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钰》 第001章 被雷劈后 大魏皇宫,皇帝寝殿。 平时的皇帝寝殿,向来都是肃穆的,然而这个白日,寝殿外却是异常热闹。 后妃、皇子皇女、大臣们全都齐聚寝殿外,都在讨论一件事。 ——他们被雷劈了的皇帝陛下是否安康! 是的,就在前日的一个阴雨天,凭空一道惊雷,正好就这么劈中了下朝正往寝殿走的魏皇! 被雷劈是一件不吉利的事,尤其对皇室而言。 雷电如同天谴,在众人眼中,只有那做了天怒人怨之事的贼子,天公才会震怒,才会以雷劈示惩戒。 而皇帝遭劈,可不就是在象征上天对皇帝不满吗! 这种事按理说肯定是要被皇室死死掩藏的,奈何魏皇被雷劈的时机就是那么不巧。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大臣们都还没走远呢,就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简直让皇室想捂嘴都捂不住。 而不管皇帝被雷劈一事有多让人震惊,反正候在寝殿外的众人,面上的神情都是相当统一的。 担忧、焦急、害怕……总之就是表现得对自家皇帝陛下的身体安康十分挂念没错了。 寝殿外候了一群人,寝殿内也没差。 明黄色的龙床上,昏迷不醒的魏皇正躺在上面。 一穿着华丽的宫装丽人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眉头紧蹙,一会儿盯着魏皇,一会儿盯着正在给魏皇号脉的老御医。 而在她身后,还跪着不少的御医宫人。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反应,宫装丽人忍不住催促起来。 “王御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了!你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人,有没有事你好歹知会一声!” 闻言,王御医抬起手,面色却不见惶恐,只有困惑不解。 他跪下去,恭敬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的脉象沉稳,身体并无大碍。” “无大碍?” 皇后皱眉,望着昏迷不醒的魏皇,很是不解,“既无大碍,那皇上为何不醒?这都已经第三天了,莫不成……” 是被雷劈坏了脑子? 皇后也不想这么想的,但谁叫古往今来,皇上是她知道的第一个被雷劈的人呢! 这第一例嘛,都有不确定性,王御医医术再精明,想来也没见过这情况吧。 王御医眉头紧蹙,盯着地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从脉象上看,皇上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分明就是一个身体康泰之人的正常脉象,压根就没有任何不妥啊! 为什么皇上就是不醒呢?! 因为太累睡着了? 【……也没必要睡这么久吧……】 【皇上脑子不会真被雷劈坏了吧,啧!这可怎么办呐,皇帝要是真龙驭宾天了,老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稳成为太后……】 【哎哟,本官这副老骨头哟……】 【这膝盖可真疼啊,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回去……】 魏皇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因为睡得太沉,似乎连身子骨都有些泛酸。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却沉得厉害。 在意识半清醒的时候,魏皇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那些声音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无一例外的,那些声音在魏皇听来都十分放肆! 居然还有人在他的寝殿里大声吵闹? 尤其是说他要殡天的皇后! 那声音他闭着眼都能知道是她! 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居然敢当着他的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怒火中烧的魏皇一气之下被气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就拍了床榻一掌。 “放肆!” 本该十分威严的声音,因为在床上躺久了变得有些虚浮无力。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皇帝醒了啊! 躺了三天的皇帝陛下终于醒了啊! 没人关注皇帝说的话。 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床榻边,对着醒来的魏皇喜极而泣,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快,王御医快给陛下看看!” 【呼——吓死老娘了,还好还好,不会做寡妇了……哎,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行,不过自己生太疼了,回头看看哪个皇子还行吧……】 魏皇紧紧盯着皇后——的嘴,内心困惑极了,连皇后说的不敬之语他都没去计较。 刚刚是皇后在说话? 可为什么他没看到她的嘴动?! “是,皇后娘娘!” 松了好大口气的王御医跪了过来,准备再次给魏皇看脉。 【从容,和缓,流利,不大不小,不浮不沉……嗯,有胃,有神,有根,气血充盈,脏腑功能比较旺盛……】 魏皇冷不丁又听到了王御医的声音。 他眼神闪烁了下,不动声色地看向闭嘴不言、正安心给他把脉的王御医。 这声音絮絮叨叨的,啰嗦得很,跟往常在他面前表现沉稳的老御医形象是大相庭径。 【嗯?皇上看我做什么,莫不成是我哪儿做的不好要拿我开刀?应该没事吧,皇上身体好着呢,我这最近也没做什么……】 望着沉默不言的王御医,魏皇瞳孔张大又收缩,内心的震撼在慢慢收起。 他似乎懂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古有“度心术”一说,他少时看书颇杂,晓得有些人谙熟人心,利用人心,擅于说服人、引导人、控制人、驾御人,堪称能看透人心。 帝王心术亦是其中一种。 只不过他现在这种尤其神奇罢了。 毕竟,他是真的能“看透”人心。 魏皇深深地看了眼王御医,然后又扭头去听其他人的心声。 皇后一脸担忧地站在一边,表面望的是他,实则心里在盘算哪个皇子合适。 【一二四五七都有母妃,不妥,三皇子大了,今年都二十三,养不熟也不行,六皇子性子愚钝,不成,八皇子?还行吧,马马虎虎,九皇子……算了,皇上估计都快忘了这个儿子。】 魏皇:…… 他的儿子就这么廉价?被皇后挑挑拣拣成这个样子了?! 魏皇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 原来他这个素来贤惠端庄的皇后,心里从来都是这么想他以及他儿子们的…… 呵! 第002章 “度心术” 觉得自己被骗的魏皇怒火中烧。 偏生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却不能为外人所道,而且,这种神莫之事,用处可真是太大了。 是以魏皇心里再气,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显示。 他最后看了眼皇后,转头又看向跪着的其他人,目光如炬。 他如今就来听听,这些人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呦喂,真是太好了,皇上醒了,我这把老骨头终于能回去回去歇着了……不知道下人给我买了烧鹅没有……】 这是齐御医的。 很好,平时嘴上说着粗茶淡饭,勤俭节约,从不吃荤腥,为此他深受感动,并令全宫节衣缩食一月……感情全都是骗他的! 【呼——幸亏没事啊,还以为要跟着陛下徇死呢……我这才入的太医院,真是得亏没事,不然还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在宫里做御医可真不容易。】 这是另一个宋御医的。 呵,给皇帝殉葬怎么了?给皇帝殉葬是他的荣幸!之前第一次见还觉得这家伙嘴严老实,可事实上是什么?是他区区一个御医,居然敢在心里埋汰皇帝!好大的狗胆! 【陛下居然醒了?嘶,这可怎么办呐,我才刚收了凌侍卫给的定金,说皇上已经不行了啊!这我这怎么跟大皇子交代啊!】 魏皇眼珠子一瞪。 什么东西? 这又是哪个狗奴才说的话! 居然胆敢诅咒他要驾崩了?! 还有什么凌侍卫、大皇子的,这什么意思?这意思是大皇子要造反吗!!! 魏皇被这猜测快要被气到心梗了。 他皱起眉,怒瞪着一双眼,对着寝殿里的人一一仔细分辨着,想要找出这声音的主人。 可奈何魏皇对这个声音不熟悉,以前似乎从未听到过,加上耳边的声音实在太多太杂,魏皇又不能很好的掌控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所以没消一会儿,他就被烦得脑子疼了。 “够了!” 魏皇低吼一声,话中怒意吓了殿中人一跳。 给魏皇把脉的王御医首当其总,下意识松开手趴了下去。 “皇上息怒。”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起了火来了?莫不成我把脉时间太长,皇上不耐烦了?还是我这下手太重,弄疼皇上了……】 乱七八糟一堆心声,魏皇听在耳朵里,心头越发烦躁。 他忍不住伸手去揉额头。 这时,一双温柔的玉手附了上来,代替皇上在给他的头按摩。 皇后坐在床榻边,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哪有不适?王御医把脉时间是长了点,陛下再耐心等等,外面后宫众人和大臣们都还候着呢,他们可都在外面等了两三天了。” 经皇后这一提醒,因为“度心术”而内心大震的魏皇,也是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睁开眼,让人将他扶起来坐着。 靠在床上,魏皇听着耳朵边的各种吵杂声,扫了眼寝殿里跪着的人,忍了忍。 “你们……” 停顿了半天,没下文。 贴身伺候的大太监李成凑过来,小心询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这突然间龙颜大怒的,真叫人心慌啊,别是那雷是上苍给陛下启示的吧?哎呦,糟了!我昨儿就不该接贤妃那袋金子!可千万别说我的不是才好啊……】 魏皇深深地瞥了眼李成那张老脸,内心沉重起来。 这厮跟着他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原以为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想到他居然收贤妃的贿赂! 魏皇实在忍不住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直接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这样不好。 无凭无据就要砍人,不是一代明君所为,朝臣多半会跟皇后一样,觉得他是被雷给劈傻了…… 魏皇黑着脸,挥手叫其他人都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朕无事。” 真的是吵死人了,早朝大臣们吵架都没他们这么吵的。 魏皇算是知道了,原来一个人面上老实不算什么,在他们心里其实异常活跃着呢! 那是什么都敢想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魏皇知道自己身体无事,就是躺久了身上酸,所以不顾御医们和皇后的劝解,愣是让人都滚下去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等到面前跪着的人都往后退时,耳边的声音突然就少了起来! 甚至等到一群人都快退出门外的时候,魏皇耳边的声音,也就只剩下皇后的了! 这是什么情况? 魏皇心下一愣,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眼旁边一脸担忧的皇后,最后心思一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只有离他近的人,他才能听到对方心里想什么? 魏皇是皇帝,对于这个发现,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那早朝他岂不是不能听到全部大臣的声音了?!得叫臣子们一个个上前才能听到?! 魏皇皱眉深思起来。 而皇后,她坐在旁边,觑着魏皇的脸色,琢磨着对方到底想要干嘛。 【陛下这是怎么了?醒来怪怪的,别真是被雷劈坏脑子了吧。】 “脑子被雷劈坏”的魏皇醒过来了。 他默默吸口气,转头看向皇后,故作威严问道:“朕昏迷几日了?” “陛下昏迷已有三日了,多亏上苍保佑,陛下龙体无恙,不然再多熬一日,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皇后眼中含泪,惊喜的表情恰到好处,未施粉黛的脸庞虽然依旧貌美,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这几日过得是相当憔悴啊。 什么原因? 那当然是忧心陛下所致啊!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皇后有多爱皇上,有多贤惠体贴呢。 魏皇意味不明地看着皇后“演戏”,一时间都不想回忆自己从前有多蠢! 从前的他可不就一直以为皇后端庄贤惠,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表率嘛! 可听听他这一觉醒来都听到了什么? 驾崩,寡妇,诋毁皇帝,打皇子们的主意。 她可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皇后被看得有些莫名心虚起来。 她垂头,拿着帕子去沾眼角的泪,顺势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幸好陛下无事,臣妾真是太忧心皇上了。” 【看什么呢看!要不是为了彰显憔悴,你当老娘乐意光着脸来?别是觉得我丑了吧?】 魏皇:…… 第003章 真实的臣子 醒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魏皇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皇后的本性。 他不想再听皇后在心里如何埋汰他,只开口询问这两日的事。 “朕昏迷的这三日,前朝后宫可还安稳?” 皇后拿着帕子沾沾眼角,抬眼看向皇上,“都还好,后宫姐妹甚是担忧皇上,这几日,李贵妃她们都轮流抢着要来侍疾,不过臣妾怕打扰到皇上休息,就免了,至于朝堂上。” 皇后微顿,“朝堂上那些事,臣妾也不懂,那日发生的太突然,丞相他们都亲眼瞧着了,臣子们忧心陛下身体,一直守着不肯离宫,因着如此,臣妾也不好多阻拦,只能让他们暂时在宫里先歇着了。” 魏皇垂着眼皮,盯着被子上的龙纹,看似是在深思,实则在探听皇后心中的想法。 【公孙泰那老不死的,什么担心陛下身体,呸!分明就是盼着陛下早日殡天,自己好拥二皇子上位!这个狗东西!】 魏皇眼角抽搐了下。 她,她,她,他的皇后怎么能如此粗俗? 居然口出秽言! 因为皇后的形象太过两极反转,魏皇连丞相公孙泰想拥二皇子上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不怎么震惊了。 毕竟二皇子的生母贤妃乃丞相之女,他们本就是姻亲,有所勾连实乃情理之中。 谁不想做皇帝呢? 魏皇自己当初做皇子的时候也想啊。 魏皇坐在床上思索了会儿,问皇后,“他们如今都在外面。” “是,都在外面候着呢,陛下可要见见?” “嗯,先让,先让丞相他们进来吧。” “是,臣妾这就去。” 魏皇想了下,觉得还是先将臣子们都唤进来,听听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比较好。 毕竟这些都是他大魏的中流砥柱,都是他一个个亲手提拔上来的肱骨能臣,这些年的君臣得宜,他的臣子们肯定是不会…… 【皇上居然没被雷劈死!】 背叛……他? 寝殿内臣子如水般涌进来,惊异懊悔的一道心声犹如晴天霹雳,轰地一下在魏皇心中炸开了。 他坐在床上,死死瞪着走进来的大臣们。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大臣们哗啦啦跪下,心声如泉水一般涌入魏皇耳边。 【哎,皇上居然没雷劈死,啧,白瞎了这三日的琢磨……】 【还好还好,多谢上苍保佑,皇上安康,这要真给了二皇子上位,那公孙泰还不得活剐了我!】 【咦?皇上看样子身体还不错,应该是真没事了……】 【站队站早了,哎,果然皇上金龙护体,哪儿那么轻易就死的,等会儿回去,还是跟李大人他们再商量下吧……】 寝殿里跪着的大臣总共十六位,各个都是魏皇心中极具分量的人物。 然而。 这十六人居然有一半都在盼着他被雷劈死! 魏皇心头大震。 他怒极了,也恨极了。 差点就要喊人将那些盼着他死,还在这几日谋划他事的人拉出去砍了! 他人还没死呢,居然就这么琢磨起他的龙椅了?以往他对他们不好吗?他们不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吗?说好的君臣和睦、赤胆忠心呢?! 原来都是骗他的啊。 魏皇呼吸粗重起来。 他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生怕自己没忍住情绪上脸。 而跪在地上久不听见皇上叫起的大臣们,却是相继疑惑了起来。 皇上怎么了? 怎么还不叫他们起来? 难道,是又昏过去了?? 听到众人心声的魏皇,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强装无事地叫大臣们平身。 “都起来吧。” 声音听起来虚浮无力的,让大臣们在心里又浮想联翩了一番。 魏皇:…… 知道底下人会因帝王的一句话而在心里揣摩半天,但没想到真有一天能听到人心里话的时候,魏皇还是会觉得这些人过分夸张了。 连他的声音稍微不威严了些,这些人居然就有这么多的心思了?! 作为丞相,公孙泰第一个上前,恭敬询问皇帝,“陛下昏迷多日,臣等甚为担忧,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安恙?” 一瞅丞相那张板正的老脸,魏皇就想到他跟二皇子之间的那些“勾当”。 魏皇默默运气,沉声道:“朕无事,丞相,这几日朕昏迷,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回陛下,朝中一切安稳,陛下尽可安心休养身体,臣等定为陛下排忧解难。” 声音诚恳洪亮,态度真挚忠贞。 这要是一个真认为自己与臣子之间相互信任的皇帝听了,那肯定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啊。 不巧,这就是魏皇以前。 现在的魏皇? 呵。 他只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瞎了眼。 公孙老丞相站在床榻前,一脸忠诚,偏生心里却在想:【可惜了这个大好机会啊……】 魏皇目光幽幽地盯着公孙泰。 只能说丞相不愧是丞相吗,心机深沉,做事谨慎,连心里在想什么都很是节制。 魏皇等了会儿,没有再听到公孙泰心里想什么,于是他也没急,转头又去问了其他大臣。 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十六个人,魏皇都一一询问了。 问的都不是多要紧的话,主要还是想多听听这些人的心里话! 嘴上说的都能造假,这毫不防备的心里话…… 那可不能啊。 - 这头的寝殿内是各怀心思,那头的寝殿外,却又是一番模样。 宫妃们一边,皇子皇女们则又是另一边。 香粉环佩、玲珑缤纷的宫妃们不提,总之后宫女人凑在一起,少不了争风吃醋、阴阳怪气的。 倒是一头的皇子皇女们,虽不说分外安分,但比之宫妃们的动静,那还是要安静得多的。 尤其是最后面靠宫墙的少年,从进来后一直站到现在,那是一句话也没说过的。 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五官俊秀、凤目修长,头戴七星冠,明明就还是风流写意、朝气蓬勃的年纪,偏生眼神却呆滞得很。 因为待的是角落,少有人会注意,他双手抱胸靠着墙,姿态懒散颓废,毫无规矩可言,眼神无神呆板的,乍一看还以为会是个傻子。 一个小太监溜了过来。 “殿下,陛下醒了!奴才刚听前面说的,陛下已经醒了!” 第004章 魏钰此人 魏钰正在看《名侦探柯南》。 这个他怀疑一辈子都不会大结局的动漫,魏钰已经看到第583集了。 差不多是已经更新出来的集数一半…… 任重而道远啊! 看了三个月才只看到一半,为难死成就收集强迫症了! “呼——” 关掉脑中正在播放动漫的平板,魏钰回神,呆板的目光瞬间变得有神起来。 他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裳,瞬间就从“傻子”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后,魏钰看向激动的小安子,背起手,老成且无奈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劝起来。 “别慌,别急,刚刚前面那么乱,但又没我们这些皇子皇女的事,反观丞相他们还进去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是陛下醒了,知道吗?以后少火急火燎地去人家那儿打听消息。” 小安子是贴身伺候魏钰的人,六岁起就跟在魏钰身边了,彼时魏钰还只是个四岁萝卜头。 从六岁跟到十七岁,小安子伺候了魏钰十一年,按理说是最了解魏钰的人,但偏偏这孩子吧,脑子缺根筋。 瘦巴巴的小安子脸一下垮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魏钰,委屈又可怜,“殿下,你又嫌弃我蠢。” 这说的不是疑问,就是实打实的控诉! 小安子这话要是换一个主子说,那铁定是要挨板子的,毕竟哪有奴才敢对主子质疑的? 主子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恩赐。 魏钰怜爱地瞥他一眼,随口哄道:“没有,哪儿呢,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你要出事了,你主子我可咋办啊。” 这小傻子就知道顶撞他,这在宫里可是大忌。 得亏是他了,不计较,要一个弄不好冲撞到了其他人,魏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给这小傻子收尸。 一哄就好的小安子瞬间开心了,“殿下放心,奴才很聪明的,才不会出事。” 毕竟他还要照顾殿下呢。 宫里人人都说九殿下脑子不好,有点傻,但他小安子是永远都不会放弃殿下的! 小安子眼也不眨地盯着魏钰,目光真挚。 魏钰觉得他眼神有点怪,不过他没在意,毕竟这小傻子时不时就会拿奇怪眼神看他,习惯了。 懒得否认小安子的话,魏钰反正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傻就傻吧,平时多注意些就行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望向宫门前的场景,却只能瞅见一片华服云鬓,听不到任何声音。 魏钰问小安子,“你刚跑前面还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到。” 魏钰:…… 啧。 魏钰闭眼,无奈地转头看他,“什么都没听到那你跑回来干嘛?啊?有事你殿下我会不知道?” 小安子老实巴交道:“奴才一个不起眼的人,肯定是没人理的,八殿下被三公主叫去了,殿下您又在发呆,等会儿有事肯定没有人叫您,奴才是过来提醒您的。”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傻子啊。 魏钰都没气了。 在关键时刻打断他看动漫,这要换个人铁定遭雷劈! 哦,对,他父皇就是遭雷劈了来着。 反应过来的魏钰一摸下巴,低声喃喃起来:“我的天,这被雷劈了还能醒过来,医学奇迹啊,我那父皇到底是半身不遂呢,还是中风植物人呢……” “殿下您要继续说下去,奴才估计咱们就是人头落地。” 小安子凑过来,同样小声兮兮道。 魏钰一顿,直起身,假意咳嗽一声,环顾一圈,风平浪静。 很好,无事发生。 小安子弯腰给魏钰整理起衣摆来,“殿下,您还是去前面跟八皇子他们一起站着吧,丞相大人他们都进去了,这要等会儿皇上要见你们,您若是不在,贤妃娘娘她们又会说您不好了。” 是啊,鸡婆的贤妃娘娘。 那可是个为了自己儿子能荣登大为、从而黑遍天下无敌手的毒辣女人呐! 连他这个没有母族后台的小透明皇子都不放过! 惹不起。 魏钰默默摇头,很识相地肯定小安子的话,“你说得对,有道理,八哥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 魏钰是在公主那边找到八皇子的。 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跟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一起,魏钰看到他俩的时候,两个人正低头细细说着什么。 “八哥,静安妹妹。” 魏钰一过去就叫了人。 八皇子魏琪扭头,瞧见魏钰,立刻就笑了起来,“九弟你来了,我还正准备找你呢。” 三公主魏静安也冲他笑起来,小姑娘眉目精致,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九哥好,八哥,我不用猜就知道,九哥刚刚肯定又是去偷懒了。” 八皇子与三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二人跟魏钰一样,早早地就没了母妃,是以三人从小就在宫里相依为命,报团取暖。 魏钰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低头邪恶一笑,“啊对对对,你说得对,明儿九哥不给你带桂花糕了。” “别啊九哥,我错了!九哥刚刚怎么可能去偷懒呢,肯定是去给父皇祈福了对吧?” “呵,改口也晚了,你已经得罪我了,扣掉你下一次的桂花糕。” “啊——九哥你真小气!” 瞧见两人斗嘴,站在一旁的魏琪很是无奈,“好了你俩别闹,都是人呢。” 提醒的好,严肃场合,不宜说笑。 魏钰收了脸,一秒正经起来,“八哥,父皇醒了?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说?” 习惯了九弟的变脸,魏琪见怪不怪,“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刚才过来了,他提醒大哥他们再耐心等等,应该是等会儿父皇要见我们。” 魏钰问:“都见?” “估摸着是吧,公主们不确定,总归皇子们是肯定要见的。” 嘶。 魏钰最怕的就是见皇上了。 不是害怕畏惧皇权生死啥的,纯粹就是嫌麻烦! 魏钰自幼就是大魏九皇子,来到大魏十五年,他见到皇帝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毕竟他早死的母亲是个不得宠的人,母家势力又不显,连带着他这个皇子都不得皇帝注意。 魏钰每次见皇上,见之前被身边人耳提面命礼仪规矩,见之后就是下跪、弯腰、低头回答功课问题,答不好就挨批挨罚…… 总之,就是一个字,累。 是真tm累! 第005章 他是个没志气的 魏钰从小就是大魏九皇子。 但,他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是。 因为从一个人的灵魂层次来说,他其实还有完整的上一世。 上一世的经历也就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左不过是一个被现实打击到失去梦想的社畜工作日常罢了。 而来到大魏后,最让魏钰欣慰的,其实还得是他的金手指——脑中平板。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嘛,主角穿越总得有这样那样的金手指,要么是系统,要么是气运,要么就是后宫…… 上述那些魏钰都不要,他觉得他的平板挺好的。 虽然刷剧发不了弹幕,看小说给不了评论,登社交软件回不了消息……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有个平板,他才能在这娱乐贫瘠的古代生活得滋润啊! 而且他作为皇子,虽然并不受宠,但怎么说也是个主子,所以十五年来也是衣食不缺,奴仆成群的。 简单来说呢,魏钰这辈子就是个顶级权贵n代,外在物质压根不愁。 而有了平板这个能丰富精神世界的高科技后,他更是连奋起都不想了…… 他都是皇子了! 还奋起啥? 奋起去做皇帝? 呵,是看不到他上头有八个兄长吗! 他又不是雍正爷。 争权夺位费脑细胞不说,一个不好小命还得玩完,就算侥幸做了皇帝,那最后能得什么好? 吃穿权利他做皇子王爷也照样不差,他不搞事谁会搞他这个皇子王爷? 做了皇帝上朝得受臣子挟持,下朝还要应付后宫诸人,他是有多少精力去忙这些啊? 他就想躺着做个咸鱼啊! 想想都觉得做皇帝麻烦。 魏钰是个没志气的。 从他携脑中平板成为大魏九皇子后,在知道自己处境的那一刻起,魏钰就只想做一个老实的透明皇子。 最后,做一个逍遥人间、游遍天下的闲散王爷。 - 和三公主分开后,魏钰便和八皇子去了皇子那边站着。 皇子们人多,加上各人身边的奴才,兄弟二人过去的时候并没引起前面几位兄长的注意,只除了七皇子。 七皇子和八皇子同岁,但却是贤妃所生,与二皇子乃是一母同胞。 “你俩倒是能跑。” 七皇子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扔下这句就转头了。 都不知道他是想表达啥。 魏钰是个小透明,除了八皇子,日常就是跟其他兄长没多少交集的。 他一拐八皇子,示意他来回答。 八皇子暗自撇嘴,上前两步恭敬道:“七哥说笑了,我跟九弟只是去见了三妹妹。” 七皇子没说话,连头都没转。 他不搭腔,魏钰兄弟俩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八皇子说完就又退了回来,跟魏钰站在一起候着。 魏钰盯着七皇子的背影默默看了两眼。 为什么看? 因为他七哥好看啊。 典型的男生女相,生得异常俊俏,人又白,尤其一双狐狸眼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反正魏钰是挺喜欢盯着他看的。 毕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看? 尽管他七哥的性子跟他老娘一样,阴狠得紧,但这不妨碍魏钰还是喜欢盯着他看。 看不到脸只能看背影,魏钰瞅了两眼后,最后遗憾咂舌,转头就打开了脑中平板继续看动漫…… 摸鱼嘛,社畜必备技能。 打小他就这么摸过来的。 - 一集动漫到底是没看完。 