忠诚呢? 仅仅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一命? 其实那都不算救命吧,只能算是救济。 看惯了现代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谢婉很是珍惜王璞的忠诚。 优秀的员工就得嘉奖,赏罚分明才能留住人心。 但她又有些纠结,虽然王璞很是忠诚,可她与他相处时日毕竟短,现在把卖身契给他,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谢婉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王璞,你今年多大了?” 王璞闻言一愣,躬身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奴才再过一月便年满二十了。” “要及冠了啊。” 谢婉感叹了一声:“一般你这个年纪,都该成婚了。你想过成家么?” 站在她身后的如诗闻言微微皱眉,看着王璞。 王璞毫无所觉,因为他已经彻底傻了眼,连忙躬身道:“奴才从未想过,也没有这个打算,奴才只想竭尽所能,办好小姐交代的差事,以报答小姐救命之恩。”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谢婉开口道:“但你也得考虑考虑自己,你如今双亲已不在世,同族亲又断了往来,身边若是再无知心人,苦了累了也无从诉说,不管怎样,人还是得有一个家,这才会心有所归。” “我同你说这些,也不是要催着你成婚或者其他,只是想告诉你,先成家后立业也是正常的,卖身契过个几年我肯定会还你,你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若有喜欢的,尽管同我说。” 王璞是真的没考虑过这些,但听谢婉这般为他考虑,他心头很是感动,当即道:“多谢小姐好意,奴才会考虑的。” 谢婉点了点头:“我看了芙蓉楼的账目,你做的非常好,好好干,若是芙蓉楼的生意一直这么好,过年的时候我必有重赏。” “奴才……” “拒绝的话先别说。”谢婉打断了他的话:“做的好本就该赏的,也让其他的人看着,这样才会更用心的干活。” 王璞闻言点头道:“小姐说的是。” 谢婉嗯了一声:“待会儿便是晚饭的时候,芙蓉楼必然很忙,你先去吧。” 王璞应了一声,人却没走,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姐,有人在败坏您和小侯爷的名声。” “嗯?”谢婉皱了眉:“我和临儿的名声?是谁?” 败坏她的名声她可以理解,毕竟不喜欢她的人很多,但败坏谢临的名声是怎么回事? 王璞回答道:“就是小侯爷的启蒙夫子黎秀才,昨儿个他邀人在芙蓉楼一楼用饭,大声喧哗说小姐如何吝啬,又说小侯爷如何不尊师重道,将来难成大器。奴才上前训斥,他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可依奴才看来,昨日必然不是他第一次诋毁小姐与小侯爷,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谢婉皱了眉:“芙蓉楼的花费可不低,他哪来的银子去的?” 王璞回答道:“与他同去的乃是几个外地的商客,结账的是其中一人。” 谢婉点了点头:“芙蓉楼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往后不允他再踏入芙蓉楼半步,免得他败坏了临儿的名声,至于其他的没必要管,他所能接触的也不过就是些百姓罢了,他是个什么样的,百姓心中都有数,也影响不到我们。” 王璞躬身应下,告辞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谢婉皱了眉。 虽说那黎夫子的诋毁,影响不到她和谢临什么,但听着委实有些不爽。 谢婉转眸对如画道:“晚间时候,你悄悄去一趟那个黎夫子家,把他给我揍一顿!蒙着面去,警告他,要是再敢在背后诋毁临儿,他诋毁一次就打一次!看看是他的嘴皮子厉害,还是你的拳头厉害!” 如画点头应是,如诗却忽然道:“奴婢去吧,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奴婢武功比不上如画,但揍一个黎夫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主动请缨,谢婉自然不会拒绝,当即道:“好,别揍的太狠,皮肉伤就行。” 晚间谢婉歇下之后,如诗便换上了夜行衣出了门。 她没有直接去找那个黎夫子,而是去了芙蓉楼,悄悄潜入了王璞的房间。 王璞刚刚歇下还未睡着,屋内猛的多了个蒙面的黑衣人,顿时吓了一跳。 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缩在墙角。 如诗看着他的模样,轻嗤了一声:“胆小鬼!” 王璞听出了她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他不好意思的道:“让如诗姑娘见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黑衣人改了主意,来追杀我了。” 如画白了他一眼:“若真是那人,你早就死了。再者说了,男女你分不清?” 王璞看了看仅有一些月光洒落的屋内,抿了抿唇没有辩驳:“如诗姑娘深夜前来,可是小姐有什么吩咐?” 如诗轻哼一声:“没有小姐吩咐,我不能来找你?” 王璞:…… 他是真不知道,没有小姐吩咐,她来找他干嘛。 见他不说话,如诗站起身,来到他床边坐下。 王璞见状,顿时又往后缩了缩,身子已经是贴着墙了。 “你怕什么?”如诗皱眉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王璞:…… “倒也不是怕,就是……男女有别。” 他只穿了中衣又在床上,这样实在不妥。 如诗闻言轻哼:“你还在意这些?那会儿当街调戏我,难道是假的不成?” 王璞想解释,可张了张口却猛的发现,他根本没必要解释,因为该说的他早就说过,如诗不可能不知道。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如画姑娘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 如诗忽然抽出腰间软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看着他冷声道:“今天来,就是警告你一声,调戏我的事儿,没完!” 说完这话,她顿时收了剑,站起身来朝他瞪了一眼,纵身一跃出了窗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璞坐在床上,愣了好半天才回了神。 她…… 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他何德何能? 王璞慢慢的躺了下来,盖好了被子。 必然是他想多了,肯定是他想多了。 第260章:下聘 在如诗看来,那个黎夫子就是个小人物,根本用不着她费什么心思。 她潜入屋中,将他揍了一顿,看着他跪地求饶的模样,便准备将谢婉的话带到,然后走人。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黎夫子跪在地上哭着道:“小人也是受了蛊惑啊,不然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跑到芙蓉楼,当着那些达官贵人的面儿,说那样一番话!” 如诗闻言顿时皱了眉:“谁让你这般说的?!” 黎夫子哭着道:“一个少年,小人只是在左邻右舍抱怨了那么几句,恰巧被一个少年听闻,那少年便对小人道,这般说毫无用处,不若去芙蓉楼讲给那些达官贵人听,弄不好还会有人赏识小人,给个差事。” “少年?” 如诗皱眉道:“什么样的少年,姓甚名谁?” “小人不知道啊。”黎夫子跪在地上:“小人只知道,是个十三四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的,他说完这话便离开了,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如诗闻言眉头拧的更紧:“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女侠饶命!小人不敢有半句欺瞒。”黎夫子伸出手来:“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言,必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诗冷哼了一声:“管好你的嘴,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背后对小侯爷和谢姑娘不敬,下次就不是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了!” 黎秀才闻言连忙道:“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瞧着他的模样,如诗很是不解气的又踹了他一脚,这才纵身离开。 翌日一早,谢婉起床的时候,如诗便将这事儿告知了她。 谢婉闻言没说话,直觉告诉她,那个少年极有可能就是她爹的那个庶子,不仅仅是因为年龄对的上,更是因为出这主意的聪慧。 不过眼下她也没什么证据,再者,即便是又能如何? 他还想翻天不成?! 若是他老老实实的当个庶子,她虽然有点膈应,但也不会对他如何,该给的便利还是得给。 但若他有什么小心思,那就不要怪她。 她可没有心思同他们玩什么宫心计。 瞧着她冷下眉眼,如诗连忙道:“这些事儿小姐没必要放在心上,如今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侯府在小姐手中,他们即便上门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今儿个是宁王下聘的时日,小姐应该高兴些才是。” 谢婉点了点头:“梳妆吧。” 许是因为婚事一波三折的缘故,如今她都有些怕了,聘礼不送到门口,她都不敢笃定这事儿肯定能成。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做好准备。 她难得的化了个全妆,坐在屋中等着。 按照三书六礼,应该有纳采、问名、纳吉,然后才到下聘礼这个阶段,然而谢婉与李彧因为情况特殊,全然略过了前三个。 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如诗已经兴奋的去半路上等着了,若不是怕丢了谢婉的颜面,她恨不得直接去宁王府门前等着,以便第一时间知道动静。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都快要到了午时,谢婉觉得,多半是没戏了。 心里倒也没多少失望,毕竟一个赐婚圣旨就闹成了那样,下聘又怎么会顺利?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再者,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李琼的出现还是马家的事儿,都注定不可能让李彧那么顺利的下聘。 按照谢婉的想法,这事儿应该往后挪挪,最起码得等到马家的事儿解决了才行。 然而,就在她放下话本伸了个懒腰,决定不等的时候,如诗却一路纵身冲进了院子,一脸激动和兴奋的道:“小姐!王爷来了!” 谢婉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真来了?” “那还有假?!”如诗高兴的道:“奴婢亲眼所见,都快到门口了!小姐快些去迎吧。” 听得这话,谢婉立刻抬脚朝外走,尽管已经到了这一步,可她心里还是慌的,总觉得有些跟做梦似的,不大真实。 直到她来到前院,听到了马蹄声和喧闹声。 没有经历过这些,谢婉的脚下有些软飘飘的,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上,她甚至都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到的大门前。 得到消息的方管家和一众家仆,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笑容满面。 方管家命人打开了大门,又带着几个人出了大门,在门外迎接。 道路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李彧骑在马上目不斜视,他的身后是长长的队伍。 周遭百姓议论纷纷:“这是下聘吧?怎的是王爷亲自来,不该是礼部什么的出面么?” “这有什么,王爷亲自来,不更代表看重?” “你们懂个屁,虽然赐了婚,可宫中显然对婚事不满,不然怎么练纳采纳吉什么的都没有?” “这应该是宁王自作主张,毕竟马国公嫡长孙前些日子才下葬,宫中怎么可能不管不顾,让王爷在这时候下聘?这不是把马家的脸摁在地上踩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人群中,有一妇人,手里牵着个六七岁的女孩,静静的看着马背上英姿挺拔的李彧。 一旁十三四的少年,转眸朝妇人道:“娘打算什么时候去相认?” 妇人看着李彧的背影,淡淡开口道:“不急,等她成了宁王妃,再去不迟。”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也好,怕只怕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成婚,毕竟马国公的嫡长孙才去世没多久。” 妇人闻言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要成大事必须得有耐心,她能将宁王迷惑至此,绝不可小觑,唯有等她去了宁王府,咱们才方便行事。” 一旁的小女孩好奇问道:“娘,我们要行什么事儿啊?” 妇人垂眸看了她一眼:“兰兰乖,不该问的别问。” 兰兰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哦。” 很快,李彧来到了永誉侯府门前,他翻身下马,方管家立刻上前行礼:“王爷请。” 李彧嗯了一声,将缰绳递给下人,抬脚进了大门。 一进门就瞧见了等在门口的谢婉,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之前不觉得如何,可当见着了他,谢婉这才觉得,几日未见当真有一种如隔三秋之感。 第261章:算个日子 两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一旁的小全子一脸姨母笑,看了一会儿开口提醒道:“爷,外面堵着了。” 李彧回了神,淡淡嗯了一声。 随着相处渐深,谢婉居然也能从他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些许不自在来。 她勾起唇角,朝他行了一礼。 侯府众人也跟着见礼,齐声道:“见过王爷!” “免礼。”李彧挥了挥手:“将东西都抬进来。” 小全子朗声道:“进礼。” 下人们抬着东西鱼贯而入,最先进门的是一对大雁,小全子笑着对谢婉道:“爷昨晚解禁便出了城,寻了一夜,这才在早间亲自射了这两只大雁,故而来的晚了些。” 鸿雁传书,大雁象征着忠贞的爱情,但这一般是纳采或是纳吉之时送的,谢婉和李彧没有了纳采的环节,可李彧却依旧补上了,还是在外搜寻了一夜亲手所猎。 这些种种,皆是他的心意。 方管家瞧着大雁,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连忙上前亲手接了过来。 李彧的聘礼很多,用十里红妆来形容并不为过,一担担的聘礼送进院子,居然连前院都有些放不下了。 玉器、绸缎、金银茶筒,甚至还有白银和金子,龙凤呈祥珐琅盘、字画,还有一些其他的更是不必说,甚至连家禽鱼羊之类都是有的,只不过这些只是亮个相之后,便被送往了后院。 方管家忙前忙后,辛苦并快乐着,整个侯府的下人们皆是如此。 小全子唱过礼之后,将厚厚的一摞嫁妆单子递给了谢婉,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 谢婉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忙活指挥的方管家见状,心头咯噔一声,连忙低声道:“小姐,收了聘礼要给回礼的。” 这下尴尬了。 她什么都没准备。 谢婉朝李彧笑了笑,然后低声朝方管家问道:“我该回什么?” 方管家悄声回道:“回男方的衣物,王爷没有提前跟您说下聘的事儿么?一般都是要提前说,提前准备的。通常都是待嫁娘亲手缝制。” 谢婉:…… 难怪孙依依被按头学女红。 他们两虽是小声,可小全子即便用看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全子上前一步低声道:“奴才的姑娘唉,爷特意提前了好些天跟您说的,您真的半点准备都没有么?” 谢婉有些心虚的看了李彧一眼,低声道:“我头一回没经验嘛,家里也没个长辈,我不知道啊!” “那现在怎么办?”小全子不敢回头,有些着急的道:“爷期待了很久的。” 谢婉纠结了一会儿:“回我的衣衫行不行?改天我再补上。我是真的不知道。” 通常来说,聘礼是代表男方对女方的重视,而回礼则是代表女方的心意,可现在,回女方衣物算个啥?! 就在小全子纠结的时候,谢婉已经抬眸朝李彧看了过去,可怜巴巴的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李彧轻叹了口气:“按你说的办便是。” 谢婉闻言连忙低声吩咐如诗:“收拾两套我的衣衫,选个好看些的盒子装好,要从里到外全都有的。” 肚兜都送过了,这些自然小事一桩。 如诗立刻应了一声是,小跑着回去收拾。 谢婉来到李彧身边,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去我院里坐坐?” 方管家:…… 哪有直接邀男方与闺房坐坐的?这不全乱套了么? 然而瞧见李彧点头,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好,方管家什么话都没敢说。 李彧牵了谢婉的手,两人并肩朝后院走去,方管家看着两人背影轻叹了口气,也罢,两位都是有主见的,随他们心意就好。 这普天之下,估计也就自家小姐和宁王能够如此了。 谢婉的院子李彧是第一次来,与他屋中的清冷相比,多了许多女儿家的东西,颜色也是多种多样,很是温馨。 谢婉将李彧引进了屋中,带着他参观了下屋子之后,两人面对面坐下,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如何让陛下在昨日撤了禁军的?” 约好的九日,恰好昨晚解禁,今日便能上门提亲,说是巧合傻子都不信。 李彧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我去见了李琼,你的庚帖还在他手上。” “嗯?”谢婉有些傻眼:“你见他,就是为了要庚帖?” 李彧闻言皱了眉:“那应该问什么?” 谢婉:…… 不应该问问,他身为皇子为何会假死,不应该问问,他和文昭帝为什么会那么着急的要扳倒马家么? 瞧着她那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李彧朝她伸出手:“过来。” 谢婉起了身,一脸莫名的来到他身边,李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揽着她的腰缓缓开口道:“其余的不必问,因为问了他们也不会回答。” “在我们看来,是他们急切的想要扳倒马家,可事实上他们应该谋划多年,只不过到了最后的几步,这才用上了我。他们若要告知,早就同我说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道理是这个道理。”谢婉有些好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么?” “不想。” 李彧看着她道:“这世上的秘密太多,我不可能每件都知晓,他们瞒着我多年,显然有自己的打算,我要做的只是配合,以免因为我的介入,打乱了他们苦心多年的计划。” 这算是一种信任和活的通透吧。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谢婉开口问道:“那庚帖拿回来了么?” 李彧嗯了一声:“拿回来了,只是他对本王说,走着瞧。” 谢婉:…… 李彧松开她,从袖中取了两份庚帖,一份是她的,一份是他的,他将两份庚帖打开,对她道:“算日子吧。”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钦天监没算么?还是说,婚事陛下不同意?” 李彧没回答,只是淡淡道:“你来算。” 谢婉撇了撇嘴,开始算了起来:“今年最好的日子是八月十六。” “太久了。” “退而求其次,是六月十五。” “还是太久。” 谢婉有点明白了他意思,好笑的道:“后天?” 李彧点头:“行。” 谢婉:…… 第262章:陛下还有多少时日 疯了吧? 后天? 谢婉傻了眼:“凤冠霞帔,我什么都没有,嫁妆也没准备,后天怎么来得及?” 结婚这么草率的么? 更何况,真正的马宇衡才下葬,后天成婚,这跟在他的坟头上蹦迪,有什么区别?马家人还不得气死?! 这婚怎么能成的了? 李彧看着她,开口道:“赶是赶了点,但你着急也不是没有办法。” 到底是谁着急?背锅也不是这么背的。 谢婉嘟了嘟嘴:“我就说说而已,后天不是好日子。” 李彧看着她道:“那就五月十六,还有十三天的时间,足够了。” 谢婉轻哼:“你都想好了,还让我算什么?” 李彧没说话,只站起身来道:“就这么定了,待会儿会有人来为你量体,嫁衣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他这么着急,谢婉有些意外,但她也没问什么,只应了一声:“好。” 如诗连忙上前,将装好衣物的盒子递给了小全子。 小全子连忙伸手接过,顺带将桌上放着的两份庚帖收好。 李彧抬脚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猛的揽住了她的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低声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婚事,其余的,你不必管。” 不知道他为什么接二连三郑重的跟她说这些,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听你的。” 李彧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松开她,转身离去。 如诗和如画想要送他,李彧却摆了摆手:“不必。” 谢婉看着他离开,半天都没有收回目光,如诗笑着打趣道:“小姐这是舍不得了?” 谢婉闻言回了神,低声道:“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他这般着急的成婚,给我的感觉,就如同陛下和李琼在着急的对付马家一样,都是在赶时间的样子。” “这……”如诗皱眉道:“或许王爷真的只是想早些娶小姐回府呢?” 谢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感觉,这么着急是有什么隐情。” 如诗有些担忧:“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谢婉轻叹了口气:“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吧,正如他所言,这世上的秘密多了去了,与我无关的,没必要考虑。” 李彧前脚出了永誉侯府的门,后脚白云便出现在身旁,低声道:“主子,人截下了。” 李彧嗯了一声,一边朝马车走,一边问道:“人在何处?” 白云低声道:“黑龙卫统领凌炀,已经将人悄悄送入了王府,要不了多久马家就该知道,人丢了。” 李彧闻言没有说话,只抬脚上了马车,白云翻身上马,在马车旁道:“凌炀问主子,他该如何复命。” 李彧坐在马车上,沉默了一会儿道:“让他直接回复,已经将人安置妥当便是,给皇兄看病的御医在何处?” 白云低声道:“也已经在府上了,但得早些将他放回去,免得被陛下和四皇子知晓。” 李彧嗯了一声:“回府。” 宁王府很大,偏僻的院子人迹罕至。 冯太医坐在屋内,手脚都不知如何放是好,整个人不停的朝外张望着,心中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他急忙起身站在门口一侧候着。 李彧抬脚进屋,冯御医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李彧在一旁坐下,看着他冷声开口道:“皇兄还有多少时日?” 冯御医心头咯噔一声:“王爷说的什么,老臣听不大明白。” “是么?”李彧退下腕间的玉珠手串,在手中轻轻拨动,玉珠每叩击一次,冯御医的心脏就跟着跳动一次。 “冯御医。” “老臣在。” 李彧看着他,开口道:“你觉得,本王交了权,这朝堂便由不得本王做主了?” 冯御医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臣不敢。” 李彧冷哼了一声:“本王看你敢的很!否则当年也不敢串通外臣,将一些江湖郎中带入宫中,给陛下做换血之事!” 冯御医闻言险些瘫坐在地上,他结结巴巴的道:“老臣……老臣……” 李彧猛的将玉珠手串一收,攥紧在了掌中,看着他冷声道:“你犯下的错,本王现在懒得追究,你现在只需回答本王,陛下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冯御医闻言身子都有些发抖,他连忙叩首道:“老臣不敢欺瞒王爷,陛下他……陛下他多则半年,少则三月。” 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全子气的一脚踹了过去:“这等大事,你也敢欺瞒?!” 冯御医被踹的一个踉跄,他又连忙重新跪好,匍匐在地道:“老臣不敢欺瞒,实乃是圣命不可违,还请王爷开恩!” 李彧静静的看着他,冷了眉眼没有说话。 他越是不说话,冯御医就越是慌张,他哑声开口道:“老臣自知罪无可恕,只恳求王爷饶了老臣一家老小。” 李彧依旧没有说话,小全子担忧的唤了一声:“爷……” 李彧闻言沉声开口道:“将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一遍!” “是!” 冯御医匍匐在地上开口道:“此事还得从太后娘娘四皇子出生之后说起。” 他将陈太后是如何相信马家,开始给四皇子喂药,分别在三岁,六岁,九岁,给文昭帝换血的事情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四皇子李琼十二岁那年的换血。 李琼十二岁那年,文昭帝已经二十,冯太医本是陈太后的心腹,然后被文昭帝劝服收买,在换血的那一次,只换了一半的血,便给李琼喂了昏睡假死的药。 陈太后心中有愧,在他宣布李琼死亡之后,并没有再次派人去验,反而因着换血一事,帮着各种隐瞒,最终成功骗过先皇之后便李代桃僵,将假的四皇子匆匆下葬。 而真的四皇子,却被送了出去。 原本依着安排,四皇子将要被送往江南,从此隐姓埋名过完一生,然而在送往江南的途中,四皇子被劫消失了。 李彧沉声问道:“那陛下与四皇子是如何相认的?” 冯御医低声道:“是三年前四皇子寻上了老臣,由老臣带入了宫中。” 第263章:听本侯一句劝 李彧闻言没有再问,他站起身来,看着匍匐在地的冯御医,冷声道:“管住你的嘴,倘若让任何人知晓你见过本王,等待你的,只有满门抄斩。” 冯御医闻言身子一抖,急忙恭声道:“是!” 李彧出了门,站在院中沉默片刻,这才抬脚朝书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吩咐白云道:“派人将他送往宫中,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另派人调查永誉侯八年前,和三年前的行踪。” “是!” “还有,关押在地牢的那些人,你亲自去审。” “是!” 白云纵身离去,小全子低声道:“爷怀疑,永誉侯的死,与四殿下的事儿有关?” 李彧皱着眉,沉声道:“若是本王没有记错,八年前和三年前,永誉侯都曾回过京城。” 听得这话,小全子惊了。 他担忧的道:“永誉侯是四殿下的恩师,更是曾有心将谢姑娘许配给四殿下,若当真四殿下失踪的这些日子,是永誉侯的安排,那永誉侯的死,必然不是巧合。可问题是,谁会杀了永……” 李彧一个冷眼朝他看了过去,小全子忽的闭了嘴。 四殿下失踪了那么多年,回来之后不到一年,永誉侯便被害身亡。 谋害永誉侯需要时间,实施计划需要时间,若是这般严格算来,那几乎是四殿下回来之后,凶手便对永誉侯起了杀心。 凶手是谁,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完了!完了! 小全子顿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低声道:“下月十六成婚,是不是太晚了些?奴才觉得,后天也不是来不及。” “既然说了十六,那便是十六。” 李彧进了书房,在书桌后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唤武安侯来见。” “是!” 地牢里关押的那些人,不过是些江湖郎中,本就被关押多年,白云的手段还没使出来,那些人便悉数交代了。 白云将那些人交代的事情汇报给了李彧,然后道:“其中一个叫道士,说他的师父,曾经给马国公配过一种让人成瘾的药,至于那些药用在了何处,他并不得知,而他的师父早在六年前便去世了。” 李彧闻言皱了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他开口问道:“李琼在何处?” 白云回禀道:“属下不知,自从昨日主子见过四殿下后,四殿下便出了宫,眼下不知在何处。” 说完他问道:“可要将四殿下找出来?” 李彧嗯了一声:“让他来见本王,将地牢那些人放了,寻个僻静点的院子将他们关进去,透露风声给马家。” 白云躬身应道:“是。” 午后没多久,锦绣坊的人便来了,不仅带来了之前做的衣衫,还来为谢婉量体裁衣,准备凤冠霞帔。 谢婉有些好奇的问道:“是宁王让你们来的?” 锦绣坊的绣娘笑着道:“正是,昨儿个晚间宁王殿下派了人,告知的民妇们。” 谢婉哦了一声,顺口问道:“那他可说了,要何时做好?” 绣娘回话道:“王爷吩咐,十日内必须完成。” 谢婉点了点头,他果然很着急啊,也不知道为什么。 量好衣衫,挑选好花样,绣娘们便离开了,谢婉看着那几箱子衣服,从中随意挑选一件出了门。 没办法呀,聘礼这事儿已经丢了一回人,成婚不能再丢人了。 她不懂这些,认识的人中,长公主是不用自己操心的,楚夫人出嫁必然也是家中的安排,而且她虽是建州大户,可对京城尤其是王侯成婚之礼并不了解。 唯一能请教的,就只有武安侯夫人了。 谢婉去了武安侯府,门房知晓她与武安侯夫人交好,而且今日送聘礼的事儿已经众人皆知,故而半点不敢怠慢,直接将她请进侯府,然后派人去通知武安侯夫人。 谢婉进了门,正欲去前厅坐着,却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武安侯。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武安侯,这个即便不是杀害她父母凶手,也绝对知晓内情的人。 武安侯没想到会遇见她,顿时便停了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谢婉瞧着他的眼神,垂了垂眼眸,上前朝他行礼:“谢婉见过侯爷。” 武安侯张了张口,却是无言,片刻才出声道:“谢姑娘无须多礼。” 谢婉起了身,朝他笑了笑道:“先前听夫人说,侯爷主动提出让我来侯府小住,此事我还不曾谢过侯爷。” 武安侯看着她,心情很是复杂:“不过是小事,就凭你在玫儿危难时出手相助,这些都是武安侯府该做的。” 谢婉又朝他屈膝行了一礼:“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侯爷。” “谢姑娘多礼了。”武安侯开口道:“本侯还有些事儿,谢姑娘请自便。” 谢婉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路。 武安侯与她错身而过,就在他要离开时,谢婉忽然有些憋不住开口道:“侯爷。” 武安侯停了脚步,回身看她:“谢姑娘有事?” 谢婉直视着他的双眸,开口道:“听宁王说,家父生前在京城并无好友,唯有侯爷和兴安侯与他略有往来。我想问侯爷,您觉得依着我爹的身手,会仅仅因为马匹发狂,就坠崖而亡么?” 武安侯抿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婉知道自己可能冲动了,她朝他笑了笑,开口道:“侯爷见谅,只是此事埋在我心中许久,今日突见侯爷,不由有些难以抑制,是我多言了。” 武安侯看着她垂眸模样,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听本侯一句劝,有时候所谓的真相,除了带来伤害并无其他。逝者已逝,谢姑娘当过好当下才是。” 说完这话,武安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谢婉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有出声。 此时,武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到了,她笑着道:“夫人听闻姑娘来了,很是惊讶,连忙命奴婢前来迎接,姑娘这边请。” 谢婉闻言收回目光,朝丫鬟应了一声好。 丫鬟一边引着她朝后院走,一边笑着道:“还不曾对姑娘说声恭喜,相信要不了多久,奴婢见您就得尊一声王妃了。” 谢婉笑了笑:“承你吉言。” 第264章:既然来了 武安侯夫人在院子里等着,瞧见谢婉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在今儿个来寻我,宁王亲自送聘礼的事儿,眼下已经传遍了京城,恭喜恭喜。” “夫人就别打趣我了。”谢婉轻叹了口气:“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怎么了?”武安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在院中坐下:“这等好事,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却在这儿愁眉不展的。” 谢婉闻言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将自己没准备回礼,最后给李彧送了一身自己衣衫的事儿给说了。 武安侯夫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笑的乐不可支。 “聘礼回自己衣衫,你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谢婉被她笑的有些窘,嘟了嘟嘴道:“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可怨不得我。” 武安侯夫人见状笑着道:“你府上没有长辈,不知晓这事儿也实属正常,你来寻我是……” “为了嫁妆的事儿。” 谢婉无奈的道:“已经丢了一回人,不想再丢第二回了,思来想去,唯有夫人能够帮我了。” “你能想到我,我很高兴。” 武安侯夫人道:“准备嫁妆这事儿很是繁琐,光是用说的根本说不完,既然你信得过我,那过几日等陈岑的事儿完了,我去你府上,同你一道准备。” “除了嫁妆,还有宴席,还有迎亲的规矩,林林总总复杂着呢。对了,婚期定了么?” 谢婉点了点头:“定了,就在下月十六。” “这么急?!” 武安侯夫人有些惊讶:“只有十多日来得及么?凤冠霞帔呢?” 谢婉同她说了具体的安排,武安侯夫人盘算着道:“若是明日便开始着手准备,紧赶慢赶应该来得及,当务之急先定礼,用那些菜式,糕点,都要一一订下的,还有请那些宾客……” 她林林总总说了一堆,谢婉听得头昏脑涨。 武安侯夫人瞧着她的模样,笑着道:“这样吧,从明儿个开始,我干脆住你府上去,咱们一件一件商量着来。” 说完这话,她又抱怨道:“宁王也真是的,婚期定的这么急作甚?” 谢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可转念一想,早些成婚也是好的,有了宁王妃的身份,她行事也更方便。 “那就辛苦夫人了,侯爷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他能有什么问题?”武安侯夫人轻嗤了一声:“没有我,还有几个妾室,他舒坦着呢。” 额…… 这话谢婉没法接,便端起面前茶盏品了一口。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左右:“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齐齐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院子,如诗和如画朝谢婉看去,见她点了点头,便也跟着离开了。 武安侯夫人低声道:“还有一事儿,本来没打算麻烦你的,不过你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待会儿曹姑要给陈岑做手术了。” 谢婉闻言一脸的尴尬:“这……我去不太好吧,毕竟是孙姐姐的夫君,而且是那处……” 武安侯夫人也有些尴尬:“我就更不适合去看了,听曹姑说,你与她一道做了几个手术,经验很是丰富,她需要个打下手的,谁去都不太合适。丫鬟的话,怕是见不得那些就晕倒了。” 她叹了口气道:“而且说实话,让你去也是为难你,可下人终究只是下人,再信任也不能确保,将来她们不会背叛,所以这事儿唯有咱们几个来,孙玫有着身子,让她见那些有些不妥,你若不来,我就得厚着老脸去了。” “当然,我也知晓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你若不想去也没什么,这本就是侯府的事儿,你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极好了。” “其实也没必要瞧见的,蒙上一块布便是。只需要将需要的东西递给曹姑就行。”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去吧。” 止血钳什么的,她们也不认识,还有羊肠线,和尽量无菌操作的事儿,都需要人安排,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在死人身上动刀,和在活人身上动刀,是两个概念。 武安侯夫人闻言松了口气:“你别担心,我与你一道在那守着,若是有什么事儿,我与你一同承担。” 谢婉嗯了一声:“陈岑现在在何处?” 武安侯夫人低声道:“就在杂院里,等他做完手术养上个几日,再转移到城外去。” 谢婉点了点头:“那走吧。” 武安侯夫人与她一道朝杂院走,除了如诗和如画,任何下人都没带。 武安侯夫人一边走一边同她道:“英国公府一家子,现在恨死了孙蓉,孙蓉走投无路,来过武安侯府,她还想故技重施,跪在门前求侯爷救人,侯爷直接将她打晕,扔了出去,并且放了话,从今往后没有她这么个女儿。” 谢婉闻言感叹道:“侯爷还是挺好的,其实这事儿最怕的就是侯爷心软,但凡侯爷立场不那么坚定,我们纵使有浑身的解数,也是为难。”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他这次这般果断。” 两人来到杂院,曹姑已经在等着了,陈岑服了麻沸散,被搬到了台子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齐全,包括谢婉曾经说过的酒精,还有煮沸过的衣衫帕子等物。 谢婉检查了下,然后便按照前世所了解的那些知识,忙碌了起来。 就在她与武安侯夫人和曹姑,忙着做手术的时候,李琼悄然出现在了京城一处客栈内。 他忽然出现,将屋内的妇人和小姑娘吓了一跳,在瞧见了他之后,小姑娘顿时高兴道:“陈哥哥。” 李琼笑着道:“兰兰最近可好?” 兰兰笑着道:“可好了,这里好吃的好玩的都很多,比在老家的时候好多啦!这里还很热闹呢!” 李琼笑着点了点头:“兰兰喜欢就好。” 妇人朝他行了一礼:“陈公子。” 李琼嗯了一声,看着她道:“既然已经来了京城,为何没有去永誉侯府相认?” 妇人闻言轻叹了口气:“只怕大小姐未必能够容的下妾身,妾身便想着,不若等到大小姐出嫁之后再去不迟,如此不用天天相处,矛盾便能少一些。” 第265章:何永波的人头 李琼闻言笑了:“你在想什么,本公子很清楚。本公子劝你,若真的有心,就该现在去相认,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且不说侯爷已死,就是侯爷还活着,也不可能更改世子之位。更何况,你确定你能争的过谢婉?” 妇人闻言一愣,连忙开口道:“公子误会了,妾身绝无这般想法。” “有没有你很清楚。” 李琼看着她道:“看在师父的面上,我给你一句忠告,别想着对谢临下手,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你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当知道如今谢家那两个还在大牢,张老夫人更是被赶出了侯府。” “谢婉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倘若谢临有任何闪失,你要赔上的恐怕就不是一条命这么简单。你只是个妾室,在边城那样的地方,能得到师父青睐已经是福分。” “边城人人都尊你敬你,不是你有多厉害,而是师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别让野心蒙蔽了你的双眼,看不到现实!” 妇人闻言连忙道:“公子真的是误会妾身了。” “有没有误会,你心里最清楚。” 李琼开口道:“谢婉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赢得些好感,她不是蠢的,等她出嫁你再上门,她必然会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妇人闻言垂了眼眸:“妾身明白了,明日妾身便会去侯府。” 听得这话,李琼点了点头,转眸朝兰兰笑着道:“谢姐姐其实很好相处的,你乖一点,谢姐姐会喜欢你的。” 兰兰闻言嘟了小嘴:“可是……” “兰兰!”妇人打断了她的话,板了脸道:“陈哥哥乃是好意,你听他的便是。” 兰兰见她板了脸,顿时就吓的闭了嘴,只乖乖的点了点头。 李琼看了那妇人一眼,淡淡道:“希望你能听进我的话,京城不比别处,你在边城的那些手段,在京城根本不够看。我言尽于此,你好生思量。” 说完这话,他便出了门。 妇人看着门被关上,咬了咬唇,眸中闪过痛意。 兰兰有些瑟缩的看着她:“娘……” 妇人闻言回了神,收回目光看着兰兰道:“陈哥哥的话,未必就是对的,兰兰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娘不会骗你。” 兰兰闻言眨了眨眼,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毕竟是操作过许多次,手术非常顺利,只是因着谢婉对无菌的要求,故而准备工作繁琐了些。 好在武安侯夫人有多生孩子的经验,将这事儿当作生孩子那般来对待,准备的东西都挺齐全,甚至外间还备着无烟的炉子,一直煮着沸水。 尴尬的场面自然是没有的,这与武安侯夫人预料的也不一样。 从杂院出来的时候,武安侯夫人长长松了口气:“今儿个多亏你了,若是换了旁人,怕是应付不来。” 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能成功实施,也算得上是一次科学进步了。 谢婉笑了笑:“夫人客气了。”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若是你再早出生一些年便好了,若是能早些遇着你,哪还有什么孙蓉?” 这话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了。 第一次说这话的,还是长公主。 谢婉有些尴尬的道:“我真的不是来普及绝育这事儿的。” 武安侯夫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她效果之后,凑到谢婉耳边低声道:“听我的,等将来你有了孩子之后,如果有办法,趁早给宁王也做了这个,免得将来一堆庶子庶女,看着都糟心!”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谢婉笑了笑:“旁人或许还有可能,宁王就算了,府上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说的也是。” 怕自己的话,让谢婉不安心,武安侯夫人又连忙道:“不过你应该可以放心,宁王对男女之事应该并不热衷,否则宁王府到现在也不会连个女子都没有,再者,宁王对你有多重视,是个人都知道,你与宁王总归与寻常人不同的。” 谢婉闻言嗯了一声,淡淡点了点头。 人总是会变的,但也不能因为对将来担忧,就畏首畏尾,更何况,相爱容易相处难,婚姻本就需要经营,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吧。 天色还未暗,谢婉便去看了孙玫。 孙玫虽然在侯府,却也知晓了宁王今日亲自去下聘的事儿,当即连忙对她道恭喜。 武安侯夫人笑着离开,留下她俩说些贴己的话。 谢婉同她说了陈岑手术的事儿:“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瞧见,也什么都没人侯夫人瞧见。” 孙玫闻言红了脸:“瞧见了也没什么,这件事儿上你与大夫无异,我只是怕污了你的眼!” 她显然不愿意提及陈岑,说完这话,便转移了话题:“你可知道,嫁妆有个压箱底的东西是什么么?” 谢婉:…… 还能是什么?春宫图呗! 她将脑袋凑了过去,与孙玫挨在一处:“你觉得,我会需要?” 听得这话,孙玫顿时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说完这话,她又收了笑,轻叹了口气:“在婚事上,我是个失败者,也没什么经验可传授给你的,不过你这么聪慧,必然能够与宁王恩爱不移。” “对了,添妆你想要什么?我总觉得,寻常的添妆有些配不上咱俩的情义。你不知道,从知晓宁王下聘开始,我就为这事儿发愁了。” 谢婉想了想:“若是以往,我必然会让你直接送银票,可现在我也不缺了,送什么都行。” 孙玫点了点头:“行吧,我自己慢慢想。” 天色渐晚,谢婉回了侯府,而武安侯却还在宁王府的书房内跪着。 李彧坐在书桌后,拨动着手中的玉珠手串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一个跪着,一个看着,已经僵持了两个时辰。 小全子看着外间的晚霞,开口劝道:“侯爷不若就直说了吧,天色已经晚了,何苦这般跪着,爷要查的事情,即便侯爷不说,也能够查出来的。” 武安侯抬眸看了眼李彧,随即又低了头:“臣无话可说。” 玉珠拨动声戛然而止。 李彧垂眸看着他道:“你不说也可,从今日起,交出京城兵权,将陈岑送回英国公府,三刻之后,本王要看见何永波的人头!” 第266章:是这样么? 三件事,每一件都精准的踩在了武安侯的痛脚上。 他面有隐忍之色,抬起头来看着李彧哑声道:“王爷何必为难微臣?今日是王爷下聘的大好日子,想必离成婚之日也已不远,逝者已逝,又何必争个所谓真相,王爷既然已经放权,何苦去蹚这浑水?” 李彧闻言冷笑:“武安侯是觉得,本王已经放权,眼下只是个闲散王爷,完全没有办法威胁到你?” “微臣不敢!” 武安侯恭敬叩首:“微臣只是不想王爷,将时间浪费在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因为所谓的真相,只能是伤人伤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背后真凶到底是谁,已经是无声胜有声。 玉珠叩击声再次响起。 武安侯府匍匐在地,低声道:“在微臣看来,这大晋江山要不与不要,只在王爷一念之间,微臣从不敢轻视王爷,更不敢臆断王爷交权,便无法收回微臣的兵权。” “谢姑娘对微臣有恩,有些罪孽有些愧疚,由微臣背负随着微臣入土便好,微臣祝王爷与谢姑娘百年好合。” 回答他的,是玉珠的叩击声,与良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李彧才开口道:“你想个办法去圆这个谎,本王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将此事扣在马家头上,是最好的选择,另外,何永波的人头,本王要了。” 听得这话,武安侯顿时身子一僵,他重重叩首道:“王爷!何永波不能死!他只是听命于微臣罢了,为了微臣还亲手杀了唯一的儿子,臣……臣恳求王爷饶他一命!” 李彧闻言皱了眉。 小全子有些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爷已经几番退让,侯爷若执意如此,怕是没什么好……” 李彧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永誉侯道:“将他送走吧,此生莫要再让他出现。” 武安侯闻言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哑声道:“微臣叩谢王爷!” 李彧重新将玉珠手串戴好,摆了摆手道:“回去吧。” 武安侯再次叩首谢恩,然后才起身离开。 他走后,李彧闭了闭眼,开口道:“白云。” 白云应声而出:“属下在。” “可找到李琼?” 白云躬身答道:“属下无能,尚未找到四皇子的藏身之处。” 李彧闻言皱了眉:“也就是说,除非他自己出现,否则本王见不到他的人?” 白云闻言犹豫了一会儿道:“或许,谢姑娘可以。” 他抬眸看了眼李彧的神色,低声道:“据属下所查,四皇子曾多次夜访永誉侯府。” 听得这话,书房内的小全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可以让这件事,变的合情合理的解释。 就在小全子着急的时候,李彧终于开了口:“让谢临收拾收拾,本王带他回永誉侯府小住一日。” 小全子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他们还有小侯爷呢! 夜探永誉侯府又怎么了?爷可以借着送小侯爷回去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小住! 他立刻笑着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忙活了一下午,谢婉回到院子的时候,顿时就觉得累的,她躺在小榻上休息,如诗和如画也搬个凳子坐在一旁。 倒不是她们俩也累的,单纯是谢婉偷懒的时候,看不得别人站在旁人,要懒大家一起懒。 就在她休息够了,准备传饭的时候,有仆从急匆匆的小跑着进了院子:“小姐,宁王殿下与小侯爷来了。” 说完这话,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从后门来的。” 后门? 谢婉有些不大理解,好端端的大门不走,走后门干什么? 然而这并不重要,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瞧见谢临了。 她当即起身,欢欢喜喜的迎了出去。 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便瞧见了谢临小小的身影,瞧见谢婉,他顿时扬了笑,一边喊着阿姐,一边朝她跑了过来。 待他来到身边,谢婉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开心的道:“你的脚好了?” 谢临笑着道:“早就好啦!临儿很厉害的!” 如今的谢临已经是个大秤砣,谢婉抱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她将他放了下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临儿真棒!” 李彧看着她身上的衣衫,淡淡开口道:“本王呢?” 谢婉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踮起脚尖在他俊脸上也亲了一口:“你也很棒!” 周遭的人纷纷低了头,李彧垂眸看着她道:“这话,你留着婚后说也不迟。” 谢婉:…… 果然,禁欲的尽头是闷骚,小说作者诚不我欺! 如诗和如画早已红了脸,没办法,跟着小姐,她们懂的也太多了。 谢婉轻咳了一声,朝他瞪了一眼。 什么话都说,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她转眸看着谢临,柔声问道:“临儿用过饭了没?” “没呢!”谢临牵了她的手:“阿姐今天吃什么?我肚子饿了。” “还是以前的那些。”谢婉吩咐如诗去传饭,牵着谢临的手往里走:“若是知晓临儿今天会回来,阿姐肯定要吩咐厨房,做些临儿喜爱吃的。” 她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又回过头来看李彧。 李彧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朝前走去。 三人坐在屋内桌旁,等着摆饭,谢婉开口问道:“临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临张了张小嘴正要说话,一旁李彧淡淡开口道:“他好些日子没见着你,闹着非要回来小住一日。”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这好像不是临儿这个小大人能做的出来的事情,临儿一直很乖巧懂事,从来没有非要闹着如何。 她露了狐疑的眼神,看着谢临道:“是这样么?” 谢临看了李彧一眼,轻叹了口气:“是这样的阿姐。是临儿非要闹着回来,非要小住一日的。” 谢婉闻言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想,可能因为她与临儿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他有些缺乏安全感了吧。 谢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阿姐一直都在呢。” 谢临闻言看了李彧一眼,朝他撇了撇嘴。 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承受,不该他承受的重量了! 第267章:感天动地兄弟情 谢临好些日子未见着谢婉,有着说不完的话,分享了自己的见闻,还有学习的情况,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 他分明不是个话痨,可见着谢婉就有些控制不住,恨不得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才好。 一直到了亥时,他这才说累了,谢婉牵着他的手,带他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哄着他睡着了才出门。 李彧站在院外,瞧见她出来,便朝她伸了手。 谢婉将手递了过去,与他牵着手慢吞吞的走着。 “我今天遇见武安侯了。”谢婉开口道:“我一时没忍住,问他是否觉得我爹娘的死是意外。” 李彧闻言神色不变,淡淡开口道:“他怎么说?” 谢婉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我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李彧闻言转眸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想?” 谢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追究那些到底有没有意义,会不会给我和临儿带来危险,毕竟能谋害我爹娘的人,必然是身居高位。” “可我又想,为人子女,报不报仇的先摆在一边,若是连杀害父母凶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委实有些不孝。” 李彧嗯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眼下大婚最为要紧。” 谢婉好笑的看着他:“这话你都说过好多遍了,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李彧停了脚步,看着她道:“因为皇兄可能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 “什么?!”谢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惊呆了。 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句话,放下手有些担忧的低声道:“若这是真的,那之前那些话,有没有可能是在试探你?若太子登基,陛下担忧你夺权,扶持马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都与本王无关。” 李彧淡淡道:“本王只担心,他若突然驾崩,国丧一年会耽误了婚事。” 谢婉:……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李彧瞧着她一言难尽的模样,开口道:“本王说的乃是实话,若是按部就班,婚事必得拖上几个月,若是侥幸在皇兄驾崩之前成婚,也是提前不了多久,刚刚成婚便要守国丧,实在有些为难本王。” “故而本王思来想去,半月之内成婚最为妥当,即便那时皇兄驾崩,本王也不至于太过难熬。” 谢婉:…… 果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将她心中担忧去了不少。 她本来还怕,他会太过伤心来着,毕竟就目前看起来,文昭帝与他的感情应该还挺好。 但若李彧说的是真,那文昭帝这般着急的对付马家也说的过去了,当然,也不排除她刚刚说的那种情况,文昭帝绕了几个弯,实则还是在捧马家。 怎么说呢,帝王心不可测吧。 两人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这个消息也算是解了谢婉对于,李彧为何急吼吼要成亲的疑惑。 两人携手回到屋子,就见小全子正忙前忙后,屋内的书桌上,也多了几本李彧的书,一旁的衣架上,也多了一套李彧的衣衫。 谢婉见状愣了:“你……不回去么?” 李彧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谢临要在这儿小住一日,本王自然也得陪着一日,毕竟他是本王带来的,为了安全考虑,也当是本王带回去才是。” 谢婉闻言嘴角抽了抽,好家伙,难怪之前是从后门来的! 敢情是一早就打算好了,今天不回去啊!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谢婉掩下心头笑意,轻咳一声开口道:“那……你住这儿,我去住别处。”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要走,李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拽住了她。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谢婉掩下唇角笑意,一脸正色的道:“当初我在宁王府,你也不是这样么?我住你的院子,你搬去了别处,甚至连个面都没露,可避嫌了。” 李彧:…… “此一时彼一时。” “是么?”谢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写了三个字给我。我想想看,那三个字说的是什么来着?想的美?” 李彧:…… “你记错了。本王分明写的是四个字,如你所愿。” 听得这话,谢婉实在没绷住,笑出了声。 李彧轻咳了一声:“你若没有证据,本王说的便是真相。” 证据? 她能有什么证据?当初那些东西,为了逼他来救她,都还给他了。 谢婉笑着轻哼:“罢了,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我就假装信了。” 听得这话,李彧微微用力,将她拽入怀中,揽着她的腰道:“过了明日,本王与你就不便相见了,虽然本王不信鬼神,但有些好的寓意,本王还是愿意去信,你就在府上准备婚事,乱七八糟的人就不要见了。” 谢婉有些不大明白:“乱七八糟的人?” 李彧没有解释,只淡淡道:“我会派暗卫守着侯府,你安心备嫁便是。” 谢婉以为他是在考虑她的安全,毕竟她跟李彧成婚,完全就是在打马国公府的脸,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好,明儿个武安侯夫人要来府上小住,帮我一道准备婚事。” 李彧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红唇低声道:“天色不早,该就寝了。” 谢婉闻言微微红了脸:“要不,你还是看会儿书吧,我这里没有浴池。” 李彧闻言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道:“你先去吧。” 谢婉应了一声好,取了换洗的衣衫便去了隔壁沐浴,如诗一边伺候着她,一边低声道:“小姐,奴婢听闻成婚第二日,有专门的嬷嬷收喜帕,你可千万要守住了啊!” 谢婉:…… 见她不吭声,如诗又低声劝道:“左右没多少时日了,小姐你忍一忍。” 谢婉舔了舔后槽牙:“你觉得现在,到底是谁该忍?” 如诗轻叹了口气:“奴婢觉得应该是小姐,毕竟一直以来,王爷都挺能忍的。” 谢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好气的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顶事?你放心,就算他对我动手,我也不会同意的!” 第268章:收点利息 如诗对这话表示怀疑,毕竟自家小姐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了。 十岁的时候,就偷看山下在院子里洗澡的少年,还夸什么胸肌腹肌人鱼线,眼下有个几乎完美的宁王在,小姐能受得了诱惑?! 瞧着她怀疑的眼神,谢婉无奈的道:“小姐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你别忘了,我可是跟他出去玩过几天的人,倘若我真的把持不住,那几天该发生什么就已经发生了。” 如诗闻言一惊:“难道小姐和宁王已经……” 随后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那日在宫中,宁王殿下会说,与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谢婉:…… 小时候欠的债,现在终于要还了是么? 早知道这样,小时候她就不那么放飞自我了。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是了是了,所以今晚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如诗想了想也对,该怎么着怎么着,她叮嘱道:“小姐还是注意着些,未婚先孕总归是不好的。” 谢婉无奈点头:“是是是。” 等谢婉沐浴完,将头发绞的半干回去的时候,李彧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他的墨发微拢着披散在肩,显然是已经沐浴过了的。 夏至将至天气已经转热,窗户打开着,微风吹进屋内,撩起了他的发丝,给他添了几分平日不常有姿态。 谢婉进了屋,屋内的小全子朝她行了一礼,然后立刻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李彧抬眸看向谢婉,俊眸闪过惊艳,但他一向克制惯了,旁人根本无法瞧出,他看着她:“过来。” 谢婉抬脚上前,刚刚来到身边,就被他拽入了怀中。 李彧将她放坐在腿上,圈她在怀里,闻着她发间清香,哑声开口道:“先看会儿书?” 谢婉被他的气息围绕,想起了如诗的话,顿时有些不大自在,她嗯了一声,随手拿过一本书,假装认真看了起来。 李彧垂眸看她,见她看的认真,便收起了迤逦的心思,专心看书。 看着手中一堆的之乎者也,谢婉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硬着头皮看着,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昏昏欲睡。 李彧看着书,忽然胸口一沉,他一垂眸就见谢婉靠在他的胸口,睡的正香,书还握在手中欲落不落。 李彧的俊眸顿时柔和了几分,他放下书本,抽出她手中的书,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内室床边走去。 谢婉不知道那些偶像剧中,女主是如何睡的正香被男主抱到床上,还一无所觉的。 反正她刚刚被抱起,就已经醒了。 谢婉觉得,她还是不要醒的好,毕竟血气方刚的年纪,孤男寡女共处一榻,又是互相喜欢的关系,擦枪走火很正常。 李彧已经不是从前的李彧了,上次他就想见识见识她的手段,这回弄不好,她真的得让他见识见识。 谢婉开始装睡,反正只要她不醒,一切都不是问题。 直到李彧将她放上床,开始给她脱衣衫,因着女子的外裙结扣比较多,而他显然也没有给人脱衣服的经验,里间的结扣还没解,就开始拉裙子。 眼瞅着亵裤都要被拉下来,谢婉装不下去了。 她轻嘤了一声,佯装刚刚睡醒,睁开了眼。 李彧松开手,轻咳了一声:“你醒了。” 废话! 再不醒,她就要光屁股了! 谢婉嗯了一声,佯装迷糊的看了眼自己:“睡觉了么?” 李彧嗯了一声:“你若再晚点醒,衣衫都该脱完了。” 谢婉实在拿不准,他这个脱完了,到底是怎么个完法,连忙坐起身:“我自己来就好。” 李彧点头,退到一旁看着。 谢婉瞅了他一眼,默默将裤子提了提,这才开始脱裙子。 她动作虽小,可哪里能瞒过李彧的眼睛。 他忽然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竟也有了几分羞窘。 他轻咳一声,开始脱自己的衣衫,两人一道泡过温泉,穿着里衣倒也不觉得尴尬。 躺下盖好被子,李彧伸手将她抱入怀中闭了眼:“睡了。” 左右婚事还有十余日,他也不急在一时。 谢婉轻轻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不想就能忽略的,头一回软香在怀,她又是背对着他,身子贴合着,李彧尽管已经尽量心无旁骛,但还是有了一个寻常男子会有的反应。 谢婉不是什么傻妞,她清楚的知道杵着她屁股的是什么。 她默默的把屁股往前挪了挪。 她不动还好,一动李彧就知道她发现了,他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按了回来,紧紧与她贴合着,哑声道:“不想今晚发生什么,就别动。” 好家伙,这是恼羞成怒了啊。 谢婉没敢吭声,只老老实实闭着眼没动。 就在这时候,一只大手忽然在她胸口一抓。 谢婉:!!! 李彧握了握,哑声道:“收点利息。” 谢婉:…… 装死,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在李彧也是忍的住的,收完利息之后,他的手就这么放着,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只哑声道:“这回真睡了。” 谢婉嗯了一声,鹌鹑似的闭了眼。 开头虽然难熬,毕竟同床共枕还是头一回,但渐渐的便也放松了下来,进入了梦乡。 夜半三更之时,外间忽然响起了白云的声音:“爷,有事。” 李彧睁开眼,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谢婉,轻轻抽回手起了身。 他披上外衫,来到门外:“何事?” 白云低声道:“四殿下夜探永誉侯府,被属下等困住了,此刻正在一处院子里。” 李彧闻言皱了眉:“他还是来了。” 白云闻言没敢吭声,毕竟这话信息量太大,他只能装作听不懂。 小全子上前为李彧扣好衣衫腰带,李彧开口道:“带路。” 李琼所在的院子并不远,李彧来到门前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将衣衫领口的扣子解开,在脖子上掐了几下,这才抬脚进了门。 一旁的小全子和白云:…… 他们似乎发现了爷的另一面。 李琼坐在院中,喝着酒。 瞧见李彧衣衫不整的进来,目光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没说话。 李彧在他身旁坐下,他将另一壶酒放到李彧面前,开口道:“倒也不必这般宣告,我既将庚帖给了你,便已经做好了打算。” 第269章:爷的脸面啊! 李彧伸手接过酒壶,抬头饮了一口,淡淡道:“若当真做好了打算,今晚又何必来。” 明明知道他在,明明藏的那么好,却仅仅是因为他留宿了,便现了身前功尽弃。 即便是做好了打算,怕也是过嘴不过心。 李琼闻言默了默:“同你说话,委实没有意思。” 他抬头连饮两口,擦了擦唇角的酒渍,看着天上明月哑声道:“对她好点。” 李彧闻言皱了眉:“这个不劳你操心。” 李琼皱眉看着他:“她本该是我的未婚妻,我连嘱咐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没有那些事儿,她确实本该是他的未婚妻。 提到过去,便有许多迈不过去的坎儿,李彧端起酒壶饮了几口,这才开口道:“马家的事儿,我知道了。” 李琼闻言一愣,而后笑了笑:“他一直不肯告诉你,便是为了留着他最为兄长最后的那点尊严,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李彧嗯了一声:“所以我没有问,也没有参与,他想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听得这话,李琼轻笑了一声:“若是他让你,将谢婉让给我,作为对我的补偿呢?” 李彧闻言转眸看他,冷声开口道:“除此一条,其余皆可。” 李琼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端起酒壶默默饮酒。 李彧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般赏着月,饮着酒。 过了片刻,李琼开口道:“你脖子上的那些,当真是她弄的?” 李彧转眸看他,淡淡道:“五月十六,我与她大婚。” 听得这话,李琼轻嗤了一声:“答非所问。” 一旁的小全子闻言朝李彧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自家爷的老脸哦,就这么丢没了。 李彧有没有觉得丢脸无人得知,毕竟他的脸色几乎万年不变,又怎会因为这话,便有了异样,他只是岔开话题道:“皇兄的病,当真是马家所致?” 李琼闻言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外间却忽然传来了暗卫的声音:“见过姑娘。” 谢婉嗯了一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我能进去么?” 暗卫犹豫了一下道:“请容属下通禀。” 谢婉嗯了一声,站在外间等着。 李彧抽手离开的时候她便醒了,白云说的话,她也听在了耳中,这时她才恍然明白,谢临为何会突然说要回来小住一日。 那不是谢临说的,而是李彧说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随便一想也能知道,李彧突然说要小住一日,不过是为了钓李琼出来罢了。 对于李琼,谢婉的感觉很复杂。 她不知道他身为皇子,还是太后所生,为何会沦落到假死漂流在外,但她知道,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从两人相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骗过她,相反几次来找她,举动还有些幼稚。 像极了对待自己喜欢女生的小学生,专门干一些让引起女生注意的事情,比如老是揭她屋顶的瓦。 她不喜欢李琼,可她也清楚,若是父亲未死,若是李琼也未曾假死,她应当是会嫁给他的。 但有些人有些事,从来就没有假如这两个字。 她不喜欢李琼,可也不愿李琼因为她,而遭受什么。所以她在榻上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起身来了。 听得她的声音,李琼和李彧皆是一愣。 暗卫进来通报,李彧默默的将之前解开的扣子又扣上了。 李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旁的小全子直接闭了眼不忍看。 自家爷的一世英名,就这么彻底毁了。 李彧扣好衣扣,神色依旧未变,只淡淡开口道:“往后她去何处,都不必拦。” 暗卫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是,连忙出门对谢婉道:“姑娘请。” 李彧的话谢婉自然听到了,她抬脚进了院子,看了李琼一眼便收回目光,转眸朝李彧看了过去:“打扰到你们了么?” 李琼闻言笑着道:“自然没有,只是给你带的酒,给他喝了。” 谢婉在石凳上坐下,挑眉道:“知道他在,也不多带些来。” 李彧闻言,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她:“你我共饮一壶,也是一样。” 谢婉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直接饮了一口。 李琼看着她的动作,眸中的光暗了暗,随即也端起酒壶饮了起来。 晚了,便是晚了。 亦如当初她在马国公府出事,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般,或许从那一刻起,他与她便再无可能。 小全子看着这一幕,心头终于舒坦了。 没事,爷丢的脸,谢姑娘又给挣回来了。 饮完酒,谢婉放下酒壶,开口问道:“你们俩在聊什么?我方不方便听?” “也没什么。”李彧开口道:“只是在聊皇兄命不久矣,问他要不要恢复身份,然后去坐那个位置。” 谢婉:…… 这是有多么不喜欢那个位置,逮住个人,就问他要不要当皇帝。 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这么平淡的说着文昭帝要驾崩的事儿,真的好么? 她看向李琼问道:“你要当么?” “我?”李琼笑了笑:“我一个死人,要那个位置干什么?” 李彧皱眉看着他:“在处理完马家之后,你的身份……” “不必。” 李琼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道:“人证物证具在,又有你握着朝堂,处理马家本不必这般复杂,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你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么?” 李彧自然知道。 若是将当年的事儿公之于众,牵扯的就不止是马家,还有他们的母后。 而皇兄选择这般迂回的法子,说到底,无非是不想将此事公之于众,不想让母后和他,被天下人耻笑。 更不想,在史书上记着,他是个吃人的怪物。 皇子不同于旁人,死而复生这事儿,牵扯太广,若活着的是四皇子,那进皇陵的是谁?又为何会被换? 皇家的一举一动皆有天下百姓盯着,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法,根本说服不了众人,也无法有所交代。 谢婉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猜到,李琼之所以会流落在外,是与马家有关。 她想了想道:“恢复身份也不难吧,反正都是因为马家之故,便将这事儿,按在马家头上好了。” 听得这话,李彧和李琼皆是一愣,齐齐开口道:“怎么按?” 谢婉看了看李彧,又看了看李琼,开口道:“就……随便安啊。” 古往今来那么多狗血的剧情,随便套用一个就是了。 第270章:好大的酸味 李琼看着她,含笑问道:“如何随便安?” 谢婉想了想:“就来个狸猫换太子好了。” 李彧闻言皱眉:“狸猫换太子?” “嗯。” 谢婉开口道:“就说,当初太后娘娘有孕,马家为了操控朝堂,直接买通了稳婆,用外间的孩子换了四皇子,而四皇子长大之后,性情样貌都不似先皇和太后。” “加上马家已经有了太子妃,且有了皇长孙,四皇子已经不重要,马家怕事情败露,就害死了假的四皇子。等到马家伏诛,有人为了自保交代出了往事。” 她看着李琼道:“你不是有个什么陈瑾的身份……” “咳咳咳!” 李琼连连咳嗽,给她使眼色。 谢婉顿时意识到不妙,她连忙闭了嘴,小心翼翼的转眸朝李彧看了过去。 “呵!” 李彧冷笑一声,看着两人道:“本王派人寻了许久,都未曾寻到四弟的身份和落脚之处,婉儿常在深闺,倒是一清二楚。你们俩,很熟?” 李琼取下腰间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扇了扇:“大晚上的,居然有股子酸味。” 谢婉:…… 李彧一向高高在上,即便是文昭帝面前,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唯独李琼待他如常人一般,虽是挤兑,但也有了几分寻常兄弟间的味道。 谢婉轻咳一声,接着之前的话道:“四皇子之前有着另一个人身份,如今正好也派上用场,如此一来也算是圆了过来,若是问四皇子如何被发现的,也可说是我与四皇子有所往来,毕竟那日在茶楼……” “茶楼?” 李彧皱了眉:“什么茶楼?” “别酸了。” 李琼白了他一眼:“那日她与楚云在逛街,我正好在茶楼遇见,便派人邀她二人上茶楼一聚,她给拒了。后来,又因着你的事儿,她去茶楼寻过我,两次皆有不少人瞧见,就她那个长相,走哪都会有人留意。” 说到谢婉是因为他,才去寻的李琼,李彧的脸色便好看了些。 他嗯了一声:“她也是太过担忧。” 李琼闻言实在没忍住,切了一声,看着他道:“从我在马场,看到你瞧她的那个眼神开始,便知道你对她已经用情颇深,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李彧没有辩驳,只淡淡开口道:“五月十六大婚,你可以来观礼。” 李琼:…… “说不过就拿婚事来砸,是不是玩不起?!” 李彧轻哼了一声:“本王需要同你玩?”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谢婉连忙打圆场道:“那个,我刚才的提议有用么?” 李彧和李琼互相看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嫌弃。 李彧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谢婉道:“此法可行,但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何谓狸猫换太子?” 额…… 她忘了,虽然都是古代,风土人情都差不多,但这是异世界来着。 谢婉轻咳了一声:“那个,这是我在慈云观藏书阁的一个话本上瞧见的。” 李琼闻言有些怀疑:“慈云观的藏书阁,还藏了话本?” 谢婉白了他一眼:“不行么?道姑也是人,有几个话本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琼仍是觉得奇怪:“这种读物,也不至于藏在……” “婉儿说有,那必然是有的。”李彧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未曾去过慈云观,又如何证明不是?“ “就是!”谢婉嘟了嘟嘴:“我说有就是有的!” 李琼看了看李彧,又看了看谢婉,终究还是没走杠精那条路。 他挑了挑眉,无所谓的道:“你们一个说,一个信,那就这样吧。快喝酒,喝完我走了!” 能随身携带的酒壶,自然都是小的,两壶酒没一会儿就喝完了,李琼临走的时候,想起了那妾室的事情,但后来想了想,明日那妾室登门,李彧又在,自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再者,即便李彧不在,依着谢婉的能力,和她如今的身份,一个边城来的妾室,自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故而他也没提,只纵身走了。 李琼走后,李彧与谢婉回到了院子,天色尚早自然要接着睡觉。 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成婚在即,李彧又是骨子里写着克制二字的人,如同先前一般,收了点利息便也睡了。 翌日李彧与谢婉一道醒来,如诗如画伺候着谢婉,小全子伺候着李彧,他笑着道:“爷已经很多年未曾起过这般晚了,往日里奴才想要爷多睡一会儿都不成。” 谢婉看了李彧一眼,笑着道:“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之前他要早朝,即便是沐休,也有一堆正事儿要处理。” 小全子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但瞧见李彧给他的眼神,便也没说话。 一个人习惯了,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与他一道起身一道穿衣洗漱,对谢婉和李彧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等他们洗漱完,谢临便过来了,三人一道用着早饭,谢临开口道:“阿姐,我想将文平也一起带过去。” 文平便是他的那个小伴读,还是谢婉通过牙婆子买给谢临的。 谢临确实没什么玩伴,谢婉自然点头应好。 就在三人用饭的时候,方管家匆匆过来了,他看了李彧一眼,面色有些沉重的对谢婉道:“小姐,外间有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自称是……是侯爷在边城的妾室,还有遗孤。” 尽管早已有所预料,但真的当那妾室带着孩子寻上门,谢婉的心还是咯噔了一声。 谢临皱着小眉头,怒斥道:“胡说八道!我爹只有我娘一个妻子,哪来的什么妾室,那个肯定是骗子!” 谢婉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叹了口气道:“临儿,爹在边城确实有个妾室,还生了两个孩子。” 听得这话,谢临顿时没了声,他倔强的咬了唇,眼睛里渐渐蓄了泪。 谢婉瞧着有些心疼,心疼他的早慧,也心疼他的委屈。 如她这般,早就做好古代三妻四妾心理准备的,在初闻妾室之事时都难以接受,更不要说谢临了。 她伸手捧了他的脸,看着他柔声道:“没关系的临儿,阿姐永远都在你身边,你若不喜欢那些人,只当那些人不存在便好了。” 第271章:妾室上门 谢临的小嘴垮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一把抹去脸上的泪,低低嗯了一声。 谢婉松开他的小脸,朝他笑了笑:“临儿去玩吧,阿姐来应付便好。” 谢临想说不,他想要留下来,看看那个分走爹爹的人是谁,然而瞧着谢婉的认真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文平,我们走!” 目送着谢临离开,谢婉这才叹了口气,对方管家道:“让他们在前院等着,我随后就到。” 方管家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李彧握了握她的手道:“不过是多了三个人罢了,若是不懂事儿的,丢在后宅角落里便是,左右不过十余日便要去王府。” 话虽是这话,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谢婉放下筷子嗯了一声:“你同我一块儿去瞧瞧吧。”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有李彧见多识广,有他坐镇,那妾室也使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即便李彧没有见多识广也没关系,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一个妾室能给家中带来多大的打击,这样也算是提前上课,防患于未然了。 再者说了,那妾室显然不是省油的灯,让李彧提前见识见识白莲花、绿茶、黑心莲什么的,也是好的。 李彧应了一声好,两人起身朝前院走去。 妾室带着两个孩子在前厅里坐着,瞧见李彧与谢婉一道进来,眸中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但她很快便掩下,领着两个孩子起了身,恭恭敬敬的朝谢婉行礼。 谢婉应了一声,与李彧一道在上座上坐下,这才开始打量着这个妾室,和她的两个孩子。 一个孩子今年约莫十三左右的样子,也就是说,她爹在她三岁左右,便有了庶长子,怀胎十月,等于就是她两岁左右,才断奶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在边城纳妾,有了小家,还让妾室有了身孕。 而那时候,她娘为了她,时常住在慈云观,府中中馈之权旁落,在府上已经受尽了张氏的刁难。 想到这儿,谢婉的心情顿时更加不好。 她深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迁怒妾室,毕竟若是她爹没意思,一个妾室怎么可能连生两个孩子。 她娘温婉端庄,而这妾室如今三十左右,颜值依旧在线。 看的出来,这妾室日子过的很不错,在边城那样的地方,又一路奔波,却依旧肤色白皙水嫩,半点风霜也无。 看完了妾室,谢婉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庶子的身上。 不得不说,她爹的基因很是不错,那少年也是翩翩模样,样貌随了她爹,即便不用亲子鉴定,也能瞧出是她爹的种。 至于另一旁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扎这个羊角辫,正好奇又有些胆怯的看着她。 瞧见谢婉看来的目光,小女孩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低了头,有些无措的绞着手指。 在谢婉打量着三人的时候,那妾室也在悄悄打量着谢婉。 她来京城已经有些时日,听闻最多的,便是谢婉的美貌与她同宁王李彧的事。 宁王那日送聘礼时她见过,不仅俊美非常更是气度不凡,她那会儿就在想,谢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位高权重又如此出色的宁王,迷惑至此。 她听闻过谢婉对付张氏和谢家兄弟的事儿,本有大概的猜想,在她心目中,谢婉应当是个虽然貌美,但面有尖酸凌厉之相的女子,可如今瞧着,却全然不似。 她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可又有一种希望落空的不满。 瞧见李彧凌厉的目光,她连忙低了头没敢再看。 谢婉打量完三人,开口道:“你便是我爹在边关的妾室?” 妾室立刻屈膝行礼:“回大小姐的话,妾身正是。妾身姓余名瑶,这是侯爷的庶长子谢青,这是谢兰。” 说完这话,她朝谢青和谢兰道:“快,见过长姐。” 谢青面色冷淡,谢兰有些无措,两人朝谢婉行了一礼:“见过长姐。” 谢婉嗯了一声:“免礼。” 她看向余瑶,开口道:“你说,你是我爹的妾室,可有证据?” “有的。”余瑶从身上取出玉佩来,双手托举:“这是侯爷的贴身玉佩,妾身还有侯爷的墨宝,边关诸多将士以及大小官员乡绅,都可为妾身作证。” 如诗上前接过玉佩,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将玉佩递给了谢婉。 谢婉连接都没接,只看了一眼便让如诗还了回去,淡淡开口道:“你们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你们来了,那便在府上住下吧。方管家……” “奴才在。” “给他们安排住处。” “是。” 方管家应声出了门,谢婉看着余瑶又道:“你们初来京城一路舟车劳顿,便早些休息,缺了什么需要什么,都同方管家说,既然来了便是侯府的人,你们的月例按照规矩,该多少便是多少。” “吃穿用度,都有相应的份例,头一个月便做双倍。看在爹的份上,我不会亏待你们。” 余瑶闻言连忙屈膝行礼:“妾身谢过大小姐。” 谢婉应了一声,她本想说别去打扰谢临,可转念一想,他们能接触也就是这一天的事情,便没有特意去提。 她看着余瑶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若是没有,便就这么着了。” 余瑶屈膝行了一礼:“大小姐,不知……不知侯爷与夫人葬在何处,妾身该带着孩子们去见见侯爷与夫人的。”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心里对这个要求有些不喜,但按理来说,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是人之常情,便开口道:“可以,下午的时候,方管家会领你们去的。” “谢过大小姐。”余瑶微微红了眼眶,说这话时已经有些哽咽:“妾身本以为能与侯爷相伴终生,却没想到……” 她擦了擦眼泪,抬眸看了谢婉一眼,哽咽着道:“好在大小姐撑起了侯府,不然妾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两人还未有过深交之前,谢婉不愿意以恶意揣度她。 可人的喜好,有时候实在是来的莫名,她听着这话,并没有任何被夸赞的感觉,只觉得这余瑶玩的一手高端局。 第272章:被人动过了 她淡淡开口道:“以前的事儿就不必提了,往后你们安心在府上住下便是。” “妾身谢过大小姐。”余瑶又朝她行了一礼,开口道:“往后还有许多事儿,需要麻烦大小姐,还望大小姐莫要责怪。” “无妨。”谢婉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便是,先回去歇着吧。” 谢婉让如诗带着他们去寻方管家,等到她们离开之后,她看向李彧问道:“你觉得这妾室如何?” 李彧看着她道:“初次相见,无法定断,但她见本王一不惊奇二不行礼,可见是个有眼色有想法的。初初来府,说了两件事,一是要去见侯爷与夫人,二是夸赞了你的能力,可见是个会说话的。” “这样的人摆在朝堂,便是为人圆滑,若是眼界宽格局大,会是个有用之人,若是眼界小又有心思,那这样的人便难当大用,反而要提防。” 谢婉嗯了一声:“那个谢青,瞧着对我有些敌意,虽然藏着掖着,但毕竟年纪小,对我的抗拒肉眼可见。” 李彧点了点头:“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莫说是在你这儿,就是在寻常府邸,妾室和庶子庶女,也是无须太过在意之人。” 谢婉轻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这事儿摆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好受,她下午还要去祭拜我娘,若我娘活着……” 她叹了口气:“不谈也罢,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李彧:…… 他轻咳了一声道:“本王亦是男子。” 李彧本以为,听得这话谢婉会说一句,他是个例外,然而谢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了下文。 李彧:…… 他开口道:“本王答应你的事儿,便不会食言。” 谢婉淡淡道:“陈岑在娶孙姐姐之时,还曾发誓此生绝不纳妾。” 李彧:…… 这会儿多少有些明白,自己是被迁怒了。 他牵了她的手道:“人生路漫漫,日久方能见人心。” 听得这话,谢婉忽然想起一个桥段来,她开口道:“要不,你给我写份和离书吧,这样将来你若是喜欢上了旁的女子,我们也能好聚好……” “这种事儿,你想都别想。” 李彧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道:“若给了你和离书,岂不是允了你来去自由?你不寻本王与旁人有所牵扯,自己却是自由之身,是不是有些欺人?” 谢婉:…… 行吧,他有这个逻辑,也算是有些危机感,有了危机感才会珍惜,也算是将就了。 就在这时,有仆从进来通报:“小姐,武安侯夫人到了。” 听得这话,谢婉连忙道:“快请。” 仆人领命而去,谢婉对李彧道:“聘礼的事儿我已经出了一回洋相,嫁妆是万万不能了,我便请了武安侯府人来府上小住帮我。” 李彧嗯了一声:“武安侯夫人经验丰富,确实是个好人选。陈岑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 提到陈岑,不由就想到了绝育手术。 谢婉的目光不自觉的朝他身上某处看了一眼。 李彧何等警觉,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他终究是英国公世子,到现在也就只有孙玫肚子里那一个孩子,而且还不知是男是女,你们该不会……” 这种事儿,自然不能同他说。 谢婉轻咳一声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见你提到陈岑,不由就想到了那句,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罢了。” 李彧闻言将信将疑,但这个话题不便再继续,不然又得回到之前妾室上来。 于是他只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武安侯夫人进了门,瞧见李彧也在,不由微微一愣,连忙行礼道:“臣妇见过王爷。” “免礼。”李彧起了身:“你们谈,本王去看看谢临。” 谢婉嗯了一声,目送着他离开。 他一走,武安侯夫人便高高兴兴的坐到她的对面,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帖子来递给她道:“这是我昨儿个整理的,成亲大概需要的哪些东西以及安排,咱们一件件照着走便是了,你快看看。” 谢婉接过帖子一看,头都有些大了,这上面密密麻麻的,最少有几十项之多。 瞧着她面上神色,武安侯夫人笑着道:“这只是我昨儿个想起来的,说不定还有漏缺,咱们今儿个先把嫁妆单子先捋捋,看看有哪些缺的,也好慢慢添补上。” 谢婉点了点头:“好,我给你看看聘礼单子。” 两人去了谢婉院子,武安侯夫人瞧见聘礼单子,顿时目瞪口呆:“这……宁王是不是将王府给搬空,都送给你了?” 谢婉想了想她瞧见的库房,还有李彧曾经给她看过的账本,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最多只有一半吧。” 武安侯夫人闻言顿时没了声,她轻叹了一声道:“老百姓娶媳妇儿,掏空家底倒是常见,却没见过王爷娶媳妇儿,能掏空一半的,宁王当真对你用心了。” 感叹过后,她便让谢婉将聘礼单子誊写一份,然后又问起了永誉侯府的情况。 永誉侯府虽然有了那两三万两银子的贴补,但总的来说,还是没什么营收,唯一能动的就是侯夫人的嫁妆。 这些本也就是给谢婉和谢临留着的。 谢婉当即便将嫁妆单子给了武安侯夫人:“这里面的东西,最多动一半。”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顿时就为难了,她看着谢婉道:“我实话实说,你可切莫生气。” 谢婉点头:“夫人直言便是。” 武安侯夫人叹了口气:“你娘的嫁妆,别说是一半,就是整个都填进去,都不够给你当嫁妆的。” 见谢婉有些愣神,她收了嫁妆单子道:“去看看库房吧,或许有些东西被低估了呢。” 谢婉领着她去了库房,这库房自她接手之后便没有动过。 武安侯夫人拿着嫁妆单子一一比对,顿时皱了眉道:“不对啊,这单子上记的,和东西对不上啊!比如这前朝大家钟安国的墨宝,少说也有百余年了,可这纸张却是近些年的。” “还有这嫁妆单子上的玉器,明明写的上等羊脂玉,可这却是劣等玉,这嫁妆被人动过了!” 第273章:胡说八道! 嫁妆被人动过了。 能做这件事儿的,除了张氏和她两位好叔父,不做他人另想。 当初接手这些嫁妆的时候,谢婉也只是让人对了数目,并没有仔细比对过,眼下有了这般纰漏,也有她一半的责任。 眼下谢家兄弟已经入了大牢,她也不愿与他们再有什么牵扯,更何况即便寻到他们,那些东西多半也已经被典当或者送人了。 谢婉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还劳烦夫人与我一道,将这嫁妆单子重新整理过。” 武安侯夫人也知道张氏和谢家兄弟的德行,闻言便安慰她道:“没事儿的,过去都过去了,往后过的好就行。” 谢婉嗯了一声,朝她笑了笑道:“我没事儿的,如今这点事儿已经打击不到我了。” 见她当真没事儿,武安侯夫人便也放心了,与她一道核对起来。 花了几个时辰,两人这才将嫁妆核对完,就连午饭都是匆匆吃的。 总的来说,嫁妆少的不多,但都是最名贵的东西,比如上等的玉,名贵的字画,还有几件比较名贵的首饰。 武安侯夫人安慰她道:“没事儿的,宁王殿下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嫁妆这种东西,只要宁王没意见,场面上能过的去凑够担数就行。” 谢婉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比起再跟谢家那两个叔父还有张氏有牵扯,她宁愿把这笔账先记着。 再者,她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娘的嫁妆就一定是谢家兄弟动的手。 谢婉嗯了一声,朝武安侯夫人笑了笑道:“没事儿的,来日方长,等有了机会,我再要回来。” 武安侯夫人轻叹口气:“你能这般想便好了,眼下顺顺利利的成亲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两人忙着核对嫁妆的时候,妾室余瑶那边,也忙着收拾院子。 方管家给三人安排了两个院子,一个给谢青住,一个给余瑶和谢兰住,另外还给余瑶和谢青各配了两个丫鬟。 考虑到谢青的年纪,配的两个丫鬟都是有些上了年纪的。 余瑶虽是个妾室,可在边城却是与主母无异,平日里伺候的,不仅有四个大丫鬟,还有各种二等丫鬟和奴仆,得知永誉侯的死信之后,她便将所有丫鬟奴仆一并发卖了,因为她知道,到了京城便是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 她随身的行李并不多,等到收拾齐整,三人终于坐下一块用了饭。 余瑶让丫鬟们都下去了,这才开口问谢青:“可还习惯?” 谢青轻哼了一声:“侯府自然要比边城好的多,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他们去连顿饭都不曾招待,三两句话就将我们打发给了下人,委实有些过分!” 谢兰在一旁吃着饭,有些懵懂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娘亲。 余瑶闻言连忙看了看外间,低声呵斥道:“隔墙有耳!” “怕什么?”谢青毕竟只是个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本就是她做的不对!” 余瑶轻叹了口气:“不对又能有什么法子?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我本想着,待她出嫁再入府,如此也能自在些,可陈公子寻上了门,这才不得不今日前来。暂且忍耐着些,等她出嫁便好了。” “怕是好不了!” 谢青愤愤的戳了戳碗里的饭:“她三言两语就将我们打发给了下人,谢临更是连面都没露,显然是不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边城!” “胡说八道!” 余瑶呵斥道:“边城能与京城相比?边城拥戴你爹不假,可人走茶凉,你爹去世的消息刚刚传到边城,那些人对咱们的嘴脸就变了,留在那儿,迟早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我还是那句话,暂且忍耐着,回头我问问你入学的事,只要你进了国子监,在国子监闯出了名堂,他们待不待见都碍不着咱们,到时候咱们再置办些产业,一样过的好。” 余瑶所有的希望都在谢青身上,至于谢临…… 有些事儿,不能同他说。 谢青心里还是不痛快,一下子从万人追捧,变成了被人嫌弃的庶子,这种落差让他心里憋着一团火,却无处发泄。 余瑶看着他低声道:“听娘的话,且忍过这一段时日,好日子在后头呢!” 谢青没再说话,只闷头用饭。 吃过饭,余瑶寻到方管家,说起了要去上坟的事儿。 方管家心头有些膈应,毕竟大家都以为,侯爷只有夫人这么一个女人,就是夫人也时常说起这事儿,言语之间都是浓浓的幸福。 眼下突然冒出个妾室来,还有两个孩子,大的比小姐就小那么两三岁,让人心头堵着慌。 就让夫人带着那份幸福长眠地下不好么?为何要去打扰? 然而,她既然提出来了,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方管家应了一声是:“姨娘稍等,奴才去准备准备。” 余瑶朝他笑了笑:“有劳了,我去一趟大小姐那儿,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发可好?” 方管家点了点头:“听姨娘的。” 余瑶转身离开,方管家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唤住了她:“姨娘。” 余瑶闻声回眸:“方管家还有事?” 方管家看着她开口道:“请恕老奴多嘴,小姐她虽然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却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当初老夫人百般刁难,二爷三爷害的老爷夫人身亡,小姐都不曾过多计较。” “实在是他们太过分,小姐这才不得不出手惩治,从此与他们断了联系。姨娘初来乍到,只需做好本分,小姐便不会亏待,但若有旁的,小姐的雷霆手段,姨娘打听打听便能知道。” “从前小姐孤身一人尚能如此,如今有了宁王,更不会有顾虑,姨娘若是能与小姐交好,大公子的前程自是不会缺的。” 余瑶闻言愣了愣,随即笑着道:“多谢方管家提醒,我省得的。” “老奴多嘴了。”方管家朝她行了一礼,告退离开。 余瑶目送着他走远,这才转身朝前走去。 谢青冷哼了一声:“连个下人,都敢对我们指手画脚,又是警告又是威胁!” 余瑶看了看身旁低头的丫鬟,轻声呵斥道:“方管家也是一片好心,休得胡言!” 第274章:求人的态度 谢青泄愤的挥手打了一旁的树枝,没有再说话。 余瑶轻叹了口气,转眸对几个丫鬟道:“少年心气高,让你们见笑了。” 丫鬟们看了谢青一眼,连忙称不敢。 谢婉在书房,与武安侯夫人在筛选能用上的嫁妆,听闻余瑶求见,便命人将她请了进来。 余瑶朝她行了礼,开口道:“本不该现在就来麻烦大小姐的,只是这一路上京,谢青已经耽搁了几个月的学业,再耽搁下去有些不妥,故而厚着脸皮来寻小姐,还劳烦小姐能牵线让谢青有个去处。” 谢婉明白了。 她看了眼谢青,开口问道:“你可有心仪的老师,或者去处?” 谢青轻哼了一声:“自然是国子监。” 他的态度委实算不上好,余瑶当即就呵斥了他,谢婉摆了摆手道:“无妨,只是这国子监却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因着想要将谢临送入国子监,所以她特意了解过情况。 “国子监官生,正三品以上才有一人可以请荫,除非此人不学无术,才能有他人入国子监。适合你的只有恩生,但也要与其他人比试,合格方能入内,我……” 谢婉话还未说话,谢青便冷笑了一声:“你若不想让我去,直说了便是,又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寻那么多借口。” 谢婉闻言顿时就不高兴了,我欠你的?! 余瑶看着她冷了脸色,当即呵斥道:“谢青,给长姐道歉!” 谢青冷声道:“我说错了么?她说了一堆,不就是想让我自己去搏个恩生的席位么?我若是自己去搏,来寻她作甚?!” 余瑶连忙朝谢婉陪了笑脸:“大小姐见谅,他自幼被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 谢婉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若她当真以为是谢青错了,应该指责出谢青的错处,而不是空泛泛的说让自己原谅的话。 而她之所以不指责,无非是因为,她也是这般想的罢了。 武安侯夫人闻言冷笑了一声:“有意思,本夫人还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 这话一出,余瑶和谢青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余瑶开口道:“这位夫人是……” 其实之前她就瞧见了,只是谢婉没介绍,她便也不好问。 武安侯夫人轻哼了一声:“我乃京城二品左都御史之女,一品侯武安侯之妻!” 余瑶闻言心头一慌,虽已料到能在谢婉身边的贵妇人身份不低,却没想到,竟然是侯夫人。 她连忙行礼道:“见过夫人。” 武安侯夫人看着她冷声道:“我且告诉你,国子监就没有妾室之子的官生。。” 谢青闻言不服道:“可爹爹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待我年满十二,便带我回京以官生的身份入国子监。” 听得这话,谢婉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她知道,孩子跟父母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谢青生的早,又几乎是在他爹膝下长大,感情自然不是谢临能所比。 可若谢青以官生身份入国子监,那谢临又算什么?! 在她爹心目中,或者这母子三人所在的边城,才是他的家吧?! 想到这儿,谢婉不由朝余瑶看了过去,目光却被她头上的簪子,吸引住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余姨娘,你头上的簪子是……” 余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到了簪子,有些茫然的伸手摸了下,笑着道:“这是侯爷所赠。” “我爹送的……” 谢婉自嘲的笑了笑:“他可真是个好爹!” 武安侯夫人朝余瑶头上看了过去,这一看顿时也皱了眉,蝴蝶金簪,镶嵌两大三小红宝石,两大两小镶嵌于蝴蝶之上,一小镶于流苏。 这不是,先前她们整理嫁妆时,被假的替换的那个么?! 簪子出来了,那其他的还需要问么? 嫁妆到底是谁掉的包,答案已经明了。 莫说是谢婉了,就是武安侯夫人都差点被气的背过气去! 她如今真正是将谢婉当成了自己人,这事儿发生在谢婉身上,跟发生在她身上没多少差别。 她压下怒气,冷声道:“侯爷可还送了你旁的?” 余瑶不明白她们为何脸色这般难看,但她多少也料到,可能与饰物有关。 一瞬间她心思百转千回,若是让谢婉她们知道了别的,会不会心生嫉恨? 余瑶当即准备摇头,一旁的谢青却哼了一声:“我爹送给我娘的东西可多了,我娘现在戴的手镯,便是我爹送的!” “是么?”武安侯夫人笑了笑:“余姨娘,给我们展示展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余瑶也只得褪下腕间手镯,递了过去。 武安侯夫人与谢婉一看,很好,又对上了一件。 武安侯夫人冷哼一声,正要发作,一旁谢婉却朝她摆了摆手。 没必要了,何必让人看了笑话。 武安侯夫人瞧着她的神色,轻叹了口气,没好气的对余瑶道:“拿回去吧!” 谢婉看着她和谢青道:“你们要记住一件事儿,我爹已经死了,他或许对你们许过什么承诺,但那不是我许的。换句话说,我不欠你们任何东西,求人办事儿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次我不同你们计较,若再有下次,我不介意与你们再分一次家!左右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再多一个也无甚要紧!” 余瑶闻言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婉竟然这般决绝。 张老夫人和谢家兄弟分家后是什么情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没有侯府庇佑,谁还认得他们? 他们既然进了侯府,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侯府搬出去! 余瑶立刻跪了下来:“大小姐息怒,谢青他年岁小不会说话,若是惹着了大小姐,妾身愿替他受罚!” “起来。”谢婉看着她道:“别弄得好像进府头一天,我就欺负了你们似的。” 她转眸看向谢青道:“京城那么多官员庶子,都以恩生之名入的国子监,你若要去我就安排,只是入学的考试难以避免,只要不太差基本都没有问题。但若是嫌弃恩生的名额,那就自己想办法!” 第275章:这样的爹 “不嫌弃不嫌弃。”余瑶连忙道:“能入国子监便已是福分,恩生官生都是一样的。谢青,还不快谢过长姐!” 谢青闻言看了谢婉一眼,一甩衣袖直接走了。 余瑶见状连忙起了身,朝谢婉行礼道:“对不住大小姐,谢青他……” 谢婉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没事儿,我不会同他一般计较,你且去寻他吧。” 余瑶又道了歉,这才匆匆追了出去。 看着她消失不见,谢婉这才靠在椅背上闭了眼。 武安侯夫人也是气的不行,她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恼声道:“简直岂有此理!” 谢婉睁开眼,看着她问道:“珠钗首饰之类的嫁妆,你会时常看么?” “当然。”武安侯夫人道:“即便是嫁妆,珠钗首饰也是为数不多的,更何况,女子的饰物哪有嫌多的说法,不同的宴席不同的人,自然要戴不一样的。” 听得这话,谢婉红了眼眶。 她垂眸低声道:“想必我娘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夫君拿了他的嫁妆,不是贴补了手下,也不是贴补了家中,而是送给他的妾室!” 武安侯夫人闻言心头更堵的慌,她低声道:“你娘,很不容易。” 谢婉开口问道:“我娘,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 武安侯夫人想了想道:“你娘是个十分温婉娴静的,因着要去看你,她留在京城的日子其实并不怎么多,一开始各家还想着与她多走动,但被拒了几次之后,便没什么人与她有往来了。” 也就是说,她娘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管什么事儿,一心一意就扑在了孩子和夫君身上。 在她心里,说不定还很庆幸,有了聪慧的孩子,还有即便不在身边,也依旧对她一心一意的丈夫。 谢婉后悔了:“我只图着自己快活,却从未考虑过她,若是我能早些回府,说不定……” “别想了。” 