在魏钰快要看到结尾的时候,旁边人一个手肘拐了过来。 “出来了!别发呆了!” 魏钰被惊醒,收了平板看向前头。 果然,只见紧闭的寝殿大门打开,大臣们相继走了出来。 离得有点远,前面站的人又有点多,魏钰看不太清大臣们脸上的神情,只能够感觉到对方走路时的步伐有些,沉重? 被骂了? 魏钰眨眨眼,看到李成公公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八皇子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李公公过来了,估计是父皇要叫我们进去,这个时候,你等会儿可千万别发呆啊!” 八皇子自幼跟魏钰一同长大,两人也就相差一岁,但作为兄长,八皇子可太知道九弟是个什么性子了。 看起来老实,实则是个胆大妄为的。 “你平时上课不认真也就罢,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父皇,可不准走神知道吗!” 妈妈桑。 小小年纪就开始变男妈妈了。 毫无自知之明的魏钰连连点头,“嗯嗯嗯……知道知道,八哥你快别说了,李公公来了。” 瞅见李公公已经站到了大哥他们面前,八皇子赶紧闭嘴。 前面,李公公脸上笑意不明显,在冲几位皇子见过礼后,就请他们进去。 “陛下请各位殿下进去,陛下刚醒,精神不济,请殿下们莫要让陛下久等。”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能听懂的都已经懂了。 魏钰默然。 这平常也不见李公公这么催,皇帝精神不济了难道不应该不见人?还催得这么急,是他父皇情绪不济吧! 果然丞相他们肯定是被骂了。 前面大皇子冲一颔首,“多谢李公公,我们这就进去。” 说完,大皇子一马当先,迈开步子就往寝殿走。 后面的皇子紧随其后。 魏钰是走在最后面的人。 他排行末尾,也不引人注意,本以为这次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没他什么事的,哪知道他进去后才刚跪下,正要喊参见父皇呢,一个杯子碎片就飙了过来。 “啪!” 杯子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在寝殿内响起,众皇子的跪拜声一下就噎在了喉咙里。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皇帝的震怒声就紧随其后。 “放肆!你们简直放肆!” “父皇息怒!” 魏钰:? 跟着一起喊息怒的魏钰简直一脸问号。 这什么情况? 干什么了他们! 怎么就突然发这么大火了啊?! 他大二三四五六七哥做的事,关他啥事啊! 他比窦娥还要冤。 第006章 真实的皇子们 魏钰跪在后边,离着魏皇最远。 他看不到前面发生什么,魏皇也听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过虽然听不到魏钰的,但跪在前面的几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魏皇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大皇子:【父皇怎么生这么大气,莫不成前头公孙泰说了什么?这个老东西,可恶,肯定是说了不利我的话……】 二皇子:【难道是外祖和母妃的计策暴露了?不应该啊,真要暴露了,父皇应该早就下旨了吧?那到底是什么值得父皇这么大火?】 三皇子:【一个大哥,一个二哥,户部在大哥这边,丞相和二哥是姻亲……这几日他们动静不小,向来是有人告诉父皇了。】 四皇子:【哎呦这可真是,肯定是老大老二的错!】 五皇子:【哎,殃及池鱼啊】 六皇子:【好饿啊,不知道嬷嬷准备吃的了没……】 七皇子:【呵,蠢货,活该】 八皇子:【完了完了,父皇发怒,这次还不知道罚我们,闭门思过都是小事,千万别要罚抄书啊,上天保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要是抄书……对了,九弟在干嘛?不会又在发呆吧!】 几个皇子,最吵的就是八皇子了。 嘘嘘索索的,比和尚念经还要过分! 魏皇被他念得气都消了一半。 对着地上跪着的一群儿子,魏皇只是扫了眼最前面的几个,然后就看向了跪后面的八皇子。 “魏琪。” 魏皇沉沉一声呼唤,唤得八皇子心头一梗,也让大皇子几人心下皱起了眉。 【叫我?叫我做什么?为什么要叫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所以父皇才发火的?!】 尖锐的心声吵得魏皇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第八子心里想得能比和尚念经还要吵! 明明从前见他也算乖巧。 心里吵归吵,但面上,八皇子还是十分恭敬地应声了。 “儿臣在。” 魏皇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过来,上前几步,朕许久未曾见你了,让朕看看。” 不提八皇子心里怎么想,魏钰是有些无语的。 许久未曾见,所以要见见儿子长什么样? 这可真是个好父亲。 算了,不提。 魏钰有些小激动起来。 天! 他八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得到他父皇的认可了? 可喜可贺。 为八哥加油,为八哥鼓掌,为八哥欢呼! 八哥出息,他出气! 八皇子也是一脸懵,回忆从今天扯到半年前,愣是没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然后引起了他父皇的注意。 所以。 他到底做了什么?! 八皇子站到了魏皇的床榻前,低头恭敬道:“父皇。” 魏皇默默看着这个儿子,眼神有些挑剔。 做了什么? 呵,那得多亏了皇后! 从他醒来后就挑挑拣拣,盘算着要把哪个皇子记在名下,最后挑来挑去就选中了八皇子。 若非如此,魏皇还真就不会特意点名想见见这个儿子。 殿内一片沉默着。 魏皇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跪的跪,站的站,魏钰觉得自己膝盖又要跪烂了。 仗着自己跪得最远没人注意,魏钰悄咪咪抬头瞅了眼。 好家伙,他八哥站得真儿子啊。 跟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吧? 可怜见的。 魏钰默默摇头,一边给他八哥默哀,一边又打开了脑中平板,准备再次摸鱼。 毕竟要有好处,前面几个兄长自会瓜分,偶尔为表现一下兄弟情谊,还会给他们这些老小一点肉汤尝尝。 这个是不必争,争也争不到的。 若有坏处,前面几个也会互相甩锅,给对方挖坑,左不过也扯不到他这个老幺身上。 反正,就是什么事都跟他这个小透明关系不大! 摸鱼接着看动漫就完事了! 魏钰沉浸在了动漫之中,而其他人却还在关注魏皇和八皇子之间的动静。 魏皇仔细观察了圈八皇子,确定这小子除了想得有些乱七八糟、聒噪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后,他很是松了口气。 不错,虽然有些吵人,但至少本性没坏。 魏皇对八皇子的表现很满意。 于是,他问了八皇子功课。 “你近日的书都念到哪儿了?太师可有布置功课?” 八皇子汗都快下来了。 【功课?啊这,功课是什么来着?太师前日都讲了什么来着?想想,想想,我好好想想啊,别急别急……都怪九弟!前儿大晚上没事跟我讲什么鬼故事!我这一下全给忘了!红女小女孩,红鞋子……咦,晚上她们不会来找我吧……】 八皇子板着一张脸站在床榻边,耳朵通红,额头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 听到一堆乱七八糟心声的魏皇脸黑如墨,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 “九皇子呢,九皇子也给朕过来!” 想不起来自己这第九子的名字了,魏皇声音沉沉,几个皇子一听就知道,父皇这是又气着了。 不过气归气,没事叫魏钰做什么? 那傻子还能惹事? 一群人心思各异着,都等着魏钰上前。 然而。 过了三四秒,没人站出来。 魏皇眉头紧皱,厉眼望向最后面跪着的人。 “魏钰?!” 还是没反应。 八皇子这下是真急了。 他飞快瞟一眼最后面的九弟,瞧见对方那副跪得老实巴交的样子,八皇子就是眼前一黑。 【要死啊他!说了多少遍不准发呆,不准发呆!他居然还真的给我发起了呆!父皇在叫他啊!这混账!】 八皇子又气又担心,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那声音炸得魏皇耳朵都在疼。 忍不了。 真的忍不了。 魏皇眼一横,旁边的李成公公瞬间接收到信息,二话没说就下去找九皇子了。 李成公公的脚步轻,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都在他身上。bookAbc.Cc 八皇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看着他走下去,看着他经过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最后站到了魏钰身边。 “九殿下?陛下唤您呢。” 正看到一集末尾,在欣赏下集预告呢。 这冷不丁耳朵边就有个阴柔声响起,魏钰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第007章 不想做皇帝的九皇子 魏钰现在这情况吧。 就跟上课看小说被老师点名了一样。 心虚吗? 肯定心虚。 若问怕不怕? 其实还好。 魏钰反应很快,多年上书房摸鱼经验让他半秒关了平板,然后若无其事抬眼想要观察四周情况…… 哦豁。 李公公怎么站在他旁边? 魏钰觉得不太妙,望着李成那张阴柔的笑脸,他下意识就想往前方看去。 不过头扭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打住了。 李成在旁边轻声道:“九殿下,陛下唤您上前呢,您请。” 魏钰:…… 完犊子了。 摸鱼摸到鱼雷了。 做惯了小透明,这一下被亲爹点名,魏钰不明所以的同时很是气虚。 啥事没做的,他爹为什么突然要叫他啊?! 总不至于是因为看到了八哥,所以父爱泛滥地想到了他这个第九子,然后就点名想要见见? 救大命。 感受到头上一道视线火热且极具压迫感,魏钰心知肚明这是他皇帝爸爸在盯着他。 好久没被点名了,心情激动。 魏钰吸口气,老实起身,准备朝他皇帝爸走过去。 少年郎俊秀儒雅,身形纤瘦,跪地上看不出来,这一站起来却很明显,他这个子比他前面几个兄长都要高一点。 魏皇微微眯眼,看着这个站起来的儿子,一时间还觉得挺陌生。 他是真的对这个儿子印象不深,只偶尔听后宫众人说什么,九皇子纯良憨直、老实本分……其实就是说九皇子脑子不好! 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印象不深,这个事实说出来可能有伤父子感情,但其实魏钰和魏皇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两父子的感情是真不咋地。 从小到大十五年,面都没见过几次,还指望能有什么父子感情呐。 而刚刚要不是八皇子一直在脑瓜子里念魏钰干的那些奇葩事,魏皇还真就不会叫他…… 魏皇思索着,顺便听着其他儿子的心声,冷不丁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冒了出来。 【……被雷劈了就好好休息嘛,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拼,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猝死呗,所以让我把预告看完怎么了!】 魏皇:…… 他盯着靠近的魏钰,十分确定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就是这小子的! 暂不管为什么之前听不到魏钰的心声,他能听到他人心声的距离具体是多少,魏皇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叫预告? “把预告看完”,这意思是什么? 魏皇不明白。 魏钰老实巴交上前来了,在离床榻三米远的地方,他停下,弯腰行礼给魏皇请罪。 “父皇万安,儿臣刚刚挂念父皇身体,一时走神,未曾听见父皇的话,还望父皇小心身体,莫要动怒。” 态度老实巴交不说,他还讲得贼拉真诚。 八皇子:…… 要不是知道九弟的性子他还真就信了。 把八皇子的腹诽当耳旁风,魏皇目光探究地看着魏钰,过了几秒才道:“哦?你既这般孝顺,那不如说跟朕说说,朕昏迷的这几日你在做什么。” 啊这。 魏钰一时默然。 【这要我怎么说嘛,难道说我每天除了骗小太监糕点,就是刷剧看小说?嘶,说我自己是个文学爱好者整齐看书?】 魏皇:? 听了一耳朵的魏皇表示自己听不懂,是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每天都骗小太监糕点?! 丢不丢人呐? 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还有什么“刷剧”,剧是个什么东西,要拿刷子刷吗?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他一个皇子亲自去刷的? 看小说?小说是什么,书籍?至于文学爱好者,意思马马虎虎、貌似能理解,但魏皇还是有些莫名。 这个魏钰到底怎么回事,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魏皇心里在想什么,魏钰脑筋转得快,思索不过两秒后,他就回道:“回父皇的话,这两日您身子不适,儿臣们心焦,但除了去上书房念书,儿臣也不知道该干嘛,索性就一直在殿内看书了。” 【看小说也是看书嘛,我这么个小废物,就算皇帝驾崩了那也跟我没关系啊,我才不跟大哥二哥他们抢皇位呢,做皇帝麻烦……咦,他俩这算是造反吧?啧,造反成功的案例少,风险系数高,不提倡】 魏皇目光沉沉地看着魏钰,都不知道是该骂他撒谎,还是该批他大胆了。 魏皇没说话,魏钰和八皇子就都老实站着没动,连带着跪地上的其他皇子,也都没人敢动。 魏钰数了,十三秒的时候,他父皇说话了。 “朕听闻,你跟八皇子之间兄弟情深,你二人,谁的功课更好?” 魏钰、八皇子:……? 这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魏钰:【怎么整得跟过年长辈问孩子作业写完没一样!烦人!】 八皇子:【父皇原来还没忘记功课的事呢,可这要怎么说啊,难道说我跟九弟平时上课都不敢认真,太师布置的课业从来都只故意写一半,所以一直都是兄弟中最差的?】 魏皇一下就给沉默住了。 可魏钰却回道:“回父皇,儿臣愚钝,学业上向来不及八哥,八哥比我要好。” 魏钰皱眉,故作苦恼的同时,还可怜巴巴地瞅了眼魏皇。 看着确实像个脑子不好的。 【好不容易得到老爹注意,还是帮八哥一把吧,他还有三公主要保护,能谋点小差事也是好的,嗯,八哥发达了我也能跟着享福……】 魏钰的心声溜到魏皇耳朵里,后面那些不着调的话不提,前面那部分却是让他忍不住愣了下。 这小子居然把争宠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魏皇深深地看了眼魏钰。 也是从皇子阶段走过来的,魏皇很清楚不受宠还没母妃庇护的皇子,在宫内生活会有多么的艰辛难过。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度心术”,也是很清楚这些小子们想法的! 但没想到就短短几句谈话的时间里,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小儿子居然就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九皇子魏钰,不想争宠,也不想做皇帝。 第008章 小瞧他了 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大魏史上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少。 反正魏皇是没碰到过的。 只今日遇上了魏钰这么个人。 短暂的一个照面,魏皇虽然还没完全摸清魏钰的性子,但他却知道了魏钰不仅不似后宫传闻那般傻,而且还懂得藏拙,是个聪明人的事实。 而这聪明人似乎还有些古怪,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 对魏钰的回话,魏皇没有驳斥。 “度心术”到底是不能见光的秘密,这神异的能力可以让他辨明身边人的忠奸。 对皇帝而言,简直是最有力的御下手段了。 可以听,可以明白他人的真正想法,但却不能当面第一时间将人拉下去斩了…… 要处理人,至少也得想个好点的理由不是? 瞅着他爹又沉默了,魏钰在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对方给蚌阜住了。 蚌阜住的魏皇回神,当做没听到魏钰的胡说八道,抬眼看向八皇子。 “既然魏钰这么说了,那明后两日,你就过来给朕侍书吧。” 侍书? 八皇子惊讶,大皇子等人也纷纷皱眉。 让老九侍书,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皇子给皇帝侍书,基本上就是拿着本书在旁边念了。 听起来没啥,但这却是个亲近帝王的好差事,就连受宠的皇子也很少有侍书机会的! 八皇子魏琪,何德何能啊? “是,儿臣领命,谢父皇!” 八皇子二话没说就应下了,也不跟魏钰客套。 他们兄弟俩素来如此,谁先得到好处就谁先应下来,磨磨唧唧最是要不得。 八皇子一直都还记得七岁那年,因为不好意思、惭愧、内疚魏钰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盘鸳鸯雪花卷给他吃,所以一直磨蹭着没吃,想留着。 而就因为他墨叽,那盘雪花卷最后他跟魏钰不仅谁都没吃成,反倒被四皇子给撞翻在了地上。 他懊悔,愤怒,找四哥理论,最后却只得来对方一句,“怎的如此小家子气,一盘雪花卷罢了”。 幼时他跟魏钰求之不得、百般珍惜的东西,人家却毫不在意。 同为皇子,真的很不公平。 - 看到八哥领了事,魏钰表示很满意。 做一条快乐咸鱼嘛,奥义就是抱大腿。 他爹的龙腿是别想了,但他八哥的小金腿却是可以再斟酌培养下的啊! 【保佑八哥升官发财】 魏皇:真没出息啊。 这保佑对一个皇子而言根本就是诅咒。 哪有祝福皇子升官的?这不摆明是在说对方没希望做皇帝吗。 虽说对现在的八皇子而言,这也确实是个事实。 瞥一眼“老实巴交”的魏钰,思及他现在心里想的,魏皇突然有些不怀好意起来。 想偷懒躲在别人荫庇下是吧? 他偏不让! 魏皇道:“堂堂一个皇子,岂有功课不好的道理,魏钰,你明日同魏琪一道过来,朕亲自检查。” 魏钰:! 其他皇子:…… 魏钰被他爹这波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惊到了,一时都没来得及应声,还是八皇子瞪了他一眼,魏钰这才干巴巴地领命。 “啊,哦,儿臣领命。” 【做毛线啊,老头子什么情况,对着大哥他们一句话不说,倒是把我跟八哥叫出来问作业?疯了吧?就算立靶子跟大哥二哥打擂台,那也应该是四哥啊,自己聪明背后又有势力的,比我跟八哥这样毫无实力的小透明好太多了吧!不会真被雷劈傻了吧……】 魏钰退到八皇子身边,一脸老实本分,心里却在不断地絮絮叨。 那絮叨程度,让魏皇听了都有些愣。 这小子原来这么聪明的吗? 小瞧他了啊。 魏皇最后深深看了眼魏钰,然后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跪着的大皇子等人身上。 魏琪魏钰都只是个意外,他真正关注的,还得是他那几个不安现状,想要谋逆的儿子! 想到从大臣们那儿听来的“计划”,魏皇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问大皇子:“朕方才听户部尚书说,你这近日在户部当值,很是负责?” 大皇子魏锡是个身形魁梧,相貌刚毅的人。 他年纪大了魏钰一轮,不同于魏钰还在宫里待着,无所事事,大皇子早已成婚开府,并在朝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户部,就是大皇子如今任职的地方。 大皇子道:“回父皇,这都是儿臣应做的,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魏皇眼睛刚眯到一半,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呸!分忧个屁,还没做皇帝呢,国库都快变成自家私库了!】 这是魏钰的声音。 魏皇微愣。 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魏钰,心里疑窦渐生。 魏钰是怎么知道老大在户部的事的? 对于大皇子在户部做的手脚,魏皇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因为大皇子做的并不算过分,加上要制衡二皇子以及丞相那派的缘故,所以魏皇一般都当做不知道罢了。 国库变私库,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却十分形象地描述了大皇子在户部的地位。 如果说这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他们心里想的,魏皇可能还不会那么意外,毕竟这四个儿子已经入朝听政,知道一些事很正常。 但偏偏却是九子魏钰所想! 魏钰什么情况? 在宫中无权无势又无人的,上哪儿能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 魏皇思索着,面上依旧威严,他继续沉声问大皇子:“是吗?那朕怎么听说,你在朕昏迷的这两日,与其他官员走动得很密切?” 一众皇子:! 气氛一下沉闷起来。 魏钰站一旁疯狂眨眼。 【哦豁,哦豁,这是终于要开始问罪了是嘛?就说造反这事不可取嘛!爹真死了要抢遗产,那确实也说得过去,可爹还没死就打算争,这不妥妥把自己从继承者名单上踢出去吗!傻了吧唧的啊。】 魏皇眼抽抽了下。 这魏钰是怎么能把一个严肃事说的这么,这么不可言喻的呢! 听到的心声众多,惶恐不安的、幸灾乐祸的、紧张无措的,也就只有魏钰了。 只有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想的最轻松。 第009章 最佳观戏位置 面临魏皇的质疑和压迫感,大皇子面上并不惊慌,只一脸冤枉地抬头看向对方。 “父皇,儿臣冤枉啊!这两日父皇昏迷,朝堂上皆由丞相一人把控,丞相年迈,儿臣唯恐劳累到丞相,作为长子,儿臣这才想同其他大人熟悉一番,为丞相分一些担子,也替天下百姓多做些事。” 【狡辩的真好啊】 又是魏钰一句轻飘飘的感慨飘过来。 这让听完本来有些触动的魏皇瞬间回神。 他仔细一听大皇子的心声,眼神唰地就沉下来了。 【一定是公孙泰那老东西对父皇说的,混账东西,若非他,父皇肯定没这么快知道宫外的事,看来得让收尾的人加快速度了……】 果然,这孽障就是在故意卖可怜! 魏皇心头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听到这里变得更盛了。 虽说他先前就从大臣们那儿探听到了老大、老二两人的计划,但有些事从别人那儿听来,和从当事人那里听来,效果完全就是两码事。 毕竟想要谋逆的,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魏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怕自己憋不住发火,他挪开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转头看二皇子,沉声道:“老二,朕听闻,你这两天过得很是舒心啊。” 由上及下的俯视,来自帝王高高在上的压迫感直逼一众皇子。 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二皇子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心虚的人在想东想西,那些嘴上不敢说的话,他们在心里全想了个遍,这对如今拥有“度心术”的魏皇来说,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而那些自觉没做错事的人,要么就是在幸灾乐祸,要么就是在讥讽嘲笑,可谓半点兄弟情义都没有! 魏皇听得那叫一个胸闷头疼。 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居心叵测、蛇蝎心肠、没心没肺、狼子野心!! 魏皇气得不行,偏偏二皇子这时候还在紧跟着大皇子喊起冤枉来。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心冤枉!您这两日身子不适,儿臣担忧着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过得舒心?您这不是在诛儿臣的心吗!您告诉儿臣到底是哪个贼子在您面前胡说,儿臣叫他过来当面对质!” 魏皇眼一眯,刚要说话。 魏钰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啧啧啧,二哥这口才呐,也就打量着老头儿爹喜欢吃这一口了。脸一垮,嗓一嚎,挤出两滴泪,声情并茂,唱戏的估计都要甘拜下风,嗯,厉害!】 魏皇:…… 他这气啊,一下又给泄了。 - 魏钰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透明人嘛。 站哪儿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或者说就算是有人看到他了,基本也不会把他当个事儿。 因为清楚不会有人关注他,所以当魏钰和八皇子站旁边的时候,他并不像他八哥那样拘谨,而是站得十分放松。 咸鱼嘛。 能偷懒就偷懒。 接受过平等教育、灵魂深处都飘荡着鲜艳旗帜的魏钰,骨子里到底是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奴性。 虽然是站在一边偷懒,但因为有了被皇帝爹突然点名的例子在前,魏钰还是没有打开平板看柯南。 他半低着头,眼皮耷拉着,左耳听着皇帝爹的质问,右耳听大哥二哥讲屁话,真心觉得自己站的是最佳“观戏位置”。 虽然这戏听的是很带劲,不过听着听着吧,也不知道是魏钰错觉……bookAbc.Cc 他总觉得他爹在看他! 透明人做久了,稍微有个人在看他,魏钰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他能感受到在他左边,有一道目光时有时无的落在他身上,看一秒,转过去,没一会儿,又一秒,又再转过去…… 魏钰有些受不了了。 【看什么呢?老头儿爹没事追着我看干什么呀!这是大哥二哥批的不过瘾,所以现在又要批我了是吧?!别啊,批八哥!八哥好批!!】 魏皇:…… 不知道该说这小子什么好。 正当魏钰心里叫得欢的时候,他察觉到身上的目光又移走了。 本以为等会儿又得来,可结果就是这一等,魏钰等到了皇帝让他们退下。 魏钰:? 莫名其妙。 - 没有惩罚,没有奖励。 一众皇子进来一趟,只除了魏钰和八皇子得到了侍书的机会,所有人都被魏皇点名问了些问题。 问的很突兀,也很让人心慌害怕。 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们总觉得父皇问的那几个问题是在意有所指,仿佛知道了他们这几天做了什么事一样! 可明明父皇才醒来啊! 寝殿外站了哪些人,哪些人又先他们一步进去,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也就几位大臣而已。 说是他们中有人给父皇告的状? 呵。 谁还没有谁的人啊。 都是一群官场上的老狐狸,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说谁谁谁造反谋逆,那不妥妥的在自寻死路吗!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很确定,他们的人不会背叛他们。 所以父皇问那些,最多也就是有人在父皇面前含糊其辞地说了什么,而不是直接控诉他们意图不轨啥的。 毕竟真要说了,他们也就直接下狱了。 - 众皇子依序离开。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整个寝殿都空旷了不少。 魏皇靠在床榻上,似在闭目养神。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溜了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还在外面候着,娘娘让奴才问您,可要见见后宫其他娘娘们?” 魏皇没做声。 一旁的李成瞟了他一眼。 【陛下刚醒就见那么多人,这要再把后宫娘娘们招进来,那可真不知道要到几时才结束了,吃不消啊……】 魏皇睁眼,蹙眉不悦地瞥了眼李成,“告诉皇后,朕无事,让所有人都先回去吧。” 其实也确实要吃不消了。 魏皇到底是刚醒,又莫名其妙得了个能力。 这能力他暂时还掌握不了,只能被动地接听所有人的心声。 吵。 那是真的吵。 而吵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因为这能力,魏皇探听到了人内心真正的想法,知道了一个人最真实的面目。 他能完全分辨一个人的忠奸了啊! 第010章 没了的桂花糕 或许真是魏皇的敲打起了作用,一出寝殿,大皇子他们就急匆匆告辞了。 大概是去扫尾的。 他们走得那么急,亏得魏钰出来前还在想,自己跟八哥会不会被针对嘲讽。 毕竟九个儿子,就他俩没被老头儿骂,还得到了侍书的机会。 八皇子出来后,先没急着走,而是看了眼三公主的方向,然后对魏钰道:“九弟,你先回去,我去跟静安交代一声。” 魏钰老实哦了声,“好,那我先回去,让人备膳,八哥你快点儿回来啊。” “嗯。” - 在大魏,皇子到了十六岁才会辟府自居。 魏钰今年不过十五,八皇子却已然十六,两人若按虚岁来说,那是完全可以开府的。 可惜。 他俩都是没娘在皇帝面前提点,也没多少人关注在意的人,所以一直到了如今,二人也没有得到可以开府的旨意。 宫中的皇子都居住在西三所。 不过,如今整个西三所,也就只住着魏钰和八皇子两人了。 二人寝殿毗邻,都不大。 而魏钰宫里的人,包括他自己加起来,也就刚好一只手的数量。 可以说是相当不受宠了。 带着小安子一回自己的小窝,魏钰直接就躺到了小院中的摇椅上。 摇椅是竹编自制的,一点都不贵气。 这要是寻常百姓家中用肯定没什么,但偏偏却是皇子在用。 不过小安子,包括院中还有两个正在洒扫的年轻太监见了,都是一脸的平淡。 似乎已经见惯了。 魏钰闭着眼在摇椅上晃着,小安子就在旁边老实站着。 等到魏钰睁眼,瞅见他时,不由又是一阵窒息。 “你就不能发挥一下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备膳吗?” 他记得刚刚跟八哥说话的时候是当着他面说的吧? 小安子无辜地低头看他,“可殿下你三日前还说过,叫奴才别给你主动弄备膳,你说备早了饭菜容易凉,不好吃的。” 魏钰:…… 得,知道小傻子脑子不好使,他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自行认栽。 魏钰去让小安子备膳,等小安子走后,他自己又重新躺回了摇椅上,顺便招呼那两个默默打扫的太监拿东西。 “红中、白板啊,快给你们殿下拿点瓜子过来,顺便倒壶茶啊!” 人生啊,舒舒服服地躺着刷剧嗑瓜子,那才叫做享受。 当然,能有人一起搓麻将就更好了。 魏钰躺下没多久,瓜子才刚嗑上,院外就有个老太监过来了。 红中是个脸有些黑的人,他拿着扫帚正要走,瞧见院门口站了个老太监后,他又默默走向了魏钰。 “殿下,膳房的王喜公公来了。” 嗯? 听到王喜这名儿的魏钰回神,立刻扭头看向院门口。 他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呢,在瞧见王喜两手空空、啥也没有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事儿了”。 “让他进来。” 魏钰从摇椅上坐起来,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昨日让王喜带桂花糕过来的,如今两手空空,铁定是中间遇着事儿了。 他今日就想老实躺会儿,怎么就这么难呐! - 在宫里没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不说各宫娘娘以及皇子皇女的势力了,就连寻常的宫女太监们都会报团取暖。 魏钰自幼就知道这一点。 虽然他压根没有别的想法,但主动咸鱼和被动咸鱼,那完全就是两种生活水平啊! 让他真老实做一个透明皇子,每天吃糠咽菜的,这能忍? 单是为了吃口好的他也不能忍啊! 有了目标,就得行动。 魏钰清楚自己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所以从他能说话走路起,哪怕是面对一个没有背景实力的老宫人,他也没有仗着自己皇子身份欺凌过谁。 幼时他凭着自己天然的权贵身份,又靠着嘴甜,结识讨好了不少有背景的宫人头头。 后来稍微长大了些,他又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没背景受人欺负的小宫人牵线搭桥,狐假虎威,树立威信,广交朋友,然后从中获取一点零花钱…… 好吧,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啦! 总之这么多年,魏钰在长辈兄弟中虽然没啥地位,但他自觉在宫人们心中的分量还是很有的! 他都听到好多次有宫人悄悄夸他仁厚心善来着。 不过这种事嘛。 还是得低调,低调。 不然他人都还没入仕,结党营私的名头都还没有呢,就先被人盖一口拉帮结派的锅了。 - 王喜是魏钰在御膳房的人,一个专门负责采购事宜的太监小头头。 一进来,王喜先给魏钰请了个安。 “九殿下安好。” 太监都是一辈子不能出宫的人,平均年龄可达七十。 而王喜今年已经五十又五,显老是肯定的,只他精神头看起来却很是矍铄。 到底是接受义务教育长大的人,尊老爱幼刻在骨子里,魏钰这么些年还是有些受不了老人给他鞠躬下跪的。 他赶紧让人起来,“私下没那么多规矩,王公公有事直说吧。” 对,就是私下。 魏钰又不是真蠢货,真要到公共场合,他肯定也是老实按规矩来的。 该跪就跪,该行礼就行礼,哪儿有那么多的不服啊。 他又不是小说里那些看不惯古代制度,认为封建腐朽,然后就想要推翻皇权统治的龙傲天主角! 他要真跟人讲什么平等自由,那估计他皇帝爹第一个就把他头砍了。 还自由,还平等…… 傻子吧。 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个盛世太平时代的人,哪个信啊? 魏钰到底没勇气去挑战整个时代的制度规矩。 王喜公公是个守规矩的人。 哪怕魏钰每次见着他都会说一句不必多礼,他也从来都是老实恭敬的。 “多谢九殿下体恤。” 王喜抬眸,对着魏钰苦笑了下,“殿下,您昨日吩咐要老奴准备的桂花糕,这后面三日都没办法弄到了。” 魏钰蹙眉,“是谁吩咐了吗?” 桂花糕不是多稀罕的糕点,多数是后宫娘娘以及公主们爱吃。 不过魏钰喜甜,所以他经常会让王喜带点过来,留着同三公主一起吃来着。 第011章 都是一些完球事 王喜回道:“是贤妃娘娘,过几日贤妃娘娘要在蒹葭台办个赏花宴,四公主点名了要吃桂花糕,是以娘娘就让御膳房留着了。” 这,这这这。 魏钰听完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这贤妃是不是没有点脑子的? 皇帝才被雷劈啊! 今天才刚醒,贤妃这吩咐总不至于是皇帝刚醒就说要办了吧? 肯定是老头儿还没醒的时候就说了啊! 帝王生死不明,所有人连大笑都不敢,这女人身处后宫,作为皇帝妃子,不说给皇帝祈福问安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办劳什子的赏花宴?! 到底是真不聪明,还是觉得自己儿子的帝位确定了? “嘶。” 魏钰一把子吸了口凉气,他问王喜,“这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王喜斟酌了下,“大抵,是清楚的,昨日王瑜公公还来过御膳房。” 魏钰眨眼。 哦豁。 王瑜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既然他去过御膳房,那肯定会有人跟他说这事,而王瑜若是知道了,那就代表着皇后肯定也是清楚的。 清楚却没有管,这是故意不插手呢,还是有心却不敢插手呢? 毕竟,皇后无子,而皇帝没醒前,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暗地里争夺龙椅位子。 要是二皇子上位,那贤妃的位置…… 前世跟着家里长辈看了不少宫斗权谋剧的魏钰默默摇头。 都是些完球事啊。 不过还好。 都与他无关。 顶多就是这几天没桂花糕吃了。 “也罢,没有就没有吧,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魏钰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估计了下其他糕点的价格,最后定了个性价比差不多的。 “王公公,丹玉乳糕可还有?” 王喜道:“有的,九殿下若是要,明儿奴才就给您送来。” 魏钰这才满意笑了,“成,明儿晚膳送来就好,顺便麻烦你再给八皇子和三公主那儿送一份。” “是,奴才明白。” 魏钰转头,挥手让候在一旁的红中去拿银子。 宫里托人办事哪儿能不花钱,尤其是吃穿这方面,主子们虽都有定例,但要想吃好些穿好些,那都是要花钱的。 所幸魏钰这些年也靠着中间商赚了不少。 待到红中进屋拿了钱,给了王喜公公一个藏青色的荷包后,王喜这才向魏钰告辞。 看到人走了,魏钰又重新躺了回去。 - 八皇子跟三公主说完事回来后,看到躺在摇椅上、闭眼悠哉嗑瓜子的魏钰,第一时间就把他给拉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偷懒!明儿父皇肯定要抽查你的课业,你不趁着这点子时间去学也就罢,居然跟个无事人一样,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八皇子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回来的,平素只喝热茶的他,端起桌子上的凉茶就一饮而尽。 “你说说你,之前进殿的时候我是千叮呤万嘱咐,教你不要走神,不要走神,可你做了什么?父皇叫了你几声都不应!我看要不是父皇今日身体不适,铁定要给你罚跪抄书!” 魏钰被他批的一个头两个大。 “八哥,你行行好,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书房看书!” 别跟妈妈计较,真的。 尤其是男妈妈。 态度要跟哄女朋友一样,有错就认,千万别顶嘴! 魏钰认得跟干脆,八皇子心中那团气便无处发泄,只能自行消化了。 他缓了缓,瞥了眼魏钰,没好气道:“你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行了,我也不说你了,说的再多你下次照样犯。” 魏钰乖巧地冲他嘿嘿笑两声。 八皇子却不是再看他了,而是若有所思起来,“今日父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虽是挨个训了几位兄长,却也不曾罚过,平日那般受宠的四哥,父皇今日却未曾搭理,反倒对我俩颇为关注……真是怪哉。” 魏钰捻起一粒瓜子磕着,无所谓道:“要我说啊,八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父皇是天子,你管他想啥呢,还不如想想明天你该怎么应付他呢。”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劈头盖过来。 “啊!” 魏钰吃痛,捂着脑袋幽怨地看向八皇子。 瞧瞧,就说不能顶嘴吧。 这男妈妈一个搞不好是会上手打人的啊! 八皇子训道:“没规矩,你这话小心被旁人听到。” 小院里就他俩,外加站在院门口的小安子,能被谁听到啊? 顺风耳不成! 魏钰悻悻哦了声。 八皇子过来就是为了告诫魏钰的,提醒他明日不可再走神偷懒。 得到魏钰答案后,八皇子就不再久留,起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哎。” 魏钰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难啊。 明日还得去皇帝爹前站岗,真累。 - 帝王寝宫,分前殿和后殿。 后殿是帝王起居的地方,前殿相当于会客厅。 因为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帝爹亲近的机会,八皇子一大早就拉着魏钰过来请安了。 彼时,魏皇才将将醒来,听到兄弟俩过来后,他并没有让人进来,而是让两人去偏殿先候着。 偏殿是个小型书房,里面放着不少书。 带路的小公公领他们到了门口后,很是恭敬道:“两位殿下,陛下吩咐,先让两位殿下在这偏殿中看会儿书。” “有劳小公公。” 八皇子谢过了小公公,待到人下去后,他这才打量起偏殿内的环境来。 魏钰没他那么好的精力。 小公公一走,他就直接垮下了脸,眯着眼瘫到了旁边的榻上。 没办法,昨个儿看小说看得太晚,哪怕知道今日会来见皇帝爹,也总是想着“再看十分钟”,“最后十分钟”,反正就是十分钟后又十分钟,没完没了地停不下来。 而这n多个十分钟后,就是一看看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睡。 六点被叫醒,他是真的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很困。 魏钰一趟,几乎就是秒睡。 等到八皇子转头去叫魏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八皇子:…… 青筋爆出来了。 真的。 他想打弟弟。 第012章 心酸的皇子生活 打弟弟那肯定没打成的。 不是不敢打,而是不能打。 至少在现在这个地方打不了。 毕竟是在皇帝的地盘上,一举一动肯定会有人盯着,这要皇子间相互动手了,铁定有人禀告皇上。 到时候一个解释不好的,估计要落个毫无兄弟情谊、薄情寡义的名头。 八皇子将魏钰叫了起来。 既然父皇让他们看书,偷懒那是不能的了。 九弟惫懒,他作为兄长得好好监督才行。 被叫醒在桌案前,手中还塞了本书的时候,魏钰差点就哭出来了。 加之多年来被强压着去上书房念书的痛苦经历,让他如今想起就怨念颇深。 一个现代高材生,沦落成为皇子却依旧是个文盲。 为何文盲? 呵。 当古代皇子很好做呢,他无数次恨自己不是京中哪家的纨绔子弟! 这样他就不用学那么多了! 开蒙时学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孝经》。 读十遍写十遍默十遍。 懂的识字,学会写字了,又开始《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礼记》、《谏范》、《五经正义》、《评书》……算了,念不过来不举例了。 现代严格的高考制度没有把魏钰给难倒,偏偏大魏的皇子教育制度把他给学吐了。 繁体字的难记难写,文章的没有断句解析,这种硬式学习也就罢,偏偏一年只有元旦、端午、中秋、皇帝生日、自己生日一共五天休息时间! 他从三岁起,每天5点就要起床去书房温习功课;7点到9点学习礼仪文化;9点到11点跟着太师识字念书;11点到13点是午间休息时间;13点到16点学习武术、弓箭、骑术等;16点到18点便是自习和做作业的时间。 三岁到如今的十五岁啊。 花儿一样的美好年岁啊! 这多适合摸鱼玩耍啊,偏偏他的纯真岁月就这么活生生被摧残没了。 怨念归怨念,魏钰还是有理智的。 知道八哥是为他好,所以魏钰哪怕哈欠连天,眼泛泪花,也依旧是强睁着眼捧着书在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宫人端上来的糕点都被魏钰一个人消了两盘了,正当他想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 之前领二人进来的小太监过来,行礼道:“两位殿下安好,陛下吩咐,让八殿下过去侍书。” 啊哈。 魏钰眨眨眼,看向八皇子的同时忍不住扯了个哈欠。 八皇子看着他,张张嘴。 魏钰先一步开口了,“八哥啊,你去吧,我会老实看书的,你放心。” 赶紧走吧! 他赶紧走了,他也好去上厕所了。 八皇子闭嘴了,给了魏钰一个眼神,然后就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 这边,魏钰在懒懒散散地看书。 另一边,被魏皇叫去的八皇子正老实站着,一头雾水地听着皇帝询问他的情况。 “你母妃逝去,也将近有十一年了吧?” 不同于昨日坐在床榻上的虚弱,今日的魏皇体态端正地坐在上首位子,身着皮弁服,上是绛色交领大袖衣,下裳前后系有数条襞积。 四十余岁,初望时觉得平易近人,细品却又能感受到隐隐威慑,那是帝王之气不流于言表,内敛于体,不积自威。 他这般像是普通人家闲拉家常地询问,是八皇子平素未曾体会到的亲近。 八皇子一时还有些怔然。 “是,父皇好记性,母妃确已逝十一年了。” 魏皇看他一眼,没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八皇子闻言愕然,忍不住抬头。 【父皇居然问我好不好!】 那震惊的小模样,不敢置信的心声,似乎是在反问魏皇,又似乎是在质问自己。 魏皇见状有些内疚。 这么多年,确实是他忽略了这个孩子和老九啊。 哎。 看看孩子给感动的,只是稍微问候一句,居然就惊讶到了这个地步…… 昨日方知大皇子等人不忠不孝的魏皇,这会儿见到八皇子如此,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小欣慰的。 他刚要说话安抚几句,八皇子的心声就又冒出来了。bookAbc.Cc 【好不好他心里就没点数?居然问得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回!】 魏皇:…… 心中的慰藉突然就收回去了。 然而,八皇子的心声还在继续诉说那些不能明言的过往。 【当初母妃去世,我和静安那么盼望父亲的出头安慰,可等来的却是贤妃晋升以及您的不闻不问!要不是九弟,我同静安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像如今一样自如……父皇居然还有脸问我好不好?】 这控诉真的是十分大逆不道了。 然而再大逆不道的话,魏皇在昨日也已听了个遍,现在八皇子说的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魏皇听完,只是忍不住再度内疚起来。 而心里话只能是心里话,明面上,八皇子还是低头,恭敬谦卑回道:“母后宽和,待儿臣甚好,儿臣作为皇子,这些年在宫中自是过得不错的。” 假话! 虽说是假话,但魏皇听完,也只能装作事实确如此。 毕竟,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关系,哪怕是心知肚明,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魏皇沉默了会儿,“朕记得,你同老九只差一岁?” “是,父皇好记性,儿臣今年已虚岁十七。” “十七。”魏皇吁了口气,“十七确实不小了,到了要开府的年纪,一晃眼,你跟老九都这么大了,是朕的疏忽。” 多年未曾与父皇这般亲近,还能听到他这样自责真诚的话,八皇子行政复杂,作惶恐状俯身道:“儿臣不敢,朝中事忙,父皇为大魏江山殚精竭虑,岂能为儿臣这等小事挂怀。” 【确实疏忽,七哥有贤妃帮衬,早早开府也就不说了,偏生六哥也能,也就我跟九弟这样的小白菜没人管了。】 魏皇:…… 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真就是两个样子了。 魏皇心头复杂,有恼,有怒,也有歉。 不过他却也不怪八皇子心头怨怼。 孩子心里说的是实话。 实话难听,却也难得。 他能有幸听到人的心声,得到那么多的大实话,真的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幸事。 他不怪老八。 第013章 殃及池鱼 心情复杂的魏皇很快就自我平复完了。 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给人来点实在的,所以他没有过多思虑。 “开府的事,朕会跟皇后商量下,到时候吩咐内官监的人去做,你跟老九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去说。 这话说的大方,八皇子听完甚是惊讶。 因为据他所知,就连大哥二哥他们开府,父皇好像都没有说这种有想法就提的话来着。 开府的事就这么过了。 魏皇又过问了几句八皇子的课业。 八皇子不笨,甚至在记忆方面很是了得,平常之所以不突出,也不过是因为在大皇子等人面前藏拙罢了。 这会儿面对着魏皇的提问,他也没想着过于展现自己,而是说的中规中矩,时不时还来两句磕巴。 【九弟说了,没背景势力的皇子,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可怜。大哥二哥对皇位那般强势,我若出了风头,到时候肯定过得越发难过……还是别让九弟为难了。】 魏皇:…… 魏皇是真的很好奇了。 老八跟老九关系好,这其实也没啥好稀奇的。 但关系好到作为兄长却如此听弟弟的话还唯命是从三句不离九弟的! 那,真的就很是让人意外了。 “……施仁,为民也;御敌,卫民也。与民同心同力,莫之能御矣……” 八皇子在回答魏皇提的问题,是选自《孟子》中的“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一句。 施仁布政,是为了天下百姓。镇守边关,抵御外敌,是保卫天下百姓。这两点并不相互冲突,只要和天下百姓齐心协力,谁能抵御得了这样一支力量? 他平素在上书房跟着太师学习,虽然为了自保,总是装出一副不认真学习的模样,但该听的该懂的,八皇子其实还是明白的。 尤其,有时候在九弟身边呆久了,听他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发人深省的话,无一不是从民出发,其中道理让人深思惭愧。 算得上是耳濡目染吧,八皇子有时候看几位骄奢矜贵的兄长,总觉得他们似乎缺了颗为民办事的仁心…… 八皇子回答完,站在底下默默想着,没看到坐在上首的魏皇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老八回的答案,结果却处处都跟老九有关? 魏皇垂眸,盖住眼底的深思。 这个老九,问题很大啊。 - 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登上“皇帝失信名单”的魏钰,此刻正迷瞪着眼趴在桌子上。 堪称皇子中坐没坐相的典型。 魏钰瞪着书本上的一个字,眼皮直往下掉,在快要完全合拢的时候,他又冷不丁地扯了个哈欠。 “啊——” 好困啊。 受不了的魏钰到底是坐直了身体,朝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喊了声,“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辰时五刻刚过。” 魏钰在心里粗略一算。 哦,八点四十左右呗。 他平时学习礼仪文化的时间。 魏钰又扯着哈欠趴了回去。 还以为他爹被雷劈的这一回,他能好好休息几天来着,都是浮云呐…… 一个哈欠,扯的眼角都泛出泪花了。 魏钰琢磨着他八哥去了一个小时,应该是马上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都忙了啥,有没有挨批,会不会殃及他这个池鱼…… 转眼,皇帝寝殿。 魏钰站在殿内,一脸老实巴交地低头看着脚尖。 【喵的诶,我这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想着不要被殃及,结果转眼就被老头儿叫了进来,魏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老实着呢,魏钰就听到他老头儿爹在问他。 “朕听老八说,你去岁在朕生辰那日,特意为朕煮了碗面?为何不派人送来?” 听到这话的魏钰一下蚌阜住了。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脸上呈现一种羞怯的神态,故作迟疑道:“回父皇的话,是,儿臣是煮了碗面……” 【啊这,八哥没事都说了些啥啊,还特意煮碗面,难道要我说当时纯粹是我自己晚上饿了爬起来给自己煮,结果却被小安子看到并误会了的残酷事实吗?!】 魏皇:…… 果然,他就知道。 碰到这俩小子,感动什么的都得先缓一缓。 魏钰说着停顿了下。 【这是说实话呢,还是胡编乱造呢?】 有点小纠结啊。 听到这儿的魏皇眼底露出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说实话的念头! 还不等魏皇多加揣测,魏钰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抬头,瞅了眼坐在上首的魏皇,眼神濡慕,小心中还带着点讨好,“嘿嘿,父皇,其实去岁那是个意外,儿臣当时就是饿了,所以,那碗面是儿臣自己给自己煮的。” 到底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觑着他爹的脸色,魏钰心中惴惴,不确定自己这实话说出来会不会遭打。 毕竟,这实话说出来,好像挺不孝的? 魏钰不是不会撒谎,也不是不懂圆滑,他只是懒得去撒、也不想去圆谎罢了。 一个咸鱼。 真心没心情搞这些。 再说了,当着一个帝王的面撒谎,你能保证自己的小心机不会被发现? 还不如实话实说。 八皇子对魏钰的胆大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瞪着魏钰,在魏皇看不到的角度,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魏钰心领神会。 低调低调,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等老头儿爹下了结论再说哈。 魏·老头儿·爹·皇沉默了半晌。 在魏钰都要忍受不住寂寞,想打开平板看两眼龙傲天小说的时候,老头儿爹终于说话了。 “朕想起来了。” 魏皇缓缓道:“朕记得,去岁你没有去过宴会,老四说你身子不适,还派了御医去看过你。” 提到这个,以前还么觉得有什么的魏皇,这会儿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九跟老四的关系,可没有跟老八那样好,所以老九身子不适,怎么着也应该是老八来说吧! 怎么会是老四去说的? 这时,魏钰在心里说话了。 【呸!身子不适个屁,不就是发现他调戏小宫女,害怕我在宴会上告状,所以他才把我关着不让去的吗!】 魏皇:……?! 第014章 开府事宜 老四调戏小宫女,被老九发现了,害怕老九告状,于是老四把他关起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 魏皇听完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原来老四是这么跋扈放荡的一个人吗?! 感情从前那些温顺谦和、不近女色都是假的?是专门用来糊弄他的? 呵呵。 无师自通高端嘲讽技巧的魏皇深吸一口气,明明气得厉害,偏偏为了不露馅,他还要表现得无事发生,听魏钰在下面胡编乱造。 “是,父皇好记性,还记得儿臣去年是因病不能去,没能跟您亲口说一声生辰快乐……” 魏皇打断他,“你觉得,你四哥待你如何?” “啊?” 魏钰一愣。 他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四哥干的好事了?! 魏钰有些小激动。 这世上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提问的,一般问了跟现在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那绝对就代表着对方是在明知故问! 别问魏钰哪儿得来的结论,问就是多年电视剧经验冲刷了他纯净的灵魂。 怕自己笑出声,魏钰调整了下表情,稍作斟酌后才缓缓道:“回父皇,儿臣同四哥乃亲兄弟,兄弟之间,自然是关系不错的。” 【嘿嘿,假的!通通都是假的!我说的这么违心,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肯定是明白我意思的!不然就不会问这话了!】 魏皇:…… 这要不是确定魏钰不会度心术,他还真有种他俩是在用心声对话的错觉。 听着魏钰活蹦乱跳的心声,魏皇又瞅了眼他那张老实巴交到造孽的脸。 不知为何,魏皇心里突然升起了某种淡淡的、类似于憋屈但又不像,想亲自揍人但又觉得有失身份所以懒得动手的……不得劲感? 魏皇暗自琢磨着,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种感觉! 如果他把这感觉形容出来告诉魏钰的话,那魏钰肯定会告诉他俩字儿——蛋疼。 就是那种扯淡扯到蛋疼的感觉! 魏钰还在等他爹回话。 等半天没等到动静,魏钰抬头瞟了眼,发现他爹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他一时默然。 【搞什么啊?问了答了又不给结果,所以到底是不是知道四哥真面目要给他惩罚了啊?】 魏钰想着,突然就看到他爹一抬眼皮,那目光直歘歘地就对准了他。 魏钰:…… 怎么说呢。 有点吓人。 意识到不能直视的魏钰刚要低头,就听到他爹说话了。 “朕刚刚同老八说了给你俩开府的事,本来是想让内官监的人去办,但既然你说,你同你四哥关系好,那干脆就让他去负责这事吧。” 魏皇冲魏钰露出个慈蔼的微笑,“左右他也没什么正经差事,正好方便你俩去兄友弟恭。” 魏钰:(皿) 透明人的八皇子:…… 魏钰要喊救命了,真的要喊救命了。 这简直就是离大谱嘛! 让四哥来给安排他们开府的事,确定到时候他跟八哥的府邸还有余钱? 【老头儿怕不是不知道他四儿子有多贪啊!!!】 听到贪这一字的魏皇眼神一凝。 他有心想听听魏钰是如何说老四贪的,但奈何魏钰根本就没打算细说。 这小子嘀嘀咕咕在心里说的,全是该如何制止老四插手这事,或者开府后要做的事,什么搞个按摩椅,弄个果子园,制两张牌桌……没一个正经。 魏钰是真觉得他爹脑子被雷劈傻了。 没事儿整些什么骚操作啊! “不需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然后下一秒魏钰就得给自己找补。 “咳,父皇,那个,四哥人忙!哪儿能为着弟弟的事操心,内官监就挺好的,所以就内官监吧,我跟八哥可以自己来的!” 看得出来是有点急了。 魏钰连谦卑的自称都忘了说。 八皇子也补充道:“对,九弟说得对!父皇,这事就不劳烦四哥了,还是让内官监的人去做吧。” 真让老四给他俩安排开府的事,鬼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八皇子可不敢赌这个。 兄友弟恭就不图了,他宁愿中规中矩点。 “是吗?” 魏皇颔首,淡淡道:“那看来你们还挺心疼你们四哥的,既然兄弟情深好,那就更得帮忙了……” 不顾已经张嘴张到一半还想否认的八皇子,魏皇继续道:“你们开府,朕会一人给你们五万两银子,弄好了,到时候再来汇报吧。” 嗯? 汇报? 魏钰心下一动。 【这要汇报的话,那是四哥汇报还是我们自己来啊?】 魏钰有心想问,然而他还没问呢,就听见他爹说。 “等到事情办完,朕会让老四过来一趟的。” 哦—— 魏钰懂了。 这意思就是让四哥来汇报了。 争了一次没结果,让四哥来给他们安排开府事宜已经是板上钉钉,魏钰也懒得再去争第二次。 他老实应道:“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是就是呗。 只要能开府住到宫外,让四哥来安排就安排吧,就算他再贪,总不至于将五万两银子全贪了吧! 给他留个三分之二或者一半,其他就当是酬劳了。 这换个方式一想,简直就是豁然开朗啊。 魏钰觉得自己老大方了。 而他是不跟四皇子计较了,但听到他心声的魏皇,差点就要骂他一句“没出息”了! 官员被欺负了,哪怕是被别的官员骂一句,一个个都知道明里暗里的上奏告状,他堂堂一个皇子,被兄长欺负了居然都不知道找他这个做父皇的主持公道?! 真是白在心里喊他爹了! 魏皇冷笑了下,嘴角胡须微抖,冲着魏钰道:“朕看你是书念得少了,太师教的东西估计都没记住,你出去,给朕去偏殿继续看书,晚膳前朕再考你。” 晴天霹雳啊!! 魏钰瞪大了眼珠子,只觉心头一梗。 看书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要考?! 不知道他已经没被受罚好多年了吗!? 魏·胆小·无助·害怕·钰老实极了,恭敬弯腰。 “儿臣遵命。” 【香蕉个奶奶的腿儿,老头又不做人了!】 魏皇默默微笑。 舒坦了就爹,不舒坦了就老头。 这小子,好得很呐。 第015章 艰苦日子 魏钰在老头儿爹那儿过了三天的艰难日子。 跟平时皇子念书的上书房不同,因为是在皇帝的地盘上,魏钰根本就不敢偷懒,甚至连打开平板摸鱼都还要装个样子。 譬如过一会儿就要翻一页书,装作自己是在认真看书的样子;再譬如时不时就要念一念、写一写,以表自己是真的在认真读书。 过程之艰辛,自比蜀道之难! 【我怎么就不是个纨绔!】 窝在椅子上,魏钰捧着书,第九十八次发出平生最奢侈的祈愿。 恨呐! 今日最后一天,他待这偏殿已经看了三天的书了。 这中间他爹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一样,除了吃饭,压根就没有主动找过他。 什么抽查的,魏钰都怀疑老头儿已经忘了。 就是不知道把他还留这儿是要干什么! 魏钰将手中书啪嗒一下甩在桌上,仗着殿内没人,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望着寝殿方向,两眼无神。 不同于他的无人问津,他八哥这几天都是待在老头儿那边的。 听奴才们说他八哥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侍书、侍墨,似乎偶尔还会给皇帝念奏章! 魏钰刚开始听到这事的时候,还很震惊。 