武安侯夫人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换个角度想想,京城哪家没有妾室,只不过你娘不知道罢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福分?最起码她一直到死,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谢婉心里仍旧有了过不去的坎。 她想知道,一个丈夫私拿了他妻子的嫁妆,到底用在何处!他在用这些东西,拿着妻子嫁妆送给别的女子,讨别的女子欢心的时候,良心就不会痛么?! 谢婉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武安侯夫人道:“夫人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武安侯夫人知晓她心中不痛快,便连忙道:“没事儿,你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自己理一理也好,不用那般着急回来。” 谢婉嗯了一声,转身出门直接去寻了李彧。 李彧正在院子里监督谢临练武,瞧见她脸色沉沉的进来,不由站起身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下情绪,对他道:“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谢临正在练功,唤了一声:“阿姐。” 谢婉朝他笑了笑:“临儿乖,阿姐跟你未来姐夫说说话。” 谢临嗯了一声,又乖乖练起武来。 谢婉与李彧进了书房,她关上门开口问道:“我想问问你关于我爹的事。” 她的脸色很是不好,又提到了永誉侯,李彧的眼神微闪,面色如常的道:“你问。”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你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彧在心头松了口气,想了想开口道:“永誉侯是个罕见的天生将才,用兵如神,他也很是好学,因着一介武夫被人嘲笑,便发奋苦读,才学已经不输举人。” “我不是问这个。”谢婉看着他道:“我是问他的为人,你觉得他的为人如何?” 李彧觉得,这不太好回答。 毕竟是谢婉的亲爹,未来的岳父大人,而且死者为大,若有贬义之词,恐有些不妥。 可若都是夸奖,谢婉的脸色似乎不是想让他夸奖的样子。 李彧没答话,而是问道:“为何突然这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谢婉沉着脸道:“我娘的嫁妆被人用假物替换过了,我今天才发现,那些丢失的饰物,居然出现在那妾室的身上。更让我觉得憋屈的是,我娘她应该知道,是我爹拿了嫁妆,只是不知道,他给了妾室罢了。” 听得这话,李彧顿时皱了眉。 他终于知道,谢婉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了。 嫁妆是女子私物,别说是堂堂一等侯了,就是寻常百姓,也罕有随意拿妻子嫁妆的。 他皱眉道:“你想如何?可想要回来?” 谢婉冷哼了一声:“虽是我娘的遗物,可只要一想到,是被我爹送给别的女子,讨那女子欢心,还被那女子如珍如宝的戴着,我就嫌脏!” 她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刚烈。 李彧轻叹了口气:“那便不要了,也免得被旁人瞧了笑话。也算是,全了你娘的颜面。” 谢婉嗯了一声:“所以我想问问你,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才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李彧实话实说道:“我与侯爷仅限于公务上的往来,对他的为人并不了解。” 谢婉想了想也是,依着李彧的性子,又怎么会跟她爹有什么往来。 她开口道:“李琼应该知道些。” 李彧闻言立刻接口道:“我派人去问问,回头告知于你。” 听得这话,谢婉看了他一眼,嘟嘴轻哼:“你不用那么小气,我与他以前没什么,以后也不会的。” 李彧轻咳了一声:“本王不是小气,只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罢了。正好,我与他也有事情商量。” 谢婉点了点头:“好,那你快点告诉我。” 李彧当即派了白云去问,到了日落时分,白云回来了。 他躬身回答道:“四殿下说,侯爷于他乃是恩师,私下里的生活,他无权评论,但请姑娘放心,侯爷心中有大义,并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他很受边城百姓及众将士爱戴。” 谢婉闻言冷笑,心有大义却无小义! 受边城将士和百姓爱戴,儿女双全。 而在京城,处处低人一等,处处掣肘,娶个老婆只生了个天煞孤星的女儿。 难怪他要立庶子为世子,难怪他处处为小家打算! 这样的爹,死了也罢! 第276章:不知天高地厚 谢婉真的是被气的不轻,以至于晚饭都没能吃的下。 武安侯夫人受邀与她和李彧同席,也是心头堵的慌,同为女子,她觉得自己要是永誉侯夫人,怕是要能被活活气死。 顾不得李彧在场,她愤愤的道:“真正是人善被人欺,女子的温柔善良,为了这个家的忍让,却都成了被人欺辱的理由!” 谢婉轻嗤了一声:“这就是男人。” 李彧:…… “阿姐,婶婶。”谢临迷茫的张着眼睛:“你们在说什么呀。” 李彧往他碗里夹了一箸菜,开口道:“这种时候,身为男子只需要听着便好。” 谢临:“哦。” 武安侯夫人本来还有些气,听得这话顿时就笑了。 她看着李彧道:“从前见着王爷,总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如今借了婉儿的光,竟然也瞧见了王爷私下里的一面,瞬间便觉得亲切多了。” 李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本王亦是人,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 武安侯夫人笑着点头:“只是王爷一身的气度,让众人不敢直视罢了。听闻,王爷与婉儿是在长公主的赏花宴相识,二位郎才女貌,那时便是一见钟情了吧?” 谢婉撇了撇嘴,正要吐槽自己追的有多辛苦,就听得李彧淡淡嗯了一声。 她有些意外的朝他看了过去,李彧迎上她的目光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两人若要在一处,仅靠着一见钟情是远远不够的。”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如王爷与婉儿这般,两情相悦相处一段时日,明确彼此心意再成婚的,着实令人羡慕。想必依着王爷的人品,也做不出辜负婉儿的事情来。” 这话有些逾矩了,委实是在旁敲侧击的意思。 唤作从前,别说是说这话了,就是与李彧同桌用饭,武安侯夫人的心都是要抖三抖的。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可转念一想,她待谢婉如亲生女儿一般,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般想着,武安侯夫人不由便挺直了腰杆。 然而,李彧只是淡淡一瞥,她的心顿时便是一紧,急忙端起面前汤盅饮了一口。 就在她准备说点什么掩饰过去的时候,却听得李彧淡淡道:“本王自当尽力。” 一听这话,武安侯夫人顿时有了精神,笑着朝谢婉眨了眨眼:“有王爷这话,你也该放心了。” 谢婉看了李彧一眼,点头嗯了一声。 “还有临儿!”谢临举起了小手,一脸认真的道:“临儿也不会辜负阿姐的!” 谢婉闻言顿时露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嗯,阿姐还有临儿呢!” 一旁的李彧看着这一大一小,微微眯了眼。 他说了不辜负的承诺,只得到了一个嗯,而这小家伙只是说了句孩子气的话,她却这般高兴。 李彧往谢临碗里夹了一箸菜,淡淡开口道:“快些吃,该走了。” 谢婉心中有些不舍:“这么快的么?” 李彧嗯了一声:“他该早些睡,明日还得早起练功,回去晚了不好。” “好吧。”谢婉看向谢临道:“临儿多吃些,这些都是阿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嗯!”谢临拿起筷子:“都是临儿爱吃的呢!” 呵! 李彧舔了舔后槽牙,他喜欢吃什么,她怕是连知都不知道。 见他看她,谢婉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李彧收回目光,淡淡道:“用饭吧。” 用完饭,李彧便带着谢临走了,武安侯夫人留下与谢婉商量:“出嫁那日得有一个全福的妇人来开脸,身份低的配不上你,身份高的手艺又不行,这样的人万一挑一,我想来想去,唯有我嫂嫂比较合适,明儿个我去寻她说说。” 谢婉点了点头:“多亏有夫人在,不然我真的是一无所知。” 武安侯夫人笑着道:“谁出嫁之前都是一无所知,你同我还客气呢?” 谢婉笑着道:“这不是客气,只是发自肺腑的感谢,反正我就这么说了,夫人就凑合着听吧。” 武安侯夫人笑了笑:“你呀!早些休息吧,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咱们呢。” 谢婉嗯了一声,将武安侯夫人送到院门口,这才回身进屋,对如诗道:“将方管家请过来。” “是。” 片刻之后,方管家匆匆而来,正要行礼,谢婉连忙出声道:“方管家无须多礼,今日你来回奔波辛苦了。” “都是老奴分内之事。”方管家看着她道:“不知小姐寻老奴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谢婉开口道:“就是想问问,余姨娘和她两个孩子的事儿。” 方管家懂了,他开口道:“今儿个去上坟的时候,那余姨娘哭了许久,二小姐也哭了,二少爷虽然没哭,但也红了眼眶站在坟前良久。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有一事让奴才心中有些不快。” “哦?什么事儿?” 方管家皱了皱眉道:“二少爷今日询问,余姨娘死了之后,能否与老爷夫人合葬。” “他做梦!” 谢婉还未开口,如诗便愤愤的道:“一个姨娘,也配跟主母夫主葬一块儿?!” 如画也在一旁点头:“就是!” 方管家点了点头道:“这话出来之后,余姨娘便呵斥了二少爷,但奴才心头依旧有些不爽快,总觉得这二少爷压根没被教好,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完这话,他连忙躬身行了一礼:“奴才背后议论主子了,还望小姐勿怪。” 谢婉摆了摆手:“方管家是替母亲鸣不平,一时激愤所致能够理解,至于二少爷的话,也不必放在心上,只当府中多了几个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若是他们有不合理的要求,你直接来寻我。” 方管家点头应了一声是,随后又犹豫着道:“请恕老奴斗胆,敢问小姐嫁入宁王府后,是打算将小侯爷也一并带过去么?” 谢婉点了点头:“嗯。” 方管家闻言顿时叹了口气:“那整个府上,就剩他们一家三口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将整个侯府留给他们,而他们又是名义上的主子,日子久了,下人们肯定有变心的,渐渐的,侯府就会被他们把控了。 可她,总不能让李彧跟她住在侯府吧,传出去李彧不就成入赘了? 第277章:你们糊涂! 谢婉皱了皱眉道:“这事儿确实很愁人,但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方管家轻叹了口气:“老奴也只是不愿从前的事儿,再发生一次罢了。” 他不年轻了,许多事情已经开始力不从心。 就算他能再守侯府几年,那又有什么用呢? 小侯爷年纪还小,姨娘的儿子却是大了,小侯爷的俸禄,养着侯府伺候着姨娘那一家子,想想都有些怄的慌。 方管家心中这么想着,不小心便嘀咕出声。 谢婉闻言宽慰他道:“临儿的侯爵之位,也是得益于父亲,他们是父亲的人,按理来说就该分一些的。再者,侯府养着也是为了临儿,这事儿先这么着吧。” 方管家也知道这是无奈的事儿,应了一声也没有再提。 谢婉又问了下,给余瑶他们的安排,听完之后便让方管家回去了。 沐浴完,如诗替她绞着发,心里一直记挂着方管家之前说的事儿,心头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但如今时日尚早,她便也没提,过个一两年再说不迟。 晚间入睡的时候,白云忽然来了,他恭敬的递了一个折子给谢婉道:“这是爷让属下交给姑娘的。” 看着折子,谢婉有些莫名,有什么事儿带个口信就成,为何好端端的好用折子? 难不成,里面是什么情话? 这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依着李彧的性子,说一句心悦与你,就已经顶破天的情话了。 谢婉有些好奇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列举了好多菜式,还有瓜果点心之类。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旁的。 谢婉看着折子上的内容,愣了一会儿之后顿时笑了。 如诗好奇的看了一眼:“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婚礼用的菜品么?” 谢婉笑着没说话,只对白云道:“劳烦稍等片刻。” 白云应了一声是,谢婉径直去了书房,然后也写了一张递给他。 等到他走后,如诗疑惑的问道:“小姐和王爷互相报菜名作甚?在聊婚礼的菜式?” “不是。”谢婉笑着上了榻:“只是进行成亲前,友好的互相了解罢了。” 白云回了王府复命,将谢婉写的单子递给了李彧。 李彧打开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唇角,然后提笔重新誊抄了一份交给小全子道:“将这份拿给厨房,让他们务必将这些菜式研究好了。” 小全子接过看了看,有些不解的道:“这些菜式挺寻常的,需要研究什么?” 李彧淡淡开口道:“同他们说,这是未来主母的口味,其余的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听得这话,小全子顿时了然的笑了:“奴才这就去。” 李彧看着面前纸张上,那实在算不上好看的字,微微勾了唇角。 她总是能明白他在说什么,这般懂他的,这世上恐怕寻不出第二个人了。 有这样的一个她,他又如何会再看上旁人? 接下来几日很是顺利,武安侯夫人当真将谢婉的婚事,当成了自己女儿的婚事来操持。 她身份摆在那儿,指挥起下人来也是风风火火有条不紊。 很快,整个永誉侯府上下,都开始为婚事忙碌了起来。 肥水不流外人田,糕点菜式什么的,都交给了王璞去办,芙蓉楼没有的王璞便在外面寻,操持芙蓉楼这么长时间,各种成本什么的,他心里也有了数。 古代成婚与现代不同,从新娘出门上了花轿开始,便与娘家没多大关系了,女方家的宴席由女方家办,男方的宴席由男方家办。 即便是父母双全的,也只能将女儿送到门口,之后便与他们无关了。 所以,在请宾客上,就有了一些问题。 比如长公主。 谢婉在京城不认识几个人,数来数去就那么些,而长公主和英国公府,自然是要作为男方亲眷,抛开两府就只剩下了楚夫人和武安侯府了。 人太少,委实有些丢了脸面。 武安侯夫人皱眉道:“要不,我将杨家的人也请上,正好嫂嫂要给你绞面。” 谢婉点了点头:“好。算上杨家,咱们能有几桌?” 武安侯夫人看着她道:“三桌怕是都坐不满。” 这也太寒酸了。 武安侯夫人道:“人少倒是好说,还可以把郑家也请上,我的人脉便是你的人脉,这都没什么要紧的,关键是送你出嫁,将你背出门的人,有些难选。小侯爷还小,旁人的话,有没有胆子倒是放在一旁,王爷也得同意才行。” 谢婉嘟了嘟嘴:“不行就让他自己背!” 武安侯夫人闻言顿时笑了:“也是个好主意,依着王爷对你的心意,必然也是愿意的。” 永誉侯府在忙碌的时候,宁王府同样也在忙碌。 小全子也将菜式和单子交给了芙蓉楼来处理,王璞一下子就懵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甚至想让芙蓉楼歇业几日,好全心办这个事儿。 然而谢婉却阻止了,只让他将菜单拿过来,按照规制,排了凉菜、热菜、汤、甜品等等,然后写了个打包价。 “让厨房的师傅们这几日每晚留下一个时辰,研究这些菜品,务必熟练求好,加班费等到婚事结束之后,同赏钱一起发。” 王璞闻言一愣:“加班费?” 谢婉解释道:“就是他们额外上工的工钱。” 王璞明白了:“奴才立刻去办。” 宁王府和永誉侯府这么大的动静,京中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消息传到马家的时候,马国公直接气的背过气去,大夫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他将马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叶氏唤到床前,恶狠狠的道:“既然皇家无情,也就别怪我们无义!叶氏!” 叶氏连忙上前:“儿媳在。” 马国公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她道:“去问皇后,是要马家还是要李源,是要当太后,还是等着被赶下皇后的位置!” 叶氏闻言心头一紧,连忙道:“爹,如今马家如日中天,几乎已经完全把持了朝堂,太子登基也只是早晚之事,爹又何出此言?” “你们糊涂!” 马国公闻言骂道:“马家的权都是李源给的!他好端端的为何要给马家这么多权,还几乎把持了整个朝堂?!他就是在等着马家出错,好将马家一并铲除!” 第278章:瞒丧不发 叶氏依旧不大愿意相信。 她开口道:“爹,您多虑了,陛下若真的要铲除马家,寻个借口便是,又何必这么麻烦?” “蠢妇!” 马国公骂道:“皇后是马家的,太子是马家的,若无大错又怎能惩罚马家?这不是在打皇后的脸,打太子的脸么?!将来太子还怎么登基为帝?!” 马国公世子闻言道:“即便这样也是无妨,爹您不是说了么?他在等着马家出错,只要马家不出什么大错,他根本奈何不了我们,我们还可以顺势就这么控制住了朝堂。” 弑君,这两个字想想都觉得可怕,更不要说去做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走这条路! 啪! 马国公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了马国公世子一个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李源他是铁了心的要铲除马家,这才给了马家这么大的权利,以便于他寻借口的时候,还能让天下人以为是马家辜负了他!”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他也能给你寻到各种理由!你以为忍气吞声就有用么?不,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宁王和那个谢婉的婚事,就是最好的例子!李源他要是真的在乎马家,最起码会等着我死了,再让李彧娶她!” 这话如同一根针,扎在了马国公世子和叶氏的心上。 是啊,若是文昭帝真的在乎马家,真的是要重用马家,又怎么会一点交代都没有,还默许了李彧迎娶谢婉? 马国公世子有些慌了神:“爹,您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想个屁!你……” 马国公说到这儿,忽然捂住了胸口,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 马国公世子和叶氏顿时一阵慌乱,连忙喊道:“大夫!大夫!……” 几个大夫匆忙进了屋,将马国公团团围住,叶氏和马国公世子都被挤到了外间,他们面色苍白的看着大夫们忙碌着。 然而一炷香后,所有大夫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大夫缓步上前道:“世子与夫人请节哀,国公爷去了。” 马国公虽然已经病了许久,但他依旧是马国公府的指明灯。 如今他一死,马家瞬间就好像失去了顶梁柱,人人心头都慌了起来。 虽然早已经料到会有今日,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马国公已经比他们预想的,要坚持的更久,然而报丧的叶氏连夜赶到宫中的时候,马皇后还是跌坐在了高座上,脑中一片空白。 叶氏连忙上前安抚,马皇后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哑声开口道:“祖父临终之前,可有交代?” 叶氏张了张口,却不敢说。 马皇后立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芷青,这才开口道:“母亲直说吧,祖父到底临终之前交代了何事?” 叶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马国公的话说了一遍。 马皇后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就连一旁的芷青也吓的不轻,险些腿软。 叶氏连忙道:“你祖父可能想多了,这事儿你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你爹他……” “不,不是祖父想多了。” 马皇后白着脸摇了摇头:“我一直也在奇怪,为何陛下会突然让宁王交权,宁王为何又那般轻易的就放手了。原来,竟是因为如此。我唯一不明白的是,陛下为何要这般做?” 叶氏低声道:“许是……因为一段往事。” “什么往事?” 叶氏将当年之事说了一遍,马皇后闻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马家先祖跟随祖皇打天下,被封了国公之位,传到祖父手中,马家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实权,祖父励精图治,这才有了礼部尚书一职。 父亲却是没什么大才的,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皇后之位会落到她的头上,为何陈太后其实对她不喜,却依旧任凭她在掌了后宫,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寻常婆婆都会刁难儿媳,陈太后那样的性子,对她却是处处忍耐,原来竟是因为这些。 成也是往事,败也是往事…… 马皇后深深吸了口气,转眸对叶氏道:“今日之言,母亲要烂在肚子里,就当从未知晓,也从未提起过。” 叶氏闻言连忙点头:“我省得的。” 马皇后嗯了一声:“母亲先前说,宁王与谢婉快要成婚了?” 叶氏点了点头,愤愤的道:“若不是因着此事,你祖父又怎么会这么早就去了!” 马皇后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语姗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她今年已经十八,若是再拖下去,更寻不着好的人家。” 叶氏闻言皱眉:“她现在这般情景,还能嫁去何处?高不成低不就,关键她自己都放不下架子,如今真真成了老大难了!” 马皇后开口道:“祖父的丧事先隐瞒不发,将语姗送到宫中来吧。” 叶氏闻言愣了:“送入宫中。” 马皇后点了点头:“你同语姗说,马家危在旦夕,她若还是马家的女儿,就进宫来帮我,若是不愿,就让她剃了发出家吧!” 听得这话,叶氏顿时傻了眼。 可马皇后态度坚决,而她也知道,眼下或许真的到了事关生死存亡的时候。 叶氏点头哑声道:“好,我回去同你父亲商量商量,可我今日是来报丧的,许多人都瞧见了,丧事怕是瞒不下来。” 马皇后开口道:“这点母亲不用担心,旁人若问起,就说祖父病危,想要见我罢了,并非真的已经去世。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好。”叶氏道:“那我便先回去。” 马皇后点了点头,让芷青将叶氏送出宫外。 她们走后,马皇后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一动未动。 叶氏报丧宫中,却又改口说只是病危的事儿,李彧很快便知晓了。 他皱了皱眉,一旁的小全子低声道:“爷,您觉得马国公到底是死了,还只是病危?” “死了。” 李彧皱眉道:“他是国公,又是皇后的祖父,太子殿下的曾祖父,他的丧事一出,皇兄必然会让满朝文武素斋静心三日。眼下天气热,丧事他们瞒不了多久,再加上三日,影响了本王大婚的日子。” 小全子:…… 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么?不应该想想,马家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瞒丧不发么?! 第279章:理直气壮 李彧皱了皱眉:“倘若不影响本王大婚,本王懒得去掺和这些,但他们影响了本王大婚……” 小全子眼睛一亮:“爷终于要出手了么?” “不。”李彧淡淡道:“本王去要去催皇兄快一点,备车,去宫中。” 小全子:…… 文昭帝躺在小榻上,听得李彧的理由之后的反应,跟小全子一样,也是一阵无语。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郁结,看着李彧道:“你不担心他们为何会瞒丧不发,却只担心会影响了你大婚?” 李彧皱眉看着他道:“成婚乃是人生头等大事。” “呵!”文昭帝好气又好笑:“你早这么在乎,又岂会拖到今日?” 李彧没跟他争辩,好事多磨这话在他这儿是不应验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拖,若是直接拖到了皇兄驾崩…… 他褪下腕间玉珠手串轻轻拨动,缓缓开口道:“臣弟来寻皇兄,并非无的放矢,马家如今到了这一步,应该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们为何要瞒丧不发,其实也不难猜。” “哦?”文昭帝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李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瞒丧不发其实无须考虑那般许多,只需要考虑,丧事一出对谁的影响最大。马国公已经不问事务许久,丧事影响不到马家的运转,唯一能影响的就是马语姗的婚事。” “马语姗的婚事两次被拒一次被退,她自己本人和马家,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唯一合适的,就只有皇兄了。” 文昭帝闻言一愣:“朕?” “对,皇兄。” 李彧看着他道:“还有什么,比入宫为妃,更能解决马语姗和马家的困境么?马语姗入宫,皇后还多了一位帮手。从前马家没考虑过,一来是因为臣弟,二来是不需要。但如今,他们需要了。” 文昭帝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李彧接着道:“眼下天气虽热,却还未到用冰的时候,若是大量用冰必然会引起旁人怀疑,所以这尸身存不了多久,臣弟来只是想让皇兄快些,既然皇兄已经是个好色的形象,也就没必要端着了。” “过不了许久,皇后应该就会来同皇兄哭诉,皇兄一口应下便是,如此马家才好说是瞧见了马语姗的婚事落定,马国公才瞑目。” 文昭帝闻言没好气的道:“说来说去,就是担心影响了你的婚事!” 李彧点头,爽快的承认了:“正是!” “你还理直气壮!”文昭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走!朕现在看见你就来气,赶紧走!” 李彧将手串戴回腕间:“臣弟告退。” 看着他离开,文昭帝没好气的朝一旁的海公公道:“你瞧瞧他!” 海公公笑了笑:“王爷是真性情,什么事儿都不瞒着陛下。” 文昭帝面上的怒气淡去了些,他低声开口道:“你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这般火急火燎的急着成亲,免得朕突然驾崩,又得耽误他。” 海公公闻言心头堵的慌,连忙开口道:“陛下长命百岁。” 文昭帝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朕的身子,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又何必说这些番话来骗自己。” 海公公闻言顿时没了声,只低了头躬身道:“老奴希望陛下长命百岁。” 文昭帝笑了笑,轻叹了口气看着外间没再说话,对如今的他来说,这外间的景色,已经是看一日少一日了。 他这一生,几乎没做过什么大事,也没做过什么对的事,临到最后,就让他做上那么几件好了。 今儿个天气甚好,蓝天白云,微风习习,云卷云舒。 过了片刻,文昭帝远远瞧见了马皇后的身影,他轻笑了一声:“马家再怎么算,也逃不过宁王的眼睛,若不是有些仇得亲手报,朕倒是愿意让他来处理马家,必然不会如朕一般伤筋动骨。” 说话间,马皇后已经到了殿前。 她朝里面看了一眼,奈何外间阳光刺眼,只能瞧见里间阴暗处一抹明黄的身影。 外间宫人立刻前来通传,文昭帝收了所有神色,淡淡道:“传!” 马皇后进了殿,与文昭帝不痛不痒的寒暄了几句,最后终于进了正题。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文昭帝道:“臣妾今日来见陛下,实乃是有事相求。” 文昭帝闻言连忙伸手将她扶起,看着她道:“皇后与朕乃是结发夫妻,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求这一字又从何谈起。” 马皇后起了声,红着眼眶看着文昭帝,哽咽着道:“陛下,臣妾……臣妾的祖父去了。” 文昭帝闻言一脸的震惊:“怎么会?之前不是说只是病危么?怎的……” “那是臣妾让人这般说的。” 马皇后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取了帕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道:“臣妾也是没法了,语姗虽只是臣妾的妹妹,但臣妾与她想差了好几岁,她从出生起便是臣妾带着长大的,她才貌双全臣妾也时常以她为傲,可偏偏婚事上……” 说到这儿,她几乎哭出了声。 文昭帝心头闪过一丝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慨模样。 他轻轻拍了拍马皇后的背,轻叹了一声道:“语姗的婚事,确实有些波折,如今国公一死,最少又得守孝一年,她的婚事就更难了。” 马皇后点了点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道:“所以臣妾才斗胆,先瞒下了祖父之死,前来求陛下。” 文昭帝闻言一愣:“此事与朕何干?” 马皇后又要给他跪下,文昭帝扶起她道:“皇后有事直说便是,无须如此。” 马皇后看着他,哭着道:“臣妾想恳请陛下接语姗入宫,给她一个侍候陛下的机会。” 文昭帝闻言皱了眉,一脸为难的模样:“这……” 马皇后屈膝朝他行礼:“臣妾也是别无他法了,恳请陛下成全。” 文昭帝想了想道:“朕倒是没什么,毕竟语姗貌美……” 话说一半,他轻咳了一声,看着马皇后道:“她愿不愿意?” 马皇后闻言心头闪过一抹冷笑,她就知道会是如此。 她抬眸看向文昭帝,开口道:“语姗她必然是愿意的,宁王待她那般无情,她如今也对宁王死心了,她知道什么才是她的归宿。” “那行吧,只要语姗愿意。朕便下旨接她入宫,封为德妃。” “谢陛下!” 文昭帝将马皇后揽入怀中,轻轻替她擦了擦眼泪:“你与朕乃是结发夫妻,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往后可万不要如此了。” 马皇后一脸幸福的倒在他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温存片刻,马皇后便退下了。 在她掉头而走的那一刻,文昭帝与她心中,都齐齐发出了一声冷哼。 第280章:热闹的一天 虽是瞒丧不发,但马国公府内的人,还是带上了孝布。 叶氏坐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同马语姗分析着马家如今的近况,以及她的处境。 她已过了十八,再守一年孝期便是十九,相看定亲,成婚时说不定她已是二十。 也不是没有人家十九左右成婚,但那都是早早定了亲,关系稳定家中想多留两年而已。 她是不一样的,且不说年龄的问题,就她目前的处境,早就丢完的脸,还有对叶家做的事儿,京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愿意迎娶她过门了。 毕竟是自己的小女儿,一直捧在手心里养着长大的,叶氏依旧在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姐那些威胁的话,你可以不听,但现在马家真的是走在了悬崖边上,你姐她想要你进宫去帮她,你……” “好。” 叶氏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好。”马语姗自嘲的笑了笑:“如今,还有什么人家愿意要我呢?姐姐为了我,甚至将祖父的丧事都压了下来,我若是还在固执,又如何对得起姐姐,对的起父亲母亲还有死去的祖父?” “娘,我想通了,正如姐姐所言,我是马家的女儿,不该再这般浑浑噩噩了。” 叶氏闻言顿时高兴起来,连忙起了身道:“我现在就给宫中传信去!” 马语姗看着她欢喜离去的背影,缓缓眨了眨眼。 谢婉,咱俩没完! 马皇后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封妃的圣旨便到了马家。 按理来说,封妃是一大喜事,接旨之后得各方准备一番,再由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接入宫中,但此一时彼一时。 马家本以为,再怎么着急,也该是明日一早风风光光的送入宫中,却没想到,宫里的人在圣旨发下之后没多久便到了。 马家众人只当是马皇后的安排,没有多想,唯有马皇后知道,这是文昭帝的主意。 她气的砸碎了茶盏,怒声道:“本宫就知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若不是碍着本宫,语姗又一副非宁王不嫁的样子,他怕是早就下手了!” 芷青轻叹了口气,宽慰她道:“陛下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么?二小姐的样貌,陛下自然是喜欢的。换个角度想想,若是二小姐能够真的得宠,对娘娘来说也是件好事。” 马皇后闻言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恼怒,开口问道:“大殿收拾妥当了么?” 芷青点了点头:“娘娘放心,这点小事奴婢还是处理的好的。” 马皇后握紧了拳:“准备好了便好,之前我心头多少还有些不大确定,可如今瞧见他对语姗的态度便明白,他是真的没将马家放在心上。” 虽说事急从权,可这般什么都没有的,就将马语姗接入宫中,其实就是没有给马家留半分颜面。 芷青听得这话没敢出声,只在心头叹了口气,默默低了头。 海公公也有些疑惑:“陛下何必这般急切的将人接入宫?明日也是不迟的,好歹给马家一点准备的时间,也算是留点颜面。” 文昭帝闻言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朕不想明日再接?宁王今儿个一大早,特意跑来宫中同朕说那些,不就是让朕早些处理了么?距离他的婚期满打满算只剩下四日,今日接入宫中,明日报丧,素斋清修一日,如此这般才能赶上他的婚期!” 海公公:…… 好像确实如此。 文昭帝又冷哼了一声:“再者,不让马家知道,朕压根没将他们放在心上,他们又怎么会破釜沉舟呢!” 当天傍晚,在宫门落锁之前,马语姗送入了后宫,入主钟粹宫。 文昭帝当晚便宠幸了她。 马语姗躺在文昭帝的身下承欢,眼泪却湿了软枕。 文昭帝看着她,柔声道:“可是不愿?” 马语姗连忙摇了摇头:“臣妾是高兴,还有一些……一些疼。” 文昭帝闻言朗声一笑,低头轻啄下她的红唇:“那朕轻一点。” 马语姗入宫算是大事,但还有一件小事,也在今日傍晚时分。 一辆马车,将被做了绝育手术的陈岑,悄悄送出了城。 这么些日子过去,伤口早就不疼了,甚至都看不出什么来,那地方的毛发也长了出来,有些扎人。 陈岑一直被灌了药,整天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极少,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甚是狼狈。 因着几乎就没清醒过,吃喝拉撒都有旁人给他处理,直到今日送到了偏僻的山坳村庄里,他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外间有人在走动。 到了夜间,走动的人都停了下来,四周渐渐没了动静。 他悄悄起了身,轻轻打开房门,守着屋子的两个黑衣人正在呼呼大睡,还发出了鼾声。 陈岑心头一喜,知道逃跑的机会来了! 他连忙蹑手蹑脚的越过两人,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眼四处都在打鼾的黑衣人,他打开院门,拔腿狂奔! 待到他走了一会儿,院中的黑衣人这才睁开眼,一人低声道:“他不会走丢了吧?” “不会,我特意留了下破绽给陈家搜寻的人,只要他跑出这个村子,再走不远就能遇上了。” 问话的人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也撤!” 陈岑在黑夜里奔跑着,他片刻也不敢停,直到一直跑上了官道,遇上了搜寻的陈家家仆,他这才哭出了声。 陈家家仆欢喜不已,连忙带着他入城,守城门的乃是武安侯手下,听闻是他被找回来了,还破例让他入了城门。 回到英国公府,自然又是一阵抱头痛哭,痛哭过后,英国公夫人关切问道:“我儿你没事儿吧?” 有事儿么? 有事儿! 陈岑在回来路上小解的时候,发现自己那处的毛发被剃过了,但除此之外,毫无别的异样,他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 就是在他昏昏沉沉的这些日子,那些绑了他的人亵玩了他! 然而这事儿他能说么? 他不能! 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他还怎么做人,怎么抬起头来?! 陈岑闻言摇了摇头:“儿子没事,就是没吃好没睡好。” 英国公夫人闻言顿时放心了,连忙吩咐下人备上热菜热饭。 陈岑吃饱喝足,又彻彻底底的洗了一回澡,还特意将那处清洗了许久,然后当晚便去了通房丫鬟的院子里。 事后,他躺在榻上,软香入怀。 通房丫鬟有些不解的问道:“世子爷,怎的好端端的将那处……” 陈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本世子造了难,那么些日子下来,那处污秽不堪,干脆便剪了!” 丫鬟闻言一脸心疼的道:“世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陈岑轻哼一声:“知道爷受苦,还不好好安抚安抚!” 丫鬟娇媚一笑:“都听爷的。” 第281章:三清道祖曰 昨儿个京城委实热闹,然而这些谢婉都无从得知。 还是翌日王璞来的时候,才同她说了这些。 自从谢婉跟他说过,酒楼乃是人言汇集之所,加上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那些言谈也甚有价值之后,王璞便开始留意,见着谢婉的时候,便将听来的消息告知于她。 不知不觉,芙蓉楼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挣钱的酒楼,也成了谢婉的消息来源。 只是这些消息中,八卦居多,真正有用的消息很少,但对谢婉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陈岑被放回,这事儿是早就商量好的,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让她意外的是,马语姗居然入宫成了德妃,这么一来的话,辛贵妃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不过有黑龙卫在暗中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没事。 消停了几日,余瑶又上了门,询问她关于谢青入国子监的事儿。 谢婉其实很不想管,可古代不是现代,若是现代她能骂一句小三,再连着自家爹骂一句狗男女,同父异母的弟弟关她屁事! 然而在古代不行,余瑶是妾,谢青和谢兰是庶弟庶妹,父母已死她掌着侯府,这些就都是她的责任,即便知晓这活是吃力不讨好,即便心里看着就来气,她还是得将事儿给办了。 说到底了,是渣爹对不起她娘,她娘的她有什么办法?! 余瑶看着她的脸色,连忙道:“我知晓大小姐现在很忙,本不该因为这些小事来打扰你的,可谢青现在无所事事,以前的书又都没有带回来,我实在担心他荒废了。” 谢婉闻言淡淡道:“我答应的事儿就绝不会食言,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忙了,你先回去,今儿个晚些时候,给你答复。” 有了确切的日期,余瑶顿时便放心了,立刻道:“劳烦大小姐了。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还请大小姐尽管吩咐。” 谢婉看了她一眼:“成婚的事儿有武安侯夫人替我张罗着,我也是听她吩咐的,若有需要会唤你的。” 余瑶应了一声:“那就不打扰大小姐了。” 谢婉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开。 她一走,如诗就冷哼了一声:“这人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没看见小姐都忙的团团转了么?怎么的,全世界就她儿子一个人的事儿算事儿?” 谢婉整理着最后的嫁妆单子,淡淡道:“她不过是想趁着我还在侯府的时候,将这事儿给办了,毕竟等我嫁到宁王府,她连见我一面都难,更不要说求我办事儿了。” 如诗轻哼:“那就拖着不给办,看她能怎么着。” 谢婉转眸看她:“就目前而言,她也没什么错,错的是我那个渣爹!再者,读书是人生大事,我若是这事儿都不肯办,事情传了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如诗仍旧有些不快:“真的是倒了霉!” 谢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很感激上天给我那么好的娘亲,所以这些就当作必须承受的代价吧。” 她将嫁妆单子合上,写了一封拜帖:“走吧,去拜访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姓曹,谢婉直接去了国子监,然后递上了拜帖。 如今谁都知道,再过几日她就是宁王妃,国子监的人半点没敢懈怠,曹祭酒更是亲自迎了出来。 谢婉表明了来意,曹祭酒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应当,毕竟永誉侯驻守边关多年,鲜少回京,在边城有个妾室也是正常的。 他连忙应好:“谢姑娘请放心,只要他能过的了考,入国子监是没问题的,您看,让他明日来可好?” 谢婉点了点头:“倒也不必因为侯府的关系,特意考的简单了,毕竟他只是我的庶弟而已。” 听得这话,曹祭酒便明白了:“老夫一定公事公办。” “那就多谢曹大人了。”谢婉站起身来朝他行了一礼,曹祭酒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这不是折煞老夫了么?” 若不是因着她现在还未正式嫁给李彧,曹祭酒都恨不得自称一声老臣才好,又哪里敢受她的礼。 谢婉笑着道:“祭酒大人满腹经纶,乃是学子表率,将来谢临也是要入国子监的,还须承蒙您关照。” 一句话便将亲疏远近道得明明白白,曹祭酒连忙道不敢当,最后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回到国子监后,司业、司业,教令、监丞等人连忙迎了上来:“曹大人,您看着考试的卷子,到底是要如何是好?” 曹祭酒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思考了一会儿道:“按最难的出!谢姑娘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与那庶子疏远的很,显然是碍于颜面才走这一趟,卷子就按最难的出,考上了是那人的本事,考不上谢姑娘也尽力了。”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还是曹大人思虑周全。” 谢婉回府之后,便让如画将消息告知了余瑶,之所以没派如诗去,是怕她语气不好,到时候明明是帮了忙,却结了仇。 虽然,就从谢青的行事上来看,也不会感谢她就是了。 余瑶得知了消息,顿时欢喜不已,她连忙取了十两银子,递给如画道:“我其实心里清楚,贸然上门肯定是让大小姐不喜的,还请在大小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如画垂眸看了眼银子,伸手接了过来:“奴婢会的。” 余瑶见她收了,面上笑容更甚,还想打听些事情,如画却道:“小姐正忙,奴婢该回去了。” 余瑶连忙笑着应好,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她看着如画的背影,心头长长松了口气,派给他们的那四个丫鬟,简直油盐不进,无论她怎么示好,怎么告知她们,往后她才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就是无动于衷。 眼下终于寻找了突破口,还是谢婉的贴身丫鬟,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如画回到院子,就将这事儿告知了谢婉。 谢婉朝她笑了笑:“不错,又有进账。” 如诗啧了一声:“小姐应该让奴婢去的,奴婢肯定赚的比十两多。” 谢婉闻言看她:“想赚银子?” 如诗点了点头:“给自己攒点嫁妆,虽然知道小姐肯定不会亏待奴婢,但……” “等会儿!”谢婉眯了眼:“攒嫁妆?你有心仪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人是谁?” 如诗眨了眨眼:“三清道祖曰,不可说也。” 谢婉:…… “很好,你都会拿我的话来堵我了。” 第282章:串通为难 如诗嘿嘿一笑:“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等那人开窍了再跟小姐说。” 谢婉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王璞对不对?除了他,你也没见过别的男子了。” 如诗眨了眨眼没说话,谢婉心情复杂的看着她道:“王璞挺好的,但……你值得更好的,即便我还了他卖身契,他这一生最多也就只是个管事,你……” 话说到一半,她摇了摇头:“也罢,你喜欢便成。” 如诗嘟了嘟嘴:“身份不身份的,奴婢也不在乎这些,再者,奴婢还想着,替小姐守着侯府呢!” 谢婉闻言顿时明白,如诗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心中感动,但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就搭进去了如诗的一辈子。 正要开口相劝,如诗却笑着道:“他还没开窍呢,奴婢也是不急的。万一他不喜欢奴婢,想这么多也是白搭。” 听得这话,谢婉总算明白,如诗是真的看上了王璞。 她轻哼了一声:“你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 如诗笑着点头:“奴婢也这么觉得!” 如画看了看如诗,又看了看谢婉,没吭声。 若是如诗真的嫁给王璞留在侯府,那她怎么着也得留在小姐身边才行。 武安侯夫人这两日一直在往外间跑,前两日帖子发了出去,今儿个一大早她就去催了凤冠霞帔,又去看了最后的糕点,确认了回礼。 一直忙到下午她才匆匆回了永誉侯府,急忙寻到谢婉道:“马国公去世了!” 谢婉闻言皱眉:“难怪昨儿个那么匆忙的接了马语姗入宫。”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儿:“你在府上,怎的知道这事儿的?” “王璞回来的时候,顺道提的。” 谢婉有些好奇:“平日里夫人如何知晓外间的事儿?” 武安侯夫人开口道:“一般是管家,管家会有自己的下人,那些人会专门打听各种消息来讨好他。他得了消息之后,再转述给我,亦或是通过我身边的丫鬟转述。除此之外,各府也会时常办些聚会,交好的会互相交换些消息。” 她笑着道:“等你成了宁王妃,愿意来同你讨消息的人多着呢,到时候你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只需要静静的听她们说,看她们谁的消息多,就多搭两句话,这样一来她们就明白了。” “有些人,府上并不显赫,但消息多而且大都是准的,你可以稍稍给你好处,就能让这些人为你所用了。” 谢婉闻言连连点头,这些都是生活的经验。 武安侯夫人又道:“虽然我知道你聪慧,但生活上的事儿,我总比你经历的多些,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都可以来问我。” 谢婉点了点头:“谢谢夫人。” “跟我客气什么?哦对了……” 她从袖中取出沉甸甸的两个袋子来,递给她道:“本想着添妆那天再给你的,既然聊到这儿,干脆先给你算了。这两袋都是金瓜子,用来打赏管事的。你也别小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多给几颗。” 谢婉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两袋。 金瓜子需要单独打造,可见武安侯夫人早早就准备了。 谢婉自己是准备了些碎银子的,但显然金瓜子的分量更重,也更显心意。 她将两个袋子交给如诗收好,正要开口,武安侯夫人却道:“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快些用饭吧,在外面跑了一天我饿了。” 谢婉闻言连忙让如诗如画传饭,武安侯与她在饭桌旁坐下:“马国公死的可真是时候,明儿个各府都清修一日,好在咱们的事儿已经准备齐全,只等着后日添妆,大后天出嫁了!” 谢婉嗯了一声:“若没有夫人,我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这些都是小事。” 武安侯看着她道:“嫁过去之后,你便是当家的主母,宁王府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但下人们也得管教好,女子管家与男子管家不一样,你有多少权,就有人要放弃多少权。” “虽说权和银子未必挂钩,但权代表着身份地位,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总会有那些下人,想拿乔证明非他不可,虽不是坏心,但总是碍事儿,咱们又不能遇着点芝麻大的事儿就找老爷们,其中的手段拿捏,因人而异,都是学问。” “不过,你掌侯府这么久,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题。” 她拉着谢婉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事儿,用完饭后还举了些她自己遇着的例子,真真是将谢婉当成女儿一般叮嘱了。 翌日,各府清修,沐浴吃素不行房事,不嬉笑打闹。 武安侯夫人便与谢婉一道,最后清点了嫁妆,以及回礼。 锦绣坊的凤冠霞帔也送了过来,试穿之后确认再无需要改动的地方。 万事俱备,只等明日添妆后日出嫁了。 今儿个上午,谢青去了国子监参加考试,信心满满的进去,垂头丧气的出来。 余瑶连忙问道:“如何?依着你的才学,入国子监应该没问题吧?” 谢青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咬着牙道:“不知,说是明日才能有结果。” 说完这话,他便上马车,将余瑶丢在了身后。 瞧着他的模样,余瑶心头咯噔一声,连忙上了马车:“是不是卷子太难了?” 谢青闻言有些不耐烦的道:“别问了,问了你也不懂!” 余瑶闻言心头多少有些难过,可她更在意的事情是能不能入学。 她有些着急道:“你到底有几成把握?若是不成的话,我再去寻谢婉,让她去通融通融,若是等着明儿个结果出来,就晚了!” “寻她?!”谢青冷哼了一声:“弄不好就是她搞的鬼!” 余瑶闻言皱了眉,这确实有可能。 她皱着眉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去找她一趟,这可关系着你的一生,不是小事!” 谢青心头仍是愤愤,可也没反驳,只冷哼了一声道:“随你!” 余瑶没再说话,回到侯府之后,便立刻去寻了谢婉,将事情说了一遍。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开口道:“侯爷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夸过谢青的学识,边城的那些大小官员都对谢青的才学赞不绝口,怎的这国子监的入学考这般难?” 听得这话,如诗就恼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家小姐,跟国子监串通了为难你们?!” 第283章:乙丙丙丁 余瑶闻言连忙道:“妾身不敢。” “什么不敢?!”武安侯夫人冷哼:“你这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别把人都当傻子!” 余瑶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看着谢婉道:“妾身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还望大小姐明鉴!” “起来吧,府上没有动不动就跪的规矩。” 谢婉看着她问道:“卷子当真有这么难?” 余瑶嗯了一声,看着她道:“谢青虽然没有直言,但确实是这么个意思,能过的希望应该不大。” 说实话,谢婉有些意外。 毕竟从李琼给她的消息来看,那谢青跟神童也没差别了,而且她那个渣爹,更是对他喜爱的紧,甚至都要将爵位传给他。 区区一个国子监的入门考,居然就难倒他了? 谢婉想了想道:“先用饭,未时的时候,让谢青来寻我,我同他一道去国子监问问情况,也免得你们疑心,是我在其中作梗!” “大小姐误会了。”余瑶连忙道:“妾身真的没有这般作想。”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谢婉懒得同她白扯:“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守好本分,一些事儿我能帮自然会帮。我还忙,你先回去吧。” 只要她肯出面就够了,余瑶起了身:“那妾身就不打扰大小姐与夫人了,妾身告退。” 谢婉嗯了一声,皱眉看着她离开。 一旁武安侯夫人道:“你管这事儿做什么?该你出面的你都出面了,就算国子监祭酒真的刁难,又与你何干?瞧瞧这余氏的嘴脸,好似她儿子考不上,都是你的错似的!” 谢婉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在国子监的时候,确实提了一嘴无须给他们太多照顾,可据我得到的消息,谢青才学斐然,所以我想去看看,到底是国子监真的为难他了,还是说,我得到的消息有误。” 武安侯夫人轻嗤了一声:“区区边城出来的,即便厉害又能厉害到何处去?国子监除了官生,还有京城各府塞进去的之外,哪个不是各地的精英学子?一州也不过百余名,边城小县如何能比?” 谢婉皱眉道:“可这话,是我爹自己说的。” 武安侯夫人闻言犹豫着道:“我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 “夫人直言便是。” 武安侯夫人道:“我没有瞧不起你爹的意思,只是你爹乡野出身,凭着战功才被封侯,若论才学,怕是没有太多,即便是堪比举人,在京城也只能是落榜……” 谢婉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是她那个渣爹,自己都是半吊子,余氏他们又是在边城呆着的,那里怕是连个大儒都没有。 没见过真正的才学斐然,加上谢青年纪小有些悟性,便被众人吹上天了。 谢婉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去看看就知道了,若当真是我高估了他,也算是一桩好事。” 武安侯夫人闻言笑了:“确实如此,走一趟也行。” 用过午饭,武安侯夫人回房小憩。未时一到,谢青便来了。 许是被余瑶叮嘱过,亦或是他真的明白,这事儿关系到他的一生,所以他来的时候,即便还是摆着个臭脸,但也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长姐。 谢婉嗯了一声,也不同他寒暄,直接起身道:“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一左一右面对面坐着,谢婉直接闭眼休息,谢青坐在她的对面,偶尔偷偷打量她一眼。 他打小就知道,在遥远的京城,最繁华的国都,爹另有夫人,他还有个被披命不好的长姐。 谢青其实也期待过,有一天若是去了京城,他的长姐能够像旁人家的姐姐爱护弟弟那般爱护他。 可随着渐渐长大,他明白了一件事儿,爹在京城的那个家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娘只是一个妾室,就算在边城风光,去了那个家中,也只是个比下人稍微好一些的妾室。 再加上他娘一直跟他们说,若是去了京城如何如何,他渐渐的就从期待变成了厌恶。 明明都是爹的孩子,为什么,他就是要低人一等的那个?! 如今正如他从前所料的一般,京城没有喜欢他们,人人都看不起他们,就算是谢婉,也是一副高高在上施恩的姿态对他。 谢青看着谢婉的脸,心头越加烦躁,他干脆扭过了身子,闭上了眼。 谢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这家伙,动不动就用怨恨的眼神看她,都是什么毛病?! 马车在国子监门口停了下来,谢婉表明了来意,不多时,曹祭酒便匆匆出来了。 瞧见她身后的谢青,曹祭酒微微一愣,随即便当作没瞧见,笑着道:“姑娘怎么来了?有什么时候派人过来说一声便是。” 谢婉朝他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来问问入学考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曹大人?” “不打扰不打扰。”曹祭酒连忙道:“姑娘里面请。” 谢青跟在谢婉身后进了国子监,看着这个曹大人对谢婉谄媚,分明早间来的时候,这些大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要问句话,都被呵斥了回去。 而现在…… 他轻嗤了一声,这都是什么嘴脸! 听到轻嗤声,谢婉和曹大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佯装无事发生一般,板着脸回看了过去。 曹祭酒皱了皱眉,这个庶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好似谁都欠了他似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婉进了国子监,众人纷纷朝她行礼,如今她并无任何品阶在身,自然也回礼了过去。 她朝曹祭酒道:“我来其实也并不是旁的,就是想问问,此次的入学考难度如何?” 曹祭酒一听便明白了,连忙让人将卷子取了过来,递给谢婉道:“都是寻常的难度,由老夫和司业和监丞等人逐个评级,务必确保公正。” 他将寻常和公正二字说的重了些,谢婉听着便懂了,这份卷子没有任何偏袒走后门,完完全全按照国子监恩生的入学标准来的。 她看了看上面,一共有四个打分,分别是乙丙丙,甚至还有一个丁。 第284章:姑娘高义 她对之乎者也并不感冒,但不代表她看不懂,她看了看题,又看了看谢青的答卷,确定了一件事。 谢青的水平,大概就是一个普通初中,普通班前一两名。 说聪明么?在边城那样人少教育资源不丰富的地方,确实是拔尖的,就如同普通班的资源。 可若说他才学斐然,他连尖子班都进不去。 文笔也就那样,见识少年纪小,心高气傲,字里行间就透露着一个狂字。 若是他踏实低调,说不定这评级还能高些,但就他这么模样,不讨喜也是在情理之中。 谢婉将手中的卷子递给谢青。 谢青接过一看,脸顿时就黑了,少年气性涌了上来,脱口就道:“分明是他们故意刁难!” 曹祭酒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这题对京城纨绔来说,确实是难的,但是对各州府的学子来说,确实是正儿八经的考题! 他冷哼了一声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管一方学府,为何要故意刁难于你?!这卷子也不是你一个人作答,司业,将春招时学子们的答卷拿给他看看!” “是!” 司业立刻起身,从一堆卷宗里面,随意捧了一摞来放在桌上,冷声开口道:“这是今年春招部分入学学子的答卷,你随意看。” 谢青不信邪,当即上前拿起卷子看了起来,然而他越看脸色越是不好,到了最后已经彻底没了先前那股子狂傲劲儿。 他将卷子放在一旁,站在那儿倔强的咬了唇,没有再说话。 谢婉看了他一眼,对曹祭酒道:“麻烦大人了。” 曹祭酒连忙道:“姑娘客气了,我们也只是秉公办事。” 谢婉嗯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让谢青进国子监。 进吧,谢青的天赋应该是有的,可依着他对她的态度来看,把他培养出来,可能非但不得好,还会给自己找了麻烦。 不进吧,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辈子可能就毁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家弟天资愚钝,让诸位大人见笑了,但家父去的早,教导他便成了我的责任,不知这入学,能否通融通融?” 曹祭酒闻言面上露了几分为难,他看了看如同霜打茄子一般的谢青,犹豫了一会儿道:“既然姑娘发了话,自然没有不通融的道理,只是这份卷子肯定不能要了,这样吧,我们另出一题,让令弟重答一次。” 谢婉连忙道:“那就多谢诸位大人了。” 众人连忙摆手:“小事小事。” 原本给各家纨绔准备的卷子,就是要简单些的,这完全算不上他们徇私舞弊。 国子监司业,另取了一张空白的卷子,随意写了一题递给了谢青:“夏至将至,便以荷花未题赋诗一首吧。” 先前问的考的是策问,同现在的难度相比,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谢青却没接,而是咬唇道:“不用!这国子监,我不上了!” 这话一出,国子监众人顿时黑了脸。 文人的骨头最软,但也最硬,曹祭酒当即便冷声道:“国子监乃是天下学子最高学府,你这般态度,将天下泱泱以入国子监为荣的学子至于何地,将为你辛苦奔波的长姐置于何地?!真是冥顽不灵!” “你们就是在羞辱我!” 谢青看向谢婉怒声道:“什么辛苦奔波,你就是在故意羞辱我!你故意让他们出了难题给我,然后又一副施恩的模样,让他们通融再出简单的题!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我难堪!你分明一开始就可以让他们出简单题的!” 他将所有的难堪和委屈,都发泄在了谢婉身上。 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红着眼睛怒瞪着她! 周遭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曹祭酒呵斥道:“你不过是个庶子而已,值得谢姑娘在身上花费这般心思?!” “就是,自己学识浅薄,谢姑娘为你来回奔波,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若不是看去故去永誉侯与谢姑娘的面上,你连入学考的资格都没有!” 听着众人的话,谢青涨红了脸,怒吼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你就是故意要……” 我可去你的吧! 谢婉抬起手,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啪! 谢青捂着脸,红着眼睛怒视着她:“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谢婉冷声道:“你要入国子监,求到我面前,帮你是情分!可你想想,我跟你有什么情分可言?!心高气傲不识好歹!你是我爹生的,是我的生的么?!我欠你的么?” “不想帮你可以不帮!”谢青吼道:“为什么要羞辱我?!” “呵!” 谢婉闻言冷笑:“羞辱你?我羞辱你干什么?你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谢青捂着脸,冷哼一声:“你就是怕我将谢临比下去!” “呵!你年纪不大想的倒挺多!” 谢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就凭你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比过谢临!再者,这世间有才学的人那么多,倘若为了不让旁人超过谢临,我就去想法设法羞辱、陷害旁人,我忙的过来么?!” “谢临年幼,同一个孩子比,你还有脸了!自己技不如人,不想着从自身找问题,却整天将眼睛盯在别人身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谢婉被气的不轻,一天天的,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 她之所以提了一句公事公办,是因为她信了李琼对他的评价,觉得无须开后门,他也能顺利进国子监。 再者,题难些才能显示出他真实的水平,也好让她瞧瞧,他到底有多厉害。 结果,就这?? 谢婉看着谢青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题你答不答?诸位大人还有事儿,没空看你在这儿闹!你倒是想清楚了,踏出这个门,这辈子你都别再进国子监!” 谢青很想硬气的甩手走人,可进国子监是他憧憬了许久的事情。 他捂着脸,怒视着谢婉许久,一把伸手扯过司业手中的卷子,寻了个桌子就坐了下来。 司业没好气的道:“半点礼数也无,着实丢了谢姑娘的脸面!” 曹祭酒看着自己研墨的谢青,叹了口气看向谢婉道:“姑娘宅心仁厚,但只怕一番苦心最终却养出个白眼狼啊!” 研墨的谢青听得这话,握着墨条的手顿时一紧。 谢婉看了他一眼,转眸对曹祭酒道:“多谢曹大人关心,只是这世间之事未必每一件结果都能如意,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句话说的很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众人闻言纷纷道:“姑娘高义啊!” 谢婉才不高义,她清楚的知道,这么一闹,谢青即便进了国子监,也不会受待见了。 如果他这脾气性子不改,这辈子也就了了。 之前以为他聪慧无比的时候,她都敢让他进国子监,现在就更不必说,谢临有多聪慧她是知道的,想跟谢临比,他还差的很远。 既然如此,她何不当一回高义之人。 第285章:娘家人 既然是简单的入学考,只要最简单的韵律对了就没什么问题。 曹大人等人,当着谢青的面,直接给了四个乙,然后让他准备准备,三日后来国子监上学。 回去的路上,谢青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谢婉懒得管他,只掀开车帘一角,瞧着外间风景。 说来也巧,路过茶楼时,她竟然看见了坐在窗边饮茶的李琼。 她连忙叫停了马车,对谢青道:“你先回去,我有事儿待会儿再回。” 谢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谢婉便直接下了马车,同车夫嘱咐了一句。 目送着马车离开,她这才进了茶楼。 马车上的谢青,掀开帘子回眸望去,却已经瞧不见她的身影。 他放下车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垂了眼眸。 “先前那谢青在,奴婢都不好说。”如诗轻哼了一声:“他也太不识好歹,小姐何必对他那般仁慈?” 谢婉低声道:“我不是打了他一巴掌么,算是讨回利息来了。你想想,若是我不让他进国子监,旁人会怎么说我?人言可畏,若真的要弄他,无须在这种大事上动手脚。” 如诗嗯了一声,随着她朝楼上走:“可奴婢还是觉得,那一家子白眼狼,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看着便是了。”谢婉回话道:“谢临随我去宁王府,他们就算有什么恶毒的心思,也使不上力。” 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李琼所在的雅间,她伸手敲了敲门,里间很快传来了李琼的声音:“进。” 谢婉拉门而入,如诗随手关上了门。 李琼瞧见她,朝她笑了笑:“之前我请你来,你不来。如今倒好,我不请你了,你却主动来寻我了。就不怕我那好三哥,又吃醋?” 谢婉没搭他的话,直接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来找你有事儿。” 李琼看着她道:“倘若是问师父的事儿,你就问错人了,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么着都不可能说他坏话,再者,对男子而言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师父他也是个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你不能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看来,这家伙是不知道,她爹偷了自己媳妇儿嫁妆,去给小妾的事儿了。 谢婉也不想说这些,人都死了,说那么多也无用,只会让自己生气。 她开口道:“我来找你,不是说这个的,我是想问问你,之前你说谢青有大才,这事儿你是认真的么?” 李琼闻言皱眉:“什么意思?” 谢婉当即将谢青考试的事儿说了。 听得这话,李琼也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事实就是如此。” 谢婉看着他道:“除非他故意藏拙,又故意表现出那般模样,好让我放下戒备之心,可问题是,他才十三岁,若真这般厉害,是没喝孟婆汤么?” 还是跟她一样,是个穿的? 她皱眉道:“你是从哪知道,他有大才的?” 李琼面上有些尴尬:“师父书信中是这般夸赞的,我去过边城,那里的人也都这般夸赞他。” 怕她不信,他又道:“真的几乎是人人夸赞,走到何处,凡是提到他,人人皆说他有大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婉:…… “所以,你压根没有考教过他的功课,只是听了众人对他的评价?” 李琼点了点头,他有些尴尬的道:“现在想来,师父的学问也不高,那余氏更是没读过什么书,边城里书读的最多的,就是县令,他们的话委实有些不可靠。” 谢婉轻哼:“我那好爹,可真是……” 话说一半,她懒得说了,毕竟是爹,又死了,同外人说什么都不合适。 李琼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只是路过正好瞧见了你。”谢婉饮了一口茶:“所以就顺便来确认下。” 李琼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道:“明儿个是添妆的日子了吧?” 谢婉点了点头:“嗯。” 李琼闻言站起身来:“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这话,也不等谢婉应声,他便匆匆离开了。 谢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一边品茶,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李琼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他将锦盒递给她道:“给你的,师父和师娘不在,你将我当成娘家人好了。” 谢婉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非常华贵精美的步摇,光是看用料,便知道极其名贵。 她抬眸看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声:“多谢。” 李琼嗯了一声,没说话,端起茶盏品起了茶。 过了片刻,他放下茶盏,看着她道:“回去吧,待久了某人就要寻我麻烦了。” 谢婉应了声,站起身来握着锦盒看着他,认真道:“多谢。” 李琼朝她笑了笑:“这话之前你已经说过了。” 谢婉没有再说,只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李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缓缓收回目光,端起了面前茶盏。 谢青回府之后,余瑶便连忙询问他情况如何。 谢青抿着唇不说话,余瑶的心便沉了一截,她当即道:“我就知道她不会尽心!什么帮忙,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早知道,即便得罪陈瑾,我们也晚点再回侯府,打着她宁王妃的旗号自己行事,还稳当些!” “不行!”余瑶转身就朝外走:“我得找她去!” 谢青闻言连忙出声拦住了她:“不用找她,我入国子监了,三日后正式去上学。” 余瑶闻言顿时面上一喜,她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能行!我的青儿,可是公认的有大才,区区国子监的入学考罢了,怎会难倒你?” 听得这话,谢青心头更加烦躁:“娘,我想静一静,你先带兰兰出去吧。” 余瑶见状皱眉问道:“既然都入了国子监,为何还这般闷闷不乐?可是那谢婉欺负你了?” 谢青闻言顿时恼了:“娘!你能不能出去让我静一静?没人欺负我!” 被他这么一吼,余瑶更加确信他被欺负了:“是不是那谢婉威胁你了?你只管同娘说,娘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谢青闻言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娘,我只是想静一静,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我要说几次你才能听得明白,我只是想静一静而已,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威胁我!没有谢婉,我根本进不去国子监你明白了么!” 听到这儿,余瑶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打击到了,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谢青却道:“娘,算我求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余瑶看着他的模样,当即不敢再说什么,只点头道:“好,你静一静,娘先出去了。” 余瑶带着谢兰走了,谢青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伸手抚额闭上了眼。 他有大才? 呵! 他算什么大才?! 第286章:幻想破灭了 谢婉压根没把谢青的事儿放在心上,确认完他的天资,知道了他的脾气秉性之后,她已经将他从对谢临有威胁的名单上划去了。 倒不是她看不起他…… 好吧,她就是看不起他。 他的性子和脑回路不改,即便学问上有所精进,她依旧看他不起,心胸狭隘,难成大器! 不如她家临儿。 嗯,她家临儿最乖,最棒了! 回府之后,谢婉与武安侯夫人说了会儿话,一道用了饭便歇下了。 翌日,便是添妆。 一大早,楚夫人就带着楚云喜气洋洋的来了,刚刚坐下,热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孙玫与孙依依也来了。 楚夫人送她一套头面,楚云是之前说的黄水晶打造的簪子,孙依依送的是玉镯,孙玫送的则是一幅名家字画,画的是孩童嬉戏图。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也来了,公主出手那必须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一对红珊瑚摆件,还有一个能沉水沉香做的念珠。 红珊瑚摆件,那是皇家如意玩物,只能算是名贵但算不上特别的心意,长公主最满意的是念珠。 她对谢婉道:“能沉水的沉香老料极为难得,赐婚圣旨下了的那日,本宫就在想,该送你什么做添妆好,思来想去,便将珍藏的一块沉香做成念珠送你。” “你在道观长大,与道家有缘,这念珠一共一百零八颗,代表周天星斗运转之数,就三皇弟那个臭脾气,你的有些物件才能降住他!” 听得这话,众人顿时都笑了。 谢婉笑着道:“公主殿下,宁王又不是什么妖魔。”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有些东西还是得信,反正本宫想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谢婉收好念珠,笑着道:“公主殿下的意思臣女明白了,臣女定尽力而为,不给公主殿下丢脸。” 长公主笑着道:“本宫这辈子就这样了,指着看你为女子翻身呢!” 众人闻言不知何意,但谢婉却是明白的,若论她给谁洗脑最成功,那必定非长公主莫属。 她笑着点头道:“好。” 除了以上这些人之外,郑家和杨家也来人,显然是武安侯夫人的授意。 李彧虽然积威尤在,想要与谢婉交好的人比比皆是,但眼下马家风头正盛,谁都知道马家现在已经与李彧和谢婉势同水火,能够来为谢婉添妆,其实也是在表达站队之意。 这些都是有风险的。 武安侯夫人将她们唤来,就是表达了荣辱与共的意思。 今日的添妆宴,包括明日的出嫁,都是武安侯夫人一手操办的,楚夫人笑着低声对谢婉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若不是我当机立断,今儿个哪有我的位置。” 谢婉闻言道:“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若没有你的慧眼识珠,也没有我的今日,咱们当初的约定永远都作数。” 这世间本就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虽说楚家也是见了端倪,这才下注。可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她跟李彧能成,楚夫人绝对算的上是雪中送炭的一场豪赌了。 众人谈天说地,几位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纷纷传授着夫妻相处,以及持家之道。 她们的许多理念与谢婉并不相符,尤其是杨夫人在说到对待妾室的问题时,众人纷纷出谋划策,而谢婉却在一旁默不吭声。 长公主也没有出声,一来是众人好意,她若是反驳实在是有些煞风景,二来,她虽然觉得谢婉与李彧,两人的性子可能会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也只是可能。 若她说什么,娶侧妃就和离,有教唆之嫌。 众人说完话,瓜果点心吃的也有些撑,便起身去花园里转转,顺道喂喂鱼什么的。 这厢的热闹传到了余瑶的院子里,她问了身旁的丫鬟一句:“今儿个有客?” 丫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姨娘不知道么?今儿个是大小姐添妆的日子,长公主都来了呢!” 添妆? 也就是说,明儿个谢婉就要出嫁了?! 她知道这些日子在忙着婚事,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成婚了,距离下聘礼这才多久?! 余瑶心头有些欢喜,但也有些生气,她好歹是永誉侯府的人,就算看不起她这个姨娘,也该让谢青和谢兰见见人才是。 结果呢,她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些达官贵人怕是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 余瑶想了想站起身来,对谢兰道:“整日里闷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娘带你去外间转转。” 谢兰不过才五岁,听得这话顿时就高兴起来:“好耶!” 余瑶瞪了她一眼:“稳重着些!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给忘了!” 谢兰听得这话,顿时耷拉了小脑袋,但还是期盼的看着她道:“娘,我们现在就去么?” 余瑶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道:“先换件衣裳。” 母女二人换上了新衣,这才朝花园走去。 丫鬟们知道她想做什么,本想开口劝,可一想吃力不讨好,也就没吱声。 在京城,达官贵人的府邸花园,大都是按着江南园林设计的,余瑶在府上好些天,都没有好好转过。 她牵着谢兰七拐八拐,拐的自己晕头转向,谢兰本以为是出来玩的,结果一直被拉着走路,还被催着走,心头便有些委屈了。 可是她不敢说,只委屈的撇了小嘴跟着,时不时还被催促。 功夫不负有心人,余瑶终于找到了谢婉等人休息的六角亭,她装作一副讶异的模样,然后在那儿踟蹰着不知该上前还是该走。 众人正在说话,孙玫先瞧见了她,不由好奇问道:“婉儿,那边的妇人与女孩是谁?” 谢婉看了一眼,淡淡道:“我爹在边城的妾室,还有他的女儿,哦对,他还有个庶子,今年十三了。” 听得这话,众人都是一愣,她们都以为,永誉侯只有永誉侯夫人这么一个妻子。 尤其是孙玫,顿时就皱了眉。 她一直都觉得,这大晋若有什么好男人,那必定是永誉侯第一,宁王第二。 边城妾室,还有个十三岁的孩子,这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 谢婉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道:“幻想破灭了是么?” 孙玫回了神,愣愣的看着她面上的笑:“婉儿你……” 谢婉轻哼了一声:“若你知道我爹做了什么,就知道我现在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第287章:你挺心急啊 杨家和郑家的几人同谢婉并不相熟,尤其是杨家,当初李彧交权,她们本是递了帖子,最后却又说忙,给推了的。 虽然如今因着武安侯夫人的关系,重新走动起来,但说到底,还并不亲近。 郑家就更别说了,不熟两个字可以概括。 所以等着家宅私事,虽是好奇却也没有发问。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那都是上一辈儿的事儿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提那些作甚。” 长公主点头道:“说的也是,若是这两人让你瞧着心烦,不若派人将她们打发去。” 谢婉转眸看了一眼余瑶和谢兰,瞧着谢兰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向往,还有一丝怯懦之后,轻叹了口气:“罢了,不知道是巧遇还是如何,但既然人来了,就让她们过来吧,迟早都是要见人的。” “如诗,去唤人。” 如诗应了一声,三两步来到余瑶面前,不等她发话便直接道:“小姐唤你过去,别说那些没用的假惺惺的话,没人在意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动作快些,别让长公主与诸位夫人久等了。” 说完这话,她掉头就走,余瑶准备了一肚子,为何会出现在这儿的解释,以及她上前可能不好的话,都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余瑶牵着谢兰来到凉亭,屈膝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大小姐,见过几位夫人小姐。” 说完,她扯了扯一旁的谢兰:“还不快同长姐和几位夫人小姐见礼?” 谢兰小小的身子被扯的一晃,连忙行礼,脆生生的道:“见过长姐,见过……夫人小姐。” 谢婉见状皱了眉,但也没说什么,只介绍了下长公主:“这位是长公主。” 余瑶连忙又拉着谢兰同长公主见礼。 长公主摆了摆手:“行了,没那么多礼数。” 谢家也算是歹竹出好笋,永誉侯的样貌在谢家是出类拔萃的,连带着几个孩子样貌都是不俗。 加上小女孩儿,本就讨喜些,长公主不由就多看了谢兰两眼。 她淡淡对余瑶道:“你虽是妾室,但生的却是永誉侯的骨肉,可莫要将女儿养成了小家子气。” 余瑶连忙道:“谢长公主提点,妾身必定好好培养她。” 长公主嗯了一声,没有再答话,谢婉开口道:“行了,你且下去吧。” 余瑶应了一声是,人却没走。 她一副小心翼翼模样开口道:“妾身斗胆,敢问今儿个是大小姐添妆的日子么?” 这话一出,众人便朝她看了过来。 大家都是深宅大院里的主母,妾室的心思,又如何不知。 真正安分的妾室,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就算是误打误撞遇上了,搭个话便走了,哪有当面说这话的。 这不就等于是在向众人控诉,谢婉连添妆和成婚的日子都没告诉你,没将你当成侯府的人么? 关键问题是,对于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哪个嫡女能心平气和的将你当成一家人? 杨夫人朝谢婉道:“这事儿她不知道?可见也是不上心的。” 武安侯夫人轻哼了一声:“我忙前忙后,这么些日子下来,连厨子都知道了。” 余瑶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般反应,可她也不敢辩驳,只咬了咬唇道:“是妾身疏忽了。” 楚夫人淡淡道:“行了,添不添妆与你也无甚关系,你带好孩子就是。” 余瑶闻言低了头,准备的一腔话都没了用武之地,她低低应了一声是,整个人受了极大打击和委屈的样子,带着谢兰走了。 谢兰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谢婉,大大的眼睛里有些茫然。 谢婉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离开,压下心头的复杂,收回了目光。 长公主皱眉道:“你嫁到王府,谢临也跟着去,这侯府不就剩下了她们一家子?” 谢婉点了点头:“这事儿我已经有了打算,暂且先不着急。” 长公主点了点头:“你有打算就好。” 说完这话,她叹了口气:“本宫怎么就没能生个女儿呢!” 楚夫人闻言笑着道:“长公主不必如此,生个女儿才是操不完的心!宠着吧,又怕将她给宠坏了,不宠吧,又觉得在身边就这么些年,何必苛责,等她长大,还要操心婚事,嫁了人还得记挂着她过的好不好,生孩子又要担心受怕。” “总而言之,所有的闺女都是来讨债的,捧在手心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有闺女的纷纷点了头,孙玫摸了摸自己还不显怀的肚子,也跟着点头。 孙依依皱了眉:“这么一想,好像还是生儿子好。” 武安侯夫人瞪了她一眼:“还没嫁人呢,就想生孩子的事儿了,你挺心急啊!有你这么不害臊的么?!” 孙依依嘟了嘟嘴:“我就是说说嘛。” 郑夫人在一旁朝武安侯夫人道:“这么说依依作甚,她又说的没错!” 武安侯夫人:…… 长公主笑着道:“这还没成亲呢,当娘的和当婆婆的就干上了!” 武安侯夫人与长公主原本就是好友,只是因着当初孙依依的事儿,没了往来,如今因着谢婉的关系,两人又遇上了,往事涌上心头,两人心中都各有感慨。 武安侯夫人看着郑夫人道:“罢了罢了,我也差不多快交脱手了,往后就该你操心去了。” 众人其乐融融,余瑶却是冷着脸,大步朝回走。 谢兰不解的问道:“娘,我们不是出来玩儿的么?” 余瑶没好气的道:“玩玩玩!就知道玩!” 谢兰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眼泪打着转。 余瑶看了她一眼,平复了下心情道:“你去玩吧,就在这儿不要去别处讨没趣了!” 谢兰其实是有些怕余瑶的,因为在她的眼里,余瑶有些喜怒不定,故而听得这话,她没有立刻高兴的离开,而是怯生生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去玩吗?” 余瑶皱了眉:“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回院子了!” 谢兰被呵斥,当即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没敢哭,而是吸了吸鼻子牵着她的手没动。 余瑶见她不去,拉着她就往回走,嘴里道:“在这儿不比边城,在边城都是别人捧着咱们,在这里,个个都拿鼻孔看咱们!” 谢兰默默跟着她,咬了唇没敢说话。 当天下午,谢婉将众人都送走之后,这才有空在小榻上歇着。 如诗轻哼了一声道:“那余氏可真有意思,当着众人的面问是不是添妆的日子,怎的不见她来给小姐添妆,做戏好歹也做全套了!” 谢婉闭着眼,淡淡道:“只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想起谢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她睁开眼道:“给谢兰寻个女夫子吧,她跟着余氏,未必是件好事。” 第288章:席家的添妆 如诗皱眉道:“当娘的都没想着,小姐何必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谢婉活动了下肩膀,轻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可能是年纪大了,看不得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就这么给养废了?” 如诗闻言轻笑:“小姐才十六多一点,年纪大了从何说起?” 谢婉笑了笑,随后道:“既然住在侯府,说出去又是庶妹,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了,至于要不要,那就是余氏的事情。你且去问问她,若是她同意的话,就准备张罗起来。” 如诗应了声好,转头去了余瑶的院子,将这事儿同她说了。 余瑶闻言一愣,随即便想到长公主在六角亭的问话,心中顿时便明白了。 必然是长公主看兰兰可爱,过问了这事儿,谢婉怕落人口实,人一走就来问了。 余瑶心头冷哼一声,若真有心,又怎么会到现在才说? 再说了,谢临还没上族谱呢,这才是头等大事! 余瑶面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真的么?大小姐费心了。” “你同意就行。”如诗正准备离开,却听得余瑶道:“可兰兰一向都是由她哥哥亲自教的,若是贸然换了人,我怕她有些接受不了。” 听得这话,如诗回了身。 她看着余瑶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忽的就笑了:“大少爷马上要去国子监上学,你确定他能有时间继续教导二小姐?” 余瑶闻言笑着道:“温习功课的时候,教导兰兰就够了,兰兰是个女孩,又是庶女,只需识得些字便成。” 如诗静静的看着她:“奴婢明白了,会将姨娘的话转达给小姐。” “那就麻烦如诗姑娘了。” 余瑶犹豫了下道:“大小姐明日成婚,有些事情我本不该在这时候打扰的,只是眼下谢青和谢兰还未上族谱,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劳烦姑娘在大小姐面前提上一提。” 说着,她又塞了银子给如诗。 如诗看了她一眼,接过银子道:“姨娘放心,这话奴婢必然会跟小姐提的。” 见她收了银子,余瑶顿时又放心了,开开心心的将她送出了院子。 如诗回去之后,当即便气呼呼的将余瑶的话转述给了谢婉。 她和如画从小跟着谢婉长大,即便人是古代人,但很多思想其实是有些现代的,比如男女平等。 她愤愤的道:“什么叫作女儿家只需识得几个字就行?!她为了谢青几次来求小姐,而谢兰是小姐主动寻上门去的,她却给拒了!又不是什么吃不饱生活困难的人家,怎的能这般看轻女儿?!” 如画也冷哼道:“但凡是有些实力的大户人家,都知道要培养女儿,就拿今儿个的来的几位夫人来说,哪个不是悉心培养女儿的?那余氏不是蠢就是坏!” 眼界决定思维,自打知道谢青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天资卓越之后,谢婉对余氏那一家三口,已经有了些预料。 她轻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愿便算了,只是多少有些可惜了谢兰。” 她不是什么救世主,还没有好心到,为了谢兰去惹出一堆事儿来的地步。 总归是谢兰的亲生母亲,倒不至于苛待了谢兰,也许等那余瑶见到京城众人是如何培养女儿之后,她就改主意了。 如诗问道:“那她说的上族谱的事儿,小姐打算怎么办?” 谢婉闻言觉得有些好笑:“谢家的族谱,他们想怎么上就怎么上,让她们去找谢家去。” 如诗应了一声,回头就去跟余瑶说了。 余瑶闻言一愣:“直接去找谢家,大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如诗点了点头:“小姐确实是这么说的,这事儿小姐不管。” 余瑶思来想去,觉得谢婉说这话是在置气,是不愿意为谢临和谢兰做主的意思。 待到晚间与谢青用饭的时候,她便气哼哼的将这事儿告知了谢青,还顺便说了谢兰的事儿。 她轻哼了一声:“她就是没将咱们当回事!上族谱这么大的事情,半点不是上心,还让咱们自己去找谢家!反倒是兰兰读书的事儿热心的很,可见也是攀龙附凤的!” 谢青闻言愣愣的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管她是为何要给兰兰寻夫子,总归是一桩好事,娘为何给拒了?” 余瑶皱眉道:“兰兰不是有你在教么?她总归是要嫁出去的,识得几个字就行。你若是好了,她能嫁的差么?一个女孩子最后都不是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读那么多书作甚?” “再者说了,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万一将兰兰给教坏了怎么办?兰兰还小,她寻的夫子自然是说她的好话,倒时候兰兰被教的跟她亲,娘哭都找不到人哭去。“ 谢青完全不明白,给兰兰寻个夫子,怎么就会变成跟亲娘不亲了。 他正要说话,却见余瑶道:“娘就剩下你们了,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听得这话,谢青顿时把话给咽了回去,只嗯了一声:“娘看着办便是。” 谢婉压根没将上族谱的事儿放在眼里,甚至在她看来,那破族谱,谁爱上谁上! 不是她看不起祖宗,而是若谢家祖先都是她知晓的德行,那她恨不得跟她娘姓! 正想着,外间方管家忽然捧着个锦盒到了,他将锦盒递给谢婉道:“小姐,这是席家送来的添妆。” 谢婉闻言一脸不解:“席家?什么席家?” 方管家叹了口气:“就是夫人的娘家,如今您的大舅父,乃是通政司右通政。” 谢婉闻言沉默了下来,打开锦盒一看,里间是一根十分精美的玉镶金发簪,底下还有一沓银票,谢婉数了数一共一万两。 正一品侯的年俸是一万七千多两,若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营生,一万两的现银不是小数。 谢婉默默的盖上锦盒,开口问道:“是谁送过来的?” 方管家回答道:“是夫人的母亲,派了贴身嬷嬷送过来的,没肯进府,只将东西交给奴才便走了。” 谢婉嗯了一声:“方管家,您知道我娘跟我爹的事儿么?” 第289章:一场婚姻 “知道些。” 方管家轻叹了口气:“奴才是当年侯爷还未封侯建府的时候就跟着了,后来侯爷因着战功又被封侯,众人都以为京城要出一个新贵,却没想到,先皇却下令侯爷常驻边城。” “说句大不敬的话,其实谁都知道,先皇让侯爷将家安在京城,还给了老夫人诰命,其实是留下……” 说到这儿,他断了话头,看了谢婉一眼。 谢婉点了点头:“我明白,就是人质,为防止大将在前方叛变。” 方管家应了一声:“所以那时候有些脸面的,都并不是很愿意将女儿嫁给侯爷,老奴曾与夫人聊过,怎的就不顾家中反对嫁给侯爷了,夫人笑着对老奴说,她打小就崇拜大英雄,在她眼中,老爷就是英雄。” 这确实是娘能说出来的话,她小时候娘也不止一次的说过,她爹是个英雄。 谢婉问道:“我娘跟我爹是如何相识的?” 方管家笑了笑:“先皇要给侯爷在京城安家,便设了宴,让京中大员将没有定亲的适婚女儿都带上赴宴,在宴席上,又开玩笑的问道,有谁愿意嫁给侯爷。” “那时候众人皆知,嫁过去同守活寡没有什么区别,加上老夫人名声在外,又有哪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侯爷呢?众人纷纷表示不合适。唯有夫人说了一句,她愿意。” “其实那时候侯爷应该是难堪的,夫人的出现解了侯爷的围,先皇当即便下旨为侯爷与夫人赐婚了。” 谢婉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苦笑了一声道:“我娘那会儿站出来,必然是鼓足了勇气。” 方管家点了点头:“其实夫人一直是个善良坚韧的女子,老奴一直都很佩服。” “我也很佩服。”谢婉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她做到了一个女子,一个母亲所能做的一切。” 方管家低低嗯了一声:“夫人在宴席上的表现,在席家看来是丢尽了席家的脸,许是因着是赐婚,席家还是给足了嫁妆。只是成婚之后,来往便少了。后来夫人生了小姐,席家老夫人来看过几次。”、 “一次是小姐出生那日,一次是小姐被送走的第二天,再有两次就是小姐被送走的那年头几个月。再后来,就彻底断了往来,一晃也十多年过去了。” 谢婉闻言皱眉:“你可知道,席家为何与母亲彻底断了往来,是因为我么?” 方管家犹豫的看了她一眼,点了头:“是。” 谢婉不解:“为何?” 方管家长长叹了口气:“席老夫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同夫人发生了争吵,席老夫人的意思是,夫人完全没必要这般频繁的往山上跑,而是应该将府上顾好,多与旁的夫人走动走动,可夫人却怎么也不同意。” 谢婉明白了,席老夫人其实是为了她娘好,可她娘却选择了她。 席老夫人觉得她娘完全不懂事,听不进去劝,便彻底失望,一气之下再无往来了。 谢婉问道:“席家富裕么?” 方管家摇了摇头:“具体如何老奴不知,通政司其实并无实权,席老夫人能给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应该有些家底吧。” 谢婉闻言点头表示知晓:“管家辛苦了。” “都是老奴分内之事。”方管家道:“小姐今日好好休息,老奴先行告退。” 目送着他离开,谢婉看着手中的锦盒,沉默了一会儿,将银票取了出来,重新取了个锦盒装好。 她想了想,又将长公主给的沉香念珠放了进去,又去写了一张安神的方子,让如诗给席老夫人送过去。 她叮嘱道:“亲自交到老夫人的手中,就说簪子我很喜欢,逝者已逝,愿老夫人福寿安康。” 如诗点了点头,拿着锦盒出了门。 席老夫人特意挑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让人将礼给送了过去。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般举动,谢婉会如何作想。 其实早在她听闻,谢婉将谢家那两兄弟送进大牢,又将那张老太婆给赶出侯府的时候,她心头是畅快的。 在她看来,谢家欠了她一条人命! 可她拿不准谢婉对席家是什么态度,对她又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怨恨她,所以,她不敢上门去认。 儿子们同她是一般的想法,倒是有儿媳提过,要不要上门认亲,可他们在谢婉最难的时候避开了,如今她好了,他们哪里还有脸上门去。 一万两银子,是几个儿子和她一块儿凑的。 她知道谢婉将来不会缺银子,可宁王的跟谢婉自己的,还是有区别。 王府的下人眼界必定是高的,谢婉初嫁侯府,怎么着也得有些贴己钱才能行事顺利。 席老夫人将东西送过去,其实也不指望着,谢婉能够不记仇,只是连带着对女儿的愧疚,一并补偿了。 听闻谢婉的贴身婢女过来,席老夫人甚至一度想说自己不在,这样一来,便能不用面对坏结果的可能。 然而这种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只能硬着头皮将如诗请进了门。 当如诗拿出锦盒,将锦盒递给她的时候,席老夫人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如诗瞧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不大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谢婉的话带到:“小姐说,簪子她很喜欢,逝者已逝,愿老夫人福寿安康。” 逝者已逝…… 不就是不愿再同席家有往来了么? 席老夫人紧紧握住了锦盒,心头五味杂陈。 也好,不怨恨就够了。 她问了问谢婉的近况,虽然知晓宁王对谢婉有多珍视,但还是亲口问了一遍:“宁王对你家小姐可好?” 如诗笑着答道:“好着呢,就是爱吃醋了些,总是要小姐哄。王爷连小侯爷的醋都吃。” 听得这话,席老夫人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笑容又淡了下来,喃喃道:“对她好便好,对她好便好。” 她命嬷嬷将如诗送出府,盯着手中的锦盒,犹豫了半响,才缓缓打开。 待瞧见锦盒中装着的东西时,她愣住了。 嬷嬷送完如诗回到院中,脚刚刚踏进门,就见席老夫人喜笑颜开的看着她道:“快,按照着方子做个香囊来!” 第290章:出嫁 嬷嬷连忙上前接过方子,有些诧异的道:“这是……谢姑娘写的?” 席老夫人笑着道:“不是她还有谁?就是字差了点。” 嬷嬷闻言顿时笑了:“恭喜老夫人,多年心结终于解了。” 席老夫人笑着嗯了一声:“待会儿将这好消息告知几房,叮嘱他们一句,这事儿自家知道就行了,别上赶去攀亲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嬷嬷闻言点了点头:“老夫人放心,几位爷是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席老夫人嗯了一声,催促道:“去吧,多做几个,给各房都送去。” 回到侯府,如诗将与席老夫人的对话告知了谢婉,谢婉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如诗有些好奇道:“小姐是打算,重新跟席家来往么?” 谢婉摇了摇头:“来往谈不上,只是先同他们表达一下,我并不怨恨他们。想必娘对席家也是无怨的,可能更多的还是一种亏欠吧。” 就如同席家觉得是亏欠了她娘,她娘必然也是觉得亏欠了席家。 至于席家为何没有在葬礼上出现,谢婉其实多少有些理解,即便席家来了,也是无用,弄不好张氏和谢家兄弟,还会让席家将她娘的尸身带回去,骂她娘是个克夫的呢! 这一场婚姻,真的坑惨了她娘! 想到这儿,谢婉忍不住爆了粗口:“MD!渣男!” 骂的是谁,懂得都懂。 如诗和如画也愤愤的骂了几句,最后如诗劝道:“小姐别想了,明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早些歇了。” 谢婉点了点头,用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便歇下了。 武安侯夫人昨儿个回了武安侯府,倒不是没她的事情做了,而是明儿个一大早,她得从武安侯府带人过来为谢婉送嫁妆。 谢婉的嫁妆有些多,而永誉侯府的下人少,人手是不够的。 何管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说要回去探亲,武安侯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她得回去安排。 谢婉合了她与李彧的八字,良辰吉时是在未时,可即便是在下午,还是一早就起身,洗漱沐浴。 成亲当天,一大早侯府便张灯结彩,下人们面带喜色,忙忙碌碌。 大红的囍字早就贴上了,入目之内皆是喜气洋洋。 武安侯夫人早早带了人过来,开始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碌,杨家夫人也早早过来,为谢婉开脸。 她看着谢婉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道:“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谢婉闻言笑着道:“夫人照常行事便好。” 杨夫人笑了笑:“走个过场吧,我轻一点。” 开脸梳发,又是一道唱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唱词一出,成婚的喜气和氛围,顿时就浓郁了起来。 因着时间充裕,上妆可以慢慢来,谢婉饿的不行,武安侯夫人却只给了她糕点,连茶水都没有,噎的她够呛。 武安侯夫人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笑着道:“这可不是我为难你,实在是成婚耗费的时间太久了,加上紧张就容易想要如厕,你也不想在大婚的日子闹出什么难堪的事儿来吧?” 谢婉闻言嘟了嘟嘴:“我不能如厕完再上花轿么?” “不行!”武安侯夫人道:“人在紧张的时候就容易想要喝水,你最多只能抿一些润润喉。” 谢婉闻言顿时委屈巴巴:“好吧。” 结婚真是痛并快乐着的。 待到快中午的时候,宾客们都到了。 女方的宾客,女子们是没有什么不能见新娘子面容这些忌讳的,孙玫孙依依和楚云都跑来看她。 她们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纷纷将谢婉夸上了天。 楚云更是道:“天上的仙子,最多也就是谢姐姐这样了吧!” 有她们在,谢婉倒也不觉得等待的时间难熬,过了一会儿,外间突然传来了动静,如诗匆匆跑进屋内,欢喜的道:“小姐,王爷来了!正被拦在外头呢!” 谢婉闻言一愣:“啊?谁拦的?” 一般是女方家的兄弟姐妹,还有他们的好友拦,她应该没有的吧? 如诗笑着道:“小侯爷回来了,第一道坎儿就是小侯爷。” 谢婉闻言笑了:“临儿厉害!” 如诗嗯了一声:“奴婢再去探!” 如诗和如画进进出出,将拦门的事儿给说的绘声绘色。 第一道门是谢临拦的,他让李彧背了一整套幼学琼林,第二道门是孙煊和韩璟,他们让李彧七步作诗。 谢婉闻言有些诧异:“韩璟也来了?还拦门?” 如诗点头:“听闻是他自己要求的,宁王已经黑了脸,让他记着!” 听得这话,众人顿时笑出了声,孙玫笑着道:“第三道该咱们了!” 沉稳如如画,这会儿也在外面紧张的道:“快快快,王爷已经进院子了!” 众人顿时一阵慌乱,孙玫孙依依和楚云急忙出了屋,武安侯夫人则是慌张的找盖头给谢婉盖上,顺手给她塞了个苹果。 给她们这么一弄,谢婉顿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外间孙玫道:“恕臣女斗胆,敢问王爷中意婉儿什么?” 李彧的声音响起:“本王中意她的聪慧果敢,更中意她与本王心有灵犀,情投意合。” 楚云问道:“就不中意谢姐姐的容貌么?谢姐姐那么美!” 李彧闻言淡淡道:“自然是中意的,但本王更中意的却是她的内在,她的思维和想法。” 听得这话,谢婉有些得意。 这不就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孙玫其实还有很多话要问,但大喜的日子,问那些实在毫无意义,于是她笑着道:“我们这关,王爷过了。” 她们让开了道,杨夫人唱道:“请新娘!” 武安侯夫人扶着谢婉起身,将她交给了如诗如画,由她们二人搀扶着谢婉出了门。 李彧的神色谢婉不知道,她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按理,还有个背她出门上花轿的父兄,可她却是没的。 李彧自然也知道这些,他回了神,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上前,在他身后的李琼忽然却上前一步,来到谢婉面前,看着她道:“作为娘家人,我来背你上花轿。” 第291章:马家拦路 谢婉盖着盖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只能看见他转了身,撩起衣摆然后蹲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鼻子有些酸,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 本该是天之骄子,却因为不知名原因假死,四皇子的身份没了,早早预定的未婚妻,也要嫁给旁人。 而现在,他却放下了身份,放下了一切,只将自己定在了娘家哥哥的位置上,亲自背着她走最后一程。 谢婉低低应了一声好,松开牵着如诗的手,弯腰趴在了他的背上,被他背起一步步朝外走。 周遭的人并不认识他,见李彧没有反对,谢婉又听从了他的建议,纷纷在心头猜测他的身份。 从内宅到外宅,这段路其实很长,但对李琼而言,却有些太过短了。 李彧跟在身侧,谢临跟在身后,李琼稳稳的背着谢婉。 他低声道:“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一日,不是今日送你出嫁,也不是失去身份的那天,而是在马国公府,你就在我眼皮底下被欺辱,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虽然你无事,但那是因为你自己的聪慧才能自保,无数次我都在想,若是那日你不能自保,结果会如何。今日能背着你出嫁,走这最后一程我很高兴。” “往后你要好好的,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不管何时,我一直都在,绝不会让在马国公府的那一幕重演。” 在一旁的李彧闻言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动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 谢婉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道:“又不是以后不再见了,这么煽情做什么?我好不容易化好的妆……” 李琼闻言勾了勾唇角:“放心,就算现在你的脸花成了丑角,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好看的。” 