毕竟奏章这玩意儿,除了皇帝,也就储君能看了。 如今大魏储君人选未定,前面几个兄长背地里都快争成斗鸡了,老头儿也没具体偏向过谁。 可现在倒好。 一个雷一劈,人就像变了个芯儿似的,突然间就注意起他跟八哥这两个小透明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挺重视他俩。 魏钰发了会儿呆。 他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在心里比划了下时间,估摸着快要到晚膳时间了。 大魏是两餐制,早膳是在辰时的早上七到九点,晚膳是申时的下午三到五点。其他时间还有早点、晚点两道副餐。书包阁 当然,中间若是饿了,完全可以叫下人准备点心茶水一类的。 总之大魏皇室提倡少食多餐。 魏钰摸着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他在自己宫里吃饭,一个月用例都是定数,因为不受宠有时候还会被膳房的人克扣,想吃好的完全就需要自己花钱。 但是在老头儿爹这边吃饭完全不同啊! 他能混到个肚饱! 而且还不花钱。 想着这两天吃的那天饭菜,魏钰情不自禁摸了摸下巴。 【八哥得到老头儿赏识了,这要是开府,我能求八哥找老头儿要个御厨吗?吃喝玩乐乃人生大事,我就要想吃得好点,应该不过分吧?】 站在门口的魏皇听到这儿,脸拉胯得不成样子。 这混账是怎么能如此没出息的? 整天脑子里想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如何做一个纨绔! 亏得混账东西还有点脑子,知道给自己打掩护,不然要是敢表现出来一点,他非得找到机会狠狠训他一顿不可! 李成站在魏皇身后好一会儿了。 他瞥了眼陛下背影,实在不清楚陛下为什么总是来偏殿却又不进去。 【这九皇子到底是怎么引起陛下注意了?明面上瞧着,是八皇子更得势些没错,但就是这种陛下的偷偷关注,才最为叫人上心啊!】 魏皇:…… 老东西背地里想得是真多。 魏皇在门口没有站多久,等到没再听到魏钰心声的时候,他才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去。 摸到魏钰门口偷听对方的心声。 在这是这三日里,魏皇经常做的一件事了。 可以说,除了魏钰和八皇子,以及二人身边的下人,整个皇帝寝殿,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事。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告诉两人就对了。 毕竟他们都是皇帝的人。 而对于突然得到“度心术”能力的魏皇来说,除了一开始的不明就里,后面这两天他一直都在快速熟悉并且掌握用法中。 经过多次试验,魏皇发现:只有在离他三丈(十米)范围以内的人,他才能听到别人的想法;当他专注想听一个人的想法时,其他人的心声会渐渐消失,而他放松的时候,只要在范围内,他就能听到所有人的想法…… 魏皇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总结那么多。 他测试了一圈身边的人,对方什么时候饿了冷了想偷懒了,哪些人忠心耿耿,哪些人是别人派过来的探子,魏皇听的是清清楚楚! 身为帝王,魏皇自然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的。 他暂时动不了那些心里藏奸的臣子后妃,难道还动不了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宫人奴仆? 统统都拉下去乱棍打死! 而就是在这种让魏皇气愤不已、颠覆认知并怀疑自我的情况下,对皇帝乃至他人都没有任何加害之心的魏钰和八皇子,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八皇子在魏皇身边,那是满脑子的九弟。 不是想起了九弟说,就是在想九弟是不是在发呆偷懒,弄的魏皇都十分好奇。 至于魏钰。 不好说。 几次悄咪咪过来偷听的经历,让魏皇很怀疑这个儿子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吃喝享乐了。 - 晚膳过后,魏钰接受了他爹的功课抽查。 不是啥多要紧的事,左不过就是背书、翻译、总结,跟当年的语文阅读理解没啥区别。 魏钰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演技完美堪称影帝,但是! 魏钰离开的时候瞟到了他爹的表情。 老头儿表情没啥,典型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就觉得老头儿眼神有点怪。 怪在哪儿呢? 说不清。 反正就是怪! 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离开养心殿的时候,魏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 八皇子瞅见他这动作,不禁问他,“看什么呢?” 魏钰眨眼,靠近他,小声询问,“八哥,你这两天跟在父皇身边,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总觉得老头被雷劈后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八皇子睨他,哪儿有什么不对的,父皇是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魏钰微怔,看着他八哥的背影,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这就是觉悟啊。” 高! 就适合抱大腿! 第016章 八卦供应商 自从皇帝爹的寝宫回来后,魏钰就又过起了从前的咸鱼生活。 西三所的日子是快活且局促的。 魏钰是个没开府的皇子,每天唯一一项工作就是去上书房跟着太师念书。 稍微空了点也不会乱跑,就猫在自己寝宫里,仗着有平板吃吃喝喝,绝不会出去招惹宫中有点权势人的眼。 所以啊,就魏钰这种咸鱼透明的活法,他那几天能待在魏皇那儿,成为别人眼中“皇帝的宠儿”,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重新回归以前的生活,那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别人的揣测都是不切实际的事,魏钰才不会觉得自己得了老头儿的青睐,以后能真的成为一个得宠皇子,有希望竞争什么太子之位的。 顶多,他八哥也许还有点希望? - 魏钰就这样咸鱼了差不多半个月,生活跟从前没差……哦不,还是有差别的。 差别就是八卦多了。 魏钰嗑瓜子的时间变长了! 蹲在自家的宫门口,魏钰正嗑着瓜子听俩小太监说最新八卦。 太监甲:“哇,殿下您是没看到,陛下把礼部尚书大人喷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尚书大人还一个劲儿狡辩自己冤枉,分明灰卫使都把他昨日逛青楼的证据给搜了出来,陛下都在朝堂上过目了呢!” 魏钰两眼发光,“啊?逛青楼?大白天逛的?” 太监乙:“可不是吗殿下,这要不是白日,灰卫使们哪儿能去抓人啊!哦,还有那个刑部左侍郎啊,霍大人说了,他俩昨日是一起的!” 魏钰瓜子不停,“这么刺激,官员白日狎妓,那确实是活该……诶,你接着说啊,说后续。” 太监甲:“后面啊,后面曹大人点了名,那些狎妓的,都被曹大人在朝堂上给点出来了!足足十几人呢,陛下发了好大火,罚月俸的,禁足的,还有两位直接被罢官了!” 魏钰啧啧称奇,“哇塞,这么6……还有没有?” 太监乙:“殿下,有啊,当然有了!奴才听人说,大皇子二皇子今日下朝后被叫去了养心殿,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脸色差极了,听说是被陛下打了!” 太监甲反驳:“谁说的,明明是被罚跪了!” 太监乙申辩:“哪儿有啊,就是打了,我是听养心殿附近的洒扫太监说的,肯定没错!” 太监甲坚持:“绝对是你听错了!我那是亲眼看见两位殿下揉腿了的,肯定是被罚跪了!” “我才没错,肯定是你错了!” “你错了!” “……” 魏钰:“……” 瓜子嗑得更起劲了。 作为九皇子的八卦长久供应商,两个小太监为了证明自己的“八卦”更可靠,就着“大皇子二皇子究竟是被打还是被罚跪一案”争辩了很久。 谁输谁赢? 啊,好问题。 魏钰表示端水就要端平,保持答案的多样性,这样下回他就能听到更多更精彩的八卦了。 “哎呀哎呀,别争了,你俩都是本殿下不可或缺的肱骨能将,多亏了有你们每日勤恳不辍的工作,这才能有本殿下如今的一天呐。” 瓜子磕完了的魏钰拍拍手,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本殿下器重的人才,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万一你俩心里有了隔阂,这让夹在其中的本殿下可如何是好啊?” 两个小太监脸红了,扭扭捏捏表起了忠心。 “咳……殿下,殿下放心!小陈子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 “奴才也是,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魏钰赞许有欣慰地看着俩人,“好好好,你们的心,本殿下知道的,正好本殿下这儿还有点糕点,你俩等会儿带回去吃,瞧你们这瘦的,看着真是叫本殿下心疼……” 这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勾搭上的八卦供应商,必须得好好招待! 毕竟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的。 两个小太监闻言立刻就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多谢殿下赏赐!” 这都是小事,魏钰冲一旁站着的红中招手,“红中,去,把那碟玉露团雕酥端出来给这俩小兄弟。” 红中瞥他一眼,默不作声转身进殿了。 “看门的”走了,四周没人把风了。 小陈子四下观望一圈,瞅见没人,这才往魏钰那边凑了凑,小声道:“殿下,奴才有个朋友在当值太和门那儿当值,听人说,再过段日子,会有外邦使者过来呢。” 外邦使者? 魏钰微怔,“有多外邦?大梁?北边的匈奴胡人?亦或是南部苗人?” 魏钰自幼便是大魏九皇子,当初为了了解这个时代,他还特意去问过太师,或者自己翻书阅览过。 而得到的结果嘛,听听他现在在的这个朝代名儿就懂了。 大魏。 他从前学的历史上哪儿有什么叫大魏的国家啊!充其量也就是战国七雄中有个叫魏国的诸侯国。 可这个时代哪儿有什么诸侯国啊! 大魏占据中原已有二百余年,自诩地大物博,乃正统。 然而西边有个虎视眈眈的大梁,北边还有一群骁勇善战的游牧悍匪,南边又是多山峻岭、窝着一群毒虫蛇蚁环绕的苗人,东边更绝,虽然靠海,但却经常有倭寇出现骚扰临海地带啊! 魏钰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 虽然不能凭借着历史搞什么“神仙”人设,但好在他本来就胸无大志,也不在乎扬名立万、流芳千古的。 咸鱼就咸鱼吧,只要不是到了吃人的魏晋南北朝,生活在落后的古代他也认了! 魏钰没接触过朝政,自然也就不知道大魏指的外邦是哪外邦,他只是粗略说了自己认为的。 小陈子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 “不是啊殿下,奴才听说,这外邦人是从海上过来的!据说他们是从北边一直南下过来的,带了好多的奇珍异宝呢。” 啊,海上? 魏钰眨眨眼,一瞬间,什么洋人,什么海上贸易的全冒了出来。 他赶紧问道:“那些人长什么样?是不是金头发绿眼睛的?看起来跟胡人有点儿像?” 第017章 西岐 小陈子被问得愣了下。 他皱眉,脸色为难,“这,奴才没听说过啊,应该不是吧?” 魏钰大失所望。 这没听说过,那肯定就不是了。 毕竟人对跟自己不一样的事物都是带有好奇心的,这要那群人真是洋人,长得跟大魏人不一样,肯定早就有传言过来了。 要知道胡人五官轮廓深邃,男的粗犷刚毅,女的明艳绝色,而有的人眼睛是绿色,被大魏人看见后,都会好一阵评说呢。 魏钰叹气,“哎,算了,估计是我想岔了。” 还是等那些外邦使者来了再说吧。 小陈子小心觑他一眼,不知道九殿下是怎么了,干脆讷讷点头。 今日八卦差不多就到这儿了,不过在起身之前,魏钰还是问了俩人。 “还有别的八卦没?” 小陈子和另一个叫刘平的小太监齐齐摇头。 “没了殿下。” 作为魏钰的八卦供应商,两个人都是跟了他三四年的人,对于魏钰说的八卦是什么意思,他俩都清楚。 魏钰点头,“行,没就没吧。” 估摸着明儿就有新的八卦了。 魏钰起身,刚转过去,就看见红中端着食盒过来了。 红中道:“殿下,东西都放里面了。” “嗯,给他俩吧。” 红中将食盒朝小陈子两人递了过去。 自从红中提着盒子过来,两个小太监脸上就露出了笑,这会儿接到盒子,更是对着魏钰连连道谢。 都是旧例了,魏钰笑着挥挥手,让他俩别耽误时间,赶紧回去。 等到两个小太监走了,魏钰这才转头看向红中,一本正经问道:“塞了多少?” 红中老实道:“一人一两。” 嘶! 魏钰捂胸,心口疼,“这宫里真是花钱如流水,再来几次,我的小金库肯定得空了,看来又得去想法子赚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府……” 红中默默插了句,“殿下,您要是嫌弃花得多,大可不必每日都要听八卦的。” “不行!省什么都不能省八卦!” 魏钰一下支棱起来了,看着红中严肃道:“知道在交通不便的时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是消息!本殿下身为大魏九皇子,消息怎么能如此闭塞,这是不对的!” 红中只是默默看他,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果然,魏钰支棱了三秒就瘪下去了。 他低头,开始自圆其说,“哎呀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待在宫里无聊,花点钱听点儿八卦也没错,花钱就花钱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离宫了……” 魏钰絮絮叨叨着,边说边往自己寝殿走。 红中跟在他身后,沉默且老实。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麻木。 - 关于外邦来使的事,魏钰从小陈子嘴里知道不过半天,晚上他八哥就找了过来。 “没想到匈奴之后居然还有个叫西岐的国家!” 八皇子带过来的消息是魏钰不知道的,对此,魏钰很好奇。 他问八皇子,“八哥,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西岐不稀奇的先放下,魏钰只想知道消息同样闭塞的他八哥,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事的? 桌子上摆着的是八皇子最爱的马蹄糕,一坐下,八皇子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手拿一块糕点,八皇子淡淡道:“还能怎么知道,从七哥那儿听来的呗。” 一听是跟七皇子有关,魏钰立刻懂了。 他斜睨八皇子,“你这又是去找静安的过程中遇到贤妃,碰见七哥然后兄弟情深地聊了聊?” “……少阴阳怪气的。” 八皇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既知道原因还问什么。” 魏钰皱眉,“她们没为难你和静安吧?” 都是不受宠没存在感的皇子,对于后宫里皇帝爹的那群女人,魏钰可以说除了正宫皇后,以及心气高傲的贵妃,剩下那些娘们儿是都不待见他们俩! 尤其是有着俩儿子的贤妃,有时候不小心在宫里碰见了,这女人总是要挖苦为难几句的。 一个后妃为难皇子,也不知道她什么心理! 真就是深宫大院待久了心理变态呗。 八皇子没回,他把话直接岔开了。 “七哥说,西岐那些人从海上来,这次直接到访大魏,还带着东西,应该是为了商谈事情,所以差不多半月后,京都会异常热闹。” 半个月后,这个时间点卡的非常微妙。 因为四皇子前两日还同他俩说过,说差不多半月后会带他们出趟宫,看一眼皇子府的位置。 于是魏钰又懂了。 他斟酌着道:“所以八哥你这是在提醒我,那群人来者不善,或许会在京都做些什么手脚,你担忧我的安危,所以特意过来叫我半个月后小心点?” 八皇子:“……不,我是在提醒你别惹祸。” 这话说的,多埋汰人啊。 魏钰不管,嗔他一眼,“哎呦八哥,瞧你这话说的,弟弟是那种惹祸的人嘛,我平时最乖了好吧。” 八皇子不语。 乖不乖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惹祸则以,惹了便是一鸣惊人! 八皇子不跟他扯皮,说完西岐使者的事,又开始说别的。 “这段日子朝堂不稳,父皇发落了不少人,霍廷玉带领的灰卫使更是抄了好几家臣子的府邸,现在京都人人自危,连大哥他们也不例外,所以你在宫里安分点儿,可别惹了别人的眼。” 这个哪怕八哥不说,魏钰也清楚。 毕竟这段时日他找小陈子等人听的八卦,可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儿嘛! 从前,他父皇并不是日日都要上朝,抛开某些突发状况,基本是三天一朝会的。 但是! 自从半个月前他爹被雷劈了后,不知怎的就改了作风,居然下令要天天上朝了! 而这一上朝更是不得了,不是这个臣子被骂作风有问题,就是那个臣子被批宠妾灭妻、贪赃枉法、目无法纪、德不配位…… 皇帝要骂一个官员的词儿实在太多了,魏钰都记不过来。 他是不清楚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发飙的,但这种肃清朝堂的正事,难道不好吗? 能拥有一个能干肯干的君主,而这君主还是他爹,魏钰肯定是表示支持的啊! 第018章 使者到来 八皇子过来就是提醒下魏钰的。 知道魏钰对这些心里有数后,他也就没再多提,安安心心吃起了他的马蹄糕。 桌上一碟马蹄糕全都进了他肚子。 这狼吞虎咽的吃相…… 魏钰默默看他,忍不住问道:“八哥,你这是还没用晚膳呢?” 晚膳是3点到5点,然而皇子的下学时间却在4点。 所以基本上是一下学,皇子就会去用膳。 魏钰吃完饭才听得八卦,肚里有货自然不饿,所以在看到八皇子吃那么多时,难免多问一句。 八皇子可没魏钰那般闲那般胸无大志,更没他那般无牵无挂,下了学就啥事不管的。 他每日下学要先去荣妃那儿看妹妹静安,顺便给荣妃请安,联络感情后才回自己寝殿,然后复习白日太师教的知识,认真写一遍布置的功课还不止,还得遮遮掩掩又写一份错漏百出的! 把这些都弄完后,基本才是八皇子的晚膳时间。 擦擦嘴,又喝口茶润润嗓,八皇子整理衣袍起身。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个儿千万注意,我回去了啊。” 来去匆匆,还没了一盘马蹄糕。 魏钰沉默了三秒钟,最后站起就往床的方向走。 贤者时间到了,他该继续去追他的柯南了。 - 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魏钰还是那个每天闲出屁,逮着小陈子等人听八卦的咸鱼。 不过因为他爹突如其来的“发飙”,大魏上下官员在最开始的猝不及防后,就快速收敛了。 因为这,所以最近几天小陈子等人带来的八卦,就远不如前面那段时间劲爆了。 魏钰昨日听的还是什么御史弹劾大理寺办公太粗暴这等没水平的事…… 又是蹲在门框上,魏钰手里再次捏着一把瓜子,刚准备磕呢,就听到小陈子激动地说道。 “殿下,那群自称西岐国来的使者已经到京都了!据说带了好多宝贝呢!” 啊哈? 瓜子搁在嘴边没磕下去。 魏钰小眼神瞟过去,“打听到什么宝贝没?” 小陈子道:“这都不需要奴才打听啊!奴才那个太和门的朋友说,那群西岐使者进京都时,宝贝装了整整三十六辆马车!前前后后不知道跟了多少人在看……” “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珍禽,而且他们还带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据说还有一种透明的琉璃!十分好看,引得不少人都想要高价求买呢!” 透明的琉璃? 这是,玻璃? 魏钰眨眨眼,隐约有种自己真相了的感觉。 他继续问,“还有呢?知道使者什么时候进宫面圣吗?” 小陈子为难,“这奴才哪儿知道啊。” 魏钰一想也是,这事关朝政,西岐使者若要进宫,礼部那边应该还得请示完他爹才行。 一旁的刘平也道:“殿下,奴才听说西岐使者待了不少皮子过来,据说是什么野牛皮。” 刘平的表情有些不忍,“这牛多金贵啊,那西岐居然还杀牛剥皮,果然是蛮夷。” 大魏律法是不允许百姓杀牛的。 毕竟牛作为一个重要的农业工具,既是为了维护国家生产力发展,也是为了维护小农经济的稳定性。 有点官方那味儿了。 “不同国家不同国情嘛。” 魏钰随口解释道:“牛在咱们大魏是农耕的好帮手,可北边那是什么情况?你看匈奴就知道了,那里的土地又不适合种植,匈奴缺粮,所以一到冬天就南下侵犯我大魏疆土,烧杀劫掠的。匈奴都这样了,更别提更远的西岐了,牛在他们那儿估计跟鸡鸭没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小陈子、刘平,包括一边守着的小安子都听懂了。 三个小太监神色恍惚,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啊,殿下可真厉害!” 小陈子两眼钦佩,“殿下学识渊博,经您这么一说,奴才都觉得自己聪明了不少!” 魏钰谦虚一摆手,“哎呀,低调低调,都是小事。” 这么夸他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稍微学点文化课都能想明白这道理好吧。 殿下谦虚,但两位小太监的马屁却不能听。 “不不不,殿下聪慧过人,奴才一直都觉得您才是皇子中最那个的!” “殿下,您放心,奴才们心里都有数,绝不会将您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魏钰:……? 捏着瓜子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魏钰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一个比一个激动还表忠心的小太监,有些不懂现在的走向了。 有数? 不是你们心中都有啥数啊! 两个激动的小太监在心里默默吸气。 九殿下在宫中一直不受人待见,还被传言是傻子,可只有他们这些接触过殿下的人才知道:殿下不傻!殿下很聪慧!殿下一直都在积攒势力厚积薄发! 他们暗地里身为殿下的人,一定不会给殿下拖后腿的! 给自己加油打好气,脑补且自我攻略完的小陈子突然起身,恭敬地向魏钰告辞。 “殿下,天色不早了,奴才就先回去了,等有了新的消息,奴才再过来跟您细说!” 望着两个小太监气纠纠的背影,魏钰歪头,长长地啊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没磕完的瓜子。 不是! 他俩到底啥毛病啊? 他这瓜子还没磕完呢! “小安子,你说他俩什么情况?” 魏钰忍不住询问把门看风的小安子。 小安子偏头,瞅他一眼,老实真诚道:“殿下,奴才觉得,应该是您之前说的话超出了您平时的说话水平,所以他们被吓住了。” 魏钰:…… 大胆! 居然诽谤他! 这小傻子不能要了。 魏钰默默看他,“后面三天扫茅厕的重任,本殿下就交给你了,那里风水不错,很适合你去提神醒脑。” “啊?殿下,可是……” “没有可是!反抗无效!” 魏钰说完就溜了,不去看小安子那张委屈到造孽的脸。 哼。 没让他扫到开府就不错了,叫这小傻子埋汰他。 第019章 使者觐见 西岐使者进宫的事,被定在了五日后。 皇帝在太和殿设宴,接待西岐使者,而在这种重大典礼的时刻,魏钰作为皇子,自然是必须要去的。 皇子嘛,位置比较靠前。 魏钰的位子就在老头儿爹的左下边,二排二列。 八皇子比他还靠近些,二排一列。 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大型宴会了。 以往这种时候,那基本就是魏钰吃吃喝喝、刷剧看小说的最佳休闲放松时间。 那种对宴会的期盼,如果非要做个形象比喻的话…… 那就是小学生盼春游,中学生望运动会,大学生朝思暮想着双休日了! 而根据以往惯例,这次的宴会魏钰也不例外。 在给他爹问完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魏钰第一时间就是去摆自己案几上的点心盘子,准备打开平板找个好看的小说虔诚阅读! 奈何,他手才伸出去准备拉盘子呢,旁边的八皇子就低声咳嗽了下。 哦豁。 他八哥在警告他呢。 魏钰小眼神瞟过去,正好对上八皇子看过来的目光。 “你给我稳重点。” 八皇子的轻声警告引起了前面六、七皇子的注意。 魏钰前边坐着的是六皇子,而八皇子前面则坐着七皇子。 四人都是未及冠的,但却只有七皇子有母妃护着,而且母妃还颇为得势。 所以相较于六皇子的小心谨慎,七皇子要比他多了一份肆意、底气。 两个人同时回头,七皇子先一步开口。 “你们吵什么,使者还没来,别到时候丢了我大魏的风范气度!” 这话让魏钰有点麻爪。 八皇子则是快速认了错,“知道了七哥,我们会注意的。” 七皇子淡淡地嗯了声,然后就转头再次端坐。 教训的话已经被七皇子说了,六皇子眨巴着眼,默默看了眼魏钰和八皇子一眼,然后也转了过去。 魏钰朝着他八哥耸了下肩。 在八皇子的怒视下,魏钰微笑着冲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还不等他哥有所表示,下一秒他就扭头了。 【开玩笑嘛这不是!好好的一个放松休闲时刻,谁来说教哥都不听!反正哥坐在这后面也没人注意……】 龙椅上,魏皇瞥了眼魏钰所在的位置,轻哼了声。 候在一旁的李成听到动静,不由询问,“陛下,您怎么了?” 魏皇点了点桌子,“倒酒。” “是。” - 等待西岐使者到来的时间没有很久。 魏钰才看完一本龙傲天小说的黄金三章,还没来及品位一下傲天把妞的技巧高低,就听见一声“西岐使者觐见”。 因为想见见这西岐使者的样子,所以魏钰听到通报后,第一时间就收起了平板,坐直身体准备看人。 只见太和殿的大门处,一行十几个异域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身上的衣料大多都是动物皮毛,看起来粗糙中又带着点异域风情,头发跟匈奴胡人的扮相差不多,基本都是披头散发扎着小辫。 至于一个个的外貌嘛。 啧。 【不是洋人啊。】 魏钰失望极了。 因为这群西岐人跟胡人没啥差别啊,顶多就是要更壮些。 期望值啪叽一下掉地上。 魏钰再次兴致缺缺起来,他打开平板,预备重新斟酌第29号傲天的把妞技巧。 魏钰是没了兴趣,但太和殿的其他人却不是。 魏皇望着地下那群自称西岐的使者,微笑着准备向人展示大国国君的气度。 “使者们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 “大魏国君客气了,在下阿杜乐,乃西岐使臣。我等千里迢迢下海来此,也不过是奉我西岐王的命,想与国君交个朋友罢了!” 领头的人站出来,对着魏皇一抱拳,声音如虹,气势汹汹的,整个太和殿似乎都有他的回声在响。 魏皇被这直白的话说愣了下。 这么憨直的? 白长这么大个儿了。 魏皇乐呵呵笑起来,“远道而来皆是客,你们西岐既然有此等心意,大魏自然是不会将朋友往外赶的……” 【这不就是国家建交?】 突然跑出来的心声十分耳熟。 魏皇一顿,余光瞟到左下方驻着下巴吃糕点的魏钰。 那一口一个糕点的小模样,真真就是悠闲又自在。 所以,国家建交,何意? 魏皇琢磨起魏钰的话来。 到底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帝王,很快的,魏皇就大致明白了这话。 人与人之间交际往来,情谊便能建立,国家建交,想来便是国与国之间建立交情了。 魏皇冷冷瞥了眼魏钰。 这小子说话还是那么不着四六。 - 西岐使者这次过来拜访的目的已说。 既然是为了跟大魏建立交情,那他们自然就不会空手而来,是以在聊了几句后,阿杜乐让人将他们的礼物呈了上来。 礼物都是装在箱子里的,就放在太和殿外。 西岐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进来,摆在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就一个个打开了。 第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全都是金银珠宝。 “在我们西岐,别的没有,金子最多!这些全都是我西岐王上送给国君的!” 直接给金银虽然是粗俗了些,但谁会嫌金子多呢? 魏皇颔首笑纳了。 第二个箱子,里面全装着上好的纯白皮草。 “我们西岐山高雪厚,有不少的雪白异兽,这些都是我们挑出来最好的皮子,特意献给国君!” 如此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皮子,确实难得。 魏皇满意收下了。 第三个箱子,打开后大魏众人都惊讶了。 因为里面就是那中早就被人传开的透明琉璃! 琉璃材质干净透彻,能清晰地从这头看穿另一头,这跟大魏市面流通的彩色琉璃相比,简直要明亮太多了! 有大臣忍不住出声,“这是你们西岐的琉璃?” 听声音有些迫不及待,就跟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差不多。 丢人! 魏皇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说话的大臣,在心里记了这家伙一笔。书包阁 太给大魏丢人了! 阿杜木脸上带有得意之色,朗声道:“没错,这就是我们西岐独有的无色琉璃,专供我西岐贵族所用,如今为两国交好,特意送与国君!” 魏皇微微眯眼,刚要说话,耳边就听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就是玻璃嘛,这有啥好稀奇的,还不如前面的金银珠宝呢。】 第020章 掉马 【还贵族专用,整得那啥没见过世面一样……给哥一个窑,别说玻璃了,钢铁都给你锻造出来!】 魏皇缓缓瞪大了眼睛。 如此狂妄豪气冲天的话,是他那不知所云的九儿子说的??? 忒自信了啊! 魏皇意味深长地瞥向了咂吧嘴正要喝茶的魏钰。 臭小子估计是真觉得没人注意他,别人在都为着西岐献上的无色琉璃而惊叹,连老八都不例外时,就他一个人一脸司空见惯的无所谓。 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百无聊赖感,可不是一个没见过无色琉璃的人能做出来的…… 魏皇抿唇,又看了眼魏钰,没有多犹豫,他气沉丹田,便笑着对阿杜乐道:“使者说笑了,你这无色琉璃,其实朕大魏也有!” 嗯? 臣子们纷纷惊讶了。 他们大魏也有? 怎么他们不知道?难道是皇室专用的?! 魏钰也惊住了。 他吐出嘴里的茶叶,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爹。 这一看不得了,他居然跟他爹对视上了! 魏钰:…… 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魏钰就见他爹伸手朝他指了过来,“朕有一子,乃我大魏九皇子,他就会做你西岐的无色琉璃。” 魏钰:!!! 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魏钰的方向看了过来。 远的不说,就说坐在魏钰周围的六七八皇子,看向他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惊悚。 八皇子更是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魏钰看到他似乎还做了个“卧槽”的嘴型。 槽多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因为他爹这手骚操作,魏钰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c位的耀眼。 他默默放下茶杯,挺直背,冲着大殿上望过来的西岐使者微笑拱手。 失礼失礼,别看他,看他他也不知道老头儿为什么会发这个疯。 阿杜乐看到了魏钰的样子。 瞧见是个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又思及打听到的大魏瓷器情况,他第一时间就是不信! 无色琉璃在他们西岐那么珍贵,大魏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毛头小子,哪怕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书包阁 阿杜木挺直背,朗声道:“既然大魏国君如此说,那想必你们是有无色琉璃的,可否拿出来,让我等见识一番?” 魏钰默默看向他爹。 【呵,叫你乱说话,让拿东西了吧?看你怎么圆】 臭小子阴阳怪气的话,魏皇就当做没听到。 不过装聋作哑不代表魏皇不记仇啊! 混账东西没出息得很,有聪明劲儿也不用,这不妥妥的浪费才能? 任人唯才,能干就干,该上就上……魏皇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看不惯魏钰那般悠闲的! 中年男人的心眼就是这么小。 对于阿杜乐的话,魏皇直接祸水东引引向了魏钰。 “实不相瞒,朕这小儿子虽说会做无色琉璃,但也不常做,若使者想看,那还得等上个几天,让他重新做出来才行。” 魏钰:…… 说得好哇。 魏钰脸都木了,十分不理解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不着四六的话! 难道,他爹知道什么了!? 魏钰心里咯噔一声,小眼神往上瞟,想要观摩下他爹表情,然后就好死不死的——他又跟他爹对视上了。 魏钰:…… 那饶有深意的目光,魏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卧槽! 他为什么有种自己被人扒了底裤看穿了的感觉!!! - 有时候,掉马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魏钰是个饱受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荼毒过的人,他有脑子,也有脑洞,古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东西,他能想出一朵花来。 联系他爹最近的变化,又联系他刚刚心里想的那些东西,魏钰很简单就能联想到一个事实。 ——他爹,一个帝王,似乎,能读心? 离了大谱哇!!! - 使者接待宴会散了后,还不待其他人将魏钰围住询问那无色琉璃的事,他就被魏皇叫去了养心殿。 宽阔的大殿内,只有魏皇和魏钰二人,李成等其余宫人都被魏皇赶了出去守在外面。 魏皇坐在上首,一身明黄龙袍,端着茶杯细细品位着,一点都不急着逼问前边“罚站”的人。 罚站的魏钰眼观鼻,鼻观心,因为猜测到他爹可能会读心这事,所以他压根就不敢多想,拼了老命的努力放空大脑! 就怕他爹听到某些不该听的东西。 当然,至于之前有没有被听到什么…… 魏钰压根就不敢想好吗! 老头儿爹要是把他当妖精抓了活剐,锁在小黑屋里没日没夜的逼问长生不老咋办! 可怕哦。 殿内安静,安静到连杯盏碰撞的声音都异常清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魏钰望着自己的脚尖发空,突然就听到前边他爹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倒聪明。” 【阴阳怪气】 脑子里刚蹦出这个词儿,魏钰就暗道不妙。 果然,他爹又不明意味地笑了。 “是啊,阴阳怪气……这词倒是妙,你跟朕说说,你都上哪儿学的这些隐约其辞的话,太师那般严肃知礼的人,可不会教你们这些。” 魏钰:! 果然!! 读心术啊!!! 他爹居然直接明牌不装了啊!!!! 意识到他爹有这一大牛掰技能的时候,魏钰直接跪了。 他膝盖挪啊挪,从原位挪到他爹的桌前,趴在桌上,嘿嘿一笑,谄媚讨好且殷勤。 “爹~~” 魏钰企图用这一声爹唤醒对方的父爱。 而头一次被人叫爹的魏皇也确实愣了下。 怎么说呢。 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有点软。 像是寻常百姓家中幺儿撒娇的感觉……怪可爱的。 “我亲爱的英明神武的爹爹,其实您的小儿子十五年来一直都十分乖巧懂事呢,每天沐浴在您英明执政的光辉下,儿子真的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啊!” 魏钰在向他爹吹彩虹屁的过程中,疯狂暗示自己的安分。 “儿子每天都有勤勤恳恳地去给母后请安,尊敬兄长,爱护姐妹,连宫里的太监宫女儿子都做到了温和体贴,连千鲤池的鱼儿子都有喂啊!爹,您看儿子有多乖巧啊!” 魏皇:…… 让他坦白,讲了一堆自夸的废话。 第021章 坦白 魏钰说了一堆,说得嘴巴都快干了也没见他爹说一个字! 老头儿那眼神吧,就有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的感觉? 然后魏钰就不耍宝了。 他合上嘴,还给自己手动做了个“拉链”,然后谄媚地奉上双手,示意他老人家发言。 “哼。” 魏皇闷哼一声,斜眼看他,“说啊,怎么不接着往下面说了?” 魏钰嘿嘿一笑。 【说啥嘛爹~】 嘴上是不说了,但架不住心里还喜欢哔哔。 魏皇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谄媚卖乖的臭小子。 本来是个挺严肃的“逼供”现场,因为魏钰这一通操作,别说逼问了,魏皇现在连气都生不起来。 到底还是幺儿,九个皇子,魏皇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儿孙膝下承欢撒娇的感觉。 魏皇琢磨了会儿,先没选择问他身上那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而是沉声问道:“之前在大殿上,你说给你一个窑,你不止弄造出,玻璃?还会造出什么,什么铁来着?” 被老头儿殷切的目光盯着,魏钰立刻收起笑,纠正道:“钢铁,额,也就是铁啦,只不过比我们大魏现如今用的铁器要更好用上不少。” 魏钰的老实让魏皇心下满意,不过他还是有疑问。 “何为钢铁?跟军中所用的铁器有何区别?” 既然他爹诚心诚意地问了,那魏钰自然不会隐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多么影响深远有意义的一句话啊。 听警察叔叔的话做,准没错! 于是魏钰就跟他爹好好科普了一下铁的发展历程。 “爹啊,你听我说,从前呢,大魏上面还有金、齐、周国,铁在周围就有了对吧?那时候周国相传是天降陨铁,最后由此锻造了陨铁长刀。而陨铁呢,是铁和镍、钴等金属的混合物,含铁量较高,这种是天然铁……” 魏皇眉头缓缓皱起。 “铁器的材质其实是铁碳合金,顾名思义就是铁和碳以不同比例组成的铁碳合金,铁的冶炼技术是利用碳的还原能力,将铁的氧化物还原成金属铁,齐国之前用的都是生铁,含碳量很少……” 魏皇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金国的时候多了一种技术,往里面加石墨体,含碳量变多了,生铁烧制成熟铁后反复锻打,也就是百炼成钢……” “停停停!” 魏钰的侃侃而谈最后是被他爹给打断的。 魏皇听了一脑袋的铁、碳、钢,其中还夹带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真的是听的头都疼了! 他缓了会儿,捋了下思路,问魏钰,“你的意思是,前金就有了钢,也就是铁!所以大魏如今用的也应该是这种钢铁。” 魏皇看向魏钰,“你直接跟朕说,你要弄的钢铁,跟如今的钢铁有什么不同呢?” 好问题。 魏钰给了他爹一个赞许的眼光。 【还以为听不懂呢,看来老头儿还是智商在线有脑子的】 魏皇:…… 魏钰:…… “嘿嘿,那啥。” 魏钰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小声哔哔:“习惯了。” 魏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 咳咳。 既然不计较,那就继续说吧。 魏钰板正脸,严肃道:“其实就是换了种新的锻造方法而已,这种方法可以缩短冶炼时间,提高生产率,而且操作简便,容易掌握,用新的锻造法得出来的钢铁,要比如今现在的钢铁更耐用!” 这话说的要比前面通俗多。 魏皇听懂了。 他心下愉悦,问魏钰是如何知道的这种技术。 “啊,这个……” 魏钰犹豫了,跪下地上瞟一眼他爹,又瞟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臭小子之前老实没耍心眼,还给大魏奉上了这么好的锻造技术,于是魏皇和颜悦色地看他一眼,哼哼道:“是你那个什么叫平板的东西吧?” 魏钰:…… 他抬头,冲着魏皇做了个“6”。 “此乃何意?” 魏钰嘿嘿一笑,“夸您智慧呢。” 魏皇狐疑地看他,有些不相信,但好在他也没在魏钰心里听到歧义的话。 既然他爹已经知道了平板的存在,魏钰干脆也懒得隐瞒了,直接摆烂吧。 毕竟也撒不了谎。 “是啊,就是平板。” 魏钰叹了口气,挪挪跪着的双腿,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 “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您儿子其实是个天降奇才,搞不好还是大魏的天降紫薇星……” 魏皇:……? 他在讲什么屁话?? 魏钰垂着眼皮,明明面无表情,但看着他那张脸,却就有种颓废中还带着盲目自信的强烈既视感! 看得魏皇眉头都竖起来了。 “儿子我呢,其实是生而知之。我好像有上辈子,而且上辈子的事我都没忘,那时候我活在一个神奇的时代,生在一个美丽的国家,它叫华夏……” 魏皇本来还有些嫌弃的,但随着魏钰的缓缓阐述,他的脸上出现了震撼、惊疑、犹豫、茫然、不可思议的神色。 真的? 假的? 魏钰说的这真是后世之景?! “儿子在华夏学了不少,很多都忘了,但却一直都记着二十四个字。” 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哪些的魏钰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头去看他爹,眼神希冀而诚恳。 “爹啊,你想知道那二十四个字是什么吗?” 被魏钰一番后世景象阐述而震撼了灵魂的魏皇回神。 他看着魏钰,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哑着嗓子点头。 “好,你说。” 不知道说了多久,腿已经跪麻了。 但魏钰却还是咬着牙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地跪在魏皇面前,眼神坚定。 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晰晰。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此二十四字,乃华夏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亦是儿子多年来所坚持的一切!”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不会看到全部我想看到的,但我依然想要坚持我认为的】 我本见识过光明,又怎能忍受得了黑暗。 第022章 去工部 魏钰最后是被他爹一脚踢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在他爹问他是不是想做皇帝的时候,他下意识在心里回了句—— 【狗都不做皇帝!】 - 魏钰怀疑自己被拉进他爹了黑名单。 不过怀疑归怀疑,回了自己寝殿后,魏钰却是老老实实在床上瘫了一晚。 因为没精力了。 坦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尤其是在坦白对象还有读心术的情况下。 他爹是皇帝,一个封建古代的帝王。 他对他爹坦白的那些事,对方信不信,心里什么想法,知道那些事后会对他做什么,是不是要把他当异端拿下……这些都是未知数! 魏钰心里烦,但他却不后悔。 对一个身怀读心术的帝王撒谎,哪怕第一次能控制即系不乱想而蒙混过去,那后面呢? 后面要怎么做呢? 是不是每一次见面都要提心吊胆? 还不如给他来一刀痛快的。 对他爹坦白的这一晚上,魏钰一夜未眠。 他脑子里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心慌又心堵,直到天光泛白,他顶着黑眼圈起来了。 “啊——” 刚起床就打了个哈欠,魏钰拧着洗脸巾要擦脸。 小安子候在一边,瞅着他眼下的乌青,一脸狐疑,“殿下,您莫不是又偷偷看了一晚上的话本?” 平板里的小说海量不假,大魏市面上其实也流传不少的话本子。 闺中女子爱看的情情爱爱是一类,少年人喜欢向往的江湖传说也是一类,当然,还有一种成年人最爱的,懂得都懂,就不多说了。 魏钰之前为了给自己时不时的发呆打掩护,也托过一些出宫采买的宫人买了不少话本子。 白巾丢入水盆里,魏钰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 “昨天你在外面守的夜,屋里有没有点灯你看不到啊?” 古代不似现代,一到夜晚就变得乌漆嘛黑,要是不点灯,真就是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小安子认真思索了下,觉得昨夜好像确实没有烛火亮起。 看来他误会殿下了。 小安子有错就认,“是奴才误会殿下,不过殿下,你眼下的乌青很厉害,想来是昨晚没睡好,要不奴才给您去上书房告个假?”bookAbc.Cc 魏钰没甚精神地挥挥手,示意他别挡道,“别闹了。” 还告假,他也想啊! 关键是他昨天才跟他爹坦白,老头子什么态度还不明了,万一这会儿听到他偷懒的消息一下子雷霆大怒怎么办?! 哎,再忍忍吧。 小安子挪脚,脸皱成一团,“但是殿下,您这脸色瞧着……就像命不久矣一样!” 命不久矣的魏钰:…… 他长长地叹口了气,没脾气地望向小安子,目光怜爱极了。 嘴上如此没个把门的小傻子,他要是真被老头儿当成异端关进了小黑屋,这小傻子可怎么办哦! 小安子看不懂人眼色,见他家殿下在看他,还以为他家殿下是有话要吩咐他。 小安子:“殿下,您是不是饿了?今日早膳是清粥豆腐……” 魏钰:很好,连胃口也没了。 - 不清楚他爹会做什么,魏钰用完早膳后准备老实去上学。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他爹的承受能力,以及对玻璃的渴望程度,当他走到上学的半道上时,他被他爹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成拦住了。 李成:“九殿下安,陛下吩咐,让奴才带殿下去一趟工部。” 这话一听魏钰就呆住了。 工部? 让他去工部干什么?不会真是给他一个窑,让他去弄什么玻璃钢铁吧!? 魏钰眨眨眼,问李成,“这是我父皇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李成公公笑眯眯,“回殿下,就是陛下说的,陛下今儿早一醒来就说了,吩咐奴才不用等下朝,直接带殿下去工部,还说您肯定知道原因。” 魏钰:…… 他知道个锤子的原因! 魏钰觉得脑仁儿疼,他摸摸额头,觑李成一眼,问道:“我父皇他……没生气?笑着说还是板着脸说的?” “哎呦,瞧殿下说的,陛下要是发怒了,奴才哪儿还用得着带您去工部啊。” 李成公公嗔他一眼。 虽然太监总管不清楚昨晚陛下和九皇子都在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因为魏钰出来时的一瘸一拐猜测了好一会儿,但他到底跟随了陛下那么多年,能察觉到陛下并没有发怒。 充其量,就是情绪有些……晦涩?还晦涩了一晚上? 李成形容不好,反正他只知道今早看到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状态要比从前更盛了。 跟喝了那个十全大补汤一样。 李成是他爹的人,能稍稍给他这个小透明透露一点消息就不错了,魏钰没指望能知道更多。 不过晓得他爹居然没生气,还想让他去工部后,魏钰心里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行行行,只要一开始没想着把他关进小黑屋那就好办了。 不管他爹什么想法,是不是打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只要他有用,让他爹见识到“杀鸡取卵”不可取,那他就还是能苟一苟的嘛! 毕竟他又不是只会烧玻璃。 就算有的东西不会,但他还可以学啊! 自己学不会的,他还可以让别人学啊! 只要学会了就能拿出来给他爹展示成果,到时候见识到他作用大大的老头儿肯定就舍不得杀了他啊! 他脑子可是有个装着海量资源的平板诶!!! 魏·有金手指·潜在傲天·想苟·钰很自信:只要不到绝境,他就绝不会自寻死路。 - 魏钰跟着李成公公去工部了。 这个时候大臣们都还在上朝,工部根本就没几个人,只有几个官职不大没资格上朝,以及值守的主事。 主事姓刘,是个白面有须的中年男人。 一到工部,李成公公同曹主事打了个招呼,就将魏钰交给了他,直言是陛下有令,然后又给魏钰留了两个侍卫,最后就退了。 留下魏钰和刘主事面面相觑。 刘主事先给魏钰行了礼,“九皇子金安,不知道九皇子来此所为何事?” 第一次搞事情,魏钰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望向刘主事微笑。 “不知道,京都哪儿哪儿有窑呢?” 第023章 下官都明白的! 工部有窑,乃官窑,窑厂建在外城。 大魏首都在西京,世人常称西京为京都。 在京都,按地图划分,那是外城包裹着内城,内城包裹着皇城,皇城最后包裹着整个皇宫。 整个大魏中心办公区域,基本就在皇城之中。 - 魏钰问官窑,刘主事就带他出了宫,将其带到了窑厂。 毕竟是皇帝吩咐,皇子要求,刘主事哪怕不明白,也会老实遵循上位者的指令。 更何况,刘主事昨日还从官僚口中听说过昨天宴会上的事。 西岐使者进献无色琉璃,陛下却说九皇子也会。 不知道陛下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今日陛下却真的让九皇子来了工部。 这来了工部问官窑还能做什么? 肯定是要去造那无色琉璃啊! 按理说这也是头一回出宫,魏钰应该是心情激动,趴在马车窗子上见识古代人民生活的。 可惜,他没时间。 因为昨晚担心他爹的处置,所以他根本就没去看什么烧玻璃的注意事项! 魏钰又不是个专门烧窑的匠人。 就算理科大神亲至,颓废了十五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回忆起所有知识,然后上手直接实操吧? 从皇宫到窑厂,马车晃晃悠悠也得行驶一个时辰左右。 两个小时的时间,魏钰基本全拿来翻资料了。 平板用来干什么的? 以前是咸鱼用来看小说电影动漫电视剧,现在受他爹压迫,魏钰不想死就必须用来搞事情! 马车上,魏钰坐姿端正地靠在马上壁上,闭眼环胸,眉头从舒展到紧蹙,最后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一旁的刘主事:…… 九殿下这是睡着魇住了? 主事官职六品,在京都就是个权力不大的小官,一般情况下根本就巴结不到皇室。 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子亲近的机会,刘主事犹豫了会儿,忍不住去叫魏钰。 “殿下?殿下?” 看资料看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魏钰睁眼,默默看向刘主事。 “何事?” 刘主事面色担忧,“下官见殿下面色不好,以为殿下魇住了。” 魏钰:…… 啊,做噩梦没有,不过也跟做噩梦没差了。 叹口气,魏钰揉揉额头,有些头大。 他真的是好久没有看正经资料了,这咸鱼久了,陡然间看理学书籍,真是怎么看怎么想撕书,偏偏还撕不到……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下官能否为殿下分忧?”刘主事道。 这话说的,魏钰咸鱼的dna一下动了。 他突然抬头,问刘主事,“窑厂里有多少会烧琉璃的师傅?” 刘主事一顿,稍作思索,才答:“若下官没记错的话,当有八人。” 八个人啊。 那也不错了! 魏钰坐直了身体,笑眯眯看向了刘主事,“刘主事啊,正好我这儿有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来做,不重,帮我写几个字儿就好,如何啊?” 明明是唇红齿白,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但刘主事却被他笑得心里直打鼓。 艰巨的任务? 写几个字儿就能被称为艰巨的任务了,莫不成是要让他写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 刘主事犹豫了,刘主事不确定了,刘主事很担心自己挺不过去了。 君君臣臣的,魏钰很懂底下人都是什么心思。 他摆摆手,态度很是亲切,笑眯眯道:“刘主事放心,不过就是帮我写无色琉璃的炼制技术,本殿下才疏学浅,哪儿能比得上窑厂那些干了一辈子的烧窑师傅啊,这些写完,本殿下是要拿给师傅们自己看,自己琢磨的!” “原是这样!” 刘主事恍然大悟,然后赶紧朝魏钰作揖,“多少匠人穷极一生也未能炼出无色琉璃,而殿下却有此等技术,还不吝著书教学,殿下大才,怎可妄自菲薄?” 魏钰被他这番说的挠了挠脸。 非是害羞,纯粹觉得这人比他还能扯。 著书教学? 他分明就只是让他将烧玻璃的资料下来而已,这样也算是著书? 那以后他要是托人将平板里所有的资料全写来,岂不是要成大儒了?! 草率,太草率了! “诶,刘主事言重了,可别如此说!我魏钰如今不过一小儿,哪敢称得上是大才,不过是受父皇启蒙,太师教导,多看了几本书,承蒙前人智慧,这才能有今日。” 魏钰将刘主事扶起,板着脸,正经且严肃,一脸忠君爱国,全然为了人民的神色,义正言词: “魏钰作为皇子,受万民供奉,既有所学,当以身回馈百姓!如今不过是一烧窑技术,钰非敝帚自珍之人,让众工匠学有所成,才能让更多人用上这无色琉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日,若钰能使百姓衣食无忧之时,方才不负百姓,亦不负父皇所托!” 说得慷慨激昂,魏钰自己都快感动了。 但。 稳住! 必须要稳住! 不动声色的才最高级! 刘主事怔怔地望着脸色平静的少年,这一刻,他胸腔处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内里犹如滚滚江水在翻涌沸腾。 以身馈百姓,非敝帚自珍,让百姓衣食无忧……为官多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想对百姓做的事,如今作为皇子的九殿下,居然有如此热忱爱民之心! 这是他百姓之福,大魏之福啊! 刘主事眼眶湿热,忍不住抬手,对着魏钰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九殿下志气高远,刘椿深感佩服,他日若殿下吩咐,刘椿,必誓死效忠!” 魏钰:?!! 这表忠心的话,一瞬间把魏钰给惊住了。 他瞪了瞪眼珠子,瞟一眼刘椿的后脑勺,又瞟一眼。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人怎么突然间就对他誓死效忠了! 魏钰眨眨眼,悟了。 看来,应该是他隐藏多年的王霸之气显露出来了。 果然呐,他确实是个潜在的龙傲天。 魏钰微笑,弯腰扶起刘椿,体贴道:“刘主事客气了,钰只是想多为百姓做点事,知道主事同钰一样心系百姓,便足矣。” 被扶起的刘椿更感动了。 他那颗多年来早就被消磨得将要没了的爱民之心再次复苏,一腔热血熊熊燃起,望着魏钰的眼神更坚定了。 “殿下放心,下官都明白的!” 魏钰:…… 不是! 你也明白了啥啊? 第024章 玻璃方子 因为托刘主事写东西的缘故,马车驶入内城后,就直接拐到了刘主事家里。 本来按照魏钰自己的想法,是进了内城后随便找家可以抄书的书店,借个地儿写写的。 但奈何刘主事说不行。 他说这等重要文籍知识千万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写,人多眼杂,会泄露出来,必须得是人少的才行! 刘主事说的义正言辞又是一番好心,魏钰没辙,只能遂了他的愿,去他家书房写。 而刘家不大,也就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家中仆从就十来个,家中器具瞧着是朴素极了。 有些地方的瓦片看着似乎都摇摇欲坠。 还算是个清官? 魏钰不敢直接断言,要是他跟他爹一样,有读心术这金手指就好了。 九皇子的突然到来,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刘家,刘主事的夫人还特意遣人过来问丈夫,殿下是否要留下吃饭。 问这话的时候魏钰就在旁边,他直接拒了。 “夫人好意,钰心领了,只是钰如今记挂着无色琉璃的事,若不能快速造出来,给那西岐使者看,可能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大魏皇帝是信口开河、不可信之人,有损我大魏国威。” 刘主事赞同点头,“殿下言之有理,下官这就替殿下书写,还请殿下将方法告知。” 玻璃这东西怎么造嘛。 魏钰在平板里一搜就是了。 多的是! 唯一麻烦的就是在那么多的词条中,找出最合适的法子,个人总结一下后,然后以现如今人们能理解的词汇表达出来,让人书写上去。 魏钰和刘主事在书房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差不多三个小时,魏钰这个光念的还好,可以休息,而刘主事那是真的累坏了。 一刻不停的书写,整整六十几页纸,摞在一起都有一拇指高,前提是不去压它。 搁笔后,刘主事忍着手臂酸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两眼发光地看向魏钰,笑道:“殿下,您这法子甚为详细,下官哪怕是个不懂烧窑之人,看了这法子后都觉得自己可以一试!想来窑厂那些匠人看了后,定能将那无色,哦不,玻璃给烧出来!” 玻璃是魏钰念的时候改的,什么无色琉璃,听起来多土哇,玻璃念起来都顺嘴些,而且还省了纸张字数不是? “此事还需工匠们费心,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魏钰笑笑,搁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刘主事,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还是早点去窑厂看看吧,晚点我还要去向父皇复命。” 复命是不可能复命的,玻璃没弄出来之前,他才不跑到他爹面前招人烦呢。 魏钰主要是累了,说累了。 他想回去躺床上咸鱼了。 - 魏钰到窑厂也没做什么,就是露了个面,见了见那几位烧窑师傅,又说了无色琉璃即玻璃的事。 在问了他们谁识字后,魏钰就将刘主事写的玻璃方子交给了对方,嘱咐他们务必在七天内,尽快将玻璃给研制出来后,他就走了。 压迫人吧? 魏钰也觉得自己挺资本家的。 不过他跟从前那些喊无偿加班招人恨的周扒皮老板可不一样。 他是有偿的啊! 他离开前是对所有窑厂匠人都说过一句话的—— “陛下赏罚分明,谁若能尽快第一个制造出陛下想要的东西,赏白银千两,绢帛五匹,稻米三石……” 若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人呐,千万不要对饿肚子的人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要对家徒四壁的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要只礼贤下士,却吝于封赏;不要痛斥某些人没有德行,在此之前,先看一看,他是不是快饿死了。 这世上,什么都要不要的圣人终究是少数,人们看的啊,都是切切实实关乎自身的利益。 君不见魏钰说完这话走的时候,身后那些匠人们有多兴奋? 他们平时在窑厂兢兢业业干活,每月拿的也不过是三百来个铜板,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多得赏赐,还是陛下给的,这可不叫人激动亢奋?! 有些奖励提前说出来放在前面吊着,那样才更能激发人的潜力动力啊。 至于压根儿没说这话的老头儿爹听到这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那魏钰只能说“再议吧”。 差人办事给钱是应该的,更何况这玻璃事关他爹乃至大魏的颜面,老头儿总不至于那么小气。 充其量,就是他爹会责备他自作主张吧? 所以…… 还是得去见一趟老头儿请罪才行啊! 魏钰恹了。 连糖葫芦都拯救不了他如丧考妣的神情。 魏钰出宫的时候是早上,回来的是下午四点多。 这个点,不说上书房早放学了,就说官员们也下值了。 魏钰去养心殿找他爹的时候,还以为不会碰到人,哪晓得在半途就撞上了他大哥。 一个碰面,魏钰首先行礼。 “大哥安好。” 大皇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伸手虚扶了他一把,“九弟不必多礼,你也是去找父皇的?” “是啊。” 魏钰抬头,望着他约莫得有一米九的大哥,笑得那叫一个纯良老实。 实则在魏钰心里,他是真心觉得他大哥不适合这儒雅笑容。 要知道大皇子身形矫健,英姿逼人,身体素质杠杠的,打模样一瞧就是个武将的料。 偏生他们那爹吧,把大皇子往户部一塞就是三四年,愣生生把这武将料子磨得表面上也学起了文官那套! 糟不糟践人才呐。 大皇子颔首,“正好,一起吧,难得瞧着你来养心殿找父皇,”书包阁 魏钰憨憨笑着,只做羞涩,不予回答。 这他能回什么? 回他今天其实是去弄玻璃的事了? 啧。 缺不缺心眼啊。 玻璃一造出来,新事物出现,中间利润可就不小了,这要是让他大哥知道了,赶在他爹没开口之前做些手脚,到时候岂不又是一场父子之间的利益争夺? 没得送亲兄弟进坟场的啊。 他爹自己下定了主意还差不多。 兄弟随口闲聊着,并肩前往养心殿,步子不急不慢。 第025章 大皇子 魏钰和大皇子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就停下了。 