李彧闻言看了他一眼:“少说话,小心台阶。” 李琼轻哼了一声:“这点路而已。” 侯府大门外早已围满了百姓,谢婉一出门,便听到了众人的欢呼声,方管家撒了一把喜糖,众人欢呼声顿时更雀跃了。 李琼将谢婉放了下来,如诗连忙搀扶着她进了轿子。 李彧翻身上马,韩璟等人骑马入了队伍,白鹤抱着谢临坐在马前。 “起轿!” 随着武安侯夫人寻来的冰人一声高呼,礼乐立刻奏响,轿子也被抬了起来,吹吹打打朝前走去。 永誉侯府内,武安侯夫人开始招待众人入席。 外间喜气洋洋,内宅深处余瑶和谢青的院子里却显得格外冷清。 余瑶有心想要出去露个脸,谢青却拦住了她:“她从未将我们当成家人,娘又何必上赶着去?” “你不懂。”余瑶看着他道:“今儿个正是咱们露脸的好机会,谢婉将谢临带走了,往后整个侯府,咱们就是唯一的主子,这时候不露脸,更待何时?” 谢青皱眉道:“今儿个来的都是与她交好的,娘现在去,也是自讨没趣。” “那又如何?” 余瑶轻哼了一声:“我们若是不出去,怎么让那些达官贵人知道,这侯府里还有咱们?听娘的,跟娘一块儿去!” 谢青却没动,他只觉得这般上赶着实在丢脸:“要去娘你去,我不去。” 余瑶拿他没法,只好转头对谢兰道:“兰兰,我们走!” 谢兰不敢拒绝她,她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谢青,见他没说话,便只能耷拉着小脑袋跟着余瑶走了出去。 众人今儿个来的,大都是昨日之人,杨夫人和郑夫人回去,也是同家中说了的。 众人瞧见这娘俩,也没什么好脸色,余瑶同众人打招呼,众人也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理睬。 她好歹也是永誉侯府的人,今儿个又是大好的日子,见她站在那儿没有走的意思,武安侯夫人也只能让她入席。 但也仅此而已。 余瑶落了座,试探着同周遭的人搭话,然而今日来的,哪个会自降身份理睬她这么一个妾室? 更何况,侯府是个什么情况,众人心中都有数,都是做主母的,虽然不曾同永誉侯夫人有往来,却也明白她的不易,当下看着余瑶就更不喜了。 余瑶几番碰壁,最后也只得安分了下来,谢兰年纪小,看着满桌的饭菜便有些吞口水,眼巴巴的看着。 余瑶当即呵斥道:“像什么样子?!何曾短过你吃食了?!” 楚夫人最先忍不住了,她只有楚云一个女儿,那真是捧在心尖上宠着的,见她如此便皱眉道:“不过是孩子的天性而已,她只是看了两眼,又未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大好的日子何必斥责?” 余瑶闻言当即便有些下不来台,但她也不敢得罪楚夫人,只陪着笑脸道:“夫人有所不知,她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总说也不改!” 谢兰委屈的红了眼眶,忍不住辩解道:“兰兰不是的。” 余瑶闻言顿时恼了:“闭嘴!还敢狡辩!” 杨夫人见状冷哼了一声:“要管教孩子,回去管教,这宴席也不是你一个妾室该坐的地方!” 余瑶虽也知晓妾室身份低,可她嫁给永誉侯,在边城都是被人捧着的,到了京城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伏低做小,哪里受过今日这般委屈。 她咬了牙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可大小姐嫁了出去,我便是这侯府的主子,如何坐不得?” 眼看着好端端的喜宴要被她给毁了,武安侯夫人冷声道:“谢婉不在,身为长辈我便替她做一回主。方管家,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给我赶出去!” 方管家早就有些恼了,闻言当即招呼着人,将余瑶给拖了出去。 余瑶当即便挣扎起来,还口出恶言,威胁着要处置方管家和拖她的两个下人。 但经历过张老夫人和谢家兄弟,侯府里的下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根本没人理睬她。 谢兰吓坏了,哭着跟着出去了。 直到她们的声音渐渐几不可闻,武安侯夫人这才叹了口气,转眸对众人道:“开席吧,别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坏了心情。”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是,端起酒杯重新将气氛活络了起来。 谢婉捧着平安果坐在轿子内,如诗如画跟着走着,身后是长长的聘礼队伍,虽不至于绵延十里,但也声势浩大。 四周百姓,有大胆的说着吉祥话,武安侯夫人安排的冰人等人,立刻笑着散了喜糖。 李彧骑马走在最前头,背着大红花,身上的喜服更衬的他帅气逼人。 喜气洋洋的礼乐声在街道上响着,在到路口之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哀乐声。 这哀乐来的甚是突兀,众人闻言顿时傻了眼,这是…… 红事遇上了白事?! 李彧皱眉抬手,队伍顿时停了下来:“去看看。” 王府侍卫立刻驾马前去打探,不过片刻便回来了,躬身道:“启禀王爷,是马国公出殡。” 李彧闻言皱了眉,停灵三日,若是算上通报马国公死信的那日,今日确实是出殡之日。但问题是,马家出殡根本无需路过此地,更不该是在这个时辰。 显然,马家就是故意的。 这般作想的不只是李彧,众人心中都有了数。 红事遇上白事,若是方向一致当是白事让红事。若是方向相反,则是红事让白事。 马家的丧事队,本不该走这儿,但既然走了,便是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该白让红。 谢婉的轿子也停了下来,外间的哀乐她也听见了,她掀开车帘朝外间道:“如诗,去问问是什么事儿?” 如诗应了一声是,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将事情同谢婉说了一遍。 谢婉闻言皱了眉,大喜的事儿遇上了白事,本就是晦气,更何况马家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低声对如诗道:“去同王爷说一声,让马家先走。” 如诗闻言不解:“方向相同,应该是他们让我们才对!” “不对。”谢婉沉声道:“你想想看,若是他们让了我们,直接跟在我们后面一路跟随,像什么样子?你去跟王爷说,就说马国公德高望重,逝者为大。” 如诗一想那场景,顿时也明白了利害关系,连忙跑到前方,对李彧道:“王爷,小姐的意思是,马国公德高望重逝者为大,当让马国公府先行。” 李彧与谢婉的想法一致,虽说让行有些丢了身份颜面,但他不愿为了这点事儿,影响了婚事。 于是他吩咐侍卫道:“去同马家说一声,让他们先行。” 侍卫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了披麻戴孝的马国公世子。 他朝李彧抱拳行礼:“臣见过王爷,家父临终之时的愿望,便是再看一眼京城,臣便抬棺在京城走了一圈,却不承想遇着了王爷。扰了王爷喜事本就罪过,哪里又敢坏了规矩由白事先行?” “臣已吩咐下去让出了道路,王爷请!” 李彧闻言静静的看着他,大红的喜事队伍,面前站了个披麻戴孝的人,这等场景,已经让周遭百姓议论纷纷。 马国公世子任由他打量着,这个主意不是他而是马皇后出的,李彧半点也没顾忌马家的颜面,若是马家再不做点什么,真成了万年的王八。 第292章:以权压人 马家如今有了权,却半点颜面也无。 李彧半点也不顾忌的直接成婚,这事儿就是扎在马家众人心头的一根刺,若不拔出,往后但凡提到此事,便是一个笑话。 马家已有决断,怎能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着眼前的马国公世子,李彧居然破天荒淡淡勾了唇的笑了。 众人只见过他冷面模样,何曾见过他笑? 即便他笑容极浅极淡,却也让人一愣。 李彧勾唇含笑,淡淡问道:“当真要本王先行?” 听得这话,再看着他面上的笑,马国公世子心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事已至此已然没有退路,他开口道:“是,王爷请!” 李彧坐在马背上,垂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他一挥手,小全子立刻朗声道:“起轿!红事先行!” 听得声唱,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我还以为马家是来找事儿的,没想到居然当真让喜轿先过了。” “马家的胸襟就是不一样啊,嫡子嫡孙被宁王打死,宁王连点表示都没有,他们也忍了,如今马国公出殡,遇上了宁王迎亲,居然还让了!” “说好听了,这叫有胸襟,说不好听点,这不就是窝囊么?” “嘘!少说点,不要命了!”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朗声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永誉侯府的大小姐?真真是红颜祸水的扫把星!据我所知,她可是天杀孤星克父克母的命格,永誉侯夫妇就是被她给克死的!” 这话一出,百姓顿时哗然。 马背上的李彧顿时皱了眉,转眸朝人群之中看去。 然而喊话的那人,却趁着众人哗然的时候,已经遁入拥挤的人群之中,那一片只剩下了议论纷纷的百姓。 “我的天,谢小姐竟然是这样的命格?” “难怪永誉侯夫妇死的那么突然!” “照这么说,马公子岂不也是被克死的?” “真是个扫把星啊!” “红颜祸水!” “害人不浅的狐狸精!” 人类的情绪是会感染的,有心之人的挑拨和煽风点火,很快就让百姓的情绪激动起来。 如诗和如画气到手抖,原来这就是马家真实的目的! 他们不但要膈应小姐和宁王,还要彻底毁了小姐的名声! 谢婉坐在马车内,那些辱骂的话悉数传入耳中,她轻叹了口气,马家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不仅膈应了她和李彧的婚礼,还彻底将她和李彧陷入了两难。 若是这口气他们忍了,那她的名声必然就坏了,若是不忍,李彧杀鸡儆猴,这么多百姓不仅会掀起对立的情绪,还会坏了李彧多年来的威望,直接将他打成了色令智昏之徒。 这样的宁王,如何还能统领朝政,如何服众? 若是李彧再也无法服众,那还有谁能威胁到马家?! 两害相较取其轻,相比她的名声而言,李彧的威望更为重要,更何况法不责众,相信李彧也能明白,这时候如何取舍才是最合适的。 然而,谢婉这个念头刚刚落下,花轿便停了下来。 李彧带着内力的声音冷冷响起:“来人,以下犯上,污蔑王妃者,就地处置!” 护着嫁妆和队伍的百余名王府侍卫,齐声道:“是!” 齐整整的一声是响彻天际,原本义愤填膺的一众百姓,瞬间被震慑住了。百姓们瞧着王府侍卫手中的长枪,还有面上那肃杀之气,顿时闭了嘴。 甚至,已经有人在默默后悔,刚刚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敢跟着骂宁王妃是妖女?! 是谁先骂的来着? 韩璟面上也是冷色一片,他看了眼周遭百姓朗声道:“赐婚乃是陛下所赐,难不成你们认为,陛下与宁王的眼光,还比不得你们?!” 这话一出,百姓们顿时更不敢吭声。 谢婉垂了垂眼眸,低声唤道:“如诗。” 如诗立刻附耳过去:“小姐。” 谢婉交代一番,如诗闻言点头,然后朗声道:“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挑唆,小姐有令,寻出最终挑唆者,赏银千两!若有千人指认,千人平分赏银!” 白银千两! 即便是千人平分,一人也能拿上一两银子,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白捡的意外之财。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刚刚是你先喊的吧?就你喊的最大声!” “不是我,别胡说!我也是听别人喊,这才跟着喊的!是你先喊的吧?” “不是我!” “就是你先喊的,我听到的!” “对就是你!我也听到了!” 不大一会儿,就有人快要被指认出来了。 李彧面色冷然的看着人群,马国公世子看着这般动静,心头隐隐有些急了,出声道:“这等小事,实在犯不着王爷如此耽搁,吉时快到,王爷还是先行吧。” 李彧闻言掀了掀眼皮看他:“吉时到不到,本王心中有数,倒是马国公的尸身就这么停在街道上,实在有些不妥,马世子还是先行吧。” “这怎么可以?”马世子连忙道:“按理当是红事先行,论身份也当是王爷先行才是。” 李彧静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周遭的百姓,已经揪出了一些人,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想要逃跑。 韩璟一个纵身,直接飞身入了人群,将人给拎到了李彧面前。 侍卫们也开始行动,将百姓指出来的人都押了过来。 李彧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看着马世子冷声道:“白云!” 白云立刻上前:“属下在。” “派人通知顺天府尹,将这些人扣押待审,其余事宜也交由顺天府尹去办,准备断后!” “是!” 将这些人交给顺天府,赏银什么的也交由顺天府来发,这事儿是很好理解的,但准备断后是何意? 马国公世子心头咯噔一声,不可思议的抬眸朝李彧看了过去。 李彧垂眸看着他,话却不是对着他说的:“传本王令,待本王迎亲队伍经过之后,封锁上临街、中临街与中裕街半个时辰,封锁王府四周街道,仅容百姓步行而过!” 白云立刻抱拳:“遵令!” 马国公世子皱眉:“王爷是不是太过以权压人?!家父……” “老国公已经死了。”李彧冷声打断了他的道:“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这京城再怎么转,也姓不了马。” 说完这话,他收回目光:“起轿!” 第293章:拜堂礼成 花轿再次被抬起,礼乐声也重新响起。 礼乐一响,另一条街道的哀乐也响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若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百姓们虽然容易被蒙蔽,但也有自己的分辨,更何况之前那些煽风点火的人,如今还被押着跪在地上。 有了之前的教训,围观百姓已经不敢随意开骂了,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当马家是什么好的呢!” “嘘,那可是国公府,国丈!脑袋不要了?” 周遭人立刻闭了嘴,可看着马国公世子的眼神已经开始变了样! 李彧迎亲的队伍,与马国公送葬的队伍相遇的地方是十字路口,迎亲队伍走过之后,马家的送葬队,当即便准备跟上。 然而,已经得令的王府侍卫,已经伫立在了路口之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家人上前理论,甚至想要蛮冲,白云拔出了身上的佩剑,用上内力手腕一挥,在街道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看着披麻戴孝的马家人,只说了四个字:“过界者,死!” 仅这四个字就震慑住了马家人。 哀乐终于消失不见,街道上又响起了喜庆的礼乐声,冰人和一众丫鬟仆从沿途撒着喜糖,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花轿在宁王府门前停了下来,轿子被踢了一下,谢婉下了马车,手里立刻被塞了红绸。 红绸的中间是大红花,另一头握在李彧手中。 跨火盆,进府门,一路被人簇拥着,听到的都是吉祥话。 进了院子入了大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前方开始拜堂。 太后和文昭帝坐在上座上,马皇后文昭帝的下首面上含笑,看着他们行礼。 这么快赶回来,可见她的大礼,他们已经受着了,只是不知道,一路上哀乐伴行,新娘和新郎是个什么滋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终于礼成。 礼成之后,谢婉去了后宅,李彧则是留下招待宾客。 满室满院的宾客,除了文昭帝和陈太后之外,哪里还有人敢让李彧招待?但今时不同往日,李彧端酒而来,也有人大着胆子开始劝酒了。 已经王府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即便是盖着盖头,仅凭路线谢婉也知道,自己是去往李彧院子的路上。 进了门坐在榻上,这一天的礼总算差不多了。 凤冠重的离谱,又盖着盖头视线受阻,谢婉只能扫了下屋内的脚,低声问道:“现在屋内就咱们几个了吧?” 如诗点了点头:“就奴婢和如画,还有小姐,其余人都在外间呢。” 谢婉松了口气:“快给我弄些吃的喝的,我快饿死了!” 如诗和如画扫了一眼屋内,只有桌子上放着一盘糕点,便连忙端了过来,从盖头下递给了谢婉。 如诗低声道:“武安侯夫人特意交代了,小姐的盖头不能揭,王爷没回来之前,只能吃些糕点充饥。” 谢婉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拿了糕点往嘴里塞,含混不清的道:“难怪都说,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儿,就这个遭罪的程度,谁愿意来第二次?” 听得这话,如诗和如画都笑了。 如诗笑着道:“小姐再忍忍,最多再过一两个时辰,王爷就该回来了。” “一两个时辰?”谢婉觉得自己快无了,好在她早有准备:“东西带了么?” “带了。”如画从怀里掏出一个话本来,递给了她。 谢婉伸手接过,挪了挪身子靠在床架边上,对如诗和如画道:“你们俩轮流给我撑着盖头,累了就换,不靠这话本,我今天是熬不下去了。” 她料到今天等待的时间会很长,故而早早就安排上了。 事实证明谢婉很有先见之明,李彧一直到天色黑了才带着酒气回来。 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韩璟孙煊等人,禹王李伦也在其中。 一群人带着酒气进了屋,开始闹洞房。 李伦笑着道:“三嫂久等了吧?这事儿实在怨不得三皇兄,今儿个文武百官都到了,喝了酒就有些开始忘了身份,尤其是御史秦大人,平日里就爱啰嗦,今儿个更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三皇兄,一直念叨,跟和尚念经似的。” 孙煊也笑着道:“诸多大臣平日里不敢同王爷说话,今儿个借着酒劲,将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给倒了个干净。” 谢婉听得他们的话,有些好笑。 在她看来,他们现在的样子,跟那些大臣也差不多了。 小全子端了玉如意来,李彧伸手拿起缓缓揭开了盖头。 盖头一揭开,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数道目光落在了谢婉身上。 她本就极美,今日的妆容更是精心打造,旁人这么久的妆早就该淡了或者花了,可在她脸上淡去,却将她原本的容貌衬的更加艳丽。 谢婉抬眸,瞧见李彧眼中的惊艳,这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从她认识他开始,她好像还没在他眼里瞧见过这么直白的惊艳。 当然,不排除之前他是在克制。 最终还是李伦先回了神,他笑着道:“三嫂之美,实在令人移不开眼啊!皇兄就别光看了,赶紧喝合卺酒吧。” 李彧闻言回了神,接过小全子端来的合卺酒,递了一杯给谢婉。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谢婉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就红了耳根,与他手臂交错饮下了合卺酒。 古代闹洞房,花样其实并不多,大晋的婚俗与谢婉上辈子世界的古代还是有所不同的,最起码没有什么坐福、遮扇之类,但是撒帐还是有的,还有吃饺子问生不生、生几个之类。 再然后,就是一个挖了枣核的红枣系绳吊起,两人各吃一头。 谢婉和李彧,可不是那些盲婚哑嫁的新婚夫妇,他们两别说是吃红枣了,就是当面亲个嘴儿,都能面不改色。 反倒是李伦孙煊等人,一脸兴奋的嗷嗷叫着。 天色已暗,李彧将人给打发了出去。 韩璟一声不吭的在前面走着,孙煊跟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喝酒去?” 李伦凑了上来:“算本王一个,就去本王的府上喝,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李彧不仅将韩璟等人给打发走了,连带着将如诗和如画也给打发走了。 屋内只剩下了他与谢婉两人。 谢婉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带着酒气的吻便落了下来。 紧接着,一双大手便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唔,别……我……” 李彧停了下来,凤眸眼底透了红,他直直的深深的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谢婉:…… 虽然又欲又色单手解衣扣的动作很帅,但他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些? 算了,不管了! 她当即抬手开始拆自己的凤冠…… 两人深深看着对方,视线连一瞬都没移开,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仿佛跟比赛似的,腰扣、玉带、裙摆、喜服…… 没脱一件,两人便随手仍到了一旁,没过一会儿,满地衣衫。 两人脱的只剩下中衣,李彧直接将她抱起,吻着她抱上了床。 第294章:留口气吧 刚一上榻,谢婉顿时就皱了眉,背后搁的慌,她皱了眉头低低唤了一声:“疼……” 李彧闻言一愣,大手在床上一摸顿时也皱了眉。 然而此刻他已经是老房子着火,根本停不下来,他也不想停。 从她送肚兜开始,他已想她许久,若不是自幼接受的礼教和修养不允,当初在泡温泉之时,他便已经要了她! 眼下这满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若要清理必然需要时间,而现在,李彧片刻也不想浪费在这等事情上。 他直接扯了一旁的被子,连铺平整都来不及,便将谢婉放在了上面。 谢婉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衣衫半解露出精壮的上身,凤眸眼尾发红,整个人又欲又凶。 但是她喜欢。 能将喜欢的男子诱惑到这种地步,这对女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无言的赞扬。 谢婉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已经钻入他的胸膛,李彧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她为他勾唇一笑,抬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有时候衣服不是用来脱的,而是用来撕的。” 李彧闻言微微一愣,看着她面上的笑意,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回,手不再只是揽着她的腰。 只听得呲喇几声,衣服瞬间成了破布,尤其是谢婉的肚兜…… 两人终于坦陈相见,羞涩已经被对彼此的渴望占据。 李彧低了头,吻上了他未曾见过之地。 半圆的月亮娇羞的藏在了树枝之后,屋外的小全子、如诗、如画,默默的往外走了几步。 房中有活水池,倒也用不上他们打水。 有些事情,不曾尝试过根本不知它的美好,同样的,不曾尝试过,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会有多差。 尽管李彧已经努力克制,想要将那份美好留的再久一些,却依然抵不过本能。 谢婉到还好,因为他对她的诱惑足够的大,而他也足够疼爱和耐心,故而她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看着他黑了的脸,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没事,这只是经验问题,以后就会好了。” 李彧垂眸看了她一眼,哑声道:“本王考虑直接在屋中待上三日,好好解决下经验问题。” 说完这话,不等她有所反应,直接抱着她去朝内室汤池走去。 事实证明,根本无须三天,不过两三次,某人的经验就直线往上涨了。 谢婉仿佛是大海里航行的小舟,只能随着波涛摆动。 最后的最后,她几乎成了快要脱水的鱼,无力的趴在汤池边上,嘴巴一张一合:“不行了,留口气吧。” 李彧食髓知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好,来日方长。” 谢婉:…… 虽然累的不行,但谢婉还是决定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下体力,决不当耕坏的田,是她最后的倔强。 如诗和如画虽然在外间便已经知晓战况惨烈,但也没想到会惨烈到这般地步。 这地上的布条,若不是颜色,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的衣衫了。 谢婉的衣衫是李彧穿的,收拾好屋子布好饭菜之后,如诗如画和小全子又被赶到了外间。 李彧将谢婉抱在腿上,谢婉仿佛回到了一岁多之前,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只凭着本能张嘴就行。 吃饱喝足,李彧抱着她上了她,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唇:“先睡吧。” 谢婉闭上眼,随后问了一句:“先睡是什么意思?” 李彧没有回答,只亲了亲她的额头。 半夜时候,谢婉知道什么叫做先睡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蛋,在被翻来覆去的煎。 马皇后的心情很是不错,按理来说,马国公出殡是可以推迟些的,毕竟今日乃是李彧成婚,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都会推迟。 她没有,非但没有,还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让李彧和谢婉能膈应一辈子的主意。 马皇后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回到坤宁宫之后,便荡然无存。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她气的一把砸了手中的茶盏。 芷青低声道:“娘娘,那些人会不会将国公府给供出来?” 马皇后冷着脸道:“不过是群蝼蚁罢了,哪里来的证据供出马家?就算供出来又如何,顺天府尹还能为了这事儿寻上马家的麻烦不成?!” 芷青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有没有证据,众人都心知肚明,今儿个这一出是马家的安排。 马皇后心头的火无处发泄,她开口问道:“陛下那边是什么反应?” 芷青低声道:“听乾清宫的小栗子说,陛下听闻之后,只是朗声一笑,便没了下文。” 马皇后闻言眉眼更冷:“马家出了这般大的丑,宁王私自封路,陛下只是一笑而过,看来,祖父在临终之前说的话,才是马家唯一的去路。” 听得这话,芷青心头咯噔一声,她想劝却又不敢,只低低唤了一声:“娘娘……” 马皇后抬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冷声道:“本宫心中有数。” 翌日,谢婉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身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两条腿好似灌了铅一般沉。 她看了看天色,顿时觉得不好,连忙唤了一声:“如诗如画。” 如诗和如画匆匆进了屋,谢婉起身下榻,脚刚落地腿便一软,险些给摔着。 如诗和如画急忙扶住了她。 谢婉微微红了脸,轻咳了一声:“那个……王爷呢?不是该入宫谢恩么?怎么都不叫我?” 如诗笑着道:“王爷自己去了,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莫要吵着了小姐,哦不对,现在不能唤小姐了,得唤王妃或者娘娘!” 嗯? 谢恩,李彧一个人去? 太后怕是指不定要怎么恼她了! 陈太后确实恼了,她看着李彧恼声道:“古往今来,有王爷新婚第二日自己一个人入宫来谢恩的么?!” 李彧闻言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她起不来。” 陈太后差点给气昏头:“即便不是皇家,寻常府邸新妇第二日也该一早起身奉茶吧?!你眼里,还到底有没有哀家这么个母后?!” 李彧闻言皱了皱眉,再次道:“她确实起不来,若不是儿臣克制,她怕是只剩一口气在了。” 陈太后:…… 第295章:解药和毒药 这话陈太后完全没法接。 即便她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听得这话,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她瞪了李彧一眼,呵斥道:“胡闹!” 文昭帝在一旁笑着道:“母后就不要责怪他了,他这是二十多年来头一次,食髓知味,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正常。” 陈太后没法跟这兄弟俩说话,摆了摆手没好气道:“新妇不来,哀家同你们俩也没什么好说的,走吧走吧。” 文昭帝闻言起身,李彧却没动,他看着陈太后道:“母后的见面礼是不是忘了?” 陈太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人都没来,还想要哀家的见面礼?!” 李彧点了点头:“她没来是儿臣之过,母后要罚便罚儿臣,但这见面礼是礼数,礼不可废。” 陈太后:…… 她给气笑了:“她的礼便可免,哀家的礼不能免?” 李彧点了点头。 陈太后:…… “好好好!”陈太后气恼的吩咐嬷嬷,将准备的礼递给他:“你同谢婉说一声,明日若是再见不着她,往后这宫中她也不必来了!” 李彧闻言抬眸看她:“母后此言当真?” 瞧着他面上神色,陈太后恼道:“怎么?你还挺高兴?!” 李彧嗯了一声:“若是不用入宫,确实是件值得高兴之事。” 陈太后:…… 她今儿个真的是接二连三见识到了李彧气死人不偿命的本质,她气道:“你想的美!让她明日来!” 李彧接过嬷嬷递上的礼,皱了皱眉如实道:“儿臣尽量。” 谢太后:…… “你走!哀家看你一眼就来气!” 李彧走了。 他本想直接回府,却被文昭帝唤去了乾清宫。 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文昭帝又好气又好笑:“朕是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这般急色模样。” 李彧掀了掀眼皮看他:“同皇兄比起来,臣弟还差了不少。” 文昭帝闻言轻哼了一声,故意给他添堵:“看来你已经知晓女子的妙处,为了恭贺你新婚,朕给你几个美人如何?不若干脆,再给你定两个侧妃吧。” 李彧闻言淡淡道:“皇兄这么爱操心,看来是身子大好了,马家姐妹功不可没。” 文昭帝:…… 他现在能够体会到先前陈太后的心情了。 文昭帝轻哼一声:“昨日你私自封路,还逼得马国公的灵柩在大街上停了一个时辰,今日已经有不少人参你用私兵,辱没故去老臣。” 李彧闻言冷哼一声:“自取其辱!” “说的也是。” 文昭帝挑了挑眉道:“将你留下,不是为了旁的,这见面礼本该是当面给谢婉的,她没来给你也是一样。海公公,将朕的见面礼拿来。” 海公公立刻上前,将盒子递上。 李彧伸手接过,直接交给了一旁的小全:“臣弟代婉儿谢过皇兄。” 文昭帝笑了笑:“你就不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彧闻言狐疑的看着他。 文昭帝道:“看看吧。” 李彧拿过锦盒打开,待瞧见里面的东西时,顿时皱了眉,因为这礼盒内装着的,乃是兵符! 而且调动西北大军的兵符! 这兵符原本是永誉侯所有。 李彧抬眸看向文昭帝,冷声道:“人是皇兄杀的?” 文昭帝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道:“朕命不久矣,此事你应该已经知晓,朕与马家的仇怨,本不想告知于你,因为那是朕最后的一点体面,这兵符现在交由你手,你好好培养谢家那个儿子,若有一日能交给他,也算是朕的补偿。” 李彧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坚持问道:“永誉侯夫妇,乃是皇兄所杀?” 文昭帝看着他:“是与不是,现在还重要么?” 李彧皱了眉:“为何?” “为何?” 文昭帝自嘲一笑:“等朕死的那日,再告知你。” 话说到这儿,便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文昭帝轻叹了口气:“你走吧,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出宫回府的路上,小全子有些着急的低声道:“爷,这兵符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若是被姑……被王妃瞧见了,怕是……” 他真的搞不明白,陛下这时候将兵符交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陷害爷么?! 李彧看了眼手中的兵符,交给小全子道:“将这兵符藏在你房中,莫要让任何人瞧见了。” 小全子立刻将兵符收好,郑重道:“是!” 马皇后与如今的德妃马语姗坐在坤宁宫内,等着谢婉前来见礼谢恩。 然而她们等了许久,也未曾瞧见谢婉的身影,派人前去打听,才知道谢婉压根没进宫! 再一打听,便又知晓了李彧对陈太后说的那番话。 马语姗的脸色很是不好,马皇后看着她皱眉道:“你这副模样作甚?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马语姗闻言低了头,放在膝头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她咬着牙道:“我只是恨。” 恨李彧的薄情,恨谢婉毁了她一生!她恨他们!唯有食其肉啖其血,方能消心头之恨! 马皇后垂眸看了看她握成拳的手,冷声道:“恨就对了,若非他们二人,马家也不会成为旁人眼中的笑柄!” 屋内只余心腹,马皇后却还是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芷青。 她朝马语姗道:“你过来。” 马语姗抬眸看了她一眼,抬脚上前在她对面坐下。 马皇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她道:“陛下这些日子,日日宿在你的宫中,也每日与你一道用饭。这锦盒之中上层是能够诱发败血之症的药物,下层乃是解药。” 听得这话,马语姗腾的一下抬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马皇后看着她低声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这是马家唯一的出路。你以为陛下在乎马家么?他不在乎,他之所以将朝权都交给马家,不过是好寻个错处,处置马家罢了。” 她将马家与文昭帝的纠葛说了一遍,然后看着马语姗震惊的神色道:“陛下有败血之症,本该十年换一次血,十年之期还有两年将至,你觉得他会换谁?宫中如今适龄的,唯有太子一人!” “若他当真用太子的血换命,太子一旦有任何闪失,马家又覆灭,你我可还有立足之地?” 第296章:婆媳关系 马皇后与马语姗的两个靠山,一个是马家,一个便是太子。 哪怕马家覆灭,只要太子还在,她们的地位即便下降,只要没有被抓住错处,便依旧一个是妃一个是后。 可事实上,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即便是太子之位也有可能不保。 更何况,马家与文昭帝的梁子一早就已经结下,即便文昭帝不知自己的败血之症从何而来,但换血这等秘辛之事,文昭帝必然也不会留太多知晓之人。 除掉马家,只是迟早的必然之事。 马语姗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如今算不算是马家的弃子。 弑君之事一旦败露,马家必然不会承认,那么她被舍弃就成了必然。 可她现在能拒绝么?她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么? 已经没有了,就如同她当初寻上孔月茹,那时的孔月茹也已经没有选择。 也许,从入宫开始,身为皇后的长姐便已做好了决定。 马语姗伸手接过锦盒,抬眸看向对面的马皇后低声问道:“若被发现,我只能自己扛是么?” 马皇后看着她,沉声道:“对,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证你不会有什么痛苦,更不会遭受屈辱。” “我知道了。”马语姗将锦盒在袖中藏好,缓缓开口道:“我是马家的女儿,这是我该做的,只求姐姐能够说到做到。” 马皇后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指尖:“你且放心,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若无意外,用不了多久阿姐就来陪你。” 是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马语姗看了眼外间的天色,站起身来:“快要晌午,我该回去了。” 谢婉用完早饭,又上榻去歇着了,半睡半醒之间,有人在亲她的脸。 她睁开眼,便瞧见了李彧那张俊美的脸。 谢婉顿时就清醒过来:“你回来了啊。” 李彧扶着她起身坐好,嗯了一声:“身子好些了没?” 谢婉娇嗔的看了他一眼,轻哼:“我说给我留口气,你还真就只给我留了一口气!” 李彧闻言勾了勾唇,在她气嘟嘟的粉唇上轻啄了一下:“都听你的还不好?” 谢婉:…… “我可真谢谢你!” 这人显然不觉得有错,谢婉也懒得再争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今儿个你一人进宫谢恩,太后她们没有生气?” “生气又如何?” 李彧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道:“你起不来是我之过,若要气也该气我才是。更何况,母后虽然生气,但也没至于气到礼数都忘了的地步,她给了备了见面礼,明日你再去见她不迟。” 谢婉闻言有些讶异:“我没去,太后依然给了见面礼?” 李彧点了点头:“自然,正如我先前所言,此事错在我。” 谢婉闻言笑了,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在他薄唇上轻啄了一口,看着他道:“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会处理婆媳之事,那天下的婆媳应该都能和睦相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谢恩她没去,陈太后不恼她就算是好的了,又怎会在她还没到场的情况下,依旧给她见面礼?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彧在其中斡旋,那陈太后没有太过生她的气,而他带着礼回来,也是想让她对陈太后有些好感。 有句话说的很好,所有的婆媳矛盾,最根本不是在婆媳,而是在做儿子的身上。 一个懂得有效斡旋的儿子,可以避免所有的婆媳问题。 李彧他虽然从来不说,可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昭示着,他对陈太后的敬重。 谢婉勾着他的脖子,笑着道:“放心吧,我可会当好人了,坏人都给你当!” 李彧亲了亲她的唇:“休息好了么?休息好了就起身,我们一道用饭,然后正式见过下人。” 谢婉嗯了一声起身下榻,睡了一上午,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两腿还有些酸痛之外,其他的没什么不适。 重新洗漱之后用饭,发现饭桌上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不管将来如何,最起码现在的李彧是对她用心的。 用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李彧命小全子将下人都唤了过来,正式见过王妃。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便站满了乌泱泱的人,寻常亲王府的下人,不算侍卫在内,最少也有两百多人。 但因着宁王府只有李彧一个主子,故而人手少了些,但尽管如此,也有近两百人。 这些人即便没有见过谢婉,也早早就听过谢婉的大名,如今瞧见了真人,这才知晓为何宁王会这般钟情于她。 王府人人皆知李彧对谢婉的看重,更何况如今李彧就陪在身边,根本无人敢轻慢谢婉。 这么多人谢婉不可能一一见过的,只让他们按照每个部门一一见过,主要记下了那些管事。 赏钱自然不会少给,管事们赏的是金瓜子,而下人们也得了赏银。 见完这些下人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见司房,也就是账房。 账房们一早就有了准备,光是账本就抬了两箱子过来。 谢婉一看头就大了,但没办法,这就是她的工作,更何况,这些都是钱啊! 她让人将两箱账本抬入院中书房,然后开始了工作。 谢婉没有直接看账本,而是拿出了几个空白的册子,按照她的习惯开始询问:“眼下王府的收益,主要可以分成哪些类?” 总司房立刻躬身道:“主要有置办的私产、佃租、庄子,还有一些赏赐。” 谢婉嗯了一声,在三个空白的册子上,分别写上了私产、佃租、庄子。 然后她又问道:“王府的支出,可分为几类?” 总司房又道:“侍卫和下人们的月例,维护宅子以及各处的费用,还有主子的用度,一些用品的采买。” 谢婉一一记下,开口道:“先将前个月的花销账本,按照你说的类别整理出来给我。” 总司房立刻点头应下,然后拿出几张字条来递给她道:“这是大婚采买需要付的银子,还请王妃批示。” 谢婉大概看了下,心中有了数,她没有去核对,也没有去探究这些价钱合不合理,直接都批了。 等到司房们退下之后,这才看向李彧道:“你觉得,在王府里有没有中饱私囊之人?” 李彧本在看书,闻言抬眸看向她道:“这就需要王妃去查了。” 第297章:男子汉的步伐 王府内的下人虽然个个忠心,毕竟对李彧来说,要的是他们的忠诚,至于钱银,他并不过问。 一来是他并不在意,毕竟这些下人即便贪,也有个底线。二来,水至清则无鱼,他也没有空去理会这些小事。 谢婉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 她初来乍到,王府关系错综复杂,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李彧将王府管的不错,还不需要她用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种策略。 账本已经被司房又抬了回去,谢婉开始张罗收拾她的嫁妆。 昨日和今日都还没空收拾她的嫁妆,下午的时候,她便忙着这事儿。 用不上的东西单独收拾了库房放了进去,寻常衣服首饰,也要归置在房中。 等到归置收拾好,便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一件事情来,谢临呢?!她居然将谢临给忘了,真的是个不称职的阿姐! 李彧闻言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带着她去寻谢临。 谢临的院子离得不远,但此刻他并不在院子,而是在演武场里练箭。 谢婉去的时候,他正练的认真,连她靠近都没发现。 谢婉也没有打扰,只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小小的人,小小的弓箭,还有小小的练功服,靶子什么的都是小一号的,可见是专门为了他打造。 一旁还有几匹小矮马,身边还有几个小内侍在一旁看着。 谢婉瞧着这一切,忽然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感,她轻咳了一声对李彧道:“你费心了。” 李彧垂眸看她,轻叹口气:“没办法,这是小舅子。” 听得这话谢婉顿时笑了,伸手挽了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上奖励你。” 李彧闻言神色不变,但黑眸却亮了亮,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低声回话道:“我等着。” 看的出来,谢临练箭已经有几日了,动作像模像样,一箭射出虽然还不能够命中靶心,但力道和准头已经有了。 连续射了好几箭,他放下弓箭休息这才瞧见谢婉。 “阿姐!”谢临立刻朝她跑了过来,扬起笑脸看着她欢喜的道:“阿姐你睡醒了啊!” 谢婉:…… 她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为自己挽尊:“嗯,中午便醒了,怕打扰你做功课,所以这会儿才来寻你。” 看着他满头的汗,她取出帕子弯了腰,替他擦了擦,柔声道:“累不累?” “累!”谢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但是很有意思,阿姐我跟你说,射箭可好玩了!” 他叽叽喳喳的分享着射箭的注意事项,以及他的进步,整个小脸都在发光,可见是真的喜欢。 谢婉微笑着听着,待到他说完,这才道:“凡事贵在坚持,你既然练了便要一直练下去,切不可半途而废。” 谢临点了点头:“临儿会的!” 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也对什么都感兴趣,但绝对大多数,都只是一时新鲜,唯有坚持下去才能学有所成,不然就跟她似的,什么都会一些,但又好似什么都不会。 功课也练的差不多了,谢婉牵着他的手回了院子,谢临沐浴之后,与她和李彧一道用饭。 用完饭后,李彧又考了考他的功课,谢临这才回去歇着。 谢婉本要同以往一般哄他入睡,谢临却道:“临儿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可以自己睡觉了。姐夫说,三岁的小孩子才要人哄呢!” 谢婉闻言有些感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啊,临儿快要四岁了呢,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得了夸奖的谢临,顿时高兴起来,老气横秋的负着手,迈着男子汉的步伐走了。 谢婉目送着他离开,转眸看向李彧道:“临儿被教的很好,谢谢你。” 李彧闻言看她:“所以,什么时候给我奖励?” 谢婉笑了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池中沐浴,你去别处,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李彧闻言转身便走,谢婉看着他的背影,急忙对如诗和如画道:“我去沐浴,你们寻几段绸布来。” 绸布是现成就有的,毕竟昨儿个战况实在惨烈,那些东西,她们还不知道如何处理。 谢婉快速洗了个澡,刚刚从浴池出来,李彧便回来了。 小全子和如诗如画已经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屋中只余一盏烛火。 谢婉上前牵了李彧的手,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而后取了一段绸布来,开口道:“闭上眼,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没有得到我允许之前,都不可以用蛮力或者武功。” 李彧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好。” 谢婉伸手用绸布将他的眼睛蒙上,然后道:“现在躺到床上去。” 李彧闻言上了榻,满怀着期待乖乖躺好。 谢婉微微一笑,取了绸布一个一个将他四肢绑在床架上。 李彧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但感观却被放大了,他皱了皱眉:“这便是你说的奖励?” 就是把他绑起来?! 谢婉爬到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唇,娇笑着道:“我的爷,这才刚开始呢。” 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扣,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在他身上轻轻滑过,一直往下来到他腹间,然后在人鱼线处,来回走了一遍:“这叫捆绑PLAY,爷,您可要好好享用了。” 说着,她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俯身与他肌肤相贴,舌尖在他身上打了转。 李彧的反应很是直白,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就连脚趾也蜷缩了起来,身子早已绷紧,更不要说敬礼的咳咳…… 谢婉在他身上流转,胸口被特殊关照,紧接着,便往下…… 李彧瞬间绷直了身子,绑着四肢的布条早就被崩的笔直。 她竟然…… 李彧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婉儿,放开我。” 谢婉抬起头来,笑了笑:“不可以哦,你答应过我的。” 李彧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忍耐力和自制力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哑声道:“婉婉,给我……” 谢婉没有理会,李彧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哀求:“婉婉……” 谢婉笑着道:“你求我啊。” 李彧半点也没犹豫:“求你……” 听得这话,谢婉这才满足了他。 两人嗟叹出声,然而片刻之后,李彧自制力彻底崩溃:“婉婉,你动一下。” “我没力气了,下次吧。” 这话一出,四条布带瞬间绷断,李彧一把扯下蒙着眼睛的布条翻身而上,在她惊呼声中,眼尾发红的看着她道:“现在,该你求饶了。” 第298章:永不相负 求饶…… 肯定是不会求饶的,谁还不要点面子了! 反正最后,她哭了的时候,还得他来哄。 李彧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的脸,最后再亲了亲她的唇,低声哄着道:“不哭了,乖……” 谢婉抽抽搭搭:“那你下来。” 李彧的脸瞬间就有些黑:“不行!乖,再一会儿就好了。” “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这回是真的。”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再信本王一次。” 身份都抬出来了,谢婉觉得这回应该是靠谱的。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那是不能信的,不管他是谁! 马语姗入宫了几日,文昭帝就在她这儿宿了几日,虽然并不是整夜,但几乎都是半夜走的。 华灯初上,文昭帝照旧来到了钟粹宫,与前两日早早用过饭不同,今日马语姗没有用饭,而是布了一桌饭菜坐在桌旁等着。 待到听见通报,她连忙起身来到门前相迎:“见过陛下。” “爱妃多礼了。”文昭帝伸手揽了她的腰,与她一道入了屋内。 瞧见布好的饭菜,他挑眉问道:“爱妃今日怎的还没用饭?” 马语姗朝他笑了笑:“臣妾今日想同陛下一道用,顺便说说话。” “是么?”文昭帝松开她的腰,在桌旁坐下:“虽然朕已经用过,但陪爱妃再用一些也无妨。” “多谢陛下。” 马语姗在他身旁坐下,宫女上前为二人斟酒,她端起酒杯道:“这杯酒臣妾敬陛下,臣妾之前无知做了不少丢人的事儿,幸蒙陛下不弃才有了今日,臣妾心中甚是感激。” 说完这话,她一饮而尽。 文昭帝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笑了笑:“爱妃言重了,一切都是缘分罢了。” 说完,他也端起一饮而尽。 看着他饮下,马语姗眼神闪了闪,她垂下眼眸又为两人斟酒,端起酒杯道:“这杯酒,恭贺宁王大婚,少时的执念臣妾已经放下,只愿他与谢妹妹能够白头偕老。” 她叹了口气:“谢妹妹……如今该叫宁王妃了,宁王妃与臣妾从前有些不快,如今也算是一家人,臣妾本想同她道个歉,一早便去了坤宁宫,却没承想她没入宫,但愿往后臣妾与她能尽释前嫌。” 文昭帝闻言笑着道:“朕又不是佛祖,你在这儿同朕许愿呢?” 马语姗没料到他竟然有这般风趣的回答,不由微微一愣,而后才回神笑着道:“在臣妾心目中,陛下就是无所不能。” 文昭帝看着她,笑着没有说话,酒倒是很爽快的喝了。 马语姗也饮了酒,随后又倒了第三杯:“这杯敬陛下和臣妾,愿陛下与臣妾永远都如今日,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 文昭帝看着手中的酒,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朕从明事之日起,便从未敢有过这般奢望。” 马语姗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显然文昭帝也没有要她接话的意思。 他说完抬眸看着她,笑着道:“这杯酒敬朕与爱妃。” 马语姗连忙扬了笑,与他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三杯酒过后,马语姗没有再敬酒,只与他亲亲我我的用了些饭,然后便上了榻。 这晚,文昭帝比平日里早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离开,他一回到乾清宫,便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海公公吓了一跳,连忙取出药给他服下,着急的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先前离开的时候不是才服了药,好端端的怎么会……” 文昭帝闭了眼,待到药效发挥这才睁开眼冷笑道:“因为有人想要朕早死了。” 话音刚落下,黑龙卫统领凌炀便出现在面前,他将酒壶和酒杯递上,躬身道:“冯太医确认,这里间确实有引发败血症之药。” 文昭帝示意海公公收好,冷笑了一声:“永不相负……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白白玷污了这四个字!” 海公公接过酒壶和酒杯,急的都快哭了:“眼下证据确凿,陛下何必再去拿身子冒险?” 文昭帝看着他道:“这还不够,若是现在抓人,不过只能处置一人罢了,朕要马家一个不留!” 李彧到底是体贴谢婉,冲动的要过两次之后,便歇下了。 毕竟今日没去宫中谢恩,明日再不去就有些说不过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叫起的方式,差点又让谢婉起不来罢了。 身为王妃自然有朝服的,金册印绶朝服凤冠,在成婚当日送了过来。 至于她身量尺寸,应该也是李彧交代的,朝服凤冠都很是合体。 谢婉穿好朝服带上凤冠,有些好奇的问道:“既然尚衣局做了朝服,为何不让她们将我的嫁衣一并做了?” 李彧穿上正式的朝服,理了理袖口道:“因为来不及。” 说的也是,短短十几日,尚衣局要做她的朝服凤冠,哪里还来得及再做她和他的喜服。 谢婉随着李彧入了宫,由宫人领着前去慈宁宫谢恩。 路过一处拐角时,凌炀忽然出现,三言两句极短的汇报了昨日之事。 李彧闻言顿时冷了眉眼,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谢婉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瞧李彧的脸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悄悄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抚。 李彧垂眸看她一眼,放柔了眉眼道:“本王无事,回去再细说。” 坤宁宫内,陈太后坐在高座上淡淡品着茶,一旁嬷嬷笑着道:“娘娘今日怎的不朝门口张望了?” 陈太后轻哼了一声:“哀家看有什么用?还不知道来不来呢!” 听得这话,嬷嬷顿时笑了:“宁王与王妃夫妻恩爱,也是一桩喜事。说不定,再过一段日子就有喜讯了!” 想起昨日李彧说的话,陈太后胸口就堵着慌:“哀家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高兴。” 话正说着,外间有人进来通报:“娘娘,宁王与王妃求见。” 陈太后闻言面上有了几分喜色,但还是轻哼道:“终于知道来了,让他们进来!” 谢婉随着李彧一道入了慈宁宫,躬身朝陈太后行了个朝礼。 瞧着二人的模样,陈太后心头那口气忽然就散了,原因无它,实在是这两人站在一处太过养眼。 她轻咳一声,看着谢婉道:“你还知道来,哀家以为你都忘了宫中还有哀家这么个人了!” 第299章:讨好 “臣妾不敢。” 谢婉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朝陈太后看了过去,朝她扬起一个笑脸道:“若非母后体恤,儿媳也不会有今日,母后给的礼,儿媳很是喜欢。” 她开头自称臣妾,后又自称儿媳,还一脸讨好的笑,完全是一副亲昵模样。 陈太后的冷脸就有些挂不住,轻哼道:“算了,哀家不同你一般见识,免礼吧。” “谢母后。” 谢婉与李彧起了身,陈太后扫了一眼二人,让他们入了座。 谢婉没有入座,而是问道:“母后,儿媳能否坐在母后身边?” 陈太后闻言一愣,看着她面上亲昵的笑容,皱了皱眉:“你想坐哪便坐哪。” 谢婉闻言立刻笑嘻嘻的坐在了她的身旁,然后从袖中取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来,递给她道:“母后,这是儿媳孝敬您的。” 陈太后垂眸看了眼锦盒,又看了看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之前的不满也散去,伸手接了过来:“算你还有点心。” 她打开锦盒,瞧见里间一对精巧的玉如意,眸中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你有心了。” 谢婉笑着道:“儿媳愿母后,往后日日顺心,万事如意。” 陈太后架不住她这么亲热,毕竟就算是长公主也未曾同她这般亲昵过,颇有些不大自在,轻嗯了一声。 从前也没觉得,这丫头这么自来熟啊。 然而更自来熟的还在后头,谢婉直接挽了她的胳膊,笑着道:“母后喜欢就好,本来儿媳想送您另一件礼,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合适,便作罢了。” 被她这么一挽,陈太后顿时更不自在了。 但她这般热情的模样,陈太后又不好拉下脸,让她放开,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哦?什么礼?” “是王爷的墨宝。” 谢婉看了眼李彧,凑到陈太后耳边悄声道:“母后您有所不知,当初儿媳与王爷在公主府初见……” 她将当初二人初见,张老夫人想要将她卖给那个王大人,以及她得了李彧贴身玉佩的事儿说了,只不过在她口中,玉佩是捡的,李彧也知道而已。 “儿媳对王爷一见倾心,思来想去依着王爷的性子,怎么会那般巧的丢了玉佩,又点出玉佩却未收回?那必然是他如儿媳一般,是一见倾心的。” 陈太后看了李彧一眼,赞同她的话:“贴身玉佩何等重要,又怎会那般轻易弄丢,弄丢之后又不收回?” 谢婉嘟了嘟嘴:“儿媳也是这般认为,于是儿媳假意摔坏了玉佩,想要与王爷能够多见几面有所往来,可母后知道么?王爷他非但没有见儿媳,反而给儿媳写了三个字。” 陈太后被吊起了胃口,连忙追问:“哪三个字?” 谢婉学着李彧那清冷的样子,轻哼一声:“想的美!” 陈太后顿时被口水给呛住了,连连咳嗽,谢婉急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陈太后缓了过来,转眸看向李彧,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当真是这般回的?” 李彧看了看她们二人,淡淡嗯了一声。 陈太后皱眉道:“你那会儿对她应该也是有意的吧,为何不顺手推舟,反而写了那三个字?” 李彧朝谢婉看了过去,没有回答。 谢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谢婉,用眼神询问答案。 谢婉朝谢太后笑了笑:“因为他傲娇呗。” “傲娇?” “嗯,就是傲慢又娇气的意思。”谢婉轻哼:“母后您看看,若不是儿媳脸皮厚,哪里会有今日?王爷他单身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太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有些明白,谢婉为何会同她说这些了。 无非是在告诉自己,彧儿能够看上她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一般的女子也无法入彧儿的眼。 陈太后心头忽然就觉得,这两人在一块儿,可能是谢婉更不容易些。 她开口问道:“为何想要将那三个字送给哀家?” 谢婉挽着她的胳膊笑着道:“母后您想啊,王爷赠儿媳想的美,然后儿媳当真就美梦成真的,所以那三个字在儿媳看来,就是美梦成真的意思。儿媳想将那三字送给母后,就是希望母后能够事事顺心,所想之事皆能如愿。” 这确实是个好寓意,但送给她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陈太后看了眼一旁锦盒,点了点头再次道:“你确实有心了。” 谢婉笑嘻嘻的道:“母后喜欢就好。” 陈太后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她与谢婉其实关系谈不上好,可今儿个身份变了,又知晓了一些事情,加上谢婉这般亲昵的态度,倒也让她有了几分亲近之感。 只是,这忽然的亲近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而谢婉显然也知道,她松开陈太后的胳膊笑着道:“母后最近胃口可好?” 陈太后连忙接过话头:“没什么好不好的,日日都是那些菜式,翻来覆去的也有些腻了。” 谢婉笑着道:“儿媳捣鼓出了一种吃食,名为奶茶,王爷也吃过,觉得甚好,改日儿媳做给母后尝尝。” 陈太后应了一声好,又询问她,何为奶茶。 谢婉便借着这个话头同她聊了下去,反正不让话落在地上就是了。 这对新婆媳,原本还有些隔阂,经过这么半日的聊天,顿时隔阂就淡了。 要不是嬷嬷提醒着还要去趟坤宁宫,陈太后都没发现,两人竟然聊了一个多时辰。 待到谢婉与李彧离开,嬷嬷笑着道:“王妃的性子其实还是挺讨喜的。” 陈太后看着门口,叹了口气道:“她是个聪明人,今儿个不但讨好了哀家,还让哀家知晓她的不易。更让哀家明白,彧儿的性子是怎样的,寻常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说完这话,她收回目光皱眉道:“那张氏真不是个东西,就谢婉的样貌,嫁什么样的人不成?竟然要将她卖给一个……” 陈太后是真的有些生气:“哀家从前便听闻那张氏不是个东西,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是个东西!” 嬷嬷闻言笑着道:“娘娘对王妃真的改观了,心疼起她来了。” 陈太后轻哼了一声:“她自称了半日的儿媳,心疼她片刻也不是不可。” 第300章:逻辑无敌 出了慈宁宫,李彧一直看着谢婉。 谢婉不由问道:“干嘛这般看着我?” “没什么。”李彧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就是发现,你若想讨好一个人,似乎没人能拒绝。” 从前的秦郡王和秦郡王长子,连他都头疼的辛清婉,他的舅母英国公夫人,还有武安侯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女儿、楚夫人、皇姐,到现在的母后。 似乎每一个对她有利的,只要她当真用心讨好,无人能够逃过。 这其中,也包括他。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约莫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她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拧了他腰间:“你把我想的也太厉害,我之所以能够讨好成功,最重要的是因为我都是真心实意。比如辛贵妃,我是真心替活在虚妄里的她不值。” “哪怕是秦郡王,我送给他的东西,也是真心为了他好。对你就更不必说了,其实这样的讨好,严格来说是真心换真心,每个人都不是傻子。” 李彧闻言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其实真心换真心是一方面,看人下菜碟才是最关键之处,唯有弄清楚对方的需求,才能真正做到一击即中无往不利。 谢婉轻轻哼了哼:“我还不是为了你么?我与母后的关系好一些,你夹在中间就会好受些。婆媳关系融洽,也有助于稳固夫妻感情。” “倒也无须如此。” 李彧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是你日日都如昨晚一般,远比婆媳和睦,更能稳固夫妻感情。” 谢婉:…… 两人行至路口便分开了,谢婉要去坤宁宫,李彧显然是不便的。 分别之时他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不必在意身份之别,若有不快直接离开便是。” 谢婉点了点头:“放心吧,有如诗和如画在,我吃不了亏。” 说完这话,她又问道:“我当真不用同陛下谢恩么?” 李彧避开了她的眼神,开口道:“不必。” 谢婉没有问为何,依着她对李彧的了解,她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李彧去了乾清宫,文昭帝正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脸色有些发白,就连宫人进来通报,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直到李彧到了面前,这才睁开眼:“来了?怎么没带谢婉过来?” 李彧看着他的脸色,皱眉道:“以身涉险,不是个好主意。” “这宫中果然满是你的眼线啊。”文昭帝轻叹了一声:“左右都是快死之人,早几日晚几日有何区别?” 李彧闻言眉头皱的更紧:“皇兄可以让四弟来代替,那药物对他没有影响。” 文昭帝笑了笑:“有些事儿他可代替不了。再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的意思便是没得谈,李彧看着他开口道:“有件事臣弟想要告诉皇兄,宫外的那些江湖郎中,臣弟已经交给了马家。” 文昭帝闻言顿时皱眉:“你这是何意?” 李彧看着他道:“意思是,皇兄可以收网了。” 李彧本不欲参与这些事情,因为他知道有些仇要自己报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可他们的动作实在太慢,甚至还需要牺牲本就不多的寿命,这让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理。 国不可一日无君,李彧有着自己的打算。 谢婉去了坤宁宫。 一进门,便瞧见马皇后与马语姗坐在一处对弈,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唯有见过几面的芷青一人在伺候着。 一直到谢婉来到殿中,二人都好似未见,连个眼神都没给。 谢婉如今是亲王妃,整个后宫除了陈太后与马皇后之外,她无须同任何人行礼,故而她只是行礼唤了一声:“见过皇后娘娘。” 马皇后依旧当做未闻,只继续与马语姗对弈。 谢婉见状便直接起了身,看着她们二人开口道:“既然皇后娘娘有事,那臣妾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这话,她便转了身,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四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谢婉转身回眸:“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马皇后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盅,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没什么意思,就是已经懒得同你虚与委蛇,做那些表面功夫。” 她抬眸看向谢婉,冷声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不仅抢了宁王,就连本宫祖父的棺木,都要为你让道,因着你的婚事在大街上进退两难,硬生生停了一个时辰,让马家丢尽脸面,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这个逻辑也是无敌了。 谢婉料到今日同马家姐妹必有一战,却没想到,她们疯狂至此,竟然想在坤宁宫对她动手。 既然撕破脸,也确实没有必要做那些表面功夫。 谢婉淡淡道:“皇后说笑了,抢的前提是曾归马家所有,将宁王视为囊中之物,皇后娘娘未免想多了。至于后面的那些,完全就是多行不义!” “呵!” 马皇后闻言冷笑,她扫了一眼如诗如画,冷声道:“本宫知晓你的两个丫鬟会武,所以被拦下,你有些有恃无恐。但这回你错了,任你的丫鬟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是这四人对手。” 说完这话,她冷声道:“给本宫掌她的嘴!” 话音一落,那四个宫女立刻朝她们攻了过来! 如诗如画闪身上前,瞬间与这四人交战在了一处。 谢婉连忙往后退去,尽量不给如诗如画增加负担。 然而,这一场不是生与死的较量,她们有四人,而如诗和如画只有两人,这四人武功很高,虽不是如画的对手,却胜过如诗。 而且那四人显然是之前就得了令,她们唯一的任务便是要掌谢婉的嘴!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突破如诗如画的封锁,一掌朝谢婉袭来。 谢婉说自己不会武,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内力这种东西存在,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拳脚功夫,没有基本的反应能力。 她闪身避开,如画立刻纵身而来,截住了那宫女。 马皇后看着大殿内的战况,面色森冷。 她受够了! 自从遇到谢婉之后,马家便是诸事不顺,马家百年屈辱加起来,还没有这几个月的多! 这一切,全都要算在谢婉的头上! 文昭帝已经服药,命不久矣,这个时候她虽不能杀了谢婉,但掴掌一泄心头之恨却是可以的! 第301章:挑拨离间 不,或许她真的可以直接杀了谢婉。 马皇后冷眼看着大殿缠斗的几人,盘算着在这儿直接杀了谢婉的可能。 杀人必定要善后,然而无论怎么善后,绕不开的是宁王。 马家如今什么权势都有了,唯一缺的便是兵权。 远在边疆的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唯一要考虑的便是掌握京城禁军与京城驻军的兴安侯与武安侯。 可偏偏,武安侯夫人与长公主,都与谢婉关系极好。 马皇后压下直接杀人的冲动,冷眼看着几个宫女步步逼近谢婉。 如诗的武功不如那四个宫女,只能拦下一人,其余三人皆要靠如画来牵制,短时间内还好,时间一长如画难免顾此失彼。 又一次被一个宫女越过,如画已经动了杀心。 她朝谢婉看了一眼,谢婉朝她点了点头。 如画回眸,看着那几个宫女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满目皆是杀气,下手也专攻要害,务求一击毙命! 都是培养的高手,这等变化几个宫女自然也察觉到了,她们的攻势也变得凌厉起来。 外行看热闹,在马皇后和马语姗的眼里,依旧还是之前那般打斗,却不知道,场下已经成了生死局。 不过知道也无所谓,马皇后之前下的命令,便是掴掌谢婉,废了她的丫鬟! 如诗的压力陡增,因为那四个宫女都知道,她们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如诗,若能将如诗击杀,剩下的就容易多了。 如诗和如画在谢婉的心目中,是宛若亲姐妹的存在,按理来说,她不该将如诗和如画置于如此险境。 旁人会说,不过是几个巴掌罢了,现在挨了过些日子找回来便是,马家终究只是秋后的蚂蚱,为了几个巴掌而害了如诗如画,根本不值。 可谢婉知道,今日莫说是几个巴掌了,就是一根汗毛她都不能让她们碰!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而是颜面和尊严。 不仅是她的,还是李彧和谢临的。 过刚易折,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更何况,她挨了打就算了么?马皇后与马语姗就会放过如诗和如画么? 她们不会。 她们会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更何况让如诗和如画站在一旁看着她挨打,这比杀了她们更难受。 谢婉转眸朝马皇后与马语姗看了过去。 这些日子生活的太安稳了,倒是让她失了血性! 她拔腿就高座上跑,瞧见这一幕,几个宫女顿时弃了如诗和如画,转而朝她攻了过去。 如诗如画哪里会让她们得逞,急忙纵身拦截。 坤宁宫的大殿其实并没有多大,之前谢婉退身,便已经离高座不远,如今她大步奔袭,即便朝服笨重,也不过片刻就已经上了高座。 原本稳坐高座马皇后和马语姗顿时就惊慌起来,马语姗上前想要拦她,谢婉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嘭! 马语姗从高座上摔了下来,狠狠的摔落在地上,整个人都有些懵。 大宫女芷青上前阻拦,谢婉一个左勾拳就将她打的踉跄后退。 芷青顾不得疼痛又要上前,谢婉的右勾拳又到了。 不好意思,姐练过! 谢婉一把拔下固定凤冠的簪子,凤冠顿时滚落在地,好在凤冠只是装饰,即便滚落她的发也未散。 她一个反手就挟持了马皇后,尖长的簪子抵在了她的咽喉:“都住手!谁敢再动一下,我就刺下去!” “你敢!” 马皇后怒声道:“本宫乃是堂堂大晋的皇后,一国之母!” “你看我敢不敢!” 谢婉将发簪浅浅刺进她的脖颈,再次冷声对那四个宫女道:“去请陛下和宁王,否则,别怪我直接杀人!” 四个宫女闻言急忙朝马皇后看了过去,马皇后的脖子已经出了血,可她却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只冷声道:“谁都不许去!本宫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杀本宫!” 谢婉闻言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还真是有恃无恐啊,只是你敢赌,这些宫女敢赌么?莫说你杀了你,就是你为此受了伤,她们都要用命来赔,” 这话一出,四个宫女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变了。 马语姗转眸朝四人看了过去,冷声道:“别听她的,本宫可以保证,只要今日你们听令行事,就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啧,还真是不好糊弄呢。 谢婉笑了笑:“无妨,咱们就这么拖着,我久久未归,宁王必然会来相寻,咱们就等着好了!” 左右时间拖的越久,对她越是有利。 马语姗显然也是知道这点,她冷声对四名宫女道:“还愣着干什么,她根本不敢对皇后如何,还不快救驾!” 四名宫女即便知晓她说的是真,却也不敢真的拿马皇后的性命作赌。 谢婉笑着看着马语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取而代之么?” 马语姗闻言顿时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错了么?” 谢婉嗤笑了一声:“马家需要的是皇后,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是谁,其实并不重要。若是今日混战我不小心失手杀了皇后,那能够取代皇后的人是谁,还用说么?” “皇后一死,我必然也会遭到处罚,即便你不能取代你的姐姐成为皇后,但你身为太子殿下的姨母,这个宫中最亲近的人,太子殿下必然会对你依赖有佳。” “你这一步棋下的可真好,一箭双雕,难怪这般不将皇后的安危放在眼里。好计,实在是好计!” 马语姗闻言神色顿时变了,急忙看向马皇后道:“阿姐,我从未有过这般想法!” 马皇后看着她道:“本宫自然知晓,不会受她挑拨。” “是么?”谢婉笑了笑:“我到底是挑拨,还是真有这种可能,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你!……” 马语姗看了马皇后一眼,顿时怒火中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朝谢婉打了过去,谢婉一个闪身避开,手中的簪子顿时又刺进去了几分。 马皇后受痛,顿时闷哼出声。 谢婉看了看她脖间渗出的血,笑着道:“你看,你的好妹妹,嘴上骂着我,身体却很诚实呢!连你的宫女都知道在乎你的安危,可你的好妹妹,却完全不将你的安危放在眼里!” 第303章:让他进来啊 “其实也能想得通。” 谢婉开口道:“马家在我和李彧那儿,就没讨的半点好处,成亲的那日,马国公的棺木更是被逼的在街上停了一个时辰,她……” “大街上停了一个时辰?!” 辛清婉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婉便将成亲那天的事情给说了,辛清婉听完顿时骂道:“活该!自取其辱!” 谢婉点了点头:“我真的弄不明白她们这些人在想什么,一天天专门想着怎么害别人,被人反击了,从不思考自己的问题,还怪别人还手自保。” 辛清婉轻咳了一声没说话,毕竟若不是谢婉及时将她点醒,她多半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谢婉也没吐槽太久,转而关心起她:“你最近怎么样,瞧着你肚子,应该有四五个月了吧?孩子乖不乖?同家中关系转圜了没?” 辛清婉一一答了:“孩子快五个月了,自从我清醒过来,他反而一日比一日安稳,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同家中修复关系,如今已经好上许多。” 谢婉还记得当初对玉珠的承诺,瞧着辛清婉已经真正明白过来,便压低声音道:“玉珠是个忠心的,你从前那般待她,她一直不离不弃,当给些恩典才是。” 辛清婉闻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可她在宫中,除了钱银我实在想不出能赏什么,说句实话身边的人,我只能相信她,放她出宫是万万不能的。” 谢婉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其实也未必就是赏她,毕竟她在宫中,即便是赏了钱银也没多大用处,倒不如将恩典给了她家人。” 她直接道:“你给他们家脱了贱籍吧。” 听得这话,辛清婉顿时皱了眉,她沉默了片刻低低道了一声:“我不敢。” 她抬眸看向谢婉:“不怕你笑话,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怕她……我怕真的给他们家脱了贱籍,她便再无后顾之忧。你也知道,我曾经那般虐待她,我……” 谢婉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别怕。” 辛清婉抬眸看着她,眼眶有些红:“我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婉嗯了一声,柔声劝道:“既然回想起那些日子,只会让你痛苦难堪,那就不要回头看,过好当下便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如今你已经变了,若是连点恩典都没有,也只会让人心寒。” “所以我的意见是,倒也不必将他们一家的贱籍都给脱了,若她有个兄弟姐妹,你给他们脱了贱籍便成。这样一来,恩典有了,你担心的也能够避免。真正的笼络人心,不该只靠着把柄。” 辛清婉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很对,玉珠她家中确实有个弟弟和哥哥,我也确实该有所表示,回头便让我娘去办。” 谢婉嗯了一声,换了话题道:“今儿个多亏你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辛清婉笑了笑:“这么说来,也算我帮了你一次。” 谢婉点头,笑着道:“对,帮大忙了!” 辛清婉很是高兴,毕竟若不是谢婉,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她承了谢婉那么大个人情,却不知该如何还,如今能帮上谢婉,她心头顿时舒服了许多。 人与人交往便是这样的,有来有往的才是交往,这般情分才能长久,她想同谢婉一直交好下去,自然也希望能帮上她的忙。 谢婉叮嘱道:“虽然有黑龙卫护着,但你也要注意着些,若是能有个懂医术的宫女在身边,应该要好一些。毕竟黑龙卫只是挡明枪,暗箭难防。” 马家显然已经疯了,临死之前的挣扎,必然恐怖,辛清婉肚子里的孩子必然首当其冲。 男人们的战场在朝堂,女子们的战场就是后院了。 辛清婉点了点头,她有些害怕的道:“可我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太医院的那些医女都只是些打下手的,一来医术不高,二来我也不敢确定能不能信,若是招了个马家的人在身边,那我不是自寻死路?”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熟的人放在身边,运气不好那真就是自寻死路。 谢婉皱眉道:“你让我想想。” 其实曹姑很合适,她以毒见长,又会武功又懂医术,几次接触可以看出来,她就是一心扑在医术上的,若是用一些现代的医学知识来让她帮忙,她肯定也乐意。 但问题是,她对曹姑其实并不是知根知底,曹姑到底是什么性子,她完全不知道。 武安侯夫妇信任曹姑,是因为何谷波的关系,但她能不能信任曹姑,就要打个问号了。 谢婉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修书一封,请在慈云观的大师姐出山,她医术挺好的,还会武功应该能帮上忙。” 辛清婉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我若是信不过你,就没人可信了!” 谢婉笑看了她一眼:“说的好像很惨似的,玉珠,你的爹娘父兄,其实都可以信,最起码在护住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他们是绝对可信的,或许,你也可以试着让辛夫人选个懂医术的人入宫。” 辛清婉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已经将她们的心伤透,即便如今缓和了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都这么说了,谢婉便没有再劝什么,只道:“放心,我回去后就办,但有一点,你一定要护好我师姐,万不可让她出事!” 辛清婉连忙道:“你放心吧,即便是皇后以身份压我,我也不会让她出长春宫半步!” 听得这话,谢婉点了点头:“行,我回去就派人送信过去。”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时间便不早了,谢婉正准备离开,玉珠匆匆跑了起来:“娘娘、王妃,宁王殿下来了。” 辛清婉听到李彧的名字,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毕竟有过那段过往,她现在听到李彧的名字就尴尬的很。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谢婉故意笑着道:“让他进来啊!” 玉珠抬眸看了一眼辛清婉,恭声道:“王爷说他是来接王妃的,身为外臣就不入殿了。” 第304章:这老公能处 辛清婉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催促谢婉道:“快去吧快去吧。” 谢婉起了身,看着她笑着道:“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自己的黑历史。” 黑历史这个说法有些新奇,但也很容易明白其中的意思。 辛清婉轻哼了一声:“本宫乃是贵妃,不是勇士!” 谢婉闻言笑着道:“你呀……我走了。” 辛清婉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可没备你的饭。” 谢婉转身出了大殿,临走时朝玉珠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玉珠本想送她出门,好与她说上几句话,但见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站着没动。 看着谢婉转身出了大殿,辛清婉收回目光转眸看向玉珠道:“刚刚本宫与宁王妃聊起了你,她提醒本宫该给你些恩典,作为奖赏也是……对从前的补偿。” “你在宫中也没什么恩典的,本宫想了许久,决定过几日让夫人给你兄长和弟弟脱了贱籍。” 玉珠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奴婢叩谢娘娘恩典!” “起来吧,这本就是本宫亏欠你的。” 辛清婉看着她,低声道:“你今天提醒本宫去坤宁宫寻宁王妃,这事儿做的极好,本宫与你乃是自幼的交情,从前是本宫对不起你,还望你能不计前嫌,依旧如从前一般。” 玉珠躬身道:“娘娘是奴婢的小姐,奴婢待小姐之心,永不会变。” 听得这话,辛清婉多少也宽了心,朝她笑了笑道:“给本宫捏捏肩吧,有些乏了。” 谢婉出了殿门,便瞧见李彧远远的站在长春宫外。 他沐浴在阳光下,黑发泛着光,整个人显得英挺俊逸,极大的满足了谢婉这个颜控。 她连忙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抬眸含笑的看着他。 李彧眼里也盛了光,柔声道:“回去吧。” 谢婉嗯了一声,随着他一道往外走,李彧问起了坤宁宫之事,她便原原本本的说了。 李彧闻言顿时皱眉,冷声道:“马家这是在垂死挣扎,往后这宫中不必来了!” “太后那边怎么办?”谢婉有些为难道:“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太后,我还想着能够时不时来看看,巩固巩固婆媳感情。” 李彧闻言低声道:“皇兄快要对马家出手了,我打算过两日,将母后接到府上小住,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让她回宫,免得马家丧心病狂用母后的安危来威胁。” 谢婉闻言皱眉:“那辛贵妃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有皇嗣。若宫中真的大乱,黑龙卫未必能顾得上她。” 李彧闻言点了点头:“但辛贵妃没有出宫的理由,而且若是她与母后都出宫,也会让马家起了戒备之心。” 谢婉明白他的意思,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担心辛清婉的安危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将准备让大师姐入宫保护辛清婉的事情说了,然后道:“现在看来,仅大师姐一人是不够的,实在不行,我让如画也入宫护着她,黑龙卫那边,也请你让他们无论发生何事,都留下两三个人来。” 李彧看着她道:“何须用到请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承诺。更何况,若是她能生下皇子,或许……” “或许什么?” “没什么。”李彧开口道:“先回去。” 回到宁王府,谢婉已经饥肠辘辘,用完饭后司房的几个账房也来了,带好了他们整理出来的账本。 谢婉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先是写了一封信让如画亲自送去慈云观,然后便开始研究起了账目。 收入这块儿,她没怎么看,只看了个大概。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研究开支上。 过往账目太多,想要研究起来颇为费劲,她便将目光主要集中在此次大婚的开销上。 这些开销有很多显然是不合理的,宴席是芙蓉楼承办,但肉菜等物却是宁王府自己采买。 因着永誉侯府那边的宴席采买,是交给王璞去办的,所以两边一对比,问题就出来了。 菜价高一些她能够理解,但几乎是翻了两三倍,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得不说,采买的人很聪明,并不是所有的肉菜都是两三倍的高价,而是一些寻常的菜,用的最多的,价格高了两三倍,反而是那些贵一些的菜品,是正常价格。 还有酒和糕点的价格也不正常。 谢婉心中有了数,她没有发难也没有去询问,负责采买的人是谁,而是准备先将这些下人的关系理清楚了再说。 吃食的采买出了问题,其他的采买,谢婉也看了看。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完之后谢婉只能说,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王府下人穿的衣衫,香薰,茶水等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个个的价格,都普遍超出了市价。 也就是说,王府几乎所有的采买,都是高价的。 当然,这些花销对进账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但由此可见,李彧只管下人的忠心与否,压根不管捞钱之事。 这不仅是陈疾旧病,还是牵一发动全身。 好在并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当天晚上,用完晚饭便准备歇着了。 按照规矩,第三日便该回门,可问题是,谢婉发现自己这回门有些没必要,毕竟在她心中,唯一的娘家人就是谢临。 但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不回门会让旁人诟病。 账目太多,谢婉用完晚饭便拿着账本在看,直到李彧沐浴完出来,让她去沐浴,她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她觉得李彧还是很贴心的,知道她事儿多,居然没缠着她一道沐浴,要这个要那个的。 嗯,这老公能处。 她开开心心的进了浴房泡了个澡,浑身舒坦的出了门,然后…… 她就瞧见已经蒙了眼,成个大字躺在床榻上的李彧。 听见她的脚步声,李彧开口道:“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谢婉:…… 能处个屁啊能处! 不管怎么说,床上运动和谐,也是夫妻感情稳固的基石,更何况是新婚燕尔。 谢婉最终还是满足了他,只在最后完事儿的时候道:“有些小花样天天玩就腻了,这是奖励,不是天天都能有的!” 第305章:原谅我们吧 李彧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有奖励?” 谢婉轻哼:“看你表现,只要让我觉得开心感动,都有奖励,但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李彧没听过什么最终解释权,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好。” 李彧再怎么凶猛,也是有某些贤者时刻的。 两人相拥着躺在榻上,谢婉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按理来说,皇后当给我备礼的吧?” 她有些懊恼:“我该同她要了礼再走的!亏了!” 李彧:……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何必要她的礼?你要什么,我给你。” 谢婉闻言轻哼:“那不一样,再者,什么叫你给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看着她娇嗔模样,李彧勾了唇,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好,我的便是你的,我这个人都是你的。” 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谢婉撇了撇嘴:“倒也不必这么身体力行的表示。” “那不行。”李彧勾唇道:“本王一向身体力行。”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其实这话也只是喊喊而已,谢婉心中分的还是很清的,李彧的只能算是他们的,而她的才是真正属于她。 新婚燕尔,加上小雏鸡开窍,一夜六次郎不是白叫的。 又是折腾到后半夜才歇。 翌日谢婉起的晚了些,收拾收拾准备了些东西,便同李彧带着谢临回了永誉侯府。 因着回娘家也只是走个过场,谢婉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加上起的晚,故而回到永誉侯府的时候快要到了午时。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武安侯夫人、孙玫、孙依依,还有楚夫人和楚云居然也在。 而且听方管家说,她们一早便来了。 听得这话,谢婉心中感动不已,她知道,她们是因为不想她觉得娘家没人,这才来的。 李彧闻言垂眸看着她道:“你的真心,确实换的值得。” 谢婉嗯了一声,转眸催促道:“走吧,别让她们再等了。” 就在她加快脚步的时候,方管家又沉声道:“小姐,老夫人和二爷三爷也来了。” 谢婉闻言顿时停了脚步,细细算来,三月之期确实也差不多了,可问题是,他们怎么来的? 方管家解释道:“是余姨娘相邀,小姐不是说了入族谱之事,由余姨娘去自己去办么?小姐出嫁后的第二日余姨娘便寻上了他们,今日他们过来,便是商议上族谱的。” 谢婉冷笑一声:“若要上族谱,也该是回到乡下族中去,在这儿,算什么上族谱?!” 方管家没答话,只轻叹了口气。 毕竟他只是下人,根本无法阻拦。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嘱咐道:“不管他们,只要他们不闹事儿,就当他们不存在!还有,就说是我说的,这侯府,他们只能从后门进!” 方管家立刻点头:“奴才这就去……” “不用。”谢婉拦住了他:“今儿个是我回门的时日,不想让他们影响了心情,等我走了之后再说。” 方管家点头:“谨遵小姐吩咐。” 吩咐完这事儿,谢婉调整了下心情,这才接着朝里走,她边走边朝李彧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三月之期应该还缺几日吧。” 李彧点了点头:“但依着我朝律法,罪名不大的,可交银子缩短刑期,甚至是免除牢狱,他们现在才出来,楚怀已经是拖延了。” “我不是觉得楚大人行事不周,只是好奇问问罢了。”谢婉低声道:“我能不能想个法子,再把他们关进去?” 李彧闻言轻咳一声:“这……律法便是律法,依律法行事都可。” 依着他的性子,能有这样的回答已经不错了。 谢婉其实也就说说而已,只要他们不惹到她和谢临身上来,她才懒得理睬那几个人。 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等人瞧见谢婉,纷纷笑着起身见礼:“见过宁王与宁王妃。” 李彧淡淡道了一声:“免礼。” 谢婉连忙上前,将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扶了起来,嗔怪道:“两位夫人这般,不是折煞我么?” 武安侯夫人笑着道:“这如何能称得上折煞?不过是依礼行事,我们见你,确实该行礼的,礼不可废!” 谢婉也知道礼不可废,毕竟人是会变的,若是当真一直不行礼,心头的想法可能就会改变,就跟保姆在主家做久了,若是没有一颗安稳的心,便会渐渐失了分寸。 当然,她与她们的关系,不能用保姆与主家来形容,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谢婉叹道:“私下里是私下里,若不是两位夫人,也不会有我今日,走个过场意思意思便成。” 她有些懊恼的道:“早知道你们会来,我该带些礼的,眼下只能将就了。” 她带的回门礼,都是一些添置之物,比如上好的茶、香等等。 总不能让她们空手而归,谢婉便让如诗将东西都打开,让她们分了。 其实对武安侯夫人等人而言,礼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几个人笑着,眨眼就将东西瓜分干净,无论对谢婉还是对她们来说,心理上都得到了满足。 几人坐在一块说话,李彧直接成了陪衬。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外间忽然通报,说是余姨娘,还有老夫人与二爷三爷来了,一道来的,还有谢青和谢兰。 谢婉可以不见张氏和谢家兄弟,但却不能不见谢青。 就在她皱眉的时候,余氏却一马当先,领着人进来了。 门口的仆人想拦却没拦得住。 张氏和谢家兄弟一见谢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张氏看着她,一改从前飞扬跋扈,一口一个贱人的姿态,抹着眼泪道:“婉婉,祖母和两位叔父都已经知道错了,算祖母和两位叔父求你,你就原谅我们吧!” 谢志峰跪在那儿道:“婉儿,我们知道错了,叔父在牢中日日反省,日日后悔,你就原谅叔父们可好?我们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谢志勇更绝,他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以前真不是东西!” 第306章:你是不服? 谢志峰不甘落后,也跟着打起了巴掌,张氏左看右看,狠了狠心也扇起了巴掌。 一时之间,巴掌声此起彼伏。 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等人,稳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都未动。 余瑶反而按捺不住了,她开口劝道:“王妃,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人,还是长辈,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听得这话,谢氏兄弟和张氏的巴掌声都小了下来,三人偷偷觑着谢婉,打量着她的神色。 这招武安侯夫人可太熟了,不就要趁着人多,让谢婉下不来台,好逼得谢婉当面原谅他们么? 她看着余瑶冷哼一声:“一个妾室,这里有你插嘴的份?!” 余瑶在武安侯夫人这儿不是第一次碰壁,也不是第一次被呵斥,往日几次她都忍了,可今儿个她觉得自己是最有立场,且有资格说话的,当即便道:“侯夫人,这是家务事。妾自以为,还是有资格说句公道话的。” 公道话? 孙依依顿时坐不住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跪着的张氏和谢家兄弟道:“帮这几个东西说话,就是公道话?你眼睛不要可以抠了!” 楚云也在一旁气呼呼的点头:“谢姐姐还没发话,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说话?!” 余瑶入了侯府的门,听得最多的便是妾室两个字。 妾室妾室,她恼声道:“我在边城之时,根本就不是侯爷的妾室!谁见了我都得唤声夫人!侯爷甚至还想过要立青儿为世子,若不是侯爷去的早,岂容你们这般羞辱我!” 说着,她的眼睛便红了。 楚夫人等人并不知晓此事,但并不妨碍这时候,她们给谢婉撑腰。 楚夫人冷笑了一声:“大放厥词!永誉侯与夫人的婚事乃是御赐,你也配称一声夫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谢青上前一步,冷眼看着她们道:“我娘所言句句属实,边城人人皆可作证,就是祖母也可以作证!” 楚夫人等人将目光投向张氏,张氏看了谢婉一眼,低了头道:“确有此事。” 说完这话,她又匆匆抬起来头来,看向谢婉道:“正是因为如此,我这才昏了头,一直没将你们放在心上,我已经知晓错了,婉婉就原谅祖母这一次吧!” 楚夫人等人闻言,心头五味杂陈,难怪张氏会那般不看重永誉侯夫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孙玫心疼的看着谢婉,唤了一声:“谢妹妹。” 谢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最后的遮羞布还是扯下了。 她觉得很无趣,跟这谢家纠缠不清,真的真的无趣透顶! 她很能理解,哪吒剜肠剔骨还于父时的心情了。 若是可以,她很想这么干! 然而可惜,她那个渣爹死了,还留下了这么一帮子人恶心他! 好在谢临早早被方管家带走回了自己的院子,不然不知道他会怎么难过。 谢婉嗤笑了一声,正要开口,一旁一直在充当背景板的李彧忽然出声道:“你叫谢青?” 谢青闻言连忙拱手:“回王爷的话,小人正是。” 李彧褪下腕间玉珠手串轻轻拨动,看着他淡淡开口道:“你今日过来,是想做什么?” 谢青闻言一愣:“小人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李彧淡淡看着他:“你与这些人一道前来,又在本王面前,说什么你娘在边城被称为夫人,进一步证实你娘口中所谓的,永誉侯想要将世子之位传给你,你做这些有何目的?” 谢青闻言连忙道:“小人并无目的,只是见不得诸位夫人看清我娘罢了。” 李彧冷哼一声:“你娘不过是个妾室,即便在边城被旁人称为夫人,但妾就是妾!总拿着边陲小镇说事,你是不服?不服先皇赐婚,还是不服当今陛下册封的世子不是你?!” 听得这话,谢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不敢!” “本王看你敢的很!” 李彧的话很冷,但神色却是平淡,玉珠手串在轻轻发出叩击声,他转眸看向余瑶冷声道:“倘若觉得妾室委屈了你,本王不介意,代故去的永誉侯为你重新寻个好人家。” 余瑶闻言心头一慌,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哀求着道:“王爷恕罪,妾身不敢!” 李彧看着她冷哼一声:“依着我朝律法,即便是良妾依旧是主家的奴仆,是谁给你的胆子,插手主家之事?说句公道话,你有什么资格,在本王的王妃面前,谈公道二字,谁给你的胆子?!” 余瑶闻言彻底慌了,连忙叩首道:“妾身……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恳请王爷恕罪!” 谢兰见状吓的也跪了下来,跟着磕头。 李彧的目光转眸看向了谢青:“你是否不服,觉得这世子之位该是你的?” 谢青低着头,咬牙道:“小人只是感叹父亲去的早。”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皱眉。 他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可这话已经是这个意思了。 玉珠叩击声戛然而止,李彧握着玉珠手串,冷冷的看着他:“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莫说是世子之位,就是永誉侯的侯爵,都是皇家所封!永誉侯夫人乃是先皇亲封的侯夫人,不管永誉侯如何作想,这永誉侯夫人只有一人,世子之位也必须传给嫡子!” “所以,收起你的那些不平和痴心妄想!若再让本王听到什么边城夫人,本该世子如何,这侯府你们母子便不用待了!” 谢青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与匍匐在地的余瑶一道叩首谢罪。 李彧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氏,冷声道:“张氏,原先的吏部王得水,你可还记得?” 张老夫人闻言心头一慌,连忙道:“民妇已经知晓错了,今日便是来请求王妃原谅的!” “原谅?”李彧冷哼道:“对本王的王妃做出那等之事,你们也配求得原谅?!” 他抬眸看向外间:“来人!” 白鹤应声而入,李彧冷声道:“将无关人等,赶出侯府,往后不允他们再踏入侯府半步!” 一听这话,张氏顿时急了:“王爷,可……可民妇总归是婉婉的祖母啊!” “不说这话,本王差点忘了。” 李彧冷声吩咐道:“去同顺天府尹楚怀说一声,从今往后,王妃与世子,同张氏和谢氏兄弟再无瓜葛,将他们从侯府的户籍上抹去,另立一册!” 第307章:谁给你的勇气 这便是真正的脱离关系了。 白鹤当即应了一声是,李彧挥了挥手,白鹤便派人将张氏和谢氏兄弟给拖了下去。 谢氏兄弟还不死心,被拖下去的时候依旧在喊着:“婉婉!婉婉!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我们是你的叔父啊!” 瞧见谢婉不理,这两人恼羞成怒,双手扒拉着门框嚎道:“你爹死不瞑目啊!他若有在天之灵,必然恨不得早早就将你掐死!你这个……” 李彧闻言面色陡然转冷,正要说话,谢婉开了口:“我爹?” 她冷笑了一声:“他若是还活着,一样是这般待遇!他的俸禄,只有半数用在侯府,这侯府是我娘贴补着陪嫁的铺子养起来的,他不配!” 知晓内情的武安侯夫人跟着道:“确实不配!” 孙依依骂道:“宠妾灭妻,算什么男人!” 孙玫想到了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冷声道:“有那般的父亲,倒不如没有!” 张氏和谢家兄弟听得众人之言,顿时有些傻眼,白鹤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直接让人捂住他们的嘴给拖下去了。 大堂上,只剩下了跪着余瑶和谢青谢兰。 谢婉垂眸看着余瑶,冷声道:“我一直没理会你,并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看不上。可你却一直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然你这么喜欢谢家,这么喜欢张氏,不若去谢府与他们一道过。” 余瑶彻底吓坏了,连忙叩首道:“王妃恕罪!妾身知错!” 一旁的谢青却愤然抬起了头,狠狠的看着谢婉道:“凭什么?!” “凭什么?” 谢婉冷眼看着他:“就凭她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娘忍辱负重得来的!就凭你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与谢临给的,包括你的前程!” 最后一句,直接踩在了余瑶的七寸上,她身子一抖,连忙叩首:“王妃……” 谢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的看着她:“你一个妾室,带着儿子女儿住在侯府,哪里来的底气替我做主,将那些我亲手送入大牢的人接来府上,在我回门的时候,摆出一副要做主讨公道的模样来?!” “你是不是觉得,儿子天赋过人,迟早能够一飞冲天,甚至还觉得,今日宁王和诸位夫人都在,你带人来这么一闹,好让众人见识见识我冷酷无情的真面目,显得你明事理又大度?” 谢婉冷笑一声:“别说你儿子所谓的天赋根本一文不值,就算值上一文,我想要废了他的前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是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妾身不敢!”余瑶慌忙抬起头来,辩解道:“妾身只是……” 谢婉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直接道:“来人!” 如诗正要上前,小全子却一脚踏出,站出来躬身道:“奴才在。” 谢婉垂眸看着他,开口道:“余氏以下犯上,对本妃不敬,拖出去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小全子朗声道:“谨遵王妃之令!” 余氏彻底慌乱了,一个劲儿的叩首求饶,她见谢婉不为所动,又求起了李彧来:“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李彧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大堂外的侍卫听得里间吩咐,已经进了屋,眼看着余氏就要被拖下去,谢青连忙拦在了余瑶面前,冷眼看着谢婉道:“你敢!” 谢婉给气笑了,看着他道:“倒是将你给忘了,一并拖下去打了。” 听得这话,谢青彻底呆在了原地,就连余瑶也呆了。 然而他们呆了,侍卫们可没有呆,他们直接上手拽起了余氏就往外拖,正要去拖谢青,谢青回了神,站起身来道:“我自己走!” 谢兰吓坏了,跟着爬了起来,追着余氏跑了出去,哭喊着:“娘……娘……” 小全子出门监督,大堂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武安侯夫人皱眉道:“打的好!真是拎不清的!” 楚夫人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跟着这样的娘和哥哥,这辈子算是毁了。” 谢婉心头有些烦躁,褪了玉珠手串在手中拨动,还别说,这法子确实能够让人平心静气,难怪李彧总是喜欢这么做,她对着余氏和谢青都忍不住暴躁,更不要说他对着一帮臣子了。 武安侯夫人瞧见她的动作,不由笑了:“成婚之后就是不一样,夫唱妇随。” 楚夫人也笑着打趣道:“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谢婉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李彧一眼,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神,她轻咳了一声:“这分明是近朱者赤。”