李成公公候在门外,瞅见二人,第一时间就行了礼。 “二位殿下来的不巧了,陛下正在里头跟工部几位大人商量事情,两位殿下若有急事,还请在外面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大皇子颔首:“有劳公公了。” 魏钰也嘿嘿一笑,“辛苦李公公跑一趟了。” “不敢当,都是奴才应该的。” 李成公公行个礼就进去了。 魏钰和他大哥在外面等着,没过多时,李公公就出来了。 出来后的李成先是对魏钰看了眼,然后面上便带着歉色看向了大皇子,一苟腰,说道:“大皇子殿下,陛下同大人们还有国事要议,皇上说让您先回去,明日再来。”bookAbc.Cc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大皇子没什么多余心思好想的,奈何他看了眼旁边的魏钰后,突然好心多问了句。 “好,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九弟,不若你同我一起?” 啊这。 在得到李成公公那一眼后就知道会有事的魏钰干干一笑,“不用了大哥,我就在这儿等父皇商议完吧,你先回去,没事的。” 商量国事那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而且这等在这养心殿外又像什么话! 大皇子觉得不妥,眉头刚皱起,就听到李成说。 “大皇子殿下,您就先回去吧,陛下说了,让九皇子进去。” 魏钰:0.0 大皇子:……? 愣住的大皇子眨眼,他看了眼笑眯眯的李成,又看了眼老实巴交的魏钰,最后,缓缓点头。 “哦……那,九弟就先进去吧。” 魏钰微笑:“好的,大哥。” 妈个鸡哦! 两人同时求见,结果他进了,大哥没进,所以他这大哥该不会要把他记在小本本上了吧?! 魏钰脚步沉重地迈进了养心殿的大门。 一脚跨进来了,两脚跨进来了。 很好。 收! 把心思收住! 第026章 大魏历史 在大魏,军中装备是怎样的呢? 那首先就要从大魏历史以及国境出发,来确定军事装备的目的了。 所有的军备,那都是为了能更好地进行战争而准备的。 形式及功能多样的军队装备和作战工具,是战场上用于杀伤敌人和破坏敌方作战,以及防护自身不受敌方杀伤而制造出来的。 大魏之前乃金国。 金国末年,皇帝昏庸,喜骄奢,好淫逸,在三年大旱之际还大兴土木,引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纷纷揭竿起义。 朝廷派遣军队镇压,然金末朝廷正值奸臣当道,专权弄政。在镇压之后,皇权旁落,朝廷权威日渐衰弱,中央与地方的平衡状态被打破,多处地方势力割据一方,形成群雄割据之势。 大魏开国皇帝魏太祖就是群雄之一。 魏家以盐起家,而盐有多重要,又有多值钱,那估计是个现代人都知道的。 盐的利润非常高。 在现代,因为工业化降低了成本,薄利多销都能销出几乎高于成本价四倍的价钱! 而在古代,没有工业化,被降低的成本都是从人工那边来的。 而人工在古代算什么? 那跟骡子、驴、马没区别,乃人畜,是主家私产,给点吃的就行,完全不需要发工资的! 世间盐分三等,一等是非皇室及世家权贵用不起的五色盐,每斤价七千三十四文;二等是普通人用的青盐,每斤价八十一文;三等就是百姓常用的岩盐,世人常说毒盐,斤价三十文。 三种价格,其中差距那是天差地别。 而盐的经营权在前金根本就没被朝廷掌握在手里,盐地大多被各地方豪奢掌握,乱世时更是导致盐地被争相抢夺。 而魏家靠着盐崛起称霸的开始,就是魏太祖趁着局势混乱,悄咪咪地揽地收人。 别的势力在试探摩擦的时候,有钱的魏太祖在收人;别的势力打得热火朝天时,魏太祖照样在收人,还免费医治伤者,慰劳幸存者;别的势力开始烧杀抢掠并杀掉那些敢于反抗的民众时,魏太祖的仁善之名已经声名远扬,引得一大批有志之士投靠,并借助礼贤下士、大方慈爱的影响在整个中原地区发展壮大了! 魏钰当初读这段魏史的时候,对他们魏家的老祖宗那是相当佩服。 还知道“猥琐发育别浪”的原则,该苟就苟,该撒钱就撒钱,该弯腰就弯腰,积攒原始资本壮大自身的同时还不忘培养名声! 这样的主公,在如今这个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时代多珍贵啊? 那珍稀简直比国宝还要稀罕! 而也正是因为切切实实感受过盐的重要性,所以后来大魏建国后,那是严令禁止贩卖私盐的,抓到就直接下狱流放。 是大魏结束了混乱的末代金庭,将中原地区完成了统一,但大魏的初期,却是面临着比较紧迫与复杂的外部环境的。 那时不止有大梁,南边还有两个叫齐、姜的小国,疆域的西北方更是有不少的敌对国家与势力,主要是个各种擅长骑马射箭的游牧民族。 为了能更好地抵御擅长骑兵作战的敌军与保护自己的士兵,大魏军队士兵配备了一种类比长枪名叫陌刀的兵器,并组成了精锐的步兵军团。 在战斗的时候手持陌刀,当刀者无不人马俱碎。 大魏是历经了三朝努力,才将西北疆域的一些弱势游牧民族收拢其中的,只留下难驯化,经常起死回生的羌族、契丹、吐蕃几族,北胡便是对他们的统称。 后来大魏要统一南边的齐姜两国,但因为那边的地形复杂,山林茂密,打仗多以攻城战为主。 弩炮、抛石车的使用及制作技术便因此得到提升,火攻技术,即以各种易于燃烧的油脂油膏,或者浸透油脂的各种物品为燃料的攻城手段也随之诞生。 大魏军中的装备主要分护具和武器两大类。护具包括头鍪、腹膊、衣钾、腹膊、战靴、锁子甲等,武器则包括枪、棑、箭、刀、剑、陌刀、解结锥、斧等。 制作这些军备,所需要的材料不止有金属木材,还有皮革。 都是需要花钱的玩意儿,打造、维修,一年至少耗费十三万贯钱,大魏再有钱,也经不起长年累月这么耗啊!况且还不提军队一年的口粮,合一起一年得要三十万贯钱了。 而如今两百年过去,大魏的国库虽说还没到空空如也,但那其实也穷得差不多了。 省钱! 如何节约成本给国库省钱! 那真的是让每个真心为大魏办事官员经常头秃的问题了。 - 工部因为要管理建筑、后勤、水利、制造等,经常会面临经费不足的问题,裴知是个干实事的人,跟自己有关的工作,他总要将问题问到底。 裴知:“时下匠人多用平地筑炉和竖炉冶铁,工部门下的匠人,用的是两座并列的高炉炉基……闻陛下言,殿下说我们如今的法子,是在炼钢?” 魏钰:“啊,这个啊,对!就是炼钢,炒钢法嘛。” 裴知:“炒钢法?” 魏钰:“是啊,由矿石冶炼成生铁、然后再由生铁炼制成钢,冶炼过程不断搅拌,不就像是炒菜一样?这不是炒钢法是什么。” 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工部几个大人齐齐点头。 裴知若有所思,“炼钢法,这描绘,倒是十分贴切,那殿下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从前学的冶铁历史嘛,了解过的谁不知道还有一个灌钢法。 魏钰微笑:“当然,灌钢法喽。” 裴老大人眼睛一亮,连忙询问,“何为灌钢法?” “这个简单,就是先把生铁和熟铁按一定比例配合,然后共同加热至生铁熔化,在直接灌入熟铁中去,熟铁由于生铁浸入而增碳……” 讲到自己的专业点,魏钰就是一阵侃侃而谈,全然不顾在场的人听不听得懂。 魏皇默默看着,搁在桌案上的手敲了又敲,眼睁睁瞅着裴知几人从激动到迷茫,又从困惑到愁眉不展。 魏皇心里高兴了。 看吧,果然听不懂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027章 他喜甜,提炼糖? 所幸魏钰心里还有点数。 在见到几个老大人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的时候,他默默住了嘴。 毕竟,说的再多,对方听不懂也是白搭啊! 还是得写出来才行。 默默叹口气,魏钰看着裴知,道:“裴大人,不如这样吧,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将法子都写下来,再把东西送到你那儿,让你好好看看如何?” 这一下子讲也讲不详细,好多细枝末节不讲清楚,代沟在,他们也不明白,还不如回去后好好整理下资料,全部写下来再让他们回去琢磨。 跟之前的烧玻璃方子一样。 嗯,很好。 魏钰瞥了眼他爹。 【爹,怎样?法子写下来更为方便嘛。】 魏皇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严肃,吓人,这表情唬得魏钰立刻就收回了目光。 毕竟孩子心虚。 殊不知他爹此刻正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后世,人人学识都如此渊博,什么都学且学的这般清楚了? 魏皇心中感慨万千。 这千年过的后世可真是好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也不知他大魏能不能做到…… 哦,提到魏皇的这个疑惑,那还得跟魏钰那天坦白时跟他爹讲了一堆,讲的全是现代社会有的没的,完全就没说平板是啥有关系…… 听到九皇子说要将法子写下来,裴知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对,写下来,这事儿确实要写下来……不然他这根本就听得一知半解啊! 好多地方都想问来着! 裴知抬手行礼,看着魏钰的眼神亮晶晶,“多谢殿下体恤,只臣还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的此法?” 魏钰道:“从古书上看的,都是经过了前辈们一代又一代的锤炼试验,最后才总结出来的宝贵方法。前人智慧颇多,我只是将其拿出来造福百姓罢了。” 魏皇看了眼魏钰。 这小子,说的冠冕堂皇,他要不知道真相还真就信了。 裴知信了,他急切地问道:“敢问殿下,不知那古书在何处?可否借臣一观?” 魏钰挤出一个官方的微笑,“实在不好意思,裴大人,这书,是我幼时看的,时间过去太久,我看的书又杂,所以还真不知道那古书放哪儿了……” 裴知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惋惜之色。 “不过!” 魏钰的话转了个弯儿。 裴知赶紧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书中知识我都记下来了啊。” 魏钰眨眼,一脸纯良,“裴大人想知道的东西,我都可以给大人写出来的,所以裴大人你就放宽心,过几日等我写完了,到时候随便你怎么看都行的。” 所以就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真的累了,让我报告完回去躺着吧,求求了】 魏皇:…… 话已经说到这儿,作为皇帝再不表个态就不像样子了。 于是魏皇道:“几位爱卿啊,朕看天色也不早了,此事就如九皇子所言,过几日再说吧,你们先回去。” “是,臣等告退。” 裴知几人下去后,魏钰站在他爹面前,嘿嘿一笑,笑得老乖老乖了。 “父皇,儿子回来跟您汇报情况啦。” 魏皇觑他,没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只单这小子的表情,魏皇不用听也知道他肯定是背着他做了什么心虚事! 魏皇的眼神意味深长,“说说,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魏钰不说谎,魏钰很诚实,老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所以魏钰将今天做的事全都给讲了,包括且不仅限于回程路上他在街边让侍卫给他买糖葫芦的事。 说到糖葫芦,魏钰思想就劈叉了。 要知道在古代,糖食价比黄金,大魏的糖价比盐价还贵,白糖只有有钱人和上流贵族用的起。 而百姓能用的起的,也都是从粮食中提取出来的麦芽糖。 魏钰在街上买到的糖葫芦,就是用麦芽糖稀裹着山楂、杏仁、核桃等做成的多味糖葫芦。 别看古代什么都缺,什么都贵,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古人为了生存,才会展现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叫绝的智慧法子。 回忆起糖葫芦上面薄薄得少到可怜的糖浆,魏钰难免就想到现代那些“油光发亮”的葫芦。 他觉得心痛。 没糖会少了多少好吃的啊,他是个爱吃甜食的崽啊! 【妈耶,话说白糖就是蔗糖吧?提炼白糖怎么搞来着,我翻翻……】 魏皇张大的嘴巴又合上去了。 他还是板着脸,只眼中期待的光芒在biubiu升起。 白糖? 臭小子还能提炼白糖?! 大魏白糖产量低下,糖价颇高,几乎都被西边的宜州世族所垄断。若魏钰能有法子提高白糖产量,将白糖掌控在朝廷手中,那他的国库……可不就发财了?!?! 算了,警告臭小子自作主张的事先往后稍稍,先让他想……嗯? 翻翻?! 魏皇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靠脑子想的事,为什么要说翻翻?这怎么翻?? 魏钰不知道他爹又想起了忽略的事,还在平板里翻着甘蔗提炼白糖的法子。 翻到一半的时候,魏钰突然抬头看向他爹,眼神无辜。 “父皇,您,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 父子俩四目相对,一个威严,一个纯真。 魏皇缓缓眯起眼,吸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他,“你这小子。” 还威胁到他头上来了。 “嘿嘿,爹啊,儿子这不是害怕嘛。” 魏钰不否认。 他就是“挟恩图报”怎么啦! 就不能一功抵一过,放他尽快回去好好躺着嘛! 他动漫瘾发作了(╥w╥`) 而魏皇其实真没怎么生气。 魏钰去窑厂,干的是扬大魏国力的正经事,那西岐一个蛮夷小国都能造出无色琉璃,他大魏岂能没有? 显得他大魏匠人都是废物一样。 不过是先承诺几个匠人赏赐罢了,那么点东西,魏皇还觉得魏钰小家子气呢!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免得臭小子以后再自作主张,干出一些无法挽回不好擦屁股的蠢事…… 魏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故作严肃地对魏钰道:“此事,下不为例。” 第028章 朝廷又得乱了 魏钰都没想到,他爹憋了半天,居然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白瞎他这一番深情演绎了。 魏皇倒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有份量的。 毕竟对着的是亲子,又不是臣子,哪儿能说出什么再犯就拖出去打死,或者诛九族抄家的话…… 魏皇暗自叹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支愣起来的脾气,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果然他就是个做仁君的料啊。 而事实到底如何呢? 事实上魏皇还真就是大魏历代帝王中,脾气最温和的那个了! 大魏开国皇帝是大盐商崛起,典型的枭雄,骨子里就带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他后面的子孙,要么就是开拓疆土的战神武帝,要么就是励精图治的文治明君,就因为有前面那些帝王顶着,这才能让大魏一代代传下来,最后传到了魏皇头上。 魏皇自知不是个武治的料,所以他继任起就选择以仁文治国。 可他这体恤臣子,信任下人的文治结果又是什么呢? 罢了。 伤心事不提也罢了! 所以魏皇要不是脾气温和,那些被他信任的身边人又如何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呢?! 虽说魏皇后面狠下心整顿了,但他也只是发落了必须要发落的,不然那会于他的皇位乃至皇朝不稳。 但,还是有不少人,诸如丞相、尚书,还有皇后贵妃,魏皇都是没有动的。 气是真的气。 不忍也是真的不忍。 君臣、夫妻一场,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们也是真的有功劳在身! 撒谎还得找个理由呢,发落人那就更需要了。 理由不好,你说你要贬官废人,御史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那都是好的。 - “警告”完魏钰,魏皇追问他糖的事。 “你有何法子提炼白糖?” 对于这话,魏钰倒是反问起了他爹,“父皇,您知道白糖是从什么东西中提出来的吧?” 这个魏皇当然知道了。 “柘。” 他想了下,又同魏钰道:“此物是从大梁那边传过来的,大魏也就只有与它相邻的宜州、胶州能种,高祖当年派人在其他州也种过柘,可最后的产量却很是不尽人意。” 柘通蔗,也就是甘蔗。 魏钰点头,又问他爹宜州那边的白糖产量是多少。 魏皇眉头皱起,“这个朕不知,只能唤户部尚书来一趟。” 于是魏皇就派李成出宫去将人叫来,压根就不管天色是不是快黑了。 彼时户部尚书还在家中喝着小酒,陡然间听闻李总管过来,说是陛下让他进宫有事询问,那是赶紧就扔了杯子去穿衣服,收拾妥当后就进了宫。 “微臣齐惕守,参加陛下,拜见九皇子。” 齐惕守是个挺着小肚子、身材很显富态的中年男人,魏钰瞧他第一眼,就有种这男人过得真幸福的感觉。 【瞧瞧这肚子,真圆润啊,叫人羡慕的幸福肥哟】 本来是要叫人起来的,听到魏钰心声的魏皇,下意识就朝着齐惕守的小肚子看了过去。 魏皇:…… 别说,还真挺圆润的。 魏皇将人叫了起来,并询问起白糖产量的事。 为人臣子,齐惕守哪怕对这个问题困惑不解,也依旧老实回了。 “回陛下,宜州盛产柘,丰年时,每亩产量约在3500到4000斤左右,而15斤柘方才能提炼出一斤的白糖,也就是每亩能……” 齐惕守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旁边魏钰直接接下:“233到267斤左右。” 这个数字。 算清楚的齐惕守心中讶然,忍不住就是对着魏钰一抬手,佩服道:“殿下好本事,臣算学不如您。” 嗐! 这有啥。 计算器了解一下? 魏钰笑笑不说话。 “这一亩才只有两百多斤的糖,百姓种的粟米一亩都能有三百多斤,这若是宜州遇上荒年,那种柘的百姓岂不是要通通饿死!” 魏皇眉头紧皱,对这产量如此低下的白糖委实忧心得很,于是他看向魏钰,“你有何法子提高白糖产量?” 魏钰给他爹使了个“你赚了”的眼色,然后,他就给他爹讲了遍何为工业制糖的流水工程。 首先便是榨糖水的机器,然后便是石灰法制造原糖,再就是蒸发煮出糖浆,接着就是洗涤、分离、过滤、脱色。 齐惕守在一旁都听愣住了。 【九皇子在说什么?什么分离过滤又脱色的?提白糖居然这么繁琐的?哦不对,九皇子居然会制糖!!】 魏皇耳朵都要被他吵炸了。 瞥了眼神情激动的齐惕守,魏皇在心里哼了声。 齐卿可真不稳重,不就是糖吗,他儿子还会烧琉璃,还会炼钢呢! 他们大魏马上就要奋起变得贼有钱了好吗! 魏钰不知他爹所想,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住了嘴。 毕竟饭点都快过了,他是真饿得不行了,再不回去吃饭就快要饿死了。 魏钰道:“父皇,不若儿臣还是把东西都写下来,到时候写完再呈给您看,如何?” 一下就得到了两个给国库省钱、赚钱的好方子,魏皇心头愉悦,忍不住就问魏钰,“你献方有功,若你说的真能做出来,那朕可以允你一个承诺。” 此话一出,魏钰还没咋样呢,听到的齐惕守第一反应就是—— 【朝堂又要乱了哦】 九位皇子,从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最得魏皇看重,因此有不少朝臣将太子之位压在了这二人身上。 但前段时间皇帝的突然整治,让众人都意识到陛下还没老,他们动作太过,陛下是会龙颜大怒的! 【看来陛下是打算扶持九皇子了,当着我的面许下承诺,难道是希望我能站在九皇子这边?嘶,可我已经投靠了大皇子啊……】 齐惕守心下苦恼,面上却仍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些皇子跟朝臣勾连一起、拉帮结派的话,魏皇这段时间已经听多了。 甚至他们明面上或暗地里都是谁的人,从前又帮皇子们都干了些什么事,魏皇也都让灰卫使的统领霍廷玉查了个干净。 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过魏皇对齐惕守的想法倒是挺感兴趣的。 第029章 我要放假! 什么叫朕要扶持九皇子?朕希望他站在九皇子那边? 魏皇瞥了一眼齐惕守,既觉得他这脑子不太聪明,又觉得他似乎是聪明过了头。 而魏钰。 在听说他爹会允他一个承诺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狂喜—— “那我要放半年假!” 魏皇一听脸都黑了。 “身为皇子,你怎能如此惫懒!” 被骂了,没关系。 这就跟被上司批工作不认真一样,任凭你骂吧,反正我表面上是虚心接受了,但内里嘛,嘿! 我就是死不悔改怎么啦! 魏钰委屈,瞪着眼睛可怜巴巴,“父皇,不是您自己说的嘛,允儿子一个承诺的。” 【君无戏言呐!】 魏皇不听,“朕是说过,但朕只说允你承诺,可没说让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齐惕守:大放厥词原来是这么用的吗?学到了。 魏钰觉得他爹是在强词夺理。 他这提出一个合法合规的要求也算大放厥词了?他十五年来抹黑起床凌晨才睡,如此辛苦都不能允他放个长假了??? 年终假和功劳加一起怎么也能值个半年吧?!! 魏钰觉得自己没错,因此跟他爹据理力争起来。 “这怎么算是大放厥词呢?父皇您得讲道理啊,儿子这要求多简单多省钱啊,我又不贪图您私库里的宝贝,连封赏我都没要啊!” “那朕允许你贪图,还可以给你提前封赏爵位。” “我不要!我就要假期!” “朕不允。” “半年假期您都不给?” “不给。” “那三个月!三个月总行了吧?” “不行。”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一个月!一个月总成了吧?” “不成。” 魏钰气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 一旁的齐惕守:…… 倒也不必不把他回事,真的,他人还在这儿呢。 魏钰是真的被他爹怼得心口痛,就他爹这啥啥都否认的不配合态度,简直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啊! 做不到干嘛要允他承诺啊,这不跟周扒皮老板给员工画饼、开空头支票一样嘛,叫人白高兴了。 于是魏钰干脆问他爹,“您就直说吧,您能给我放几天假?” 魏皇看着魏钰,心里的怒气那是一点都不比他少。 都说世人最渴望的,不是加官进爵,就是家财万贯。 他有九个皇子,别的皇子心里不是想着博取他的信任恩宠,就是在想怎么得到更多的权势,可这小子倒好,他居然没出息到连个金银珠宝都不求,去求什么假期?! 简直是能把祖宗都给气活了。 一点都不像魏家子孙! 魏皇吸了口气,没回魏钰的话,只是又问他一遍,“你确定不改别的?机会可只有一次,求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魏钰确定以及肯定,“不改!我就要假期,您直接说能允儿子多少日假吧。” “三日。” 魏钰:! 三个月变三日,他爹还能不能更小气点? 事实证明,确实还能。 魏皇听到魏钰在心里说他小气了。 皇帝冷冷一笑,直接小气给他看,“嫌多了?那就两日吧,朕看你精神好得很,也不需要休什么假。” 魏钰连忙否认,“不不不,不多不多,三日就三日,父皇英明神武,说出去的话那是一言九鼎的,怎能随随便便就改口?这个习惯可不好,以后不准再提了啊,咱说好的三日,不改了!” 魏皇没在意他的不敬,只是斜眼睨他。 “你确定了?” 魏钰连连点头,“确定了确定了。” “不勉强?” 魏钰强颜欢笑,“不勉强不勉强。” “不会后悔?” 魏钰面无表情,“绝对不会后悔。” 魏钰最后是垮着脸回去的。 - 当他和齐惕守都离开了养心殿后,李成公公一边给魏皇倒茶,一边笑道:“陛下心情不错呢。” 魏皇端着茶杯,浅浅抿了口后,抬头长舒一口气,神情很是放松,“是啊,魏钰这小子,本事不小,有他在,朕觉得大魏的盛世指日可待。” 李成一惊。 【陛下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立九皇子为太子?!】 这把魏皇一下给整沉默了。 他说那话的意思纯粹是有感而发,毕竟昨日魏钰的一番坦白,让他有幸见识到了那个繁荣昌盛的后世。 休明盛世,国富民强,路不拾遗,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政通人和……那样一个丰衣足食、人人安居乐业的繁华后世,魏皇从前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对比这样的一个后世,再想到自己的百姓还在吃不饱、穿不暖,连后世半分都不如,魏皇就既惭愧,又羡慕不已。 而这样的强烈对比下,魏皇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雄心,也在这样的刺激下给一并迸发了出来。 是,如今的大魏是不及后世繁华,但谁说之后的大魏就不能如后世那般了! 从前太祖都能以一介盐商,成功从诸雄中杀出来成就大魏,没道理他如今坐拥天下,还拥有“度心术”这辨别人心的神通,就不能做的太祖要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鼎茂盛世了! 而且。 他还有一个从后世而来、见多识广的儿子。 李成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 “九皇子殿下确实人好,奴才在宫里,经常听人说殿下有君子之风呢。” 魏皇回神,看向李成,“君子之风?” 就臭小子那样懒散没出息的德性,还君子之风? 怕不是侮辱了君子二字。 李成腆着脸笑道:“是啊,您忙着政事,不像奴才,经常在后宫走动。九殿下待人亲切和善,奴才从前就看见过好几回,他给一些受人欺负的小宫人撑腰呢。” 听到这话,魏皇很是意外。 魏钰那么懒散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去给小宫人出头?他这就不怕麻烦了? 魏皇好奇,于是他就让李成将他看到的,都给说一遍。 李成一五一十说了。 什么九皇子看到有小宫人躲在角落哭就去询问,见到小宫人被管事的欺负了就给撑腰,听说宫人家中出事就借人银子…… 魏皇听完大感震惊。 原来臭小子心地居然如此纯善的? 是他还看走眼了啊。 第030章 玻璃造出来了 对于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三天假期,魏钰是这样安排的—— 第一天,躺床上玩平板。 第二天,躺榻上玩平板。 第三天,躺摇椅上玩平板。 三天时间,魏钰过得很滋润。 如此废物了三天后,魏钰被他爹批了。 李成公公给的理由是:“说好的方子为什么还没写出来”?! 魏钰对这个理由大感震惊。 咋的不是休假吗! 他凭本事挣来的假期,干啥还要去写劳什子的方子??而且这还没薪资…… 当然,带薪他也不干。 不过魏钰这话只能搁心底里想想,被他爹派来的李成公公催促之后,他人就灰溜溜搁了平板去写方子了。 但魏钰是个懒人,让他自己花时间去一五一十写那老长老长的方子,那还不如叫他去上太师的一天课。 毕竟上太师课的时候还能摸鱼,写方子,那真的就只能是写方子了。 写完手会断的。 真的! 因为懒,所以魏钰把这活计交给了小安子。 小安子是会读书写字的,别问小安子一个家世贫寒的小太监为什么会识字,究其原因,那还得是因为魏钰。 毕竟,一个懒人,难道还指望从前太师布置的那些家庭作业让他自己来? 当然是交给小安子啊! 小安子年纪轻轻花儿一样的年纪,不读书识字怎么成? 那也太糟践了,魏钰人帅心地善良的,肯定是要好好将孩子培养成才啊! 总之,小安子会读书识字这个事,就是造孽的是魏钰,享福的还是魏钰。 写方子的事就都交给了小安子,魏钰只需要在旁边动动嘴就好。 不过事成之后,魏钰答应小安子会给他一两银子作为报酬的…… 用一两银子换三天假期,也不亏。 - 而就在魏钰动嘴写方子的第二天,玻璃被烧出来了。 东西是被工部给呈上来的,就在当天的早朝上,满朝文武俱看到了。 工部的尚书裴知,同他的左右侍郎一起,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站在大殿上,三个人神情那是如出一辙的激动。 “陛下!昨日晚膳时分,官窑成功炼制出了一批无色琉璃,匠人们都称呼此物为玻璃。这两件便是其中之一,臣特意带过来给您过目。” 两件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被左右侍郎一人端在手上一个。bookAbc.Cc 光亮通明,结构细巧,简约不失大气,给人以一种十分清新美观的感受。 魏皇远远瞧着,都觉得这瓶子尤其美丽,简直就是好看到了他心坎上! “快,呈上来,让朕好好看看。” 东西被身边的侍从给端了上来。 玻璃瓶子不大,就是跟普通的花瓶差不多大小,形状也相差无几,然而魏皇把在手里,那是越看越觉得漂亮。 甚至,他都已经想到了这无色,哦不对,是玻璃,魏钰那小子是这么叫的,他都已经想到这玻璃可以怎么用了。 宫中的窗子都是用的云母,外面天色稍微暗淡些不要紧,屋子里照样敞亮。 可有些用不起云母糊窗子的人家,天只要一暗淡下来,那屋子里就乌漆嘛黑的,不点烛火完全不成! 这玻璃,拿来做窗子,可不就刚刚好吗! 魏皇很满意,把着玻璃瓶连连点头,“不错,这玻璃甚美,比之西岐进献上来的也不遑多让,很好!赏,官窑那批烧出玻璃的匠人,人人都赏百两白银……” 魏皇将上次魏钰承诺的奖励又给复述了遍。 这可不是他一个皇帝小家子气,臭小子自己当众承诺的奖励,他要改口那就驳孩子面子了不是? 裴知应下,“臣代官窑,谢陛下赏赐。” 得赏的是官窑烧出玻璃的匠人,但实际上这功劳得有一大半是魏钰的。 裴知心知肚明,甚至那玻璃方子他昨晚都已看过,更是从刘椿嘴中得知了那日事情的经过。 裴知正直,连下属的功劳也不贪昧,更遑论皇子的。 因此,在谢过赏赐后,裴知便又道:“禀陛下,玻璃能够造出,功在九皇子。殿下大才,写出了十分详尽的玻璃方子,匠人根据方子,这才能将玻璃给烧出来。” 众人:……! 在工部的一些人早就清楚,所以并没有多惊讶,然而大皇子几人,听到此事后却大感震惊。 特别是当魏皇对着一众臣子说,“九皇子聪慧,朕亦十分欢喜”的时候,几个站在朝堂上的皇子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夸赞儿子聪慧的话,父皇也不是没有对其他兄弟说过,至少从前他就对老四、老七说过。 可这因为儿子聪慧所以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自己很欢喜这事,父皇那是从未做过的啊! 难道父皇不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底下臣子们会怎么想? 这让他们几个年长的皇子,以后该如何立在朝堂上啊! 底下人的想法,魏皇只能听到最三排的。 公孙泰的:【九皇子……倒是不曾关注,看来得提醒二皇子注意了】 裴知的:【有玻璃方子,还有锻钢法子,也不知道九皇子究竟是从哪儿知晓的……老夫要是能亲眼目睹那古书一眼该有多好】 齐惕守的:【哎呦呦,这可不得了,陛下居然如此喜爱九殿下,失策失策,看来站位还是不能站太早!】 