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的不快。 小全子在院子里,看着冷眼看着余瑶和谢青挨打。 他站在那儿,听着一声声的哀嚎,冷声开口道:“知道么?十大板子是死是活,还是残,全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听得这话,谢青的心脏一缩,他立刻挣扎起来:“你们……你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呢?” 小全子看着他,似笑非笑:“废了你,如同废了一只蚂蚁,王爷和王妃就算不小心踩死了,也没有人敢说是什么。马国公的灵柩在大街上晒了一个时辰,有人敢说一句王爷的不是么?” “就连马家都不敢拿王爷和王妃如何,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收了笑,轻蔑的看了谢青与余瑶一眼:“一个妾室,一个庶子,连杂家这个六品太监都不如,居然还有胆子在王妃面前自许公道,谁给你们的勇气?王妃还是太心善,就你们这样的,直接弄死看看有谁敢说一句不字!” 说完这话,小全子也不管两人是什么神色,只对行刑的侍卫道:“打吧,到底是王妃回门的日子,弄出人命有些晦气,让他们躺上个十天半月便成。” 侍卫齐齐应了一声是,接着又动起手来。 啪啪啪,落板声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还有余瑶的痛哭哀嚎。 小全子冷哼了一声,都是些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谢临在王府住习惯了,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半点也不得闲,回到永誉侯府无事可做,反而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他乖巧的等了一会儿,觉得阿姐应该聊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去寻人。 然而走到一半,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哀嚎声,还有哭泣声。 第308章:我有阿姐 跟着谢临的,都是差不多的孩子,听到声就有些害怕。 谢临不怕,他皱了皱眉,抬脚朝出声的地儿走了过去。 小全子正在监督行刑,瞧见他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奴才的小侯爷唉,您来这儿做什么?莫让脏东西污了眼!” 谢临已经看到了被打的谢青和余瑶:“他们是谁,为什么挨打?” 小全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了笑道:“不过是两个愚人罢了,惹了王妃不快,被罚挨板子。” 谢临闻言当即从那两人身上收回目光:“既然是阿姐罚的,那他们必然是活该,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转眼却又看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兰。 他又转了回去:“她是谁?” 小全子回眸看了一眼谢兰,知晓这事儿是糊弄不过去了,便如实说了三人的身份:“小侯爷,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事儿有王妃和王爷做主,您就别管了。” 谢临看着谢兰,沉默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余瑶已经昏了过去,谢青到底是正经主子又练过武,还清醒着。 他抬头看着谢临离开的背影,看着簇拥在他身边的几个小侍从,看着小全子对他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巨大的落差席卷而来。 那个位子,本该是他的……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谢临吼道:“谢临!你的位置本该是我的!父亲是想把世子之位传给我的,我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儿子!” 再过月余,谢临就要四岁了。 他本就早慧,加上被李彧教导时,李彧也不曾将他当成孩子,故而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 谢临停了脚步,转身朝谢青看了过去。 正巧十大板子已经打完,谢青看着他冷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寻找些气势,然而他刚动就闷哼了一声,又趴了回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扯着一个讥讽的笑,看着谢临道:“你知道么?爹爹悉心培养我,教导我,亲口同我和我娘说过,世子之位非我莫属!若不是爹突然死了,你根本不可能成为什么小侯爷!你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谢临没有说话,小手已经握成了拳,冷冷的看着他。 谢青见状心头更是快意:“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这个儿子!在他心中,我才是他唯一的儿子!” “放肆!”小全子怒斥道:“看来十大板子还不够!” 他连忙看向谢临,安抚道:“小侯爷莫要听他胡言,永誉侯他必然是在乎您的,只不过是因着您出生晚了些,永誉侯又长期在边城,这才给了他错觉。” 谢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就在小全子以为他大受打击的时候,却见他忽然抬脚朝谢青走了过去。 小全子如临大敌,生怕谢青发疯伤了谢临,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若有不对,立刻把谢青扔开。 谢青看着谢临一步步朝他走来,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他趴在那儿,看着谢临在他面前站定,扯出笑来,讥讽道:“你就是个偷了东西的小偷!” “放肆!”小全子正要说话,谢临却开了口。 他皱了小眉头,看着谢青道:“你有阿姐么?” 谢青闻言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临接着道:“你没有,我有。我有这世上最好的阿姐,她疼我教导我护着我,我有阿姐就够了。你说的爹爹……” 他想了想皱眉道:“有跟没有,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你要他,给你就是了我不稀罕。还有,我不是小偷,阿姐说过,旁人的东西不问自取视为偷,我根本没有当过什么世子,我是小侯爷!” 小全子闻言差点笑了,连连点头道:“小侯爷说的没错,永誉侯去世之前根本没有立下世子,小侯爷的爵位是陛下亲封,哪里得过什么世子之位?” 谢临跟着点头:“我被封侯,是阿姐回来闹分家的时候,求陛下封的,我现在住在王府,是阿姐带我去的,你……” 他总结道:“你没有阿姐。” 谢青怎么也没想到,谢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原先的快意消失不见,他想起了宁王之前说过的话:莫说是世子之位,就是永誉侯的侯爵,都是皇家所封! 他颓然的低了头,头一次正视到了他与谢临的差别。 谢婉在大堂内,与武安侯夫人等人有说有笑,她今日心情不错,李彧安排将张氏与谢家兄弟的户籍摘了出来,从今往后谢临就算单独一户了。 即便将来她与李彧和离,也总算有了真正的娘家。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能好好过日子恩爱白头,谁愿意离婚呢。 估摸着时间外间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谢婉便准备唤人备饭,就在这时,谢临黑着一张小脸走了进来。 瞧见众人都在,他还乖巧的唤了人。 谢临虽是个孩子,但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一品侯,即便辈分在这儿,也不曾怠慢了,依着礼数各自行礼。 谢婉见他脸色不好,不由牵了他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谁惹我们家临儿不高兴了?” 跟着进来的小全子,当即吧啦吧啦把事情说了一遍。 谢婉皱了眉,看着谢临道:“别理他们,等到谢青成年,就跟他们分家,你只需要把他们当成陌生人就行了,本就见不了几次。” 谢临嗯了一声,而后抬眸看着她认真道:“临儿有阿姐就够了,不需要爹爹。” 谢婉闻言心头一痛,伸手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道:“嗯,临儿有阿姐,阿姐有临儿,我们都不需要爹爹。”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心头都有些梗,孙玫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今儿个不愉快的闹剧终于结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饭,饭后又一起做了小游戏,这才各自离去。 至于余瑶和谢青…… 无关紧要的人,把他们放在眼里,才是真抬举。 唯一可惜的就是谢兰,那么小的女孩子,长的粉粉嫩嫩眼神懵懂又天真,却因为大人的事儿…… 谢婉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第309章:三条人命 谢婉本没有打算留在侯府过夜的,但因着成婚的事儿,好些账目都还没结,没有她的批示,许账房也不肯拿银子,谢婉便干脆留下来对账,把银子给结了。 顺天府尹楚怀的办事效率极高,几乎是聚会刚散,他就派人送来了新的户籍册子。 没错,古代也有完善的户籍管理制度,每过百里都需要路引,人员走动很不方便。 因着她的户籍已经落在了皇室,新的户籍册子上只有谢临一个人的名字。 永誉侯府的账没什么好说的,仔细对过一遍,没什么缺漏就签了字。 想起王府的账,谢婉将永誉侯府的递给了他。 李彧原本在看书,见她将册子递了过来,就放下书接过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将册子还给她,开口道:“女子同男子不一样,后宅与前朝的管束方式也不一样,你看着办便是。” 见他半点惊讶也无,显然也是知道的,谢婉不由问道:“你原本是用管朝堂的方式管的王府?” 李彧点了点头。 谢婉有些好奇:“怎么个管法?说来听听,或许你的管法会更好些,毕竟也没人教过我,都是我自己摸索的。” 李彧伸手将她拽了过来,抱在怀中开口道:“在我看来,贪财乃是人之常情,但凡事有度,只要这人有才,在一定的范围内贪一些也无妨,毕竟想要底下人办事,不给些甜头是不成的。” “月例不管给多高,在下人眼里那只是他们应得的,唯有月例之外的,才是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得到的额外之收,这种钱银最能满足他们的贪欲,也最能证明他们手中的权势。满足他们自得之心。” “就如同朝堂,十官九贪,不过是贪多贪少的问题,朝堂上下几千名大小官员,能寻出十个真正两袖清风,不曾多拿一文之人,便是极为难得了。” 按照这个比例来说,十官九贪都是夸赞了。 软香在怀,李彧说着说着便有些心猿意马,他的手掌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心不在焉的道:“在本王看来,朝堂之中无须那般较真,少许贪墨有时候也是一种手段,必要的时候敲打敲打,或许能有意外之喜。” 谢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正要点头,李彧却又正色道:“一方官员频繁调动,会导致治安不稳,亦会人心惶惶。只要能力足够又真能为百姓办事,小错能容。但朝臣与奴仆,终究是不一样的。” 谢婉问道:“如何不一样?” 李彧微微蹙眉:“培养一个真能办事的官员很是不易,但培养一个奴仆却很容易,你初到王府也需要立威,你在观察那些奴仆的同时,那些奴仆也在观察你,看看你是不是软弱可欺,亦或是可骗。 “有我在,他们自然不敢太过轻慢你,但要让他们打心眼里尊你敬你,就得杀鸡儆猴。” 谢婉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怎么办了。” 之前她听得认真,这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衣衫的扣子都已经被解了几颗。 她一把抓住衣衫,瞪了他一眼:“你……唔……” 李彧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剩下的话悉数被他吞入腹中。 翌日,谢婉起身的时候,李彧与谢临已经练过功沐过浴,一大一小神清气爽的坐在外间看着书等她起身。 谢婉洗漱完,早饭也已经布好。 就在一家三口温馨用着饭的时候,方管家匆匆而来,面有沉色的看着谢婉道:“小……王妃,老夫人昨日上吊自缢了。” 张氏居然自缢了? 就她那个性子?! 谢婉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她顿时皱眉:“死了?” 方管家点了点头:“死了,与她一道自缢而亡的,还有二夫人和三夫人。” 一下死了三个人,依着张氏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自缢,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问题。 然而还不等谢婉想出个头绪,又有仆人匆匆来报:“启禀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派了女官前来,接大公子入宫给太子殿下当伴读。” 这话一出,谢婉和李彧齐齐皱了眉。 昨日谢家被赶了出去,外间百姓肯定是看着的,改户籍的事儿,说不定也已经众人皆知,当天张氏就死了,甚至连谢氏和小张氏也死了。 昨日她打了谢青的板子,今日马皇后就派人来接谢青入宫给太子殿下当伴读,他身上的伤,必然也会弄的众人皆知。 这几件事下来,谢婉在众人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不用说也已经有了答案。 而李彧,也不可能脱了干系。 李彧轻哼了一声:“马家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方管家有些着急:“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派来接人的女官还在等着,而且马皇后既然是有备而来,必然阵仗很大,弄得众人皆知。 不管她让不让谢青出去,这事儿都没法收场。 李彧皱了剑眉,出声道:“白云!” 白云应声而出:“属下在。” 李彧冷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外间的事儿。” “是。” 方管家着急问道:“那皇后娘娘派来的女官……” 李彧冷哼一声:“让她等着!” “不必。”谢婉开口道:“直接去同她说,谢青才疏学浅,不敢承蒙皇后与太子厚爱。” 方管家闻言有些傻眼,一脸为难的朝李彧看了过去:“这……恐怕对王妃名声不利啊。” 谢婉冷笑一声:“你觉得,逼死三个长辈的名声扣下来,我还缺一个虐待妾室之子么?” 方管家有些着急:“那也不至于……” 不至于这般自暴自弃啊! 谢婉轻叹了口气,看向他道:“方叔,今日谢青若是出门,便是坐实了我虐待他的事情,但若是他不出门,猜测就永远只是猜测。” 方管家顿时明白了:“老奴这就去。” 方管家匆匆走了,谢婉转眸看向李彧:“我那两个婶婶,失了清白在谢府受尽屈辱也不承想过自缢,我那好祖母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更不可能自缢,这事儿背后必是马家的手笔。” 第310章:你不配! 李彧嗯了一声,垂眸沉吟着没说话。 谢婉没有妨碍他思考,也沉默着坐在一旁思考对策。 多少是有过交集的人,昨儿个还在她面前磕头自扇巴掌,今儿个就没了。 谢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甚至都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太过眼里容不得沙子。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张氏还是谢家兄弟,都已经撼动不了她和临儿半分,容他们吸点血,又能如何?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凭什么呢? 她们活着的时候辱骂她,陷害她,她有今日是她自己挣来的,凭什么她站在高处了,就要大方的去原谅曾经那些伤害,就因为她现在好过了? 当初她式微,她们在上之时,可没让她好过!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人又不是她杀的,她内疚个屁! 如此一想,便又更加厌恶了马家几分。 罪魁祸首,害她起了内疚之心! 眼下最重要的如何摆脱面前的困境,三条人命,加上虐待庶弟、妾室,一桩桩的罪名压下来,李彧就算能护住她,也必然会受她连累。 更何况,她也不能什么都依靠李彧,必须得有自己解决的法子才行。 没过片刻,白云回来了。 他恭声道:“谢家的三具尸首如今摆在了谢府门前,谢氏兄弟披麻戴孝,哭诉王妃逼死三人,百姓们义愤填膺,都在斥责王妃,已有文人写了唱词,短短小半日,街头巷尾都在传诵。” 李彧闻言冷笑一声:“马家可真没闲着。” 谢婉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可有良策?” 李彧看着她,如实道:“并无。” 谢婉有些意外:“竟然连你也想不出对策?” 李彧轻叹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若此事是针对我而来,我压根不会理会,名声与我而言无关痛痒,若是闹大了,直接逮住一两人杀鸡儆猴,便无人敢在非议,但你不同。” 身为男子,众人更看重的是能耐,李彧执掌朝政多年,大晋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即便私德有损也无碍于百姓对他的评价。 但谢婉不同,谢婉是女子,需要贤德之名,不管是身为永誉侯府嫡女,还是身为王妃,甚至将来,于她而言名声很是重要。 谢婉知晓他的顾虑,此事若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必然会有多种方式解决,但牵扯到她,他就有些投鼠忌器。 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亲了亲他的薄唇道:“既然你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那就听我的吧。” 李彧闻言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谢婉轻叹了口气:“三条人命我可背不起,而且名誉这事儿,越早出声才越好解决,不然别人都以为你是心虚默认了。” 她又不是娱乐明星,不需要等事件到了一定热度再来反转。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现在信息不发达,等这事儿传遍大晋,她想要洗白都不行了。 李彧很是受用她的亲昵,当即点头道:“好,听你的。” 谢婉从他身上起来,朝他笑了笑:“那就劳请王爷,随我一道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吧。” 李彧:??? 谢婉没有直接去大理寺,而是先去看了谢青。 谢青挨了十大板子,趴在床榻上动也不动,瞧见她进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戒备起来,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往床里面缩了缩:“你来干什么?” 谢婉来到床边,在如诗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他道:“来给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谢青皱了眉,整张脸上都写着四个字:她要骗我! 谢婉没理会他的神情,接着开口道:“刚刚皇后派了身边的女官来,说要请你进宫给太子殿下当伴读。” 谢青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谢婉笑了笑:“但我给拒绝了。” 听得这话,谢青顿时炸了,恶狠狠的看着她怒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飞黄腾达!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好!” 谢婉嗤笑了一声:“真是没有脑子!” “难道不是么?!”谢青心头的恨意,悉数宣泄出来:“你就是见不得我出人头地,你生怕我比谢临优秀,将他给比了下去,你……” 啪! 如诗收回手,重新站回了谢婉身侧。 谢青捂着脸,怒瞪着谢婉,却到底没敢再将那些话说出口。 谢婉看着他道:“你快要十四,也应该长些脑子了!国子监走了一趟,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天之骄子,你算什么天之骄子?!边陲小镇,连个进士都没有,他们吹捧的话你也信?!” 谢青垂了眼眸,一脸被羞辱的样子。 可他无法反驳她的话。 国子监的入学考,真正让他意识到井底之蛙是何意。 他捂着脸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 谢婉翻了个白眼:“羞辱你?我能有什么好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最大的依仗,真正能依靠的是什么!不是你娘,不是死去的爹,而是我!” “你能入国子监,是因为我,在国子监没人敢欺辱你,是因为我,包括今日宫中来人,也是因为我。难不成,你觉得皇后来让你当太子伴读,是因为看上了你天资聪颖?” 谢青满脸受了屈辱模样:“若不是因为……” 谢婉轻嗤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说,若不是因为爹死的早,你就是世子了?” 谢青咬了唇,倔强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可眼神里的意思却明明白白的写着。 “宁王说的话,你还是没听进去。” 谢婉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爹请封的折子早就呈给陛下了,但陛下却没有同意,那时候谢临还没有出生,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么? 谢青确实不明白,他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婉摇了摇头:“还真是蠢,直白点告诉你,免得你一天天的还在做梦,意思很简单,就是世子之位,不是你爹说了算,而在陛下眼里,你不配!哪怕当时你是爹唯一的儿子,你也不配!” 第311章:他没的选 这个消息,颠覆了谢青的认知,他愣愣的开口道:“为……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庶出?” 谢婉点头:“对!我娘还很年轻,还没有到不能生育的时候,即便是真正到了不能生育,陛下也会赐下妾室,生下庶子从小抱养在我娘膝下,而你,年纪已经大了。” “你也不要觉得不公,这世间就是如此,有人生下帝王之家,有人出生在贫苦之家,而你,同那些贫苦之人相比,已经足够幸运。” 谢青垂了眼眸,久久没有说话。 谢婉没有出声,静静看着他,等他想通。 过了许久,谢青终于回了神,他抬眸看向她道:“你今天来寻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让你看清真相,只是一个目的。” 谢婉看着他道:“另一个目的,是来问你,你到底弄没有弄明白,你和你娘到底为何挨打?” 谢青自然知道。 他虽然不是边城众人口中的神童,却也不是傻子。 他娘趁着回门的日子,将谢家人带到谢婉面前,就是想让谢婉出丑,让众人瞧瞧谢婉薄情寡义的真面目,想要借谢家之事,突显她的声明大义,为她博取名声,让她露脸。 可她没想到,根本没有人站在她和谢家这边。所有人,都向着谢婉。 谢婉如今是王妃,得罪了她,他又在大堂上得罪了宁王,挨打是必然之事。 谢青抿了唇,没有说话。 “看来,你很清楚。” 谢婉淡淡开口道:“既然清楚,我就不同你绕圈子了。我且问你,世子的梦,你醒了么?” 谢青抬眸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吭声。 事到如今,他还能不醒么? 瞧着他的眼神,谢婉知道他是醒了的,便开口道:“你虽不是天资卓绝,却也不是蠢笨之人,你既然大梦已醒,就该明白我之前的话,你能依仗的到底是谁。” “我与马家有仇,这事儿你应该也知道,你觉得皇后唤你入宫当太子伴读,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青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道:“你有话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谢婉白了他一眼:“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先叫声阿姐来听听。” 谢青:…… 他将头扭到了一边,没说话。 虽然没说话,心头却是百味陈杂。 阿姐,不是长姐,而是同谢临一样,唤她阿姐。 他想起了谢临抬着脑袋,一脸骄傲的说着,我有阿姐时的模样。 他……真的能如谢临一般么? 谢婉看着他道:“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跟你娘一样蠢,一样的自以为是。说实话,我压根就不想理睬你们,因为在我看来,你们蠢的有些无可救药。” “但你运气不错,张氏,也就是你的祖母,还有你那个婶婶今儿个早间死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是我逼死了她们……” 写青闻言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死了?!” 谢婉没理他,而是接着道:“皇后刚刚派了女官来接你入宫,美其名曰是让你入宫给太子当伴读,可实际上,是为了证明我虐待庶弟,玷污我的名声。”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站在我这边,唤我一声阿姐,从今往后我会将你当成亲弟弟,虽不至于如呵护谢临一般呵护你,但绝对会将你当成亲人,该为你谋划的,该为你考虑的一样都不会少。” 谢青咬了咬唇,开口问道:“第二个选择呢?” 谢婉笑了笑:“第二个选择就简单了,女官现在还未走远,你现在可以出府,唤住她,同她哭诉我虐待你和你娘,从今往后成为皇后的走狗,站在我的对立面,与我为敌。” “但你要想清楚,你那祖母和两位婶婶,可不是会自缢的人,她们是马家为了对付我的牺牲品。你可以赌一赌,皇后会不会牺牲你。” 谢青看着她,抿唇没有说话。 谢婉挑了挑眉:“我数十个数,若是不出声,我便当你是要与我为敌,十、九……” 她从十开始数,谢青看着她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她数到了一,准备起身的时候,谢青这才急忙开口道:“阿……阿姐。” 谢婉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看着他道:“既然唤我一声阿姐,我便会做好阿姐该做的事情,但有一事,我的同你说一声。” 谢青的耳根有些红,仍旧在为那声阿姐感到羞耻,颇为不自在的道:“什……什么事?” 谢婉叹了口气:“你那个娘,实在蠢笨的无可救药,往后她说的话,你别听。还有,好好对你妹妹,别那么大男子主义。我走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开。 眼看着她快要出门,谢青连忙唤住她:“你要我做什么?” 谢婉回眸朝他一笑:“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还有,下次同我说话,别你啊你的,要唤阿姐,记住了没?” 没等他回应,谢婉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谢青红着脸,低低唤了一声:“阿姐。” 他也是有阿姐的人了么? 他同谢临一样,也会得到她的庇护了么? 可他除了信她,似乎根本没得选。 谢婉从谢青的院子里出来,如诗低声道:“奴婢是真没想到,谢青居然这么好说话。” 谢婉闻言笑了笑:“他不是好说话,他是根本没得选。他姓谢,住在永誉侯府,若他当真站在了皇后那边,你觉得我不会对余氏出手么?我第一个拿余氏开刀!更何况,他出的了侯府的门么?” 如诗闻言笑了:“小姐真坏!看似给了他选择,实际上是逼他表态。可问题是,他真的不会出尔反尔么?” “不会,还是那句话,他没的选。” 谢婉淡淡道:“有张氏她们的例子在先,他只要不是太蠢就该明白,皇后根本不可能护着他,他只能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才能有个好前程。” 如诗点了点头,她有些好奇问道:“小姐真的会将他当成亲弟弟么?” 谢婉嗯了一声:“他若待我以诚,我自然不会负他,人与人相处,本就是互相的。我与他,也没有深仇大恨。” 回到院中之后,谢婉与李彧一道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瞧见他们,连忙上前行礼,正要说话,就见谢婉来到鸣冤鼓旁,拿起了鼓槌。 咚咚咚 鸣冤鼓顿时响了起来。 第312章:马家看门狗 宁王妃亲自来大理寺鸣冤,这等阵仗,顿时将众人吓的不轻。 谢婉敲了两下便放下了鼓槌,然后站在一边等着。 上辈子除了办证,她就没去过警察局一次,这辈子倒是一直在往衙门跑,算起来,回京才多久,她都来第三次了! 真是上辈子缺啥,下辈子补足。 没过一会儿,大理寺卿和左右少卿便小跑着匆匆而来,齐齐行礼:“臣,见过宁王与王妃。” 李彧淡淡嗯了一声:“免礼。” 大理寺卿抬眸朝谢婉看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王爷与王妃亲临大理寺,是……” 谢婉言简意赅:“报案。” 大理寺卿闻言愣了愣,随后便是一脸为难,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开口问道:“不知王妃所报何案?” 谢婉缓缓开口道:“虽然我与祖母和两位叔父断绝了关系,但总归是血脉至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杀害横死家中,死后还被人利用。所以今日来,便是向大人报案,京中有歹人杀害了我的祖母与两位婶婶。” 大理寺卿皱了眉:“敢问王妃,您说令祖母与两位婶婶是被人杀害,可有证据?” 一旁的李彧冷哼了一声,看着大理寺卿冷声道:“王喆,有人上大理寺报命案,还提供死者被杀害的证据?这样的规矩,是何时有的,为何本王不知?!” 听得这话,大理寺卿王喆的额头顿时就有了冷汗,可他没有如同往日一般认错,而是看了李彧一眼,咬牙道:“请王爷见谅,若有人身亡便说是被杀害,大理寺恐怕忙不过来。” 李彧闻言冷了眉眼,静静的看着他。 王喆盯着他的威压,垂眸低头却没有改口。 谢婉看着王喆,顿时便明白了,他是马家的人。 她现在已经是宗亲,若要报案得由大理寺接受,即便是去了顺天府,最后大理寺一句话,也得转到大理寺来。 难怪马家会那般肆无忌惮。 李彧从王喆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大理寺左右少卿二人,冷声开口道:“你们呢?也是如同王大人这般作想?” 左右少卿看了他一眼,默默低了头。 李彧看着他们,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谢婉拉了拉他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走吧,先回去。” 李彧扫了三人一眼,最后还是收回目光,转身与她一道上了马车。 谢婉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道:“看来局势比我想的更糟糕,我能问一下,陛下打算何时对马家动手么?” 李彧看着她:“你是担心坏了皇兄的事,所以刚才拦了我?” 谢婉点了点头:“虽然我的名声也很重要,但大计更重,你们谋划了那么久,总不能因为我的事儿乱了部署。来的时候,我没想到马家如今竟然这般得势,我还以为……” 李彧看她:“以为什么?” 谢婉轻叹了口气:“在我心目中,大理寺这样的地方,应该最是讲究律法为民做主之地,大理寺的官员也应当是刚正不阿,却没想到骨头竟然这么软。” 在她的心中,大理寺就好比高级法院,是以道德为基础,以法律为准绳,明断是非为民做主的神圣之地,却没想到,大晋的大理寺,竟然因为权势,就能置命案于不顾。 李彧拢了剑眉,沉声道:“这也是我为何没有反对皇兄计划的原因,在我管理朝政时,大晋虽然昌盛却也暗流涌动,他们碍着我多少有些收敛,马家这么一闹,牛鬼蛇神就都出来了。” 谢婉也跟着皱了眉:“那陛下他到底……” 李彧沉默了一会儿道:“走吧,王喆不是要证据么,那就给他证据!” 谢婉挑了挑眉:“马家不是会操纵舆论么?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谢婉又敲鸣冤鼓了。 嗯,她敲的很是顺手,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她都第四回了。 楚怀明知谢婉和李彧的身份,这案子该大理寺接,但他还是二话不说就接了,当即便下令道:“来人,将谢家三具尸首带回衙门!” “不必那般麻烦。” 谢婉开口道:“我已经安排人守着尸体,楚大人只需仵作当场验尸即可。” 她来报官,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楚怀瞬间便明白了,立刻改口道:“唤上仵作,随本官前去验尸!” 仵作很快就被唤了过来,谢婉瞧见了曹姑。 在上工的曹姑同平日里有些不大一样,整个人显得木讷无神,一点都不似之前指使着她递手术刀的模样。 曹姑自然也看到了谢婉,她朝她微微颔首,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移开了目光。 谢婉不知怎的,忽然就明白了她那个眼神的意思。 顺天府尹亲自出门办案,一路上敲锣举着回避、肃静。 挂着宁王府标识的马车,在队伍中走着。 这般大的阵仗,加上了敲锣,自然惊动了百姓,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事儿,跑出来瞧热闹。 “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那不是宁王府的马车么?” “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一早发生了件大事你不知道么?谢府……” “宁王妃居然报官了?我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大理寺怎么没出面,反而是顺天府出面了?” 如诗换了身衣服藏在人群里,淡淡开口道:“现在是马家掌权,大理寺都成了马家的看门狗,宁王和宁王妃去大理寺报案,大理寺没受理!” “我的天!连宁王都被欺辱了?大理寺的人疯了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京城要变天了哦!” 如诗看着情况差不多,马不停蹄的前往下一个地点。 王璞在芙蓉楼急的团团转,但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候,如诗过来了。 这还是两人自从那日晚上在房中见面之后,第一次单独相见。 想起那日的话,王璞的耳朵就有些红。 如诗看了看他的耳朵,轻笑了一声:“好了,别害羞了,今儿个来找你有正紧事,小姐有事要我们去做。” 如诗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第313章:一并拿下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面颊,带着少女独有的香甜。 王璞的耳朵越来越红,到最后已经蔓延至了整张脸,就连脖子都红了。 如诗说完瞧着他的模样,笑着道:“这么容易害羞,成婚怎么办?改天我送你几本春宫册,你好好学习。” 这么一说,王璞的脸顿时更红了,结结巴巴的道:“成、成什么婚,春……春……” 如诗听得好笑,一把扯过他的袖子,拽着他往外走:“行了,干活!” 王璞这会儿好似回了神,他停下脚步道:“这种事儿,人多才行,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说完这话,他便匆匆跑了出去。 如诗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也跟着出了门。 谢府大门前,谢志勇和谢志峰两兄弟嚎了一个多时辰,眼下正跪坐在地上喝水。 他们是不想跪的,奈何昨儿个那蒙面人对他们道,若是今儿个不跪上一日,他们便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谢志勇和谢志峰又惊又怕,可更多的还是悔恨。 他们昨儿个其实是真心实意去求和的,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想试一试,毕竟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们在谢婉手里确实是吃了苦头,恨肯定是恨的,可比起恨来,他们更怕穷。 想想以前在侯府的日子,再想想现在连月例都快发不出来,他们是真的悔了。 可后悔又有何用?眼下他们被另立成册,户籍上写的清清楚楚,京城东郊谢家屯谢氏,连大哥的名字都没有。 他们哭的不是张氏,哭的是自己。 白鹤带着王府侍卫在一旁守着,冷声道:“喝好了么?喝好继续哭!” 就在这时,一声铜锣声从人群外传来,百姓们纷纷让开了路。 谢婉与李彧下了马车,众人瞧见他们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官兵一阵忙碌,很快在谢府门前开辟出了一块空地,成了临时的审判之处。 惊堂木一拍,楚怀看着跪下下方的谢志勇和谢志峰两兄弟,朗声道:“今日王妃上府衙报案,说祖母与两位婶婶被奸人所害,你们二人可认罪?!” 这般情景,对谢家兄弟来说实在太熟悉了,上次就是这般公审,他们二人在牢中关了近三月,眼下又是同样的情景。 只是这一次,谢婉坐在公堂上,而他们的罪名更重。 谢志勇连忙哭喊道:“大人冤枉啊!家母她们是受不了屈辱自缢而亡,草民二人是无辜的啊!” 谢志峰在一旁叩首哭喊:“求大人明鉴!” 楚怀冷声道:“有没有干系,待会儿便知。仵作,验尸!” 顺天府共有四名仵作,闻言立刻上前。 三具尸首立刻被抬了上来,整齐的摆在中央,四名仵作带着工具上了前。 谢志勇和谢志峰一瞧顿时慌了,连忙拦下仵作,大声喊道:“不行!不能验!” “为何不能验?”楚怀冷声道:“莫不是心中有鬼?” 百姓之中有人喊道:“就是!楚大人要当众验尸,便是断个真相,你们却在这儿拦着,莫不是这人当真是你们杀的不成!” “验尸!验尸!……” “验尸!……” 谢婉朝人群之中看去,就看到了一脸激愤,煽动人群的王璞。 谢志勇和谢志峰咬了咬牙,依旧拦在仵作们面前,面对众人呼喊,坚持道:“反、反正不能验!我们是亲属,未经我们同意,不能验尸!” 谢婉闻言冷笑了一声:“难为你们还能知道有这么一说,但可惜,我报案谋杀,可不是你说不验就不验的。” “就是!这可是命案要案,说不定你们就是凶手呢!” “这世上,杀害自己媳妇,为了钱杀害老娘的人多了去了,若是他们都不让验,死者何以瞑目?!” “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谢婉默默朝煽动众人情绪的如诗,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如诗顿时更来劲了。 曹姑皱了皱眉,一脚将拦在她面前的谢志峰踹开,拎着箱子上前。 谢志峰还要去拦,衙役眼疾手快,直接把他扣押下来,双手反缚一脚踹在腿上,痛的他脸色发白,惨叫了一声。 谢志勇瞧见这般情景,顿时就怕了,再也没敢去拦着仵作。 白布掀开,三具尸首暴露在众人面前,胆小的百姓早就吓的闭上了眼。 仵作正要验尸,外间忽然又传来了动静,大理寺的人到了。 王喆穿着一身官服上前,瞧见三人尸首面色顿时白了白,他移开目光看向楚怀道:“楚大人,本案由大理寺接受,楚大人带着顺天府的人回去吧。” 楚怀还没来及说话,人群中的王璞忽然就嚷嚷起来:“看来外间传言不假,谢家三人乃马家所杀,大理寺已经成了马家的看门狗了!” 王喆闻言面色顿冷,转眸朝王璞看去,冷声道:“妄议朝政,将此人拿下!” 大理寺的官差立刻上前,王璞非但不怕,还朗声道:“你们这么急着杀人灭口么?” 这时,散落在人群中的几人也开始喊道:“大理寺给马家当看门狗拉!” “大理寺给马家当看门狗!” 声音四散各处,王璞看着王喆冷下的脸喊道:“大人要将我们一并抓了么?!” 王喆冷着脸,咬了咬牙道:“一并拿下!”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 一直未曾出声的李彧看着王喆冷声道:“本王带着王妃亲自上大理寺报案,王大人不肯受理,如今顺天府公审,王大人却匆匆而来,你现在当真是目无本王了!” 王喆瑟缩下,但很快又梗着脖子道:“下官只是公事公办。” “好一个公事公办!”李彧冷哼一声:“既然都是办公,那就验尸之后再说!” 王喆开口道:“即便要验尸,也是由大理寺来验!” 然而就在这时,曹姑开了口:“三人死因一目了然,三人皆是被扼颈而亡,并非自缢,这尸身上的五指印,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可能!”王喆顿时急了:“这三人分明是……” 李彧冷哼一声:“分明是如何?” 王喆顿时闭了嘴,曹姑指着张氏的尸身道:“指印如此明显,不用仵作来验,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 有百姓大着胆子朝尸身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三具尸首脖间的五指印。 真真是一目了然。 谢婉有些好奇的看了曹姑一眼,马家既然做好了万全之策,就绝不可能在尸身留下如此明显破绽,那这五指印从何而来? 曹姑是如何做到的? 第314章:信本王一次 不管怎么说,指印的出现,就代表着张氏等人是被人杀害,而不是所谓的受辱,自缢而亡。 王璞是个机灵的,见状立刻带起了节奏:“之前不是说,谢家人是受不了王妃屈辱,自缢而亡么?大理寺又是不受理,又是匆匆来抢的,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是马家干的?” 如诗也在人群里配合着嚷嚷:“这是贼喊捉贼啊,前几日成亲马家弄的就是这么一出!” 王璞安排的人,立刻响应起来:“我也想起来了,那会儿还抓了好多人呢!” “马家是不把宁王妃弄的身败名裂不甘心啊!” “这不是小事了吧?三条人命呢!” “三条人命怎么了?在马家眼里,人命比草贱!” 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响起,都是在说马家如何如何,原本声讨谢婉的声音,现在都变成了声讨马家。 谢婉在安排了人,马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在证据面前,为马家辩解的话非但没有起到效果,还被人识破,想起了大婚那天被抓的人。 这一下,马家的人顿时不敢开口了。 人群议论纷纷,越说越激动,已经上升到马家草菅人命,要严惩凶手这类的话了。 大理寺卿王喆眼看着局势已经不可控制,当即朗声道:“既然出了命案,大理寺自然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来人,将尸首抬回大理寺,侦办此案!” “是!” 大理寺的官差当即要上前抬走尸身。 李彧拨动着玉珠手串,掀了掀眼皮,淡淡道:“王大人好大的官威。” 王喆闻言身子一僵,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回身道:“王爷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公事公办。” 宁王又如何? 如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如今马家如日中天,太子又是马家之人,将来这天下是太子的,便也是马家的。 更何况,今早他已经做了选择,人已经得罪,现在说什么也不可能变卦了。 想到这儿,王喆略略抬高了下巴,一脸秉公执法的模样:“王爷放心,大理寺一定秉公办案。” 李彧闻言冷笑了一声,拨动着玉珠手串看着他道:“大理寺自然会秉公办案,但你就不一定了。” 说完这话,他手指一收,玉珠叩击声戛然而止。 李彧冷声道:“大理寺卿王喆,贪赃枉法、对本王不敬,擅权揽政,任人唯亲,按律当斩!来人!” 白鹤上前:“属下在!” “剥下他的官服,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是!” 王喆闻言顿时慌了,他立刻冷声道:“宁王你凭什么治我得罪?!如今你并无官职在身,而我乃是大理寺卿,堂堂正三品官员,即便要治我的罪,也是当今陛下三司会审,轮也轮不到你!” “是么?”李彧慢条斯理的将玉珠手串戴入腕间,缓缓开口:“那你就看看,轮不轮的到本王。动手!” 白鹤立刻上前,王喆吓的连连后退,朝大理寺的官差吼道:“愣着干什么?!宁王他这是要滥用私刑,坑杀朝廷大员。还不快来护着本官!” 官差们闻言看了看李彧,又看了看王喆,却无一人敢动。 李彧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白鹤立刻动了手。 “你!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我是大理寺卿,我是正三品朝廷大员!李彧!你这是目无法纪,你……” 白鹤直接撕了他的衣摆,堵住了他的嘴。 王喆被押了下去,李彧转眸看向楚怀,开口道:“楚怀,你在顺天府尹的任上有多久了?” 楚怀立刻躬身行礼:“回王爷的话,已经有六年了。” “六年,差不多了。” 李彧开口道:“顺天府尹楚怀听封。” 楚怀当即一撩衣摆跪下,恭声道:“臣楚怀听封。” 李彧淡淡开口:“聊城楚怀,时任顺天府尹六年,为官清廉,秉公职守,政绩斐然,现提拔为大理寺卿,即刻上任。” 楚怀立刻叩首:“下官楚怀,叩谢王爷,叩谢圣恩。” “顺天府府丞何在?” 府丞立刻上前:“臣在!” “本王任命你为顺天府府尹,即刻上任!” 府丞当即跪下:“臣叩谢王爷,叩谢圣恩。” 李彧看向楚怀道:“侦办谢家命案,不得有误!” “是!” 李彧抬脚朝前走去,谢婉立刻起身随着他一道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谢婉有些担忧的道:“你如今已经不是总理朝政,今日这般直接任免,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彧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看着她开口道:“我对朝政并无兴趣,原本也不愿理会这些,但今日我才发现,比起那些,我更不愿意看见你受委屈。”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可比起受委屈,我不愿意你为了我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危险?” “嗯。”谢婉担忧道:“莫说你如今已经不是摄政王,就算是,也无权这般直接任免,我担心……” “无须担心。”李彧垂眸吻了吻她的额间,而后开口道:“该担心的是本王。” 谢婉不明白他的意思:“这话是何意?” 李彧深深看着她,沉默片刻认真道:“谢婉,本王最后再认真问你一次,你……愿意当皇后么?” 将谢婉送回永誉侯府之后,李彧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宫中。 谢婉坐在院子里,久久不能回神。 脑中,皆是李彧同她说的话。 “谢婉,你愿意当皇后么?” “本王知晓你心头的担忧,若是本王向你发誓,即便登上那个位置,此生也仅有你一人,你愿意信么?” “因着服下了马家的引药皇兄他大限将至,已不足两月。” “昨日在宫中,本王与皇兄长谈,他即便再撑,用不了多久也会卧榻不起,他想在临死之前,看到马家覆灭。” “谢婉,你可愿信本王一次?” 谢婉抚了额,整个人还处在震惊之中,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若我说不愿呢?” 李彧当时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皇后…… 或许在旁人眼中,皇后是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在她眼中,皇后之位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男人的承诺,真的能信一辈子么? 第315章:她放弃个der~ 若她只是王妃,她可以和离,即便和离不了,她也能及时止损,当他和她们不存在,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 难过是肯定会难过的,但银子感情自由,必须得有两个! 可一旦成了皇后,在那深宫之中,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只能在那宫墙之内,连见个人都需要费尽力气,更不要说出宫了。 更何况,皇帝这个职业,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若是她同孙玫一样,几年生不出孩子呢? 再者,平衡朝政,宫内势必要有其他女人的,别说什么只是挂名他不碰,可她终究会年老色衰,而年轻的女子永远都有。 到时候,她人老珠黄,困在那高高的宫墙内,除了一个明面上尊贵的身份,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谢婉一想到老年的凄惨,甚至都有了现在就和离的念头。 可再一想李彧对她的好,这个念头又被压了下去。 看过那么多小说,即便是甜宠的,也罕有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人,真的是怕了啊! 谢婉纠结的想抓脑袋,然而这种事儿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出谋划策,就更不要说拿主意了。 她想完了自己的处境,又开始想李彧的。 他明显已经开始越俎代庖,虽然还未有任何名分,却已经开始行使帝王之权。 即便他能够为了她,不登上那个位置,只当他的摄政王,可将来呢? 不管推谁坐上那个位置,能确保那人将来不会对李彧起了忌惮之心,怕他功高盖主,然后来个卸磨杀驴? 前世历史中,这样的例子可太多太多了,除了文昭帝那个奇葩,怕是不会有任何帝王,心甘情愿的看着政权旁落。 所以,李彧登上那个位置,是势在必行。 就在她纠结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如画回来了,与她一道回来的,还有慈云观的大师姐和二师姐。 又有好些时日没见,三人一见面顿时又叽叽喳喳闹成了一团。 她们虽然来的匆忙,却也听闻了早间的事儿,笑闹过后便开始追问情况。 大师姐和二师姐倒是不担心谢婉吃亏,毕竟从小到大,她们就没见谢婉吃过亏。 大师姐文妙皱眉道:“那个马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嫁祸给你?” 谢婉轻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跟他们的梁子早就结下了,现在是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 二师姐文言握了握手里的剑:“那就去杀了他们。” 谢婉一把按住了她:“别想了师姐,咱们还没去,就会被射成筛子!” 文言皱眉:“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跑了吧?” 文妙觉得是个好主意:“把师父师妹们都叫上,咱们另立山头!” 谢婉:…… 她们慈云观,真的不是土匪窝么? 其实文妙和文言这般说,也只是打趣而已,毕竟她们也知道,眼下谢婉过的很好,而且谢婉还有家人。 但文妙还是认真的看着她道:“婉婉,你在我们心目中一直都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师父更是把你当成心头宝,如果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那一步,整个慈云观都是你的后盾。” “是啊婉婉。” 文言朝她笑着道:“莫说是马国公府,就是皇宫,只要你真的需要,我们都能杀进去!师父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咱们真跑了就是!” 听得这话,谢婉心头一阵触动。 无论李彧对她有多好,她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相信他此生不变的承诺,但她可以永远相信师父和这些师姐师妹们。 她还可以相信谢临,可以相信如诗如画,可以相信孙玫,甚至是武安侯夫人。 即便是楚夫人,她们利益相关,即便将来楚夫人不会完全站在她这一边,但她也算是有了在外的触角。 这么一想,她似乎并不是孤立无援,即便入了宫墙之内,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再者,她一开始勾搭李彧,似乎也没有笃定,他这一生会只有她一人,怎么现在拥有了许多,反而瞻前顾后又矫情起来? 当初她敢赌上名声和前程去追李彧,如今,她为何不敢赌上后半生,去搏一个小说才有的完美一生? 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李彧能不当皇帝么?不能。 她能和离么?不能。 凭本事追到手的男人,好不容易调教好的男人,她放弃个de ~ 谢婉拉着文言和文妙的手,一脸认真的道:“放心吧大师姐二师姐,这辈子我们都不会换山头的!我还要重振慈云观的香火呢!” 她简单和文言文妙说了下事情的经过,然后嘱咐道:“两位师姐进宫,主要是以防万一,咱们不是宫女,没必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命令,黑龙卫是宁王的人,只要你们在长春宫里待着,马皇后就拿你们没有办法。” 文妙和文言点了点头:“放心吧,有我们在,保证辛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出生!” 原本谢婉是想留她们在侯府休息一晚,好好在一起玩一玩,然而今日的事儿,让她知道,恐怕京城变天,已经开始了。 所以事不宜迟,谢婉立刻唤来留守的暗卫,让他们将文妙和文言送到宫中去。 文妙和文言走了没多久,小全子匆匆而来,开口便道:“爷让奴才同王妃说一声,这几日他就不回来了,王妃立刻与小侯爷去王府,莫要出门。太后也已经从宫中出发,过不了多久便会到王府。” 听得这话,谢婉立刻起了身,刚要吩咐如诗将谢临唤来,却又改了主意。 她开口道:“劳请太后来永誉侯府吧,王府的侍卫也调到侯府来。” 小全子微微一愣,立刻点头道:“好,奴才这就去办。” 他匆匆而去,谢婉立刻对如诗道:“你去芙蓉楼,告知王璞将芙蓉楼关了歇业几日,让他回侯府来。” 如诗应声而去。 谢婉重新在凳子上坐下,看着外间的天色拧了眉。 马皇后坐在坤宁宫大殿内,一宫人跪在地上,将外间的事儿说了一遍。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说,王喆被罢了官职押入大牢?” 宫人低声禀道:“是。” 马皇后猛的拍了桌子,冷声道:“他怎么敢……” 话未说完,立刻又有宫人匆匆进了大殿:“启禀娘娘,太后出宫了。” 第316章:不愧是亲姐妹 马皇后闻言顿时愣住了,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 先是王喆被罢官,后又是太后出宫…… 马皇后心头一惊,连忙问道:“太后眼下在何处?” 宫人禀告:“已经出了宫门。” “混账!”马皇后怒声道:“为何此时才报?!” 宫人低声道:“太后只是如同往日一般散步,身边宫人也并无行囊,待到行至宫门,忽然有马车出现,奴才们这才发现不对劲,可这时候已经晚了,而且奴才们也没有理由留下太后,只得先行来报。” 马皇后闻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砰的一声跌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不过片刻,她就回了神,朝那宫人道:“快!去通知国公,计划提前!” 宫人立刻匆匆而去,马皇后又对芷青道:“去将德妃请来。” 芷青立刻应了声是,然而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小心翼翼的看了马皇后一眼道:“回娘娘,德妃去了乾清宫。” 马语姗去乾清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毕竟马语姗不是辛清婉,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讨好文昭帝的事情,自从入宫之后她便一直在做。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马皇后却忽然想起了谢婉昨日说的那些话。 她沉默了片刻,看向芷青道:“你觉得,昨日谢婉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芷青低了头,没敢出声。 马皇后轻哼一声:“怕什么?难道本宫还会罚你不成?!若是这宫中你再不同本宫说实话,就没有人同本宫说实话了。” 芷青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客观来说,谢婉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奴婢觉得德妃应该不会那般做,毕竟德妃与娘娘皆是出自国公府,又是一母同胞情谊非比寻常……” 马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你也知道谢婉说的是事实,本宫若死,她便是最大的受益者,你说……她会不会出卖本宫,可若是她以中间人的身份,去斡旋马家与陛下之间的恩怨,然后拿本宫的性命也来泄陛下之愤呢?” 听得这话,芷青的腿都有些软,她支支吾吾道:“二小姐应该不会的。” “你也知道是应该。” 马皇后冷了眉眼,沉声道:“可人是会变的,你看见她怎么对孔月茹了么?她骗着孔月茹委身给了叶家庶子,又在孔月茹准备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时候,给她下药将她送到了未婚夫的床上。” “孔月茹寻她理论,她却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觉得,若不是她,孔月茹别说入叶家的门了,就是连嫁都嫁不出去,如今伺候了两个男人,已经是孔月茹的福气。” 芷青闻言顿时闭了嘴。 马皇后冷笑了一声:“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清楚。若没有谢婉昨日挑拨,她说不定会对本宫一心一意,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芷青低声问道:“既然娘娘知道德妃是这样的性子,为何要她接入宫中?” 马皇后冷哼一声:“因为那件事,只有她去做才行。” 芷青不再说话,只默默低了头。 她该想到了,毕竟是亲姐妹。 马皇后猜的不错,马语姗确实起了心思。 就如同马皇后了解她一般,她也了解马皇后。 她深深的知道,即便她不起了取代之心,马皇后也不会信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坐实了谢婉的那些挑拨之言。 更何况,她爱了李彧多少年,就观察了李彧多少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彧的能耐,即便马家杀了文昭帝,也不可能斗得过李彧。 最终的朝权,还是会回到李彧手中,直到太子长大成人。 若是现在同文昭帝和李彧认罪商谈,马家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再晚,就再无可能了。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马家。 马语姗买通了乾清宫的内侍,在听闻李彧入宫之后,便立刻以送汤的名义去了乾清宫。 此刻,她正跪在乾清宫内,声泪俱下的恳求文昭帝的原谅:“臣妾并非有意要害陛下,只是身为马家嫡女,身负马家养育之恩,实在别无选择,事后想起陛下对臣妾的疼爱,臣妾……” 她抹着泪,声音都有些哑:“臣妾自知死罪难逃,亦知马家罪无可恕,只恳求陛下能够在臣妾是真心仰慕陛下的份上,赏臣妾一个全尸。” 文昭帝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转眸朝李彧问道:“皇弟觉得如何?” 李彧掀了掀眼皮:“那就赏她一个全尸。” 听得这话,马语姗顿时一慌,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连忙道:“陛下!臣妾还有一事要禀。” 文昭帝闻言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 马语姗恭敬叩首:“皇后娘娘虽是臣女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但事关马家数百条人命,臣妾也只能对不起长姐了。此事从头到尾皆由长姐谋划,她欲效仿前朝皇太后。家中父兄皆被其所惑,这才鬼迷心窍,臣妾愿劝说父兄,让出朝权,退居山野。” 听得这话,文昭帝笑了。 他垂眸看着马语姗道:“刚刚还要朕赏你个全尸,这会儿就说,你能劝说马氏一族退居山野,你怎么劝?托梦么?” 马语姗闻言神色一僵,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朝文昭帝看去,感觉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子一般。 她自小与文昭帝相识,这些日子更是同床共枕,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好似根本不认识他了。 文昭帝没有理会她面上的惊诧,依旧唇角扬着讥诮的弧度道:“怎么不说话了?” 马语姗回了神,垂下眼眸叩首道:“臣妾恳请陛下宽容一段时日,待臣妾劝说之后,再向陛下赎罪!” 文昭帝冷笑了一声:“仅仅是退居山野,可泄不了朕心中怨愤,马家必须得洒些血才成!” 马语姗来时便已料到会有此景,当即道:“父兄愚笨,自从祖父去世之后,马家上下皆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她话未曾说完,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罪魁祸首是马皇后,如今的马国公又是个蠢笨的,只要皇后一除,马家便会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 所以,若真的要马家的血来祭,最能体现她赎罪之心的,便是马皇后的人头! (卡文严重,这几日更的比较慢,这个星期会改过来的,今天还有。) 第317章:活的久一点 文昭帝与李彧互看了一眼,没有出声。 马语姗匍匐在地,胸有成竹的等着文昭帝的答案。 其实不难选,文昭帝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好,朕便给你五日时间。” 马语姗闻言一喜,却没有立刻谢恩,而是朝李彧看了过去。 文昭帝勾了勾唇角,开口问道:“怎么?朕的话你不信,非要听宁王再说一遍?” 马语姗连忙收回目光,垂眸道:“臣妾不敢。” “行了。”文昭帝一挥衣袖:“爱妃退下吧。” “是。” 马语姗入乾清宫前后加起来并没有多久,也就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今日的文昭帝乃是李琼所扮,等她走后,李彧与李琼立刻起身去了后殿。 真正的文昭帝躺在后殿龙榻上,此刻他面色发白,薄唇几乎快没了血色,冯太医在一旁胆战心惊的照料着。 听见他们进来,文昭帝睁开眼,虚弱的问道:“她来做什么?” 李琼冷笑了一声:“她来求死!明知你的败血之症,乃是拜马家所赐,还亲手给你下了引药,居然痴心妄想,用马皇后的脑袋,来保住她与马家众人的命!” 文昭帝闻言也冷笑一声:“不愧是马家之人,一丘之貉。” 李彧轻哼了一声:“皇兄似乎没有资格说旁人。” 文昭帝闻言面色一僵,立刻掩唇咳嗽了起来:“咳咳咳……朕的身体确实不好了。” 眼下他确实只有拿身子不好来说事儿了,毕竟他之所以纵容马家夺权,除了是要马家得意忘形自露破绽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让李彧看清,即便拥有绝对翻盘的能力,不在那个位置上,就永远无法名正言顺。 没有马家诬陷谢婉的事儿,也会有别的,迟早而已。 “那就争取活的久一些。” 李彧站起身来,朝外间走去:“臣弟去处理政务。” 如今能递到文昭帝面前的折子,不是请安就是邀功,真正的政务早就已经没了踪影。 李彧之前是存了心,任由文昭帝和李琼自己报仇,文昭帝也是这般作想,可一杯毒酒下肚,计划已经变了,李彧眼下不得不接手。 他一连下了数道命令,招了多人入宫。 谢婉站在门外,瞧见宫中的马车立刻迎了上去:“母后小心。” 陈太后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轻哼一声道:“哀家还没有老到,下个马车都站不稳的地步。” “不是母后老了,是儿媳太关心罢了。” 谢婉直接挽了她的胳膊朝府内走,边走边笑着道:“毕竟您也知道,我是个没娘的孩子,在我心中,您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娘了。” 陈太后闻言,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谢婉本以为她会说两句宽慰的话,却没想到,陈太后迟疑了一会儿道:“所以,下一个轮到克哀家了么?” 谢婉:…… “儿媳克谁也不可能克您啊!再者说了,当初的命格之说,不过是因为儿媳出生在月食之夜,儿媳那好祖母胡编乱造罢了。” 陈太后轻哼了一声:“克夫也不行!” 谢婉无奈,笑着应和:“是是是,母后说什么都是对的。” 陈太后对谢婉这个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头回主动拍了拍她的手:“你的事儿彧儿都同哀家说了,他最近有事儿待在宫里,让哀家来陪陪你。你那祖母死了就死了,有哀家在,看看谁敢逼着你去给她磕头!” 谢婉刚刚还在好奇,李彧是用了什么借口将陈太后给骗到永誉侯府来,现在总算知道了。 她连忙配合着道:“还是母后对儿媳最好了,您若不来,儿媳定要被欺负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侯府。 谢婉领着陈太后住在了离她不远的院子,然后问道:“母后一般几时起身?” 陈太后闻言看了她一眼:“问这个作甚?” 谢婉实话实说道:“儿媳在想,该什么时候来给母后请安。儿媳懒散惯了,平日里也无人看着,起身较晚,母后如今来了,该立的规矩还是得立起来才是。” 陈太后闻言轻嗤道:“你直接问哀家,能不能免了你日日早间请安便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放心吧,哀家可没让人请安的习惯,你想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 谢婉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靠了过去:“就知道母后最好了。” 陈太后轻哼:“假惺惺。” 不知道是因为亲昵策略效果太好,还是因为旁的缘故,谢婉发现,陈太后其实并不是之前看起来的那么难相处。 甚至她还觉得,陈太后在婆媳关系上,是个较为通透的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让陈太后满意的情况下。 拿后宫来说,其实不仅仅是后宫,还包括绝大多数后宅,婆媳关系不睦的主要原因,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家不能有两个女主人。 陈太后这点就做的很好,即便对马皇后不满,却也不插手。 因着是匆忙出宫,又为了躲避马家的探子,陈太后所带的东西并不多。 谢婉当即让如诗去王府,取了些上好的茶叶熏香之类送来,务必要将陈太后方方面面给照顾好了。 第一日陈太后还很有耐心的听她说,安排了哪些哪些,第二日上午也还好,等到傍晚的时候,她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她看着谢婉问道:“你……平日里没旁的事情做么?” 谢婉闻言一愣:“母后是嫌儿媳聒噪了?” 陈太后点了点头:“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陪着哀家,平日里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 谢婉一脸无辜:“儿媳这不是担心母后无聊么?” 陈太后闻言淡淡道:“能够清净,才是福气。你以后就知道了。” 能够清净,确实是福气,陈太后这话落下没多久,卧床休息了几日余瑶在丫鬟的搀扶下来了。 她是专门趁着谢婉离开的时候去的,见着陈太后之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喊着道:“求太后娘娘为妾身做主,王妃她是要活活打死妾身与妾身的两个孩子啊!” 断更的原因,是因为羊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卡文所以写不出来,结果当天晚上就高烧发寒,现在坐在电脑面前头都是晕的,症状比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在努力恢复中,抱歉。 第318章:我们去找阿姐 余瑶哭的声泪俱下。 陈太后却看着她皱了眉,一旁嬷嬷顿时心领神会,朝周边的宫人怒声道:“谁让你们将此人放进来的?!若是刺客你们可担待的起?!” 宫人闻言顿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娘娘恕罪!此人说自己乃是故去永誉侯的妾室,想要来拜见娘娘,奴婢求证了她的身份,这才放了她进来,求太后恕罪!” 嬷嬷冷哼了一声:“一个妾室,未得宣召也配来拜见太后?别以为在宫外,就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面见太后了,将人拖下去!” 宫人急忙起来,拖起余瑶就朝外走。 余瑶怎么也没想到陈太后对她会是这么个态度,当即哭喊着道:“太后娘娘……” 话未说完,宫人便立刻捂了她的嘴。 陈太后皱着眉,朝一旁嬷嬷问道:“永誉侯不是只有一个发妻么?这妾室又是从何而来?她说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嬷嬷虽然才来了两日,但也将府上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当即就将余瑶的身份,还有谢青谢兰的事儿给说了。 在听得谢青只比谢婉小两岁多的时候,陈太后冷哼了一声:“男子纳妾不过是小事一桩,可那永誉侯一边在京城向世人昭显着自己情深义重,一边又在边城忙着纳妾生子,委实不是个东西!” 嬷嬷点了点头:“太后说的极是,不过一房妾室罢了,纳了也就纳了,永誉侯这般做法,委实有些沽名钓誉!非大丈夫所为!” 陈太后轻哼:“谢婉还是太过心善,容的这人在眼前蹦跶。你去同那妾室说一声,若是让哀家听见外间有什么风言风语,别怪哀家拔了她的舌头!” “是。” 余瑶得了警告,整个人有些不可置信。 她气的直哭,可又不敢骂太后,只敢低声咒骂谢婉,然后哭着道:“这天下没公理了!没公理了啊!” 谢青坐在一旁,皱眉看着她在那哭喊。 谢兰怯怯的伸手牵了牵她的衣袖,想要安慰她,余瑶却很是不耐烦的挥开了。 谢兰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委屈的低了头,缩在了一旁。 谢青以往从未注意到这些,可今天不知怎的,他就发现了。 他看了看谢兰,又看了看一旁哭喊不止的余瑶,莫名的就想起了谢婉曾经主动派人来说过,要给谢兰寻夫子的事情。 谢青从未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任何不妥,也从不觉得,自己的娘有什么不妥。 甚至在边城时,看着那些夫人各个都巴结着余瑶,他心中是为余瑶骄傲的,他觉得他的娘是天下最优秀的娘亲。 他将余瑶的话奉为圭臬,甚至是有些崇拜她,因为他从未见过一个妾室,能够做到如余瑶这般。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小所崇拜的娘,似乎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余瑶还在咒骂着谢婉,谢青忽然开口道:“娘,既然在这儿待的这么不开心,咱们搬出去吧。” 听得这话,余瑶顿时愣了,然后便骂道:“你傻了?搬出去了,旁人就都知道谢婉对你半点也不重视,没了侯府庇佑,没有了宁王妃庶弟这么个身份,旁人还不得看轻你?!” 谢青闻言皱了眉,他看着余瑶开口问道:“既然娘也知道,我需要她的庇佑,需要她的帮衬,为何娘还要与她作对,在背后咒骂她呢?” 余瑶被问的一噎,她瞪了谢青一眼道:“你懂什么?这是一码归一码,她那么不尊重我,我怎么可能让她好过?别以为当了王妃就能怎么样了,若不是侯爷去的早,她见着我还得行礼呢!再者说了,那世子的位置本来就该是你……”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说本来应该如何如何,说若是永誉侯没死,她得有多尊贵,说谢婉不尊重她这个长辈…… 平日里说过的话,此刻听在谢青耳中却有些刺耳。 他看着余瑶,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娘,给兰兰寻个夫子吧。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明儿个开始就要去国子监读书,没有空教她了。” 余瑶不甚在意道:“没空就算了,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作甚?最后还不是得嫁人生子,留在这深宅大院?娘认识你爹的时候,只认识银票,其他的字都不识得,还不是将你爹伺候的好好的……” 她面上满是得色:“你爹还常说,侯夫人她整日里端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全然不如你娘我这般知心知意。所以说,女子读书有什么用?与其读书还不如多学学怎么伺候人!” 听着这刺耳的话,谢青头一回没忍住:“所以,你只能是妾,而她是主母。” 余瑶闻言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了京城,嫌弃你娘了?!” 谢青不敢惹怒她,更不想伤了她的心,连忙否认道:“没有。” “你就是有!” 余瑶的眼泪唰的一下又落了下来,她捂着胸口道:“我造的什么孽哦,亲生的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儿子居然胳膊肘向外拐!这才过去多久!肯定是谢婉那个小贱人……” 骂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陈太后的警告,顿时又闭了嘴,改口道:“亲手养大的儿子,还不及外人,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谢青听着她哭喊,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疼。 再看一旁谢兰畏缩害怕的模样,顿时头更疼了,只得上前轻哄:“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哄了许久,余瑶这才安静下来。 谢青犹豫了一会儿,对余瑶道:“娘你好好休息,兰兰我带着。” 余瑶也哭的累了,挥了挥手随他去。 谢青牵着谢兰的手回了他的院子,他蹲下身子看着谢兰低声问道:“兰兰,你同哥哥说实话,你想读书认字么?你想学琴棋书画么?” 谢兰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可她还是怯怯的摇了摇头:“兰兰不想,娘亲会生气的。” 听得这话,谢青心头一酸,他伸手摸了摸谢兰的发顶,犹豫了一会儿下了决心:“别怕,我们去找……” 他想说谢婉或者长姐,可想起谢婉的话,他还是改了口:“我们去找阿姐!” 第319章:使命感 余瑶上陈太后那儿哭闹的事儿,谢婉没多久就知道了,她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谢婉对陈太后的评价,其实蛮好的,虽然说陈太后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比如手伸的太长,管了英国公府的事儿,但依旧不妨碍谢婉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婆婆。 当然了,若是她生不出孩子,她们的关系也会变。 如诗轻嗤:“她以为她是什么呢!若不是太后娘娘来了侯府,她连见太后的资格都没有,居然还敢去太后那儿污蔑小姐,简直自寻死路!” 如诗擦了擦她的剑:“依奴婢看,还是打轻了。” 如诗闻言眼睛一亮,开口道:“小姐,不若干脆寻个由头再将她打一顿吧,眼下乃是特殊时期,与其让她伤好了到处乱折腾,倒不如她好一次打一次,这样她就安生了。” 谢婉闻言挑了挑眉:“需要这么麻烦么?待会儿你去将我那好祖母的死,以及我那两位叔父又进了牢房的事儿同她说一声,她就会老实了。” 没错,为了调查张氏她们的死因,作为明面上唯一可能知情的谢家兄弟二人,又一次进了牢房。 至于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最少都是要等马家落马之后了。 如诗正准备去寻余瑶,好好敲打她一番,然而还没出门,谢青便牵着谢兰来了。 瞧见谢婉,谢青面上有了几分别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低唤了一声:“阿姐。” 谢兰同谢婉不熟,跟着谢青唤了一声阿姐之后,便躲在谢青身后,怯怯的看着她。 谢婉朝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有事?” 谢青没有直接表明来意,虽然他与谢婉已经达成共识,可真正面对谢婉,改变之前的想法将她当成依靠,他还是有些转变不过来。 于是他迂回的道:“我……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可以去国子监上学。”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最近乃是多事之秋,安全考虑,你最好在府上待着,暂时不要去国子监上学的好。” 若是以往,谢青必然会觉得是她见不得他好,然后同她吵起来。 可现在,这个念头起了之后,谢青却没有直接同谢婉争吵,而是按捺下来问道:“为何?我已经落下不少课业了。” 谢婉看着他道:“你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我与马国公府如今水火不容……” 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谢青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该知道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 于是谢婉便将,她与谢家的矛盾,还有马国公府的如今已经不死不休的局面告知了他。 “如今已经不仅仅是私人恩怨,还牵扯到朝堂之争,马家已经开始狗急跳墙,祖母与两位婶婶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明。” 谢婉看着他道:“为了安全,就连太后都从宫中接到了府上,这种时候你若出门,被有心人利用是小,性命之忧是大。” 听了她的话,谢青久久没有回神。 他倒不是被吓着了,而是觉得震撼。 谢婉说的那些,都是他闻所未闻之事,陛下、朝堂、皇后、太子、国公…… 这些他光是用听都觉得遥不可及的身份和事情,在谢婉口中却是那么平淡,平淡到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是了,她是宁王妃。 谢青不明白自己和娘,之前为何对谢婉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分明她的身份与他们而言,莫说是得罪,就是连说上一句不是,都是亵渎。 就因为,她是侯府嫡女,对他和谢兰有照顾的责任么? 谢婉见他有些神游天外,不由开口道:“我的意思,你明白了没?” 谢青回了神,连忙道:“明白了,这些日子我会待在府上温习功课。” 谢婉点了点头:“温故而知新,凡事在精不在多,若你能择一喜爱之事努力钻研,深耕其中,将来必有用武之地。” 谢青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她道:“谢临也是自己温习么?” 谢婉闻言笑了:“你觉得,我只是让你温习,而给谢临开小灶?” 谢青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已经不嫉妒了。 他低低道:“我只是想着,若是谢临有夫子,或许在我有疑惑之时,能够指点一二。” 谢婉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瞧着他有些别扭想要让开,却忍着没有让开的模样,笑了笑道:“临儿的课业是宁王亲自教导的,这些日子他也是自己温习,你若是不介意,可以与他一道。” 她看了一眼躲在谢青身后的谢兰,开口道:“将兰兰也带上吧,谢临没什么同龄玩伴,兰兰去了还能同他说说话。” 谢青点头应下,踟蹰了一会儿他问道:“依着阿姐看来,女子需要读书么?” 谢婉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明白了他为何会这么问。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需不需要?” 谢青摇了摇头:“不知。” 他是真不知道,他觉得他娘说的有理,可又觉得不是那么有理。 若当真女子无须读书,那为何但凡大富大贵人家,都会让女子读书? 谢婉想了想道:“其实在我看来,女子比男子更需要读书。” 谢青闻言愣了:“为何?” 谢婉认真道:“因为,眼睛去不了的地方,文字却可以。女子一生大都困于后宅,她们所见所闻都有局限,读书是她们开拓眼界,最容易的渠道。而且读书可以让女子明事理知情趣会思考,即便将来嫁人,与夫君相处,也能明他所言,懂他所想。” “男子可以行万里路,可以入官场,可以在外行走与旁人尽抒己见,而女子却困于后宅,读书不是为了讨好男子,而是丰富自己,人活一世,钱银物质固然重要,可精神世界也很重要。” 很多话,谢婉不方便说,说了谢青也不会懂。 谢青的疑惑莫名让谢婉觉得悲哀,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疑惑,而是这时代绝大多数男子的疑惑。 她心头有些压抑,莫名有了一种身为女子悲凉,在这悲凉之中,又生出一种使命感来。 穿越一世,不该是只求自己安稳,她该做点什么,才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 第320章:马皇后死了 谢兰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谢婉,很多事情她现在还不懂,但她羡慕谢婉,总觉得此刻的谢婉好似在发光一般。 谢婉察觉到她的眼神,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等到局势稳定下来,阿姐给你寻个女夫子好不好?” 谢兰闻言看了谢青一眼,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开心的点了点头:“好!” 谢婉笑了笑:“走吧,带你们去见谢临去。” 谢临正在看书,宁王府来人的时候,将他一直在看的书都带来了。 瞧见谢青和谢兰,他微微惊讶了一瞬,便没有在意,开开心心的放下书朝谢婉跑了过去:“阿姐!” 谢婉朝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这些日子,你便与谢青和谢兰一道温习功课吧,到时候阿姐来监督你们。” 谢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乖巧点头:“好。” 谢青打量着谢临的书房,心头微微有些震撼。 因为这书房内除了一张桌子之外,便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比他见过的所有书都多。 谢婉将人带到便走了,屋内就剩下了谢临和谢青谢兰。 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 谢青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我可以看看这些书么?” 谢临点了点头:“随便看。” 谢青来到书架旁,先是大概的逛了一圈,然后在最近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出来。 这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启蒙读物,他随手翻了翻,发现上面有不少标注,从字迹来看,应该是谢临的。 启蒙读物,谢青自然也读过,他感兴趣的不是书本的内容,而是谢临的那些标注,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即便是同一句话,谢临也标注了不止一次。 他有些好奇问道:“为何此处标记了几次,每次标记都不相同?” 谢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个啊,因为看的时间不同,想法就不一样,标注自然就不同了。” 谢青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他表面很是平静,可心头却是惊涛骇浪。 谢临才不到四岁啊,简简单单的启蒙之物,他不是简单的背下,说出其意,而是有了自己的理解,从这些标注来看,他的理解一次比一次深。 谢青莫不吭声的放好书,又抽出一本,再抽出几本,发现这些书上,皆是如此。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三岁启蒙,他能背出千字文,便洋洋得意,而谢临…… 谢临见他脸色不大好,便开口道:“我读的书很少的,才看了半架。” 谢青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心情却更不好了。 因为严格算来,他读过的书,最多也就比一架罢了,而他今年十三,谢临才不到四岁。 他压下心头的酸楚,开口道:“今天有些晚了,明日我再来寻你一道读书,你明日几时开始?” 谢临如实答道:“我一般卯时起身练武,然后等阿姐一道用饭,若是阿姐起的晚了,便练到辰时末,若是起的早,便早一些。然后巳时开始读书,午间用完饭后会小憩,约莫未时半开始读书,一直读到晚间用饭。临睡之前也会看一会儿书。” 一天之中居然有那么多时辰在看书! 谢青压下心头惊讶,莫名有了一种压力,他开口道:“那……我也如你一般吧,我也习武的,明日卯时我来寻你。” 谢临点了点头:“好。” 翌日谢青早早起身,卯时刚到便准时出现在了谢临院中。 谢临正好也换上了短打,瞧见他点了点头,便与他一道去了演武场。 谢青已经许久不练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局促的看着谢临。 谢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练了起来。 先是拳法热身,然后便是剑。 谢青默默的看着,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自卑。 谢临练完了剑法,见他没动,不由问道:“你不练么?” 谢青看着他,忽然明白,若是他一直这么自以为是,亦或是一直这么自卑下去,他将一事无成。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谢临道:“我……我只学过拳法,而且并不厉害,你可以教我么?” 这其实怨不得谢青。 他的武艺是永誉侯亲自教导的,但因着他那会儿是永誉侯第一个且是唯一的儿子,故而永誉侯很是舍不得他辛苦,并没有下狠心去操练。 谢临就不同了,毕竟他是瘸了一条腿也得站梅花桩的人。 再者,永誉侯能够立下赫赫战功,并不是他武艺有多厉害,他是靠着天赋,靠着对战场敏锐的嗅觉才封侯,而天赋是学不来的。 谢临微微有些讶异,他看着谢青涨红的脸色,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别怕吃苦。” 谢临本就有些好为人师,谢婉已经不愿同他玩扮夫子的游戏,如今来了一个谢青,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自从陈太后来了府上之后,谢婉起的都比较早,起身之后听闻了谢临和谢青的事儿,不由有些好奇,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去了演武场。 还未到演武场,她便听见了谢临的声音:“你的下盘太不稳了,稍稍一绊就倒,出拳不够有力,太慢太慢,你应该这样……再来!” 紧接着便是谢青的声音:“好。” 谢婉闻言微微挑眉,穿过小门,瞧见了蹲着马步,乖乖出拳的谢青。 谢临站在一旁,像个小夫子一般,纠正着他的动作,时不时还给他做个示范。 瞧见这一幕,谢婉笑了笑,没有打扰二人,转身便离开了。 如诗低声道:“那谢青也不是无药可救。” 谢婉点了点头:“他放下了骄傲和偏见,若能一直这般下去,将来或许能成为临儿的助力。” 谢青没有与谢临一道同谢婉用饭,练完武之后,他累的不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若是以往,他必然就不想动了,可一想到,谢临那么小就那般刻苦,便又咬了咬牙爬了起来。 余瑶并不知晓谢青练武一事,她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对谢青也只是嘱咐几句让他好好读书,便没有再管了。 谢青带着谢兰离开,她也只是以为是谢青体恤她,帮忙带谢兰而已。 谢临的书房又添了两张书桌,谢婉坐在一旁,一边监督谢青和谢临读书,一边教导谢兰认字。 如此这般平静过了几日,这天,谢婉如同往常一般,教导谢兰,却忽然听到钟声。 她微微一愣,抬眸朝外间看去,一下又一下的钟响隐隐约约的传入耳中,一共二十多下。 谢婉心头一惊,帝薨四十七,二十多是…… 马皇后死了?! (敲钟鸣丧是私设,架空背景无需考究。) 第321章:为何不可能 谢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将在一旁乖乖写字的谢兰吓了一跳。 谢临和谢青也都朝她看了过来。 谢临虽然聪慧,但年龄毕竟摆在这儿,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但谢青却不一样,在古代他这个年纪已经算的上是半个大人。 谢婉之前同他说过马家的事儿,此刻听到钟声,他也是心头一惊。 谢婉扫了一眼三人,开口道:“我有事先离开,谢青你继续教兰兰。身为大哥,要做好榜样。” 不知为何,听得这话谢青心头莫名生出一股责任感来,他立刻点头道:“是。” 谢婉转身出了门,直接去了陈太后的院子。 路上遇到了前来寻她的嬷嬷,嬷嬷瞧见她当即便着急道:“王妃,您可听见……” 谢婉一边走一边道:“听见了,母后现在如何?” “奴婢就是为了此事来的。”嬷嬷随着她往院子走:“太后娘娘要回宫,奴婢怎么劝也不听!” 谢婉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匆匆进了院中。 陈太后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命宫人们收拾东西,瞧见谢婉,淡淡道了一声:“来啦?” 谢婉抬脚上前,佯装并不知情:“母后这是……” 陈太后看了她一眼:“你少在这儿装蒜,皇后死了你没听见?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哀家岂能不会去坐镇?!”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马语烟死了,你心头是不是很高兴?” 这话已经不是责怪这么简单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她死了,你所想起的绝大部分都是她的好,就连她的恶,想起时也多了几分宽容。因为记忆会美化。 陈太后与马语烟做了那么久的婆媳,而且两人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冲突,她突然死了,陈太后心头不快甚至是迁怒也实属正常。 当然了,若陈太后不是太后,不是李彧的娘,谢婉也没有那么大的包容心和耐心。 她轻叹了口气道:“儿媳与马皇后,本无任何仇怨,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母后觉得是为何?” 陈太后默了一瞬,幽幽开口:“不管从前如何,她现在已经死了,哀家这几日待的也算自在,你有心了。” 三言两语,便将两人亲近了些的关系,又拉疏远了。 谢婉也没说什么,只开口问道:“母后要回宫?” 陈太后嗯了一声:“后宫得有人坐镇,主持大局。” 谢婉没接话,而是问道:“若是儿媳没有记错,皇后娘娘今年还不足三十?” 陈太后闻言皱了眉,转眸看向她道:“你想说什么?” 谢婉抬眸迎上她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母后不觉得奇怪么?皇后今年不足三十,身子一直都很好,为何会突然身亡?” 陈太后闻言面上有了几分烦躁:“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那儿媳便直言了。” 谢婉看着她道:“正如儿媳先前所言,皇后娘娘身子极好,突然身亡其中必有缘由。在宫中,能够威胁到皇后娘娘性命的,儿媳思来想去除了陛下没有旁人。” 陈太后闻言一惊,当即便反驳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谢婉沉声道:“马皇后无病无痛身子健朗,即便有未曾发现的病症,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内就暴毙而亡,她身边又有高手护着,唯一能伤着她的,除了陛下之外,不做第二人猜想,即便动手的不是陛下,也定然是陛下授意。” 听得这番话,陈太后心头大震,但她依旧有些不愿相信:“陛下为何要杀皇后?皇后除了对你做了些出格之事以外,并无任何逾矩之处。更何况,还有太子。” “儿媳不知陛下为何要对皇后出手。” 谢婉直言道:“但事实摆在眼前,母后当早些接受为好。王爷与陛下将您劝出宫,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若宫中真的需要您主持大局,定会派人来请您回去的。您现在贸然回去,只怕帮不到忙。” 她没直说添乱,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陈太后有些恼了,怒视着她道:“现在最高兴的是你对吧?!你与马家有仇,皇后死了马家倒了,就没人能与你作对了!” 谢婉闻言叹了口气,柔声道:“母后,儿媳从未主动害过任何一人,与马家的仇怨,也不是因儿媳而起,母后与其在这儿迁怒儿媳,倒不如想想,陛下为何会对皇后出手,为何会对马家出手。” 说实话,她也很好奇,文昭帝为何会对马家那般心狠,一副有着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模样。 陈太后闻言瞳孔一缩,整个人都晃了晃。 一旁嬷嬷见状连忙搀扶住了她,着急的唤了一声:“太后……” 陈太后回了神,看了谢婉一眼:“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吧。” 谢婉见她心神不宁,便知她多少已经心中有数,当即点了点头道:“母后好生休息,儿媳告退。” 看着她离开,陈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回到屋中,然后跌坐在了椅子上。 嬷嬷赶紧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陈太后伸手接过,可她的手都是抖的,茶碗与茶盖发出哒哒哒的叩击声响,就连茶水都洒出来了一些。 她抖抖索索的喝了一口,嬷嬷连忙伸手接过茶盏放下:“娘娘,您还好吧?” 陈太后眼神有些涣散,转眸看向嬷嬷的时候,这才聚拢起来。 她颤抖着问道:“你说……陛下为何要对马家出手?为何要与马家摆出这般不死不休的局面?分明……分明是马家救了他……” 嬷嬷轻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道:“娘娘,陛下有他自己的打算。许是因为马家操控着朝堂,越来越不像话,陛下担忧将来外戚专权,这才对马家动手。” 陈太后摇了摇头:“不,不会是因为这个,马家的权力都是陛下给的,从陛下将朝权悉数交由马家的时候开始,陛下便已经做好了打算。” 嬷嬷有些不解的问道:“即便陛下铁了心要铲除马家,也妨碍不到娘娘,娘娘到底是在担忧什么?” “你不懂。”陈太后喃喃道:“你不懂。” 若是马家被逼的狗急跳墙,当年换血之事必然会被爆出,那…… 那天底下的人就都会知道,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儿子亲手送上了断头台。 第322章:养成系的快乐 谢婉从陈太后那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去谢临他们那边,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云带着暗卫随李彧去了宫中,侯府如今由白鹤带人护着。 她将白鹤唤了过来,开口问道:“你可能联系上王爷?” 白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王妃是要见王爷么?” 谢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若是能联系上王爷就跑一趟,若是不能便罢了。” 毕竟李彧现在肯定忙碌,她不想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白鹤想了想道:“王妃尽管吩咐,属下必定带到。” 谢婉低声道:“我只是想问问,皇后为何会突然身亡,是何人动的手。” 白鹤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王璞后脚便来求见,他有些别扭的道:“芙蓉楼已经歇业许多日,奴才整日待在府上无所事事,去寻了方管家,方管家却不曾给奴才派些活计……” 这是闲不住啊。 谢婉正要开口,一旁的如诗却先吱了声:“闲不住就看书,千字文会背了么?百家姓、弟子规、增广贤文、朱子家训……” 她每说一个,王璞的脸色便红一分,到了最后已经以袖遮面了。 他结结巴巴的道:“奴才……奴才叨扰王妃了。” 说完这话,他便红着脸,颇有些狼狈的跑了。 如诗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哼:“小样,还治不了你?” 谢婉闻言笑了,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悠着点,这还没成亲呢,别把人给吓坏了。” 如诗轻哼:“小姐放心,他胆子大的很。” 谢婉有些好奇:“你为何会看上王璞?他虽然也优秀,但既无家世又无身份,也算不得貌美,你看上他什么了?” 如诗嘿嘿一笑:“小姐你想想啊,他什么都没有,就连字也识不得多少,若是在奴婢的教诲下,一点点变成一个优秀的男子,这是不是就是小姐以往说的,养成系的快乐?” 谢婉:…… 行,是她肤浅了。 瞧着如诗的神色,谢婉有些想李彧了。 满打满算,两人新婚不过才在一起待了三日便分开了,蜜月期还没过呢。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相信李彧的能力,更何况他还是与文昭帝联手,只是马皇后的死不是小事,马家会不会狗急跳墙? 到了傍晚时候,白鹤终于回来了,他恭声回禀道:“属下将王妃的问题带给了王爷,但王爷并没有回答,只让王妃不必担忧,照看好太后,莫让太后入宫。” 谢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晚间,谢婉特意去同陈太后一道用饭。 陈太后对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敌意,但也没有同她说话。 谢婉宽慰了几句,陈太后也只是嗯了几声,直到用完饭她才开口道:“哀家一人在府上待着烦闷,你让英国公夫人来陪哀家说说话。” 谢婉点头应下,陈太后又道:“听闻你同武安侯那个大丫头关系较好,她能有身孕,还是因为你带着她上山寻了师父诊治的缘故?” “此事儿媳不敢居功。” 谢婉开口道:“孙姐姐身子本就无事,一直未曾有孕不过是因着缘分未到罢了,儿媳带她上山之前,她便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因着日子浅,未曾发现。” 陈太后垂眸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她与你也有着几分缘分,她在武安侯府已经住了不少时日,也该回去了。你同她说说,让她回去吧,总归是家和万事兴。” 谢婉其实有些反感这种,拿着家和万事兴的由头,来行道德绑架之事。 但这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她便答应了下来。 陈太后又嗯了一声,兴致缺缺的道:“时候不早,你回去歇着吧,哀家想清净清净。” 虽然不知缘由,但谢婉看的出来,马皇后的死给陈太后的打击很大,若是换成以往,孙玫一直不回英国公府,陈太后也只会觉得,是孙玫在拿乔,而不是如今日这般,说什么家和万事兴,还劝孙玫回去。 就好似,眨眼之间,心头的那股傲气劲儿就散了。 谢临自从被李彧教导之后,独立了许多,已经不需要她再陪睡,但谢婉还是保持着给他念睡前小故事的习惯。 从谢临那儿出来之后,她这才洗漱睡下。 半睡半醒之前,被子忽然被掀开。 谢婉瞬间从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瞧见一张熟悉的俊脸。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张俊脸便压了下来,将她要说出口的那句我艹,给吞入口中。 谢婉的心跳的极快,既是因为吓的,也是因为他的吻。 新婚三日便分离,中间又好些日子没见,李彧仿佛要收利息似的,一次接一次。 如诗和如画站在院中,抬头望天。 如诗红着脸低声道:“第几回叫水了?” 如画轻咳一声:“不记得了。” …… 待到一切平息,谢婉累的手脚都发软,她窝在李彧怀中,用眼神描绘着他俊脸的轮廓:“你怎么来了?事情都解决了么?皇后真的死了?” 李彧轻啄了下她的红唇,语声带着餍足后的暗哑:“一国之母身亡,自然做不得假。” 谢婉闻言皱了眉:“她就这么死了,马家不会闹事么?” 李彧轻嗤了一声:“马家的人杀的她,又怎么会闹事?” “马家的人?”谢婉傻了眼:“他们疯了?” 李彧轻抚着她光洁的背脊,缓缓道:“此事还多亏了你,若非你的反间计,马语姗与皇后也不会反目。” 听得这话,谢婉惊了:“你的意思是……” 李彧点了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你成功离间的马语姗与皇后,两人心生间隙,马语姗主动寻上了皇兄,提出用皇后的命和马家让权,来求马家全身而退。” “皇兄将计就计,便假意答应了,其实即便是我,也不相信马语姗能够做到,可没想到,马语姗不仅真的动手,还成功了。” 李彧缓缓将事情道来,原来马皇后与马语姗虽然心生间隙,可马语姗到底是她的妹妹,两人又差了许多岁,马语姗几乎是马皇后亲手带大的。 所以,她即便知晓,马语姗可能真的起了歹心,但也不相信,马语姗会置马家兴衰安危于不顾,当真要取她性命。 第323章:你不会输 谢婉觉得有些奇怪:“皇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马语姗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李彧轻嗤了一声:“自然是因为,如今的马家唯她马首是瞻,她是唯一的智囊,马家上下皆听她令行事,她以为马语姗再怎么糊涂,也应该知道,没有马家就没有马语姗的今日,更不要说将来了。” 谢婉闻言撇了撇嘴:“她的问题在于,她将自己与马家划上的等号,却忘了,并不是人人都认同这个等号。” 李彧点头嗯了一声:“人贵有自知之明。” 谢婉有些好奇:“那马语姗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马皇后的?马皇后身边能人不少吧?” 李彧淡淡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马皇后对马语姗虽然设防,但也没有到完全防备的地步。 马语姗在指甲中藏了毒药,借着拉手表忠心的工夫,就直接下毒了。 就是这般明目张胆,就是这般有恃无恐、简单粗暴。 谢婉闻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马皇后临死之前没有要取马语姗的性命么?” 李彧摇了摇头:“没有,这便是皇后与马语姗之间的差别,皇后在知晓自己无药可救之后,没有想着要与马语姗玉石俱焚,而是要求马语姗发誓,要将太子视为己出,要以马家为先,她想用她的死,来唤醒马语姗。” 听得这话,谢婉的心情很复杂。 虽身为敌人,但还是不由对马皇后心生了几分敬佩。 可转念一想,马皇后到了那般地步,好似也别无选择。 谢婉轻叹了口气:“马语姗的毒药,是你们给的么?” 李彧嗯了一声:“确切的说,是皇兄给的。” 谢婉不知前因后果,闻言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一夜夫妻百夜恩,陛下……” 李彧闻言打断了她的话,沉沉开口道:“皇兄与马家虽有不死不休的仇怨,但之前也未曾想过,非要取皇后的性命。若非皇后先有弑君之举,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弑君?!” 李彧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他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了她。 谢婉闻言半晌没有吭声,心头只有一个感慨,电视剧还是保守了。 她对陈太后的观感更加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母后知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么?” 李彧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道:“母后年纪大了,告知她也无法改变什么,不过是徒增她的愧疚和不安,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四弟恢复身份之后,她会想明白的。” 谢婉点了点头,理解他们的做法。 毕竟该发生的已经发生,陈太后也为自己年轻时候贪婪付出了代价,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必将会活在痛苦和自责里。 其实她已经开始愧疚了,不然也不会再听闻文昭帝要与马家不死不休,听闻马皇后去世之后,忽然一下子就没了以往的精气神。 谢婉叹声道:“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该替他决定人生。” 李彧垂眸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皇后死于马语姗之手,马家现在是有火也无处发泄,但他们也看清了局势,如今已经是狗急跳墙,准备鱼死网破。” “我不大明白。”谢婉开口道:“他们没有兵权,要如何鱼死网破?”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他们连枪杆子都没有,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么? “现在他们有了。” 李彧冷声道:“他们联合了大皇兄。” 谢婉闻言一惊:“关在宗人府的皇长子?” 李彧点了点头:“兴安侯统领的禁军,已经开始有兵变,武安侯统领的京城驻军,也有哗变的迹象,这几日你呆在府上莫要外出,今日听见钟声了么?” 谢婉嗯了一声:“听见了。” 李彧沉声道:“待你听见四十七响时,便可带母后入宫了。” 四十七响,帝薨。 