大皇子:【这该死的,魏钰居然还真的会烧玻璃,从前倒是小瞧他了】 二皇子:【九弟是个人才啊,看来得好好笼络他了】 三皇子:【原来是有玻璃方子的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下朝再找裴大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借方子看一眼,真好奇啊】 四皇子:【这不得找小九再要个玻璃方子好去做生意!这玻璃拿出去卖,一看就得发大财啊!】 五皇子:【哎,好累,好饿,想睡觉】 【……】 站着几个人,就有几种想法。 众生百态。 魏皇坐在高位,摸着搁在手边的玻璃瓶,没管其他人的想法,只注意到了四皇子想的。 拿玻璃出去卖,发大财。 可行。 但是具体要卖给谁呢! 魏皇思索两秒,眼前一亮。 对了,大梁! 第031章 四皇子 魏皇是很想赚钱没错,但作为帝王,与民争利这事是做不得的。 毕竟整个天下都是他魏家的了,皇室若是还去经商,那哪还能有其他商人们的活路?又该置天下百姓于何地呢? 魏皇是挺想要让平民百姓都用得上玻璃的。 玻璃不是钢铁,材料费不了多少钱,真要说起来,也就跟普通的陶瓷琉璃差不多,如今大家欣喜,也不过是胜在一个新奇上。 而玻璃若要在大魏市面上流通,那这个定价势必就不能太高,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文也就差不多了。 若再贵点,走精品路线,专门卖给达官显贵,那做工方面就得格外的精细,如宫中制品一般。 这样的东西,方才能拿出去卖给大魏以及大梁的世家贵族。 因为挂念着赚钱,魏皇下朝后也一直在思索这事。 他在想这活计应该交给谁去做。 交给底下臣子? 六部中就没几个真的对他忠心耿耿的! 而且朝中官员大多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在明知皇帝会“坑”他们钱的前提下,难道他们在知道后不会做什么小动作? 魏皇是想闷声发大财的。 当然,对魏皇忠心的也有,但那都是些古板严肃的老学究,张口闭口就是皇室威仪、道德礼法。 若让他们知道他要去做生意卖玻璃,不说支持了,估计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劝谏,让他打消念头…… 什么道德礼法的,魏皇才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钱! 是能将国库填满的小钱钱! 这几年大魏境内不是旱灾、就是蝗灾、要么就是水灾的,为了赈灾,国库早就不是那么丰裕了好吗。 这要后面再多几个灾难,魏皇下罪己诏倒是小事,就怕国库空空如也,再也拿不出钱粮救济百姓了! 人选的事,魏皇从下朝到批奏本,中间一直都在思索。 李成见他心神不定的,不免出声询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不知老奴能否有这个荣幸,替陛下分担一二?” “哎。” 魏皇叹了口气,搁笔仰头,神色略有忧愁,“李成啊,你说,朕想找个人做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臣子听话的少,偏偏还不能一下全给换了。 真是羡慕太祖啊。 开朝皇帝,位于权利巅峰,想杯酒释兵权,臣子连个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想给子孙排除异己杀功臣时,也没见哪个臣子叨逼叨,要振臂反了他的……真是羡慕死了。 羡慕归羡慕,但魏皇也就是单纯的羡慕一下。 毕竟,性格使然,魏皇不是那种多疑、掌控欲强的帝王,大多时候,他都是宽容温和的。 对皇帝的牢骚,李成作为魏皇身边的大太监,那是不可能只当它是一句简单抱怨的。 【陛下这话,难不成是在对臣子不满?不应该啊,今日朝堂上不是还龙心大悦吗?看来是对皇子们不满了,也对,九皇子年纪最小,却最安分省心,还有本事,对比不安分的大皇子他们……确实闹心了些】 魏皇:…… 狗奴才心思还不少。 李成在一旁笑道:“整个天下皆是陛下的,陛下想用谁就用谁,大魏人才济济,陛下何愁找不到鞥能用的人。” “是吗,那你说说,朕能用谁?” 这话出乎李成意料。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还会接上,毕竟这就是一句奉承话啊! 李成支吾,面色为难,“这,这奴才哪儿能做的上主,奴才可不通朝政,陛下说笑了。” 魏皇轻哼一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拿起笔准备继续批奏本。 刚批了两个,魏皇突然抬头,“现在何时了?” “回陛下,快到午初了。” 魏皇了然,“哦,那皇子们快下学了吧,行,你去把九皇子叫来。” 李成去叫魏钰的时候,彼时他正跟四皇子和八皇子在一起。 上午放学,魏钰是打算和他八哥回去休息的。 奈何这刚一出门,就看到他四哥守在外面。 对于他四哥这个人吧,魏钰其实还挺羡慕的。 有娘撑腰,从小就活得欢快,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发愁,父爱大家都没有,起点算是一样,但有母爱包裹的小孩,长大后到底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魏钰小时候被他四哥“欺负”过。 那种欺负不是对方在刻意的仗势欺人,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所做的那种行为其实是在欺负弟弟。 因为那就是四皇子的生活。 幼时四皇子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于无依无靠的魏钰而言,就是一种奢侈。 当然。 魏钰要是一个真小孩,从小在他四哥这样的鲜明比照下活着成长的话,那长大的他要不是自卑怯懦,要不就是愤世嫉俗。 可惜了。 魏钰不是。 幼时那些在别人眼中四哥对他的“欺负”,其实魏钰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他在看他四哥的时候,那根本就是在看一块移动的“大蛋糕”! 只要他四哥过来找他玩,那他铁定就能从对方手中骗到吃的玩的好吗! 小时候魏钰别提多盼望他四哥能过来找他了!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四哥终于长大,终于知道自己那么多年对弟弟的恶行的缘故,反正魏钰八岁之后,他四哥就很少来找他了。 这次陡然在上书房的庭院外看到四皇子,尤其听他说还是来找自己的时候,魏钰是真挺惊讶的。 “四哥找我何事?” 赶着回去吃饭,魏钰是真没时间跟他叙旧,所以就直接问了。 四皇子也知道这个时间点是干嘛的,所以也不啰嗦,笑道:“我们多年兄弟,怎么做兄长的还不能来找你叙叙旧了?走,去你宫里,正好同你俩聊聊开府的事。” 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八皇子并不喜欢四皇子。 但是说到开府的问题,他还是愿意听听的。 三个人往西三所的方向走,路上,四皇子一直在给魏钰和八皇子说布置府邸的事。 魏钰和八皇子听得很起劲,偶尔还提了下自己的意见。 不过,当四皇子觉得聊得差不多,想要说今天早朝的事,顺便提一嘴玻璃时,李成公公就带人来了。 第032章 他爹找 李成带着人拦住了三位皇子。 给三个人行礼问好后,李成就冲着魏钰道:“九皇子,陛下让你去趟养心殿,您请。” 当着四哥八哥的面被爹叫走,魏钰有点儿为难,“现在?” 李成笑道:“是,陛下正在养心殿里等着您呢。” 没辙,鬼知道是不是找他要方子的。 魏钰头皮发麻,他那俩方子还没写完呢! 小安子手速慢得很,听说是要给陛下看,愣是一笔一划写的极为工整,稍微有点儿差错他就把整张纸都给撂了。 他这个做殿下的都没他奢侈! 听到父皇要找魏钰,四皇子稍微愣了下后就回神了。 他以为父皇是为着早朝玻璃的事,所以将魏钰叫过去表扬的,因此就直接恭喜了一声。 “九弟好本事,今儿早朝,你给窑厂那边写的玻璃方子被匠人给造出来了,父皇叫你过去,估计是为了赏你的,去吧,赶紧的,别让父皇久等了。” 魏钰和八皇子俱是一愣。 魏钰:啊?不是当面催我要方子的啊? 八皇子:玻璃?什么是玻璃? 一句两句说不清,李成还在旁边等着,再磨蹭就不对了。 魏钰只能先给两位哥哥赔不是。 “四哥,八哥,那我先去见父皇,有事我们回头再聊哈。” 八皇子无所谓,四皇子却笑着应下。 “行,你去吧。” 魏钰就这么跟着李成去了养心殿。 路上,不确定他爹找他是不是四皇子说的那事,于是魏钰又问了下李成。 李成回道:“殿下,这奴才哪能知道啊。” 魏钰略感失望。 “不过今儿早朝的时候,陛下对玻璃确实很欢喜。”李成又道:“陛下还说殿下您聪慧,心中甚悦,想来这会儿叫殿下您,应当不是什么坏处。” 作为跟皇帝接触最多的人,李成对魏皇的态度是看得分明的。 从前陛下看重几个年长的皇子,对年幼的皇子皇女皆有疏忽,但自从陛下被雷劈后,再醒来,他就对大皇子等人疏远了起来,不再同以往那般看重,反而是更喜欢起了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几人。 若说这缘由嘛。 李成倒也能明白。bookAbc.Cc 毕竟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父亲,谁乐意见到自己出事时,底下的臣子毫不关心自己,反而却在乎自己屁股下占着的位子呢? 李成也后悔。 他忠心陛下多年,当时怎么就跟昏了头一样,贸贸然就接了贤妃那袋金子给她说了陛下当时的情况! 虽说陛下醒后,他第一时间就将金子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但背叛就是背叛,背主的奴才赐死都不足惜! 李成万分感激陛下后来没有跟他计较,这才能让他继续在陛下身边伺候着,不然如今哪儿还有他活着的机会啊。 而现在陛下看中喜爱九皇子,作为忠于陛下的人,李成自然不介意给魏钰多说一些,提醒他几句。 知道自己此去危险系数低后,魏钰放宽了心。 他还以为自己过去后真会受到表扬赏赐的,可事实上就是他想多了。 有个毛线的赏赐! 他爹叫他过来居然是问他有没有法子卖玻璃?! 站在殿中央,魏钰看着他爹目瞪口呆。 【我想好怎么谢恩了居然给我说这玩意儿?!】 魏皇一顿,瞥了魏钰一眼。 然后他当什么都没听见。 赏赐什么的之后再说吧,万一臭小子又喊着要请假,那他这假到底是请还是不请啊? 魏皇催他,“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卖乖,你给我说说后世的商人都是怎么卖东西的,可有什么法子能赚的更多?” 魏钰无语。 这商人还能怎么卖东西? 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想卖价高? 那前提你的货物得值钱啊! 哦不对,还有可能是营销手段好。 魏钰想了下,问他爹:“您对这玻璃的定位是什么?是走平民路线,价格亲民实惠呢,还是走高端精品路线,物以稀为贵卖给有钱大家?” 魏皇:“当然是两手都要抓了。” 魏钰对他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说的野心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我就知道爹你是个干大事的。” 一看就是早就想好了的。 “你说的平民路线,朕早有想过,会卖给百姓一个实惠低廉的价格,可是这样就赚不了多少钱。” 魏皇皱眉,直接给魏钰说了实话,“朕不贪图百姓的钱粮,朕苦恼的是该如何让大魏和大梁的高官世家掏钱!” 魏钰:…… 好家伙,薅还是他爹敢薅。 不过魏钰也知道,古代立起来的世家都是富得流油的,有的世家子甚至活得比皇帝还舒坦。 而世家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呢? 无一例外不是从百姓身上剥削得来的。 世家的田契,动辄就是上万亩,而这么多亩的田是怎么来的呢?不是趁人之危低价购入,就是吞并,开垦隐田。 而世家的奴仆,多的更是有上千上万人,这些人除了买来的,更多都是趁着灾荒收拢的流民,让他们自愿卖身成奴。 田地,人口,放贷……世家只会越来越有钱,而没了田地又没了身契的百姓,最后只会以身抵债,子孙皆为奴,借贷还贷,生生不息。 薅世家的钱,魏钰不心疼,魏皇那就更不心疼了。 魏皇只恨不得抄了大魏所有世家的家,将他们的财富全都充缴国库,然后发还给百姓! 知道他爹是要薅世家的钱后,魏钰想法就多了。 世家有钱,但也不是傻子。 想让世家出大价钱买东西,那东西肯定就不能普通了,必须要精美、稀奇、还要独一无二! 上赶着推销的别人不会稀罕,必须要让他们心痒难耐,最后自己主动上门求着要卖,这样才好方便哄抬物价,奠定一个高起点! 奢侈品嘛。 必须得有逼格。 而奢侈品背后的“势力保镖”嘛,那也必须得有牌面! 魏皇在给他爹讲了遍现代奢侈品的营销套路后,最后给他推荐了那个“牌面”。 “爹,这事你让四哥来做,四哥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信他!” 第033章 真贪啊 要说魏钰推荐四皇子来卖玻璃,那还真就不是乱推荐的。 他四哥是个很有经商头脑的人,这点在魏钰小时候骗他吃喝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比如,四皇子对金钱数字很敏感,提到东西的时候可能还不会有什么,但一旦涉及到钱,什么“这盘点心要花十两银子”、“未及冠皇子月俸五十两”这些,那当魏钰要骗他的时候,他就会斟酌,最后取损耗最低的给出去…… 又比如,魏钰第一次对着四皇子空手套白狼忽悠到点心后,后面无论多少次,四皇子都会保持着一份警惕之心。 再比如,四皇子这个人不止没心没肺,他脸皮还格外厚,明知八皇子不待见他,偏偏还能装作不知道似的继续笑脸相谈……这是一个皇子甚少能做到的。 所以,综上,四皇子有经商头脑,还有商人的警惕心,以及厚脸皮和超然地位。 这样的他不是最佳人选,谁还是? 当然了。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嘛,那还得是魏钰自己想报恩来着。 不管幼时是不是他骗的四哥,到底那个时候,是因为四哥的救济,这才能让他和八哥以及静安过得更好。 魏钰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 对于魏钰的提议,魏皇并没有立即反对。 因为他自己之前就有想过,是否应该交给他的儿子们来办。 不过皇子们自诩高贵,估计都不会想着去经商,毕竟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自来低下,想来是没有皇子愿意去的,所以魏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现在魏钰既说的如此肯定,这就让魏皇又升起了打皇子主意的想法。 “你四哥当真愿意?”魏皇问道。 魏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小眼神,“父皇你要不相信,可以直接去把四哥叫来啊。” 【那么好的经商人才,那得物尽其用啊,不愿意也得把他忽悠愿意喽!】 魏皇:…… 等到四皇子一头雾水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魏钰正在跟为魏皇激烈讨论着什么。 魏钰:“不对不对,跟宫里那些用玉石做的盆景不一样,那些虽然是贡品,寻常人家不能用,但世家那些人肯定都是见过的,而我们卖的就是新奇!肯定不能是以前有的。” 魏皇:“行,朕的主意不可取,那你来说,你说什么新奇!” 魏钰:“这不得集思广益?我一个人哪儿能顶啊,您不能因为我见多识广就把我当牛使唤啊。” 魏皇、四皇子:…… 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老实请安吧。 四皇子给魏皇行礼请了安,并询问他爹找他干嘛。 魏皇伸手指向了魏钰,“你九弟的主意,叫你拿着玻璃高价去卖给世家,老四,这差事你可愿意做?” 魏钰瞅了眼他爹,默默认下了这口黑锅。 四皇子听清楚后很诧异,“让我拿玻璃高价去卖?”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魏皇估摸着要劝,结果下一秒就瞧见他以为不乐意的老四喜笑颜开起来,那神情,很是叫一个不值钱。书包阁 “父皇放心,这差事儿臣愿意去做!” 【这不赶巧了吗,我就打算做玻璃生意的啊!我与九弟还真是心有灵犀】 魏皇沉默,一时间都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串通好的。 领了差事那就得做好,为避免后面出问题,四皇子问起了详细事宜。 “父皇,此事是否以朝廷的名义去做?” 魏皇直接拒接,“什么朝廷,朕可没有叫你去卖玻璃,这事是你九弟提的,玻璃方子也是他的,正好他马上就要开府,你俩出去赚点钱有个进项好维持王府开销,这很正常。” 说的很冠冕堂皇,很像那么回事。 但这事要没皇帝首肯,谁又敢做呢! 于是四皇子就懂了。 他凛神,先是看向魏钰,表示感谢,“多谢九弟,四哥在这儿先跟你说声谢,等进了账,四哥分你两成。” 然后他又看向魏皇,义正言词道:“父皇,卖玻璃的钱,儿臣与九弟愿意拿出五成上缴国库!替大魏百姓多出一份力,还望父皇成全!” 魏皇老怀欣慰,“好好好,你这个心很好,朕甚是感动,老四,朕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四皇子昂首挺胸。 “不过。”魏皇话锋一转,眉头皱起,一脸忧愁,“大魏这几年频频遭受灾荒,为赈灾,国库不丰暂且没什么,就是苦了居无定所、忍饥挨饿的百姓啊。” 此话一出,魏钰和四皇子心里齐齐冒出一句—— 【真贪啊!】 可不就是贪嘛。 这光明正大打着百姓旗号卖惨的,目的是啥? 当然是哭穷啊! 魏钰朝他爹投去鄙视的一眼。 五成利都还嫌不够,居然还要,咋的是让他和四哥两个出方子又出力的人喝西北风呗?然后他老人家自己坐收渔翁利? 真是万恶的大地主boss! 四皇子心里也在滴血。 本来他自己可以有三成的,结果父皇不满意还要,那他总不能把已经说出去给九弟的两成拿回来吧? 多有失体面啊! 所以最后损失的还是他自己。 四皇子忍着心痛,挤出一抹微笑对魏皇道:“父皇说的对,儿臣身为大魏皇子,理当为百姓多做点事。儿臣愿意,再让出一份利交于国库!” 【哎呀心好痛啊!!!】 四皇子是心痛了,但魏皇却是高兴坏了。 皇帝满意点头,挥手让他俩可以下去了。 “出去吧,生意的事儿你们自己商议,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朕,哦,对了,朕允许你们可以找灰卫使帮忙。” 灰卫使,一个只对皇帝负责的势力组织,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侍卫。 按照魏钰的话来说,这组织就相当是明朝时期的锦衣卫。 那一个个的,是真的帅啊。 是能将人帅出一脸血的那种帅啊! 尤其是指挥使霍廷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帅哥没错吧? 哈。 事实上还真的就是啊! 魏钰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被那酷哥的眼神给煞到了。 脸都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那种冷冰冰不把人当人看的眼神,气质肃杀,典型从刀山火海里出来的狠辣人物,拔刀必见血啊! 第034章 会所 知道还可以找灰卫使帮忙后,魏钰兄弟俩就兴奋地退下了。 一出养心殿,四皇子就同魏钰道谢。 “九弟,四哥真是谢谢你了,肯将这机会让给四哥。” 四皇子笑叹道:“你四哥我这么多年啊,手底下也就几个庄子,几家铺面维持府内开销,委实是穷得很啊。” 啥庄子铺面都没有是真穷的魏钰沉默。 四皇子还在继续。 “开铺子做生意的事,你四哥我从前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可惜这事不体面,父皇不会允,所以四哥我啊,一直以来也就是想想罢了。” 说到这里,四皇子看向魏钰,眼神探究,“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父皇居然会被你说动让皇子做生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分明是老头儿自己一早就打好了主意,他就是推波助澜说一声而已! 魏钰羞涩,“啊,说来惭愧,弟弟我也没什么本事,左不过是父皇比较疼我罢了。” 四皇子:…… 疼不疼的就算了,还是问别的吧。 四皇子问起了他之前跟魏皇谈论的问题。 “你之前是在跟父皇讨论玻璃的样子吧,我听你说宫里的样式不稀罕,你要新奇的,怎么样才算是新奇?” 哇,新奇啊。 那可真就是太多了。 魏钰恨不得拿出照片,给他看下现代五彩斑斓又漂亮的玻璃制品。 他想了下,给他形容了下他见识到的,“首先呢,什么玻璃瓶、玻璃杯。玻璃茶具,那都是可以做出来的,让匠人们做出一些形状新颖优美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也就不提,可以做个添头。” 这个还是添头? 四皇子眉头一皱,就听魏钰继续道。 “四哥可以做玻璃弹珠,这个玻璃弹珠,形状跟上供的珍珠一样,不过却是透明的,里头可以添加五彩斑斓的琉璃加以点缀,琉璃可以做成不同的花纹,譬如梅兰竹菊、猫狗兔子,做成一种系列……” “四哥还可以做玻璃灯罩,玻璃雕塑,彩色的透明的都行,只要客人给够钱,还可以专门给他定制一个专属的,哦对,四哥你还可以建一座玻璃房,里面全摆着玻璃制品,客人不需要进店都能看清楚……” 随着魏钰说的越多,四皇子眼睛就越亮。 那神情,瞧着就是一百个懂了的样子。 “你这个玻璃房不错!这用玻璃做成的房子,光想想都觉得敞亮……” 四皇子陡然拍手,眼神晶亮,仿佛已经想到了房子建成的样子,“我若是能在花园竹林中有这样一间房子,雨天不用躲,坐在里面品茗赏景,夜晚不用担心蚊虫,赏月谈心……这对士人来说,绝对是聚会谈事的雅兴之地啊!” 魏钰佩服。 好家伙,他四哥这是要打造古代士人版的会所啊。 “有钱途!” 魏钰肯定他哥的想法,“这想法很好,会所建大点儿,城外画个地儿,建个园子,什么花园、竹林、泳池、书楼、宿舍的都建起来,里面能用玻璃的就用玻璃做景观,开始第一批只邀请读书人,办个宴会,打出名气,后面进来的人就收取门票费……” 魏钰想的是如何做会所赚钱,而四皇子却想到了别的。 四皇子沉吟了下,“这样的地方,用来招揽士人很是方便显眼,或许得跟父皇请示一番才行。” 魏钰哽住了。 他瞥一眼四哥,没好意思说还有更显眼的一事没说。 那就是玻璃是可以做凹凸镜的。 而凹凸镜又可以做什么呢。 第一个就是望远镜了。 这东西放在现代看很平常,但用在古代,呵呵,军事上不要太方便哦。 第二个就是镜片了。 古代近视眼是很多的,特别是读书人,几乎没有几个成年人不近视的。 毕竟读书人读书,目的就是为了科举做官,而科举制度的残酷,那可要比现代的高考残忍百倍不止。 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最后能中试为官的,也不过区区百来人罢了。 而为了能高中,读书人们几乎是日夜苦读,夜晚天都乌漆嘛黑了,也会亮起烛火继续苦读。 试问就这样的求学环境,这样的看书环境,哪个正常人的眼睛能经得住这般长时间折磨的? 近视很正常。 要匠人们能把凹凸镜做出来,制成望远镜、眼镜啥的,那铁定能发财。 魏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先对四哥说。 他对四皇子道:“四哥,这事你先回去再好好琢磨下吧,实在不行,我回去给你画几分样式,你到时候直接给匠人看就行。” 四皇子现在满脑子都是会所,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回去想想,先走了。” 同四皇子分别后,魏钰终于回了自己寝殿。 回来时,小安子准备的饭菜已经快凉了,魏钰也不甚介意,端起饭碗就吃。 小安子倒了杯热茶给他,道:“殿下,八皇子回来时同奴才说,让您回头给他解释下什么叫玻璃。” 魏钰嘴里快速扒着饭,无所谓嗯嗯了两声。 小安子瞅他这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默默又加了句,“八皇子把您藏在床底下的话本箱子拿走了。” “什么!” 拿着碗筷的手一下就给僵住了。 魏钰嘴里塞着满嘴饭菜,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安子,“什么时候的事啊?难道是刚刚?你就不知道拦着点啊!” 平板里小说中的龙傲天看来看去就那么一个模板,看多了他也是会腻的,而他腻了就会看古代书生们写的话本子…… 话本子内容就不说了,关键是那箱子他前日忘上锁了啊! 他八哥不会打开看后把他的精神食粮全给烧了吧?! 不要啊—— 小安子呆着一张脸默默道:“八殿下要拿,奴才怎么拦得住,而且殿下,我都不知道你把话本箱子藏床底的。” 魏钰心头一梗,一把捂住胸口蛋疼。 这他能怎么说? 该说是他今日上课时,八哥问他昨晚是不是又做贼时一个说漏嘴,讲了自己偷看话本的事??? 望着桌子上的饭菜,魏钰嚼了嚼嘴里的,一脸麻木。 算了。 这都半个时辰过了吧,估计他八哥早看完箱子里的东西了。 第035章 骚操作 魏钰隔壁,八皇子的寝殿内。 确实已经打开弟弟箱子并拿出书看了的八皇子,此刻正红着耳根一脸麻木的手握一本书。 他的眼神既羞又恼,隐隐还带着丝纠结,小眼神瞟一眼手中的书,又瞟了眼箱子里厚厚的一沓,也是牙根一咬,恨恨低骂了声。 “魏钰这个混账!” 八皇子把手中书一撂,书本合拢落在桌上,封面是正儿八经的《五经正义》。 但。 这书就是套着一个《五经正义》的壳而已。 内容是啥? 呵,要是正经内容八皇子也不至于这么恼了! 魏钰这厮居然没事在偷看避火图! 瞥了眼桌上的“五经正义”,八皇子一想到里头十分清晰逼真的精美画面,就一股子气血上涌。 不是激动的,是羞的! 亏他今日见魏钰精神不振,还以为他真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话本子所以精神不济,还想着借来一观…… 八皇子咬咬牙,没好气地又伸手去翻箱子里其他书籍。 《金刚经》、《孝经》、《史记》……乍一看确实都是十分正经好学的书,然而翻开一看吧。 呸! 都是外面套着一层壳子的二手书! 里面不是避火图就是淫词艳曲,一个能看的话本子都没有! 八皇子抖着书,想要将外面套着的那层皮子给抖掉。 然而他这举动就是徒劳的,那皮子就是原装货,压根就不是魏钰做的手脚,一买来就是这样的好吗! 八皇子更气了。 他将所有书重新扔回箱子里,关上后找来下人,问隔壁九皇子回来了没有。 “回殿下,九殿下方才已经回来了,约莫一刻钟前。” 得到魏钰已经回来的准确答案,八皇子抱着箱子气势汹汹就过去了。 “魏钰,你给我出来!” 魏钰才搁下碗,正要端起茶杯漱口呢,陡然间就听到外面他八哥的声音响起来。 这声音听起来不太妙,想到他的精神食粮,魏钰顿时就有种想溜走的冲动。 可惜,殿内就那么大,除非正面当着他八哥溜走,不然躲在哪儿都会被发现。 “哎。” 魏钰叹口气,挥手让小安子下去,“你出去,别在门口站着。” 要被哥哥训了,少一个人瞧见都能少丢一点脸。 小安子才退到门边,八皇子就抱着箱子进来了。 “八殿下安。” 听到小安子的行礼声,魏钰立刻露出老实讨好的微笑,上前去迎他八哥。 “八哥,瞧你怎么还过来了,瞧你这满头汗累的,先坐先坐,弟弟出去找人给你烧茶哈……” 魏钰说着就要往外走,然后直接就被八皇子揪住了衣领子。 “站住。” 八皇子冷酷一笑,下巴一抬,冲他示意自己怀中的箱子,“你给我解释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我倒想知道你几时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皇子教育向来都是比精英还要精英,这种书籍几乎都被划分到三教九流一堆,除了大婚之后的日子,宫里几乎不会出现。 魏钰嘿嘿一笑,开始狡辩,“哎呦,八哥,看你这多严肃啊,弟弟我其实是在了解风土人情啊!” “风土人情?” 八皇子眉头一下子就给扬起来了。 看个避火图还给他看出风土人情来了?可真能扯啊。 八皇子松开揪他衣领的手,把箱子放在桌上,示意他继续,“你说,什么风土人情。” “啊,说到这里,那我就得给你好好拾掇拾掇了。” 魏钰一撸袖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孝经》,翻到指定页面,然后指给八皇子看。 “喏,八哥你瞅这儿,你看看这一段,故事写的是南苗的一对有情人私奔,这里正好私奔到另一个村子里了……” 话本子快杵到八皇子鼻尖了,八皇子后仰,眯着眼看魏钰指的这一段。 “美人在怀,温润如玉……如浮木,起起伏伏,醉生梦死……” 淫词艳曲! 八皇子耳朵又红了。 他开口要骂魏钰不正经,转头却看到魏钰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八哥,你耳朵先别红,先别害羞,咱们眼睛别乱看,你看这儿!” 八皇子:…… “咳咳,谁乱看了!” 八皇子狡辩,少年人眼神闪躲,却又在弟弟不赞同的眼神下继续看着他指的方向。 魏钰道:“八哥,你看,这书中的村民在有情人想要问路的时候,提到了小心‘五毒’,而‘五毒’在我们中原看来,就是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但书中写到的五毒,却是蝎子、蛇、蜈蚣、蟾蜍、蜘蛛。” “这本书是从南苗那边传过来的,背景就是写的南苗,南苗人与我们中原人习俗不同,大魏若是想彻底收服南苗,那我们就得好好了解对方不是?我这是在做功课办正经事呢!” 八皇子听得大为震惊。 魏钰这话是狡辩吗? 肯定是狡辩。 但他能从这种淫/书中提取这种关键信息,这就让八皇子是真没想到的了! 毕竟谁会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呢?谁人买这种书是为了摸清南苗的风土人情呢?那不都是奔着色/欲而去的吗! 也就他九弟是个奇葩了,居然还能想到这方法。 八皇子震惊过后,想到南苗人的团结,以及各种狠辣手段,不禁又询问魏钰道:“你还从这些书中知道什么了?南苗人会驱动蛇虫的手段有写吗?” 南苗那边多崇山峻岭,气候湿热,比一般的地方更容易滋生蛇虫。 除了南苗本地人,中原人过去,几乎都受不了那边的环境,很容易就被各种蛇虫侵扰。 大魏的军队就是因为这问题,过往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拿下南苗。 就跟北胡一样,拿下了就会因管理问题,被南苗人或北胡人重新反叛。 魏钰抖了抖书,十分光棍地道:“不知道啊,这书我还没看完呢,要不八哥你自己来看?” 魏钰这说的是实话。 他能看的娱乐书实在太多了,几乎是看一本腻一本,能让他全部看完的实在太少,很多都看了一半就不看了。 这本《孝经》就是。 第036章 钱是万能的 八皇子对魏钰让他自己来的这话给羞了脸。 他还是个如玉一般的少年君子,没大婚、也没心仪对象,平时待在宫里,看见的不是他爹的女人,就是一些小宫女。 八皇子对男女之事不能说是没开窍,只能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九弟和静安都过上好日子。 瞧着八哥那副游移不定的样子,魏钰直接把书塞在了他手里,“哎呀,八哥你就拿去看吧,我还有好几本从南苗传过来的书,没准儿你还真能从里面找到对付南苗人的办法呢。” 魏钰又在箱子里翻了翻,凭印象找出了那几本南苗来的书。 