谢婉一把握住李彧的手腕:“你是说……” 李彧看着她,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是。” 他低头亲吻了下她的额间,低低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愿……” 他话说到一半,却止了话头:“罢了,也不一定非要那般。” 外间小全子开始叫起,李彧应了一声,松开谢婉起身。 谢婉跟着起身帮他穿衣,在分别之时,她忽然抱住他,闷在他怀中哑声道:“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是一场豪赌。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再赌一次,即便将来结果差强人意,我也不会后悔。” 李彧闻言沉默了,直到外间小全子出声催促,他这才开口道:“你不会输。” 说完这话,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片刻之后分开,转身出门迈入夜色之中。 谢婉看着外间的夜色,垂了垂眼眸转身上榻。 多活一世已经是赚了,更何况,她已然想通,人活一世也并非只有情爱。 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她也会坚守本心,问心无愧。 因着折腾了一晚,第二日谢婉起的较晚。 起身之后,她吩咐如诗如画,分别去了武安侯府与英国公府,转达了陈太后的话。 马皇后之死已经昭告天下,三日守灵之后,便要下葬。 若是马家要动手,应该也就是在下葬那日。 如诗和如画很快便回来了,如诗道:“武安侯夫人与孙大小姐已经答应,今日便会回英国公府,到时候曹姑会随着一道去。” 如画道:“英国公夫人过会便来。” 谢婉点了点头:“外间形势如何?” “如今外间巡逻的官兵多了不少。”如诗沉声道:“有官兵开始搜刮百姓钱财,奴婢在来去的路上,都瞧见了有官兵向商户讨要钱银了。” 果然,一旦风雨欲来,牛鬼蛇神便都出来了。 国事动荡,侯府也不安宁。 谢青这两日都是借着去国子监的名头,与谢临一道练功读书,谢瑶也借着自己玩的理由,去谢临的院子里读书写字。 可余瑶的伤彻底好了,然后就发现了谢青根本没有去国子监。 第324章:当坏人挺好 对余瑶来说,谢青的前程就是她的命。 在知晓谢青没有去国子监,而是同谢临在一块儿,甚至还带着谢兰的时候,她顿时就要疯了。 余瑶直接冲进了谢婉的院子,怒气冲冲的来到她的面前,抬手就朝谢婉的脸上打了过去:“你这个贱人!” 一旁如画抬起腿,一脚就将她踹出了门外,一个闪身来到她的面前,冷冷看着她道:“不想活,我可以送你归西!” 余瑶被踹趴在地上,捂着被踹痛的腹部,恶狠狠的看着谢婉道:“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你这个贱人!” 如画半点没惯着她,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余瑶的脸当即被扇到了一边,然而她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又把脸凑了过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叫嚣着:“来啊!有本事你们打死我!来啊!” 如诗噗嗤一声笑了:“我还没听过如此奇特的要求,既然如此,那就成全好了。” 如画点了点头,抬手就朝余瑶的脸扇了过去。 啪! 啪! 啪! 若不是就在眼前,谢婉还以为哪里在打节奏。 一连扇了近十个巴掌,余瑶一把捂住了脸,哭喊着道:“不打了,不打了!” 如画皱了皱眉:“我还没成全你。” 余瑶捂着脸疯狂摇头:“我不想死了,再也不想了!” 好整以暇看着账册的谢婉,这时才抬眸看她,淡淡开口道:“真的不想死了?” 余瑶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似有无限委屈,低声哭着道:“不想了……” 谢婉放下账册,看着她道:“说吧,又发的什么疯?” 余瑶捂着脸,也不开口,只又恨又怕的看着谢婉,吧嗒吧嗒掉眼泪。 谢婉皱了眉,冷声开口道:“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好好答话!” 余瑶闻言不由瑟缩了下,这时她才发现,谢婉带着冷色看人时,竟是那般的高高在上,让人生畏,便如同宁王一般。 她咽了咽口水,委屈的哭着道:“青儿已经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能拦着他,不让他去国子监读书?侯爷清贫,一生也未曾留下多少家产,青儿若是不能有个好前程,将来我能依靠谁?”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着哭着,又忘了害怕,朝谢婉哭喊着道:“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得了侯爷的心,嫉妒侯爷只将青儿当成了亲生儿子,对你们不闻不问。所以你来报复我的对不对?” “你见不得青儿好,你不让青儿读书,还诓着兰兰同你交好,好与我们作对!你歹毒心肠,你……” 如画和如诗将拳头捏的咔咔响,余瑶顿时就闭了嘴,惊惧的看了谢婉一眼,缩了缩身子。 谢婉被气笑了。 看着她头上戴着的簪子,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燃烧。 她从未有过一刻,如同现在一般期望娘活着。 若是娘还活着,她必然要让他们和离,重新给娘找个郎君,让这蠢妇与渣男捆死,别再祸害旁人! 谢婉闭了闭眼,忍耐着道:“眼下朝政不稳,外间已经动乱,你若不怕谢青在路上遭遇什么不测,尽管让他去国子监便是!” 余瑶压根不信她的话,闻言反而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谢婉真的烦她了,冷笑了一声道:“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你尽管去便是!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们遭遇任何不测,我绝不会相救!” 说完这话,她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滚!” 余瑶忙不迭的爬起来,转身就朝外走。 看着她头上的发簪,谢婉忽然开口道:“慢着!” 余瑶猛地停了脚步,回眸看着她一脸戒备道:“你说你一言九鼎,你……” 谢婉连理都懒的理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如画道:“将她头上的簪子,还有佩戴的玉镯给取了!这些,本就不该是她的!” 既然她在余瑶心中是个坏人,那她又何必去当个好人?! 当好人多累,她早就该这么干了! 余瑶万万没想到,谢婉竟然对她的簪子和玉镯起了歹念,她一把捂住脑袋上的发簪,怒视着谢婉道:“这是侯爷给我的,你凭什么抢了去?” 谢婉冷哼:“抢的就是他给你的!动手!” 余瑶捂着簪子拼命想要留下,如画一个点穴,她便再不能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画取下发簪,褪下她腕间的玉镯,递给了谢婉。 谢婉不想接,虽是母亲遗物,可经过了渣爹的手,还有余瑶的身,她就觉得脏! 她命如诗将东西收好,然后对如画道:“拎出去,碍眼!” 余瑶被拎了出去,丢在了院门外解了穴,她正要哭喊,就见如画抬起了手,瞬间四周都安静了。 余瑶呜的一声,掩面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谢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 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般蠢笨无知,由此可见那个渣爹,果真是宠爱她。 可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呢? 可曾得到过他片刻真心宠爱? 想起母亲,不由便想起了席家,如今朝廷动荡,不知可牵扯到了席家之人。 眼下马家与她已是不死不休,此时她对席家关照,反而是害了他们。 谢婉想了想对如诗道:“待到晚间时候,你悄悄去席家一趟,同他们说一声,这些日子尽量减少外出,最好告病不朝。” 如诗点头应下:“是。” 余瑶哭着去找了谢临的院子,瞧见谢青就冲了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就朝外走:“你是要气死我么?好端端的国子监不去,非要在这儿受人欺辱!他几岁,你几岁?他就算不读书,也是个世子,你呢?你不好好读书我们一辈子都要被谢婉那个贱人欺负!” 她骂骂咧咧,声音有些大。 听到贱人两个字,谢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她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余瑶心中根本没有怕字,更何况是谢临这么个四岁不到的小孩子。 再者,他身边可没有如诗如画,只有一个书童,还有一个李彧派来伺候他的贴身小太监。 余瑶当即朝他吼了过去:“我说错了么?!她嫉妒青儿的天资,阻碍他去国子监读书,她还见不得我得了侯爷真心,抢了我的簪子和玉镯!她还派人打我!” 她将脸凑到谢青面前道:“你看看,这就是她让人打的!” 余瑶本以为谢青会心疼她,然而没想到的是,谢青闻言非但没有心疼她,如同往常一般与她同仇敌忾,反而皱眉道:“你又去找她了?! 第325章:也就这样了 余瑶当即便瞪了眼:“我找她怎么了?她要毁了你的前程,还要跟我抢兰兰,我不应该找她么?!” 谢青闻言顿时有一种无力感,就好似逆水行舟一般,他拼命往前划,好不容易快要上岸,却又被人往后推了一把。 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娘。 余瑶还在那儿碎碎念,发泄着心头不满:“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生怕你能有出息超过了谢临,她就是怕了……” “呵!” 她说的正起劲,谢青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有些讥讽的看着她道:“娘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能够超过谢临?” 余瑶闻言一愣,瞧着他面上讥讽之色,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她的印象中,谢青一直是骄傲且自信的,从未如现在一般,面上带着讥讽之色,可自卑却写在了眼里。 “你……” 余瑶心疼不已,一把扯过谢青的袖子,拽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别被谢婉那个贱人给骗了,侯爷都说了你天资卓越,你信不过为娘,难道还信不过你爹?你现在就去国子监上学,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必定能成为状元!” 谢青闻言停了脚步,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有些无力的看着她道:“娘既然去寻过阿姐,就应该知道我为何现在不去国子监上学,读书的事儿我心中有数,你就别管了。” 你就别管了…… 这还是谢青第一次同余瑶说这种话,她顿时如遭雷劈,呆呆的站在原地。 谢青瞧着她的神色,叹了口气劝道:“娘,你真的应该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别困在自己的想法里,你没读过什么书没有什么眼界,这都是正常的,可你不该那么小心眼……” “我小心眼?!” 余瑶突然尖叫起来:“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将你生出来,你爹死了,我一个字不识几个寡妇,带着你和兰兰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我小心眼什么了?我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结果谢婉三言两语,就骗的你们连亲娘都看不上了!” “你现在就给我去国子监!现在就去!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谢青有些木然的看着她尖叫狂怒的模样,沉默了许久,哑声开口道:“娘,你真的要我现在去么?” 余瑶吼道:“对!现在就去!” 谢青自嘲的笑了笑:“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这话,他回身进了屋,扫了一眼谢临和谢兰,什么话也没说,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转身出了屋。 余瑶觉得他不对劲,可也想不出到底哪不对,在她看来,谢青如今就是被谢婉给骗了,骗的连她这个娘的话都不听,将来必定前途尽毁。 为了防止谢青半路逃跑,余瑶决定亲自将他送到国子监。 马房的仆人听闻他们要出门,连忙将此事告知了方管家,让方管家禀告谢婉。 虽然有所预料,但听闻他们真的要出门的时候,谢婉还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 她现在有些理解,李彧处理公文时候的心态了。 她轻叹了口气对如画道:“你去同白鹤说一声,让他派人暗中护着,若真有人要绑了他们,先别插手,让他们受够了惊吓再说。若是无人绑他们,那就派几个人,佯装将他们绑了。” 如诗笑着道:“总而言之,他们今日这顿绑是逃不掉了。” 谢婉嗯了一声:“正好让他们给我洗洗名声,本来我还想着,寻个时机让谢青为我洗去虐待他的名声来着。” 如画开口问道:“若是经过此事,那余氏仍旧不知好歹,小姐打算如何?” “那就没办法了。”谢婉开口道:“我只能让谢青自己做出选择,要么他管好他的娘,要么,我来替他管。我没那么多时间,一直花在她身上。” 如画去寻了白鹤。 白鹤如今负责保护侯府,两人虽然见过多次,但私底下单独说话却是没有的。 不是白鹤不想,而是如画不愿让人瞧出端倪,压根不愿私下见他。 如画将谢婉的吩咐带到,白鹤点头应下,见她要走,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又红着脸急急忙忙放下了。 他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个,我们的事儿,什么时候能让王妃知晓?” 如画回眸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道:“小姐将来会入宫,我与如诗得有一个人陪着她。如诗与王璞的事儿,小姐已经知道了。” 听得这话,白鹤的脸色瞬间白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哑声道:“所以,我们的事儿就算了?” 如画没有回答,只道了一声:“对不起。” 说完这话,她便转了身,一步一步消失在白鹤视线之中。 白鹤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余瑶和谢青坐上了前往国子监的马车。 外间虽然动荡不安,可永誉侯府外间有宁王府的侍卫把守,闹事的也没胆子闹到这附近来,所以一切都很平静。 余瑶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轻哼道:“看见了吧?外面根本没事,就是谢婉那个小贱人在骗你!” 谢青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只开口问道:“娘,谢婉乃是宁王妃,堂堂一品亲王妃,即便爹活着,也不过堪堪与她同品级,你为何敢骂她贱人?” 余瑶闻言一愣,而后轻哼道:“亲王妃怎么了?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是长姐,有责任照顾你,不然这天下人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她淹死了!” 听得这话,谢青忽然失去了同她讲理的心情,他自嘲的笑了笑,垂眸闭上了眼。 他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马车驶出了永誉侯府的范围,渐渐走上的热闹的大街。 车帘是放下的,瞧不见外间的情景,马车上挂着侯府的标识,巡逻的卫兵瞧见了也会绕着走,收敛了许多。 可尽管如此,那卫兵走动时甲胄的声响,还是比往日里大了许多。 余瑶越听越觉得异样,伸手掀了车帘朝外望去。这一看,顿时将她吓了一跳。 原本热闹的街道,商贩已经消失不见,就连行人都少了不少,商铺倒是开着,可往日里站在门口揽客的小二,也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来来往往的士兵,还有匆匆而过面带惊惧的行人。 第326章:这是他的命 余瑶再怎么蠢,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转头看向谢青,谢青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在余瑶看来,他的眼神有几分讥讽。 余瑶有些下不来台,轻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巡逻的官兵多了些罢了,到处井然有序,哪里就危险了?她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不愿意让你好好读书,生怕你将来有出息罢了,危言耸听!” 她放下车帘,气鼓鼓的坐在了一旁。 马车一路有惊无险,眼看着国子监就要到了,余瑶不免有些得意:“我就说吧,根本没什么事儿!你就是被谢婉给骗了!” 谢青已经连嗯都不想同她说,只闭着眼假寐。 余瑶讨了个没趣,可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她也没再说什么,只轻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等着下车。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逼停了马车。 余瑶心头一慌,急忙起身掀开前面的车帘,只见一个官兵跳上马车,一脚将车夫踹了下去,转头就迎上了她的目光。 余瑶吓了一跳,正要放下车帘,那官兵却看着她笑了。 余瑶顿时慌了神,惊惧的看着那官兵,色厉内荏的吼道:“大胆!我们是永誉侯府的人!” 那官兵冷笑一声:“抓的就是永誉侯府的人!” 说完他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一扬马鞭,马儿吃痛拔腿就跑,余瑶被直接甩进了马车内。 她怕了。 她不敢再去前面叫嚣,只在马车内结结巴巴的喊道:“我们是永誉侯府的人!永誉侯府你知道么?那是宁王妃!我儿子是她的亲弟弟!你们绑了我们,她肯定会来救我们的,到时候你们的小命难保!” 听得这话,赶车的官兵回头看了一眼,轻嗤了一声道:“所有人都知道宁王妃与你们不和,你背着她,将她好不容易赶出侯府的祖母和谢家兄弟接到侯府给她难堪,你那么对她,还指望着她会来救你们?别说笑了!” “她会来的!” 余瑶惨白着一张脸,跌坐在车厢内不停的重复着:“她会来的,我儿子是她的弟弟,她不来救他,京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她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那官兵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官兵闻言冷笑:“她连亲祖母和亲叔父都能赶出侯府,你们算什么东西!” 余瑶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但她依旧还在念叨着:“她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谢青,这时缓缓开了口:“这不就是娘一直想要的么?” 余瑶闻言愣了,没想到这话居然出自谢青之后。 谢青看着她道:“儿子说错了么?阿姐没有告知娘不能出门,还是没有告知出门的后果?娘一意孤行,一口一个贱人,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期盼她会来救我们?” 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曾以为,他的代价是那顿板子,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 余瑶看着谢青那有些冷漠的眼神,想起了谢婉之前那句绝不相救。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可嘴巴却还是硬的,冲着谢青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 谢青闻言自嘲的笑了笑,收回目光闭上了眼。 亲生的娘,这便是他的命。 白鹤将此事汇报给了谢婉:“那些官兵乃是兵马司的人,是属下向韩世子借调的,如今人已安排在了一处荒宅。” 谢婉问道:“这一路,有没有人尾随?” “有。”白鹤回禀:“马车出了门没多久,便有一直盯着侯府的人远远跟着,许是知晓有人护送,那些人没有贸然出手,属下担心生变,便先下手为强。” “此事你做的极好。” 谢婉想了想道:“将谢青和余氏分开关押,悄悄告知谢青真相,一应用度不要短了他的,至于余氏,就当个犯人看着,过个几日再佯装救人。” 白鹤躬身应是,临走之时看了如画一眼。 如画与他四目相对了一瞬,便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地面。 白鹤心头苦涩,亦收回目光躬身退下。 谢婉见他面色有异,有些奇怪的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只将此事记下,打算等到李彧回来跟他说一声。 英国公夫人午后便来了,大包小包准备了一堆,还带了好几个丫鬟。 谢婉见状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让如诗带着那些丫鬟去院子安顿,然后领着她去见了陈太后。 不过一夜未见,陈太后好似苍老了许多,原本保养得宜的头发,也多了不少白发,已经是花白之态。 瞧见英国公夫人,陈太后也只是稍稍有了些精气神。 英国公夫人见状,顿时就抹了泪,一脸心疼的扶着陈太后坐下,哭着道:“太后娘娘何至于此?” 陈太后没说话,只看了谢婉一眼。 谢婉当即便道:“儿媳还有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陈太后自然也不会留,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一出院子,如画便低声道:“英国公夫人带来的几个丫鬟,各个会武。” 谢婉嗯了一声,并不讶异,只低声道:“让白鹤派些人看着听雨院,我总感觉太后要犯糊涂。” 听雨院便是给英国公夫人安排的住处,听闻白鹤的名字,如画眼神微微一顿,然后便点了头。 白鹤曾是暗卫副统领,身为暗卫武功高低并不是第一位,擅于隐身刺探情报,一击毙命才是长处,暗中监视听雨院,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不过一晚,便探听出了英国公夫人与陈太后的打算。 白鹤身为原暗卫副统领,自然也知道马家与文昭帝的那些事儿,故而即便英国公夫人没有道明前因后果,他也能明白了七七八八。 简单来说,就是陈太后应该可能与英国公有什么约定,导致她唤英国公夫人来侯府,英国公便以为她被软禁了,这才派了人过来,打算营救她。 然而陈太后并不需要营救,她只想见现在的马国公,曾经的马国公世子,打算化干戈为玉帛,她还让英国公夫人带话给英国公,让他劝劝文昭帝。 谢婉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有些无语的揉了揉眉间道:“看着她们,不允任何人出府。” 正面战场交给李彧和文昭帝李琼,她能做的,也就是看好后院的人,不让她们添乱了。 第327章:又闻钟鸣 皇后死后,停灵三日,第四日开始朝臣和命妇入宫吊唁。 京城开始戒严,城门官兵增守,严查过往百姓。 家家户户门前挂了丧幡,以示哀悼。 永誉侯府也不例外,谢婉即便没有出门,也能感觉到风雨欲来。 然而首先来的不是风雨,而是英国公夫人。 她倒没有兴师问罪,问谢婉为何不允她的人出府,而是开口道:“今儿个是皇后去世的第四天,按理来说,我该去第一批进宫去吊唁的。” 谢婉嗯了一声:“舅母要去么?” 英国公夫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她道:“我能去么?” “舅母说笑了。”谢婉朝她笑了笑:“舅母若是想要去,自然是可以的,毕竟您是长辈。” 英国公夫人深深的看着她,想要从她面上看出这话的真假来,然而谢婉神色如常一片坦然,根本瞧不出什么。 她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其实不必这般防着我,虽然我是太后的弟媳,是娘家人,可也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后想要同马家谈一谈,但有什么好谈的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仅凭太后在其中斡旋就能冰释前嫌么?不过是平白给陛下和宁王添麻烦罢了,陛下与宁王身上留着陈家的血脉,马家同陈家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太后的吩咐,我也不能忤逆,只能应着,依着她的吩咐去办。你看,你拦着我的人几日,我也不曾来找过你不是?” 谢婉闻言没有应声,而是开口道:“舅母想要去吊唁皇后?” “依着规矩是该去的。” 英国公夫人道:“而且就算我不去,你舅舅和陈岑孙玫也得去,若是马家真的有什么歹念,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谢婉闻言皱眉:“孙姐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就不便去了吧,若马家当真有什么举动,她受了惊吓就不好了。” 英国公夫人轻叹口气:“我也是这般作想,但英国公府必须得有女眷出面,所以这一趟我得去。” 谢婉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已经撕破脸,身为宁王妃的她都没去吊唁,身为太后娘家人的英国公府自然也可以不去,但英国公夫人却在这儿同她说这些,归根结底就是不想得罪任何人。 其实英国公夫人去不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正如英国公夫人自己所言,陈家人是要去的,若马家真的要将他们扣押当人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问题是,英国公夫人若是犯了糊涂,趁着出门的工夫与马家达成什么共识,就麻烦了。 谢婉不信她。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能要让舅母失望了,王爷有令,永誉侯府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你!” 英国公夫人有些气结:“我跟你说那么多,你是半点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 “我听明白了。”谢婉看着她正色道:“然而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不能冒半点风险。” 英国公夫人顿时就没声,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一甩衣袖气呼呼的走了。 谢婉觉得自己,每天GET一个得罪人的小技巧。 她现在就跟宿管阿姨没什么区别了。 英国公夫人走了没多久,陈太后便派人来请她过去。 这些日子,陈太后对她越来越冷漠,之前拍马屁换来的好感已经挥霍殆尽,但好在没有撕破脸,也没有言语挤兑。 准确来说,陈太后单方面同她开启了冷战。 但今日不同,陈太后对谢婉发了好大一通火。 “谢婉!你拦着哀家也就罢了,怎的连英国公夫人也要拦?是谁给你的权利?!” “你这永誉侯府是什么龙潭虎穴,进来就出不去了?!” “你知不知道眼下是什么光景?非得看到血流成河才开心?!” “哀家最后悔的,便是没有阻止彧儿娶你!” 还有更难听的,谢婉自动屏蔽了。 直到最后,陈太后指着她骂道:“你是罪人!若是马家被逼的造反,你就是天下的罪人,千古罪人!” 一直不吭声的谢婉,听得这话顿时抬眸朝她看了过去。 陈太后被她的眼神看的一愣,随后又恢复如常:“怎么?哀家难道说的不对?!” 谢婉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想要把真相告诉她。 可这个真相,是文昭帝宁死也不曾开口的,是李彧他们兄弟三人一道守护的,是李琼即便入宫,也不曾去当面揭穿的,她又怎么能凭一时之气就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同陈太后道:“母后,儿媳不过一个弱女子,若马家当真造反,逼他的也不是儿媳,这天下罪人的帽子,委实戴不上。” 陈太后气的手抖:“你这般不作为,便是罪人!” 谢婉长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母后到现在还看不清么?陛下想要处置马家,不是一日两日,陛下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部署。就算您信不过陛下,那宁王呢?” “你懂什么?”陈太后是真的急了:“陛下对马家有误会,唯有哀家能够解开这个误会,避免生灵涂炭!” 听得这话,谢婉皱了眉,看着她认真道:“马家根基深厚,动马家便会导致朝廷动荡,这事儿陛下知,宁王也知,可他们却依旧选择这般做了,他们是冲动的人么?是会仅因为一些误会,便置江山与百姓安危于不顾的人么?” “身为陛下与宁王的生母,此时此刻,母后不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并且站在他们那一边么?母后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般害怕马家出事,这般害怕马家狗急跳墙?” 陈太后闻言,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惨白着一张脸看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谢婉没有回答,她避开了这个话题淡淡道:“儿媳什么都不知晓,儿媳只是相信陛下,相信自己夫君所做的选择。母后也……” 当…… 当…… 当…… 忽然,远远的钟声传来。 谢婉与陈太后齐齐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转眸朝外间望去。 当…… 钟声还在继续。 皇宫距离永誉侯并不远,东南西北四座钟楼的钟声,传到此处其实声音已经不大了。 然而这一次,这钟声却如同惊雷,在他们耳中震响。 第328章:我不欠你 陈太后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谢婉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陈太后白着脸,颤抖着双唇看着谢婉:“你……你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此时钟声还未停。 当…… 当…… 谢婉看着她,粉唇微动却未出声。 陈太后眼里最后一丝光也灭了,即便有谢婉扶着,她也还是跌坐了下去。 一旁嬷嬷也已经吓傻了,谢婉只得唤了一声如画,让她将陈太后扶到椅子上。 四十七声钟鸣,敲了许久。 陈太后呆坐在椅子上,直到钟声停了还回不过神来,谢婉看了她一眼,估摸着待会儿要挨骂,便干脆先将府上的事情都安排了。 她命如诗如画,分别将方管家、白鹤、王璞与谢临唤了过来。 这几日余瑶与谢青不在,都是谢临陪着谢兰,正巧他们两个也就相差一岁多,兰兰又是个话不多的乖巧性子,两人还挺相处的来。 白鹤他们自然也听见了钟声,正急着寻她,故而如诗和如画出门没多久,众人便到了。 谢婉看着白鹤道:“王府侍卫一共多少人?” 白鹤立刻道:“一等侍卫一百八十人,二等侍卫四百人,三等侍卫八百六十人。” 谢婉心中有了数,侯府的情况是知根知底的,她沉吟了一会儿道:“白鹤!” “属下在!” “你领一千人随我前往皇宫,其余人看守侯府。” “是!” “方管家!” “奴才在。” “召集侯府所有仆从,将他们分成四组,昼夜不停轮流在侯府四周巡逻!” “是!” “王璞!” “奴才在。” “你心思较活,便由你近身保护小侯爷他们。” 王璞闻言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婉竟然对他信任到了这般地步,他一不会武,二没有雄韬伟略,在府上,他甚至都比不上方管家能干,而她,居然就这么将谢临的性命安危交在他手中。 王璞喉头哽咽,躬身行礼:“奴才遵命!” 谢婉转眸看向谢兰:“兰兰,今天你娘和你哥就会回来,你可以选择跟你娘在一起,你也可以选择相信临儿,与这些日子一般同他在一处,但万不可听你娘的话,欺骗谢临知道么?” 谢临聪慧又有王璞在身边,寻常人和手段根本骗不了他,唯一容易让人不设防的,就是只有五岁的谢兰。 无论是谁,对小孩子的防备心,都是最弱的。 谢婉这话,不仅是说给谢兰听,也是说给谢临和王璞听的。 谢兰懵懂的点了点头,这么多人在,大家又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虽小也察觉出不一样来。 安排好这一切,谢婉朗声道:“从即刻起,侯府上下戒严,各院如无必要不得随意走动,一应采买,由方管家亲自负责。” “是!” 陈太后坐在凳子上,看着屋外的谢婉,一桩桩一件件安排着事务,竟莫名的从她身上看出了几分李彧的影子来。 心头的痛和恨,扎的她生疼,指甲掐入掌心,这才让她按捺下来。 谢婉安排好了一切,这才转身回了屋。 她来到陈太后面前,看着她仇恨的眼神,正要开口,陈太后却猛然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 啪! 耳光声响彻整个屋子。 如诗和如画当即便拦到了谢婉面前。 陈太后的手抖着,恶狠狠的瞪着谢婉。 谢婉舔了舔口腔内的血迹,活动了下腮帮子,转眸朝她看了过去:“母后,儿媳这一生,只被两个人打过,一个是我的祖母,一个便是母后。” 陈太后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恨恨的道:“打你都是轻的!若不是你拦住哀家,又怎么会是今日的局面,贤儿又怎么会死,你这个……” “母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回去的好。” 谢婉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从前我忍祖母,不是因为我怕她,而是她毕竟对我父亲有生养之恩,但她对我没有,我不欠她的,所以在那一巴掌的替父还债之后,我便没有再让她伤我半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母后,我从小在山上长大,想法可能与这世间多数人不一样,我没有孝字大过天的认知,谁对我有恩,我便报恩,而您是李彧的母亲,你对他有生养之恩,对我是没有的。” 谢婉揉了揉面颊,正色道:“我讨好您,想要与您交好关系融洽,并不是因为我欠您的,只是因为您是李彧的母亲,我爱屋及乌罢了。这是您第一次打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至于你想说的,我是妖妃,祸国殃民,若不是我拦着,陛下不会死之类的话,我建议您最好先别说,您先留着点力气,等到入宫之后再骂不迟。您收拾收拾,半个时辰之后,我来接您入宫。”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出了门,在院子外迎面遇到了眼眶红肿的英国公夫人。 不等她开口,谢婉便道:“夫人可以收拾收拾离开了,太后暂时不见人。” 英国公夫人现在已经吓的六神无主,本想问问谢婉是什么情况,却没想到,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擦身而过。 英国公夫人看着她微红的半边脸,又看了看忙碌的院子,犹豫了。 文昭帝有心处置马家,早已是势同水火,如今文昭帝忽然身死,也不知宫中是个什么光景。 若是马家成功了,太子必然要登基,可隔着弑兄之仇,宁王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若是马家失败了,太子必然不可能登基,那登基的人除了宁王还能是谁?! 英国公夫人迟疑片刻,还是转身走了。在事情未曾明朗之前,她还是莫要蹚这趟浑水的好。 半个时辰之后,白鹤领着一千侍卫在侯府门前集合。 陈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上了马车。 接踵而来的打击,已经让她苍老的许多,眼睛是早已红肿,走路也有些打颤,她的背脊却挺的笔直。 谢婉目送着她上了马车,这才上了另一辆。 白鹤骑在马上,朗声道:“出发!” 一路上,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街道特别的冷清,连个行人都没有。 谢婉坐在马车内拧着眉,之前不是说文昭帝最少还有三个月的性命么,为何才不过大半月就突然死了? 会不会是诈死? 第329章:还在等着 谢婉其实心里清楚,身为不受宠的四皇子,李琼可以诈死,但身为一国之君的文昭帝,要摆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葬的一国之君,怎么也不可能诈死。 但这也太突然了,突然到让所有人都毫无准备。 谢婉心头忐忑,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如诗和如画坐在一旁,也没有开腔,马车内的气氛甚是低沉。 明明不远的距离,谢婉却觉得特别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这才在皇宫门口停了下来。 谢婉带着一千侍卫,这么大的阵仗颇有闯宫的嫌疑。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想的。 若是宫内已经尘埃落定,那李彧必然会派人把守宫门,允她带兵而入。若是未曾,那这一千强兵便能闯入宫门,与李彧里应外合。 当然,她相信自家男人,应该还不会沦落到要她带兵去救的地步。 故而马车停下之后,谢婉没有下车,只是掀开车帘一角,朝宫门望去。 平日里打开的城门,此刻却是紧闭的,白鹤骑在马上,朝守着宫门的禁卫军道:“我等奉宁王之命,护送太后与宁王妃入宫,请速速打开宫门!” 守宫门的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 谢婉见状心头咯噔一声,不会吧?她男人不会真这么没用吧? 不确定,再看看…… 白鹤又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陈太后却已经等不了了,她不顾嬷嬷的阻拦,直接掀开车帘探出身子。 嬷嬷见状,也只能连忙下了马车,将她搀扶下来。 看到这一幕,谢婉头都大了,她连忙对如诗和如画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当即就下了马车,来到陈太后面前直接一个点穴,然后架起陈太后又将她塞回了马车内。 动作之快,连嬷嬷都没反应过来。 陈太后:…… 她气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然而此刻的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干瞪着。 谢婉轻叹口气下了马车,来到宫门前朗声道:“太后娘娘回宫,还不速速打开宫门迎太后回宫?你们是造反么?!” 听得这话,站在宫墙上的禁军都有些慌了神,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探出身来,抱拳行礼朗声道:“见过太后与宁王妃,只是臣等受宁王之命,唯有得宁王手令方能打开宫门。” 原来如此。 可李彧既然特意同她说,让她听到钟声便能入宫,为何又不开城门? 难道是她来早了? 谢婉皱眉道:“如何证明你是宁王的人?”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正要答话,却忽然回了头。 宫门之内,有人朗声道:“宁王有令,打开宫门恭迎太后与宁王妃入宫!” 那人闻言立刻抬手:“开宫门,恭迎太后与宁王妃入宫!” 宫门吱吱呀呀缓缓驶动,宫墙上的侍卫纷纷单膝跪地恭迎,谢婉回身上了太后的马车,白鹤一声令下,一千侍卫护送马车缓缓驶入宫门。 谢婉没有立刻给陈太后解穴,而是开口解释道:“母后心情儿媳能够理解,但刚才敌我不明,宫墙之上又有弓箭手,母后贸然下车暴露在人前,实在危险,儿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嬷嬷在一旁劝道:“太后,王妃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陈太后瞪着谢婉,依旧没有说话。 嗯,因为她说不了。 谢婉眨了眨眼佯装不知,依旧没有吩咐如诗如画为她解穴。 一旁嬷嬷看了看谢婉脸上的五指印,也不敢开口,陈太后就这么直挺挺的坐在那干瞪眼。 车内的氛围很是尴尬,谢婉摸了摸鼻子,掀开车帘朝外间望去。 她就是故意的,陈太后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若是给陈太后解了穴,保不齐又要打她,就算不动手,骂人肯定是少不了的,她可没有自虐倾向。 在陈太后受委屈,和她受委屈之间,谢婉果断选择了后者。 入了宫门一开始倒也如常,宫人们瞧见这般阵仗,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行礼目送。 可渐渐往里走,就不一样了,淡淡的血腥味开始蔓延,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已经有宫人在抬水清扫。 陈太后自然也闻到了,眼珠子不瞪了,焦急的给谢婉示意。 然而包括谢婉在内,车厢内所有人都面色沉沉的看着外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再往里走,渐渐可以看到被抬下去的尸身,受伤的禁卫军,打扫的宫人。 谢婉心头有些发紧,默默念了几句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低低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众人的心莫名的沉静下来。 马车穿过乾清门,在乾清宫大殿前停了下来,谢婉这才让如诗给陈太后解了穴。 她本以为,陈太后又会给她一个巴掌,都已经做好的格挡的准备,却未曾想,陈太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默不吭声的下了马车。 乾清宫大殿的广场上已经收拾干净,站着黑压压的禁卫军。 白鹤上前开路,谢婉随着陈太后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军,这才瞧见地上跪着一群人,为首的是如今的马国公和马语姗。 马语姗瞧见她,就如同疯狗一般挣扎就要上来咬她,然而她刚动,就被一旁的禁军给一巴掌按了下去。 谢婉对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拼命挣扎着,却呜呜呜的说不出话,像是被人点了哑穴,又好像是真的哑了。 陈太后原本走的很快,可快要到了乾清宫门前时,却忽然慢了下来,仿若脚有千金,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乾清宫的匾额上挂着白布,中间有个大大的奠字。 宫人瞧见她们,立刻回身进殿通报,没过一会儿,小全子便疾步跑了出来:“太后娘娘,王妃里面请。” 陈太后没有动,而是看着他,颤抖着双唇哑声问道:“陛下……陛下真的……” 小全子面色沉重的道:“没有,陛下还在等着太后。” 听得这话,陈太后双眸一颤,她直接甩开嬷嬷的手,抬脚就朝大殿跑去。 然而跑了几步,脚下却是一软,就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有人扶住了她。 陈太后转眸看了一眼扶着她的谢婉,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只扶着她的手,快步朝内走。 第330章:只是意外么? 入了大殿谢婉才知道,为何她带着这么多人来了,里间依旧没什么动静。 因着乾清宫内,满满当当都是人。 有文臣,有武官,还有身上沾了血的黑衣人,每个人瞧着都有些狼狈,若非宫殿够大,味道肯定不好闻。 他们瞧见陈太后与谢婉,连忙抱拳行礼:“臣见过太后娘娘,宁王妃。” 陈太后根本顾不上他们,只急急朝里走,谢婉扶着她回眸朝众人道:“诸位辛苦,免礼。” 众人连忙起身道谢,如今大局已定,马家伏诛,能够挑起大梁的唯有李彧,不管他是登基还是退一步摄政,谢婉都将是这大晋最尊贵的女子,无人敢对她有半分不敬。 待到内殿之前,小全子掀开珠帘,屋内站着刘院使冯太医,一旁站着李彧和李琼,还有几位大臣。 陈太后对他们视而不见,急忙甩开谢婉一脚踏了进去,跌跌撞撞来到文昭帝床前。 她伸出手颤抖的抚摸上文昭帝的脸,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贤儿……” 文昭帝看着她,朝她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来:“母后不必如此,儿臣此生心愿已了,也不枉这世间走一遭。” 陈太后闻言顿时哭的不能自已:“贤儿你为何、为何要这般逼迫马家,若非逼迫,马家也不至于狗急跳墙,他们本就是没什么能耐的,何至于此……” 文昭帝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散了,本就苍白的脸色,因着冷了脸,显得有些青黑,他没有辩驳她的话,只转眸看向了李琼,淡淡开口道:“等朕死后,母后就明白了。” 陈太后闻言心头一紧,泪水更是止不住。 她还想再说什么,文昭帝的目光却已经掠过她,朝站在门口的谢婉看了过去。 他哑声唤道:“谢婉……” 谢婉本不欲惊动这些人的,文昭帝即将驾崩,这会儿交代的肯定都是紧要之事,与她打不着八竿子的关系,。 故而在门口与李彧交换了眼神之后,她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然而没想到,文昭帝在这临别之际,居然在唤她。 这一声谢婉,吃惊的不仅仅是谢婉,还有着满屋子的人。 李彧的脸色有些黑,抿了薄唇没有说话,李琼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唇边含着笑意看着她。 至于其他人…… 若不是胆子不够,此刻必然是想看向李彧头顶,瞧瞧是不是绿色的。 谢婉轻咳一声,实在弄不明白文昭帝唤她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陛下。” 文昭帝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来:“朕给你的礼,可曾收到了?” 谢婉闻言一愣,有些狐疑的朝李彧看去:“陛下给臣妾的礼?” 文昭帝也看向李彧:“你没有给她么?” 李彧冷着眉眼:“没有。” 文昭帝顿时便明白了:“难怪。” 他看向谢婉道:“朕给你的,乃是西北兵符。” 听得这话,谢婉瞳孔一缩,与她有着同样反应的还有李琼。 李琼站直了身子,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扫而空,他看着文昭帝冷声道:“你做的?!” 文昭帝直言不讳:“是。” 李琼顿时握紧了手,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为何?” 文昭帝转眸看着谢婉,喘息着缓缓道:“你爹是国之栋梁,却不是一个好父亲,朕驳了他立世子之事,让他再等上两年,毕竟他鲜少回京与你母亲聚少离多。” “你母亲与他的婚事,本就是皇家对不起她,朕能做的便是为她多争取些时间……咳咳咳……” 他本就有些气若游丝,如今一咳嗽,顿时更见灰败。 刘院使立刻上前扎了针,文昭帝这才缓了过来。 一旁陈太后哭着道:“贤儿,你别说了……” 文昭帝深深吸了口气,喘息着道:“朕现在不说,便永远也说不了了。” 他看着谢婉道:“朕本不想杀他,你娘生下谢临,朕以为他会改了主意,然而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以四弟的事儿来要挟朕册封世子。当年之事是朕的逆鳞,更何况,他还打算公布当年之事,打着让四弟归位的旗号,以逼朕就范。所以,朕要杀他。” 陈太后闻言忽然抖着唇开口道:“陛下说……说什么四……” 文昭帝没有理会她,而是接着道:“杀你父亲,朕不悔。但你母亲之事,是朕对不起她亦对不起你,虽不是故意为之,但她确实是死与朕之手,朕将西北兵符交给你,一是为你撑腰给你底气,二是……” 他喘了口气才接着道:“二是,希望你好好培养谢临,莫要让他被人小瞧了去。将来若有一日,能交给他也算是传承。” 谢婉闻言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她爹是自己找死,可她娘却是无辜的。 只是,在如今的社会制度下,他爹做的事,足以连累家人。 威胁一国之君,换成旁的君王,弄不好得诛三族。 她沉默了片刻,哑声问道:“我娘的死,只是意外是么?” 文昭帝看着她,嗯了一声。 谢婉没有再说什么。 她初到京城,被拦在府外,是文昭帝为她做主,果断将谢氏兄弟赶出侯府,命她掌侯府中馈。 她开芙蓉楼,文昭帝也锦上添花,亲自题匾。 谢临,若非文昭帝坚持,也不会继承爵位。 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甚至时间不同,所做的事情都会不同,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比如她…… 若是在成亲之前,若是在她还不知晓她爹有多渣之前,知晓真相的她必然是怒的,是恨的。 可现在,她却没办法对一个将死的文昭帝生出怒意来。 文昭帝之前帮她,阻止李彧娶她,必然也是因为隔着杀父弑母之仇,怕她迁怒李彧。 可她能报仇么?站在文昭帝的立场上,他没有错,更何况文昭帝将死,她找谁报仇? 说句无能的话,她娘的死,不管是不是意外,眼下她也只能当成意外来信。 文昭帝看着她面上神色,又开口道:“谢婉,朕还有一事要告知与你,你附耳过来。”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变。 谢婉上前一步,弯腰附耳过去。 文昭帝喘了几口气,低低道:“你爹他还活着,只是如今摔断了腿,已经成了废人,武安侯知晓他在何处,待朕死后,你自己决定接不接他回来。朕的意见是,大晋不需要两个永誉侯。” 第331章:迎你入宫 大晋确实不需要两个永誉侯。 谢临继承了永誉侯的爵位,成了新的永誉侯,若是旧的永誉侯回来,谢临又该如何自处? 谢婉垂了垂眼眸,直起身子看着文昭帝道:“臣妾多谢陛下。” 一声多谢,文昭帝便知晓她是放下了。 他松了口气,闭上眼道:“王翰林。” “臣在。” “兄死弟及,朕死后传位与宁王,废去李钊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废去马语烟皇后之位,死后不得入皇陵,马家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满屋皆默。 王翰林沉声道:“遵旨。” 文昭帝睁开眼,看向李琼道:“另拟旨昭告天下,封四皇子李琼为成亲王,具体封赏待宁王继位之后再议。” “喏。” 陈太后已是泣不成声,她看向一旁的李琼,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将目光转向了文昭帝,哑声道:“贤儿,你……可还有话对母后说?” 文昭帝转眸静静的看着她,最终却只说了一个字:“无。” 陈太后闻言一愣,看着他的眸中神色,愧疚悔恨汹涌而来。 文昭帝却已移开了目光,吃力的朝李琼伸出手:“四……四弟……” 李琼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哑声道:“我在。” 文昭帝紧紧抓住他的手,哑声道:“是朕……是朕对不起你,若有来生……愿……愿你我依旧是……是……” 兄弟二字淹没在唇齿之间,文昭帝的手无力的垂下,缓缓合上了眼。 “陛下!” 永和七年,帝薨,宁王李彧继位。 原太子李钊贬为庶民逐出京城,三代之内不得入仕进京。 原皇后马语烟被废,死后不得葬入皇陵,马国公府罪状七十余条,其中有两条,一是弑君,二是谋害四皇子,被判满门抄斩。 看押宗人府的皇长子犯谋逆罪,斩立决。 京城戒严,城内各寺庙宫观,各敲钟三万下以示哀鸣。 一切尘埃落定,李彧却没有立即继位,而是暂以宁王的身份处理国事。 朝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恳求李彧继位,李彧却甩出了先皇遗诏,淡淡道:“本王若要继位,当初便会继位了,辛贵妃怀有身孕,待她生产之后再说不迟。” 众人捧着先皇遗诏,这才知晓,原来这已经是李彧第二次接遗诏要求他登基了。 谢婉与陈太后长公主等人,一道守灵七日,因着李彧没有继位,故而如今宫中封号依旧未变。 辛清婉的肚子越发大了,她每日前来守灵一个时辰,便由谢婉打发回去休息。 李琼随着李彧一道处理政务,陈太后几次想同他说话,都被他避开,七日过后,李琼依旧未曾唤过一声母后。 当年之事长公主也知晓了前因后果,她也没有为陈太后说好话,只时不时去看看李琼,想同他培养培养感情。 陈太后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可她现在越是悲痛,对李琼而言,就越是伤害。 毕竟,都是儿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谢婉也没怎么同陈太后说话,她本就不是个大度的人,那一巴掌,算是将她有心将陈太后当成亲娘的想法给打没了。 李彧忙的天昏地暗,唯有休息时才能抓紧时间与谢婉贴贴。 当然贴贴的时间也很短,不过是抱一抱补充点能量,继续接着干活罢了。 七日之期已到,晚间休息的时候,李彧抱着谢婉埋首在她怀中,长叹了口气:“不能就留在宫中么?” 谢婉有些好笑的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看着他道:“说傻话,眼下我的身份也不适合留下,再者我也要回王府处理些事情。” 李彧嗯了一声,又埋首在她怀中道:“我知晓你不愿困在后宫之中,若是辛清婉能生下皇子,便……” “我愿意。” 李彧闻言一愣,抬眸看向她道:“你……” 谢婉朝他笑了笑:“你没听错,我说我愿意。” 她轻叹了口气道:“你我都不愿困在宫中,可不管是为了天下百姓,还是为了我们自己,都得走上这条路。即便辛贵妃生下皇子,可你怎么就能保证,他适合那个位置呢?” “更何况,但凡是摄政王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等到他长大,若有人挑唆,咱们非但落不得好,还会惹来一堆麻烦。说直白一些,他是皇帝那朝政本就该给他,你还政天下人只会觉得是应该的。” “可若你是帝王,传位给他,世人就会是另一个评价,他的心态也不一样。之前我们便讨论过此事,你说不会让我输,我也说信你,所以你登基吧。” 两人若真的能长久,在不在那个位置上,差别都不大,若是不能,一个身份也决定不了什么。 李彧闻言深深看着她:“你当真决定了?” 谢婉点了点头:“决定了。” 李彧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好,听你的。你且回去收拾收拾,五日之后迎你入宫。” 谢婉嗯了一声,两人相拥而眠。 丧期内也只能睡个素觉,当然,这种时候两人也没什么心情就是了。 尘埃落定之后,百姓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街道也重新热闹起来,因着是丧期,所有喜事宴请都被暂停,街道上百姓都在谈论着马家之事,茶铺最是热闹。 谢婉出宫之后,并没有立即回王府,而是先去了一趟侯府。 李彧虽未登基,但遗诏已经公布天下,故而她如今的身份,与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即便是侯府的下人,瞧着谢婉又多了几分敬畏和恭敬。 谢婉招来了方管家和王璞,询问他们这些日子府上的事情。 方管家道:“王妃离开之后,府上一切按照王妃的吩咐井然有序,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谢婉点了点头:“余氏呢?回来之后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方管家摇了摇头:“余姨娘受了惊吓,回府之后便呆在院子里不曾踏出过半步。” 谢婉转眸看向王璞:“小侯爷他们可好?” 王璞恭声道:“小侯爷一切都好,大公子回来之后便与小侯爷一道练功读书,只是小小姐被唤去陪余姨娘,没有再与他们一道。” 第332章:中馈之权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谢兰是余瑶的亲生女儿,她即便相帮也不宜插手太多。 她对王璞道:“如今大局已定,你也可以准备准备重开芙蓉楼了,往后你我见面可能会比较麻烦,若有无法决断之事,可以先去寻楚夫人。” 王璞闻言立刻点头应是。 谢婉对方管家道:“府中一切恢复原样,过几日我会入宫,谢临也会随我前去,府中大小事务皆由你来处置,等到宫中稳定下来,我再来安排府上之事。” 方管家心头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若是余姨娘……” 谢婉也是担心这个,她一走,府上的主子就剩下了余瑶和谢青谢兰。 谢青要去国子监读书,如诗现在这个阶段,是不可能留下来的,那余瑶可真的就是无人能掣肘了。 谢婉轻叹了口气:“暂且先这么着吧,走一步看一步,她这次被吓破了胆,应该能消停一阵子。” 安排完这些之后,谢婉便去寻了谢临和谢青。 两人瞧见她,皆是眼睛一亮,谢临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欢喜的道:“阿姐!” 谢婉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些日子可好?” 谢临点了点头:“好着呢,临儿有好好练武好好读书的!” 谢婉笑了笑:“临儿乖。” 她转眸朝谢青看去,只见他有些拘谨又有些羞愧的看着她,对上她的目光之后,这才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阿姐。” 谢婉朝他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局势稳定,从明儿起,你便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了。” 谢青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朝她抱拳行礼:“我……我代我娘向阿姐赔礼。” “你是你,她是她。”谢婉开口道:“你娘经此一事,可有长进?” 谢青闻言身子一僵,低了头。 意思就是没有了。 谢婉轻哼了一声:“怎么?她还觉得我欠她的?” 谢青闻言面上又有了几分羞愧,他低声道:“我娘她……她觉得此次遭难,全然是因为受了牵连。” 呵! 谢婉给气笑了 她还真的没见过如余瑶一般厚颜无耻之人,身为侯府之人,本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她倒好,享受侯府好处的时候是侯府中人,遇着事了,就是受了牵连。 她的那个渣爹,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着她娘的付出,心安理得的将她娘困在侯府京城作为人质,一边却在边关有了小家,将余瑶所生之女当成亲生,甚至为了能够让谢青被立世子,不惜威胁一国之君! 余瑶倒是跟她那个渣爹绝配! 想起渣爹,谢婉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她看着谢青道:“你呢?你是如何作想?若你也如你娘一般作想,我可以在这几日同你们分家,你且放心,即便分家我之前的承诺依旧不变,若你有需要,我定会帮你。” 谢青连忙抬眸看着她道:“阿姐,从前我确实一叶障目,眼下我已不是从前的我,我娘的想法只能代表她自己。” 谢婉看着他道:“说句实话,我更愿意同你们分家,因为那会少去很多麻烦。” 听得这话,谢青面色顿时就有些发白,他低低唤了一声:“阿姐……” 这声阿姐带着乞求,听着多少有些让人心酸。 谢婉轻叹了口气:“看好你娘吧,莫要让她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谢青闻言当即道:“阿姐放心,绝无下次。” 谢婉嗯了一声:“明日我便会离开侯府,今晚一道用饭。” 谢青闻言面上顿时一喜,要知道,自打他们入了侯府,还从未与谢婉一道用过饭,谢婉说这话,便是代表着认可他们了。 谢青当即笑着道:“好,我现在便去告知我娘。” 明日便要离开侯府,往后想要回来应该也难了,谢婉召集了几位管事,将职能重新划分。 其他倒还好说,唯有在钱银的权限上不好处理,中馈交给余瑶是绝不可能的,只能寻人代持。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将中馈之权交给了王璞。 王璞闻言当即便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想要拒绝,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如诗就抬脚踢了踢他:“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先帮我代管着罢了!” 听得这话,王璞有些愣了。 如诗白了他一眼,轻哼道:“蠢!” 王璞顿时更加傻眼。 谢婉见状笑了,她看着王璞道:“怎么?觉得如诗配不上你?” 王璞腾的一下红了脸,飞快的看了如诗一眼,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奴才配不上……如诗姑娘。” “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如诗轻哼道:“你只管说,喜不喜欢我便是。我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你若是不喜欢,这事儿便当没说过。” 这话一出,王璞的脸顿时更红了,就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这世间女子都是羞敛的,如同如诗这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喜欢不喜欢的,还从未见过。 一旁的许账房方管家等人都露了笑,方管家笑着道:“王璞,你光脸红不答话可不成。男子汉大丈夫,如诗姑娘话都放在这儿了,你得给个准信才是。” 许账房也笑着道:“是啊,你赶紧回个话,王妃也好有所打算。” 王璞悄悄看了如诗一眼,脸又红几分,说话也更加结巴了:“喜、喜、喜……” 简单两个字,他愣是说了半天没说出口。 如诗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道:“好了,知道你喜欢我了,那中馈就暂时交由你来掌管,等我们成亲之后,再由我来掌管,将来等小侯爷成亲,交给小侯爷的媳妇儿。” 王璞此刻脸上的热度几乎可以煮鸡蛋,但他虽是羞涩,可也知道身为男子的担当。 如诗话都说到了这般地步,他若还不给个准信,实在非大男子所为。 于是他恭敬给谢婉磕了一个响头,恭声道:“奴才谢过主子,奴才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主子大恩!” 谢婉闻言笑了:“起来吧,记着你今日的话便是。” 王璞自然不敢忘,他缓缓起了身,深深看了如诗一眼。 一直大大方方的如诗,莫名的被他这一眼看红了脸。 第333章:记得你的话 谢青将晚间要一道用饭的消息,带给了余瑶。 为了防止,她在席上又说出什么让人不快的话来,他特意叮嘱道:“娘,阿姐过些日子便要入宫,往后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你万不可再顶撞她了。” 余瑶轻哼一声:“我哪敢。” 这般阴阳怪气的话,让谢青很不舒服,可他若是再劝,她必然又会哭诉,说谢婉不安好心,离间他们母子感情。 他只能深吸了口气道:“明日我便要回国子监上学,我会请阿姐给兰兰寻个女夫子,往后娘也会轻松些。” 余瑶闻言皱了眉:“一个女孩子……” 谢青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左右不需要娘花银子,也不需要娘操心,还有人帮着带兰兰,娘又何乐而不为。” 他对余瑶足够了解,他知道,若是跟余瑶扯什么女子读书的重要性,她是绝对不会同意,但若是说到占便宜,那就不一样的。 果然,在听闻不需要她花银子,也不需要她操心之后,余瑶顿时觉得占了便宜,当即就同意了。 谢青在心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现在算是彻底看清了,她娘其实就是满心算计的市侩妇人,与边城那些他曾经瞧不上的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晚间,在谢婉院子里用饭。 谢婉之所以吃这一顿饭,主要是向府中上下宣告她承认谢青和谢兰的身份,虽说有方管家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奴大欺主的事情,但有些姿态还是得摆出来的。 她不是圣人,若不是谢青已经幡然醒悟,谢兰又乖巧懂事,她必然不会这般行事。 当然,她给谢青机会,亲自去劝说他,还有为了名声考虑的原因,但不管如何,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谢青和谢兰将她当成阿姐,她也自会做到阿姐的责任。 至于余瑶,谢婉的眼里压根没有她。 本是平平淡淡的一顿饭,吃完就算了,可偏偏余瑶不是个省心的。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她忽然端起酒杯道:“之前是妾身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王妃原谅,这杯酒妾身敬王妃。” 看着她一饮而尽,谢婉也给了足够的面子,饮了一杯。 余瑶见状顿时笑了,很是殷勤的同谢婉搭话,又是询问她喜欢吃什么,又是关心她的身子,还寻着各种借口敬酒,一副热络的模样。 谢婉配合着搭话,想要看看她到底要作什么妖。 果不其然,几杯酒下肚之后,余瑶说起她的目的:“听闻王妃要入宫中,还要将小侯爷一并带去,那侯府便只剩下妾身与谢青谢兰了。” 谢婉掀了掀眼皮看她,淡淡嗯了一声。 余瑶轻叹了口气,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在王府时,王妃操劳着些还能够时常回侯府看看,可宫中不比王府,王妃一旦入了宫中,来往就都不便了,更何况宫中事务较多,王妃怕也忙不过来。” 这话一出,谢青和谢婉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青顿时就有些难堪,急急唤了一声:“娘!” 余瑶瞪了他一眼,接着朝谢婉陪着笑脸道:“妾身在边城时也是掌家的,侯府虽然大了些,但胜在人数并不多,王妃一走,侯府上下也就只剩下妾身与谢青谢兰,他们年岁小,又是要读书的,妾身愿掌中馈为王妃分忧。” 谢婉笑了笑:“侯府是临儿的,即便是我,也不过是代掌而已,等到临儿长大娶妻,中馈要交到他妻子手中。” 余瑶闻言心中很不舒服,凭什么这侯府就是谢临的了? 侯府分明就是侯爷的!有她和谢青的一份! 但眼下她也不敢得罪了谢婉,便顺着话道:“王妃说的是,但小侯爷还小,待到王妃入了宫中,这府上总得有个当家做主的人才是。”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谢婉淡淡道:“我已有安排。” 余瑶闻言一愣:“王妃的安排是?” 谢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开口道:“此事你不必费心,我已经安排妥当,待我走后,这府中一切照旧,影响不到你分毫,你的月例也依旧是有的。” 余瑶冷了脸,想要发作但是忍住了:“妾身敢问王妃,这中馈之权王妃交给了何人?” 谢婉放下酒杯看着她道:“与你无关。” “怎的就与我无关了?” 余瑶再也忍不住愤愤道:“你一走,侯府的正经主子也就是我了,更何况,这府上本就有我的一份!” 谢婉冷了脸,看着她道:“有你一份?莫要忘了,你是妾,即便是良籍,也依旧是妾。一个妾室,居然口出妄言说府上有你的一份?” “怎么就没我的一份?!” 余瑶恼了,谢青伸手阻拦,她一把拂开他的手,看着谢婉愤愤道:“这侯府本就是老爷的财产,之前你打理着中馈也就罢了,如今你要走了,凭什么不交给我打理?” 谢婉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眼神有些锐利,余瑶被她这么看着,气势瞬间就弱了。 想起谢婉如今的身份,余瑶顿时又有些后怕起来,连忙道:“我……妾身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王妃宁愿相信旁人,也不愿相信妾身。妾身对老爷一往情深,自是不会做有碍侯府之事的。” 听得这话,谢婉忽然开口道:“你对我爹一往情深?” 余瑶闻言当即挺了挺胸:“这是自然,妾身与老爷情比金坚!” “是么?”谢婉挑了挑眉,一副根本不信的模样:“你爱慕我爹,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侯爷,能够给你优越的生活?你看上的不过是他的身份,他的钱财罢了。” “妾身喜欢的是老爷这个人!” 余瑶气哼哼的道:“即便老爷是个穷苦百姓,妾身也依旧心仪于他,爱慕与他!” 谢婉闻言轻笑了一声:“是么?” 余瑶皱眉,信誓旦旦道:“自然是!” 谢婉笑了笑,看着她道:“你最好记得你现在所说的话。” 余瑶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何意,转而又提起了中馈之事。 谢婉皱眉道:“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你再说多少都是无用,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服,可以分家!” 第334章:但凡有一分 余瑶再蠢,也知道分家便是断了谢青的前程,当即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一顿饭,就这么闷闷的用完。 待到宴席散去,如诗翻了个白眼:“当自己是什么呢!还想掌中馈!” 谢婉冷哼一声:“她这么想也是常事,若是我那渣爹在府上,这中馈必然是落在她手上的。” 永誉侯还活着的事情,谢婉没有告知如诗和如画,倒不是要瞒着她们,而是这几日忙的压根顾不上考虑此事。 文昭帝给的兵符,李彧已经命小全子给了她,她还没想好,到底要拿那个渣爹如何。 但今日余瑶的话,倒是给了她几分启发。 谢婉想了想站起身来:“备车,去武安侯府。” 如诗愣了:“现在?” 谢婉点了点头:“现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武安侯府的门也已经关上,武安侯夫人也已经准备歇下了。 就在这时,下人忽然匆匆来报:“启禀夫人,宁王妃前来拜访。” 听得这话,武安侯夫人吃了一惊,连忙开口道:“快请!” 谢婉如今的身份,下人们根本不敢怠慢分毫,早在谢婉登门时,便已经连忙将她请进府中,待到武安侯夫人穿好衣衫匆匆赶到时,谢婉已经坐在客堂内喝上茶了。 为文昭帝守灵那几日,武安侯夫人与谢婉是见过的,不过那会儿只是匆匆一见,根本顾不上答话。 武安侯夫人进了客堂,连忙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王妃。” 谢婉连忙起身扶她起来,嗔怪道:“夫人这是作甚?折煞我了。” 武安侯夫人连忙道:“如何谈的上折煞?这本就该的,更何况,再用不了多久,身份就不同了。” 一段良好的关系,便是永远能明白各自的位置。 谢婉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笑着道:“这不还没到那个时候么?再者说了,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与夫人的情义,实在用不着这般客气疏离。” 武安侯夫人笑了笑:“这么晚了,你来寻我可是有急事?” 谢婉看着她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其实不是来寻夫人,而是来寻侯爷的。不知侯爷可在府上?” 武安侯夫人闻言一愣:“寻侯爷?” 谢婉点了点头:“有些私事,于我而言很是重要。” 听得这话,武安侯夫人没有再问,当即道:“在的,你且稍等。” 她立刻吩咐下人,将武安侯唤来,而后与谢婉坐在一处说着话:“朝廷大事,本不该我这妇人相询,只是我听闻王爷有些不愿坐上那个位置?” 谢婉实话实说道:“他确实不大愿意,但眼下已经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了,太子被废,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也就只有他了。” 武安侯夫人闻言松了口气,她低声道:“虽说对宁王而言,那个位置坐与不坐,都没多少差别,但总得为将来考虑。你不知道,在听闻王爷不愿坐那个位置的时候,我有多着急。” 谢婉点了点头:“我明白夫人之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有些话不必说的那般明白,懂的自然都懂。 不大一会儿,武安侯便匆匆而来:“臣,见过王妃。” 谢婉看着他,心情很是复杂,可她也知道,武安侯不过是听命行事,她抬了抬手道:“侯爷免礼。” 武安侯多少料到,她深夜前来是为了什么,转眸对武安侯夫人道:“依依有事寻夫人,夫人不妨去一趟。” 武安侯夫人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对谢婉道:“依依就是个不省心的,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谢婉朝她点了点头,武安侯夫人转身出了屋,临走时还关上了门。 这其实于理不合,毕竟男女有别,然而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繁文缛节的时候。 谢婉收回目光,看向武安侯道:“侯爷请坐。” “谢王妃。” 武安侯在一旁坐下,率先开了口:“王妃深夜前来,可是为了永誉侯之事?” 谢婉嗯了一声:“陛下临终之前,已经将当年之事告知与我。” 武安侯看了她一眼,轻叹口气道:“还望王妃能够体谅,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婉点了点头:“我来不是兴师问罪,毕竟皇命难违,而且这都是我爹他咎由自取。陛下临终之前告知于我,他还活着?” 武安侯应了一声:“永誉侯确实还活着,只是他身受重伤,双腿也废了,如今养在臣的一处庄子里。” 谢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你能告知我,当时的场景么?我娘……我娘她可痛苦?” 武安侯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侯夫人是个意外,那日准备动手之前,我……我给席夫人用了些毒,她那会儿身子应该是不适的……” 武安侯带着歉疚,低低将事情的完整的叙述了一遍。 原来,在动手之前,他给谢婉的娘,也就是席氏下了一些泻药,用量不多,只会让她腹痛不适罢了。 他本以为,谢临年幼,席氏又身子不适,必然不会亲自去接谢婉,可他没想到,席氏还是亲自去了。 等他知晓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门,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谢婉闻言垂着眼眸:“我只想知道,我娘她……临死之前可有痛苦?” 武安侯低声道:“臣说句不该说的话,但凡永誉侯有几分护她之心,席夫人也不会死。” 马匹发狂之后,永誉侯因着中了软筋散,根本无法从车厢脱困,侯夫人虽然身子不适,但却行动自如,那时候,只要跳下马车,即便会受伤也能保命。 可…… 谢婉握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冷声道:“是我爹,拽着她对不对?” 武安侯长叹了口气:“是席夫人想要将永誉侯一道拽出去。” “呵!” 谢婉冷笑了一声:“在那样的场景下,但凡他是个男人,就该将我娘推出去!而不是任由她一个弱小的妇人,拽着他救他!” 武安侯没有评价,只淡淡抛出了一个让谢婉心痛不已的事实:“马车坠下山崖之后,我便潜入崖底,永誉侯将席夫人垫在身下,这才保住了一命。” 第335章:要他生不如死 客堂内久久没有声响。 谢婉红了眼眶,垂眸坐在上座上,许久都没有出声。 她无法想象,她那身娇体弱的娘,在坠崖之前是何等心情。 她后悔么? 她可被压在身下,当作垫子之时,可曾后悔嫁给他?可曾后悔,空守闺房多年?可曾后悔,在山崖之上时,没有舍弃他自己跳下马车? 谢婉本不想哭,可她实在控制不住,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 为何,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 如诗和如画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去宰了那个负心薄情的畜生! 如诗看着谢婉,心疼的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泪,哽咽着唤道:“小姐……” 谢婉回了神,深深吸了口气,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看向武安侯道:“多谢侯爷告知真相,我听闻何管家因着此事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又远走他乡,他年纪大了,对侯爷忠心耿耿,还是回来吧。” 武安侯闻言立刻起身,朝她抱拳行礼:“臣代何管家,谢过王妃!” 谢婉摆了摆手:“冤有头债有主,这些我还是分得清的。从前之事便让它过去,侯爷与侯夫人在我式微之时相助的恩情,我一直记着。” “王妃折煞臣了。” 武安侯轻叹口气:“此事,总归是臣……” 谢婉打断了他的话:“一码归一码,过几日,可能要劳烦侯爷安排让我见一见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永誉侯,谢婉已经连爹都不想唤了,因为他不配! 武安侯低声应是,在将谢婉送出门时,他低声道:“王妃节哀。” 谢婉嗯了一声,朝一直守在外间的武安侯夫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了一声:“告辞。” 武安侯夫人将她送出府外,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这才与武安侯回身入了府。 当晚,武安侯宿在了主院,武安侯夫人询问了几次,武安侯这才将事情告知了她。 武安侯夫人听完当场就气炸了,破口骂道:“呸!畜生不如!若不是席妹妹当初为他解围,他哪里会有今日?可他倒好,不仅负心薄情,居然还……” “王八蛋!畜生!” 到底是贵妇人,骂来骂去就这么两句词。 骂完之后,她心疼的道:“谢婉该有多心痛啊,怎的就摊上这么个王八蛋的爹!” 武安侯默默在一旁听着不说话,武安侯夫人转眸瞧着他的模样,冷笑了一声道:“自古男子多薄情,我算是看透你们这些男人了!” 武安侯一脸莫名的看着她:“这与我又有何干?” 武安侯夫人冷笑了一声:“与你无关,我也没有席妹妹那般傻!你别在我院里歇着了,去寻你的妾室去!看着就来气!” 武安侯:…… 谢婉一夜未眠。 如诗和如画也没有睡,她们就留在屋内,默默的陪着她。 她们都是席夫人看着长大的,她们虽是下人,可席夫人待她们一直很好,总是温柔的笑着,每每上山也总会给她们带上一些女孩儿喜爱之物。 得知真相的她们,心痛不比谢婉少。 如画握紧了拳,冷声道:“奴婢去杀了他!” 谢婉吸了吸鼻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恨声道:“不必,我要他活着!” 她要他,生不如死!! 翌日,搬去王府。 临出发之前,谢婉写了一封帖子,让如诗给席家送了过去。 当天下午,在王府安顿好了之后,谢婉便带着谢临出了门。 席府一家早间收到帖子,便齐齐告假,在府前恭迎谢婉。 谢婉一下马车,席家众人便齐齐行礼:“见过王妃,见过小侯爷。” 谢婉抬脚上前,扶起席老夫人,朝众人笑了笑道:“外祖母与几位舅舅舅母免礼。” 听得这话,席家众人面上都有几分激动之色,席老夫人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谢婉与谢临。 谢婉亲自扶着她道:“外祖母,我们还是进府说话吧。” 席老夫人连忙擦了擦眼泪:“是是是,进府进府。” 席家最高的官职,是正四品通政司,在京城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通政司还没有什么实权。 故而席府并不怎么阔绰,哪怕是落败的侯府,瞧着也比席府好上几分。 谢婉带着谢临在上座上坐下,谢临主动将另一个上座让给了席老夫人。 席老夫人很是感动,却也没敢入座,谢婉道:“外祖母坐吧,今儿个都是家人,外间的礼数就不必了。” 谢临也在一旁道:“外祖母年纪大,该坐的,临儿小,站着就行了。” 看着懂事乖巧的谢临,席老夫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连忙擦了擦眼泪道:“那……老身便托大了。” 谢婉看着她坐下,柔声道:“外祖母也该知晓,我那便宜祖母已经去世,我与两位叔父不仅断了往来还有仇怨,如今我与临儿也就只有外祖母与几位舅舅舅母了。” 席老夫人闻言看着她道:“若是……若是王妃不弃,席府便是王妃的娘家。” 谢婉笑了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听得这话,席老夫人顿时又要落泪,大舅母钱氏连忙开口道:“娘,大喜的日子,您该高兴才是。” 席老夫人连忙擦了擦眼泪,笑着道:“对,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 谢婉同他们说了会儿话,认了认人,询问了下席家具体的情况。 大舅席文乃是通政司左通政,二舅席韬是五品翰林,三舅席武,乃是通政司右参政正五品。 席家大房有两子两女,二房有一子一女,三房有三子一女。算是人丁兴旺。 女儿几乎都已出嫁,唯有三房一女还待字闺中。 众人与谢婉和谢临一一见过,谢婉给了些见面礼。 认完了人,便代表这亲便认下了。 谢婉开口道:“我今日前来,除了认亲见见外祖母与几位舅舅舅母之外,还有一事要同外祖母与几位舅舅舅母商议。” 大舅席文一听,便知晓是正事,当即将小辈们都支使了出去。 待到他们走后,他这才开口道:“不知王妃要商议的是何事?” 谢婉的目光在他们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席老夫人身上。 她沉声道:“我想将我娘的坟与牌位,一道迁入席家。” 三更,我是认真的! 第336章:畜生! 这话一出,席家众人皆是一惊。 谢婉很是理解他们的惊诧,毕竟出嫁从夫乃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更何况还牵扯的迁坟,打扰到已经安息的娘亲。 可她这般做,并非意气用事,她相信,即便她娘是个恋爱脑,在去世之后若泉下有知,必然也会幡然醒悟。 再者,那个人未死,与娘亲合葬的还不知是何人,与其如此,倒不如迁出来,彻底清净。 席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舅席文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敢问王妃,为何突然有此打算?” 谢婉看着他道:“大舅舅,请恕我无法告知,我唯一能说的是,此事是我深思熟虑,且忍无可忍之后,才下定的决心。” 这话一出,席家众人的脸色都有沉。 倒不是因为谢婉的那句无法告知,而是她说忍无可忍。 能够让她忍无可忍的事情,得严重到何种地步?! 席老夫人红了眼眶,立刻道:“娇娇是我唯一的女儿,本就是席家之人,迁回席家自然可以。她生前我不曾好生待她,这两年我无一刻不在后悔,若是王妃已经决定好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席家众人闻言纷纷表态,几个舅舅更是道:“能够将小妹迁回,也算是她归家了,待到我们百年之后,泉下依旧是一家人。” 谢婉闻言喉头有些哽咽,她起身朝他们行了一礼:“我代表娘亲,谢过外祖母与舅舅舅母。” 席家众人见状顿时慌了神,纷纷起身还礼,席老夫人更是起身搀扶起她,潸然泪下道:“是我们让你受苦了。” 几个舅母也红了眼眶,就连三个舅舅,眼尾也有些红。 二舅席韬有些担忧道:“迁坟不是小事,是不是得寻个由头?不然的话,恐对王妃名声有碍。毕竟,今日不同往日,王妃过些日子是要入宫的,若是有大臣拿着这事儿做文章,怕是对王妃不利。” 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谢婉在宁王登基之后,必然是皇后之位。 可若是在这个当口,爆出为母亲迁坟,硬生生分开生父生母,必然会遭人诟病,弄不好会有人借此大肆做文章,阻碍谢婉封后。 毕竟孝大过与天,更何况还牵扯到死后之事,文臣的笔杆子可不是摆设。 席老夫人也反应了过来,担忧道:“此事,要不过些时日再说?左右已经这么久了,再等些时日也无妨。” 谢婉知道他们说的在理,也知道暂时按捺不动,等到她将皇后之位坐稳了再说不迟。 可她不愿等。 她本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师父对她评价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过刚易折。 在不知晓那些事情之前,她忍一忍倒也无妨,可在知晓了那个人渣对她娘做了些什么之后,她一分一秒都忍不了!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外祖母与舅舅舅母,应该也知晓,那人在便成有了妾室,还育有一子一女的事儿了吧?” 席家众人点了点头,席老夫人的脸色很是不好:“那个妾室所生之子,比你小不了几岁。” 谢婉嗯了一声,冷声道:“眼下这个年岁,男子纳妾乃是常事,可那人一边在京城宣扬他独宠一人,一边在边城另立小家,实乃沽名钓誉恶心至极!” “不仅如此,他还偷拿母亲嫁妆,变卖贴补小家,还将母亲的首饰,赠与那妾室!” 这话一出,席家众人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谢婉看着他们道:“外祖母与舅舅舅母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么?不,更让人气愤的是,他还上书请封,想要立那庶子为世子!即便有了谢临,他的心思依旧没有变过!” “最最让我气愤的是,这几日我见着了当时为母亲与他收殓之人,这才知晓,他在临死之前,居然用母亲当垫背!试问,这样的一个渣滓,如何配的上母亲?!” 听得这话,席家众人不仅是脸黑了,连拳头也硬了! 席老夫人猛的拍了桌子,痛声道:“他怎么能!怎么能这般对待娇娇?!他怎么能……” 说到此处,席老夫人已是痛哭出声。 席家三兄弟与三个舅母,也是义愤填膺,气到脸色发青。 席武握拳骂道:“畜生!” “三舅舅莫要侮辱了畜生。”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这样的父亲,我是不会认的,我不仅要迁坟迁牌位,还代母亲休夫!” “好!”大舅母赵氏忍不住喝了一声。 席文瞪了自家媳妇儿一眼:“好什么好?!为了这么一个畜生,影响了王妃的前程,根本不值当!” 听得这话,席家众人纷纷点头。 席韬劝道:“王妃三思。” 谢婉摇了摇头:“代母休夫之事可以延后,但迁坟与迁牌位,必须在我入宫之前完成,舅舅舅母们莫要再劝。” 席家众人闻言互看了一眼,然后席文道:“既然王妃心意已决,那便这般办!小妹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也不愿与那畜生多待片刻!” 席家人纷纷点头,席老夫人抹着眼泪,悔不当初:“若是那会儿,老身再勇敢些去阻拦,我的娇娇她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谢婉闻言沉声劝道:“外祖母不必自责,是娘她识人不清,保家卫国的将士确实是英雄,可却不代表着,他们的人品就一定是铮铮铁骨,顶天立地。” 说白了,那只是他们的职业,并不代表着穿上那件衣衫的人,就一定是个好人。 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可能是渣男,并不会因为职业不同就改变。 身为女子,嫁的首先是他这个人,滤镜太厚只会害了自己。 谢婉起身道:“迁坟之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便是个好日子,外祖母与舅舅舅母们准备准备,我就不多打扰了。” 席家众人闻言立刻起身相送,一直将她送上马车,目送着她离开。 席老夫人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眼泪又止不住,一旁三个舅母连忙上前扶着她劝道:“母亲莫要太过伤心了,小姑若是在天有灵,必然会为王妃和小侯爷骄傲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安排好坟地与祠堂才是。” 席老夫人抹了抹眼泪:“你说的对,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第337章:血口喷人 满打满算还有四日便要入宫,明日迁坟自然是没有时间的,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李琼被封了成亲王,必然是要赐下府邸的,正好宁王府要空下来,可以直接交给他,还能省下一笔修缮的费用。 但在交给李琼之前,她得将王府肃清一下才好,还有府中财物,皆要处理。 前世租房子搬家,都得耗费一天,如今搬个王府,更是个巨大的工程。 回到王府之后,谢婉立刻命人将王府各管事唤了过来,如今她要走,自然没有从前的那些忌讳,直接发难便是。 当然,即便是发难,也得证据确凿,她命白鹤,将为王府供货之人抓了过来。 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宁王府理顺,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王府负责采买的管事。 谢婉冷声道:“府中厨房采买管事何在?” 厨房管事站了出来:“奴才在。” 谢婉看着他道:“我看过厨房采买明细,菜肉之价多数远高于外间市价,按理来说,王府每日采买较多,价格应该更少些才是,你可认罪?!” “奴才冤枉啊!” 那管事哭喊着道:“王府不比别处,王爷所用之物皆是要最好的,即便是寻常的菜,也要品相最好,这价格自然是要比别处高一些。奴才对王爷忠心耿耿,这么些年更是尽忠尽职,奴才实在是冤枉啊!” 如诗闻言冷哼一声:“王妃不仅管着王府,还管着永誉侯府,你说王府不比别处,意思就是永誉侯府所用之物较差,王妃没有眼力劲儿呗!” “奴才不敢!”那管事在地上叩首:“奴才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呵!好一个实话实说!” 谢婉垂眸看着他道:“你是在王府当值,是王府的下人,不是王爷!谁给你的胆子,暗讽本王妃没有见识,没有用过好物?!” “奴才冤枉,奴才从未有过此意。” 那管事根本不带怕的,他是价高采买了,可那又如何,即便是最低等的菜,也能分出个上中下来,他只需一口咬定,采买的皆是万中选一,就无人能耐他何。 他就是有恃无恐。 谢婉闻言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今日厨房采买之物,呈上来!” 谢婉没有让内侍们去办此事,而是直接命王府侍卫去办。 王府便如同一个小社会,下人们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再过几日她要离开,这时候下人们不会为了她而得罪管事。 但侍卫就不同了,一来是侍卫身份要比这些人高,二来,他们只听李彧的命令。 没一会儿,侍卫们便将今日采买的东西带了过来。 谢婉看着那些蔫巴巴的菜肉道:“这便是你说的,品相最好之物?!” 证据摆在面前,那管事却依旧不认:“回王妃的话,这些日子王妃不在府中,菜品自然是要差些的,价格也少了些,王妃若是不信,大可查探。” 不得不说,能在采买这个肥差上做了那么多年的,必然都是滑头。 谢婉冷哼道:“是么?你觉得,仅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本王妃便奈何不了你?!” 管事匍匐在地:“奴才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谢婉冷声道:“我既然要治你的罪,必然是做了万全之策,今日肉价乃是十三文,你采买之价却是三十文,我倒要问问你,这想差了两倍不止的价钱,落在了何处?!” 管事闻言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身为侯府嫡女,堂堂宁王妃,居然对市井之事这般了解。 直到这会儿,他才有些慌了:“奴才……奴才也是被蒙蔽了!” “被蒙蔽?”谢婉冷哼一声:“身为采买管事,连市价都不知晓?” 那管事还要狡辩,谢婉却打断了他,直接命人将供货的人带了上来。 供货人与管事乃是狼狈为奸,自然不会轻易供出,再者,供货人心中清楚,若是他将管事供出,不仅会丢了供货的差事,还是在认罪。 故而那人被带上来之后,也一口咬定,自己供的货是好的,虽然价格高了些,却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他甚至道:“小人只是鬼迷心窍,价稍稍高了些,最多也只高了一两文,小人愿意将差价退还。” 谢婉闻言冷笑:“好一个退还,只怕你退还不起!诓骗王爷与本妃,便是大不敬,如诗,去请顺天府尹来王府一趟!” 一听要报官,那供货之人顿时就慌了:“王妃明鉴啊!小人不过是听管事之命罢了!” 管事顿时急了:“你少血口喷人!” “我怎的血口喷人了?”供货之人急忙道:“王妃有所不知,是管事要求小人这般做的,那些价格小人签字画押,多出的钱银,管事与小人二八分账,真正的价格,小人这儿有明细。” 他不仅是为宁王府供货,身上是带着价格明细的,当即便将价格呈了上去。 谢婉没有接,她只是看着那管事道:“你可能有所不知,芙蓉楼乃是我的产业,大婚之时,永誉侯府与王府在芙蓉楼采买的,都是相同之物,价格却是天差地别。你真当本王妃什么都不知?!” 一听这话,那管事便知晓自己完了,他不再狡辩,只不停叩首,谢婉饶命。 杀鸡儆猴,有了他的例子在先,剩下的便好办的多。 永誉侯府一直捉襟见肘,谢婉掌侯府中馈那么久,对采买的价格了如指掌。 王府这些管事根基颇深,当真要严惩,必然会是一场动荡。 谢婉给了他们三日时间,将这些年贪墨的银两交出,若是交不出,便以杖刑代之,她又重新安排了管事,这场闹剧这才结束。 众人散去之后,如诗气哼哼的道:“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根本没将小姐放在眼里,小姐的处罚还是太轻了!” 谢婉轻叹道:“正如王爷所言,这些人跟随他多年,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是因着时间久,起了贪念,小惩大诫便成。更何况,我将要入宫,若是真的严惩这些人,对我名声也不利。” 第338章:死不悔改 翌日便是迁坟,此事乃是秘密行事,并未大张旗鼓。 谢婉亲自带着席家人去了坟头,将永誉侯夫人席娇的棺木挖出,重新葬在了席家祖坟。 席家人甚是悲痛,席老夫人更是哭晕在了坟前。 谢婉亲自去了一趟永誉侯府,手捧牌位,将牌位重新供奉在了席家祠堂。 如此又过两日,王府的那些管事筹措了银两交出,但这些年贪墨下来,不是一笔小数。 筹措不齐的,依着百两一大板子处置,贪墨最多的那人,挨了近二十板子。 最后一日,谢婉去见了永誉侯谢志刚。 武安侯特意告假一日,亲自带着谢婉去了庄子。 谢志刚如今双腿被废,只能坐在轮椅之上,吃喝拉撒皆要人服侍,谢婉去的时候,他正坐在轮椅上,手捧着一本书,在院子的树下看书。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眸朝外间望去,与谢婉四目相对。 他与谢婉并没有见过几次,距离上次相见,还是在谢临未曾出生之时,那次也只是匆匆一见而已。 四年多未见,谢志刚竟没有认出谢婉来:“你是…… 谢婉看着他的眉眼,心头恨意汹涌。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脚进了院子,看着他冷声道:“宠妾灭妻,你可曾后悔过?” 谢志刚闻言皱了眉:“你是何人?!” 谢婉冷笑一声:“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为了一个庶子,弄到如今这般地步,你可曾后悔过?” 谢志刚皱眉看着她,冷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谈后悔二字?!” “大丈夫?”谢婉冷笑:“你也配?!” 谢志刚闻言顿时冷了脸:“放肆!我乃堂堂永誉侯,率领二十万大军,守卫便将二十载……” “永誉侯?!” 谢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如今你不过是监下囚!你偷盗发妻嫁妆,将发妻私产赠与妾室,你算什么大丈夫?!你沽名钓誉,在京城佯装自己重情重义,却在边关用发妻的嫁妆,养着妾室!” “你贪生怕死,将发妻当做垫背苟且偷生,连畜生都不如,何谈大丈夫?!” 谢志刚闻言皱眉:“你到底是何人?!” 谢婉笑了笑:“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只问你,我说的桩桩件件,可有一处污蔑于你?!” 谢志刚顿时恼了:“你懂什么?!我战功赫赫乃是先皇亲封的永誉侯,妇以夫为天,她既嫁给了我,她的一切便都是我的!再者,我与她本就是先皇赐婚,并无情谊,能为我而死,乃是她福分!” 谢婉直接被气笑了。 “你可真是无耻!若非是她,你在宴席之上便是颜面无存!她为你守着侯府多年,受尽欺辱,你……” 话说一半,谢婉忽然没了与他争执的兴致。 有些人从根上便已经坏了,说再多也是无用。 她来着一趟,也不是同他争论这些。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他道:“你不是大丈夫,你连小人都算不上,如今这一切皆是你的报应,你不是喜爱你那妾室么?放心,她很快就来陪你了!” 她连一秒都不想与他多待,当即转身离去。 谢志刚皱眉看着她,顿时有些急了:“你到底是何人?!” 谢婉停了脚步,回眸看着他道:“谢婉。” “谢婉?” 谢志刚闻言眼睛一亮,急急忙忙道:“你是来接我的是不是?我是你爹……” “你不配!”谢婉冷声道:“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一声,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身就走。 谢志刚在她身后喊道:“我是你爹,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给你站住!” 他转动轮椅想要去追,如诗和如画却拦住了他。 谢志刚冷声道:“让开!” 如诗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你!……” 如诗与如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跟上谢婉。 谢婉出了门,来到庄子前院,武安侯正在那儿等着,他看着谢婉面上神色,轻叹一声劝道:“他如今也算是咎由自取,王妃不必太过在意。” 谢婉闻言垂了垂眼眸,看着他道:“劳烦侯爷陪我走这一趟,他现在过的太好了,侯爷实在不必如此。” 武安侯闻言一愣:“王妃的意思是……” 谢婉淡淡道:“他自称自己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既然如此,自己照顾自己,应该不是难事,侯爷只需给他一日三餐便是。” 武安侯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了片刻道:“好,便依王妃所言。” 回去的路上,如诗和如画依旧气的不行。 如诗愤愤道:“他到现在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居然还说夫人能够为他而死,是他的福分!这天下怎的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鲜少开口的如画,也被气的不行:“若天下男子皆是如此,女子何其悲惨!” 谢婉垂着眼眸,连话都不想再说,只冷声道:“他会付出代价的。” 当天,伺候谢志刚的下人便撤了。 谢志刚被人伺候惯了,想要如厕,当即便开始唤人,然而他唤了许久,却无人理他。 他在院外想要回屋,却被门槛拦住了去路。 他拼命想要将轮椅弄进去,折腾了半天,却依旧卡在那处。 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尿了一身。 谢志刚顿时又羞又气,他不是蠢的,知晓这一切都与谢婉脱不了干系,他在院中破口大骂,却依旧无人理会。 晚间有人送饭来,闻到他这一身臭味,当即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谢志刚已经有几十年未曾被人这般看轻过,朝那人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推我进屋!” 仆人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主子吩咐了,从今往后,庄子里只管你三餐,其余之事皆由你自己来做。” “放肆!你可知晓我是谁?!” 仆人懒得理他,只拿起榔头,将门槛给拆了,然后转身离去。 谢志刚看着他的背影,气到脸色发青,可他身上实在太臭,加上又有了如厕之感,也只能匆匆推着轮椅入屋。 第339章:唯物主义 当天晚上,谢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点破防了。 她闭上眼睛,都是瞧见谢志刚的那一幕。 太阳当头树影斑驳,轮椅上的他坐在树下看着书,虽然已经断了双腿,但因着常年练武,身子瞧着依旧健硕。 加上长年身居高位,气质卓佳,非但不见半点落拓,反而有种岁月静好。 而她的母亲,却长埋地下成了一堆枯骨。 世上父母千千万,有卖儿卖女,有重男轻女,也有为了自己所谓将来幸福,杀害亲生骨肉,但更多的,是对子女疼爱有佳。 为何她碰上的是那少数中的少数? 为何偏偏她的生父,是那样的人?! 谢婉并不心疼自己,她心疼的是谢临,在谢临这个年纪,正是需要父亲,正是对父亲崇拜的时候,他虽然不说也不提,可他也以父亲是大将军为傲,所以小小年纪才那般刻苦的练武。 她无法想象,谢临若是知晓了真相会如何。 谢婉越想心口就越堵得慌,她现在有些拿不住主意,到底是该就告知谢临真相,还是该就这么稀里糊涂下去。 到底是为死去的母亲讨个公道重要,还是维持谢临心中的那个父亲形象重要。 如今谢临已经单独一户,户头上还是谢志刚,她之所以将她娘的坟和牌位迁回席家,是因为她相信,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必然不会愿意再冠以夫姓,与那个男人有牵扯。 代母休夫,谢婉可以做到,可这前提是她得将真相告知天下,让天下人都知晓,那个男人是如何负了她的母亲。 然而,谢临年幼,她不知道要多久之后这般做,谢临才会没那么受伤。 还有谢青谢兰,她要将余瑶与那个男人送作堆,谢青和谢兰要怎么处理? 谢婉越想越睡不着,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朝外间道:“来人!” 谢婉在嫁给李彧之前,是不需要守夜的,但王府的下人却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 她话音刚落,便有内侍在门前应声:“奴才在,王妃有何吩咐?” “将白鹤唤来。” “是。” 没过一会儿,白鹤匆匆而来,谢婉已经穿好衣衫坐在屋中。 白鹤躬身道:“不知王妃深夜寻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这些日子,一直是白鹤在护卫她的出行安全,她去见谢志刚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想将谢志刚从庄子里放出来。” 白鹤闻言顿时皱眉:“王妃还请三思,若真将他放出,他必然是要回侯府的,王妃与小侯爷入了宫中,若再将他放出,岂不是成全他与那个妾室?” 这些话,若是换做从前是轮不到他说,他也不会说的。 但白鹤已不是暗卫,于现在的他而言,有了如画的存在,身份和立场皆与从前不同。 谢婉看着跳动的烛火悠悠道:“所以我才唤了你来。放他出来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可放他出来不代表着,他会获得自由。他现在能够岁月静好,全然是因为他知晓自己将会一辈子被困在庄子里。” “他现在双腿已废,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再做回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永誉侯,所以才会那般平静。你可知道,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么?” 白鹤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谢婉转眸看向他道:“是给他希望,在他历尽千辛万苦,即将要看到曙光,达成所愿的时候,再一举摧毁。只是这摧毁,却不是毁灭性的,而是继续给他留有一线希望,如此周而复始。” 心如死灰算什么?心如死灰,只会让他认命不再蹦跶,若是心态好点,就能安稳度日,就如同他在庄子里那般。 真正磋磨一个人,就是要不停的给他希望,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再摧毁他。 白鹤沉吟了一会儿道:“王妃打算怎么做?” 看着外间渐渐泛白的天色,谢婉缓缓开口:“他的势力都在边关,在京城没有与他交好之人,他出了庄子之后,必然是想恢复身份回到侯府的。我要你派人一直看着他,让他看的见侯府,却永远无法靠近侯府半步!” “过些日子,余氏肯定会出门,到时候你给她安排一场假死,将她送到他的身边,既然他们这么恩爱,那就成全他们。” 白鹤闻言应声道:“是!” 安排好了这一切,谢婉心头顿时舒服多了,她重新躺回榻上,沉沉睡去。 但也没能睡多久,没过多久,宫中来人了。 谢婉只能起身,顶着昏沉沉的脑袋,任由如诗如画替她挽发上妆,然后坐上了马车,入了宫。 李彧虽然还未曾登基,但也是迟早之事,身为他的王妃,谢婉直接被安排在了坤宁宫。 她到的时候,李彧已经在坤宁宫内看那一堆堆的奏章,瞧见她进来,放下笔墨朝她伸了手。 如诗如画她们忙着安顿,谢婉来到他身边,被他揽着坐在腿上。 又是几日不见,自然是有些想他的。 谢婉抱着他的精壮的腰身,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开口问道:“怎的不在御书房或者乾清宫,反而跑到这儿来?” 李彧垂眸看着她:“担心你害怕。” 这话简直说在了心口上。 坤宁宫之前乃是马语烟的住处,谢婉虽是修道的,自认有一身正气,但初来乍到,心理上还是有些过不去。 她坐直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你说,她不会半夜来找我吧?” 听得这话,李彧顿时勾了唇:“你真怕?” 谢婉轻轻哼了哼:“怕倒是谈不上,就有点膈应罢了,等到住习惯就好了。” 李彧握住她的手,嗯了一声:“这些日子,我都陪着你。不过是间屋子罢了,若认真计较起来,这天下但凡人群汇聚之地,都有身死之人……” 谢婉:…… 他就差没把唯物主义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谢婉抬头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我知道的,别忘了,我可是个半吊子的道士,这宫里还有我的两个师姐呢!” 李彧垂眸看着她,揽着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暗哑着道:“成婚还是太迟了!” 第340章:吵了起来 谢婉腾的一下红了脸,没人比她更清楚,他这话的意思。 当初他就觉得成婚迟,务必要先度过蜜月期。 可谁都没想到,文昭帝突然以身犯险,当真服下了下在酒中的药引,导致本该还有三月的寿命,直接缩短成了一月。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谢婉有些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最少得三个月,稳住啊夫君!” 李彧看着她,轻启薄唇道:“是皇兄不守信在先,想必他也不会与本王计较这些。” 谢婉:…… 瞧着她无语的模样,李彧轻咳了一声:“只是说笑罢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本王也不是重欲之人。” 这话倒是实话,谢婉起了身道:“你处理公务吧,我看看他们去。” 王府库房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原先马语烟的那些财物,都已经充入了国库,谢婉便将坤宁宫东暖阁安排成了库房。 皇帝是有私库的,李彧命人将文昭帝私库的东西一并搬进了东暖阁,成了夫妻共同财产。 这其实也是变相的,给了谢婉安全感。 谢临被安排在了乾清宫的弘德殿,一入宫小全子已经领着他去安排了。 收拾东西需要很久,谢婉也不想打扰李彧,便去了长春宫去见辛清婉。 之前在守灵的时候,她们便已经见过,只是未曾有机会好好聊聊罢了。 瞧见她来,大师姐文妙和二师姐文言都很高兴,辛清婉也是笑容满面,四人在屋中坐下,这才有空好好攀谈。 谢婉看着辛清婉高高隆起的肚子,关切问道:“还有多久生?” 辛清婉笑了笑:“太医说,最多还有三月,若是早一些,两月出生也有可能。” 谢婉点了点头:“足月生是最好的,最近可有不适?” 文妙笑着道:“贵妃她好着呢,我和文言都说,这孩子简直就是来报恩的,一点都不调皮也不闹人,听贵妃所言,即便是刚怀的时候也没有闹腾。” 谢婉看着辛清婉,笑了笑:“确实,你的瞧着圆润了不少。” 辛清婉正要答话,却忽然神色一顿,谢婉急忙问道:“怎么了?” 辛清婉回了神,笑着道:“没事,就是他动了一下。” 谢婉有些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他是怎么动的?” 辛清婉闻言道:“你要不摸摸?” “好啊!”谢婉当即起了身,来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将手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肚子里的孩子很是配合,刚刚放上去没多久,就又动了一下。 谢婉的眼睛都亮了:“他是不是滚了一下,从肚子那边滚到了这边!” 辛清婉笑着道:“应该是吧,我特意去问过令妃,她说她怀着时候也是这般,有时候敲敲肚皮,他还会同你互动呢。” 两人就着孩子的事情聊了半天,辛清婉身上散发着为人母的柔和,同从前的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辛清婉见她对孩子兴致勃勃,不由道:“等你有了孩子,就都清楚了。” 谢婉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闻言道:“我还早呢,得过个几年再说。” 辛清婉闻言皱了眉:“这……怕是不太好吧?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不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呢,莫说是过个几年,就是再过个一年半载,你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那些朝臣怕是坐不住了。”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文妙皱了眉:“太早生孩子,对女子身子有损,若是宁王殿下心疼婉婉,定然不会舍得,让她那么早有孕的。” 文言在一旁点头:“最少得十八之后再说。” 十八谢婉都觉得早了,按照她来说,得最佳生育年龄生孩子才好。 然而这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等到二十五岁,这朝堂肯定要闹翻天了。 谢婉笑了笑:“现在不提这些,等过些日子,我跟王爷商量商量再说不迟。” 文妙和文言当初进宫是为了保护辛清婉,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们便有些想走了。 毕竟她们在山上自由惯了,在这宫中处处受拘束。 辛清婉自然是舍不得,她开口挽留道:“不能等着孩子出生之后再走么?” 文妙和文言不知如何拒绝,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谢婉。 谢婉见状开口劝道:“你别担心,她们走了还有我呢,大不了等你快生的时候,我再将大师姐和二师姐接进宫来陪你就是了。” 文妙和文言不似宫人那般拘束,这些日子有她们陪着说说话,辛清婉仿似回到了从前未嫁之时。 但谢婉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不好再留,只轻叹口气应下了。 谢婉朝辛清婉问道:“你可去见过母后?” 辛清婉点了点头:“见过,母后瞧着比从前苍老了许多,她见过我一面,问了问近况,便让我回来了,还特意让嬷嬷同我说了,往后若是无事,不必去同她请安。” 谢婉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辛清婉道:“陛下的死,对母后打击很大,她在慈宁宫设了佛堂,现在一心礼佛,几乎不见人。” 谢婉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待午后我再去拜见。” 上次闹的很不愉快,也不知道陈太后,还愿不愿意见她。 中午的饭,谢婉是同李彧一块儿用的。 因着昨日没有休息好,用完饭后,她便去午睡,顺道拉上了李彧,同他说说话。 谢婉窝在李彧怀中,开口道:“我听辛贵妃说,母后在慈宁宫设了佛堂,如今几乎不见人,只一心礼佛?” 李彧嗯了一声,抱着她道:“母后去寻了四弟,想要问问他过的好不好,然而这话其实不必问的,四弟对她心中有怨,没说几句便吵了起来。” 谢婉闻言一愣:“母后会同他吵?” 李彧轻叹了口气:“自然不会,只是母后在同四弟表达歉意,说她只是一时糊涂对不起他的时候,四弟怒气冲冲的质问了她。” 其实李琼一开始也没打算同陈太后说什么,只是陈太后到现在,依旧不大明白,她到底错在了何处。 她只是觉得,对李琼有愧,可她却还在为自己辩解,说她只是无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能舍弃一个救另外一个,让李琼不要恨她。 第341章:殉葬之制 李琼当即就恼了,他冷笑着道:“敢问你舍弃的缘由是什么?为何舍弃了身体健康的我,而不是需要用以命换命的皇兄?” “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从来没有将我当成过肉,否则,又怎么会自幼喂我药材?我在你眼中,一直都只是个药材罢了,何必说的那般冠冕堂皇?!” 陈太后闻言顿时落了泪:“母后也是没有办法,贤儿他……” 李琼冷哼一声:“是,我只是没了命,皇兄失去的是他的健康。” 陈太后试图同他讲理:“母后知晓你怨恨,可母后又有什么办法,你父皇有那么多儿子,若是你皇兄有个三长两短……” “呵!” 李琼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怎的就不能直接承认,你爱慕虚荣,贪图富贵?!若不是你贪图富贵,想用旁门左道生下皇子,听信了马家的话,服用了所谓的生子秘方,皇兄又何至于得败血之症?!” “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你的自私,贪图富贵!你不是想要知道,皇兄为何执意要置马家于死地么?!这便是缘由!” 谢婉默默的听完,皱眉问道:“他就这么说了?之前不是一直瞒着母后的么?” 李彧淡淡道:“瞒着母后是皇兄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左右都是要死之人,实在无须在临死之前,看到母后的忏悔内疚,至于死后,他看不见就随他去了。再者,四弟对母后心中有怨,不让他说出来,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在。” 李彧原本也不赞同,将真相告知陈太后,直到他听闻,谢婉挨了一巴掌。 那时他便明白,若是陈太后一直不知晓真相,便一直会责备旁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往后,谢婉还会受到更多苛责。 不管是谁,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更何况,这也不公平。 对李琼不公,对要忍让的谢婉也不公。 谢婉轻叹了口气:“先睡会儿,等醒了,我去拜访母后。” 一觉醒来,李彧已经不在,身边的被褥也早已凉了。 谢婉起身梳洗之后,便去了慈宁宫,然而陈太后却不愿意见她。 陈太后只是让嬷嬷带话,说她现在一心礼佛,已不愿再理尘世之事,待到文昭帝下葬之后,她便会去庵中代发修行。 嬷嬷看着谢婉道:“太后娘娘还有一句话,要奴婢带给王妃。” 谢婉立刻道:“嬷嬷请说。” 嬷嬷轻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想要王妃能够善待陈家,陈家并无实权,仅有爵位在,往后必然是要没落的,陈世子也不是什么有才之人。” 谢婉明白了她的意思:“母后是担心,我会因着孙姐姐的缘故,对陈家不喜?” 嬷嬷点了点头。 谢婉开口道:“还劳烦嬷嬷转告母后,后宫不会干政,更何况孙姐姐腹中有陈家骨肉。往后,我会与陈家多多走动的。” 嬷嬷闻言道:“王妃这般说,太后便放心了。” 陈太后一心礼佛,不再见人,对谢婉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不需要刻意讨好,后宫也无人来管她的闲事,她算是彻底自在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陈太后的事儿,跟李彧说了说,让他劝一劝陈太后。 李彧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如此能够让母后心中舒服些,便由着她吧。” 谢婉已经入了宫中,自然不可能以王妃的身份一直住着,翌日,李彧便换上了龙袍,正式登基为帝,而谢婉也接过凤印,成了皇后。 两人携手站在乾清宫门前高阶上,受百官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分列两旁,长长的队伍,几乎一直排到了乾清门。 跪拜声响彻天际。 这种高高在上之感,若非身临其境,根本难以体会。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迷失在权势之中。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皆在筹备之中,等到文昭帝下葬之后举行。 依着规矩,在文昭帝下葬之前,李彧都得一人宿在乾清宫,两人只能白日里相见,偶尔一道睡个午觉。 李彧忙,谢婉也忙。 她执掌凤印管后宫之事,宫中的一切用度,虽有各部门打理,却也要经由她允许。 加上文昭帝去世,后宫嫔妃份位变动,不能再如同从前一般住在原本的宫中,桩桩件件皆需要谢婉来做主。 殉葬是一直存在的,依着规矩,被封了位份无论有没有受过恩宠,但凡没有子嗣的嫔妃皆需要殉葬。 谢婉本不知晓此事,直到有人将拟好的名单送到她面前时,她这才傻了眼。 文昭帝一生风流不羁,宠幸的嫔妃不少,但子嗣却很单薄,一长串的名单,加上宫人,竟有好几十人。 谢婉拿着名单,沉默了许久,起身去寻了李彧。 这时李彧正与官员议事,瞧见她面色沉沉,当即便让官员退下,然后伸手揽了她入怀,柔声问道:“怎么了?何事让你脸色这般难看?” 谢婉将名单递给他道:“这时殉葬的名单。” 李彧翻了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祖皇所立的规矩。” “不可更改么?”谢婉看着他道:“这些女子一生困于宫中,就已经足够凄惨,殉葬之事,实乃陋习!这与草菅人命又有何异?!” 李彧皱眉道:“殉葬一事,我也不赞同,但要废除此制,就必须得拿出相应的解决办法来,宫中人数本就较多,这些人都是主子,冬要用碳夏要用冰,一直供养着,也是一笔开销。” “而且,这些女子留在宫中,极有可能祸乱后宫。她们都有位份,是皇兄的女人,若是放出之后与旁人有了首尾,又该如何?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谢婉能够理解他的立场和想法,但眼睁睁看着活人殉葬,她做不到。 李彧劝慰她道:“别着急,距离皇兄下葬还有三十余日,相信依着你的聪慧,必然能寻个合适的法子来。” 第342章:愿闻其详 如何安置先帝的后宫嫔妃,其实有作业可抄。 清时,有子嗣身孕的,依着位份安置在皇宫西北的宫殿,比如寿安宫、英华殿等等,未有孕的的,便将她们都送去庙里。 为何不留下这些人在后宫养着,一是为了给新帝嫔妃腾地方,二便是李彧所说的那些担忧顾虑。 银子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们太过年轻,尤其是文昭帝留下的这些人,其中最年长的也才二十余岁,她们年轻貌美,若留在宫中,但凡发生一起自由追求爱情之事,便会葬送所有人的性命。 顺带着,也会连累那些,反对殉葬,留下这些女子性命的人。 可将这些人一并送入庙里就能万无一失了么?那也未必。 有那么多的例子摆在那儿,送到庙里说不定反而会害了那些女子。 谢婉有些头疼,出门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些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与迎面而来的李琼唤了一声,她这才回了神。 李琼看着她,笑了笑道:“怎么了?发什么呆?走路都不好好走。” 这还是自从谢婉出嫁之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谈话,本该是有些生疏的,却因着他这一笑,烟消云散。 谢婉扬了扬手中的册子,皱眉道:“正在为殉葬之事烦忧。” 李琼闻言一愣:“我还以为,是因为师父……” 谢婉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当初文昭帝虽然是附耳低谈,可李琼就在一旁,又会武,听到也是正常。 她居然将他给忘了,若是他插手,她的计划必然是不可能实施了。 李琼瞧着她面上神色,轻叹一声:“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绕过乾清宫,去了交泰殿屏退了左右,在桌旁对面而坐。 李琼率先开口道:“昨日终于得空,我向武安侯私下里询问了师父之事。” 谢婉嗯了一声:“然后呢?” 李琼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武安侯也没说什么,只提到你去见过师父,还……还说了,你去过之后,让师父自力更生之事。” 看来谢志刚还在庄子上,白鹤还没有行动。 谢婉又淡淡嗯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去见过师父了。” 听得这话,谢婉忽的皱了眉,李琼看着她道:“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 “呵!” 谢婉看着他冷笑,本想反唇相讥,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是如何知晓当年之事的?” 李琼解释道:“我是他的徒弟,换血之后身子有恙,他多少会察觉,我那时唯一信任的人便是他。” 谢婉明白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着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救你不是出于好心?” 李琼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为何这么说?” 谢婉看着他:“其实很好推断不是么?若当初你真有性命之忧,便不可能出现在宫外,即便没有他出手,也有人护着你,安排你去别处。他不是蠢人,兵不厌诈,这种情况他稍稍动动脑子,便能猜晓一二。” “可他偏偏出手了,让你消失在文昭帝的视线之中,还落得一个救命之恩。”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猜想是对的,谢志刚就是故意“救”的李琼,这样一来,不仅能够握着皇室的把柄,还能成为李琼的救命恩人,获得李琼的感激。 文昭帝费尽心力,安排李琼假死,送他出宫,便是认这个弟弟的。 站在谢志刚的角度上来看,若是将来文昭帝让李琼恢复身份,那对李琼有着救命之恩的他,在朝中便有了助力。 即便李琼不能恢复身份,可文昭帝的血,需要十年换一次,将来他也可用到李琼,这简直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琼不蠢,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不过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就如同他早已猜到,对谢志刚下手的人是文昭帝,却依旧要谢婉去查,掌握真凭实据一般。 李琼垂了眼眸没有说话,毕竟要承认这些,需要颠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谢婉看着他面上神色,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么?” 她将她娘为何不曾跳下马车,又是如何被当作垫背的事情说了,然后在李琼惊诧的目光下,自嘲着开口道:“是不是很难相信?可这就是你的师父,他的真面目。”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盛夏已至,平白在人的心头多添了几分烦躁。 李琼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去见他之事,并未露面,只是在暗处看了片刻。” 谢婉闻言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李琼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笨,好多事情不愿承认,不代表我看不清现实,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是看重你的,否则,也不会亲自去接你回京。” 谢婉闻言冷笑:“你把他想的太好了,在不曾知晓,他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之前,我也如你一般,相信他是在意我的。可在知晓他是怎样的人之后,他亲自去接我之事,便很好理解。” 李琼皱眉道:“愿闻其详。” 谢婉问道:“你想过没有,我母亲性情温和,他又鲜少回京,若是纳妾也是常理之事,我母亲根本不会有任何异议,而他为何却一直瞒着?” “为何?” “因为他要名!” 谢婉冷声道:“他塑造着爱妻,重情重义的形象,在余氏未曾入侯府之前,京城哪个人不说,他重情重义?母亲很爱我,很久之前便一直念叨着,还有多久能够将我接到她身边。” “谢志刚他不是去接我的,他是接的他的名声,接的是他塑造了多年的形象!” 余氏未曾暴露在人前之时,就连孙玫都曾羡慕的说过,谢志刚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儿。 这世间有人好名,有人好利,而谢志刚,就是彻头彻尾的沽名钓誉! 他若真的爱她在意她,就不会因为张氏一句毫无根据的命理之说,将她送到山上,一去便是十五载。 毕竟在永誉侯府,但凡他只要坚持一点,即便是张氏,也不可能违背他。 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一想,全是破绽。 便如同谢志刚救李琼的真实目的一般。 第343章:皇后仁德 严格说来,李琼和谢婉一样,都是谢志刚沽名钓誉的受害者。 可与谢婉不同的是,谢志刚没有对李琼造成什么伤害。 李琼低叹一声:“师父他……” 谢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来劝我,那大可不必。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想必你应该懂。” 李琼闻言有些无奈的道:“好,师父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哪怕我想要他的命?” 李琼无奈叹气:“对,哪怕你想要他的命。毕竟,师娘对我极好,我与师娘相处的时间,要比他多的多。更何况,我也没有资格与立场劝你。” 两人从交泰殿出来,外间正是烈日当头。 谢婉开口问道:“府邸安排好了么?” “尚未。”李琼回答道:“皇兄刚刚继位,加上之前马家作乱,现在事务甚多,我暂且宿在偏殿,待过些日子再说不迟。” 谢婉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是觉得,李琼若是直接入住原来的宁王府,会省不少事儿,但一般潜邸会另作他用,具体的得看李彧定夺。 回到坤宁宫,自然也是一堆事情要忙,谢婉一直记着殉葬之事,却一直没想到好的法子。 直到文妙和文言来向她辞行。 既然能将那些人送入寺庙,为何不能将那些人送入道观呢? 最起码不用剃度,而且道家要随性的多,而且是正一派,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虽说因着身份的缘故,不能再嫁人生子,可怎么着也比殉葬的强。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慈云观没落多年,身为慈云观的一份子,不能总享受师父师姐们的帮助,也该出一份力才对。 只是前朝灭亡,与道教有着几分关系,若是将这些女子送入慈云观,怕是有些阻拦。 谢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文言文妙,让她们先回去询问师父的意见。 文言倒是挺高兴:“依着你的话来说,道教一直就是起起落落落,外来佛教倒是长盛不衰,师父一直想着振兴上清派,若是师妹当真能将那些女子送入慈云观,既救了她们的性命,也算是全了师父的愿望,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谢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作想,只是此事还得确认下师父的心意,而且也未必能成。” “试试嘛。”文妙笑着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而且你现在是皇后,即便这事儿没成,将来只要你有空去慈云观坐坐,咱们也是能兴盛起来的。” 谢婉最后拍板:“那就这么干!” 给了文妙和文言代表着皇后召见的令牌,将她们送走之后,谢婉本想去渐渐殉葬名单上的人,可想了想,事情未成贸然前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弄不好还给她们虚假希望,便作罢。 晚间李彧带着谢临过来与她一道用饭,谢婉同他说起了慈云观之事。 李彧沉吟了片刻道:“此事可以商议,问题应该不大。毕竟皇兄子嗣单薄,不少朝臣之女皆在名单之上。” 谢婉仍是有些担忧:“我只担心,朝臣对道家有偏见,毕竟比起道家来,他们应该更愿意将那些嫔妃送入佛寺。” 李彧闻言看着她道:“不必担心,你乃一国之母,又在慈云观长大,除了一些老顽固,但凡有些脑子的,就不会拿道家和慈云观来说事。” 听他这么说,谢婉顿时就放心了,她本想说说李琼府邸之事,可想了想,这事儿李彧自会安排,便也没提。 这些日子忙着后宫的事情,都没怎么关心谢临的课业。 于是谢婉便问了问,表示自己的关心。 谢临也乖巧的回答了,可谢婉发现,自己压根听不懂。 她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阿姐就知道临儿最棒了!” 得了夸赞,谢临很是高兴,唯有李彧看出了谢婉的迷茫之色,勾了勾唇角。 眼下已是剩下,屋中摆了冰, 晚间李彧抱着谢婉同塌而眠,谢婉只是稍微动了动,就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她连忙往后挪了挪,却又被他一把按了回去,她有些无语的道:“何必呢,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李彧埋首在她肩头,深深吸了口气,颇有些气恼的道:“朕乐意!” 乐意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早起身的时候,李彧换了一条裤子。 谢婉躺在榻上,看着他青黑的脸色,笑着道:“陛下辛苦了。” 李彧回身狠狠吻住了她,直到她也情动,他这才放开她道:“不能只有朕一个人辛苦。” 谢婉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气呼呼的不理他了。 瞧着她的模样,李彧心情极好的在她耳边道:“先欠着,到时候加倍还你。” 这话说的,好似她多饥渴似的,分明如狼似虎的那个人是他! 早朝之时,李彧提出了废除殉葬之事,如他所料,一些老臣提出了异议,但也只是提出异议罢了,如今的朝堂几乎都是李彧的人,他连眼神都不必使,便有朝臣出列,将那些提出异议的老臣喷的个狗血淋头。 朝臣们纷纷夸赞李彧,说他乃是仁君,李彧却淡淡道:“是皇后仁德,此事乃是皇后劳心,你们要夸,当夸皇后才是。” 话音一落,当即便有人夸赞谢婉仁德,一时之间,皇后仁德之声在大殿内此起彼伏。 废除殉葬的圣旨虽然未下,但众人已经得了消息。 陆陆续续有不少命妇向宫中递了牌子,要来叩谢谢婉,这其中居然有武安侯夫人。 就连长公主也特意为了此事进宫见她,将她夸赞了一番。 谢婉先接见了那些命妇,最后单独留了一日接见武安侯夫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武安侯夫人居然是带着曹姑来的。 武安侯夫人与谢婉叙了会儿旧,然后便道:“其实臣妇今日来,是受曹姑所托,她有事想要同皇后娘娘请教。” 曹姑要请教的,在现在的人看来,必然是惊世骇俗之事。 谢婉当即让宫人们退下,然后才问道:“不知曹姑前来,所为何事?” 曹姑同她行了一礼,便表明了来意:“民妇最近救了一个赌徒,那赌徒因着欠债不还,被人打了半死丢在乱葬岗,他浑身多处骨头断裂,民妇想起了娘娘从前所言的接骨之术,便为他做了。” 第344章:溶水晶 谢婉闻言一惊:“那人可还好?” 曹姑摇了摇头:“不大好,那人伤口化脓,高烧不断,还有了败血之症的先兆。民妇用了许多法子,也无法阻止他伤口溃烂,从前与皇后娘娘交谈时,皇后娘娘似乎提到过,这种情况,是因为一种叫细菌之物所导致。” “故而民妇特意拜托夫人带民妇入宫,想当面问问皇后娘娘,这细菌到底是何物。” 谢婉有些惊诧,曹姑居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而且付出了行动。 然而问题是,细菌肉眼不可见,唯有显微镜下才能发现,而且就算发现了,没有抗生素也没办法消灭细菌。 简易的显微镜,其实做起来也不难,但首先得有玻璃。 谢婉想起了楚云送的添妆。 这事儿,该提上日程了,毕竟曹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若要将科学普及,就必须有成功的例子,然后大力推广,才能改变一个时代。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道:“细菌之事,需得从长计议,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本宫将此事记下了,会尽快想办法,让你看到细菌。” 曹姑应了一声,而后问道:“那人可还有救治的法子?” 谢婉摇了摇头:“杀死细菌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本宫知晓一物名为青霉素,乃是一种霉……” 她话未说完,曹姑便眼睛一亮:“民间有土法,用发霉的之物治疗伤口。” 谢婉点了点头:“但也不是所有的霉都有用,得是一种青色的霉,橘子、甜瓜的霉,最为有用。” 曹姑将她的话默默记下,而后点头道:“民妇明白了,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指点谈不上。”谢婉看着她道:“若是曹姑往后,当成能从这些霉中提取出有用之物,造福便是天下百姓!” 曹姑闻言有些跃跃欲试:“民妇这就回去试试。” 她有些迫不及待,武安侯夫人笑着起身道:“那臣妇就告辞了,皇后娘娘废除了殉葬之事,许多朝臣都记着皇后娘娘的恩德,眼下百姓对皇后娘娘也皆是夸赞。” “不过是不忍罢了。” 谢婉开口道:“本宫这几日会出宫,到时候还要夫人作陪。” 武安侯夫人当即道:“此乃臣妇的荣幸,那臣妇就不叨扰皇后娘娘,待娘娘出宫再叙。” 谢婉点了点头,命如诗将她与曹姑送出了坤宁宫。 当晚,谢婉便同李彧提出了要出宫的事情。 李彧皱眉道:“马家之事才过去不久,外间必然还有余孽,你此时出宫怕是不妥。”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谢婉为他退下衣衫,递给一旁如画:“你多派些人暗中保护我便是,说不定还能将那些余孽一并揪出,也算是一桩好事。” “不行。”李彧看着她道:“朕不能让你涉险。” 谢婉劝慰他道:“不过是出宫一趟罢了,马家本就不得人心,即便有余孽也成不了气候。” 李彧却不同意:“你若有什么事儿,直接命人去办便是,我将白云和原先王府暗卫归你调遣。” 谢婉摇了摇头:“此事必须得我亲自去办。” 见她坚持,李彧最终也只能让步:“过两日沐休,我陪你一道去。” “也行。”谢婉笑了笑:“咱们微服出宫。” 翌日,文妙入宫同她传达了师父灵素真人的话,灵素真人愿意接手那些嫔妃,但她表示,慈云观很穷,需要谢婉给银子才行。 谢婉闻言顿时笑了,取了一万两银票递给文妙道:“这是我的私房钱,师父先拿着用着,等到圣旨下了之后,朝廷会有专款,师父大可放心。” 文妙收了银票,笑着道:“师父放心着呢,她还特意给你算了一卦,说你将来财运亨通。” 殉葬一事彻底落实了下来,第二日圣旨便正式颁发。 沐休那日,李彧与谢婉换上私服,悄悄出了宫。 谢婉先是去了琳琅坊,从前宁王府李彧的私产都由木掌柜打理,如今她在宫内,见面有些不便,这一趟正好也将产业之事安排下来。 给了木掌柜可以入宫拜见的令牌,又收了这段时日钱银之后,谢婉开口问道:“木掌柜可知,京城有什么烧制的窑,温度能够达到冶铁的?” 木掌柜闻言一惊,不由朝李彧看了一眼。 李彧淡淡道:“皇后的话便是朕的意思,你但说无妨。” 木掌柜恭声道:“小人知道有一处私窑,可以冶铁练丝,就在城西,但规模较小,不过是个作坊。” 谢婉点了点头:“琳琅坊可有水晶?要大一些的。” “有。”木掌柜连忙道:“小人这就去取。” 不大一会儿,木掌柜便带着好几件水晶瓶过来了。 如今天然水晶很少,尤其是无杂色的,得亏是琳琅坊,若是换成别处,恐怕还凑不出谢婉所要的那种水晶。 谢婉挑了几个最好的,然后让木掌柜带路去了那家私坊。 如今民间是不允私自冶铁的,所有的铁匠铺子都得在官府备案,而且只能打铁,远远达不到冶铁的程度。 那私坊说白了,就是暗处的产业,即便有木掌柜引见,那私坊主瞧见那么多人,还是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是个良民。 李彧看了小全子一眼,小全子立刻会意,取出了令牌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若是主子要治你的罪,你现在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瞧见那大内的令牌,私坊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草民知罪,求大人开恩!” 谢婉开口道:“坊主不必害怕,我来寻你是有要事。只要你能办好差事,私自溶铁一事便既往不咎。” 私坊主闻言立刻问道:“不知大人要草民办何事?” 谢婉将水晶取了出来:“我要你,将这些水晶融了。” 私坊主闻言一愣,抬头看着她手中的水晶道:“这……这有些暴殄天物,而且小坊从未溶过此物,也不知能否做到。” “这点你不必担心。”谢婉将水晶交给他:“你这作坊能够溶铁,那必然能容此物,我急着要用,你且去溶。” 私坊主闻言将信将疑的应下,接过水晶朝内走,面上都是肉疼之色。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要溶了,就这几个水晶瓶,都足够买下两三个他的作坊了! 第345章:简易显微镜 趁着溶水晶的功夫,谢婉又画了两张图,让私坊主做出模子来。 她要的其实就是凹凸镜的模子,铁液是现成就有的,模子也很简单做起来并不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第一批凹凸镜就诞生了。 谢婉拿起凸镜,给李彧看:“你瞧,这东西可以放大物体。” 李彧垂眸一看,顿觉新奇,但他还没意识道,放大物体有什么用,只当是个新奇的玩意儿。 谢婉朝他笑了笑,让私坊主拿了一本册子来,然后私下册子的封面卷成筒状,将凸镜塞入筒中,再递给李彧:“你用这个看看远处。” 李彧接过顺着她的话,往远处看去,脸色顿时就变了。 谢婉低声道:“凸镜可以根据弧度的不同,调整放大的倍数。还可以两个配合,看的更远也更清晰。” 李彧在战场呆了几年,有些话,不必说的明白,他便能够领会到。 他用着这简易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脚朝院外走去,木掌柜见状一愣,正要跟上,谢婉却阻止了他:“让他去看吧。” 李彧出了院外,环顾一周纵身上了最高的一个屋顶,然后用简易的望远镜朝四周看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收了望远镜回到院中,一挥手:“来人,统统拿下!” 黑龙卫顿时现身,一把将私坊主与几个管事扣押下来。 私坊主当即就要哭了:“夫人先前不是说,只要草民办好差事便既往不咎,饶了草民的么?” 谢婉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踮起脚尖在李彧耳边道:“这东西,其实不必非要用这般好的水晶才能做,有一种矿石就能做出,做出的东西,名为玻璃。” “玻璃可以做成各种饰品,还能取代窗纸,既能透光看见外间,又能保温隔热,用处甚多,与其将这些人扣押,倒不如干脆将这私坊收了,专门用来制造玻璃。” 李彧闻言沉默片刻,摆了摆手将人给放了。 他对凌炀道:“去将武安侯唤来!” 谢婉闻言连忙道:“顺道也将武安侯夫人唤来,让她戴上曹姑。” “是!” 凌炀领命而去,谢婉转眸对木掌柜道:“木掌柜对京城较为熟悉,还劳烦木掌柜去寻一些较为结识又硬的纸张来,顺道带一些较为粘连之物,比如浆糊之类。” 木掌柜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院子。 没过多久,武安侯便匆匆而来,李彧给他看了简易的望远镜。 如同李彧一般,武安侯在瞧过望远镜之后,脸色也顿时变了。 李彧带着他去了僻静处,商议对这私坊的安排。 过了一会儿,木掌柜匆匆而来,还带着一个伙计,不仅捧了一堆纸,还带了各种各样的粘黏之物过来。 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谢婉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只需要一点点。 毕竟不是专业的人,谢婉只有当年科学小实验时,组装简易显微镜的经验,她只能依着记忆,一点点的尝试。 李彧与武安侯说完话出来,瞧见的便是她在院中树下的石桌上认真裁剪拼装的样子。 阳光穿过树叶洒落下来,仿佛为她渡上了点点星光。 如今天气炎热,虽然在树阴下,谢婉还是出了汗,她组装的入神,忽然有人抚上她的额头,将她额间汗渍轻轻擦去。 她回了神,转眸一看,便瞧见李彧深邃的黑眸,那黑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一时之间,竟觉得身边人和物都虚化了,只有眼前的他是那般清晰。 直到传来一声轻咳,谢婉才突然回了神,耳边染了热意。 她刚才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李彧眼神拉丝了…… 李彧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面颊,眸中染了笑意,他看着桌上的东西,柔声问道:“这是什么?” “显微镜。”谢婉解释道:“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微小肉眼看不清,或者看不见的东西,显现出来。” 听得这话,众人顿时一阵惊讶,武安侯惊道:“世上竟有如此惊奇之物?” 谢婉点了点头:“等我组装完给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但也只是个简易的东西,能有多少效果,还不好说。” 对武安侯等人而言,能够看见细小之物,就已经很让人惊奇了。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连李彧,也看的一脸认真,谢婉顿时压力陡增。 或许压力便是动力,原先还有几处错误的地方,居然弄对了。 “成了!”谢婉随手取了一根树叶,放在上面,调整下之后,招呼李彧来看。 李彧凑上前,看了一会儿之后,顿时沉默了。 武安侯也凑了过来,看完之后也沉默了。 谢婉以为他们不明白这东西的意义,正准备为他们解释的时候,武安侯夫人与曹姑终于到了。 她们之所以姗姗来迟,主要是因为曹姑在乱葬岗那边,曹姑一来,谢婉便立刻招呼她过来看。 曹姑连礼都顾不上行,匆匆跑了过来,当她瞧见了显微镜下的树叶之后,第一反应是:“这便能看到细菌?” 谢婉想了想道:“约莫能看到一些,若是要看的更清楚,还得造一个精细度更高的才行。但我可能造不出来。” 李彧在一旁道:“或许,可以找工部。” 谢婉眼睛一亮:“说的有理,他们有钻研精巧之物,若是能将此物造法和原理告知他们,说不定还真的能成,包括望远镜!” 李彧当即又吩咐凌炀,将工部尚书给请了过来。 等待的时候,谢婉同曹姑商议起了那个赌徒的症状来。 曹姑自那日回去之后,就去收购长了酶的甜瓜,如今橘子还未成熟,但甜瓜却正好在市头上,虽然废了些周折,但也收到了一些。 回去之后,曹姑便用土法给那赌徒医治,可惜的是,虽然有效果,但因着拖了太久,效果并不理想,那赌徒已经命不久矣。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等到真的能够提取了青霉素,便可以人体注射,效果就事半功倍了。” 人体注射又是一个新词,曹姑默默记下。 瞧着她认真模样,谢婉连忙道:“这事儿不能贸然行事,得先做过无数实验之后,才能用!曹姑千万不可一时冲动!” 曹姑看了她一眼道:“娘娘放心,此事关系到娘娘的清誉,民妇不会贸然行事的。” 第346章:谢婉小课堂 她的话,谢婉半个字都不信。 当初说好了,接骨手术得先在动物身上试验,确保有足够的经验之后才能在人身上实施。 结果呢? 她捡了个半死不活的人,就敢一个人动手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帮手。 不对!肯定是有帮手的! 谢婉低声问道:“曹姑,那接骨手术是你一个人做的?” 曹姑闻言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道:“何谷波给民妇打的下手,见的了那般场面的人,不会赞同民妇那般做。” 谢婉闻言笑了笑:“你们和好了呀。” 曹姑嗯了一声:“一大把年纪了,凑合过吧。” 这两人在旁人眼中都是怪人,可他们彼此却是再合适不过,如今真相大白,谢婉再回头看,何谷波其实很是重情重义,甚至有些重义过了头,毕竟不是谁都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 忠诚是这个时代,较为明显的标签。 谢婉笑了笑:“能遇到互相尊重互相理解的人,也是一件幸事。” 曹姑将人开膛破肚都面不改色,偏偏受不来这种温情打趣的话,耳根都泛了红。 谢婉没有再继续聊这个话题,继而很是严肃的再次强调:“给人体注射外物之事,万万不可莽撞行事,需要特制的工具,还需要非常严苛的条件,曹姑,我与你讨论手术,同你说细菌,是为了救人,万不可让心中那点好奇和求知,将你变成一个怪物。” 瞧着她面上郑重神色,曹姑沉默了一会儿正色道:“民妇谨记娘娘教诲。” 谢婉和曹姑在这边说话,武安侯夫妇、木掌柜就在那儿研究显微镜,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什么东西都放上去观察,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惊呼。 李彧虽然没去凑热闹,可眼睛却一直看着那边,显然也是颇有兴趣,不过是顾着脸面和身份,不去凑热闹罢了。 工部尚书宋健紧赶慢赶,来的时候也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谢婉正准备为他介绍显微镜,武安侯却率先朝他招手,很是兴奋为他介绍起来。 术业有专攻,工部尚书仔细捣鼓了一阵,便明白了其中原理,他皱眉道:“这等神奇之物,做工实在太粗糙了,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暴殄天物!”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宋健好歹也是职场的老油条了,顿时就发觉了不对劲。 他眨了眨眼,盯着显微镜一脸赞叹:“粗看有些粗糙,细看简直精妙绝伦,看看这结构绝非一般人能够想出来,再看看这做工,虽然有些粗糙但瑕不掩瑜,也不知是何等高人,能够做出如此精妙之物!” 到底是同朝为官,武安侯轻咳一声,替他解围:“此物乃是皇后娘娘亲手所制。” 宋健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转眸看向谢婉愣了愣,然后一个马屁就拍了过来:“原来是皇后娘娘亲手所制!臣就知道,能做出此物的绝非常人!皇后娘娘聪慧,实在令臣的等望尘莫及!” 佞臣一直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婉摆了摆手:“宋尚书言重了,本宫寻你前来,是有事相商。” 她将凹凸镜和显微镜的原理仔细说了一遍,然后便提出了要求:“根据弧度与厚度的不同,效果也不同,最精妙的显微镜,可以将细小之物,放大百倍甚至千倍,从而可以让我们看到,肉眼看不见的细小之物。”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她命如诗去水沟里舀了一点水来,然后在玻璃上滴了一滴,放在了显微镜下。 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了臭水沟里,那些神奇的生物,世界观得以重塑。 当当当,谢婉科普小课堂,开课了。 众人听得认真,李彧听到一半,就命凌炀将太医院院使请了过来,武安侯见状,又请李彧帮忙,将军中军医长请了过来。 工部尚书发现了放大镜,又拜托李彧,将工部左右侍郎给请过来。 如此这般,小课堂的听众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竟站了满满一院子。 谢婉讲的口干舌燥,还需要时不时回答他们的问题,一早出的门,现在却已经是日落黄昏,连午饭都没顾得上。 最后还是李彧开口道:“今日先到此为止,皇后也有些累了,剩下的以后再说。” 众人还有一堆问题,可李彧发了话,却也只能偃旗息鼓,纷纷谢过谢婉。 众人依依不舍,几番欲言又止,唯有刘院使老神自在。 他是御医,有的是机会。 刘院使拦住了即将离去的曹姑,行了一礼道:“这位夫人,刚刚皇后娘娘提到断骨再接之事,不知老朽可有这个荣幸瞧瞧那人?” 曹姑闻言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今的仵作大都由贱民担任,即便她是良民,却也依旧被旁人看轻。 就连寻常的大夫,也是瞧她不起,更何况,她所做之事,在旁人眼中有些残忍,甚至算的上草菅人命,这世间唯有谢婉与何谷波,真正赞同她。 而现在,堂堂太医院院使,却一副求教姿态来向她询问。 刘院使见她不答,便以为她不愿,毕竟手术之事也算是独门绝技,她不愿相授也是常理。 于是他道:“是老夫唐突了。” 曹姑回了神,连忙道:“院使言重了,若是院使有空,可随我前去。” 刘院使闻言眼睛一亮:“恭敬不如从命,夫人请!” 马车驶出去老远,谢婉才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她有些懊恼的道:“我还没去看看矿山,还没有教会私坊如何炼制玻璃!还没有同私坊说,如何炼制烧瓶,教会曹姑如何……” 李彧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别急,日子还长,慢慢来。” 谢婉轻叹口气:“就是觉得,出宫不易罢了,感觉还没做什么,这一天就结束了。” 李彧想了想,一脸认真的道:“婉婉确实不适合困在深宫之中,不若我们早些要个孩子,然后将皇位传给他。” 谢婉:???!!! 见过坑爹的,怎么还有坑儿子的?!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李彧现在只能在梦里同谢婉进行造人大计,哪里又能那么快造出一个儿子来。 谢婉有意逗他:“若是我生不出儿子呢?” 李彧皱了皱眉:“那也无妨,辛清婉快要临盆,可以让四弟早些成婚,这么多人,不信生不出一个可继位的来!” 第347章:种下种子 有他这话,谢婉顿时就没压力了。 犹记得前世现代,怼那些非要生儿子的人,最常用的就是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而现在,她还真的有。 石英矿山的位置,楚怀是知道的,如今他已是大理寺寺卿,虽然同样是正三品,地位却截然不同,加上他在顺天府深耕多年,如今的顺天府尹又是之前的顺天府丞,一时之间楚怀风头无两。 翌日商议完朝政之后,李彧特意将他与工部尚书宋健留下,与谢婉一道用饭。 谢婉将玻璃之事,以及如何制造同他们二人说了,让楚怀领着宋健去矿山,从今往后玻璃制造便交由工部负责。 宋健犹豫着道:“臣对此事一窍不通,恐怕还得事事叨扰皇后娘娘。” 这话一出,李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健毕竟是外臣,而谢婉却深居后宫,来往确实多有不便。 李彧一挥衣袖:“这倒无妨,从今往后,南书房归皇后所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南书房本是皇帝与众朝臣研讨学问,吟诗作画之处,但因着文昭帝不理朝政不擅风雅,南书房一直是出于空置状态。 南书房另设他用并不是什么大事,而给皇后设立与官员议事之处,才是闻所未闻,前所未有之事。 后宫不得干政,李彧此举实在是有些违背朝纲,故而当他说完之后,楚怀与宋健都愣住了。 宋健看了谢婉一眼,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臣见识过皇后娘娘的才能,将南书房设立为皇后办事之处,此举乃是天下幸事,臣并无异议,只是此事未曾有过先例,恐怕朝臣会有异议。” 李彧闻言神色淡淡:“他们不会。” 宋健闻言还要再劝,谢婉微笑着开口道:“宋大人不必担忧,毕竟同你们日日往后宫跑比起来,为本宫单独设立办公之处,要更合礼数。更何况,本宫知晓的可不仅仅是玻璃。” 听得这话,宋健恍然大悟:“陛下英明,皇后娘娘英明。” 李彧与谢婉互看一眼,含笑不语。 宋健有些好奇,谢婉还会什么,毕竟不管是望远镜还是显微镜,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是蠢的,自然知道这两样东西若是研制得当,会给大晋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谢婉想了想道:“此事不急,一件事一件事儿来。” 单独为谢婉设立书房,以供她与朝臣议事之事,并没有摆在明面上说,因为现在来寻谢婉办事的,除了宋健与刘院使之外,也没有旁人了。 去的人不多,朝臣们也就没当回事。 楚怀寻她比较勤,日日同她汇报进展,他一个大理寺寺卿,倒是比工部更上心些。 第二个来的勤的,是刘院使,他自从见识过接骨手术后,便有一堆问题要问:“其实从前,医术之中有专门一支,便是剖肉接骨,但后来,因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术便被废弃,许多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没了。” “如今此术又得以重见天日,实乃天下医者幸事!” 谢婉对这话甚为认同,从前中医也是有手术的,只不过因为儒家思想的流行,导致了观念的改变,手术这一支便彻底消亡了。 所谓中西结合,实际上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难得刘院使不是那种迂腐之人,谢婉自然也愿意同他探讨手术之事。 说到手术,青霉素的提取就势在必行。 依着现有的条件,即便造出玻璃,有了培养皿试管之类,想要真正提取出青霉素,并且大批量生产投入使用也是不可能的。 但科学,从来都是后人站在先人的肩膀上,得有先人的奠基,才有后人的发展。 她所要做的,就是种下那颗种子。 不知不觉,便到了将殉葬的那些人送往慈云观的日子,那日百姓们纷纷出来围观,毕竟这般阵仗可不是日日都能得见的。 李彧专门出了告示,废除殉葬之事,告示中特意提到,废除殉葬乃是皇后一力促成。 百姓们一边看着那些马车经过,一边议论纷纷。 “从前就知道皇后娘娘是个宅心仁厚的,当初谢家那些人那般待她,她都不曾为难半分。” “就是!可恶的是谢家人,宁愿被马家那些乱臣贼子利用,也不站在皇后娘娘那边。” “不知道谢家人现在后不后悔,他们当初欺辱的孤女,如今已经成了一国之后!” “怎么可能不后悔?这会儿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谢志勇和谢志峰确实肠子都悔青了,谢婉越是凤光,便越是衬的他们愚蠢。 自打马家伏诛,他们被大理寺放回之后,兄弟二人直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不是他们不想出门,而是一出门必然遭人唾骂。 兄弟二人困在府上,整天饮酒度日,酒多之时更是抱头痛哭。 他们痛哭后悔的,不是待谢婉不好,而是痛哭自己如今的境遇,后悔当初他们眼皮子太浅! 谢婉那么漂亮,他们若是胆子大一些,想尽办法为她铺路,直接将她送到李彧面前,他们又何至于此! 谢家的人和事儿,谢婉早就抛在了脑后。 殉葬的人送上慈云观之后,就到了文昭帝下葬的日子。 一路将文昭帝送至皇陵,整个下葬,来回有十多日。 回到宫中之后,李彧直接宣布休朝两日,当天下午便宿在了谢婉榻上,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兄弟情是有的,但不多。 李彧和谢婉整整两日都没出门,某人如狼似虎,谢婉又回到了当初,被折腾的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日子。 折腾狠了,她气愤的道:“若是我有了身孕,就你这般模样,还不得去找旁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说的话半点都不可信!” 李彧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这能一样么?我才开荤,就被迫吃素了那么久,憋着了自然要讨点利息。至于有孕,对你而言不是小事?是谁说的,她花样多着呢?” 谢婉:…… 李彧吃的很是餍足,两日之后上朝的时候,就连朝臣都能看的出来,他从里到外的舒坦。 第348章:谢志刚进京 李彧舒坦了,心情就好很多,连带着对朝臣的耐心都多了几分。 朝臣们看破不说破,渐渐的也掌握出规律来,比如一早上朝,没有禀奏什么不好的消息,陛下却黑着脸,那肯定是皇后的那几日到了。 朝臣们很是自觉,在那几天里,能不说坏消息就不说,等过了那几日再提。 总的来说一切顺利,工部那边在谢婉的帮助下,造出了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显微镜。 那日早朝,李彧特意将望远镜和显微镜带到了朝堂上,让百官观看。 望远镜自是不必说了,百官看完之后的震惊,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尤其是武将,更是暗戳戳的询问,能不能讨个赏,将望远镜给他们。 李彧笑而不语,直到兴安侯悄悄将望远镜往袖子里塞的时候,他这才板了脸道:“拿出来!那是皇后给朕的!” 兴安侯悻悻的从袖中取了望远镜,交给了小全子。 李彧轻哼一声,开口道:“诸位爱卿莫要着急,皇后已经督促工部赶工,用不了多久,三军皆能配备此物!” 众武将闻言顿时狂喜:“陛下圣明!皇后娘娘圣明!” 李彧摆了摆手,指着显微镜开口道:“这是皇后娘娘造出的另一物,名为显微镜,佛家有言,一花一世界,有了此物,方知此言不虚。” 宋健上前,在玻片上滴一滴污水,调整好之后,邀请众人前来观看。 当众人瞧见了水中的细菌,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原来,寻常的水中,竟也有生物。” 宋健轻咳一声,朗声道:“这些微小,人肉眼不可见之物,大都名为细菌,细菌进入人体,便会使人生病,许多病情皆是由细菌所致,比如伤寒,霍乱,肺病等等,瞧见了细菌便能研制杀死细菌之物,从而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能够大大减少伤亡。” 李彧正色道:“百姓用水,大都取自河水和井水,水中细菌亦有不少,经皇后与太医院研究,发现水在煮沸之后,细菌会大大减少,从今往后要向百姓推广沸水饮用之法,为了让百姓确切的知晓细菌的存在,工部会连夜赶制显微镜,然后下发至各郡县医署。” 此乃事关民生大计,百官顿时心生敬意。 谢婉的威望,瞬间就提高了,在百官心目中,谢皇后已经不仅仅是后宫之主为皇家绵延子嗣的代表,而是实打实成了国之栋梁。 原先百官对南书房之事多有微词,今日下朝之后,百官却齐聚南书房外,朝里间探头探脑。 正巧,谢婉让工部制作的烧瓶等物已经到了,她正在提取酒精,给太医院众人看看酒精消毒的作用。 百官们有幸亲眼目睹,在见证了酒精消毒的作用之后,众人心中对谢婉的敬仰又多了几分。 从那日起,众人再也没有对南书房之事有过异议,甚至瞧见南书房,都带了几分敬意。 谢婉毕竟不是专业搞医学和生物的,将一些基本手法和原理,教给太医院众人之后,她便功成身退了。 后宫如今只有她一人,李彧大手一挥,直接将景仁宫设立成了实验之所,由太医院众人在那里培养细菌做实验。 不知不觉,又是两月过去,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那日,谢婉与李彧携手拜了太庙祭拜社稷,然后一道坐在御座上,接受百官朝拜。 这其实是于理不合的,出乎意料的是,反对声音极小,就连御史也是象征性的谏言几句,便不吭声默认了此事。 这些日子以来,谢婉一直忙这忙那,忽略了很多事情。 直到白鹤悄然入宫拜见,她这才想起来,余氏和谢志刚的事儿。 白鹤躬身禀道:“谢侯已经离开了庄子,在一农户的帮助下入了京城。” 谢婉冷了眉眼,开口问道:“他倒是能够忍耐,居然现在才离开庄子。” 白鹤实话实说道:“谢侯毕竟是乡野出身,又在战场摸爬滚打数年,是吃的了苦的,即便现在行动不便,但三餐有人照料,他也能照顾好自己。为了逼他离开,属下命人每日只给一餐,他饿了几日受不住,便悄悄离开了。” 谢婉闻言皱眉:“他哪来的银子?” 白鹤看了她一眼,面色复杂的道:“谢侯打晕了庄子里的账房,抢了账房的银子。” “这倒是符合他的作风。”谢婉冷哼一声:“余氏呢?可有安排?” “属下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白鹤有些为难的道:“大公子谢青一直看着余氏,还特意嘱咐方管家,不得让余氏踏出侯府半步,如今的余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要安排她诈死离开,实在有些不便。” 谢婉闻言一愣,她有些没想到,谢青居然会这般懂事起来。 她明白白鹤的言下之意,其实在府上也不是不能安排余氏诈死,只是谢青必然不会轻易上当,毕竟是生母,若让谢青瞧出破绽,便会毁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情义。 此事确实有些难办。 谢婉沉吟片刻,开口道:“那便想办法,将谢志刚还活着的事情透露给她,引诱她出府。她野心勃勃,若是知晓谢志刚未死,必然会想办法出府与他相见,将他接入府中。从而打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白鹤有些担忧道:“若是她将此事散播出去……” “她不敢!” 谢婉冷声道:“她一直恶意揣摩本宫,总觉得本宫有意打压谢青,若是她知晓谢志刚还活着,却迟迟不寻上府来,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本宫其中作梗。” “她会担心本宫知晓谢志刚的存在,会直接派人杀了他,故而她只会私下寻找,如今谢青向着本宫,她连谢青都不会告知!你同方管家说一声,不必拦着她出府。” 白鹤应是:“若是大公子知晓,会不会怨恨娘娘?” 谢婉闻言淡淡道:“本宫又不是真的要余氏的命,如余氏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一直同谢志刚做贫贱夫妻的,待她发现,回归侯府无望之后,必然会想办法将谢志刚抛弃。本宫与她并无深仇大恨,让她在外间吃些苦,认清自己的身份便成。” “她知晓本宫有意磋磨谢志刚,谢青的前程又捏在本宫手中,她受不得苦将谢志刚抛弃,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不敢告知谢青。更何况,即便谢青知晓也无妨,他也该有自己的判断了。” 第349章:瞧见了老爷 余瑶最近很是气闷。 按理来说,谢婉成了皇后,正是她在京城大展拳脚的时候。 她都想好了,先给各府递上帖子,在京城走一圈,然后在府上设宴,将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都邀来,到时候她必定名声大噪,看谁还会瞧不起她! 余瑶想的很好,她甚至想过,若是账房不批设宴的银子,她就将谢青给搬出来,他们不认她是主子,总得认谢青吧?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与她作对,将她困在侯府,不允她出门的,居然是与她相依为命的亲生儿子! 她对谢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撒泼打滚都用过了,谢青却依旧不松口。 她气的破口大骂:“谢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居然这么欺负我?!我才是你娘!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谢青闻言面色冷了下来:“母亲直呼皇后娘娘名讳,可曾想过,若是传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余瑶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论起来我还是她的长辈呢。” 听得这话,谢青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一个妾室,哪里来的脸面说自己是嫡女的长辈?更何况,那人如今还是一国之母。 莫说是妾室了,就是正儿八经的生母嫡母,也不会直言皇后名讳,还这般理所当然毫无顾忌。 这不仅是无知,还是狂妄愚蠢! 若真的放任她出去折腾,毁的可不仅是她自己。 当日谢青便寻上了方管家,再三强调,务必不能让余氏出门。 余瑶被困在府上已经有两个月多月了,她日日寻谢青理论撒泼,谢青烦不胜烦,干脆直接搬去了国子监住。 谢兰忙着上学,学习琴棋书画和女红,余瑶总觉得女孩子学这些压根无用,故而也不重视。 这么一来,倒是让谢兰躲了个清净。 府上的下人虽然对余瑶恭敬,可却不怎么听她命令,余瑶琢磨着,府上该有她的亲信才行,于是她开始收买下人。 一开始,下人根本没理她,可突然有一天,府上有个下人悄悄同她借银子,说自己被人骗去了赌坊,欠了不少钱。 余瑶当即便知道,自己的第一个亲信来了。 她给了五十两给那下人,并且不需要他还,下人投桃报李,说愿为他效犬马之劳,问有没有什么他能做的。 余瑶想了想,就问他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出府。 下人犹豫了很久,最后道:“守门是轮值的,明儿个就轮到奴才了,只是除了奴才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同奴才一道当值,姨娘若是想出府,奴才去想想法子。” 余瑶闻言立刻道:“行,只要你能办成此事,我必定有赏!” 下人顿时喜笑颜开:“姨娘就等着好消息吧!” 当天晚上,那下人便带了信,说他已经同另一个人谈好了,只要给些甜头,那人便当作没瞧见,只是余瑶出门不能太久,最多只能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便是半日,对憋坏了的余瑶来说也足够了。 她开开心心的给了银子,还别说,第二天,她还真的顺利出门了。 因着第一次出门,她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便在京城闲逛。 逛了一圈之后觉得无聊,便寻问贴身丫鬟,京城各府都在何处,她计划着去拜访拜访。 贴身丫鬟名为芍药,这些日子与余瑶走的很近,闻言想了想道:“冒然拜访各府夫人,怕是有些不妥,姨娘想要在京城贵妇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倒不如佯装偶遇,奴婢知晓有一处梨园,是各府夫人经常去的。” 余瑶闻言眼睛一亮:“好,就去那儿!” 芍药带着她去了梨园,为了彰显身份,余瑶买了最好的位置。 落座之后芍药道:“雅间都有隔断,在这儿压根瞧不见其他雅间内是个什么情景,奴婢去打探打探。” 余瑶自然是点头应好,芍药便出了门。 然而她这一去,许久都没有回来,一场戏都完了,这才姗姗而归。 余瑶皱眉道:“怎的去了那么久?今日可有其他府上夫人前来?” 芍药有些心不在焉,余瑶连续问了两次,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奴婢去打探了,因着国丧未过,夫人们都怕被寻着把柄,故而这些日子都未曾前来。” 余瑶闻言顿时皱了眉,将芍药责备了一通,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无论她怎么责备,芍药都照单全收,只是有些神不守舍,一直到回了府也是如此。 余瑶终于觉得异样,再三询问之后,芍药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奴婢……奴婢好似瞧见了老爷。” 余瑶闻言顿时傻了眼,她结结巴巴的道:“青天白日的,你可别吓人。” “奴婢不敢妄言!” 芍药低声道:“在梨园的时候,奴婢转了一圈,也没瞧见贵夫人,便想着是不是来早了,于是奴婢去了门口等着碰碰运气,却没想到,竟然瞧见了一个男子,与老爷长的一模一样,就连行为举止也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那男子应当是腿脚不便,坐在四轮车上,奴婢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特意跟了一路,发现他就住在梨园不远的一个宅子里。奴婢打听了下,那个男子是最近才到京城来的,宅子也是前些日子才租的。” 余瑶闻言皱了眉:“不可能是老爷,若真的是老爷,他为何不回府?” 芍药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但奴婢觉得,那人若真的是老爷,不回府也不是不能理解。” “此言何意?” 芍药低声道:“姨娘您想想,大晋人人皆知,老爷摔下悬崖身亡,死时已经是面目全非,而且爵位已经传给了小侯爷,若是老爷现在回来,小侯爷又该如何自处?” “再者,老爷的尸身是皇后亲自带回来的,若是老爷回来了,旁人必然会非议皇后。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夫人的死多少与皇后娘娘有关,若是老爷回来,又该如何面对此事?” 余瑶闻言沉吟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若老爷当真还活着,必然是受谢婉威胁了,这才不敢回府!” 听她又直呼谢婉名讳,芍药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低低道:“那人是不是老爷还不好说,姨娘与老爷相处多年,恐怕唯有姨娘亲自前去,才能确认了。” 第350章:恩爱夫妻 余瑶顿时动了心。 若是侯爷还活着,她何至于受这般委屈! 谢青如今宿在国子监,余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当然她也不想同谢青商量,毕竟在她看来,如今谢青被谢婉灌了迷魂汤,压根同她不是一条心了! 她越想越是激动。 若那人当真是老爷,就算谢婉是皇后,也管不到正儿八经的主子身上来。 她因着姨娘的身份,被旁人瞧不起,侯府上下也没几个人将她当成真正的主子,若那人当真就是老爷,若是老爷回来,将她提为平妻,还有谁敢小看她?! 左右正妻已死,就算是谢婉,也不能阻止老爷提她为平妻,老爷那般喜欢她,必然会同意此事的! 余瑶兴奋的一夜未眠,翌日一早,便将那守门的下人唤了过来,询问她何时再能出府。 那下人道:“姨娘莫急,守门乃是一日一换,明日夫人便能出府了。” 余瑶很是不满,她连出个府都要受制于人偷偷摸摸!若那人当真是老爷,等她掌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方管家那个老东西给发卖了! 然而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能按捺一日,等到第二日才出了门。 芍药领着她去了宅子前,余瑶迫不及待的敲了门。 过了一会儿,里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来者何人?” 倘若之前,余瑶只是抱着一点希望,那现在,她已经确定这里间的,就是她的夫君! 同床共枕十余年,谢志刚的声音,她怎么都不可能听错! 一时之间,激动和喜悦将她缠绕,她顿时红了眼眶,激动的开口:“老爷,是我啊,你的瑶儿来找你了!” 听得她的声音,谢志刚立刻转着车轮匆匆来到门前开了门。 大门一开,两人四目相对。 余瑶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终于确认,眼前的人便是她的老爷,她的夫君! 她一下冲到谢志刚面前,蹲下身子扑到了他的怀中,哭着道:“老爷,瑶儿终于找到你了!” 谢志刚也红了眼,紧紧抱着她,哑声道:“瑶儿……” 两人几乎是抱头痛哭,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余瑶从他怀里起了身,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哭着道:“老爷你怎么……” 谢志刚哑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我已成了废人,瑶儿你若是嫌弃,便当未曾瞧见我……” 余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泪汪汪的道:“老爷不许胡说!在瑶儿的心目中,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瑶儿的夫君,在瑶儿心目中,你永远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听得这话,谢志刚顿时一阵感动,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我就知道,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抛弃我,瑶儿也绝对不会。” 一直好似隐身的芍药轻咳了一声:“老爷与姨娘有话不妨进屋再说。” 谢志刚闻言反应了过来,牵了余瑶的手道:“进屋说话。” 余瑶应了一声,让芍药推着谢志刚进屋。 进屋之后,芍药便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两人关上了门。 余瑶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房子,眼眶又红了:“老爷你受委屈了!” 谢志刚看着她一脸心疼的模样,心中很是动容,尤其是在经历过这些日子的屈辱之后,余瑶的心疼更是让他感动。 他柔声道:“不辛苦,能够再次见到你,就值了。” 余瑶一脸感动的蹲下身子,依偎在他怀里:“有老爷这话,瑶儿即便现在死去,这一生也值了。” 两人互诉衷肠,腻歪了半天才聊起了正事。 余瑶问起谢志刚为何会废了双腿,谢志刚便冷声将事情给说了一遍。 在听闻他是为了立谢青为世子,这才得罪了文昭帝,落得现在这般地步,余瑶又是一阵痛哭和心疼:“瑶儿何德何能,能得老爷如此厚爱!” 谢志刚抱着她:“有你这话,本侯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余瑶哭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老爷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回侯府?你不在,瑶儿可受尽了屈辱!” 她将自己挨了打,被长公主武安侯夫人她们瞧不起,就连下人都欺负她,不允她出府等等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说了。 谢志勇闻言心疼不已,恨恨的将谢婉骂了一通:“瑶儿有所不知,我如今这般也是拜谢婉所赐!” 他将谢婉见过他一面之后,他在庄子里被折辱的事情说了。 说完之后,又说起了他是如何从庄子里出来,又是如何躲在牛车里,千辛万苦混进京城。 他恨声道:“我不是没想过回侯府去寻你们,可我压根出不了这个巷子!” 余瑶闻言一惊,既然愤愤道:“我就知道,必然是谢婉从中作梗!老爷不必担心,瑶儿定会想办法带你回去!” 两人同仇敌忾,将谢婉臭骂一顿之后,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谢志刚虽然腿残了,却也是个正常男人,两人两年未见,如今私下相处又在一处抱了许久,自然便动了情。 谢志刚吻上余瑶的唇,哑声道:“瑶儿可嫌弃为夫如今是个残废?” 余瑶面色红润,连连摇头:“夫君变成什么样,都是瑶儿的仰慕的心上人。” 听得这话,顿时如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之后,两人抱着躺着榻上,说起了如何回侯府,将谢婉的真面目昭告天下之事。 在余瑶看来,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她的马车就在外头,直接带着谢志刚回府就行。 两人温存够了,余瑶唤芍药进来伺候,而然唤了半天,都不见动静。 她没有多想,只当是芍药去了大门那儿,没有听见。 她骂骂咧咧的起了身,还很贤惠的伺候着谢志刚穿好衣衫坐回轮椅上,这才推着他出了门。 出门之后,她并没有瞧见芍药,她以为芍药在外间,便扯着嗓子又唤了几声,然而芍药依旧没有回应。 余瑶心头咯噔一声,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连忙松开扶着轮椅的手,朝大门跑去。 她打开大门一看,别说芍药了,就连原先停在门口的马车都不见了。 余瑶有些慌了,她提起裙摆就出了门,顺着巷子朝外走。 可就在她快要出巷子的时候,白鹤怀中抱剑出现在她面前,垂着眼眸看着她冷声道:“皇后娘娘说了,既然姨娘与谢侯恩爱非常,那从此以后,便在这宅子里,做一对恩爱夫妻。” 第351章:家徒四壁 余瑶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是个圈套了。 她颤抖着唇看着白鹤:“你们……你们怎么敢?!他是侯爷!是谢婉的爹!” 白鹤轻嗤了一声:“姨娘到现在还活在梦里,陛下很早之前就说过,爵位是皇家给的,如今他还留着一条命,已经是皇家开恩!至于是不是爹,那也取决于皇后认不认。”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直接丢到她的脸上:“这是你们的户籍,收好了,免得到时候被当成黑户,给赶出京城!” 余瑶气愤不已,伸手就想将那张纸给撕了,然而刚要动手,她却停了下来。 她将户籍证明收好,瞪了白鹤一眼,转身回了院子。 见她回来,谢志刚并不意外,只牵了她的手道:“瑶儿,委屈你了。” 余瑶连忙摇头:“只要能与老爷在一块儿,瑶儿怎么招都不苦的,更何况,若是没有老爷,瑶儿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话倒是不假,当初她被赌鬼爹爹卖去青楼,若不是正好遇到谢志刚,她大着胆子向他求救,她还不知道会怎样。 谢志刚爱的,就是她这般崇拜他,感激他的模样,这与席娇完全不同,席娇永远端庄有礼,即便是床笫之间,也拘谨的像根木头。 他柔声道:“瑶儿放心,若有朝一日能够恢复身份,我必将你抬为平妻!” 听得这话,余瑶眼睛顿时一亮,她歪道在他怀里柔声道:“平不平妻的,妾身不在乎,妾身只要能同老爷在一处就好了。” 这话说的谢志刚顿时又是一阵感动:“瑶儿,此生我定不负你。” 感情,两人肯定是有的。 失而复得,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余瑶忽略了所处的环境。 谢志刚从山庄里出来的时候,抢了约莫一百两银子,余瑶出门身上也带着银子,他们暂时用不着为钱银发愁。 谢志刚感谢余瑶的不离不弃,头一日由他下厨做饭,余瑶虽然觉得不好吃,碗筷也不干净,但也很赏脸的用了不少,饭后还贤惠的将碗筷洗了。 总得来说,第一日非常和谐,颇有一种真爱可以战胜一切的样子。 用那句恶心的话来形容,爱可以止痛。 晚间两人沐浴后躺在榻上,商量着对策。 余瑶将户籍文书拿出来对谢志刚道:“妾身有个法子,可离开此地。” 谢志刚顿时来了兴致:“哦?是何法子?” 余瑶看着他道:“谢婉不是不允我们出这巷子么?那就让人进来好了,明日里咱们放一把火烧了此处,只要火势蔓延开了,必然会惊动官府,到时候老爷出现,谢婉她想拦也拦不住!” 谢志刚毕竟熟读兵法之人,这种法子他当然也想过,只不过他腿脚不便,担心弄巧成拙罢了。 如今有了余瑶,便不用担心此事,他将余瑶揽入怀中道:“还是瑶儿聪慧,就这么办!” 余瑶已经迫不及待,与谢志刚说干就干。 夜深人静,余瑶将谢志刚推到门口,然后点燃了泼了油的柴火。 暗卫们守在暗处,看着那从柴房燃起的火,低声询问白鹤:“统领,可要去灭火?” 白鹤静静的看着火光,淡淡道:“不必,他们既然觉得活的太舒坦,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火光渐盛,巷子里住着的其他几户人家终于现了身,纷纷提桶拿盆,冲进宅子灭火。 这般大的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官府。 官差匆匆而来,然而还未进巷子,便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着来人手中的令牌,官差丝毫没有犹豫,转身便走。 翌日,白鹤入宫将此事告知了谢婉。 谢婉听完冷笑一声:“愚蠢!” 白鹤应声道:“确实愚蠢,他们自以为聪明,却也不想想,属下能拦着他们出不去巷子,自然也能拦着旁人进不了这巷子。” “做的好。” 谢婉开口问道:“他们现在如何?可有波及到旁人?” “没有。” 白鹤回答道:“属下一直在看着,火势并没有蔓延至别处,如今那宅子烧的七七八八,就剩下一间卧房还有屋顶,能够勉强住人。余氏向旁人说谢侯的身份,然而巷子里住着的,皆是属下安排的人,无人理会他们。” 谢婉点了点头:“他们手里,应该还有些银子。” 白鹤闻言道:“属下已经安排人,卖一些生活必须之物给他们,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身上的银子就会没了。” 听得这话,谢婉有些讶异的看他一眼,笑着道:“难怪你是统领,做事真是面面俱到。” 白鹤闻言连忙躬身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当不得娘娘夸赞。” 谢婉看着他道:“此事你做的极好,待到这事儿完成了之后,本宫必定重重有赏。” 她说这话是有底气的,李彧的私产如今都归她管,加上王府之前的产业,还有芙蓉楼的进账,她现在可是个小富婆了。 白鹤闻言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道:“为娘娘办事,乃是属下的福分,至于赏赐……恕属下斗胆,待此事完成之后,恳求娘娘应属下一个不情之请。”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想讨的赏,可不是钱银这般简单。 谢婉想了想道:“在合理要求之内,本宫定不会食言。” 至于怎样叫合理,那就由她说了算,她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谢青从国子监回府,发现余瑶失踪了。 然而府中上下一片平静,就好似从来没有余瑶这么个人一般。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在侯府失踪,然而侯府却无人过问,这让谢青感到心寒,他正准备发火,王璞却寻上了他。 两人关上门待了许久,门开之后,谢青却再也没提过余瑶失踪之事。 王璞其实没有同谢青说明余瑶去了何处,更没有告知谢志刚还活在世上,他只说了两句话。 “姨娘失踪之事,乃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至于缘由暂时不能告知,但可以确保,姨娘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侯府能困住姨娘一时,却困不住姨娘一世,若不趁早让姨娘认清现实,将来连累的也只会是大公子和二小姐,大公子既然已经做好决断,换皇后娘娘一声阿姐,那就应该相信皇后娘娘。” 王璞说完这两句话后便没有再开口,谢青坐在书房内,沉默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开口道:“一切听阿姐安排。” 第352章:这题朝纲了 谢青的反应,谢婉很满意,她本不打算告知谢青真相,可如今他的表现,让她有了一些告知他真相的底气。 只不过不是现在,等过了一年半载再说。 那时候,余瑶已吃够了苦头,与谢志刚也应该成了怨偶,谢青若是要接余瑶回去,她不会拦着,但谢志刚这辈子,只配生活在尘埃里! 谢婉没有再特意去关心谢志刚和余瑶的事情,性格决定命运,这两人在一块儿,不会风平浪静。 因着国丧,各种节日都免了,身为皇后的谢婉,免去了操劳各种宴席的痛苦。 工部尚书宋建一直在朝臣面前嘚瑟玻璃的事儿,因为显微镜是他们工部造的,望远镜也是他们工部造的,如今的工部成了香饽饽。 尤其是武将们,为了给自己手下的将士率先配备望远镜,都快把宋建的门槛给踏破了。 户部尚书听了一耳朵,在知晓太医院的那些瓶瓶罐罐,是用玻璃造出来的时候,盯着自家的水晶瓶看了一夜。 第二日便寻上的宋建:“老宋啊,跟你商量个事儿。” 宋建闻言顿时皱眉:“别,咱俩不熟!望远镜什么的,那都是免费配备的,工部做的都是白工,没银子的!” 户部尚书闻言嘿嘿一笑,哥俩好似的搭了他的肩:“我是那种跟同僚要银子的人么?” 宋建很认真的点头:“你是!” 户部尚书:…… 两人是同榜进士,又都是李彧亲手提拔上来的,私下关系其实很不错。 户部尚书轻咳一声:“我有正经事要同你说。” 宋建皱了皱眉,看了看肩上的胳膊:“说正经事儿,就别干不正经的事儿,我会想歪的。” 户部尚书想朝他翻白眼,但他忍住了,放下胳膊道:“是这样的,我看玻璃可以造瓶子,能造那个什么试管,还能变成什么凸镜凹镜,那就证明玻璃已经造成各种形状。” 宋建嗯了一声,有些警惕的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跟你谈个买卖。” 户部尚书低声道:“你瞧,一个水晶瓶能卖上千两,玻璃造出来的,比水晶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晶莹剔透还很光整,好看的紧,若是做些器具拿到外间去卖……” 想到这儿,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宋建一脸嫌弃:“首先,玻璃乃是皇后娘娘研制,陛下亲自派人监管,其次,现在忙着造望远镜都来不及,哪里有空做你的锅碗瓢盆?” 户部尚书气的想要跳脚:“什么锅碗瓢盆?那是器具!” “不管是锅碗瓢盆,还是器具,我都忙不过来。但……” 宋建犹豫了一会儿道:“或许,你可以去南书房问问。” 户部尚书看了南书房一眼,有些挣扎:“这么小的事儿,还需要劳烦皇后娘娘?我也不是要多少,只需要你闲下来的时候,做个千八百个就行,得的银子也是充入国库的。” 宋建摇了摇头:“这事儿我真做不了主,你得去问皇后娘娘。” 户部尚书看着南书房,犹豫了许久,还是咬牙进去了。 毕竟就算一个器具卖五百两,一千个就是五十万两,而且这是源源不断的生意,源源不断的银子! 谢婉正在琢磨着穿越女必会技能,肥皂。 说实话,她弄不清具体的,但她大概知道要用那些东西,约莫是个什么流程。 毕竟现代有更多古法UP主,专门研究古法制造,她也喜欢看两眼的。 还有精盐,在山上的时候,她就琢磨出来过,身为一个吃货,没有精盐能叫什么美食? 当然,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这些事情都得慢慢来,不然迟早会被扣上精怪的帽子。 若不是她皇后的身份压着,玻璃的事儿,就足够让众人心头犯嘀咕了。 其实在谢婉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普及国民教育和科学,然后她提出个引子,自然会有人能够完成。 但国民教育程度越高,人的思想觉悟就越高,阶级矛盾就会更加突出,矛盾越多,社会就越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当知识普及之后,全球最多也就只有君主立宪的原因。 人都是有私心的,到了谢婉如今的位置上,她自然不希望李彧辛苦操劳,最后年老了,却发现四处皆是起义,而罪魁祸首是她。 不过转念一想,没有个几百年,民众是不会开化到那个地步的,在这个期间,完全可以想一个适合走的道路来。 户部尚书进了南书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寻问谢婉可否为之。 谢婉想了想道:“不瞒胡大人,玻璃的用处远远不止这些,但本宫暂时并不想让玻璃制品,大批量流入民间。” 胡尚书有些讶异:“为何?” 谢婉轻叹口气:“若本宫只是平民百姓,必然会用玻璃来发家致富,但本宫是皇后,就得为大晋考虑。望远镜乃是由玻璃制成,若是玻璃大批量流入民间,价钱自然就会降低。” “打仗必然有胜负,三军配备望远镜,若是打了败仗就会被敌军缴获,他们不是傻子,定然会将望远镜拆解研究,若是他们想办法将玻璃收购,然后制造出望远镜,又当如何?” 胡尚书闻言立刻有些羞愧道:“是臣考虑不周了。” 谢婉笑了笑:“胡大人言重了,玻璃推广乃是迟早之事,只不过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待到边疆稳固,外朝无人敢犯的时候,便是玻璃大力推广之时。” 胡尚书点头:“臣等着那一天。” 谢婉想了想问道:“户部缺银子?” 胡尚书闻言笑了:“对户部而言,国库有再多银子都是缺的。” 那就是不怎么缺了,谢婉好奇多问了一句:“那对大晋而言,最缺的是什么?” 她这话问的有些逾矩,毕竟这实打实的是政事,而后宫不得干政。 胡尚书看了看地上的石砖,这是属于南书房的地砖。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不瞒皇后娘娘,如今大晋最缺的是粮。兵马需要粮草,百姓需要粮,就连官员的俸禄也大都以粮食发放,粮乃立国之本,没有粮再多的银子也无用。” 粮食? 这题朝纲了啊! 第353章:只是而已 晚间,李彧餍足之后,闭着眼躺在榻上。 谢婉一只手放在他的腹肌上,一手拨动着他如鸦羽一般的长睫。 李彧睁开眼看着她:“怎么?还想要?” 谢婉老脸一红:“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这些日子没有练武,腹肌都软了不少。” 话音一落,手下的腹肌顿时就硬了起来。 谢婉顿时就笑了:“不至于不至于。” 李彧轻哼一声:“从明日起,朕会抽出半个时辰来练武。” 朕都跑出来了,这人是真的在意了。 谢婉连忙安抚道:“挺好的,真的,跟以前没区别。” 在一起久了之后,谢婉也没了当初的羞涩,最喜欢的就是摸李彧的腹肌,李彧从一个啥都不知道的古人,到如今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在腹肌里捉迷藏,在睫毛上滑滑梯。 听得谢婉的话,他轻哼道:“皇后曾说过,有腹肌的男人最迷人,这话朕一直都记着。” 谢婉不服:“陛下也说过,喜欢丰乳细腰。” 李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只因你是那般,我才喜欢罢了。” 谢婉有些脸红,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我今日同户部尚书闲聊,听他说,咱们似乎很缺粮食?” 说到正事,李彧也认真了起来:“粮食一直都是立国之本,这些年虽然没有大旱大灾,但雨水少了不少,去年的收成不佳,粮食一直都是问题。” 谢婉眨了眨眼开口道:“那个……慈云观的藏书楼未曾被焚毁之前,我曾在藏书楼中瞧见过一本书,书中讲过粮食增产之法。但我不懂那些,不知如何具体如何操作。” “只记得书上提到,将不同的稻株进行杂交培育,然后再选种培育,如此反复可得增产的水稻。” 李彧闻言半晌没有出声。 谢婉以为他不信,便连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杂交水稻并非是无稽之谈,曾有一位伟人名为袁农平,也就是那本书的作者,他详细的记载了杂交水稻培育之法,也记下了成果,只可惜我记得的就这么多了。” “你若不信,可以试试,左右也不耗费什么人力物力,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李彧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看着她的双眸低低开口道:“你说的,我必然相信,只是有些感叹,慈云观藏书楼之奇妙,毕竟,玻璃出自藏书楼,望远镜、显微镜出自藏书楼,如今又多了个杂交水稻。” 谢婉心虚的移开目光:“可不就是嘛,得亏我从小闲来无事喜欢看书,不然这些东西都没了。” 李彧嗯了一声,忽然翻身而上,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没什么可答谢你的,我也只能把自己给你了。” 谢婉:…… 大可不必! 翌日早朝之后,李彧将户部尚书胡大人留了下来,同他说起了杂交水稻之事,并让他选出一些人来,专门培育杂交水稻。 胡尚书领命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恕臣斗胆,敢问陛下,杂交水稻之法,可是皇后娘娘所提?” 李彧也没瞒着他,毕竟昨儿个他才同谢婉说了粮食之事,今儿个就有了杂交水稻,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猜到其中的关联。 李彧看着他,沉声道:“是,此法确实是皇后娘娘所提,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 胡尚书顿时周身一凛:“臣定守口如瓶!” 出了御书房,胡尚书不由朝南书房看去,好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 半道上遇上了宋建,胡尚书忍不住道:“老宋啊,你觉得仙子下凡这种事儿,有没有可能真的发生?” 宋建白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纪了,收收心,小心那天死在榻上。” 胡尚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当即老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宋建皱了皱眉,完全不理解他为何会动怒:“多大的人了,还做春梦,不嫌害臊!” 午间时候,李彧与谢婉正在用饭,忽然外间一阵嘈杂,外间当值的宫人匆匆而入,急忙开口道:“启禀陛下与皇后娘娘,辛太妃临盆了!” 李彧与谢婉互看一眼,立刻齐齐起身朝外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长春宫已经彻底忙碌了起来。 因着李彧现在后宫只有谢婉一人,加上辛清婉月份大又住惯了长春宫,故而并没有依着规矩,换到寿安宫之类的,太妃专用的宫殿去。 稳婆之类是早早就备下的,太医也在外间随时候命。 生孩子这事儿,实在是因人而异,有人宫口开的快,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能生完,有人生的慢,生个一天一夜也不奇怪。 很不幸,辛清婉是后者。 她从中午开始发作,一直到了傍晚,依旧没有生产。 李彧有事要忙,待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便回去了,剩下谢婉一个人在等着。 她倒是想进去看看,却又怕她进去了之后,稳婆们畏首畏尾,便就在外间等着。 陈太后一早也来了,与谢婉一道在外间等着,因为担忧不停的念着佛经。 文昭帝唯一的儿子,已经被贬为庶人发派出了京城,若是辛清婉这一胎生下的是皇子,那便是文昭帝唯一一个留在皇室的血脉。 听着里间的痛呼生,谢婉忍不住隐隐担忧,可千万别遇上难产了! 可能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到了晚间时候,稳婆匆匆跑了出来,正式宣告辛清婉难产了。 听得这话,一直念经的陈太后顿时脚下一软,险些晕倒在地。 她颤抖着问道:“只能保一个?” 稳婆点了点头:“羊水已经流干,若是再不做决断,便只能保大了。” 废太子是马家之人,即便文昭帝还活着,也不会愿意承认这支血脉,换而言之,辛清婉肚子里的,极有可能是文昭帝唯一的血脉。 陈太后脸色发白,她没有犹豫,当即道:“是哀家对不起辛家,保小吧!” 稳婆当即便要离去,谢婉皱眉冷声道:“慢着!” 稳婆停了脚步,谢婉看着她问道:“辛太妃到底是何情景?难产,是因何难产?” 稳婆恭声回道:“产道狭小,头被卡住了。” “只是头被卡住而已?“谢婉皱眉:”侧切了么?” 第354章:断送血脉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 谢婉料想过会有难产的情况,但她没有将曹姑唤入宫中。 不是她不在乎辛清婉,也不是她不在意这个孩子,而是救人的前提乃是自保。 曹姑做过手术不假,可手术经验并不多,冒然剖宫产只能说是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个身份平常的便罢了,但这人是辛清婉,这跟让曹姑来送死没什么区别。 侧切二字一出,出来报信的稳婆顿时就愣了。 她结结巴巴的问道:“敢问皇后娘娘,何为侧切?” 谢婉皱了皱眉,开口道:“就是将产道切开,便于孩子生产。” “这……”稳婆一脸为难的看向了陈太后。 陈太后皱了眉,看向谢婉道:“若是行侧切之事,能确保哀家的皇孙顺利生出来?” 这般质问的口气,让谢婉心头有些不舒服。 确切的说,从陈太后说出保小之后,她的心头就隐隐有些恼了。 凭什么女子的性命,就因着婆母的一句保小就没了? 谢婉皱眉道:“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强,侧切费不了多少功夫,试一试总比直接取了辛太妃的命好!” 她这话已经有些不客气,陈太后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里间又传来了稳婆的催促和惊呼声,谢婉没有心情再顾及陈太后的脸色和心情,抬脚就朝里走,边走边吩咐道:“速速去太医院寻切刀来,顺道让他们派个会缝合的医女过来!再带上羊肠线和酒精!” 刘太医同曹姑探讨手术之事许久,羊肠线必然是有的。 稳婆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是,正要离去,如画却开口道:“奴婢去。” 说完这话,她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下一众女子目瞪口呆。 谢婉进了屋,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众人都没想到皇后会亲临,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辛清婉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双唇都失去了颜色,她浑身湿透,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瞧见谢婉,她的眼睛亮了亮,却很快又暗淡的下来。 谢婉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别怕,我有法子救你。” 是救你,不是救孩子。 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具备剖宫产的条件,从她踏入产房的那一刻起,便已做好了决定。 辛清婉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她用力握住了谢婉的手,有气无力的哑声道:“若是……若是当真只能保一个,你……” 谢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保你。” 听得这话,辛清婉突然笑了。 她看着谢婉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挺好。” 谢婉也勾唇笑了,洗脑了那么久,总算有了些进步。 她抽出手道:“闭上眼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我觉得可以母子平安。” 辛清婉闭了眼,唇角微微上扬:“是你的话,我也觉得可以。” 两人不再说话,谢婉没有帮人生产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这时候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她向稳婆细细问了情况,再得知还能稍微坚持一下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 如画来的很快,医女是被她直接拎着纵身过来的,落地的时候还有些惊魂未定。 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正要行礼,谢婉直接摆手道:“不必多礼,本宫说,你来操作。” 两人个人性命,医女自然敢耽误,当即定了定神:“是。” 谢婉开口道:“先给刀具消毒……” 消毒检查产道,查看撕裂情况。 难产必然伴有撕裂,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寻到撕裂最深最长处,顺着裂口切开…… 侧切完成,谢婉立刻吩咐稳婆接生。 稳婆可不仅仅是如同电视里的那般,说几句鼓励的话,让产妇配合着用力就行,恰恰相反,因着古代条件有限,她们面对难产有着一套丰富的经验。 侧切之后,产道顿时宽裕了不少,稳婆立刻上前,一边鼓励着辛清婉有节奏的用力,一边开始接生。 片刻之后,孩子终于顺利产出,而辛清婉也因为力竭,昏死过去。 婴儿的脸色有些青紫,还呛了一些羊水,稳婆们立刻上前连脐带都没来得及剪断便开始抢救,片刻之后啼哭声终于响起。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稳婆分工合作,剪断脐带之后,一部分去照顾孩子,一部分留下处理辛清婉排胎盘。 弄好之后,医女看着侧切犯了愁,开口问道:“皇后娘娘,这侧切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缝合。”谢婉开口道:“一层层的缝合,不要着急,将那些严重撕裂的也缝合起来。” 因着没有扩阴器,只能由稳婆来配合,谢婉亲自拿着烛火为她们照亮。 稳婆医女顿时一惊,连忙道:“污秽之处,皇后娘娘……” 谢婉闻言冷着脸道:“同为女子,若是连女子自己都觉得污秽不能直面,那旁人又如何能正待?葵水不是污秽,生孩子不是污秽,相反,我们每个人都从此处出生,没有比此处更圣洁。” 听得这话,屋内的稳婆们和医女都是一愣,久久不曾出声。 谢婉催促道:“快些缝合吧,趁着辛太妃还不觉得疼。” 缝合要比切来的慢的多,稳婆抱着清洗干净的孩子出门报喜。 李彧之前便到了,陈太后同他抱怨,说谢婉胡来,一个劲儿的抱怨,若是孩子有事,她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文昭帝。 李彧神色不动,任由她在一旁哭诉,直到啼哭声传来之后,陈太后这才闭了嘴。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陈太后连忙迎了上去,焦急问道:“如何?是男是女?” 稳婆虽然知晓她期待的是什么,可还是笑着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辛太妃生下了小公主,母女平安。” 听得公主二字,陈太后顿时愣了,呆呆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婴儿。 片刻之后,她忽然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痛哭道:“贤儿唯一血脉就这硬生生断在了她的手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稳婆之前报喜的笑,也变成了尴尬。 李彧看着抹泪责怪辛清婉的陈太后,冷声开口道:“母后错了,辛太妃没有这个能耐断送皇兄的血脉,断送皇兄血脉的凶手乃是母后!” 第355章:生个孩子 陈太后闻言,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谢婉一出门,瞧见的便是陈太后脸上的泪,还有她惨白着一张脸的模样。 说实话,听着是有些解气的。 李彧的脸色有些冷,周遭的温度都好似低了几分。 谢婉看了李彧和陈太后一眼,没有开口劝慰。她只是来到稳婆面前,接过孩子抱着。 小小的一团说实话并不好看,但因着小手小脚,实在可爱的紧。 谢婉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的小手,小手立刻张开,紧紧将手指给握住了。 谢婉的心顿时萌化了,不由自主的扬起笑来。 自从她出现之后,李彧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如今见她露出这般温柔的笑意,面上的冷色便淡去了。 他抬脚来到她身边,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真丑。” 谢婉:…… 她有些不乐意了:“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等过段时间长开,就好看了。而且听说,刚出生偏黑的宝宝,将来反而越白。” 稳婆闻言立刻笑着接话道:“皇后娘娘说的没错,确实是有这个说法的,但也有例外。” 李彧聪慧无双,可他实在难以理解这是个什么道理,他皱眉道:“难道不是因为对比太强,所以才显得后来比较白?” 谢婉:…… 她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陈太后却被隔离在外。 她看了看谢婉又看了看李彧,默默的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待到她走远,谢婉这才抬眸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低声道:“母后……” 李彧戳了戳孩子的小手,也被她一把抓住,神色都柔和了下来,他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母后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该清醒过来了。” 谢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常来说,不应该是长辈年纪大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么? 但她也不觉得李彧有错,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都是自己决定的。 逗了会儿孩子,奶娘就来接走孩子了。 谢婉嘱咐玉珠:“喂完奶之后,把孩子抱给辛太妃,辛太妃醒了告知她一声,孩子最好自己奶,最起码要奶上两三个月,这样对她和孩子都好。” 一旁的稳婆闻言有些惊讶,毕竟大户人家都不亲自奶孩子,更不要说皇室了。 在她们的观念里,自己奶孩子会有各种各样的弊端,然而稳婆转念一想,皇后娘娘知晓侧切之术,必然是比她们懂的多些的,便也没有询问为何,只默默将此事记下了。 谢婉也没料到,她随口的一句嘱咐,竟然改变了大户人家不亲自奶孩子的传统。 晚间,一场运动之后,大汗淋漓。 李彧抱着谢婉抛在浴桶里,手还有些不老实。 谢婉啪的一下打掉他作乱的手,瞪了他一眼:“热,别折腾了。” 李彧也没坚持,收了手放在浴桶边上,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谢婉一直在喝避子汤,李彧有时候也会用上羊肠,但那东西很烦琐,用的次数不多。 谢婉转身与他面对面,开口道:“这事儿咱们不是谈过么?再过一两年。你也是同意了的。” 李彧嗯了一声:“只是今日瞧见孩子,突然也想有个自己的。” 别说他了,就连谢婉自己,在见过了小不点之后,也有了要个孩子的念头。 只是她年岁还小,太早生产对身子不好。 但她也明白,在她和李彧的位置上,孩子必然是绕不开的话题。 现在还好,毕竟国丧未过,朝臣们即便有心思也不敢说,可待到明年,这事儿必然会成为头等大事。 依着李彧的能力,压下蠢蠢欲动的朝臣不是问题,但所谓物极必反,她也不能只考虑自己,把所有压力给到李彧那边。 她想了想开口道:“改日早朝,你直接同朝臣们讲明好了,明年冬至过后,我们便开始备孕。” 李彧嗯了一声,伸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俯首在她耳边低低道:“趁着水还未凉,我们……” 又是一室旖旎,水洒满地。 再出来的时候,谢婉已经精疲力尽,天气热了,她已经不耐烦同李彧抱在一处,她稍稍离开他些许,有些昏沉的看着他的俊脸道:“我想办女学。” 她解释道:“书院如今都不招女子,我办女学的目的,也不是让女子如男子一般科考为官,只是想将一些观念传输下去。” 想要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只能慢慢来,先通过女学,让女权稍稍崛起些再说。 最起码,让女子们知道,身为女子,不是仅有相夫教子这一条路可走。 李彧闻言深深看着她:“除了女学,还有别的么?” 谢婉眨了眨眼:“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李彧伸手替她捋了捋碎发,柔声道:“只是在想,若是你为帝,有没有什么想办的事情。” 谢婉闻言笑了:“我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若是当真我为帝,大晋要不了多久就灭国了。我可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充其量,我只能做一些小事,添砖加瓦罢了。” 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李彧勾了勾唇角道:“从前我觉得,登基为帝很是麻烦,可这些日子以来,我却觉得登基为帝甚好,因为唯有在这个位置上,你才能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一并说来,我试试看。” 谢婉想了想道:“我想做的很多,但前提是国泰民安,国库充盈,比如说,我想改革教育。” 李彧闻言来了兴致:“如何改革法?” 谢婉开口道:“如今的教育以文科为主,往后才有国策,可事实上,科学也很重要,除了文科之外,还有化学、数学、物理等等,依着咱们现在的条件,普及这些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另设一工科,科考时,可让学子自选工科还是文科。” 她同李彧普及了何为工科,她说不大准确,只能说说自己的理解。 若是工科能普及,那火炮、炸药,必然会早早问世。 李彧静静的听着,在谢婉口干舌燥的说完之后,他沉吟片刻道:“普及工科现在并不现实,但打造一个工科班子却还是可以的。这事儿得慢慢来,我会让人留意这方面的人。” 第356章:童养媳 谢婉不急。 于她而言,这能算的上是百年大计了。 她最多只能算是个引路人,能不能成,什么时候能成,还是要看这个时代的人自己。 说完这事儿之后,谢婉便抛在了脑后,沉沉睡去。 翌日起身,她去看了辛清婉。 辛清婉躺在榻上正在喂奶,瞧见她来,顿时眼泪汪汪:“婉婉,我根本没有奶,她吸的我好痛!” 谢婉来到床头看着小家伙猛嗦,却什么都嗦不出来,那着急的样子,不由露了笑:“开始都是这样的,吸着吸着就好了。” 辛清婉闻言,颇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怀中婴儿的时候,却是满目柔和。 她哑声道:“谢谢你。” 玉珠搬了凳子过来,谢婉在床头坐下,看着小家伙猛嗦,柔声道:“有什么可谢的,是你和她运气好,遇到了我而已。”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开口问道:“起名字了么?” 辛清婉正要答话,小家伙却因为喝不着奶哭了起来。 一旁的奶娘连忙上前,将小家伙抱下去喂奶了。 辛清婉看着她们出了门,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谢婉道:“还没呢,我想着,若是能让陛下给她赐名,多少也算是一种恩宠。” 谢婉点了点头:“我去同他说,你先起个小名唤着。” 两人就小名的事儿讨论了半天,最后定下了悠悠二字,取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谢婉来寻辛清婉,其实还有一事,她打算设个小宴,邀请京城贵妇们前来,商讨下开办女学的事情。 辛清婉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我娘已经向宫中递了牌子,明日便会来看我,到时候你与她谈谈。” 谢婉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可以先试试口风,看看她的意思,我若是直接开口,她或许未必会同我直言心中所想。” 辛清婉点头应下,谢婉又问了她关于开设女学的想法。 辛清婉觉得挺好:“总归能够让女孩子们知道,这世间有千万种活法,未必都要一心扑在男子身上,要死要活的。” 其实谢婉觉得,这个时代的恋爱脑,可能要比现代少的多。 因为在这个时代,男子连押妓都能算的上风流,纳妾更是天经地义,女子早早就接受了,不会是男子唯一的观念,恋爱脑反而要好一些。 唯一的问题是,得给女子们寻些事情做,这样才能避免读书无用的话。 女官是不可能的,最起码几十年内都不大可能。 谢婉一个人干想,自然不如集思广益,便默默记下此事,等到设宴时讨论。 谢临得知有个妹妹,中午都没午睡,就拉着谢婉带他去找妹妹玩。 他一脸好奇的看着悠悠,想戳又不敢戳,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她好小一只啊!” 辛清婉心头一动,看着他道:“想不想抱抱她?” 谢临的眼睛顿时亮了:“可以么?” “当然!”辛清婉将悠悠抱起来,递给他,谢临小心翼翼的接过,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好。 一旁奶娘笑着教他该如何抱,手忙脚乱之后,谢临也渐渐上了手。 只是他太过紧张,抱着半天都没敢动一下,整个人跟个木雕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辛清婉看着他,循循善诱:“悠悠可不可爱?” 谢临连忙点头:“嗯!她小小一只,软软的,香香的!” 辛清婉笑着道:“那让她给你当童养媳好不好?” 这话一出,谢婉看了辛清婉一眼。 谢临一脸懵懂:“什么叫童养媳?” “就是给你一个小媳妇。”辛清婉解释道:“你护着她,陪着她长大,等到她长大后嫁给你当媳妇。” 谢临想了一会儿道:“好呀。” 辛清婉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谢婉有些无语道:“现在还太小了,等他们长大,若是两情相悦当然最好。” 辛清婉笑着道:“知道知道,先讨个身份嘛,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谢婉在心头叹了口气,谢临是个老实孩子,干什么事情都认真,他答应了,必然就会认真对待,辛清婉这一出,跟套牢他没什么区别。 她现在有些担心,若是将来两人不能两情相悦,那受伤的估计还是谢临多一些。 没办法,人心都是偏的,她还是向着谢临多一些。 如谢婉所料,谢临真的将童养媳当了真,一有空就去看悠悠,弄的谢婉唉声叹气。 李彧给悠悠起了大名,名为李筠,寓意为竹。 辛清婉同辛夫人说了办女学之事,因着辛清婉的命是谢婉救的,加上辛清婉能够幡然醒悟,也是谢婉,等于谢婉不仅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新生。 故而辛夫人已经成了谢婉的拥护者,她清楚的知道,谢婉同她提起女学之事,并不是单纯的需要她同意,亦或是问问她的意见,而是想要得到辛家,尤其是辛丞相的赞同甚至是支持。 辛丞相是个老派,想要说服他有些难度。 辛清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状似无意道:“这世间变数太多了,好在本宫已经为悠悠铺好路,将她同谢临定了娃娃亲。” “谢临?”辛夫人有些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同意了?” 辛清婉笑着道:“自然。” 辛夫人顿时不说了。 辛家有多没落她是知道的,说句不好听的,等到辛丞相退下来,辛家在京城就排不上号了。但若是谢临与悠悠定亲又不一样了。 谢临是谢婉唯一的弟弟,还是谢婉一手拉扯大的,感情非同寻常。 悠悠与谢临定亲,便是将辛家与皇室的关系延续了下去,最少又能保辛家几十年的荣华。 辛夫人开口道:“我去同丞相说。” 当天晚上,辛夫人罕见开口留了辛丞相宿在院中,就寝之前他说了女学之事。 辛丞相闻言第一个反应便是:“胡闹!女子读书在府上读读便是,光明正大办女学,意欲何为?难不成还想开女子科考,让女子入朝为官?!简直胡闹!” 不得不得说,丞相就是丞相,一眼便能看穿本质。 “皇后娘娘并没有那个意思。” 辛夫人解释道:“只是让女子能够光明正大的入学,具体如何,还要等皇后娘娘与诸位夫人商议之后再定,我要同你说的,是悠悠与谢临定了娃娃亲的事儿。” 第357章:精瘦男子 辛丞相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朝辛夫人看去,似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假。 辛夫人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道:“太妃亲口同我说的,而且皇后娘娘也同意了。” 辛丞相皱了眉,任由辛夫人为他褪去衣衫上了榻。 临睡之前,他轻叹口气开口道:“只要皇后娘娘没有开女子科考,让女子入朝为官之心,我便不会反对。” 辛夫人犹豫了一会儿:“我觉得皇后娘娘的意思,应当不只是想要你的不反对。” 辛丞相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又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过了两日,辛清婉给了谢婉准确的答复,办女学乃是利民之事,辛家一力赞成。 与此同时,谢婉给楚夫人、武安侯夫人、长公主的信也有了回应,她们现在无脑跟随谢婉,自然也赞成女学之事。 尤其是长公主,她野心勃勃,觉得等女学起来之后,可以让女子单独立户,如同男子一般娶夫纳妾。 看到回信,谢婉口中的茶顿时喷了出来。 不得不说,长公主就是不一样。 选了个不太热的日子,设了个小宴,将她们都唤入了宫中,武安侯夫人还将郑夫人和杨夫人一道带来了。 几个人坐在一处,商议着女学的事情。 谢婉抛出了几个问题。 第一,女学要不要收费。第二,女学的夫子从何而来,要学那些课程。第三,女学的学生,学成之后能干什么。 第四,女学入学的标准,以及教学年限。第五,办女学的钱从哪来。第五,谁来负责具体的运营和操作。 几个夫人连着商议了几日,终于解决了基本问题。 女学要收费,但收费极低,如同现代一般,分为上下两个学期,至于为何要收费,乃是因为删选学生。免得那些家里不同意偷偷跑来的学生,弄出什么家长跑来闹事的事情来。 而且,免费的东西不会有人珍惜,收费代表的是一种态度。 半学的银子,由她们几个一道出,谢婉和长公主出的最多,占到五成,其余五成中的四成由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出,剩下一成,由杨夫人和郑夫人出,她们俩说白了,就是个表态凑数的。 夫子的话,将会在教坊里寻,课程就是琴棋书画,文学、算术,还有防身术。 算术是个笼统的概念,不同于现代的数学,其中还包括的账目等等,都是将来用得上的技能。 正好,谢婉可以推进现代数学的普及。 如今暂定为,六岁入学,学九年,正好十五岁及笄。 至于学成之后,能干什么,几个人讨论了许久,终于商议出一个较为靠谱的方案,那就是代皇后行事。 虽不设品级,但如同品级一般,有上下之分,领俸禄。 当然,她们并不用朝廷认可,算不得是官方的,只是得皇后承认,她们的俸禄,也是由几个夫人所出。 至于具体职能…… 谢婉微微一笑:“听说过妇联么?” 如此这般,风风火火的女学就开办了。 等到两个月后,女学选址完成,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开始宣传的时候,大臣们终于将这事儿,搬到了朝堂上讨论。 辛丞相、武安侯、兴安侯、楚大人,郑大人、扬大人,以及与他们有着姻亲的大人们,在朝堂上与那些反对者,争论的口水横飞。 “女学怎么了?诸位大人的女儿没学过?” “又不考科举,只不过是办学,能让那些有心培养女儿,却家境不丰的人家,多条出路罢了。” “诸位大人这般害怕女学,难道是觉得,男子不如女子?” “皇后娘娘的能力,诸位大人有目共睹,她想将自己毕生所学传给女子,又有何不妥?” “不过是六岁读书,十五读完,正好及笄,不影响女子嫁人,怎么就不行了?!” 到底是有些风度的,又是谢婉领头办的事儿,那些即便担忧,即便不同意的大臣,气急了也敢说出一句不敬的话来。 他们投鼠忌器,自然比不得兴安侯等人,吵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便败下阵来,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只能接受。 因为女学落地的时候,已经快要秋末,故而第一年只是登记招生,没有开学。 宣传了许久,京城已经人人皆知,皇后娘娘办了女学,将来还会亲自给学生们上些课,故而报名尤为火爆。 然而多数都是官员和商贾之女,民间胆大敢来报名的人极少。 谢婉知晓了这个情况之后,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个自上而下的女权运动,不指望着一开始就能让百姓参与进来。 不知不觉,树叶落了,花儿谢了,天气也渐渐变凉了。 王璞递了信,说他想要在城东再开一个芙蓉楼。 谢婉回了一句话:一切皆由你做主。 望远镜和显微镜基本都已经配备齐全,刘院使在听闻了侧切之事后,还特意将医女召集培训了此事,还同谢婉商量着,在京城开个医馆,打出旗号,专治女子疾病以及难产。 侧切看似小举措,也不能真的挽回多少难产女子的性命,但总归还是挽救了一些。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刘院使告知了谢婉此事,他捋须笑着道:“皇后娘娘功德无量!如今民间谁人不称赞娘娘!” 谢婉开口道:“还早的很,若是能将剖宫产以及手术之事普及就更好了。前途路漫漫,院使任重道远。” 刘院使恭声道:“老臣自当竭尽所能。” 谢婉问道:“对了,青霉素进展如何?” 刘院使开口道:“回娘娘的话,臣等确实发现了一种霉菌,可以消灭感染的细菌,但如何提取,如何使用却不说,若是外敷吧,可许多伤口都是由内而外,若是内服,效果不佳。”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将注射之事说了,只开口道:“此事本宫自有法子,刘院使只需要想办法,将其变成水,以及大批量产出便成。” 刘院使对她的话自然深信不疑,躬身应下。 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关。 在休朝的前一天,李彧忽然领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是个精瘦的男子,整个人很是精神,而且有种不卑不亢的劲头。 李彧开口道:“此人发明了一种叫做地雷之物,与倭寇作战之时,立下了不少战功!” 第358章:永不言和 地雷? 在谢婉的前世的那个世界,发明地雷的乃是明朝将领戚继光。 戚继光本身便是爱国将领,抗倭英雄。 现在这个世界,与明朝之初极为相似,出现这么一个人,虽说早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太过意外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此人能发明地雷,便代表着他善用火药,手底下也有善用火药的一般人。 此人名为乔光,谢婉将他留下,询问了许多关于火药之事。 乔光一一答了,谢婉问道,他觉得火药威力能不能再提升,能提升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他看了谢婉一眼,不答反问道:“恕臣斗胆,敢问办女学之事,是否是娘娘一手促成?” 这不是什么秘密,谢婉点了点头:“是。” 乔光眼睛亮了亮,又问道:“那望远镜和显微镜……” 谢婉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但还是点头道:“是本宫。” 乔光眼神更亮了些,他看了李澈一眼,没有再继续问,而是同谢婉谈起了火药之事,还主动提到了火炮和枪。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婉,其中的热切,让一旁的李彧皱了眉。 谢婉心头也是惊骇,这乔光,是穿越的。 老乡见老乡,应该是两眼泪汪汪的。 可谢婉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如他一般表现的那么热切,只是就事论事的与他交谈。 因为她无法确认,同为穿越者,他们的认知和想法是否一样。 多的没有再提,谢婉主要同他讨论起大炮和火枪的事情来。 乔光看了眼李彧,斟酌着开口道:“微臣曾在梦中落入一奇怪之地,那地名为兵工厂,依着大晋现在的能力,想要造出火炮和火枪,首先得提高冶炼工艺。而且火器的发展,绝不是一个独立的项目,它需要多种学科的共同进步。” 谢婉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说法:“但科学普及,需要时日,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现有的条件下,我们只能先将能人异士召集起来,造几门火炮,震慑倭寇与蛮夷。” 乔光嗯了一声:“实不相瞒,微臣已经在着手此事,若是皇后与陛下信得过微臣,可将此事交由微臣来做,只是微臣有个请求。” 李彧看着他道:“你说。” 乔光眸中闪过愤恨之色:“臣要陛下与娘娘立誓,永不与倭寇言和!” “放肆!” 小全子冷声道:“乔大人未免太过了!居然胆敢要求陛下与皇后立誓!” 乔光闻言不卑不亢,直直的看着谢婉道:“皇后娘娘,应当明白臣的心情。臣在一日,必荡平倭寇!”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乾清宫的大殿内回荡。 此刻的乔光是有些激动的。 李彧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谢婉看着他道:“你可信,百姓无辜这话?” 乔光闻言冷笑:“若是别国,臣信,但是倭寇,绝无可能!他们的卑劣,早就刻在了骨子和血脉里!即便有例外,极个别,绝不能为了那极个别,让悲剧重演!” 李彧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所谓的悲剧是指什么?” 乔光闻言默了默,看了谢婉一眼,开口道:“倭寇常年骚扰大晋国民,沿海渔民屡被抢杀,甚至还时常发生灭村惨案,倭寇亡我之心不死,若不能将其连根铲除,将来必成大患!” 李彧闻言冷笑:“亡大晋?就凭他们那弹丸之地?!” 他语声里是满满的轻蔑,现在的大晋也确实有轻蔑倭寇的资本。 然而谢婉与乔光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李彧看了他们二人,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问谢婉:“依着皇后之见,是否当依乔爱卿所言,永不与倭寇言和?” 这话一出,乔光顿时紧张起来,看着谢婉着急的想要说话。 谢婉开口道:“臣妾觉得,乔将军所言极是。” 李彧深深吸了口气:“好,便依乔爱卿所言!朕会立下家训,只要李氏子孙在位一日,便永不与倭寇言和!” 乔光其实很想与谢婉好好聊聊,可他一个外臣,并不方便。 更何况,他虽听闻李彧独宠谢婉,却不知道外间传言是否属实,又独宠到什么地步,故而也只能暂时离开。 乔光走后,谢婉以为李彧会有话要问她,然后却没有。 他只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亲了她一口,然后道:“明日便开始休朝了,我记得,后日便是你的生辰,你打算怎么过?” 谢婉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大生辰,吃完长寿面就行。” 李彧嗯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谢婉的头发:“要不要出宫看看?你也许久未曾出宫了。” 谢婉眼睛一亮:“也行,咱们带着临儿一块儿出去。” 李彧点头应下,转眸吩咐小全子安排出宫事宜。 年关将至,这两日都在雪下的很大。 早早出了宫,谢婉本想逛逛街,可好些店铺都已经关了,而且时间太早,开着的店铺少的可怜。 一出车厢,冷风就朝脸上刮了过来,实在让人受不住。 无奈之下,只能先回侯府看看谢青,等到中午暖和些了再出门。 马车来到侯府门前,侯府的人这才得了消息匆匆而来。 谢青领着谢瑶匆匆而来,瞧见谢婉竟拘谨的行了一礼:“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谢婉瞧着他的模样,就知道,因着余瑶的事儿,他与她终究还是疏远了。 但这也没什么好介怀的,她与他的感情本就不深厚,若不是余瑶自己太作,谢青断然不会同意,将余瑶留在外间吃苦。 倒是谢瑶,瞧着她的眼神透露着几分亲近之意。 李彧嗯了一声:“起身不必多礼,年关将至,朕与皇后回来看看。” 谢青起了身,垂首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 谢瑶盯着谢临看,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谢婉笑着道:“临儿,同姐姐去玩吧。” 谢临少年老成,知道谢婉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带孩子。 他轻叹了口气,有些认命的对谢瑶道:“走,我带你去玩。” 谢瑶顿时高兴起来,开开心心的跟着谢临走了。 谢婉目送着他们离开,转眸看向谢青道:“坐吧,我们说说话。” 第359章:主动出击 “是,皇后娘娘。” 谢青在一旁坐下,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严格算起来,不过是半年的光景,十四岁的男孩,就从狂傲不羁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谢婉轻叹口气,开口问道:“最近怎么样?在国子监可好?与同窗相处可好?这些日子实在忙的紧,王璞他们也说你没什么异样,我便没有特意来问你。” 她说的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本宫,谢青心头虽然依旧因着余瑶的事情有些郁结,但他也知道,依着谢婉如今的身份和名望,是根本不需要这般待他的。 他垂了眼眸,开口道:“回皇……” 话到嘴边,他又转了个弯,在京城这大半年,尤其是在国子监的这段时间,他成长了许多,看清了什么是人情冷暖,知道了什么叫权势。 “回阿姐的话,我很好。” 谢青鼓起勇气,抬眸看向谢婉道:“因着阿姐的缘故,国子监无人敢为难我,闲言碎语总是要有一些的,但并不能影响什么。” 谢婉点了点头:“好好读书,国子监有官生和民生,他们之中皆有好有坏,有天资聪颖者,也有纨绔不务正业之人,你与他们交往,看的是人品秉性还有学问,身份之类不必在意。” 谢青点头应下:“我记下了。” 谢婉点了点头:“若是遇着麻烦,自己解决不了的,可以告知侯府侍卫,或是直接去武安侯府、长公主府,楚府,一般的小事他们自会为你做主,做不了主的,便会告知于我。” 当然,若真的到了长公主她们都摆不平的,压根不需要通知,她也该知道了。 听得她的嘱咐,谢青心头多少有些暖。 他有些为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感到羞愧,连忙低低应了。 谢婉又问起了他的生活状况,有没有什么交好的同窗,谢青都一一答了。 说完他看着谢婉道:“我知晓这些人大都是冲着阿姐来的,故而并没有太过深交。” 谢婉点了点头:“交也没事儿,只需要记得,人与人交往,乃是相互的,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也不必谄媚他人,当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今年我实在忙的晕头转向,想着你在国子监,许多事情应该不用我操心,便没有多过问,你现在应该是秀才吧?” 谢青闻言脸色一僵,低低道:“依着大晋律法,在何处考的童生就得在何处考秀才,秀才考举人也是同理,我……因着要回京城的缘故,所以……” 谢婉明白了,意思就是他没参加过任何科考,连童生都不是。 难怪当初,会被一般人吹捧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依着他在边城的情况,只要去考,哪怕是画两条线,那也必须是拥有一堆寓意的生命之光! 科考这个,谢婉就不熟了,不由转眸看向了李彧。 李彧开口道:“若是朕没记错,你那个聪慧的娘,将你的户籍落在了谢家,不仅认祖归宗还设了宴昭告众人。” 谢青:…… 谢婉也想起这茬来。 她看了谢青一眼,伸手扯了扯李彧的袖子:“好啦,现在没必要说这个。” 更没必要,用聪慧的娘,这样的字眼来挖苦谢青了。 这娃,现在已经改好了。 李彧看了谢婉一眼,淡淡道:“其实户籍落在何处并不重要,朕只是提醒你,莫要再被那两个人纠缠上,毕竟参加科举,用的上户籍,他们若是用这个拿捏你,可就不好了。” 谢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多谢陛下提醒,草民会处理好此事。” 李彧嗯了一声:“若你要落户,也可落在侯府,便记在侯夫人名下便是。当然,你若愿意顶着庶子的身份,也无碍。但你母亲绝不能落在侯府。” 谢青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 李彧询问起了他的课业,最后道:“明年你从童生开始考起吧,明年会开恩科,你可以去参加秋闱,试试也是好的。” 开恩科,这事儿算是提前透露了。 这个消息若是从谢青的口中透露出去,便能证明他与谢婉的关系很好,他在国子监也能多几分优待。 李彧算是用心良苦,就看谢青能不能领会了。 雪渐渐停了,外间白茫茫一片,方管家前来询问,谢婉与李彧是否会留在府上用饭,谢婉想了想道:“也行,用完饭后陛下与本宫去外间转转。府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方管家笑着道:“早早就准备了,对联窗花什么的,只等着除夕贴上,物资也采买足了的,如今府上的开销不大,又有芙蓉楼贴补着,宽裕的很。” 多少年没过过这般富裕的年了,方管家面上的笑,一直就没落下来过。 谢婉点了点头:“宽裕就好,派人将王璞唤来,一道用饭吧。” 方管家应了一声是,一旁如诗笑着开口道:“奴婢去吧。” 谢婉闻言笑了,看着她道:“矜持点。” 如诗笑着道:“小姐从小不就告诉奴婢,看上的要主动出击?” 李彧闻言,眸中含笑看向谢婉:“朕觉得皇后说的对。” 谢婉:…… 这是老底都被揭了。 她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去去去,真是女大不中留!” 如诗笑了笑,朝她和李彧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王璞最近忙着城东芙蓉楼开业的事情,选址就选了许久,接下来就是装修,之前的芙蓉楼,是楚夫人托了关系,请工部的人来弄的,那会儿王璞便与那些人建立的良好的关系。 故而新芙蓉楼的装修,他直接越过了楚夫人,寻上了当时的工头,算是额外的活。 他打算,趁着这个时候装修好,然后散散味,待到明年年初,便能直接开业了。 如诗寻上门来的时候,王璞正在监工,瞧见她来微微一愣,还未开口,耳根便先红了。 如诗见状轻笑一声,抬脚走到他面前,开口道:“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王璞耳根的红蔓延到了脸上,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来了?” 第360章:看一眼 如诗闻言笑了笑:“年关将至,皇后娘娘特意放我出宫与你一道过年。你……欢不欢喜?” 王璞闻言呆呆的看着她,心跳声大的他都能听得见。 他结结巴巴的道:“侯……侯府……” 如诗轻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你,又不是问侯府。” 王璞的脸憋的通红:“我……我……” 他撇开眼,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欢喜。” 如诗眨了眨眼,凑到他面前:“你说什么?大声一点,刚刚我没听见。” 王璞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声音比之前大了些:“欢喜。” 如诗看着他通红的面颊,笑着道:“谁欢喜呀?” 王璞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转眸定定的看着她道:“我,我很欢喜。” 不知怎的,如诗忽然也红了脸,她轻哼一移开目光道:“别想的太美,是小姐回侯府了,让我来唤你回去,一道用个饭。” 说完这话,她便朝外走去,留下王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 如诗回头朝他翩然一笑:“快跟上了!” 王璞回了神,应了一声好,便跟了上来。 找王璞费了些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开始布饭了。 谢婉同他聊了一会儿,然后将卖身契给了他:“这卖身契给你,明儿个就把奴籍脱了,等到城东芙蓉楼开起来之后,你也该准备准备与如诗的婚事了。” 王璞接了卖身契,转眸朝如诗看了一眼,扑通一声给谢婉跪下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恭恭敬敬给谢婉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是响彻屋内。 谢婉笑着道:“好了,起来吧,你与如诗的婚事,可能要等到明年年尾去了。时候不早,用饭吧。” 一顿饭,吃的很是热闹,王璞和如诗如画,还有方管家他们虽然没有入座,但也在一旁看着,听着谢婉他们的谈话,面上带着笑。 用完饭,谢婉便让如诗如画她们下去用饭了,留下谢青品茶。 她看着谢青,低声道:“想不想去见见你娘?” 谢青闻言惊讶的抬头看她,想要看出这话的真假。 谢婉开口道:“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不得出声。” 谢青连忙点头:“一切听阿姐安排。” 谢婉轻叹口气,到底是亲生的娘,再怎么着心里都惦记着。 就如同,她惦记着她的娘亲。 雪停了没多久,又开始下了起来。 马车停在长长的巷子外面,谢婉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听了那么久的戏,也该亲眼看一看了。 谢青有些紧张,袖口都被攥在了手里,皱成了一团。 谢婉抬脚上前,亲手将他的袖口扯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抚平,低低道:“在去见他们之前,跟你说个故事吧。” 十四的少年,身量已经长开,甚至还比谢婉略略高出一点。 他垂着眼眸,看着被她轻抚的袖口,低低嗯了一声。 “从前有个四品官吏的女儿,乃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甚是得宠。但她没有飞扬跋扈,反而性情温和,总是为旁人着想。父母兄长将她教育的很好,她从未觉得武将五大三粗,反而很是钦佩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觉得他们是大英雄。” “有位少年出身贫寒,但作战颇有天赋,年仅二十四岁便立下赫赫战功。最扬名的一战,率领万人大胜敌军十余万人,回京论功行赏,被爱惜人才的陛下破例提拔,甚至还亲封侯爵。” “但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在京城成亲生子,将家眷留在京城,以防他投敌叛国。” 听到这儿,谢青已经知道了她在说什么。 他没有开口,只默默的听着。 “陛下设宴,让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带未曾婚配的适婚嫡女入宫。宴席之上,陛下询问可有哪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男子。这些官员哪个不知,这新封的侯爷,看似光鲜,可却是要常驻边城的,将女儿嫁给他非但并无半点助力,反而是让女儿守活寡。” “宴席之上,数十名官员无一人出声,光鲜亮丽的新侯爷,被晾在当场。少女看不下去,她觉得保家卫国的英雄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经历如此羞辱,于是她站了出来,说了一声她愿意。” 谢婉的声音顿了顿,放下了袖子,转眸看向巷子口,语声幽幽。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了,御赐的婚姻,加上娘家心疼女子,几乎掏空家底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她出嫁。男子在京城待了几个月,便去了边城,留下女子一人应付他娘和兄嫂。” “男子的娘和兄嫂,在乡下生活了太久,来到京城之后,生怕别人瞧不起,生活上很是奢靡,而且他们怕女子看不起他们,仗着身份磋磨女子。女子性情温和,不争不抢,甚至还用嫁妆贴补府上开销。” “可那些人,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好似整个府上就只有她是一个外人。女子有孕也依旧要侍奉婆婆,遭受婆婆刁难。女子第一胎为女儿,她其实很是高兴,但那晚发生了月食,她那刁蛮的婆婆非要说女婴乃是天煞孤星,要将其溺死。” 谢青闻言眼神一颤,哑声唤道:“阿姐……” 谢婉没有看他,语声不停:“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想办法唤来母亲,这才将女婴留下。她本以为等到男子回来便无事了,可三月之后男子回府,却并没有完全站在她那一边,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将女婴送往道观。” “女子体恤他心中孝义,忍痛将女儿送往道观,而她则每月前去探望,在道观的日子要比在府上多的多。女子从无抱怨,因为她觉得自己嫁给了英雄,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若无将士保家卫国,哪有百姓安居。” 说到这儿,谢婉突然冷了脸,转眸看向谢青道:“可是你知道么?女子所仰慕的那个男人,根本是个彻头彻尾,沽名钓誉,自私自利之徒!” “男子纳妾在如今本是小事,更何况他们分居两地,可男子却从未提过纳妾之事。女子总觉愧疚,故而他家人如何磋磨贬低她,她也默默忍受一心待他们。男子也因着不纳妾之事,有了美名,京中女子提起,皆夸一声好男儿。” “然而谁都不知,那男子早就悄悄在边城纳妾生子,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女子的愧疚,拿着女子的嫁妆贴补妾室,甚至女子的发簪玉镯,都出现在了妾室身上。” 第361章:无处可逃 谢婉同谢青说了很多,也将谢志刚要立他为世子,甚至不惜算计四皇子李琼的事情说了。 当然,撇开了皇家秘辛。 谢青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若是摆在之前,听闻谢志刚这么做,他可能会感动,可在他知晓前因后果,知晓他们的生活,完全是建立在当家主母,谢婉的母亲牺牲之上时,他自觉得羞愧。 他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他的父亲也不是真的觉得他天赋过人,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天赋过人的孩子,证明他自己的一切,靠的是他本人,而不是皇家,亦或是一个女人的牺牲。 谢婉冷笑着道:“他可悲又可笑,同他的母亲和兄弟一样,那卑劣和自私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的。” 李彧在一旁牵过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谢婉看向谢青道:“你知道,那个女子最后是怎么死的么?在马车落下山崖之前,她是可以跳下马车的,但那个男子因着自己不能跳,便死死拉住了她,还在落下山崖的时候,将她当成了垫背,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谢青的手都在抖,他明白了谢婉在这个巷子口,同他说这些的目的。 谢婉转眸看向巷子,冷声着道:“老天太忙,总会漏下一下该死却未死之人,老天漏下的,我可以补上。” 说完这话,她回握住李彧的手,开口道:“走吧,去看看他的报应。” 谢婉没有让谢青直接出现在余瑶和谢志刚的面前,他终究还是太小了,当真与他们面对面,心软就不必提了,更重要的是容易被煽动蛊惑,亦或者道德绑架。 故而她让白鹤带着他去暗处,能够看清便成。 李彧接过了小全子手里的伞,亲自撑着,与谢婉往巷子里走去。 谢志刚的宅子很好找,因为别人家都是屋瓦齐全,唯独他家,一眼望去破败不堪。 寒风萧瑟,大雪纷飞。 谢志刚和余瑶坐在炕上,半点都不想动。 因着几个月前的大火,好好的宅子毁了大半,只剩下一个主屋还算完好,虽然后来修补了一些,但他们一直觉得,这里只是临时滞留之所,故而只是草草了事。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却依旧连巷子都出不去! 当有着共同目标的时候,两人是心往一处使,很是和谐。 每日想着各种法子出去,然后再一起痛骂谢婉。 因着谢志刚双腿已废,一开始余瑶为了表示自己的贤惠,各种活计都是她一手操办,谢志刚也一副感动的样子,不停地说她辛苦了,然后给她画饼,说回去后就给她提成平妻。 可渐渐地,当他们发现,这辈子都会被困在这巷子里,住在这破败的宅子中,他们的关系就变了。 余瑶做事情开始糊弄,伺候谢志刚也开始不那么用心,甚至有时候开始推托,说自己太累,不能给他打水沐浴了。 谢志刚一开始也没说什么,可次数多了,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恼了起来:“你现在对本侯越来越敷衍了,怎么,跟着本侯委屈你了?” 刚开始的时候,余瑶还会说:“怎么会?能嫁给侯爷,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到了后来,她把擦洗的帕子一丢,怒瞪着他道:“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还本侯,你以为你还是侯爷呢?!现在的永誉侯是谢临,不是你这个三条腿,只剩下一条勉强能用的废物!” 谢志刚被戳到了痛处:“你说什么?!” 终究是多年征战沙场之人,一旦动怒,满满的杀气就显现了出来。 余瑶有些怕了,可又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这么长时间过去,若真的能回到侯府,早就回去了。 更不用说,谢婉现在是皇后,这巷子里卖菜的提到她,都是满满的夸赞。 谢婉的地位越稳,他们回去的希望就越渺茫,更不用说还有人专门看着他们。 余瑶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她乖乖在侯府当她的姨娘不好么?谢青跟谢婉交好,有谢婉这么个大靠山在,谢青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她是谢青的亲娘,将来什么好日子没有?她到底是为什么会鬼迷心窍,来找这么个残废?! 余瑶看着谢志刚那凶狠的样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碰到了门框,她心头忽然一亮。 对啊,谢婉要报复的是谢志刚,跟她余瑶又有什么关系? 她自己走就行了,就算看在谢青的面子上,谢婉也会放她回去的! 想到这儿,余瑶拔腿就往外跑。 谢志刚见状一愣,随后就转着轮子追了出来。 余瑶拼命跑出门,来到巷子口,果不其然又被拦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谢志刚,急急道:“放我走,我一个人走,不管他的,我发誓,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见过他,也不会再来找他,不然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暗卫抱着剑,淡淡的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眼看着谢志刚怒喊着她的名字,就要追到面前,余瑶顿时就哭了:“跟谢……求求你了,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放我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 谢志刚追了上来,冷笑着道:“是你自己来找我的,还想回去?要回也是跟我回!” 余瑶看着他眸中的冷光,吓的连连后退:“不,我不跟你回去。” “不回也得回,由不得你!” 说完这话,谢志刚一把扯过她的头发,一手转着车轮,一手拽着她,往回走去。 余瑶痛的尖叫,一边挣扎一边咒骂:“你这个废物,放开我!放开我!” 谢志刚闻言冷笑:“放心,会放开你的。” 他说到做到,回到院子之后确实放开了余瑶,只是他在放开余瑶之前,从院子里堆柴的地方捡起了一根柴火棍,在松开她得那一霎,棍子就打了上去! “贱人!还想跑?!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儿!” 余瑶一开始还反抗,可即便谢志刚双腿废了,男女的差距还是摆在那儿,加上他关了门,她根本无处可逃。 好吧,即便没关门,她也逃不出这个巷子。 疼痛终究还是让她低了头。 第362章:妾身知道错了 然而谢志刚却依旧不解气,扯着她得头发,将她摔来摔去:“贱人!如果不是老子救了你,你早就在窑子里被千人枕万人骑了!没有老子,你连屁都不是!” “老子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你当真以为老子喜欢你到不行?!老子纳你为妾,是因为你足够听话,不像姓席的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老子当年的屈辱,老子明明战功赫赫,在京城那些官吏眼里,却连个屁都不是!她对老子不冷不热,还嫌弃老子一身的汗臭,但你凭什么嫌弃老子?!” “没有老子,你就是个娼妇!你算什么东西!” 余瑶彻底绝望了,她本以为,谢志刚是喜爱她的,可现在才知道,她不过是他证明自己厉害,满足他那点自尊心的工具。 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无数次。 自从那次动手之后,谢志刚只要一不顺心,就会对她大骂。 因为这个,她连柴火棍都不敢用长的,每次劈柴都劈的很短,人也变的乖巧起来。 她也试过,借着买菜和收柴的机会,独自一人出门,然后去巷子尽头,去求暗卫给谢婉带话,说她真的知道错了,求求谢婉让她离开这里。 然而暗卫根本不为所动,她在求过几次之后,终于彻底死心了。 短短几个月,她保养得宜的手,就变的粗糙伤痕累累。 终于,在冬天来临之后,因着她需要干的活多了起来,加上她也乖巧了很久,谢志刚对她的打骂这才少了许多。 他们身上的银子,在勋贵之家看来并不多,可对普通百姓而言已经不少,足够他们生活了。 在这个巷子里,也用不上多少,故而两人还没有捉襟见肘。 冬天到了,他们本想生些炭火,可白鹤懒的管他们这些,能让他们活着就行了,两人没法,只能蜷缩在炕上取暖。 余瑶坐在榻上,将未出嫁之前学的针线活又捡了起来,给谢志刚纳鞋底。 她的眼睛一片灰暗,她现在连谢青都不敢指望了,毕竟她失踪了那么久,谢青肯定以为她已经死了。 谢志刚躺在炕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间的雪,时不时还看一眼余瑶,让她缝的结实些。 忽然,外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余瑶和谢志刚都是一愣,因为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即便是售卖肉菜柴火的,那也是早间。 两人心里都想到了什么,余瑶眼睛一亮,当即就要下炕去开门。 谢志刚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冷声道:“急什么?先把老子伺候好!” 余瑶吃了痛,只能应了一声好,然后伺候着他起身。 因着担心外间的人等久了离去,余瑶在谢志刚的示意下,开了门朝外间喊了一声:“稍等!” 谢婉听到这个声音,微微挑了挑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有礼貌。” 李彧闻言皱眉:“从前我便知晓世人大多愚昧,故而遇见愚昧之人,便不理睬,可后来我才发现,有一种人,愚昧而不自知,反而洋洋得意,将我的不理睬当作是服输和忍让。” “以韩御史为例,他总觉得他在御史的位置上,顶撞朕便是刚正不阿,是不畏皇权,是忠言逆耳。而朕根本没法处置他,因为他是御史,谏言本就是他的责任。若朕要处置,便会成了听不见忠言的昏君。” 谢婉好奇问道:“那你是怎么办的?” 遇到这种人其实很无力,因为他们毫无自知之明,你说什么,他们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你的话,解读成另一种意思,让你一口气梗在胸口,只能当成疯子置之不理。 李彧轻哼了一声:“很简单,朕直接将他连贬三级,在他要以死明鉴的时候,让他去撞,撞不死就再来一次,旁边有太医候着。他活了大半辈子,要的不过是个清名,正要以死明志,根本做不到。更何况,他还有儿子。” 谢婉皱眉道:“就不怕旁人说你昏君?” 李彧闻言冷笑:“区区一个老糊涂,就凭他洋洋洒洒的几句话,就能给朕扣上昏君的帽子,那朕就当真成了昏君了!昏不昏君,是江山社稷说了算,是天下百姓说了算,他算什么东西!” 谢婉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说的也是,根本无须顾虑太多。” 到了如今,如果还有人在她面前蹦跶,那就一脚给她踩到泥里去! 谢婉和李彧在门口等着,倒不是他们对谢志刚和余瑶多有礼貌,而是纯粹不想见到什么辣眼睛的情景。 好在两人来的很快,谢婉和李彧刚刚聊完,门就开了。 余瑶推着谢志刚,乍一见到谢婉和李彧,眼泪就落了下来。 谢志刚看了眼李彧没吭声,转头看向谢婉,冷哼道:“你这个不孝女,居然还知道来看我!” “当然得来。” 谢婉笑了笑:“本宫亲手安排的,不来看看结果,怎么放心?” 谢志刚猛的一拍扶手,怒骂道:“你这个不孝女!简直畜生不如!” “管好你的嘴。”李彧冷声开口道:“朕不介意,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 谢志刚闻言顿时闭了嘴,只恨恨的瞪着谢婉。 谢婉瞧着他和余瑶身上那花里胡哨的大布棉袄,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到你们过的这么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余瑶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妾身知道错了,恳求皇后娘娘让妾身回去吧!妾身……” 她话还未说完,谢志刚便一把扯过她得头发,恶狠狠的道:“你这臭婆娘,居然还想背叛老子?!你以为她会好心放了你?别做梦了,她娘的嫁妆大部分都用来养你了,她不恨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放了你!” 若是以往,余瑶肯定就怕了。 但余瑶知道,今天是她唯一离开此处的希望。 她顾不得疼痛,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朝谢婉哭着道:“皇后娘娘,妾身真的知道错了,妾身现在遍体鳞伤,都是他打的,他就是个畜生!求皇后娘娘网开一面,救救妾身!” 第363章:出嫁从夫 余瑶的胳膊上满是青紫,就连伸出的手也是遍布裂口,因着干活还生了冻疮。 被白鹤拎着藏身在树上的谢青,看着这一幕,顿时握紧了拳。 从来到巷子口到现在,最多不过才三盏茶的时间,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十四年来的认知。 他死死咬着牙,什么话也不敢说,只盯着谢婉,等着她开口。 谢婉这几个月已经不再过问谢志刚和余瑶的动静,她知道余瑶不会过的好,可猛然瞧见谢志刚当着她的面动手,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如画!” 如画立刻上前,一脚踹在了谢志刚的手腕上。 谢志刚吃痛,松开了余瑶的头发,余瑶获救,急忙躲在了如画身后。 谢志刚揉了揉被踹疼的手腕,恶狠狠的瞪着余瑶:“贱人!她都把你送过来这么久了,你以为她还能让你离开?痴人说梦!” 余瑶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给谢婉磕头:“求皇后娘娘饶了妾身,从前是妾身不知好歹,求皇后娘娘饶恕妾身!” 谢婉看着她没说话。 谢志刚见状顿时笑了:“她连亲生老子都放过,还能放过你?在她眼里,你跟老子没区别!” 谢婉依旧没有说话。 余瑶不停的给她磕头,心头的那点期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地变淡了。 与之相反的是谢志刚,脸上的笑容和得意越来越大,用嘲弄的眼神看她。 余瑶的心渐渐凉了,最后额头磕在地上动也不动。 谢婉这才开口道:“你后悔的,是你押错了宝,是你挨了打生活一落千丈,不是后悔自己曾自私自利,甚至想过要除掉谢临,让谢青取而代之。” 听得这话,余瑶身子一抖,连忙抬起头来,急急辩解道:“妾身没有!” “你有。” 谢婉语声平静:“不要忘了,你身边都是本宫的人,你在私下里曾说过,若是没有谢临,谢青会如何,你还向丫鬟打听过药房,只不过因着谢临被本宫带去了宁王府,后来又一直在本宫身边,你这才没敢将想法付出行动。” 余瑶的脸色,如同地上的雪一般白,她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这段日子受的苦让她知道,她若是再如同以往一般胡搅蛮缠,就再无出去的可能。 藏在树上的谢青也白了脸,他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余瑶,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真的有过这般打算。 然而回过头一想,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从前,总是在他耳边念叨,谢临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他的,若是没有谢临,他便是侯府的继承人,是新的永誉侯。 谢青的手有些抖,从骨子里透着冷。 他现在才知道,阿姐将他娘送到这儿,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谢志刚看了看谢婉又看了看余瑶,顿时哈哈大笑:“最毒不过妇人心,悔不当初啊,老子之前就该这么干!” 谢婉闻言冷哼:“你没想过么?你想过,只不过因为你鲜少回来,而你又极其看重名声,生怕落个一回来就把嫡子克死的名声罢了。你更怕,若是谢临死了,我娘知晓真相,亦或是心灰意冷不再理睬你,你没银子用。” “你这人好名,俸禄就那么多,还想着当个体恤下属的好名声,又因着喜爱余氏崇拜你的样子,所以即便有赏赐,也总是不够用的,再者,皇家赏赐的东西,除了钱银你根本没法用,只能对我娘的嫁妆下手。” 谢志刚呸了一声:“那又如何,她既然嫁给了我,所有的一切便都是我得,出嫁从夫不知道么?!” 谢婉冷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本宫从未见过你这般软饭硬吃,恶心龌龊,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 “老子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爹!亲生的!” 谢志刚朝她吼道:“你以为困住老子就能如何了?老子常年行军,吃的苦比这个多多了!而你,你这个不孝女,总有一天,世人会知道你的真面目,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谢婉看着他,语声淡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转身牵了李彧的手,朝他笑了笑:“走吧。” 李彧应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谢志刚,淡淡开口道:“这手既然只会打女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废了吧。” 暗处,传来一声是。 谢婉与李彧牵着手,撑着伞出了门,慢慢的在巷子里走着。 身后院子里传来痛苦的嘶吼声,但她却没有回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抬眸朝李彧看去,笑着道:“咱们不打伞,等雪染了头发,咱们也算共白头了。” 李彧闻言勾了勾唇角:“好。” 小全子接过伞,跟着他们走着,身后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 到了巷子口,马车上已经积了雪。 谢青站在马车旁,连抬头都没敢。 李彧松开手,先上了马车,谢婉来到谢青面前,看着他道:“怎么不上马车,在这儿挨冻?” 谢青闻言低着头,眼眶红了一圈,低低道:“阿姐,对不起。” 谢婉笑了笑:“与你无关,上车吧。” 谢青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一路上都静静地低头坐着,半句都没提起余瑶。 因着天冷,又是年关,外间的商贩少的可怜,谢婉看了一会儿,便打消了逛街的念头。 回到侯府下马车的时候,谢婉对白鹤道:“不必看守巷子了,将人都撤了吧。” 谢青闻言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谢婉轻叹口气:“终究是你娘,她若回来就回来吧。” 今日的出宫之行,到此便结束了。 临走之时,谢婉对方管家道:“老爷已经死了两年了。” 方管家点了点头:“是。” 谢婉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方管家务必记得这话。” 方管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将这话记在了心上。 如诗同王璞相处了半日,分别时,两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股子不舍离别的劲儿,还是透了出来。 谢婉笑着道:“要不,你就留下?” 如诗脸上一红,连忙道:“谁要留下了,奴婢要陪着小姐!” 谢婉笑了笑,看破不说破,左右只留一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巷子里,破败的宅子内。 谢志刚被挑断了手筋,狼狈的躺在炕上。 第364章:逃出生天 大夫已经来过了,当然不是为他来接手筋,而是让他这辈子都没法再接上的。 余瑶站在一旁,没敢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断了手筋到底会影响什么,影不影响他打她。 谢志刚忍着痛,死死的盯着余瑶,他们两现在,就像是对决的蛇,就等着发现对方的弱点,然后上去咬一口,从而确定谁是这个房子的主导者。 两人对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余瑶先开了口:“天色暗了,我去做吃的。” 谢志刚冷哼一声:“挑断了手筋,也只是让我不能再握刀枪而已,对付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 余瑶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默默转身离开。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她缓缓进了厨房,看着灶台和满地的柴火,她眼眸忽然一冷,抬脚拿起地上的砍刀,转身朝外走去。 这日子,她过够了! 趁他病要他命,若是错过了今日,等到他双手好了,那她才是永无翻身的可能! 谢志刚躺在炕上,刚刚喘口气,就看见余瑶拿着砍柴刀,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冷冷的看着她。 长期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只是一眼,他便知道她的意思。 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谢志刚并没有半分害怕,只是笑了笑道:“想杀我?你确定你能杀的了?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多年的积威摆在那儿,余瑶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她颤声开口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日子我过够了!” 谢志刚闻言轻嗤了一声:“且不说你敢不敢杀,就说我被挑断了手筋,还有大夫前来,便足以证明,谢婉根本不想要我的命,哪怕我现在动弹不得,你也杀不了我!” 他的脸上有几分得意,看着余瑶,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你现在拿着刀回去做饭,把我伺候好了,或许我还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还要继续侍候他,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余瑶崩溃了,她朝他吼道:“你做梦!我宁愿死,都不会再伺候你!” “呵!” 谢志刚闻言冷笑:“那你就去死!直接拿刀抹脖子,保证死的透透的!” 听得这话,余瑶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可她的胳膊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抬不起来。 她怕疼,更怕死。 谢志刚早就将她看穿,冷笑了一声,直接侧过身去打了个哈欠闭了眼:“闹够了就去做饭!” 余瑶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过了半响,她还是转了身,拎着刀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谢志刚嗤笑了一声,懒得再理会。 然而余瑶却没有回到柴房,她直接拎着刀出了门。 她知道自己没有跟谢婉讨价还价的资格,她只是想再求一求谢婉,哪怕是看在谢青和谢瑶的面子上,能够让她离开这里。 回侯府她已经不敢奢望,她只想要离开谢志刚,哪怕是在别的地方,单独生活也行。 她好歹是谢青和谢瑶的娘亲,谢婉就算要报复她,也会顾及她的人身安全,怎么着都比同谢志刚那个畜生在一起的强! 余瑶朝巷子口走,因为她已经试过无数次,只要她在巷子里,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出声,都不会有人出现。 唯独她快要出巷子的时候,才会有人现身拦住她。 余瑶一步一步朝巷子口走,越走越是忐忑,她想的很好,可她也害怕,连这个小小的要求谢婉都不会答应。 可谢婉瞧见谢志刚打她,就挑断了他的手筋,这么看的话,谢婉应该是厌恶打女子的男人的,她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余瑶来到巷子口,抬眸朝前面看去,依着往常的经验,就会有人出现了。 可今天有些奇怪,看着他们的人,居然没有跟以往一样,立刻出现在面前。 前方便是外间,她只要探出头去,就能看见宽阔的街道,可是余瑶没敢。 她呆呆的看着巷子外对面墙壁,静静地等着。 然而,依旧无人现身。 余瑶忽然心尖一颤,一个不敢奢望的念头悄然升起。 她踟蹰片刻,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 依旧无人。 她又走了一步。 还是无人。 她连着走了两步,再踏出一步便会彻底离开这个巷子。 余瑶的脚抬了起来,就这么悬空着。 她等了又等,闭上眼鼓起勇气一脚踏了出去。 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人,更没有声。 余瑶猛的睁开眼,心中的狂喜不可自抑,看着眼前宽阔的街道,她好似重获新生了一般。 余瑶拔腿就跑,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一回头,就又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巷子里,回到谢志刚的身边。 她不敢停,也不想停,只不停地跑着,直到再也跑不动这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天色暗了,大雪纷飞。 她身无分文,四周商户也早已关门,大街上没有一个人。 余瑶应该是怕的,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怕,相反心中是满满的热切和期盼,一步不停地朝侯府走。 此处乃是城东,距离永誉侯府还有好一段距离。 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余瑶就连忙躲起来,不敢露面。 就这般躲躲藏藏,终于在夜半之时,她来到永誉侯府门前,敲响了侯府的大门。 方管家瞧见她回来,也没说什么,只唤来了她的丫鬟,带她回院子。 余瑶回到府中的心情,不必再提,她洗了个热水澡,又狼吞虎咽的吃了饭,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伺候她的丫鬟是芍药,便是带她去见谢志刚的那个丫鬟。 若是以往,余瑶必然要报复的,可她现在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反而有些唯唯诺诺的问道:“大公子和二小姐,这些日子在府上可好?” 芍药待她的态度中规中矩,如实说了谢青和谢兰的近况。 余瑶开口问道:“我回来的事儿,他们知道么?” 芍药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知道。” “那为何,他们没来看我?”余瑶皱了眉:“我走了那么久,他们就……” 芍药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奴婢不知,这些事情,姨娘还是去问大公子的好。” 第365章:最好的归宿 余瑶很是生气,亲生的娘失踪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居然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她起了身,气冲冲的跑到谢青的院子门外,却被守夜的小厮给拦了下来,直接告诉她道:“大公子已经歇下许久,天冷,姨娘请回吧。” 余瑶看着黑漆漆的院子皱了眉:“他不知道我回来了么?你们没人通知他?!我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到底是他睡觉重要,还是我得性命安危重要?!他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小厮看着她发怒的模样,神色不变,只淡淡开口道:“大公子已经歇下许久,姨娘还是早早歇息,明日见也是不迟的。” 余瑶却不肯,她觉得谢青简直不像话,半点都不关心她这个娘,心中根本没有孝字。 但那小厮一直拦着不让进,她只得气的在院门外喊:“青儿!谢青!娘回来了!” 可是屋内依旧一片平静,半点声响也没有。 小厮甚至无奈的看她喊了半天,最后在一旁道:“大公子如今睡得晚起得早,每天子时不到便起来练功,再冷的天亦是如此,大公子甚是辛苦,睡的很是深沉,姨娘有什么话,明日说也是不迟的,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儿了!” 余瑶却是不听,依旧在那儿喊着。 小厮无奈,只能随她去。 她动静不小,将下人们都唤了起来。屋内的谢青坐在床榻旁,听着外间的那在深夜听起来甚至有些凄厉的喊声,一颗心沉到谷底。 这么长时间的苦,也未曾改变她半分,她的眼里只有她自己…… 再闹下去,所有人都不得安宁,谢青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开了门。 听得动静,余瑶探了头,朝门口看去,就见谢青站在门口看着她,门口的灯笼的烛火,将他的脸色映衬的晦暗不明。 许久未见,余瑶心中也是欢喜的,她连忙进了院子,一边朝谢青快步走去,一边道:“青儿,娘回来了!” 她本以为,谢青见到她会很是激动,就算不激动也该高兴万分,然而谢青却半点表情也没有,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余瑶来到他面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脸色并不好,不由也冷了脸:“青儿见到娘不高兴么?娘好不容易才……” 谢青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寻常母亲,突然失踪许久又忽然回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同众人解释,以免名声受损,影响到孩子。即便心中期盼,瞧见孩子疲累睡下,也会静静离去,以免影响到孩子休息。” “但你是怎么做的?你深更半夜在此大呼小叫,生怕旁人不知你回来了,你非要将我唤起,根本没有考虑过,我是不是很累,是不是已经在熟睡,在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余瑶满心欢喜却没想到得来的竟然一通批判,不由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名声受损?!我唤你,不过是因着太想你罢了,有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么?” 谢青看着她,自嘲的笑了笑:“不仅自私,还蠢。” 余瑶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朝外冷声吩咐道:“来人,将姨娘送回去!从今往后,若无大事不得让她叨扰别处!” 门口小厮闻言应了一声是,当即前来拉扯余瑶。 余瑶顿时急了:“谢青!有你这么当儿子的么?!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你看看我得手,你……” 然而她越说,谢青眸色越冷:“你看,身为母亲,你字字句句不离自己,可有半句问过我,问过兰兰?” 失望到了极点,便再也不抱希望,谢青不愿再同她争论,因为他知道,争论下去也是无用,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若是有,那必然是因为受了苦,她后悔的只是让自己受苦了,而不是事情的缘由。 谢青转身进了屋,直接关上了门,任由外间余瑶凄厉的叫唤,然后又变成了叫骂。 心疼她么? 毕竟是自己的娘,怎么着都是心疼的,可若是任由她这么下去,别说是他和兰兰,就连侯府和阿姐,都会遭到牵连。 谢青知道,阿姐能放她回来,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不能再放任余瑶这般下去,那是恩将仇报。 余瑶最好的归宿,就是在这侯府之中,永不踏出半步! 至于兰兰,他会将她护好。 谢志刚是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余瑶不见的。 然而他现在手筋被挑断,根本没办法自己坐上轮椅,更不要说去追了。 他在床榻上破口大骂,骂的口干舌燥。好在床头还有些冷掉的水,让他解渴。 一开始,谢志刚只是以为余瑶躲了起来,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他心中隐隐有预感,这巷子里看着他们的人应该撤了。 然而他现在不能动,连用恭桶都做不到,其实倒也不是不能硬着去做,而是他心头清楚,若是这时候他勉强让手用了力,从今往后,他这双手就真的废了,甚至可能连石头都捡不起来。 不得不说,谢志刚到底是在战场上待了半辈子的人,很是能忍。 连着三日,他没有下炕,屎尿就这么排在炕上。 他也不敢多喝,就这么跟屎尿待了整整三日,任由臭气熏天,污秽不堪。 待到第四日,手能用用力了,他爬下榻,没有直接坐上轮椅,而是胳膊用力,爬出门,将自己扒了个精光,用门口的雪清洗了下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这才坐上轮椅出了门。 他直接来到巷子口,果然已经没有了看守的人。 谢志刚的脸上顿时有了狂热之色,直接出了巷子,逮住一个人表明了他的身份,想让那人将他送到谢府去。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脑子在的,不然也不会屡打胜仗。 他清楚的知道,侯府是谢婉的地盘,他去了也是无用,报官的话也不可能,若是报官有用,当初失火,他就能够出去了。 唯有谢家人,才能够帮他! 被他拦住的那百姓,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是永誉侯?别逗了!谁不知道,永誉侯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先皇还亲自去侯府吊唁的!哪来的疯子,居然妄想自己是永誉侯,去去去!别挡着路!” 第366章:画大饼 谢志刚很是生气,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大冬天的,在路上寻个人不容易。 他冷哼一声,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来递给那人道:“本侯不同你这愚民一般计较,只要你将本侯送到谢府,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路人看了看他手里的银子,只觉得这疯子真的是病得不轻,但白送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当即点头道:“行,我送你去。” 谢志刚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让那人去想办法租了辆马车过来,带着他去了谢府。 谢志峰和谢志勇,自从被大理寺放回来之后,便再也不敢出门了。 他们现在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别说左邻右舍了,就连路过的狗,都要在他们门口撒把尿再走。 谢志刚来到谢府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才有应,听闻他自称是永誉侯之后,顿时也觉得是来了个疯子。 谢志刚如法炮制,给了银子给那下人,还说了一件小时候的事儿,让那下人去传话。 谢志勇本来不以为意,在听闻小时候那件事之后,激动的一边命人去唤谢志峰,一边拔腿就往外跑。 没多一会儿,兄弟三人终于相见,在瞧见谢志刚坐在轮椅上之后,三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稍稍稳定了下情绪,三人进了屋互倒苦水。 谢志刚和谢志勇恨谢婉,不仅让他们戴了绿帽,还两度入狱,如今更是被万人唾弃。 最重要的是,随着谢婉的民望高涨,众人对他们更加厌弃,当初分家得到的那些银子,都因为他们巴结权贵,又交赎银挥霍一空,那些铺子因着被众人鄙夷,只能低廉出租,谢府上下如今都是勉强度日。 谢志勇抹着泪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如今我与二哥去逛窑子,连窑姐都不愿意接待我兄弟二人!即便是在乡下时,咱们也没受过这般委屈啊!” “都是谢婉那个贱人!当初我就该听娘的话,将她淹死在粪坑里!” 谢志刚看着两兄弟道:“悔不当初也是无用,眼下她已是皇后,过的一日比一日好,但没关系,如今我回来了,总有一日能够让天下人瞧清她的真面目!” 谢志勇与谢志峰虽然心头有些发虚,可有着谢志刚在,他们还是振奋起来,齐声道:“对!终有一日要揭开她的真面目,给咱们讨个公道!” 谢志峰开口问道:“大哥打算怎么做?要不,咱们报官?” 谢志刚也不是傻的,回来之后没有直说已经折腾过报官的事儿,毕竟他那两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的很。 听得这话,他不慌不忙:“不着急,此事得从长计议。毕竟她现在已经贵为皇后,寻常人根本不敢得罪她,得寻个不畏强权刚正不阿之人,来替我出头。” 谢家两兄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谢志峰又问:“那咱们第一步该怎么做?” 谢志刚开口道:“这个我早已想好,你们想办法让永誉侯府的管家方世林来见我,他是我亲自招募到侯府的,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犯了事儿,被卖到牙行的下人,若不是我,他就不会有今日。” “他是个念旧的,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也算是忠心。你们想法子将他约出来,有他作证,就好办的多。” 除了说第一步该怎么走,谢志刚还将往后该怎么徐徐图之的计划说了,最后说到了,待他回到侯府,拿回永誉侯的身份和地位之后,会怎么报答谢氏两兄弟。 谢氏兄弟喜滋滋的吃下了他画的大饼。 谢志刚一再强调,这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需要耐心等待,兄弟二人也深信不疑,憧憬着回到当初的日子。 白鹤将这个消息带给谢婉的时候,谢婉正准备着过年的家宴。 先皇子嗣不丰,但也是有一些的,还有一些先皇的兄弟姐妹,以及隔了一辈的人,林林总总算下来,都有近百人,对谢婉来说算的上是个大宴了。 好在当初成婚的时候,宾客名单是小全子和李彧拟的,倒也不怕出错,遗漏了谁。 听闻之后,谢婉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看向白鹤道:“之前本宫说过,待你办完此事,本宫会帮你实现一个心愿,你想好要什么了么?” 白鹤闻言抬眸朝一旁的如画看了一眼。 如画避开了他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因着紧张握成了拳。 白鹤失落的收回目光,沉默片刻道:“为皇后娘娘办事,本就是臣的本分,臣并无心愿。” 谢婉有些好奇:“无欲无求?” 白鹤闻言沉默,没有开口。 谢婉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说便是有所求,本宫的承诺不管何时依旧作数,你慢慢想,也不着急。” 白鹤应了一声,转而岔开话题汇报起了余瑶的事情:“余姨娘回去之后,府上有些流言出现,说余姨娘是被男子所骗,与旁人私奔,人财尽失之后这才狼狈的回来。” “谢大公子也听见了流言,并没有理会,唯有方管家和王璞责令下人不得胡言,余姨娘这两日缠着谢大公子,大公子烦不胜烦,干脆搬去了前院,还将二小姐给一并带去了,并让人看出余姨娘,不得让她踏出后院半步。” 谢婉点了点头,取了一个帖子来递给他道:“既然来了,就帮本宫再跑个腿,将帖子送给谢青。” 白鹤接了帖子告辞离去,临走之时,很是克制的看了如画一眼。 谢婉看着手中的名册,忽然开口道:“如画,送送白鹤吧。” 如画闻言一愣,朝目含棋盘的白鹤看了一眼,缓缓开口道:“奴婢只想守着娘娘。” 听得这话,白鹤眸中的光暗淡了,他苦涩道:“多谢娘娘,臣对宫中熟悉的紧,不必相送。” 谢婉放下册子,看了看如画又看了看白鹤,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与其相送不如相迎,你先去吧。” 白鹤转身离开,却没有直接出宫,而是来到御书房见了李彧:“陛下,臣……想去边关。” 第367章:和和睦睦 李彧抬眸看他,没有问为何,只淡淡开口道:“想好了?” 白鹤躬身道:“是,臣已想好。” 李彧放下了手中的笔,沉默片刻开口道:“也好,韩璟之前也同朕提过前往边关之事,你与他一道前去,路上也好有这个照应,待到三年之后,你挣了功名,朕也好封赏。届时,皇后那处也应当妥当了。” 白鹤明白李彧那句皇后那处也应当妥当是何意,但许是因着失望过,他现在已经不敢抱着任何期待。 毕竟,当初他以为他与如画的事儿,就连主子都已经默许,乃是板上钉钉,却依旧走到了今天,连提都不敢提的境地。 故而他并没有任何欢喜之色,只是恭声道:“多谢主子体恤。” 李彧嗯了一声:“且回去吧,待到春季随大军一道出发。” 白鹤应声出了御书房,回眸朝坤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默然转身而去。 当晚就寝,在例行完身心愉悦的运动之后,李彧抱着谢婉开口道:“你身边仅有如诗和如画两个贴心人,显然是不够的,万一她们有个什么事儿,难免会有不便之处,不若趁早挑选一些合适的人进行培养。” 谢婉闻言笑了笑,抬眸看着他道:“你说的万一,是指她们要嫁人?” 被她一语点破,李彧多少有些不自在:“你知道了?” 谢婉轻叹口气:“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么迟钝的一个人么?我连你的心思都能猜着,又怎会瞧不见白鹤与如画的异样?我给了白鹤机会,答应允他一件事,结果他只字不提。” 李彧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白鹤只是在乎如画的感受和意愿罢了。今日他同我提出了要去边关一事,我应允了。” 谢婉想了想道:“也好,去个几年建功立业,我也趁着这段时日,培养一些贴心的人,免得如画担忧。” “我想同你说的也是此事。” 李彧开口道:“黑龙卫培养过一些耳目,藏在京城各处,其中不乏有会武的女子,你若是愿意,明日我让凌炀挑选出几人来送入宫中,你看着培养便是。” 谢婉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好,明日有玻璃送进来,我打算将坤宁宫和御书房的窗户都换了,你若是觉得好,咱们再慢慢将宫中各处都换上玻璃。” “望远镜和显微镜都差不多了,我打算做点小物件,给户部增加点收入,胡大人馋玻璃已经许久了。” 李彧嗯了一声:“这些事情,你做主便是,睡吧。” 婚后看似平淡,事实上琐事极多。 翌日玻璃送入宫中,谢婉将御书房都换上之后,想了想没有将玻璃按在坤宁宫,而是去了慈宁宫。 自从辛清婉生产那日之后,陈太后便不再见她,即便她去请安,也是直接被打发走的。 陈太后不见谢婉,却照旧会见李彧,分明那日怼她的人是李彧,与谢婉没有半点干系。 说实话,谢婉能够理解陈太后的别扭,毕竟她心中不快,可惹她不快的,是她的亲儿子,她舍不得责备亲儿子,就只能迁怒于自己。 更何况,辛清婉生孩子的事儿,自己也算是打了她的脸。 陈太后这个人本性不坏,若谢婉是个土著,可能还会觉得她是个非常合格的婆婆,因为她除了固执和一些通病之外,并没有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 最终要的是,陈太后并不作妖,即便她有心中不快,也只是不理睬,而不是使劲的找麻烦,仅这一点就强过许多人。 故而谢婉想了想,还是将这头一份玻璃,先给慈宁宫安上。一来是因为总归是长辈,也没对她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二来是尊老爱幼也是传统美德。 谢婉带着送玻璃的人来到慈宁宫外求见陈太后,一如既往的被拒绝了。 她没说什么,只转身吩咐工部的人将玻璃装上。 这般动静,自然惊动了陈太后,她看了看被换上的玻璃,什么话也没说,只闭着眼转动着佛珠念经。 玻璃安装需要好一会儿,谢婉看了片刻确认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便走了。 她一走,陈太后就睁开了眼,朝一旁的嬷嬷低声问道:“这装的是什么东西?给哀家的慈宁宫装物件儿,怎的不同哀家说一声?她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嬷嬷连忙道:“娘娘您误会皇后了,装的此物名为玻璃,乃是罕有之物,如今就只有陛下的御书房和慈宁宫有,这玻璃不仅能够看得见外间,还隔冷隔热,可窗户纸可好用太多了。您看着屋子,是不是比之前暖和,也比以往敞亮些了?” 陈太后没有回答,只是环顾了下已经换好玻璃的屋子,开口道:“当真只有御书房和哀家这儿有?” “那是当然!” 嬷嬷笑着道:“奴婢同工部的人打听来的,不可能出错。工部的人还说,这些玻璃本是打算安在坤宁宫的,但皇后娘娘命他们先给慈宁宫安上。皇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有娘娘的。” 陈太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嬷嬷轻叹了口气道:“奴婢说句逾矩的话,皇后娘娘其实挺好的,人也不多事儿,还做了好多利国利民的,文武百官对她都多有敬重。一家人嘛,和和睦睦的多好。” 陈太后轻哼了一声:“她倒是会收买人心,连你都上赶着为她说好话。” “那您可就冤枉奴婢了。”嬷嬷笑着道:“奴婢是什么人,几十年了您还不清楚么?” 说完这话,她收了笑低声道:“娘娘,哪怕是为了四皇子,您也该同皇后缓和关系,四皇子在宫外的时候便与皇后交好,马上过年家宴就要到了,四皇子必然是要赴宴的,能帮您说上话的,就只有皇后了。” 陈太后闻言抿了唇,她看着窗户上的玻璃,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晚间,让她和陛下来陪哀家用饭吧。” 嬷嬷顿时笑了:“娘娘想通就好,陛下的性子您也知道,这后宫必然是热闹不起来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强!” 第368章:愚孝无用 谢婉得知,陈太后请她晚间与李彧一道去慈宁宫用饭的时候,便知道这玻璃算是没白装。 李彧听闻此事倒是没多大反应,他只是对谢婉道:“母后年轻时便不大聪明,如今年老了只会更不如以往,你若能与她相处便处着,若是不能也无甚要紧,无须刻意讨好。” 谢婉笑了笑:“放心,我这性子是不爱吃亏的。若受不住,必然不会上赶着。” 李彧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与她并肩而行去了慈宁宫。 看得出来,陈太后特意吩咐了御膳房,饭菜比规制丰盛了不少。 一顿饭用的有些沉闷,谢婉起了几个话头,尽管嬷嬷在一旁暗示了许久,陈太后也没接话。 于是她便不再开口了。 待到用完饭,李彧准备带着谢婉离开的时候,陈太后这才端着茶盏开了口:“哀家听闻,成亲王在未曾回宫之时,便与皇后交好?” 谢婉闻言看了她一眼,如实回答道:“却有此事,臣妾出嫁之时,成亲王曾以兄长身份背臣妾上轿。” 陈太后冷笑一声:“贤儿在世时,便对你多有照拂,甚至还动过要纳你为妃的念头,成亲王又自降身份送你出嫁。陛下更是非你不娶,你可真是厉害。” 李彧闻言皱眉看她:“母后这话是何意?” 嘭! 陈太后猛的放下茶盏,怒瞪着他道:“哀家如今连句实话,都不能同她说得了?!” 李彧闻言冷了脸,正要开口,谢婉扯了扯李彧的袖子,打断了他。 李彧看了她一眼,深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闭口不言。 陈太后瞧着这一幕更加恼了:“你堂堂一国皇帝,竟然听从一妇人!早知如此,哀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允你娶她!” 嬷嬷见状,连忙给她换了杯茶,低低开口:“娘娘……” 陈太后看了她一眼,接过茶盏品了一口,看向谢婉道:“你与陛下私下里如何事儿,哀家过问不了,也不打算过问,但身为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整日捣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买人心,又让陛下对你言听计从,你到底想做什么?!” “辛清完生的那丫头怎么说都是贤儿的血脉,你早早将她定给谢临,又是何居心?!谢临虽然年岁还小,但总归是外人,一直留在宫中成何体统?!侯府上下皆是你的人,难不成你还怕他们欺负了他不成?!” 谢婉听明白了。 她这玻璃没送出好来,反而激发了陈太后心头的嫉恨。 李琼不认她,却与自己交好,还以兄长自居,李彧对他冷漠,对自己却温情有加,文昭帝更是不必说,临死之前都恨她,不愿看她一眼,反而与自己单独说话。 陈太后是觉得自己被孤立了,而她没有寻找自身的问题,反而将所有的缘由归结到谢婉身上。 确切的说,问题出在谁身上不重要,她只是不高兴在被孤立的时候,谢婉却得到众人喜爱。 她需要一个出气筒,谢婉就是最好的那个。 若是旁的事儿,谢婉还能忍一忍,但陈太后拿着谢临的事儿来说,谢婉就忍不了了。 她按下了要出声的李彧,看着陈太后淡淡开口道:“谢临住在宫中,确实是臣妾的私心,毕竟谢临年岁太小,将他独自一人留在侯府,臣妾确实没法放心。此事也是经过陛下同意的。” “谢临住在交泰殿,若非传召不会踏入后宫半步,平日里生活学习,也都在是交泰殿,并不会影响到旁人,至于母后提及的婚事,其实只是辛太妃随口一说罢了,臣妾与她并未交换过信物,更没有定下盟约,充其量只是闺中密友之间的说笑。” 陈太后闻言冷哼一声:“说笑?只怕是你有野心不好明说,只能通过说笑来掩饰罢了。” 谢婉闻言面上神色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她看着陈太后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臣妾早在侯府的时候便同母后说过,您对陛下有养育之恩,对臣妾却没有。臣妾秉持孝道好生同母后解释,母后若是执意不听,那不解释也罢。” “再说句实话,母后可能不爱听。不管臣妾与陛下将来如何,谢临都是侯爷,即便将来无权无势,配一个公主也绰绰有余!先皇已逝,辛家式微,这门亲事若是真的能成,占便宜的可不是臣妾。” 陈太后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她道:“谢婉!你未免太过猖狂!贤儿的血脉,难不成还配不上一个谢临?!” 谢婉也站起了身,迎上她的目光道:“臣妾一直将母后当成婆婆来孝敬,可母后却似乎没有将臣妾当成儿媳。母后说臣妾猖狂,可臣妾却觉得,正是因为臣妾不够猖狂,才有了今日母后对臣妾的发难。” “往后,臣妾不会再来同母后请安,母后也不必请臣妾过来用膳,这膳食臣妾消化不了!” 说完这话,谢婉转身便走。 陈太后朝她吼道:“站住!” 谢婉停都未停,直接朝外走去。 陈太后气到手抖,朝周遭吼道:“来人!给哀家拦住她!” 如诗和如画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谢婉身前,为谢婉开路。 她们二人面上带着冷色,杀气四溢,慈宁宫的宫人压根不敢上前。 “你们!你们是要气死哀家!”陈太后捂着胸口,朝李彧看了过去:“李彧!你就容忍她这么欺负哀家不成?!” 早在谢婉转身的时候,李彧便已经起了身,他看着陈太后道:“母后既然喜爱礼佛,为何不一直礼下去?” 说完这话,他从陈太后身上移开目光,也转身走了。 陈太后看着他与谢婉离去的背影,一口气梗在了胸口:“你……你这个不孝……” 忽然,她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嬷嬷一把扶住她,惊呼道:“娘娘!娘娘!快宣太医!” 李彧皱眉回头,看着晕倒的陈太后,抿唇不语。 到了门口的谢婉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她朝李彧道:“我先回去了,你陪着她吧,终究她是你的母后。” 李彧闻言收回目光,抬脚来到她身边淡淡道:“不必,朕不是太医,陪着也是无用。心病还需心药医,母后若是一直钻牛角尖,谁陪着也无用。愚孝只会害人害己。” 第369章:赶哀家走? 谢婉看了一眼陈太后,还想再劝一劝,李彧却已经抬脚出了殿门:“走了。” 他一个亲生的儿子都这般决绝,她又何必留在这儿吃力不讨好,谢婉收回目光,也跟着走了。 他们一走,陈太后幽幽睁开眼,捂着胸口哭着道:“哀家可是他的亲生母后啊!他是哀家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哀家都要死了,他居然连看都不看哀家一眼,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嬷嬷也有些伤心,她没想到李彧竟然如此绝情,太后晕倒了都不陪着。 就算太后有些过错,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生身母亲啊! 陈太后真的是伤心了,哭的几欲背过气去。她一生有三子,大的没了,小的不理她甚是恨她,唯一一个与她自幼在一块儿的,还这般待她。 李彧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对陈太后不闻不问,派了小全子去打听着。 谢婉问道:“你怎的不亲自去?” 李彧拿着书,淡淡开口道:“母后她显然是装晕,我若是留下,或者太过关切,她便会觉得这招有用,往后时不时来上这一出。今日本就是她不对,若我再留下,她只会得寸进尺。” 谢婉挑了挑眉:“可你这么一走,她是真伤心了。” “那也是她自己问题的。” 李彧皱眉道:“不能因着她闹,就顺着她,不然这对你不公平,明明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听得这话,谢婉心头一阵感动。 如果说,她与他能够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绝大部分的原因,不是他们两个的爱情有多惊天动地,而是因为他的人品和性格。 谢婉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抬眸看着他道:“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李彧放下书,揽上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贴近自己,低头吻上她的唇:“不必说,你的行动就足够诚实。” 陈太后这回是真的被气病了,太医诊断之后,说是肝郁气结,脾胃失调。 李彧闻言只是表示知晓,便再也没了下文。 翌日,他去探望陈太后,陈太后自然哭着将他骂了一通,说他心中没有孝字,又骂他为女色所迷,对不起既对不起死去的父皇又对不起文昭帝。 然后她又骂谢婉,说谢婉是个狐媚,祸国殃民,她当初就不该让李彧娶了谢婉。 李彧没有吭声,直到她骂完,这才冷声开口道:“母后已经变成了儿臣最厌恶的模样,在儿臣的心目中,母后虽然不大聪慧,又有些自私,但却不似寻常老妇那般无理取闹。” “可现在,母后已经与寻常老妇无异,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母后在这儿辱骂婉儿,儿臣想问母后一句,婉儿到底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让母后如此辱骂?” “是因为她给你装了玻璃,还是因为她日日前来请安您避而不见?还是说她救了辛清婉和悠悠的命?甚至是她做出了显微镜和望远镜,为将士和百姓谋了福祉?” 陈太后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彧冷声道:“母后只是见不得她好罢了,见不得她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受您牵制,更受不得皇兄、朕和四弟,重视她胜过重视您。” 陈太后闻言一下如同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你还有脸说?!哀家是你的母后!是生你养你之人!没有哀家怎会有你?!可你倒好,居然胆敢说重视她胜过重视哀家!你心中可还有个孝字?!” 李彧皱了眉,看着陈太后道:“皇兄因为孝,一生都不由己,四弟因为孝,即便有仇有恨也不能向您讨个公道,轮到儿臣,是不是得与心爱之人从此两两相忘再无可能,这才能成全母后心中的孝?!” 他这话委实说的有些狠了,陈太后气得砸了茶盏,怒斥他道:“你到底是来探望哀家,还是来气哀家的?!” 李彧看着她,沉默片刻道:“朕每日处理朝政便已够耗费心神,不想回到后宫,还不得安宁。母后若是在宫中呆着不舒坦,便去离宫待上一段时日,待心情好了再回来。” 陈太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你在赶哀家走?” “母后言重了。”李彧淡淡开口道:“儿臣只是听闻母后肝郁气结,想让母后出宫散散心罢了。” 陈太后闻言呆呆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哭着道:“好!哀家走!哀家现在就走!” 说完这话,她便掀被下榻,一旁嬷嬷连忙上前哭着拦住了她:“太后,使不得啊!如今的天这么冷路又难走,若是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陈太后哭着道:“哀家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伤了便伤了,他怕是巴不得哀家早日去见先帝,省的碍了他心上人的眼。” “陛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嬷嬷连忙道:“陛下,您劝劝太后……” 李彧起了身,看着陈太后道:“儿臣一向帮理不帮亲,并不是谁哭闹就有用,她是朕的心上人母后也是朕的母后,二人在朕的心中同样重要,朕不会让她欺辱了母后,同样也不会让母后欺辱了她。” “但母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故辱骂于她,显然你们二人不能好生相处。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分开。宫中大小事务,还有前朝之事都离不开她,唯有辛苦母后了。儿臣也是为了母后着想。” 李彧说完,丢下一句好好养病,转身便走了,留下陈太后坐在床榻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嬷嬷长叹了口气:“陛下打小的性子就冷,也不善哄人,更不懂女子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 依着嬷嬷看来,李彧会让陈太后搬出宫,虽然让人意外,但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陈太后坐在床榻上,愣了半晌,没有回话。 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为何厌恶皇后,当真不能……” 为何厌恶? 陈太后自己也不知,或者说,她知道就是不愿细想,她就是觉得,谢婉待她不够尊重,她看着谢婉就厌烦罢了。 陈太后回了神,冷哼一声重新在榻上躺好:“想赶哀家出宫给谢婉腾地方?想的美!” 嬷嬷:…… 第370章:撑腰 得知李彧要陈太后搬出去,谢婉多少有些意外。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要陈太后不出来惹她,那大家就岁月静好。 只是有一件事儿是避不开的,那就是家宴。 因着天冷,除夕的家宴设在了中午,为了以示恩宠,还邀了一些近臣赴宴。这算的上是国丧以来,规模最大的宴席了。 一大早,长公主等人便入了宫,臣妇们自然是带着孩子先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故而慈宁宫那边热热闹闹,坤宁宫这边却显得冷清。 自从生产那日陈太后说了一句保大之后,辛清婉便再也没有主动去探望过陈太后,即便是今日,也只是抱着悠悠来见谢婉。 谢婉从未劝过,毕竟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换作是她,也过不了心里那关。 谢临抱着悠悠在一旁玩,谢婉与辛清婉坐在外间晒太阳。 辛清婉看着她道:“你怎的不去慈宁宫?就不怕太后朝长公主她们诉苦?我可是听说,前儿个晚上太后被你气晕了。” 谢婉惬意的晒着太阳,琢磨着搞个太阳镜的可能性,闻言淡淡道:“她若想要诉苦,有的是机会,我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废那个功夫,倒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辛清婉闻言劝道:“你与我总归是不同的,我现在又不指着她过日子,也不必看她脸色,但你,总归是皇后,面上得过得去。” 说完这话,她凑过来低声道:“今年是因着国丧,文武百官自然不敢开口提充盈后宫的事儿,但明年就不好说了,你且看着吧,最多不过三个月,选秀必定会被提上日程。” “若是太后再跟着闹腾,这事儿就麻烦了。” 谢婉睁开眼看她:“我去讨好她,就不会有选秀的事儿了?” 辛清婉皱了皱眉:“那倒不会。” “对嘛。”谢婉坐直身子品了口茶:“既然结果是一样的,又何必白费力气。” “你倒是淡然。”辛清婉端起茶盏,轻叹口气:“希望这后宫一直这般平静,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出辛清婉所料,陈太后果然在众人面前哭诉,哭诉谢婉对她不尊重,还号称不是她生的,压根无须对她多么敬重,甚至还说了,往后不会再主动来给她请安。 满屋子的人闻言面面相觑,武安侯夫人和楚夫人互看一眼,脸色都不大好,但因着身份,两人压根不好开口。 辛夫人脸色也不大好,如今辛家与谢婉已经是一荣俱荣,听见陈太后这般玷污谢婉的名声,她也很是不快。 其他的妇人诺诺不敢言,但也有不乏心头欢喜的,毕竟如今陛下后宫只有一个皇后,而太后对皇后不满,就以为选秀纳妃势在必行。 长公主耐着性子听完了陈太后的哭诉,而后沉着脸道:“母后一直在说皇后对您不敬,可据儿臣所知,皇后日日来向您请安,是您一直避而不见。您说皇后对您不孝,可这玻璃窗,整个大晋只有陛下的御书房和慈宁宫有,就连坤宁宫也是没有的。” “若是将来瑾儿能娶到如皇后这般的媳妇儿,儿臣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陈太后闻言顿时恼道:“有你这般顶撞母后的?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对哀家是真情还是假意,哀家岂能不知?!” 长公主恼了,她放下茶盏冷声道:“母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媳?马语烟那样的?!” 陈太后闻言也恼了:“马语烟怎么了,最起码她不是个狐媚,哄着人人都来同哀家作对!” 长公主真的被气笑了:“是,她只是要了你大儿子的命罢了!” 听得这话,陈太后顿时闭了嘴,脸色苍白起来。 长公主气冲冲的道:“母后,想要旁人尊你敬你,首先你就得有个长辈的样子来!当初马家宫变,皇后怕马家威胁到你的安危,特意将你接到侯府去,成为皇后之后,更是日日向你请安,有了玻璃自己没用都先想着你!” “而你呢?同那些话本里的恶毒婆婆有什么区别?!这慈宁宫待着太憋屈,儿臣先走了!” 长公主起了身,不顾陈太后难看的脸色,直接拂袖而去。 辛夫人也起了身:“臣妾还想去看小公主,先行告退。” 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也站起身来:“臣妾告退。” 已经与禹王定了亲的杨家人,也站起了身:“臣妾告退……” 呼啦啦一下,大殿内的人少了一小半。 陈太后脸色铁青,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嘭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 剩下的人没有敢再出声,先前那些偷偷琢磨着选秀的妇人,心里也打起了鼓。 皇后虽然得太后厌弃,永誉侯府也已经没落,可为她撑腰的却是不少。 这率先离开的,哪个不是重臣? 相比较得众人拥护的皇后,眼前已经走投无路向臣妇哭诉的太后到底还是除了头衔,便一无所有了。 长公主来到坤宁宫,气得连宫人给她倒茶都来不及,直接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刚刚喝完茶,辛夫人武安侯夫人等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脸色都不大好。 见礼过后,谢婉立刻吩咐端上点心和热茶,不等她们开口讲明缘由,便笑着将话题引到了悠悠身上。 众人也不是傻的,自然明白她这是不想聊这个意思,便顺着聊起了孩子的事儿。 谢婉看向武安侯夫人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孙姐姐过些日子也快生了吧?” 武安侯夫人又是喜又是忧,点头道:“就这一两个月了。” 谢婉安抚道:“没事儿的,孙姐姐定能平安,到时候宫中再派几个医女去,她们对侧切之术已经很是熟练了。” 说起生孩子,长公主不由就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也生一个?我听闻陛下曾在朝堂上说过,要待到后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朝谢婉看了过来。 辛夫人将悠悠递给奶娘,有些担忧的劝道:“后年是不是太晚了些?” 谁都知道,虽说国丧是一年,但只要过了年,国丧这事儿就松了,若是谢婉当真要等后年才怀孕,必然会有人拿这个说事。 谢婉不愿多谈,只笑了笑:“顺其自然吧。” 第371章:为了皇后 众人见她这般,便知晓她是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尽管有些再劝,也只能闭了口。 先头来的都是自己人,谢婉便同她们聊起了女学的事情,待到开春便要收第一波学生了。 武安侯夫人道:“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开春入学了,第一批的女学子,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在家中都是启蒙过了的。” 谢婉点了点头:“人数够了么?” 楚夫人回道:“不太够,但也不打紧,等到一年下来,众人知晓女学是个什么情况,学生便会多了。” 谢婉嗯了一声:“不急,万事开头难,已经算的上开了个好头了。” 聊完女学的事儿,又聊了聊妇联,妇联的地址已经选好,只等着正式挂牌宣告天下了。 妇联如今刚刚成立,由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牵头,长公主听闻之后好奇问道:“这妇联是做什么的?” 谢婉解释道:“就是保障妇女与孩童的权益,比如女子在夫家挨打,想要脱离夫家却没有办法,便可由妇联出面,比如孩童受虐待,妇联便可介入,时常跟踪确保孩童健康成长。” “臣妾来自民间,此事便由臣妾来解释吧。” 楚夫人接过话头道:“长公主可能有所不知,在民间吃绝户是常有之事,若是一家人没有儿子,定会受众人欺辱,若是再父母早亡,亲戚甚至左邻右舍便会霸占其家产,留下的女儿不仅没人管,还有可能被变卖。” “岂有此理!” 长公主顿时怒了:“霸占旁人家产,卖掉其骨肉,就没人管么?!” 楚夫人叹了口气:“在民间,寻常百姓皆认为女儿是赔钱货,吃绝户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官府不会管也管不住,毕竟民情如此。” 长公主冷了脸,开口问道:“妇联就能管?” “能!” 谢婉开口道:“妇联本身就是为了保障妇女孩子的权利,若是知晓了这种事情,便会派人将家产夺回,我们还会时常回访,以防止再次发生。再者,武安侯夫人与楚夫人的名头摆在那儿,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违逆。” 长公主想了想道:“算上本宫一个,本宫有私兵,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同本宫作对!” 谢婉闻言笑着道:“若有长公主加入,那自是最好了,妇联挂牌之后,咱们先将施粥,名号打出去。再采买一些女子儿童所需之物,寻找生活艰难的家庭发放。” 长公主闻言顿时兴致满满:“成!采买之事交给本宫!” 谢婉又同她说了捐赠,已经妇联的运作,待她了解了差不多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孙玫如今已经回了陈家,英国公夫人与武安侯夫人瞧着没什么矛盾,但到底还是生疏了。 孙蓉是个有本事的,在英国公府门前哭诉了几日之后,陈岑便又原谅了当初她弃他而走的事情。 现在陈岑整日闹着要将孙蓉接回来,英国公夫人头疼的紧,压根不敢主动同武安侯夫人答话。 再加上如今陈太后与谢婉闹掰了,英国公夫人来的时候,就差低着头走了。 谢婉倒是一如既往,待她不冷也不热,面上功夫过的去就行。 世间差不多了,众人便去了御花园赴宴,待到李彧李琼和禹王,领着男宾前来,人便差不多齐了。 陈太后没有出席,谢婉依着规矩派了宫人去请,得到的回复却是,陈太后身子不适,就不来了。 这是谢婉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办的宴席,陈太后先前还与众夫人说话,这会儿就身子不好,明晃晃的就是在打谢婉的脸。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 李琼率先开口,轻哼了一声道:“母后她年纪大了,歇着也好!” 这话落入众人耳中,众人皆是一愣,看来,成亲王与太后不合的传闻是真的。 禹王在一旁笑着打圆场道:“母后毕竟年岁大了,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来了反道不好,一切以母后身子为重。” 就连禹王都开始帮谢婉说话,众人便立刻笑着点头应是。 李彧一言不发,众人谈笑了一会儿之后,瞧着他的脸色又默默闭了嘴。 李彧这才冷声开口道:“小全子。” “奴才在。” “你去请母后过来,若是母后当真身子不适,那便送入离宫静养,宫中人多眼杂,去了离宫对母后的身子更好些。”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这……这是为了皇后,要将太后给送走了?! 那可是亲生的母后啊! 众人偷偷看了谢婉一眼,心情更加复杂,对待生母尚且如此,若是旁人呢? 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得罪皇后?! 小全子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谢婉神色自若,任由众人打量猜疑。 长公主率先打破沉默,笑着岔开话题道:“皇后今日都准备了哪些菜式?让本宫瞧瞧,可有心仪的。” 李琼和禹王也开了口,询问起宴席的安排来。 谢婉笑着一一答了,气氛重新活络了起来。 众人陪着笑脸说话,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除了太后,皇家人人都向着皇后,他们又不是蠢的,心中自然有了倾斜。 “太后娘娘到!” 随着这一声通报,原本热闹的宴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臣(臣妾)见过太后。” 陈太后冷哼一声,在上座上坐下,这才开口让众人免礼。 她一来,好不容易热络的宴席,又冷情了下来。 宫人开始上菜,几个命妇和大臣费劲心思,也没能将宴席重新热络起来。 天气本就冷,这一顿饭又吃的冷冷清清,在场的众人都有些食不下咽。 陈太后也吃不下,可她没有走,她一直看着李琼,期望着同他说说话。 李琼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不是埋头用饭,就是淡淡品酒,要么就是应付前来敬酒的众人。 陈太后几次想要张口,可对着他冷淡的神色,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谢婉自然看在眼中,但她佯装未见,目光时不时落在乔光身上。 乔光被李彧调到京城,如今专门负责研究火器,他虽然官小,但谢婉还是将他纳入了宴请名单,她想跟他聊聊。 第372章:国泰民安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终于散了。 谢婉准备了许久的宴席,也因着陈太后的事儿,冷清收场。 宴席过后,众人告辞离去,乔光却一直没走。 李琼朝谢婉笑了笑:“小婉儿,大过年别不高兴,咱们几个再去乾清宫喝点?” 谢婉起了身,笑着道:“你们先去喝着,我还有些事儿,待会儿便过来。” 李琼微微皱眉:“大过年的,你还有什么事儿?” 谢婉没答,一旁李彧开口道:“朕都没问,你问了作甚?有朕陪你便够了。” 李琼今日饮了不少酒,性情放开了不少。 他看了看李彧,轻哼一声:“瞧你这小气劲儿!我与小婉儿喝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话一出,李彧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转眸看向谢婉:“你,还同他私下对饮过?” 谢婉头皮一紧,有些心虚的轻咳一声:“那都是……” “那都是跟你不熟时候的事儿了。”李琼打断了她的话,挑衅的看着李彧道:“想当初,我与小婉儿并肩坐在屋顶赏月,她……” 禹王一把捂住他的嘴:“四哥!你喝多了,咱们去乾清宫!” 李琼被他拖拽着走了,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唔唔唔……” 李彧看着谢婉,缓缓开口道:“朕还未曾同皇后坐在屋顶赏过月,不知道皇后何时也能陪朕赏一回?” 谢婉连忙陪着笑脸:“随时,随时……” 李彧闻言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谢婉长长舒了口气,转眸朝乔光看了一眼,垂眸朝外走去。 乔光站起身来,默默跟上。 谢婉没有去坤宁宫,而是去了南书房,就连如诗和如画都被打发的远远的。 乔光进了南书房,看着摆在一旁的一套实验器皿,证实了心中所想。 他有些激动的看着谢婉,开口道:“同志!” 身为国人,这个称呼再熟悉不过,谢婉转眸看着他笑着道:“同志你好。” 听得这声同志,乔光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双眼都泛了红:“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却没想到,在这个异世还能遇到同志!” 说完这话,他长长舒了口气,整理了下心情笑着道:“说句实话,我是听闻了望远镜的事情后,特意做出地雷,让人发现的。那时候我就猜到,能做出望远镜的,必然是与我一样的人。” “后来见面,我特意提出倭寇之事,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同志!好在老天待我不薄。谢同志,你是哪个组织的?” 谢婉闻言微微一愣,明白了那点异样是源自何处,她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你来自哪一年?” “1942,你呢?” 谢婉心情复杂的看着他道:“我来自2023。” 乔光听得这话顿时愣了,呆呆的看着谢婉,半晌没有回过神。 谢婉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鼻头有些酸:“同志,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所有的同志都没有白白牺牲,在2023年,新中国已经成了世界第二大国。” 乔光听得这话,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他紧紧的握住了谢婉的手,哽咽着道:“真的么?倭寇呢?” 谢婉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眼中湿意:“倭寇无条件投降。” 听得这话,乔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嘴里念叨着一个个的人名,那些人名谢婉听都没有听过,但她知道,那些都是英雄! 她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汉子哭成了泪人,默默地地上了帕子。 乔光痛哭了许久,哭到最后已经直不起身子,蹲在了地上。 过了很久,哭声这才渐渐停了下来,他哑声道:“好多人的名字,我已经记不住了……” 谢婉哑声道:“后人都记得,你们的牺牲,所有新中国的人都记得。” 乔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整理了心情,这才站起身来道:“你能同我说说,新中国的事情么?” “当然可以。” 谢婉搬来了凳子,与他面对面坐下,从倭寇投降到新中国成立,从抗美援朝,到改革开放,再到2023,都一一同他说了。 她其实近代史并不怎么好,但也足够让乔光了解后面的事情。 谢婉说了许久,乔光也认真听了许久,直到谢婉说的口干舌燥停了下来,他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神。 乔光看着她道:“谢谢告诉我这些,泱泱华夏,中心之国沉睡雄狮,崛起乃是必然之势,势不可当!” 谢婉点了点头:“对!” 聊完这些,谢婉又同他说起了现代武器装备。 乔光一脸羡慕和向往。 冬日的天,暗的比较早。 太阳西斜之后,乔光忽然开口道:“同志,我们推翻了封建主义,才有了新中国,你就没什么想法么?” 谢婉闻言心头一惊,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她看着乔光,正色问道:“你觉得现在的大晋如何?” 乔光闻言皱了眉:“虽然算的上国富民强,可百姓依旧水深火热,我们所追求的,是平等自由……” 谢婉打断了他的话:“可现在并不具备那些条件,现在国泰民安,强行推行那些,只会让国家动荡。百姓要的其实不多,只要安居乐业温饱有继就可以。” 乔光皱了眉:“只是因为你现在是皇后,所以才会这般罢了。” “不。”谢婉认真道:“就算我是百姓,我也不会想着,在国泰民安之时去做那些事儿。此一时彼一时,在如今的条件下,倒不如实现后民主时代。” “后民主?” “任命的官,若是不为民做主,那就换了他,登上那个位子的皇帝,若是昏君那便推翻他!以百姓利益为宗旨,而不是拘泥在是什么样的形式。我们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百姓么?” 乔光没有出声,谢婉也不指望着,几句话就能说服他。 事实上,说不说服他并不重要,别说就他一人,就是算上她,他们两个也做不到。 谢婉轻叹了口气:“我们应该求同存异,一起让大晋繁荣昌盛,一起为大晋的百姓谋福祉,你若是觉得,我是因着皇后的身份有了私心,那就当个好官监督我,看看这大晋到底能走向何处!” 第373章:打翻了醋坛子 乔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并非顽固愚蠢之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信你,毕竟依着你现在的身份,完全不必同我相认,也不必同我说这些。”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你告诉我新中国的事,也感谢你心中记挂着百姓,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包括当今陛下。” 谢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她就怕他顽固认死理。 她笑了笑道:“那火器的事儿就拜托你了,你也知道,咱们为什么会落后。” 乔光点了点头:“枪和炮我都有研究,毕竟是亲手用过且研究过的的,团队也组建的差不多了,最多明年下半年,便能让你见到实物。” “那太好了!”谢婉高高兴兴的与他讨论了火器的进展,当然是他说,她听着。 毕竟她也不大懂。 就在两人聊的投入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了李彧的声音:“什么事儿聊了这么久,还关着门说?” 乔光和谢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彧一进门就瞧见了面对面坐着,几乎是促膝而谈的谢婉和乔光。 他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看着谢婉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负心汉。 当然,李彧要脸,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若不是谢婉对他太过了解,也是看不出来的。 乔光急忙起了身,躬身行礼:“臣见过陛下。” 李彧嗯了一声,抬脚来到谢婉面前,一伸手就将她捞了起来,然后紧紧揽到身边,宣示主权的意思很是明显。 他看着乔光道:“与皇后都聊了些什么,聊了将近两个时辰?不仅屏退了宫人,就连门都关上了?” 即便李彧已经克制,然而醋味还是溢了出来。 谢婉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正要开口,李彧却打断了她:“朕在问乔爱卿。” 乔光看了谢婉一眼,躬身回答道:“微臣与皇后娘娘在说火器之事。火器威力巨大,一门火炮三两下便能摧毁整个城楼,此事事关重大,故而只能屏退左右。” “哦?” 李彧醋意淡了些,却没有完全散,他轻哼了一声道:“为何不唤上朕?难道朕也听不得?” 瞧着他吃醋的模样,谢婉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道:“你和成亲王与禹王不是在喝酒么?难得兄弟相聚,又是过年的日子,不想打扰你罢了。” 李彧闻言冷哼一声:“是啊,朕与成亲王饮酒,他开口闭口却都是皇后。” 谢婉:…… 这话题,聊不下去了。 乔光看了看醋意横飞的李彧,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谢婉,轻咳一声道:“微臣现在同陛下说也是一样的。” 李彧轻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说吧,朕听着。” 乔光立刻开始说了起来,他从火药配制开始说起,说到冶铁的工艺,一堆专业名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李彧见多识广,又饱读诗书,但奈何,他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听得懂现代词汇。 谢婉在一旁看着他从未有过的茫然眼神,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便在一旁为他解释。 李彧莫不吭声,待到乔光说完,这才开口道:“往后你与皇后探讨此事,将朕也唤上。” 乔光笑了笑:“是。” 李彧站起身来,开口道:“行了,宫门快要关了,你早些回去吧。” 李琼和禹王喝醉了,当晚留宿在了宫中。 李彧也饮了不少,晚间抱着谢婉不撒手:“皇后为何欺负朕?” 谢婉闻言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朕了。”李彧坐在床榻边,双手揽着她的腰,埋首在她怀中:“你与李琼在屋顶赏月饮酒谈天说地,与朕却不曾有过,你与他还曾有过婚约,你还唤过他哥哥。”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委屈巴巴。 谢婉还从未见过他这一面,不由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叹了口气:“那会儿我与你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又不理我,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得。” “所以你就跟李琼赏月了是么?” 李彧的声音更委屈了:“你还唤他哥哥。” 哥哥这事儿从何说起? 谢婉想了半天,应该是快出嫁前,在茶楼见李琼的那次了。 “你怎么不说话?”李彧轻哼:“在你心中,我不如他对不对?” 某人的醋坛子是彻底翻了,谢婉笑着哄他:“没有,在我心中当然你是最好的!不然我怎么会死皮赖脸的去追你?” 李彧哼了哼:“可你都没唤我哥哥。” 谢婉无奈的道:“我唤过的,你忘了?彧哥哥……” 李彧身子一僵,抬眸看她,眼神里仿佛都着了火。 这眼神谢婉太熟悉了,她连忙道:“身子要紧,饮太多酒干活,容易得马上风!” 李彧闻言又哼了哼:“你太看不起我了,果然,我还是不如你的琼哥哥。” 谢婉:…… “彧哥哥最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不,你还跟你的琼哥哥赏过月,却没有同我赏过。” 谢婉:…… 感觉是哄不好了,跟醉鬼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谢婉无奈的道:“你想怎么样?” 李彧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道:“我也要跟你在屋顶赏月喝酒!” 谢婉惊呆了:“现在?” “对!就是现在!” “可是现在外面天寒地冻,还刮着风!” 李彧的脑袋耷拉了下来:“果然,我还是不如彧哥哥的。” 谢婉磨了磨后槽牙:“行!我跟你去屋顶喝酒赏月!只要你明天醒来,别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李彧站起身轻哼:“朕,从不做后悔之事。” 看着他一脸认真模样,谢婉笑着道:“行!听你的!” 李彧顿时高兴起来,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牵着谢婉的手朝外走,还不忘吩咐小全子拿了两壶酒过来。 小全子知道自己劝不住,便老老实实取了两壶酒递给他。 谢婉低声问道:“陛下以前可有过今日这般情况?” 小全子低低道:“没有,主子从来克制,今日想必是真打翻了醋坛子。” 谢婉挑了挑眉,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李彧拖到了外间。 第374章:她是急急国王 如诗追了上来,急忙塞给她一个汤婆子。 谢婉刚刚接住,李彧就揽着她的腰,一个纵身上了屋顶。 屋顶的积雪已经化了一些,屋脊露了出来。 李彧牵着她的手,在屋脊上坐下,又递给她一壶酒,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 他的脸是清冷那一挂的,平日里也没多少神情,就连眼神也多是清冷,所以看人的时候,多少有那么一些孤傲和不近人情。 然而此刻的他,脸还是那张脸,眼神却褪去了冷色,懵懵懂懂又水润,看上去像一只乖巧的大狗狗。 谢婉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在她的掌心蹭了蹭,蹭的她一手柔软。 谢婉顿时就笑了:“我感觉,明天你醒过来的时候,得后悔到不想理我。” “不会。”李彧眼巴巴的看着她:“任何时候,朕都不会舍得不理婉婉的。” 谢婉心一软,放下手挽上了他的胳膊,抬眸看着天上的明月,笑着道:“行吧,赏月吧。” 讲真,这会儿最少得零下七八度,加上寒风,冷的她想流清鼻涕。 她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李彧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就这个天冷的程度,鼻涕出来估计都能冻住。 李彧也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婉婉能同四弟喝酒赏月,不能同我喝酒赏月么?!” 谢婉:…… 不陪他坐一会儿,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罢了罢了,舍命陪君子! 谢婉把汤婆子在腿上放好,微微撸了撸袖子,豪气的举起了酒壶:“来,喝!” 然而李彧没有开心,反而更委屈了:“婉婉为什么是一副要同朕拼命的架势,就这么不愿意陪朕喝酒赏月么?” 谢婉:…… 以后谁再跟她提赏月,她跟谁急! 她就是急急国王! “愿意!愿意!我愿意!”谢婉连气都不敢叹,只硬着头皮撒娇道:“彧哥哥,陪婉婉喝酒嘛,婉婉最喜欢彧哥哥了。” yue~~ 李彧不想yue,他很吃这套,水汪汪的桃花眼立刻变的又亮又深情:“我也喜欢陪婉婉喝酒赏月。” “那就来喝吧。”谢婉连忙又朝他举起了酒壶:“来,彧哥哥。” 李彧举起酒壶:“来。” 谢婉发现,他现在是跟喝酒赏月杠上了,想要让他乖乖下去,就得把他灌醉了才行。 正好,她一天没喝,他喝了一天。 就不信了,她的酒量还填不上他最后那一点。 “彧哥哥,来!婉婉敬你。” “好!” “彧哥哥,今天是守岁,来,我们不醉不归!” “好!” “彧哥哥,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 “彧哥哥,你大口喝酒的样子真好看,再喝一个!” “好!” 李彧在一声声的彧哥哥中迷失了自我,很快一壶酒就见了底,而谢婉的还有半壶。” 谢婉试探着开口道:“彧哥哥,酒也喝完了,我们下去吧。” 李彧摇了头:“不,我们还没赏月呢!今天是要守岁的!” 谢婉:…… 李彧狐疑的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扯什么不愿意陪他赏月的时候,他忽然来了一句:“婉婉冷啊?” 谢婉顿时感动的想流泪,忙不迭的点头:“嗯,我冷,所以……” “来,到彧哥哥怀里来,彧哥哥的心热情似火。” 噗!! 酒,真的能将人,变成另外一个人么? 答案是,能! 李彧将谢婉紧紧抱在怀里,头枕着她的肩头,看着天上明月:“婉婉,我们以后天天赏月好不好?” 汤婆子冷了,可他的怀里确实是热的,谢婉看着天上的月亮,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没再说话,只依偎在一处,静静地赏着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婉的眼皮都有些重了,一回头才发现,李彧已经闭上了眼。 她低低唤了一声,凌炀立刻现身,她小心翼翼的从李彧怀里出来,由凌炀背着李彧下了屋顶回了屋。 如画带着谢婉下了屋顶,回屋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好在李彧醉酒了其实很乖,小全子在一旁帮忙,不大一会儿便安置好了,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谢婉早早就醒了,不是她不困,而是她特意醒了个大早,要看看李彧清醒之后的反应。 她等了一会儿,李彧这才睁开眼。 四目相对,李彧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柔声道:“今儿个怎么起的这么早?” 谢婉抬眸看他,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彧哥哥……” 李彧的身子顿时就僵了,即便他已经很是克制,可俊脸上的尴尬还是让谢婉瞧了个真切。 谢婉压下唇角笑意,接着娇滴滴的道:“彧哥哥,人家的心热情似火,你感受到了么?” 李彧:…… 他轻咳了一声:“你说什么,朕听不明白?” 谢婉还是忍不住笑了,她抬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下,笑着道:“彧哥哥真的不记得了么?” 李彧的喉结滚动了下,他放开谢婉,直接起身唤小全子进屋伺候,然后淡淡道:“朕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看着他同手同脚的样子,谢婉在床上笑成了一团。 李彧忍无可忍,猛然回头,一把扑到床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小全子带着内侍推开门,左脚刚刚迈进屋,就听到了一声:“出去!” 他连忙又退了出来,赶紧关上了门。 如诗和如画来到门边,小全子连忙拦住了她们:“等着吧。” 如诗和如画朝里间看了一眼,顿时便明白了,两人红了脸,又让宫女和内侍们退下了。 外间又飘了雪,屋内暖阳如春。 过了许久,李彧正准备抽身,谢婉一把抱住他的腰,柔声道:“不用,我们要个孩子吧。” 李彧闻言一愣,喘息着问道:“你想好了么?” 谢婉嗯了一声:“也不一定很快就有,试试吧。” 李彧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好。” 谢婉其实想的很明白,在这个时代,就要顺应这个时代的规矩。 她不能一味的要求李彧按照她的想法来,她也得为李彧考虑,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给他一个人肩负着。 第375章:是朕离不开她 按理来说,今儿个大年初一,谢婉与李彧该去慈宁宫拜年。 但因着醒的太早,又折腾了好一会儿,谢婉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李彧一个人去的慈宁宫。 陈太后瞧见只有他一个人,脸色顿时黑了,她冷声道:“这就是身为皇后的规矩?!就算她不将哀家放在眼里,最起码的孝字也该记得吧?!” 李彧闻言淡淡道:“以往她每日早起来向母后请安,母后都未曾见她一面,既然如此又何必折腾。母后不心疼她,朕心疼。” 陈太后冷哼一声:“行!从前是哀家错了,从今往后,哀家不会再避而不见!让她来,现在就来!” 李彧皱了皱眉:“母后当真要如此折腾她,也折腾自己?” 陈太后气笑了:“怎么?哀家不见她,是哀家的错,哀家见她了,又是哀家折腾她了?哀家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顺了你们的意?!” 李彧没有说话,只深深的看着她。 陈太后冷声对一旁的嬷嬷道:“去,去请皇后过来,若是她不来,哀家给她请安去!” 这话委实说的有些严重了。 嬷嬷看了李彧一眼,见他没有阻拦,这才应了一声是,匆匆走了。 李彧看着陈太后,冷声开口道:“都退下!” 宫人们闻言立刻鱼贯而出,关上了门。 整个慈宁宫大殿,就剩下了李彧与陈太后二人,陈太后看着他,冷声道:“怎么,你还要威胁哀家,要将哀家送走不成?!” 李彧没有说话。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陈太后面前,一撩衣摆,跪在了她的面前。 陈太后双目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皇帝!” “在母后面前,朕只是儿子。” 李彧看着沉声道:“母后,儿臣这一生只会有谢婉一人,儿臣爱她,宠她,信她,珍惜她甚是胜过自己。谢婉性子刚烈,又有才能,当初坐上这个位置之前,儿臣便向她允诺过,定不会让她失望。” “于旁人而言,皇后之位是恩赐是荣耀,可于她而言,确是牢笼是拘束,她虽然没有明言,可在朕被逼着坐在这个位置上时,她是考虑过与朕和离的。” “她敢!”陈太后怒声道:“她怎么敢……” “她敢的。” 李彧打断了她的话,自嘲的笑了笑:“母后您到现在都不明白,不是她离不开儿臣,而是儿臣离不开她。从一开始,就是儿臣离不开她。” “她在式微之时,选择了儿臣,但儿臣从来都不是她唯一的选择。母后您知道么?韩璟喜欢她,孙煊对她欣赏有佳,四弟也爱慕于她,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选择旁人。” “母后您信不信,只要朕与她和离,只要她点头,四弟便会毫不犹豫的求娶,从今往后宠着她纵着她,给她朕给不了的自由。” “所以母后,您若不想看着儿臣孤独终老,就别再给她使脸色,折腾她了。不然的话,儿臣只能随着她一道出宫,离您远远的。这皇帝的位置,您爱让谁坐,让谁来坐!” 陈太后颤抖着唇:“你……你是在威胁哀家……” “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李彧看着她道:“儿臣跪在这儿,便不是威胁,而是恳求。母后已经害了两个儿子,当真要将最后一个害了,这才甘心么?” 陈太后闻言顿时恼了:“什么叫哀家害了两个儿子?哀家是为了救贤儿,两个儿子哀家只能选一个!至于马家造反,那也是你们逼的!若不是你们将马家逼上了绝路,他们又怎么会造反,马语烟又怎么会给贤儿下毒?!” 李彧闻言冷哼一声:“难道母后就没想过,既然马家构不成威胁,皇兄与四弟为何非要置马家于死地?!” 陈太后皱了眉:“哀家如何知晓?就因为哀家非要让马语姗嫁给你?” “不。”李彧看着她道:“是因为,皇兄的病乃是马家一手造成,没有马家,皇兄不会早死,四弟也不会假死离开宫中,这一切,都是母后您亲手造成的!” 在陈太后震惊的神色下,李彧将马家给她下药,导致文昭帝出生便得了败血症,然后又忽悠陈太后给生下四皇子,给文昭帝治病,还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获取陈太后的信任,将马家抬到了不该属于他们的高度。 陈太后呆呆的坐在高座上,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散了。 李彧沉声道:“皇兄临死之前,都不愿意将真相告知于您,可您呢?你却愿他与马家作对,让你失去了一个好儿媳!可偏偏,那个马家那个儿媳,要了最爱你的儿子的命!”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母后觉得您不受四弟待见,却没有想过,四弟为何不待见您。母后您自私了一辈子,不要再将您最后一个儿子,也给推远了。” “儿臣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李彧站起身来,看着她道:“母后好好想想吧,今年是新年的第一天,儿臣与婉婉打算要个孩子,天寒地冻,婉婉就不便日日向您请安了。儿臣告退。” 说完这话,李彧便转身出了慈宁宫。 回到坤宁宫的时候,谢婉正好洗漱穿戴完,准备出门。 瞧见他回来,有些讶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正准备去呢。” 李彧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柔声道:“不必去了。” 谢婉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李彧不想多谈,只开口道:“用饭吧,朕辛苦了一早上,肚子饿了。” 谢婉嘟了嘟嘴:“你可以选择不辛苦。” “那不行。”李彧亲了亲她的唇:“这是朕唯一的爱好。” 一旁的小全子,如诗和如画,已经见惯不怪,低头假装未曾听闻,传膳布饭了。 待到饭用的差不多的时候,谢临抱着悠悠来讨压岁钱。 这些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谢婉将压岁钱给了谢临和悠悠,谢临将压岁钱放在悠悠的衣衫里,轻轻拍了拍道:“压岁哦,快点长高高。” 听得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辛清婉笑着道:“嗯,快点长高高给你当媳妇儿!” 第376章:朕要灭了它! 大年初一也是热闹的,皇亲国戚都入宫来给陈太后拜年。 然而陈太后却一个未见,只让嬷嬷将准备好的压岁红包给了他们。 这些都是亲眷,见不到陈太后便又来寻谢婉。 长公主低声问道:“又跟母后闹别扭了?母后虽然笨了些,但本性是不坏的,许多婆母总喜欢给儿媳立规矩,好歹她没折腾过你是不是?” 说完这话,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话说回来,就依着你的性子,母后她即便想折腾,也是折腾不了你的。” 这话倒是不假,倘若陈太后如同其他婆母一般,要给她立什么规矩,她才不会乖乖听安排。 她只会直接甩袖走人,这破规矩爱谁立谁立! 谢婉一脸无辜:“皇姐这回可冤枉我了,惹母后不快的人,可陛下不是我。” 长公主笑了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彧儿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要将母后送去宫外静养,这事儿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好在你名望高,大多数人都帮着你说话。彧儿可真是将你疼到了骨子里。” 谢婉转眸朝李彧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不管怎么说,陈太后的事儿,没有给谢婉带来什么麻烦。 晚间时候,谢婉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好歹是大过年的,母后一人在慈宁宫,我们去同她一块儿用饭吧。” 李彧闻言挑眉:“你不是说,再也不会主动踏入慈宁宫一步?” 谢婉撇了撇嘴:“这不都是气话么?生气的时候放点狠话怎么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生养你的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者,她是老人家,尊老爱幼我也该让着她一点。” 李彧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我的婉儿,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走吧。” 陈太后一日都未曾用饭,除了如厕之外,便是呆呆的坐在高座上,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嬷嬷劝说了许久,她也好似未曾听见一般。 嬷嬷无奈,只能在一旁陪着她。 听闻李彧和谢婉一道来的时候,陈太后神色动了动,嬷嬷担心她又被气着,便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娘娘不见了吧?” 陈太后闻言朝外间看去,沉默了片刻道:“将他们唤进来吧。” 谢婉进了慈宁宫,仿若从未发生之前那些不快一般,朝她行礼。 陈太后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和李彧,低低道:“起来吧,坐。” 谢婉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是。 李彧神色如常,坐在了陈太后身边,谢婉在下首坐下,三人都没有开口,大殿内顿时一阵尴尬。 谢婉想了想,主动开口道:“今儿个早间臣妾起的晚了,未能及时来同母后请安,还望母后见谅。” 陈太后看着她,张了张口低低道:“无妨。” 谢婉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话头道:“母后可曾用饭?臣妾与陛下还未用饭,母后若是未用的话,不若一道用吧?” 陈太后还未说话,一旁的嬷嬷便急忙道:“太后还未用呢,已经一整日都没用了。” “那怎么行?”谢婉连忙吩咐道:“快传膳,母后一日未用,先送碗粥或者甜汤来。” 陈太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吩咐忙碌,不发一言。 饭菜布好之后,她也没说话,只听着谢婉的叮嘱,先喝了一碗甜汤,这才开始用饭。 待到饭用的差不多的时候,陈太后忽然开口道:“今日来寻哀家用饭,是你的主意?” 谢婉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嗯了一声道:“大过年的,一家人热闹些才好。” 听得这话,陈太后的鼻尖突然红了。 她连忙眨了眨眼,低头用饭。 谢婉也没再说话,直到饭快用完的时候,又吩咐人去请唱小曲儿的人来。 待到唱曲说书的人过来之后,慈宁宫终于有了些年味。 谢婉与李彧也没有待太久,等到亥时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陈太后忽然叫住了她,取了一封包的厚厚的压岁钱来,递给她道:“头一回过年,该给你的。” 谢婉伸手接过,笑了笑道:“多谢母后。” 回到坤宁宫,谢婉打开红纸一看,里面居然是个庄契。 她好奇的朝李彧问道:“你到底同母后说了什么?母后对我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李彧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何谓一百八十度?” 谢婉犹豫了一会儿,与他来到桌旁,详细同他说了角度的问题。 李彧开口道:“这比方位要精确,当加以推广,还你画的这些……是数字?” 谢婉默了默,又同他解释了阿拉伯数字,已经个十百千万亿。 李彧默默地看着这些数字,沉默了许久,就在谢婉以为他没听明白,准备再讲解一遍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你与乔光,来自同一个地方?” 谢婉闻言一愣,呆呆的看着他。 虽然她知道,李彧心中多半已经有了猜测,可真当他开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彧收回目光,开口道:“你不愿说也无妨,在朕心中,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婉儿,你永远都是你。” 谢婉轻叹口气,主动牵了他的手:“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与乔光来自同一个地方?” “朕去看过他画的地雷制图,上面便有这些奇特的数字。” 原来如此。 谢婉拉着他的手,回到房中坐下,屏退了左右,这才低低道:“准确的说,我不是来自什么地方,而是我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我。” 她将自己前世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彧并没有很感兴趣。 听完之后,他只是幽幽的道:“乔光与你来自一处,难怪你与他有那么多话要说。” 谢婉:…… 她无奈的道:“我与他来自一处,但却相隔了八十年,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确实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英雄!” 她将乔光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李彧听完之后,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冷声道:“难怪你与他都坚持,永不与倭寇和谈!区区弹丸之地,竟然胆敢如此冒犯我大国国威!朕要灭了它!” 第377章:八九分相似 灭了它? 谢婉叹气道:“倭寇与大晋并不接壤,想要灭了他们,就需要派大军前去,首先咱们得造船,能够运载大军的船!” 说起这个,谢婉不由想起了下西洋之事。 她正色道:“造船之事势在必行,倒也不是专门为了倭寇,毕竟那弹丸之地,物产不丰又多灾害,灭了他们后续的事情也很麻烦,倒不如直接驻军。” “驻军?” “对!” 谢婉开口道:“大晋乃是倭寇的宗主国,我们可以寻个由头将他们痛打一顿,然后派船和大军驻扎在那儿,也不必让他们上贡了,让他们将大军养着就是,还要与他们签订条约,不允他们有自己的军队。” “如此一来,既能够将他们控制在眼皮子底下,又能免了屠戮的名声,往后对那些不安分的附属国,皆可如此。” 这招还是前世漂亮国用的,效果很是不错。 倭寇那个地方,实在是有脑子不灵光的,尊重他们让着他们,他们不会感激,反而压迫和强势,却让他们打心眼里崇拜,安心当主子的一条狗。 他们的慕强心理,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谢婉开口道:“慢慢来吧,如今火炮还没造好,造火炮要银子,造船也要银子,等国库充盈些,再一件件去做。” 李彧闻言点了点头:“便依你说的办。” 从前,李彧从未将倭寇放在眼里,即便知晓倭寇常年骚扰渔民,也只将他们当成流寇看待,经过谢婉说了之后,他将倭寇给深深记下了。 大年初二,民间说法是回娘家的日子,对皇后来说,这日子当然是不存在的。 然而李彧却记得这事儿,一早就问她,要不要回去。 谢婉想了想道:“回!谢青为我做了那么多,他又是个懂事的,我得为他造势,让旁人知道,他虽是庶出,但也是我的娘家人,很被看重。再者,我也想去看看余氏,不知道她经历过那些之后,改变了没。” 李彧对此并不看好,他淡淡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即便觉得后悔,也只是后悔去寻谢志刚,让她受了苦,绝不是后悔自己因着自私,想要与你作对这事儿。” 谢婉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不过,万一呢? 虽然因着昨儿个的事儿,陈太后与谢婉的关系算是真正缓和了,但隔阂已经生成,想要回到之前,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不可能。 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谢婉隔三差五,逢年过节去看一看就行。 这也是李彧的意思,远香近臭,还是保留些距离的好。 谢婉可能是有史以来,出宫最频繁,回娘家最勤快的一个皇后了。 永誉侯府门前挂着红灯笼,还贴了对联和福字,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谢婉与李彧去的时候,侯府上下已经候着了,见到他们立刻拜下见礼。 余瑶到底是心虚,本该站在前面的她,站到了边缘处,看了谢婉一眼便没有再抬头。 谢婉一眼就看见了她,短短几日气色比当初好了许多,但脸上的肉还没养回来,眼里的那些小聪明又恢复到了以往模样,只是这一次,知道了掩藏。 不管她是真的怕了,还是因为旁的,只要她不再出幺蛾子就行。 让众人起身之后,谢婉与李彧坐在大堂中,挨个给众人发红包,谢青与谢兰自然是头一个,除了御贡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厚厚的银票。 余瑶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谢青见她盯着谢兰手中的银票,当即就从谢兰手里取了回来,当着谢婉与李彧的面对她道:“大哥帮你收着,将来等你长大了,给你当嫁妆。” 余瑶闻言连忙道:“你收着像什么话?要准备嫁妆,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来准备,我替她收着吧。” 说着,她便上手要拿。 谢青侧身避开,将银票放入袖中收好,淡淡道:“不必麻烦母亲了,兰兰的嫁妆我替她挣。” 余瑶闻言气恼的瞪了眼:“你!” 她想骂人,奈何谢婉就在一旁,她压根不敢,只得冷哼一声,收回手。 因着上次来过,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只是跟谢兰聊了聊开春要去女学上学的事情,她正好六岁赶上了第一届女学入学。 余瑶一听,顿时皱了眉:“什么女学?女孩子家家的,去上什么学?在家识得几个字不就成了么?何必……” “谢兰的事儿,就不劳娘操心了。”谢青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娘在侯府好好待着就行。” 余瑶闻言张口就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她娘,我不操心谁操心?!” 谢青冷声道:“自然有我这个大哥操心。” “你!……” “好了!”谢婉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皱眉看着余瑶道:“本宫若是没记错,你已经记在了谢家的户籍上,你若是觉得侯府待着不顺心,可以去谢府!” 听得这话,余瑶顿时闭了嘴。 谢婉看着淡淡看了她一眼:“从今往后,府上开销事务听王璞的,府中内务安排听方管家的,至于谢青和谢兰,他们二人的事儿皆由谢青做主。余姨娘就待在府上,好好养着。” 余瑶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谢婉皱眉道:“你且在府上待个几年修身养性,什么时候安生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府!” 众人闻言齐齐道:“是!”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谢婉其实还想去慈云观看看,奈何来回都要一日,加上身份已不同往日,也只能作罢,在府上转转就准备回去了。 就在去后花园的路上,方管家来到她身边低低道了一声:“娘娘……” 他欲言又止,谢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只余李彧在身旁:“方管家有什么事儿,直言便是。” 方管家看了李彧一眼,低声道:“前两日,奴才出门采买过年之物,大老爷和二老爷,带着一个男子见了老奴一面。” 谢婉闻言顿时便明白了,她看着他道:“方管家觉得那男子眼熟?” 方管家闻言轻叹了一声:“确实有些眼熟,与老爷有八九分相似,但娘娘说过,老爷已经死了,再相像的,也不可能是老爷。” 第378章:转变的很丝滑 谢婉闻言深深看了方管家一眼,由衷道:“方管家辛苦了。” 方管家闻言轻叹了口气:“老奴虽是老爷从牙婆子手中买回府上的,可近二十年来,信任奴才的是夫人与娘娘,老奴被老夫人与二老爷三老爷责罚,护着老奴的也是夫人。” “府中的事儿,老奴看的清楚,在老奴心目中,夫人才是老奴真正的主子,如今夫人去了,自然是娘娘和小侯爷。” 谢婉闻言低低嗯了一声,开口道:“府上的卖身契我都交给了王璞,改日你去寻他,将你的后代都脱了奴籍吧。” 听得这话,方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叩首哑声道:“奴……奴才谢过娘娘恩典!” 谢婉亲手将他扶起:“不必谢,这都是你应得的。” 方管家抹了抹眼泪,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李彧忽然开口道:“他们来寻你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方管家连忙道:“奴才当时回的是,确实有些眼熟,但老爷已经身死,是奴才亲眼看着下葬的,死人不可能复生。他们那会儿还要纠缠,恰巧韩世子巡逻路过,老奴唤了一声韩世子,便匆匆走了。” 李彧闻言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道:“待会儿你让你儿子去谢府传个信,就说那日事出突然,你有些慌神,回去之后辗转反侧,觉得那人确实十分相像,约他初八在之前茶楼一叙。” 方管家闻言连为什么都没问,便立刻道:“老奴这就去办。” “不着急。” 李彧淡淡道:“距离初八还有几日,总是这般拖着,委实浪费皇后的心力,倒不如一次断个干净。” 后花园终究没有逛,李彧与谢婉离开侯府去寻了李琼。 李琼倒是讲礼数,来到门外迎接,只是出口的话,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呦!大过年的,什么风把你们吹过来了?” 不等谢婉和李彧回话,他又朝谢婉道:“这个醋坛子,怎么舍得带你来见我?” 谢婉:…… 他是懂说话的。 李彧冷了脸:“宗人府的地牢最近空的很,不若你进去住上几日?” 李琼闻言半点都不带怕的,他笑着对谢婉道:“你看,他恼羞成怒了。” 谢婉:…… 李彧闻言冷哼一声,不再理睬他,直接抬脚进了王府。 谢婉朝李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破不说破啊,小叔子!” 李琼啧了一声,撇了撇嘴跟着进了府。 三人进了书房,李彧开门见山:“朕知道你身边有易容的高手,你寻几个与谢志刚身形相仿之人,给他们易容,初八那日朕有用。” 李琼闻言顿时就猜到了用处,他收了平日里懒散的笑,轻叹了口气道:“行,只是到底是唤了十多年的师父,有些唏嘘了。” 谢婉闻言冷哼了一声:“他害死我娘,将我娘垫在身下苟且偷生,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听得这话,李琼顿时讪讪的道:“行,当我没说。左右那些年的师徒缘分,也是他算计得来的。” 谢婉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转变的很丝滑。 “还有件事儿。” 李彧看着他道:“朕要造船,造能够远渡重洋,载得了大军的军船!朕之前听你曾说过,你在江南十多年期间,曾数次乘船沿江入海,想必对船只也有一定了解,开年之后,朕会命你为钦差,前往沿海一带,组建造船处,着手制造军船!” “造船?”李琼闻言皱了眉:“为何突然想起来造远航的航海军船?” 李彧冷声道:“沿海渔民常年受倭寇与周边小国骚扰,甚至还发生了屠村之事,简直是在挑衅大晋!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琼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尤其是那倭寇,只会欺负沿海百姓,待咱们的将士到了,他们就跑,从不与我军正面交锋,实在可恶!皇兄既有此决心,臣弟自然义不容辞!” 李彧点了点头:“多与沿海将士交谈,他们驻守沿海多年,海战经验丰富。” “臣弟省得的。”李琼正色道:“皇兄放心,只要你银子管够,臣弟定不负你所望!”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人又聊起了沿海驻军的将士,以及这些年的战况情报。 谢婉在一旁听着,心头想的却是,银子该怎么筹措。 造船远航,其实是挣钱的,毕竟大洋彼岸与大晋可以互通有无,许多东西传到大晋,价钱都要翻几番。 如此挣钱的买卖,若是能垄断了,将来必然是条巨大的财路。 但前期的投入必然不少,李彧从未与她谈过国库之事,但户部尚书胡大人,与她交谈之中多少透露了几分,国库虽然充盈,可每到春季便需要大笔军费开支,绝对谈不上富裕。 若是再加上造船,怕是要吃紧了。 乔光说过,火炮最迟今年秋季便能造出来,如此一来,玻璃便不必藏着掖着,可以大批量投入生产,赚取银子了。 想要造玻璃,得有烧制的窑,还得挖掘石英矿,玻璃很是脆弱,运输是个大问题,想要全国推广,最起码在东南西北四处建立炼制的窑,周遭还得有石英矿。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好在如今她的身份不同,这些事情只需要吩咐下去,便会有人认真去办,唯一缺的就是时间罢了。 国库若是实在缺银子,可以先同大臣们借,若是真借不到,那就发行国债。 就在李彧与李琼聊着军事的时候,谢婉已经将能赚银子的路数,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日渐西斜,李彧与谢婉这才回了宫。 回去之后,谢婉便与他促膝长谈,深入的谈了谈,银子的事儿,顺道给他普及了下国债的概念,以及国债的用途。 国债可不仅仅只是能够筹措银两,还可以将其当作一种手段,控制附属国。 李彧听闻之后,连夜派了白云前去尚书府,命胡尚书翌日一早前往宫中商议。 可怜的胡尚书,连年都没过就投入了工作。 不过于他而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听闻了玻璃可以大批量制造,而且收入都入国库之后,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当听完了国债之事,更是目瞪口呆,他震惊了许久,看着谢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仙人! 第379章: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尚书过不了年了。 有了国债摆在面前,他根本睡不着。 当晚便去了工部尚书府,将宋健从床榻上捞了起来。 在宋健开始问候他死去的老母亲之前,胡尚书立刻将国债之事说了,然后如他所料,宋健的嘴巴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健开口道:“走,我带你去把工部左侍郎和右侍郎捞起来,咱们一起来探讨怎么做!” 他们连夜捞起了左侍郎,然后匆匆忙忙又去捞了右侍郎,捞完之后,右侍郎提出了一个问题:“若是做出了不能仿冒,能够长期保存,成本又低的国债,户部要如何发行?又要如何让周遭附属国接受此物,又要如何置换?” 胡尚书想了想:“走,我们去捞户部左右侍郎。” 户部左右侍郎被捞起来了,几个人一合计,发现这事儿得用到礼部,毕竟礼部与附属国打交道比较多。 胡尚书大手一挥:“走,去捞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被捞起来,已经是后半夜,他迷迷糊糊起了身,听完前因后果之后道:“这事儿,还得去问问兵部,咱们要拿国债置换东西,就得置换最重要的,他们常年与别国交战,知道对别国而言,什么最重要,他又缺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去捞了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很幸运,他们来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了。 这么转了一圈,六部的人基本捞了个遍,等到众人终于聚齐探讨的时候,胡尚书基本上是掐着大腿坚持下来的。 李彧与谢婉听闻此事,都露了笑。 谢婉笑着道:“真好,你是明君,他们是贤臣,就冲着他们这个办事的劲儿,大晋昌盛指日可待!” 李彧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忘了。” “什么?” “大晋有个贤后!” 谢婉闻言顿时笑了,抬头吻了吻他的唇:“证明你眼光好啊,还是你最厉害!” 不管怎么说,这年大家都没怎么过,因为几部商议之后,还是发现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于是他们来找谢婉了。 往日里,南书房虽说也是人来人往,但却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甚至有了从前御书房的繁忙景象。 众人为了国债之事,畅言争论,宛若朝堂。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是因为立场或者恩怨私利在争论,争论过后,也不似从前一肚子气,反而心平气和,重新又热闹的讨论起来。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在他们手上建立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初八,这日李彧与谢婉一早换了便装,去了约定好的茶楼等着。 谢氏兄弟也兴奋的一夜未眠,于谢志刚而言,这是他恢复身份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要方管家认可他的身份,他便可带着方管家去各处奔走。 总有人会为了各种缘由,相信他为他奔走,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谢志勇与谢志峰也很高兴,这是他们再次飞黄腾达,回到过去那种富裕生活的开始。 他们一早起了身,特意给谢志刚换上了最好的衣裳,好不容易挨到约定的时辰,这才出门去了茶楼。 初八,好些铺子都已经开了,那家茶楼开的格外的早。 他们去的时候报上了姓名,伙计便领着他们去了雅间。 雅间是二楼临街的,窗户开着可瞧见楼下街道来往的人,听得见他们的声音,楼下亦是如此。 谢氏三兄弟到的时候,方管家已经在了。 进门之后,谢志刚便端起了永誉侯的架子,倨傲的看着方管家道:“方士财,你终于认出自己的主子了?!” 方管家皱了皱眉,没回话,而是道:“三老爷二老爷请坐,这死而复生委实太过不可思议,奴才还有一些疑惑需要解答,才能确认这位的身份。” 谢志勇和谢志刚齐齐哼了一声:“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还需要确认什么?” 方管家轻叹了口气:“二位老爷如此,奴才也没有办法,毕竟二位老爷做了那么多事儿,寻个人来冒充老爷,也不是不可能。” 谢志勇顿时瞪眼:“你!” “算了算了。”谢志峰开口道:“让他问,打消了疑虑便好,毕竟真的假不了,大哥真真切切就是大哥,咱们也不怕他问!” 谢志勇冷声一声:“行!你问。” 他与谢志峰坐在一旁,谢志勇双臂环胸,冷声道:“你问!” 方管家朗声开口道:“敢问这位,可知道我家夫人的生辰?” 他的声音很大,楼下的人都听见了,不由诧异的抬眸朝楼上望去。 谢志勇顿时道:“你问就问,这么大声做什么?!” 方管家连忙道:“奴才一时激动,年纪大了耳朵又有些背,声音自然大了些,还望二位老爷见谅。” 谢志刚皱了眉,不耐烦的道:“旁人不清楚府上的情况,你也不清楚么?本侯哪里记得她的生辰!” 方管家闻言脸色就变了,大声怒斥道:”胡说八道!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我家老爷与夫人恩爱非常,老爷十几年来,更是只有夫人一人,连个妾室都没有!如此恩爱,怎么会不知道夫人的生辰?!” “方士财!”谢志勇顿时怒了:“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管家没回答,而是道:“罢了罢了,毕竟你说你是死里逃生,又在外漂泊了两年,伤了脑子不记得这个也是正常。我再问你,你与夫人成亲,是在何年何日?你若真是老爷,当记得此事,毕竟你们是御赐的婚事!” 谢志刚闻言羞恼更甚:“不过是小事,成婚一切由礼部协办,本侯又不期待,自然不记得!” 听得这个回答,谢志峰与谢志勇都愣了愣,心头都有些虚了。 他们互看了一眼,还是坚持道:“大哥说的对!他对那桩婚事厌恶的紧,自然不会刻意去记日子!” 方管家闻言冷笑:“厌恶?!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随便出去寻个人打听,都该知道,我家老人与夫人伉俪情深!你们寻个人来冒充老爷,到底是何居心?!” 第380章:呸!你这个骗子! “什么叫我们寻个人来冒充?!” 谢志峰急了,指着谢志刚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的主子!货真价实的永誉侯!” 谢志峰也急了:“狗奴才!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方管家恼了:“分明是你们居心叵测!” “够了!” 谢志刚不似谢志勇和谢志峰那般蠢笨,到了这会儿,他也明白过来,他看着方管家道:“你今日来,根本就不是来确认本侯的身份,你是来落井下石的!” “真是天大的冤枉!” 方管家看向谢志勇与谢志峰道:“三老爷二老爷,你们好好想想,若是奴才想落井下石,亦或是不承认老爷的身份,又何必走着一趟?!夫人的生辰他不记得倒也罢了,怎的连大婚的日子都不记得?” “这可是御赐的婚姻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谢志刚与谢志勇闻言,看着谢志刚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在他们看来,御赐指婚,那可是光宗耀祖的,怎么着都该记得的! 可事实上,谢志刚是真的不记得了! 一来,那桩婚事对他而言,实在是奇耻大辱,他战功赫赫是御封的侯爵,是新贵,可在这京城,却无一人看得起他,那日赐婚的宴席,就是他们对他的羞辱! 他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又怎么会上心? 二来,婚事全权由礼部操办,他那时刚刚封爵,手中是没有多少钱银的,唯一有的就是封爵的赏赐,先皇深知这点,聘礼单子都是礼部拟的,大部分都是先皇所出,剩下的他只需配合就是。 不曾放在心上,又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按着流程去走,他还刻意想要忘了这等羞辱,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具体的日子? 更何况,这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他记得才怪! 可是任凭他怎么说,谢志勇与谢志峰,虽然嘴上说着信他,可看他的眼神,却到底还是变了。 谢志刚急了:“咱们小时候的事儿,我还记得,还不能证明么?” 谢志勇与谢志峰听得这话,顿时又信他了几分,方管家却在一旁开口道:“实不相瞒,自从我家小姐封后之后,已经有许多人来冒充过我家老爷,说是死而复生了。” 谢志刚与谢志峰闻言顿时愣了:“好……好多人冒充?” “对!” 方管家点头道:“这位其实是最不像的,其他人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与我家老爷一模一样,他们还记得许多府上之事,比这位可信多了!这位若是有心冒充,去二位老爷的故居打听一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谢志刚闻言顿时怒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冒充得了本侯?!” 他与李琼虽是师徒,可李琼一直在江南,结交的那些能人异士,也是他自己结交的。 战场本就通信不便,两人其实断了联络许久了,最后还是李琼打算回京,这才去了边城寻他时,两人相认的。 李琼没有同他提过易容之事,他常年在军中,外间消息不通,更不要说是江湖之事,故而他根本不知易容。 方管家冷哼一声:“有何不可能?!这世间人心险恶,我家小姐又是当朝皇后,为了权势,那些人为了权势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谢志勇在一旁问道:“当真……有许多与侯爷相像之人?” “自然!” 方管家道:“奴才今日来,就是想确认下这位的身份,若是真的,奴才自然会认,若是假的,奴才也不希望二位老爷被骗,故而特意将那些人都唤了过来,让他们在一处,证明下自己!” 说完这话,他打开雅间门,朝外唤道:“你们都进来吧。” 呼啦啦一下,进来了五个人。 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是全须全尾的,有的断了一条腿,但无一例外,那张脸与从前的永誉侯一般无二。 谢志峰与谢志勇彻彻底底的愣住了,他们看了看那五人,又看了看谢志刚,不得不承认,他们带来的这个兄长是最不像的。 其实这怪不得谢志刚。 当一个好好的人突然残了,心理肯定有变化。相由心生,心变了面容稍有改变也是正常。 再者,谢志刚吃了那么久的苦,回到谢家也才不久,整个人消瘦的还没长回来,自然是最不像的。 谢志刚气疯了:“谢婉!是谢婉对不对?!她要害死我!” “你又在胡言乱语!” 方管家冷声道:“皇后娘娘岂容你诋毁?!我家老爷与夫人的尸身,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带回来的!若没有皇后娘娘,侯府早就破败了!倘若你真的是老爷,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害你?!” “就是!”一旁瘸腿的“永誉侯”道:“皇后娘娘才德兼备,又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要害你?除非你是假的!” “对!你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你们都是假的,我是真的!” “我才是真的!” 一群“永誉侯”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谢志勇与谢志峰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谢志刚气的七窍生烟:“你!你们!……” 方管家一把拉开门,大声嚷嚷起来:“都来看啊!这些人疯了,居然冒充我家死去的老爷,还想让皇后娘娘认他们当爹!这些人冒充国丈拉!” 他们在争论的时候,楼下其实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这会儿听到喊声,有些胆大的,直接上楼跑来看热闹。 原本茶铺里也坐着一些歇脚的,这下都跑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热闹。 那几个“永誉侯”还在争论自己是真的,最后争论不下,干脆都打了起来。 谢志刚夹杂其中,也被迫加入了战局。 “啧啧啧,就这些人,还想冒充永誉侯呢!” “他们是疯了吧?永誉侯都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呗,若是当真让他们冒充上了,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志刚听得这些话,人都气疯了,可是任凭他怎么说,夹杂在一堆,我才是真的永誉侯中,那些话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方管家悄悄趁乱,悄悄退了出来。 谢志勇与谢志峰见状,也要开溜。 谢志刚一把拉住了谢志峰:“二弟!我是大哥,你都不认识了么?” 谢志峰一把甩开他,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吐沫:“呸!你这个骗子!还想骗我们!亏得我们好吃好喝招待了你那么久!” 第381章:得不偿失啊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谢志刚顿时愣了:“我是你大哥啊!我……” 谢志峰又呸了一声:“我大哥早死了!他是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将军,是大晋的侯爷,你再看看你!你一个废人,怎么可能是我们大哥!我们没你这样的大哥!“ 说完这话,谢志峰转身就走,一旁的谢志勇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谢志刚看着他们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我,你们还在村里种地,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现在我落难了,你们就这么对我!你们两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谢志勇听得这话,脚步微顿,但也只是微顿,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挤开人群走了。 他们出了人群,一抬头就瞧见了凭栏坐着淡淡品茶的谢婉与李彧。 他们二人郎才女貌,一身气度非凡,周遭还有穿了便服的护卫护着。 与这边的吵闹难堪相比,他们那处独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四目相对,谢婉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便又看向了吵闹的雅间。 谢志峰与谢志勇见状,将头埋的低低的头,心情沉重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兄弟二人坐在马车内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谢志勇才开口道:“二哥,大哥他现在残了,出来的时候身上又没带银子,我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谢志峰看向他道:“我们能怎么办?你没看出来么,今儿个这一出就是谢婉弄的,我们还能跟她作对不成?没错,他确实是我们的大哥,可现在谁还认他?!”、 “咱们日子已经吃紧了,哪还有银子养个闲人?更何况他还废了。你也别弄的好像与他感情多深厚似的,他十多岁离家,后来一年也回不了一次京城,根本没多少感情。” “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是养他我不反对,但咱们两先把家给分了,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听得谢志峰一长串撇清关系的话,谢志勇彻底收起了他那最后一点良心:“二哥说的对,咱们大哥早就死了!” “这样想就对了。”谢志峰看着他道:“他落到现在的境地,跟咱们两可没关系,要怪就怪他生了好女儿,咱们是无辜的!” 谢志勇与谢志峰走了之后,茶楼的闹剧没多久就结束了。 几个“永誉侯”争论不下,嚷嚷着要找别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一个个就都走了。 围观的百姓,看了一出好戏,走的时候都还议论纷纷:“这都是什么事儿?国丈也敢冒充的?” “他们背后肯定有人,谁有那么大胆子冒充国丈啊!” “就是,依我看呐,必然是有人想要给皇后娘娘找麻烦!” 人群渐渐散去,唯有坐着轮椅的谢志刚留在了原地,魂不守舍的看着外间,朝外间吼着:“我真是的永誉侯,你们都瞎了眼么?!” 李彧看向谢婉:“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没什么好见的。” 谢婉站起身来,轻叹道:“我与他的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往后,这人与我再无干系,更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心神。我们回去吧。” 李彧点了点头:“好。” 人群彻底散去,谢志刚却被困在茶楼的二楼下不去。 最后还是小二将他连轮椅一道给抬了下来。 谢志刚坐在轮椅上,茫然的看着街道,不知去向何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身上一直随身携带着仅有的银票,倒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成了乞丐。 他仍旧不死心的顾了马车,将他送到了谢府门前,只是这回,他敲开谢府的门后,非但没有人将他迎入府中,反而一把将他推远了。 车夫看着他,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问道:“你还有别的亲戚么?我送你去看看。” 谢志刚沉默了许久,看着空旷的街道低声道:“送我去抚琴巷吧。” 重新回到巷子口,回到那个破败的宅门前,谢志刚不由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发现自己能出去时的狂喜。 那时候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狼狈。 他知道,这回无须人看着,他这一生也出不去了。 年过完了,日子又恢复如常,第一日早朝,户部尚书等人正式在朝堂上提出了国债之事,将发行国债安排上了日程。 除此之外,李彧宣布,任命李琼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南沿海一带,建造大型远航船只。 此事得到了许多朝臣的反对,他们觉得这事儿有些小题大做,沿海的倭寇和其他流寇,连正面对大晋大军交战都做不到,实在用不着花费如此多的财力物力去造船。 而且大晋地大物博,周遭那些海上小国物资匮乏,造船实在是得不偿失之事。 乔光站了出来,他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悉数倭寇罪状,详细描写了他们屠戮行为和三光政策,他怒声道:“沿海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他们本就靠海吃海生活清贫,整日还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诸位是如何当得起父母官这三个字?!” 然而这话,并没有说服所有人。 依旧有官员站出来,一副为国为民,从大局出发考虑的模样,最后道:“陛下,仅为了那些渔民,而建造大型船只,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李彧闻言冷哼了一声:“是么?既然爱卿觉得,死一些渔民无妨,那不若就让爱卿,携带家眷去住上一段时日?” 听得这话,那出声反对的官员,顿时没了声响。 李彧冷眼扫过先前反对的几个大臣,冷声道:“于朕而言,这不是值不值得,亦或是考虑得失之事!在朕眼中,渔民亦是朕的子民,于别处子民并无不同!身为父母官,当爱民如子,如你们一般轻易放弃百姓的性命,这官你们也不必当了!” 听得这话,众臣纷纷跪地叩首:“陛下息怒,臣等知罪!” 李彧冷声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朕不像再听见什么不值得之类的话,若有异议者,即刻贬为庶民!” 此言一出,朝中再无人敢有异议。 第382章:对她的信任 开年第一个早朝,尤为漫长。 谈论完造船以及国债之后,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然而接下来还有玻璃的事情要讨论。 李彧下旨,以之前的高温窑为基础,将其扩建成大型窑,专门用来制作玻璃。 有人质疑玻璃的用处,质疑玻璃会卖不出去,李彧便让小全子,带着他们去看御书房的玻璃窗。 看完之后,朝臣闭嘴了。 之前的石英矿山要大力开采,除此之外,李彧还下旨,让工部携带石英矿样本,去往大晋各处府衙,命他们寻找石英矿山。 并将石英矿,与铜、铁等金属一般,列为国有资产,除了朝廷不允私人开采炼制。 早朝一直开到了午后才散,胡尚书等人却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去了南书房。 于是,今日第一次有了个奇特的景象,去南书房的官员,居然比去御书房的还多! 有官员心中不满,觉得简直有失体统,这是后宫干政了啊! 刘院使的青霉素有了进展,去发现自己挤不进去南书房,不得不在外排队,恰巧便听到了那人的话。 刘院使皱眉道:“敢问大人,你知道什么是细胞么?你知道什么是细胞壁么?你知道细菌么?你知道青霉素是什么么?” 那官员被问傻了:“什么细胞,什么璧,什么素?” 刘院使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知晓,但皇后知,请问我等不寻皇后,该寻水?!” 乔光排在他后头,接口问那官员道:“你知道火炮么?你知道火枪么?” 那官员皱眉:“难不成皇后也知?!” 乔光轻哼:“自然!” 工部尚书宋健刚从里头出来,闻言看了那官员一眼:“既然梁大人如此不满,不若我跟你讨论讨论,什么是防伪线?” 梁大人彻底闭了嘴,讪讪的走了。 刘院使看着他的背影冷哼:“嫉妒使他质壁分离。” 排了半天,终于轮到了刘院使,他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试管,递给谢婉道:“这便是整个太医院忙活了几个月提取出的青霉素。” 谢婉小心翼翼的接过,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她只是引路人,上了路之后的事儿,她就不懂了。 她将那小半管的青霉素递还给他道:“可做过实验了?” “做过了。”刘院使笑眯眯的道:“功效如皇后娘娘所说的一般无二。” 谢婉闻言顿时高兴起来:“那你现在可以试着配置生理盐水了,可以试着用老鼠或者其它动物做实验,将微量青霉素注入体内。” 这是一个新的课题,之前谢婉提过一嘴,却没有详细说过。 刘院使愣了愣:“怎么注射?” 谢婉当即画了一个针筒出来,只是现在还没有塑料,橡胶倒是有,只是还有那么高的生产工艺,根本没法用,还有针头,也是个麻烦事儿。 但金属也能代替,但前提是合金。 正巧乔光也在,他制造大炮,也在研究铸铁工艺,而且他比较懂,便将合金之事交给他去办。 至于针筒,暂时就只能用玻璃替代,毕竟玻璃可以消毒重复使用。 扯到玻璃,就又扯到工部。 刘院使屁颠屁颠的去找了工部尚书宋健,宋健闻言都快哭了:“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来找我?!以往工部也没那么重要啊!我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刘院使闻言讨好的笑了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有了注射之法,很多救不回来的人都能救回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宋大人这是在积善行德啊!” 宋健被他磨的没法,只得让他拿着图纸去了玻璃工坊,直接去找工匠,如此一来便省去了许多麻烦。 刘院使当即一头扎进了工坊之中。 后来的事儿,谢婉也关心的追问了下进展,第一批针管制造出来的时候,她还特意去看了给兔子注射。 如此又忙碌了一个多月,天开始有了转暖的迹象。 孙玫也临盆了。 孙玫怀的事双胎,武安侯夫人尤为小心,毕竟辛清婉难产的例子摆在那儿,双胎生产就更加凶险。 故而在快要临盆的那几日,她便直接住进了英国公府。 到了临盆的那天,孙玫难产了。 她难产的程度要严重的多,两个胎儿是横位,除了剖宫产别无它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事儿是一早就发现了的,当稳婆们都表示,大人根本无法保住的时候,曹姑提出了剖宫产。 她沉声道:“这是唯一的法子。” 武安侯夫人哭的不能自已,但她却没有失了冷静,她拍板道:“那就剖!” 剖还有一线生机,不剖只有思路一条。 曹姑道:“将皇后娘娘请来吧,有她在,能多许多胜算。” 按照常理来说,请一国之母来坐镇剖宫产是不可能的,甚是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然而谢婉这个皇后实在是与众不同,所有人对她的信任,甚至都超过了对自己的信任。 武安侯夫人二话不说,直接去了宫中。 谢婉听闻,片刻也不但耽误,她还叫上了一直在做侧切的医女,匆匆赶往英国公府。 她到的时候,孙玫已经发作了。 所有人瞧见她,顿时便有了主心骨。 曹姑已经将所有的术前准备做好,谢婉喷洒过酒精,这才进了屋。 孙玫躺在榻上,瞧见她进来朝她笑了笑:“真好,我还能看到你。” 谢婉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曹姑是剖宫过的,有不少经验,你放心的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孩子了。” 孙玫回握住她的手,朝她笑着道:“我不怕,尤其是你还在。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最后如何,你都是我的恩人,谢谢你。若是……若是我当真醒不过来,孩子……” 谢婉没有说什么你肯定会醒过来的话,她只是看着她,认真的道:“你且放心,若是你当真醒不过来,孩子会由武安侯府抚养成人。” 听得这话,孙玫顿时放心了。 她笑了笑道:“谢谢你婉儿,认识你是我的福分,开始吧。” 孙玫饮下了麻沸散,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 曹姑看着谢婉道:“开始吧。” 第383章:多子多福 有史以来,第一次剖宫产开始了。 谢婉猜的没错,依着曹姑那求真的性子,私下里她确实已经剖宫过。 谢婉见过剖宫产的伤口,所以知道大概得位置,与曹姑商量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采取横切的方式。 一来是因为横切伤口隐蔽,二来横切也更有利于伤口愈合。 接下来,便是曹姑的专业,她一层层的剖开,在医女的帮助下,顺利取出了两个婴儿。 取出孩子其实很容易,稳婆都能做到,不容易的是要一层层的将肚子缝合好,在此期间,还要保证羊水不会倒灌。 谢婉和曹姑商量了许久,采取的人工破水的办法,先破水后剖宫。 值得庆幸得是,这个时代早就有了麻沸散,更庆幸的是,曹姑知道无菌操作的重要,以及青霉素的问世。 孙玫是幸运的,虽然她是剖宫产第一人,却是在各种基本条件已经具备的时候。 没有发生羊水栓塞,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若是再护理得当,孙玫便不会有意外。 当晚,谢婉没有回宫,她一直守着孙玫醒来。 对现在这个时代而言,醒来之后才是困难的开始,刘院使也被唤了过来,准备着第一次的青霉素人体注射。 疼是肯定疼的,没有镇痛棒,没有其它任何镇痛措施,孙玫只能自己扛着,尤其是排恶露的时候,她疼的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谢婉守了孙玫两日,等到她状态平稳下来,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宫。 在她走的那天,武安侯夫人以及武安侯,还有孙依依,跪在了英国公府门前,叩首为她送行。 一旁英国公夫人,看着她们的模样,也跪了下来。 至于陈岑…… 谁管他! 回府之后,英国公夫人看着刚才小妾屋中出来看孩子的陈岑,没有开口训斥,更没有劝说什么,她只是平静的移开目光。 当晚,她对英国公道:“陈岑难当大任,待到过几年,孙儿们长大了些,老爷好好培养,然后则一请立世子吧。” 越过儿子,将孙子立为世子,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先例。 英国公沉默了许久道:“也好,皇后与孙玫感情深厚,册立孙儿为世子,对英国公府也是有益之事。” 孙玫剖宫产的事情,在英国公府与武安侯府的大力宣传之下,京城人人皆知,甚至还传到了京城之外。 韩璟准备着离京的事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释然的笑了笑,朝长公主道:“幸好她是嫁给了小舅舅,不然就埋没了。” 长公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诚恳的道:“儿啊,你配不上的,别想了。甚至,本宫都觉得,彧儿都配不上的。” 韩璟:…… 虽然是事实,可到底还是有点扎心的。 开春了,韩璟与白鹤率军出征。 出征那日,谢婉特意带着如画站在城楼上为他们送行。 看着大军渐行渐远,谢婉忽然回眸对如画道:“要不,你随着一道去吧。” 如画闻言一愣,连忙摇头:“奴婢只想陪着小姐。” 谢婉没有再劝,只轻叹道:“也行,他要去三载,趁着这段时日,你与如画将陛下给我的那两个人培养起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你也能安心出嫁了。” 谢婉的民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然而有一事,却一直让众人介怀。 那就是她一直未曾有孕。 李彧每天都很卖力的工作,可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细细算来,两人备孕也有几个月了。 李彧倒是不急,之前他就计划着明年才有孩子,而且谢婉和他都很忙,没能怀上也是正常的。 他不急,但朝臣之中,却有人急了。 他们不敢提谢婉没有身孕的事儿,只拿着祖制来说事儿,让李彧广开后宫。 李彧没说话,武安侯先跳了出来:“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眼下一年国丧未过,大人提出此事,恐怕是因为私心吧?!” 户部、工部、礼部、还有兵部,几个尚书也都开口反驳,认为现在广开后宫太早了,最少也得等到国丧过了之后再说。 楚大人也默默跟上:“陛下早就说过,明年再提子嗣,这事儿早就已经议过,如今又何必再提!” 这么多人反对,六部之中除了吏部,都站了出来,广开后宫这事儿自然胎死腹中。 只是这个念头一旦起了,便有些止不住,朝中许多大臣有开始有了私心。 他们倒是不敢想,说自己的女儿能够取代谢婉,他们只是想着,若是女儿能入宫诞下皇子,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可是他们忘了,李彧不是寻常男子。 就在提出广开后宫的朝臣,默默的说了一句,那就国丧之后再议之后,一直未曾开口的李彧,终于开了口。 他看着那几个人道:“朕还是宁王之时,便就早有打算,此生只会娶一人,不会纳妾。若是你们觉得朕这皇帝,当的不合格,那就请你们另举贤明。” 这话一出,朝臣呼啦啦又跪了一地。 有人大着胆子道:“那,若是皇后一直不能有孕……” “那就在宗室之中,择一人过继!” 李彧淡淡开口道:“此事朕早就想过,还不需你们来操心,若是过继一人不够,那就过继个七八个,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朝臣:…… 这主意也就李彧能想的出来的了。 朝臣拿开枝散叶说事儿,他就让他们换能开枝散叶的人来当皇帝。 顿时就堵的朝臣哑口无言,主打的一个无赖。 为了孩子这事儿,灵素真人特意下山入了一趟后宫,告知谢婉,不必着急,她命中多子多福。 说起这个多子多福来,谢婉不由想到了孙玫,一胎生了两个儿子,确实是多子了,根本不似她从前想的那般,换了个夫婿,或者与陈岑破镜重圆。 谢婉皱了皱眉:“我不会也生双胎吧?” 灵素真人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谢婉顿时放心了,毕竟一口气生两,还是很有压力也很危险的。 半年过后,谢婉有孕了。 又过了几个月,刘院使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极其罕见的三胎之兆。” 谢婉:…… 第384章:生产 难怪她的肚子,比寻常孕妇的大! 谢婉要疯了。 孙玫一个双胎,便弄的腰剖腹产,她这三胎,要怎么办?! 现在都已经怀了好几个月,打掉也不可能了! 李彧也紧张起来,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何非要生孩子,若是早知会是如此凶险的三胎,他宁愿过继!要几个有几个! 他看向刘院使,面色沉重的问道:“若是现在打掉孩子会如此?” 刘院使吓了一跳,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如今月份已经不小,落掉孩子会有大出血的风险!而且孩子大了,很难排出体外,若是流不干净,恐有性命之忧!” 李彧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紧紧的握着谢婉的手,双唇都有些发白。 瞧见他紧张的样子,谢婉反而看开了:“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当真命中该有此结劫,也是没办法。” 刘院使拧眉劝慰道:“皇后娘娘不必太过担忧,三胎也不是没有平安生产的例子,更何况,还有英国公世子夫人剖腹产成功在先,娘娘必然吉人天相,母子平安!” 谢婉轻叹口气:“只能这般想了。” 皇后怀了三胎的消息传出,朝臣们顿时各种心思都有。 与谢婉亲近的,急的不行,担心她会有意外,好多朝臣都急的去问刘院使,太医院从未那般繁忙过。 当然也有暗暗高兴的,三胎啊,生产的风险极大,若是有个意外皇后没了,那后宫岂不是有了机会? 这些官员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家中有准备议亲的,都暂停了,等到皇后生产过后了再说。 楚夫人等人听闻了此事,翌日便匆匆进宫拜见,孙玫也跟着来武安侯夫人来了。 她们见谢婉还是心大的到处走来走去,都快急哭了:“皇后,您怎的还这般乱动呢?” “不动才会麻烦。” 谢婉看着她们道:“你们都是生产过的,当知道适当运动反而对身子是好事。再者,我怀的是三胎,若是不运动,到时候生产都没力气。胎儿太大了,也是不好生产的。” 道理她们都懂,都看着谢婉似乎不当回事儿的走动,众人还是急的直冒汗。 谢婉不愿意一直谈论她生产的事儿,这会让她焦虑。 李彧已经够焦虑了,自从知道她怀的是三胎之后,他已经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有时候睡了,也会突然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走了似的。 于是她岔开话题,问起了女学之事。 楚夫人等人本是不愿意她再操心的,可她既然问起,自然也是得答。 楚夫人开口道:“第一批学生已经入学了几个月,严格按照皇后的吩咐,每日辰时三刻入学,申时下学,每节课两盏茶的时辰,中间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如今学生都适应良好,皇后娘娘不必操心。” 武安侯夫人也道:“学生们原本学习情况不一,如今也统一了起来,女夫子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教学很是用心。” 谢婉闻言放心了,阿拉伯数字由这批女学生们带回去,也会渐渐传播开的。 与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妇联的事儿,这事儿长公主做的很是认真,每日早出晚归的,也正是因着这个,这才没有来看谢婉。 天色渐晚,众人起身告辞。 武安侯夫人却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见了李彧,她开口道:“陛下可想过,皇后娘娘若是难产会如何?” 李彧这些日子,脸色就没有好过,闻言他冷声开口道:“武安侯夫人有话不妨直言。” 武安侯夫人低声道:“臣妇有个提议,能够减少皇后娘娘生产的危险。” 一听这话,李彧当即道:“说!” 武安侯夫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彧立刻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夫人说吧。” 武安侯夫人这才低声开口道:“臣妇的女儿剖腹产子之事,陛下已经知晓,但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有着运气的成分。为臣妇女儿剖腹之人乃是曹姑,她除了臣妇的女儿,再没剖过活人。” 李彧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见是,拿活人来给曹姑练手?” “对。” 武安侯夫人低声道:“可从女死囚之中,选出一些人来,若是她们能够成功活下来,便能免除死罪,臣妇还愿提供银两给她们以做补偿。” 死囚本就是要问斩的,莫说是不提出免除死罪,直接将她们秘密运出,也没人敢说什么。 更何况,还给她们提供了一个活命又拿补偿的机会。 李彧闻言没有犹豫,当即道:“朕会秘密下令,将那些自愿的女死囚送往京城,你让曹姑做好准备。” “是!臣妇在京城有个空宅子,便可安排在那处。” 不仅是曹姑,还有刘院使都需要做好准备,他们成功的案例越多,谢婉就多一分保障。 距离谢婉生产已经不足四月,还要以防她早产。 李彧当即下了密令,将京城以及周边,自愿的女死囚集中送往京城。 曹姑与刘院使指派的几名医女,当晚便搬入了宅子,着手准备手术事宜。 谢婉得知了此事,也没有说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谢婉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腿开始肿了起来,行动也越发不便。 李彧比她还要紧张,已经不让她去南书房,而他办公也都搬到了坤宁宫来。 尽管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谢婉还是早产了。 生产那日,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曹姑早早入了宫,与医女和稳婆一道进了产房。 陈太后也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不停的念佛祈祷,就连灵素真人也夜观星象,赶到了宫中。 朝臣们听闻谢婉发作了,也都没了心思处理政务,所有人都在等着。 谢婉躺在产床上,确认胎位是正的之后,便决定先自己生试试。 尽管众人都劝李彧出去,可李彧却惨白着一张脸,杵在谢婉身边一动不动。 谢婉现在有些理解孙玫之前的心情了,她嘱咐李彧道:“若是我有了意外……” “你不会有意外!”李彧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坚持道:“你不会有任何意外!” 第385章:所有人都有好结局 看着他比她还紧张的样子,谢婉无法,只得反过来安慰他道:“行行行,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 听得这话,李彧看着她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谢婉:…… 到底是谁生孩子?! 谢婉觉得,从怀孕开始,肚子里的三个小家伙,就没折腾过她,生产应该也是。 在前世的古代,某些朝代是将多胎视为不祥的,唯有唐明两朝,没有这种观念,或者观念不强。 其实这与生产难度,和财产分配制度有关,比如现在,李彧就因为生产难度,对这三还未出生的小家伙,已经充满了偏见。 谢婉的运气确实不错,但再怎么不错,还是走上了剖腹产的这条路。 喝下麻沸散的那一刻,她直接出说了自己的交代:“若有意外,好好拉扯孩子长大,他们的命是我用命换来的,你当更珍惜才是,听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你可不能那样,还有谢临,你一定要教导好了。” “最最重要的事,我的银子,不允许给其他女人,我可不要,她花的银子打我得娃!” 李彧抿着唇没有开口,谢婉也不需要他应下,反正依着他的人品,若有意外,她的遗言,她肯定会照办的。 在古代这种条件下,剖腹产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麻沸散发作的时候,谢婉迷迷糊糊的安慰自己,若是真的醒不来也没啥事儿,就当是安乐死了,能够毫无痛苦的挂掉,也算是运气。 在那么多女死囚手术打下基础之后,活人剖宫曹姑和医女们已经攒了足够的经验。 谢婉终究没有享受到安乐死,她又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了,第一时间去找李彧,毕竟他肯定会守着她。 然而身边却没有李彧的身影,唯有一堆太医医女,还有如诗如画红肿着眼睛守着,顺口一打听才知道,李彧晕了! 就在她剖腹产完成之后,就在确定她没有性命之后,千军万马中都厮杀过的李彧,竟然惨白着一张脸,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谢婉:…… 三个孩子很快被抱了过来,两男一女,虽然现在还不咋地好看,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他们的五官。 她与李彧的孩子,怎么着都不可能不好看的。 李彧是谢婉排完第一次恶露之后醒的,谢婉疼的恨不得再饮下一碗麻沸散。 然而瞧着李彧的脸又开始泛白,她也只能装作没那么疼。 她在心头暗暗发誓,等她出了月子,一定好好好研究麻药,和输液! 为了庆祝孩子的降生,李彧直接休朝了三日,第四日下朝之后,武安侯一直待在御书房里没有走,从上午站到用饭,等到众人退下之后,这才开口问道:“陛下此生当真仅有皇后一人?” 李彧看了他一眼:“君无戏言。” 武安侯沉默了一会儿:“那陛下还想生么?” 李彧闻言皱眉,斩钉截铁:“不!” “那……臣倒是有个法子。”武安侯看着他低声道:“确切的说,这法子也是皇后娘娘的想的。” 接下来,李彧听到了一个新的词,绝育。 李彧:…… 他沉默了一会儿:“当真不影响房事?” 武安侯道:“陛下瞧瞧英国公世子就知道了,半点也不影响。” 李彧点头,将刘院使唤了过来,让他去同曹姑学习绝育手术的事儿。 刘院使吓的跪下了:“您让臣去给旁人做,臣自然二话不说,可给陛下做,臣……” 李彧冷声道:“曹姑都行,为何你不行?朕了解过,这不过是小手术罢了,如果怕,就好好学,太医院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曹姑?!” 这话刺激到了刘院使,毕竟如今几乎所有的手术都是曹姑做的,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刘院使当即便出宫,向曹姑询问绝育之事,在仔细听闻之后,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事儿他能干! 李彧绝育这事儿,谢婉是出了月子之后才知道的。 原因是,他憋了那么久,居然在她出月子之后,还跟个和尚似的。 她起了疑心,去扒了他的裤子,这才发现他毛剃了,再一问,才知道他绝育的事儿。 谢婉没说什么,只吻了吻他的薄唇道:“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嫁给了你。” 孩子两个月大的时候,乔光的大炮造出来了。 头一次瞧见大炮威力的李彧,激动的半夜没睡,第二日早朝,便拎着文武百官去看大炮的威力。 朝臣们被震慑的说不出话了,半晌之后,才发出了山呼海啸的欢呼。 当年冬天,整个皇宫都被换上了玻璃窗,在大晋各处的几个州府,也陆陆续续发现了石英矿山,开设了玻璃窑,玻璃制品开始走入民间。 在京城,已经开始有了富商,将富商的窗户都换上了玻璃窗,还用上了玻璃瓶,玻璃碗。 谢婉走了个后门,给两个芙蓉楼都换上了玻璃窗,生意更是好的不行。 琳琅坊如今也成了谢婉的产业,她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一并换上。 来年开春,孙依依出嫁了,谢婉特意去参加了宴席,给足了武安侯府脸面。 不知不觉,楚云也已经十六,婚事也要定下了,孙煊和她的事儿,终究还是没成,因为孙煊随着韩璟去了战场。 楚夫人寻了一圈,也没发现合适的人,楚云也不大想嫁人,便暂时搁置了婚事。 这也不打紧,毕竟依着如今楚家的地位,有的是人要同楚家结亲,等楚云十八再说。 王璞与如诗的婚事定在了秋日,三个小家伙周岁抓阄之后。 谢临成了孩子王,除了练武和学习之外,就是忙着带孩子。 如诗出嫁那日,谢婉亲自主持的婚礼,如诗和王璞没有跪拜父母,跪的是她和李彧。 孩子们两岁的时候,数十门大炮,被送往了边关,开启了大晋王朝的盛世。 来年开春,韩璟、孙煊、白鹤也回来了。 三人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封赏的时候,白鹤终于开了口,当堂求娶如画。 谢婉自然是同意的,但如画却还有顾虑,谢婉最后摆出主子的架势,直接让李彧下旨赐婚。 哦,忘了说一句,楚云最后嫁给了韩璟。 孙煊由武安侯夫人做主,娶了胡大人的嫡孙女。 至于李琼,他忙着造船…… 全书完,会有一点番外。 第386章:番外1 春暖花开,又到了…… 别瞎想,是又到了放榜的时候。 王璞一大早便再放榜处守着,虽然知道依着自家小侯爷的才能,中榜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可真到了放榜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不是没想过,让自家媳妇儿去宫里,先偷偷打探消息,毕竟会试成绩出来之后,是要拿给陛下过目的。 可他媳妇儿最近又要临盆,实在舍不得让她奔波。 再者,皇后娘娘若是想说,早早就会说了,根本无需他去打探。 过了一会儿,放榜的人终于来了,王璞站在最前面,眼巴巴的看着。 不等榜单张贴完全,王璞就瞧见了谢临的名字:第一甲第一名! 王璞顿时高兴起来,连忙挤开人群回匆匆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众人。 谢临正在看书,他今年已经十六,十三那年他主动提出离开宫中,如今回来已经两年半了。 得知中了第一甲第一名,他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王璞见状微微一愣:“侯爷都不觉得惊喜么?” “有何可惊喜的?” 手中的书翻过一页,谢临淡淡道:“预料之中。” 王璞:…… 小侯爷,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谢临将书合上,看了眼外间:“我出去转转。” 京城街道很是热闹,因着成亲王成功下西洋,开辟了远洋贸易,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异族人在京城活动了,满街望去,浓眉大眼的异族人四处皆是。 如今的铜镜也都换上了清晰的水银镜,百姓们的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许多,尤其是欺男霸女的事儿,在街上已经瞧不见了。 谢临坐在茶楼雅间,静静的喝着茶,朝楼下街角处看着。 那里有个断了双腿的乞丐,瘫坐在地上乞讨。 京城设了救助站,凡是乞丐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唯独这个乞丐救助站不收。 即便有不知情的,将他送到了救助站,不用翌日,当天就会被退回来,次数多了,谁跟这老乞丐提救助站,他就跟谁急。 谢临经常来这儿坐着,一坐便是一个下午,他看着这乞丐为了求得一些施舍,不停地给旁人说磕头说好话,待到得到了施舍的银子,便又朝着那施舍人的背影啐吐沫,咒骂。 他骂人是无声的,可谢临懂得些唇语,看的出来,那人骂的都是极其污秽之词。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谢临收回目光,刚回头,雅间的门便被打开了,瞧见来人,他急忙起身面上扬了笑:“阿姐!” 谢婉嗯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朝外间看了一眼道:“又来看他?” 谢临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今日放榜,我来看看他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何反应。” 谢婉闻言轻嗤道:“他能有什么反应?他只会骂,老天不开眼!” 这话说的不假,他确实是这般骂的,谢临刚来的时候,正好瞧见。 谢婉看着他的模样,柔声劝道:“你不会还放不下吧?若是你实在……” “没有。”谢临抬眸看向谢婉道:“我来看他,只是提醒自己。” 谢婉有些好奇:“提醒什么?” 谢临撇了撇嘴:“背叛媳妇儿的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谢婉:…… 她轻咳了一声:“你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与悠悠的婚事,当初也只是一句戏言,不必放在心上。你们相差了四岁,她现在才十二,还是个孩子,婚事你自己看着办。” 谢临点了点头道:“大哥的婚事还没定,我不着急。” 谢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大哥今年二十六,你跟他比?!” 谢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婚事我不着急,阿姐应该为大哥考虑考虑。” “你以为我不想考虑么?他这个年纪,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寻常姑娘早就嫁人了,除非是和离,亦或是丧夫的,然而这些他也看不上,我都给他相过几回,他自己不愿意!” 谢婉闻言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余氏耽误了他,他怕自己再娶了一个如同余氏一般的人,又怕娶了好姑娘,让余氏给折腾了。” 谢临皱眉道:“总不可能整个大晋,都寻不到合适的。” 谢婉闻言笑了笑:“所以,我给他来了个征婚,不要求女方的家事,只看人品,征婚的告示已经贴了出去,静候佳音就好。” “告示?!”谢临一惊:“什么时候?” 谢婉嘿嘿一笑:“就在我来的时候,这两日我就住在侯府,处理这事儿,咱们回去吧,说不定已经有人揭榜了。” 谢婉张贴出去的榜上,清楚的写着是为谢青招亲。 谢青天资不够但胜在刻苦,在二十岁那年终于成了两榜进士,如今在翰林当值,是个六品官。 那告示上写清楚了谢青的身份,月例多少,年纪多大,兴趣爱好,样貌也有描述,还特意点名了家里有个生母,性子很是不好。 对女方的要求,是勤俭持家,能断文识字,能降的余氏,样貌只要端正就行,家世毫无要求,唯独一条,不得一心贴补娘家。 这要求说过分也不过分,说不过分吧,又有一些。 毕竟在如今这个社会看来,谢青的年岁确实大了,又不是什么高官,虽有谢婉这个阿姐,还有谢临这个侯爷,可他也没占过什么便宜,不然也不会当了六年的官,还只是个六品。 谢青对于谢婉张贴告示给他征婚的事儿,很是无奈,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阿姐的一番心意,也只能点头同意。 谢婉料想到,揭榜的人可能会出现的晚,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三天后,才有第一个揭榜之人。 更没想到的是,这姑娘居然是提着刀过来的。 还没到门口,就被侯府的侍卫给打趴在地,若不是她挥着手里的告示,侍卫们就要将她当成此刻来处理了。 姑娘被夺了刀,由王璞带到了谢婉面前。 谢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但从外貌上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算惊艳的外貌,但很是耐看。 她开口道:“就是你接了榜?本宫听闻,你是个杀猪的,你识字?” 第387章:番外2 不是谢婉看不起劳动人民,而是通常这种需要干体力活的家庭,一般都重男轻女,不大会给女儿读多少书。 那姑娘闻言行了一礼,看向谢婉道:“不敢欺瞒皇后娘娘,民女是读过书的,只是后来家中出了变故,为了抚养弟弟,民女只得接了杀猪摊子。” 谢婉闻言皱了皱眉:“本宫那告示上写的清楚,不得过分贴补娘家。” 姑娘连忙道:“民女知晓。娘娘请放心,民女的弟弟中了进士,往后不需要民女贴补了。” “本宫也不是说不能贴补,而是不能过分贴补。” “毕竟谢青他俸禄不多,若是那种将家中银子都给搬去娘家,从不考虑夫君和两人小家的,这日子也过不好。” 谢婉看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弟弟既然中了进士,往后你便是官员家眷,想要嫁个好人家也不难,为何会揭榜?” “民女名为司念念,今年已经二十了。” 司念念笑着道:“其实民女揭榜,只是单纯的相信娘娘。” 谢婉闻言一愣:“相信本宫?” “嗯!” 司念念点头道:“娘娘创办了女学,民女因着年岁大了进不去,但女子读书的事情还是盛行了起来,那时候爹娘尚在,家中也有写小钱,便让民女随着弟弟一块儿念书。民女能够识字,是托了娘娘的福。” “娘娘改变了女子的命运,改变了大晋的命运,小侯爷是您亲手带大的,谢大人也是十三岁便入了侯府,娘娘既然能够亲自为谢大人的婚事烦忧,还张贴了榜,便证明,谢大人的品性是得到娘娘认可的。” “民女相信娘娘,相信能够得到娘娘认可的谢大人,必然是个品行极佳之人,故而民女不顾周遭人的嘲弄,大着胆子接了榜!” 谢婉闻言对她起了好感。 倒不是因为司念念恭维了她,而是仅仅这番交谈就能看出,这是个极有主见,且一心想好好过日子的踏实的姑娘。 不然的话,她大可嫁人要份彩礼,而不是选择了最难的,接受杀猪摊,供养弟弟。 说实话,若是同样的处境,谢婉觉得自己不如她。 谢婉看着她道:“好!本宫很喜欢你,但告示上也写的清楚,谢青他的生母……” 司念念闻言一笑:“娘娘大可放心,民女杀了好几年的猪。” 这话一出,谢婉顿时笑了:“好!但这婚事能不能成,还得谢青说了算。本宫实话告诉你,他是有些顽固的,若是实在不行,给他下药吧。” 司念念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红了脸,低头道:“民女……民女会考虑的。” 谢婉当即让司念念回去收拾收拾,然后来府上住下。 追人方面,她是有经验的,但这经验实在外传不了,只能乐呵呵的留下看热闹。 结果热闹还没见着,李彧就来了,他淡淡表示:“皇后若是不回宫,那朕也只有一道住在这儿,也是无妨,无非就是早些起身,晚些入睡,甚至不睡罢了,年轻时候都是常事。” 谢婉:…… 都快四十的人了,说这话委实有些道德绑架的意思。 然而谢婉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劳顿,只能虽她一道回了宫。 本来她还想着,说不定能等到如诗生产呢。 最近回宫之后,谢婉也没闲着,让如画直接搬去了永誉侯府,每日回来同她汇报,司念念和谢青的进展。 她还特意去调查了下司念念的低低,得知她在甲榜之中,不由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婚事还能门当户对。 是谢青赚了! 谢婉最近和乔光在捣鼓电。 蒸汽机是有了的,其实在前世的明朝,也早早就有了蒸汽机,科学技术条件是早早就够了的,故而他们二人在将此事提出之后,便交给了下面的人去捣鼓。 说到大晋最忙的部门,那必定是工部莫属。 工部尚书宋健,忙的根本没停下来过,一直处于痛并快乐的状态,最近在看完了乔光和谢婉捣鼓出来的迷你火车之后,一心沉浸在造火车之中。 谢婉与乔光开始捣鼓电,乔光是用过电报机的,因着那个年代电报机的作用太大,他就一心想要搞个电报机出来。 闲下来了,谢婉就听如画的每日一报。 因着当了娘的缘故,如画的话终于多了起来,描述也生动了不少:“余氏今日去寻司姑娘的麻烦,让司姑娘给她端茶倒水。司姑娘照做了。晚间时候,她又将司姑娘唤到屋中,让司姑娘给她洗脚。” 谢婉顿时皱了眉:“洗脚?!莫说是司念念还没过门,就算是过了门,哪有好端端的婆婆,让儿媳妇给洗脚的?!她又不是没有下人,又不是不能动了!谢青这个年纪,能寻到司念念这样的姑娘已是不易,她就不怕把司念念给气跑了?!” 如画轻哼了一声:“奴婢藏在屋顶,听见了她与丫鬟的话,她觉得司姑娘是攀龙附凤,是冲着小姐你来的,就像一条狗,打不走也撵不走的!” “我可去她的吧!” 谢婉气的要骂脏话:“她这么爱幻想,怎么不幻想自己就是皇后?!” “小姐的性子还是这么暴躁。”如画淡淡一笑:“小姐不必担心,司姑娘不是个好欺负的。” “她依着余氏的吩咐,打了水来给余氏洗脚。余氏一会儿嫌弃水烫了,一会儿嫌弃水冷了,好不容水温合适,余氏又嚷嚷着,司姑娘手劲儿大,弄疼了她。她要将脚抬起来,司姑娘却一把按在了水里。” “还对余氏道,她杀猪的时候,都是这么先洗的,余氏叫的如同被杀的猪,司姑娘也依旧没撒手,直到洗完这才松开。当晚余氏就寻了大夫,脚骨头断了。” “哇哦。”谢婉有些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谢青怎么说的?” 如画给她添了杯茶,淡淡道:“余氏去寻大公子告状,大公子只说她是咎由自取,若是不想再断手断脚,就安分点,别找司姑娘的麻烦。” 谢婉这会儿真的相信,司念念能够搞定余氏了。 她关心的问到:“那司念念与谢青之间呢?进展如何?” 第388章:番外3 如画开口道:“原本大公子是避着司姑娘走的,司姑娘炖了汤,他连面都没露,只让小肆将人打发走了。” “但余氏的事儿出了之后,他去寻了司姑娘。司姑娘本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却没想到,他却是来赔礼的,说是司姑娘受了委屈,委实不必纵着余氏,往后不必理会便是。” 谢婉闻言笑了笑:“这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他没让司念念离开?” “让了。” 如画笑了笑:“大公子第一日便见了司姑娘,言辞恳切说他并无娶妻之意,让司姑娘趁着刚刚入府,还没有多少人知晓时离开,免得坏了她的名声,但司姑娘没听,后来大公子这才避而不见的。” 谢婉挑了挑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未来的弟媳了,再探再报,有了进展速速告诉我。” 磕CP最有意思了! 如画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有了什么进展,奴婢第一时间来告知。” 过了几日便是殿试,谢婉特意去凑了个热闹。 虽然帝后从未同朝,但如今的大晋人人皆知,大晋能有今日繁盛,乃是帝后同治的结果。谢婉在大晋人的心目中,已经不仅仅是皇后,而是带了许多的传奇色彩。 故而谢婉去看殿试,也无一人反对,反而因着她这位传奇皇后在场,众人都紧张了许多。 就连谢临也有些紧张,他对任何人都不杵,哪怕是对着身为帝王的姐夫,又是一手教导他的李彧,他也神色如常。 他唯独害怕,让谢婉失望。 故而在殿试之事,他侃侃而谈,从文学谈到治国,从文治谈到武功,将其他殿试的学子,秒的渣都不剩,直接自闭的低了头。 自家弟弟这么优秀,谢婉自然很是欣慰,可又有些担心,他这般不知收敛锋芒,到了职场将来要受同事排挤,或者冷暴力。 可她转念一想,怕个de ! 若是皇后姐姐,皇帝姐夫,太子侄儿都不能成为他的靠山,那要他们这些人何用! 看着谢婉满意的点头,谢临悄悄松了口,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很好,他是个姐宝男,没跑了。 殿试结果出来,毫不意外谢临成了新科状元,李彧当场封他为吏部主事,正六品。 谢青辛辛苦苦干了六年,也堪堪是个六品,而且只是翰林,并无什么实权,与吏部主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消息传到侯府,司念念有些担忧谢青,故而特意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谢青一进府门,就瞧见了她,不由微微一愣,客气而疏离的唤了一声:“司姑娘。” 司念念连忙朝他扬了笑,回了一礼,而后随着他一道往府内走。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谢公子今日心情如何?” 谢青闻言皱了皱眉,转眸看了她一眼:“司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司念念轻咳了一声,看着他道:“那……我就直说了,今日殿试,谢侯爷得了状元,陛下还当场封他为吏部主事。你……心情还好吧?” 谢青闻言停了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司姑娘为何会觉得,我心情会不好?” 司念念轻叹了口气:“同为永誉侯之子,他是侯爷,而你辛辛苦苦忙碌了六年,才是六品翰林,可他不仅是新科状元,还直接成了六品吏部主事,你们身为兄弟,定然会被人放在一处说的,差别如此之大,若是我必然会有些不高兴的。” 说完这话,她又连忙道:“我不是挑拨,只是以己度人,你若是有些不快,也是人之常情。嫉妒本就是人的天性,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我们读书识礼,修身养性便是为了克制这些天性。” “人的一生,都在同天性作斗争,贪、妒、嗔、痴之类,皆是天性,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在于能否战胜天性而已。” 谢青闻言垂了垂眼眸,收回目光道:“司姑娘看的通透。” “也不是通透啦。” 司念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前隔壁猪肉摊生意比我的好,我也是嫉妒的,可嫉妒归嫉妒,我心里是很清楚的,嫉妒并不能让我的生意变好,隔壁卖的好,那是人家的本事,我要做的,是让自己的生意好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谢青的住处。 谢青停了脚步,看向她道:“司姑娘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有些嫉妒的,但便如司姑娘所言,谢临他有今日,乃是因为他的天赋,而我,早已过了嫉妒他天赋的年纪,所以我现在心情很是平和。” “正如司姑娘所言,嫉妒不能让我变得更好,我要做的,是尽我所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司姑娘请回吧。” 说完这话,他便推开房门进了屋。 司念念看着他的身影,露了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同她说这般多的话,还承认了隐秘的心境,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后来呢?” 谢婉追问道:“后来两人关系有进展没?” 如画闻言笑了:“两人一番经过那次交谈之后,大公子对司姑娘的看法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他觉得司姑娘为人很是通透,于是在某一天,司姑娘又寻上来的时候,言辞恳切的同她说,她可以去妇联工作,将来定能有一番建树。” 谢婉:…… “活该他没媳妇!” 谢婉没好气的道:“司姑娘怎么说的?” 如画笑容更大了些:“司姑娘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回头炖了猪脑汤给大公子送了过去,让他以形补形,好好补补脑子。” “哈哈哈哈!”谢婉朗声大笑:“好一个以形补形!这汤炖的好!” 如画低声道:“司姑娘有些受不住了,她问奴婢,是不是真的能给大公子下药。” 谢婉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你是怎么说的?” 如画笑着道:“奴婢自然说可以。司姑娘今儿个一早便出门买药去了。” “嘿嘿嘿,买的好!”谢婉凑到如画面前,低声道:“今晚好好守着,明日来告诉我结果!” 如画笑着点头:“小姐放心,明儿个宫门一开,奴婢就来!” 第389章:番外完 翌日一早,谢婉刚刚起床没多久,如画便来了。 谢婉连忙问道:“如何?司念念成功了没?” 如画轻叹了口气:“要让小姐失望了,大公子虽然喝了药,却将司姑娘给推了出去,奴婢守了一夜,也没有了下文。大公子泡了半宿的冷水,解的药性。” 听得这话,谢婉恨铁不成钢:“司念念不是杀猪的么?她不是能把于是的脚骨给捏断么?她倒是把她的大力气使出来啊,直接扑倒不会么?!” 如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小姐莫不是忘了,大公子是会武的。” 行吧,她确实忘了。 谢婉叹了口气:“谢青他真是油盐不进啊!” 就在谢婉以为,这事儿可能还需要继续磋磨下去的时候,中午谢青求见。 谢婉其实有些怕见谢青,不是因为别的,就怕他因着昨儿个的事情恼羞成怒,求她让司念念回家去。 然而她没想到,谢青说的居然是:“阿姐,我想娶司念念。” 谢婉喝着茶,差点一口喷了出去。 她连忙咽下,好奇的道:“你不是不想成亲的么?昨儿个还……” 谢青抬眸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阿姐让她搬入府中,我未能劝她离开,其实便已经是答应了此事,毕竟一个女子揭了榜,又住进了侯府,当日进当日出倒还好说,可日子久了,必然会有闲言碎语,她的名声便毁了。” 谢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谢青闻言无奈道:“我一直未曾点头答应,只是想着多些了解罢了,阿姐实在无须每日让白夫人在臣弟的房顶上守着。” 谢婉:…… 她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我这,也是关心你嘛。” 谢青没有辩驳,淡淡嗯了一声:“昨儿个出了那样的事儿,没有阿姐的允许,她必然是不敢那般做的,未免阿姐太过着急,我今日特来同阿姐说清楚,我愿求娶司姑娘,但还是先定亲,待到谢兰出嫁之后,再成亲不迟。” 谢兰是早就定了亲的,是谢婉千挑万选的好儿郎。 因着谢兰深得长公主喜爱,一直跟着长公主忙活妇联的事儿,故而没有那般早早成亲。 男方家那边是没意见的,谢青提起了这事儿,谢婉就考虑着该让谢兰成婚了。 她想了想道:“何必那般费劲,司念念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等下去,难免各种风言风语,倒不如你先成婚,婚后谢兰也多了个嫂子替她张罗,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青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允了。 他与司念念的婚事,定在了半年后,而谢兰的婚事,则是定在了明年的开春。 谢婉忙前忙后,顺带提了提谢青的差事,倒不是她护短帮着自己人,而是谢青六年未曾提过官职,无论是资历和年限都是到了的。 李彧开口道:“此事朕也一直在考虑,他天资平平,胜在为人踏实勤奋,最是适合工部或者户部,朕特意压了他几年,就是磋磨他的性子。你且问问他想去何处,朕好酌情安排。” 翌日谢婉便去问了,谢青考虑了许久,说了工部二字。 谢婉问道:“为何是户部?” 谢青开口道:“谢临入了吏部,依着他的能耐,将来吏部尚书之位非他莫属。若是我再入户部,谢家便是一人掌天下官员升迁,一人知晓天下银钱归处,即便百官不说,心中必然是有想法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去工部,也免得给阿姐添麻烦。再者,工部新奇的东西多,我也比较感兴趣。” 谢婉闻言叹了口气,颇有些感触的道:“有你这样的弟弟,是我的幸事。” 谢青看着她道:“有阿姐这样的姐姐,也是谢青之幸。” 第二日早朝,谢青便升任正五品工部郎中,连跳两级。 接下来的时日,谢婉便忙着张罗他的婚事,待到他的婚事张罗完,又开始张罗谢兰的婚事。 等到谢兰也成了亲,发现谢临也十七了,好家伙,又得忙碌谢临的。 谢临的婚事,谢婉其实并不着急,毕竟她知道,男子太早有性生活,其实对身子并不好,她只是打算慢慢看着,待到谢青二十再成亲不迟。 好在,李彧成婚晚,谢青更晚,谢兰也是十八成的亲,故而所有人都觉得,谢家成婚晚是传统,也没人在意。 谢婉便将精力都投入到了制造发电机的事情上去了。 而小名为悠悠的李筠公主,也已经及笄为官 而小名为悠悠的李筠公主,也已经及笄。 虽然当初辛清婉说过,要将李筠许配给谢临,但随着谢临越来越出众,这事儿辛家已经不怎么提了。 因着与谢婉的关系,李彧对辛家也多有照拂,辛家是知分寸的,再也没有将这事儿说出口过,权当是当年的戏言。 日子久了,谢婉也险些忘了,直到给李筠办完及笄宴,辛清婉拜托她,让她帮忙物色合适的驸马人选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当年的事儿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亲近些的人,家里有要准备婚事的,都喜欢找她来物色。 辛清婉笑着道:“这道理还不简单?你是皇后,由你指婚面子里子都有,再者,你眼光好,所指的每桩婚事都是和和美美,眼下众人都知道,但凡你觉得合适的,那肯定错不了!” 谢婉撇了撇嘴:“行吧,我留意着。” 为了这事儿,她还特意去寻了谢临,想同他打听打听,哪家的公子品性样貌家事,都能配的上。 为了这事儿,她还特意去寻了谢临,想同他打听打听,哪家的公子品性样貌家事,都能配的上。 结果,谢临面色复杂的看着她道:“阿姐,臣弟最近有得罪你么?” 谢婉愣了愣:“没有啊。” 谢临皱眉道:“那阿姐为何要将李筠指给旁人?” “啊?!”谢婉愣了:“你的意思是……” 谢临叹了口气:“阿姐,小时候你就告诉我,李筠将来会是我的妻,虽然后来又说什么,当年的话不作数,可随我的心意,但我打小就是将她当媳妇儿养的。” “好不容易,将她养的连头发丝都合我的心意,阿姐怎么又要将她指给旁人了呢?我这么些年,不是白干了?!” 谢婉:…… “那李筠呢?她可是如你一般的心意?” 谢临挑了挑眉,极为自信:“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我的媳妇儿,一直默默给自己存嫁妆呢。” 谢婉:…… 好吧,这事儿是她瞎操心了。 为了以防是谢临自信过了头,谢婉还是唤来李筠,问了她的意思。 李筠同谢临是一个反应:“皇婶婶,悠悠好不容易嫁妆都存好了,您要变卦了么?” 谢婉:…… 养成系就在眼皮子底下,她居然没注意到,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