都这样了,八皇子干脆也就不推辞了。 他瞅了眼魏钰,问,“你这些书怎么得来的?” 宫中不允许出现这类书,八皇子挺想知道魏钰哪儿收集到的这一箱子。 说到这个,魏钰嘿嘿一笑。 他盖上箱子盖,道:“八哥你就是老实了点,跟着弟弟混这么久,怎么还是没学到我的聪明劲儿呢。” 这话嚣张到八皇子抬起手准备打人。 魏钰赶紧喊停,“哎呀!这世上哪有不让做就真不让人做的道理!八哥你只要明白,规矩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私下里你只要不被人发现,钱就是万能的!” 八皇子一顿,狐疑看他,“你用钱收买的采买太监?” “聪明!” 魏钰笑嘻嘻点头,抱着箱子走到自己床榻前,将箱子子塞到了床底,然后又从一边的屏风后又掏出个精致的小木箱子。 他抱着小木箱子过来,上面的锁已经被打开,魏钰打开箱子给他八哥看他的小金库 “喏,这就是我的全身家当了,一直想着开府后做生意用的。” 八皇子看着箱子里面的银票、碎银傻了眼。 他伸手去拿,银票后面还是银票,一个个碎银重量不一,角落里还放着用绳子串着的几贯钱。 数着手中的银票数额,八皇子人麻了,“你这些年究竟从宫人手中骗了多少钱啊?” “嘿!八哥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 魏钰嗔他一眼,“什么叫我从宫人手里骗钱啊,这分明是他们托我办事自己献上来的好吗,你弟弟我本事大,财力雄厚,天上文曲星下凡,财神爷都托梦我是他亲传弟子来着。” “亲传弟子?” 顾不上吐槽,八皇子思想一下劈了叉,“文曲星还是财神爷的弟子?你这降辈儿了吧。” 魏钰摆手,“这都不重要,谁跟你说这些了!你只要记得你弟我马上就要开始发财了就好。” 没有无缘无故的幺蛾子出现,如果有,那肯定是折腾出来的。 八皇子斜眼看他,“你又做什么了?你还没跟我说玻璃的事呢,是不是跟这有关。” 聪明的八哥。 “是啊,就是跟玻璃有关。” 魏钰打了个响指。 他将这几日关于玻璃的事都跟八皇子说了遍,不过具体跟他爹说的那些话,魏钰还是没有告诉八皇子的,只是草率说了几句有关的。 听完的八皇子又震惊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感情那日在宴会上,父皇说你会做无色、玻璃是认真的?可你上哪儿知道的这些,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八皇子跟魏钰的关系,那真的就是比亲兄弟还铁哥们儿。 两个人从小就没怎么分开过,有人夜晚尿床这种隐私事,对方说不得在第二天都会知道。 所以若说会有什么异常,双方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烧玻璃这种非亲身实践不能知道的法子,八皇子自己都不知道魏钰会,素日来根本不曾关心他们的父皇,又究竟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八哥紧蹙的眉头,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起。 毕竟,他爹会读心术、他自己又有平板这事,注定就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同他爹两个人能有坦白互揭马甲的机会,纯粹就是个意外。 若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瞒不下去,估计都是要把秘密带进棺材里的那种。 魏钰是个矛盾的人。 他有大爱,但他也并不是无私的人。 第037章 上门 魏钰用一半的钱,凭实力告诉他八哥钱是真的万能的。 没见着他自己拿了钱后都不吭声了吗? 拿人手短啊! 揽在身上的事儿是越来越多了,俩方子还没写完,就又要给四皇子画图。 魏钰在给四皇子老实画图纸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 他这不是要咸鱼的吗? 怎么搞来搞去好像还离梦想越远了! 就这发展,凭他爹那种周扒皮的精神,以及四哥厚脸皮的特质,会就此结束? 嘶—— 魏钰抓着毛笔有点手麻。 揽事儿了。 这他是真的给自己揽事儿了。 可真是该啊! 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魏钰有种想乘时光机回到过去扇自己耳光的冲动。 这没事瞎起哄个啥啊,是生怕自己引不来他人注意,认为他也是个想要做太子所以开始发力的“潜力股”? 麻蛋的。 魏钰可不想跟他几位有事业心的兄长争这些,也不想掺和进去,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出彩被人注意到,他决定写完方子后,后面安分些。 不过这有时候吧,想安分那还真不是能安分得了的。 至少玻璃这事,另外几个兄长闻着味儿就找上来了。 魏皇要四皇子做玻璃生意,虽然没有当着朝臣明面上直接下令,但四皇子领了差事,那自然是要有所行动的。 他在第二天就去找了工部的人,拿了那玻璃方子,又见了窑厂那些烧出玻璃的匠人,将其给借走,又着手派人在郊外另起一个窑厂…… 一番动作落在关注兄弟们动作的皇子眼中,那自然是相当不寻常的。 大皇子第一个就找了四皇子询问,旁敲侧击想知道是不是父皇的旨意,结果四皇子告诉他说,这是他与九弟两个人的小打小闹,就是想多挣点银子…… 这给出去的理由,大皇子信不信先不说,反正没两天,其他皇子也就都知道了。 钱嘛,谁不喜欢? 能有挣钱的活计,是个人都想掺一脚,更别提有意想做皇帝,需要大笔钱财来打理的皇子们了。 于是在魏钰还在冤种似的在殿内画图纸时,就见他大哥二哥一起找了上来。 “大哥,二哥,喝茶,不知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魏钰给他两位兄长一边倒水,一边觑着他俩的脸色,内心尴尬地直抠脚。 没办法,谁叫他这两位兄长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虚伪呢。 平时就不对付、见面就掐的两个人,今日居然一同找了上来,这不妥妥让他为难吗! 大皇子人高马大,剑眉星目,哪怕坐在凳子上都有种大刀阔斧的凶气,而二皇子文文弱弱,典型一股子君子如玉的气质。 两个人的个性很是鲜明。 相较于大皇子的“凶神恶煞”,二皇子要和气得多,他是个经常面上带笑的人,像传说中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狐狸。 二皇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哥听四弟说,你们二人准备卖玻璃?”书包阁 这主题入的还真快。 早就有所预感的魏钰闻言,毫不意外的憨憨一笑,“是啊,我跟八哥马上就要开府了,父皇让四哥替我安排开府的事……” 魏钰低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操持开府的事,不过想来四哥应该花了不少功夫,而我也没什么好给四哥的,所以,就干脆同四哥一起做生意好了。” 听完后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齐齐一默。 就这? 不过吩咐下人去做的一个事,居然值得这么值钱的一个方子?! ——魏钰是不是太好骗了。 瞧着一脸单蠢的魏钰,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种自家九弟是个傻子的感觉。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知道魏钰是为了报答才将玻璃方子给的四皇子后,两位皇子都歇了要掺一脚的心思。 毕竟是弟弟的谢礼,没道理谢礼都还要要一份的,未免不要脸了些。 大皇子知道没戏,坐了会儿后就又回去了,只二皇子还留了下来,跟魏钰聊了些其他的。 二皇子:“再过一月便是中元节,听我母妃说,皇后会在宫内设法会,届时父皇也会去苍山佛寺祭拜,正巧此事父皇已交给我来办,沿途若是有什么不适,你尽可来同二哥说。” 哇塞。 瞅瞅,这瞅瞅! 有了价值的人果真待遇都一样了。 知道二哥这是在拉拢讨好他,魏钰只做不知道,却还是笑嘻嘻点头,“知道了二哥,到时候我同八哥一道,有事儿一定去麻烦你!” 不怕关系不熟,就怕对方压根儿就不想搭理。 二皇子笑着点头,“行,二哥还有事,就不在这儿久留了。” “好的二哥,那你路上小心啊。” 送走二皇子后,魏钰脸色一垮。 他招呼小安子进来。 “让你写的东西写完了没啊?” 小安子老实巴交点头,脸上顶着俩黑眼圈,“写完了殿下。” 磨蹭了这么些天,终于是给写完了。 魏钰松了口气,挥手让他把东西拿去给养心殿的李成。 小安子不乐意了。 他瞪眼瞧着魏钰,一脸不赞成,“殿下,这种事你怎么能交给奴才来做呢?这么好的邀功机会,你应该亲自去呈给陛下的!” 他家殿下好不容易有点作用脑子灵光了,怎么关键时刻又犯起傻来? 功劳哪有让别人呈上去的,自己去才能发挥出更大作用啊! 他小安子都懂这么道理呢。 魏钰瘫在榻上,死鱼眼看他,“你家殿下这么聪明,是缺功劳的人吗?” 反正他是不乐意去见他爹的。 老头儿心思多,万一去了又给自己揽上个事儿,那他还要不要咸鱼了? 他还等着过几天他四哥带他出去看府邸呢! 说好的出宫看宅子的,这么些天了还没个动静,魏钰人都些殃了。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小安子恨铁不成钢,瞪着魏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恨恨走了出去。 院内,红中白板两个太监,照样跟个木头似的拿着扫帚扫来扫去。 小安子路过的时候啐了口。 “整天扫,地都被你们扫秃噜一层皮了,外人瞧着还以为咱院子多脏呢!” 红中白板一听,手一顿。 说的有道理,还是换个活儿吧。 他俩扔了扫帚,转头又去拿帕子准备擦窗子。 第038章 (标题水了) 小安子捧着方子去养心殿了。 因为是透明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小安子作为太监,比一般的太监地位还要低。 平素不说去见大总管李成了,他能认识养心殿的洒扫太监那都是烧了高香的。 不过虽说没啥地位,但好在小安子有个优点。 那就是他脑子缺根筋啊! 他有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别人的好意坏意的!人家在排挤轻视他的时候,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是真的在忙! 小安子到养心殿的时候,并没有在殿外看到李成的身影。 他请示了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说是九皇子有东西要呈。 奈何小太监没有大总管的眼力劲儿,还看不清如今陛下对九皇子的关注,只一句“贤妃娘娘在里面”就把小安子打发了。 小安子默默看他,想说你连请示一声都不请,怎么就知道陛下不愿意见?这是陛下主动让他家殿下写的东西好吗! 有点气愤。 但气也没辙。 他家殿下没啥地位,对比一直盛宠的贤妃娘娘,宫人们不把九皇子放在眼里,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哦…… 小安子气了几秒就自己把自己给劝好了。 他老实站在旁边,准备等贤妃娘娘出来后再找皇上呈东西。 小太监瞥他一眼,眼神轻视。 愿意等就等吧,反正让他进去通报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贤妃娘娘最讨厌有人打扰她跟陛下了,小心被穿小鞋子。 只能说小安子人还算幸运,没在外面等多久,他就看到了李成从殿外进来了。 见不到皇上,同大总管说也是一样的。 小安子冲了过去,老实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李总管,这是我家九殿下呈给皇上的,说是陛下一直在催的方子。” 才从皇后那儿过来,陡然间听到这话的李成一愣。 陛下一直挂心着什么,李成可真是太知道了。 前几日他还亲自跑到九皇子那儿催过呢! 李成赶紧接过盒子,态度温和地问道:“九殿下没有亲自过来吗?” 小安子给他家殿下圆谎,“殿下正在温书,只托我过来将东西呈给陛下。” 李成这会子想到刚才小安子是站在门口的,他看了殿内,不动声色询问道:“小公公怎么不亲自进去?陛下可一直在等着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殿门前。 听到李总管这话,之前那个小太监脸色一变,竟是第一时间就开始冲李成讨饶。 “李总管息怒,小的刚刚有眼不识,不知道悟了陛下事,忘了给小公公通报,还请总管给小的一个机会!” 李成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挥手让其他人将他拖下去。 “陛下跟前,毛毛躁躁的,九殿下的人,哪儿是你们能轻慢的,拉他出去跪着。” 小太监被拖出去跪着了。 小安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眨眼,然后沉默,心中隐有明悟。 啊,原来他家殿下是已经得陛下青眼了吗? 难怪殿下不急来着。 罚了不长眼的小太监,李成呈着盒子,带小安子进养心殿准备见皇上。 一进去,小安子就听到了贤妃的声音。 “这过几日就是七夕,民间还不知道如何热闹呢……” 魏皇:“七夕佳节,难得有个男女想看的好时机,爱妃若是想热闹,叫人在宫里办个宴会也成。” “哼,臣妾哪是要什么热闹,臣妾是想着铄儿啊,他如今都十七,再不成家像什么样子!” 陛下跟贤妃的交谈落入小安子耳朵里,他冷不丁也想到了自家已然十六的殿下。 【七皇子十七没成家不是很正常?八殿下也一样没有成家啊……哎,有娘撑腰正好,也不知道殿下几时才能找个女主子回来】 陌生的心声落入魏皇耳朵。 他抬眼看向进来的李成二人。 李成弯腰行礼,请示道道:“陛下,九殿下派人送东西来了。” 还想问带进来的是谁的人,如今也不用问了。 魏皇目光落在盒子上,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眼中隐有期待,“什么东西?” 李成讨好笑道:“当然是陛下您想要的东西了。” 他想要的可不就是那久等不来的钢铁和制糖方子吗! 魏皇大喜,“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皇帝的态度让一旁的贤妃有些摸不着头脑。 满头华翠的宫装丽人坐在一旁,容颜艳丽,瞧着半分不像是三十多岁育有两子的妇人,反而像是二十出头。 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贤妃是骄横,但她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知道自己不可能去看什么方子,但简单问几句倒是可以的。 瞧着看方子的魏皇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笑,贤妃忍不住挑眉。 “陛下,九皇子都给您写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啧,就魏钰那样的懦弱废物,居然也能讨皇上欢心?难不成真跟铄儿说的一样,皇上要扶持年幼皇子了?】 魏皇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贤妃,笑道:“小九聪慧,深得朕心,他前段时日造出来的玻璃很不错,朕拿去给西岐使者看过后,连他们都说不出二话来,可见是给大魏长了不少脸。” 最小的皇子都给大魏长了脸,偏偏他的兄长却一事无成。 贤妃眼中略有不满,神色却没怎么变,笑盈盈道:“那九皇子还真是聪慧,不然我们大魏,还真就让那群西岐蛮人看笑话了。” 【不过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堂堂一个皇子,跟一群匠人混一起,果然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胎里都带着上不了台面的气息……】 魏皇眼眸深深,看着贤妃那张依然美丽的脸,心中却是突然冷腻了下来。 果然蛇蝎美人就是蛇蝎美人啊。 他不能因为这两个多月少进了后宫,就以为她们都改了性子。 性情要真有那么容易改,哪儿就还有虚伪一词呢? 这贤妃还不如皇后呢。 至少皇后内里粗鄙,但她不人身攻击…… 魏皇笑容稍作收敛,他冲贤妃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政务处理。” 冷不丁突遭被赶,贤妃还愣了下。 她有些不满,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不情愿地行礼退了。 第039章 辛辣 贤妃走后,魏皇看向小安子。 “九皇子怎么没亲自过来?” 头回直面皇帝,小安子还算稳得住。 “回皇上,九殿下如这几日忙着给四皇子画图纸,这才没时间过来。” 自个儿主子虽懒,但该找补的还是得找补。 魏皇听到了小安子的心里话,知道魏钰是偷懒不肯来,他在心里哼了声。 臭小子才勤奋两天,转眼又开始犯懒了,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他这么不争气的! 因为不孝子,魏皇得到方子的好心情都低了好几度,连带着本想给魏钰奖励的心思也没了。 他将方子重新放进盒子收好,随口问小安子,“九皇子在给四皇子画什么图纸呢。” 这几日四皇子忙着筹备新窑厂,所以还没来得及跟魏皇提“会所”的事,因此皇帝也就不知道魏钰要给四皇子画玻璃的设计图一事。 小安子老实说了。 听完后的魏皇眉头高挑,对魏钰说的那些玻璃饰品很感兴趣。 这说的如此详细,绝对不是一下就能凭空想象出来的,肯定是臭小子在后世见识过的。 不过,难道玻璃就只能当个饰品用? 没别的用途了? 魏皇有点怀疑,但没证据的事,怀疑也没用。 还是先放放,将工部、户部、兵部几位重臣叫过来商议下方子的事为重。 - 魏钰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出宫看府邸,是在七夕那天进行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出宫机会,不同于上次紧忙慌乱,魏钰这次趴在马车窗沿边,同他八哥一起望着京都的街道,满眼都是兴奋。 “哇塞,原来七夕佳节,京都是这么热闹啊。” 满街都是人,还多是少男少女,不是这处有活动,就是那处嬉笑声不绝于耳。 魏钰可没一点少年人的思春情愁,他思的是各处飘香的小吃点心! “啊——这个香味!” 闭眼深吸一口飘过来的肉香,魏钰一脸陶醉,“红烧肉!绝对是正宗的红烧肉,色泽金黄,油光闪亮,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鲜香味美,一定很好吃!” 魏钰形容得生动极了,这让坐马车内的另外两人很是无语。 一身青衣便服的四皇子坐在中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连瞧都没瞧见,就把这菜的味道给说出来了,莫不成是梦里吃到的?” 八皇子则是连看都没看魏钰,直接揭他底,“你上次对御膳房呈上来的烧鹅也是这么形容的。” 一个形容,能用在七八道菜上,都不知道他是真没文化,还是假没水平了。 魏钰放下帘子,挡住外面行人的探究,对二位兄长微笑道:“不重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弟弟饿了。” 才吃了早膳出来,居然就饿了,八皇子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四皇子倒是不介意,知道他俩难得出宫一趟,自然是希望两位弟弟玩的高兴的。 四皇子声音一扬,吩咐外面的车夫,“去聚福楼。” 聚福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多是些达官贵人去的地方。 魏钰下了马车,第一眼看到这个三层高的大酒楼时,对这家店的火爆生意心生羡慕。 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周围还挺靠着不少马车,连店内的吆喝声他在外面都能听到。 魏钰悄悄凑到八皇子身边,对他八哥耳语道:“八哥,你说这聚福楼一天能赚多少银子?” 四皇子已经已经先一步进去,听到魏钰提到银子,八皇子脚一顿,转眼看他,“你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开酒楼?” 只是下意识问问,但听到开店这话,魏钰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没可能啊。” 饭馆生意嘛,核心不就是菜好不好吃? 古代厨子非亲传不公布菜方,一个招牌菜就能引得老饕千里迢迢上门,而他有什么? 现代被无数人公布出来的各色菜谱,什么八大菜系,西式中式的,点心奶茶,连宫廷秘方他都能给翻出来好吗! 魏钰越想眼就越亮。 不是想到了自己会发财,而是想到了那些美味又馋人的菜品啊! 大魏饭菜再好吃,哪就能真抵得过一代代流传下来并数次改良的名菜了?? 他现在就想吃个火锅烧烤都没有好吗! 大魏压根就没辣椒,唯一的一点辣味还是靠的花椒、茱萸、胡椒、姜,而这些调料突出的就是一个辛味,对魏钰而言,那压根就不辣啊! 气人。 想法又劈叉了的魏钰,坐在包间里看着满桌子的招牌菜肴时,那是一点都没胃口。 连点红都瞧不见,真是清淡的要死。 魏钰眼皮耷拉,耸着肩膀,满脸苦相。 他是越想火锅烧烤就越想吃,这越想吃就越是想起了火锅烧烤……偏偏还没有,不活了。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哪怕菜品十年如一日的温吞黏腻又清淡,但大家吃的都一样,所以魏钰还能忍。 但现在估计是出了宫,没了那种潜在的束缚,所以魏钰被压抑着的性情就显露了那么一丢丢。 他就是想吃个辣的! 真的! 进来前还喊着饿了要吃东西,进来后饭菜都摆上来了,偏偏却又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恹恹样子,四皇子和八皇子对视一眼,很是不理解。 四皇子问道:“九弟,为何不用?可是聚福楼的菜色不合你胃口?” 魏钰一掀眼皮,有气无力回了声,“啊,不是,弟弟我只是突然想吃点辛辣的了。” “辛辣?” 这个儿没听过,从前只听过辛味。 四皇子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点头,“辛辣的,可是在说想吃辛一些的?不若让后厨再多添些茱萸。” 魏钰脸更垮了。 茱萸有啥用啊,他要辣椒啊! 魏钰突然眼一亮,挺直背脊问四皇子,“四哥,你可知道有种植物,它的果实是尖尖的,长长的,开小白花,一开始是青色的,后面会变成红色……” 魏钰给他四哥描述起了辣椒的样子。 要知道有些时候,古人也许并不是没有发现新作物,而是他们可能因为不了解,就错误的把东西归类到有毒、或者是没用的观赏景物上。 第040章 薅羊毛 对于魏钰的询问,四皇子只能说是帮不上一点忙。 他是个皇子,是个久居京都、连外城都没出去过的尊贵皇子。 一个平素连豆谷的价格都不清楚的人,哪儿就懂什么植物长什么样了? 对着他四哥那张抱歉的脸,魏钰也是沉默地说了声抱歉。 是他高估了他四哥的有用性。 对不起。 是他的错。 “九弟,你说的那是何物?” 有些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描述的这般详细,想来是从前见过的,八皇子怀疑这又是魏钰从他的“黄金屋”中看到的。 魏钰道:“辣椒啊,这是个好东西,味道比茱萸还要辛,吃了它,可以助人排毒、排汗,还有驱寒呢。” “驱寒?” 四皇子就只注意到了这个,他不解问道:“茱萸亦可做到驱寒,你说的辣椒,同茱萸相比有何不同呢?” 啊哈,有啥不同啊。 魏钰想了下,“功效更甚算不算?吃了就能立刻冒汗,让人浑身发热,这算不同吗?” 从没吃过辣的人,第一次吃辣椒也许真的能把人辣哭。 “那此物于幽州百姓甚好啊!” 八皇子突然一拍桌子,两眼放光,“幽州气候寒冷,我听太师曾言,军民多是衣不蔽体,一到冬日几乎是无人出门,这辣椒要是真能让人吃了就发热冒汗,可不于幽州百姓有大益吗!” 幽州在大魏最北边,毗邻北胡,地广人稀,多有读书人形容那是不毛之地,一般被流放的犯人就是押去幽州的。 八皇子的话引起了四皇子的共鸣。 四皇子颔首,赞成道:“此言有理,冬日百姓缺衣少粮,炭火亦不足,辣椒不单能用于幽州,其他各州同样适用。” “四哥说的没错,若要有辣椒,那我边境军士也不用在寒冬苦守……” 两位兄长你一言我一句,所思所想皆是天下百姓。 这就显得魏钰更像个只知道吃的废物了。 魏钰:…… 惭愧惭愧。 别人想的辣椒是御寒神器,他想的就是火锅烧烤,真是罪过。 “诶,九弟,这辣椒你从何处知晓的?” 聊完终于想起话题发起人的四皇子,这会儿扭头问起了魏钰,“若能知道辣椒长于何处,我也好派人过去将种子带回来。” 魏钰瞅他一眼。 长在哪儿? 呵呵,海外信吗? 魏钰只知道从前他在历史上看到的是海外引进,不过那也是中华历史,对于如今的大魏而言,他还真就不清楚了。 保不齐大魏本地就有呢?或者大梁本地,总之都是要去找的。 “书上说的是海外,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想到如今大魏的船业发展,魏钰也是觉得牙疼。 不是说造船技术不好,恰恰相反,造船师傅的技术很好,采用的要不就是榫接钉合技术,就是斜穿铁钉的平接技术,官船采用的更是最先进的垂穿铁钉的搭接技术。 车船就更不用说了,这是战船,用的技术都是最好的,大魏最好的车船,高二三层,可载千余人,相当于最早期的轮船。 大魏的船只,一直以来都是以结构坚固、载量大、航运快、安全可靠被世人称赞的。 这样的舟船用来水运载粮、载人,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古代船舶多是帆船,遇到顶风和逆水时行驶就很艰难,即便是车船,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这些困难。 若是真要出海远洋,大魏如今的车船技术还是不够的。 只能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魏钰的未尽之意,他两位兄长都听懂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四皇子一拍桌子,十分豪气。 “这有何惧的,不就是出海吗,船不好就让底下人去想办法,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还造不出能出海的船了!” 说得好! 这种皇亲国戚不差钱的资本发言可真是太让魏钰喜欢了。 小脑袋瓜在布灵布灵冒泡,薅羊毛精神无时无刻不在的魏钰有了个好主意。 他问,“四哥,赏金多少?” 四皇子大义凛然,“家国大事,自然是父皇掏钱了。” 魏钰、八皇子:…… 好家伙,说的那般豪爽,还真以为是他悬赏撒钱呢。 白高兴了。 魏钰将挤出的微笑收回去,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拿造船图纸赚四哥钱的途径反正是没了,魏钰琢磨着这事要是汇报给他爹,他爹是不是又得找上他拿图纸? 魏钰咬着筷子苦思。 两个方子挣来了三天假,他这造船图纸能挣几天? 嗯…… 魏钰眼睛突然一亮。 对了! 反正他也要开府了,只要他爹不给他一官半职来烦他,那他的养老生涯这不妥妥的吗! - 从聚福楼出来后,三个人就直奔府邸。 知道八弟九弟关系好,四皇子给两人安排的宅子那都是相邻着的。 都是五进宅子,大得不行,要花园有水池,要练武场有藏书楼的,一圈逛下来魏钰人都笑傻了。 “好好好,这宅子好,四哥费心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说出来会被批,魏钰都想给他四哥多说几句,譬如这个院子改成游乐园,这个院子全栽果树,这个院子改成温泉池子……总之就是怎么享受怎么来啊! 他是要养老的,自己家当然是要弄得格外舒坦才对。 八皇子也很满意,加上聚福楼那番意向相同的谈话,他这会儿看着四皇子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果然还是利益得人心。 回宫的路上,四皇子问起了玻璃图纸的事。 “四弟,修新窑厂都是小事,只你说的图纸何时才能有啊?我这也好让下面的人去做啊。” 图纸魏钰早就画好了,他就等着四哥找他要呢。 魏钰乖巧一笑,“四哥,你说世族买方子还需要给钱呢,我这给你画了图纸,你就没啥表示的嘛?” 四皇子:? 他一时有些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魏钰垂眸,笑得很是羞涩,“弟弟马上就要开府了,手头有点儿紧呢……” 终于听清的四皇子气笑了,指着魏钰点了好几下,“好你个魏钰啊,打劫你兄长,你还真敢要啊!” 第041章 干儿子 薅钱的事怎么不敢要呢? 分成归分成,那是他玻璃方子技术入股,生意方面全权交给四哥,他就是个吃红利的,这后面要用他的设计图纸,凭啥不给钱啊?! 知识产权了解下啊。 魏钰很理直气壮。 他替先辈们弘扬中华文明技术,挣点辛苦费是应该的嘛,嗯,对,就是这样! 四皇子爱财,但魏钰比他更抠更刁钻。 两个人就着这笔图纸费,从内城争到皇城,一直到了宫门口都不曾停歇。 “四弟,做生意最忌讳东家不和了,如今咱们一同经营这生意,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怎么还分彼此呢!” 魏钰最不吃的就是感情牌了。 他义正言辞拒绝,“别,在商言商?我的就是我的,亲兄弟明算账,弟弟我不懂为商之道,生意的事我是不管的,我只跟父皇一样坐等分成就好。” 钱的事别说亲兄弟了,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四皇子头痛不已。 还不懂为商之道,瞧着说话倒是听分得清的! 亲兄弟明算账都出来了,还不懂? 分明就是不肯松口那什么设计费!!! 争了一路口舌都干了,偏偏对方愣是半点软和态度都不给,四皇子心力交瘁,最后再挣扎了下。 “行,那你说给多少吧,不过前话告诉你,你四哥我是没多少钱的。” 说这话心不心虚啊。 贵妃之子,除皇后外,宫中娘亲地位最高的皇子,还没钱?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立刻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不多不多,弟弟我不贪心,四哥给我个郊外的庄子,不拘大小,都行!” 还以为是要真金白银,听到魏钰只是要个庄子而已,四皇子立刻松了口气。 “早说啊,成,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把地契田契什么的都给你。” 约摸田产多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四皇子讲这么的时候那叫一个帅气。 魏钰听得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四哥你人真好,咱们亲兄弟之间哪就用得上这么客气呢……” 当了一路透明人的八皇子,此刻默默扭头看他。 这会儿又知道是亲兄弟了,刚刚还明算账呢。 还以为魏钰良心发现,会客套两句的八皇子,下一秒就听到魏钰说。 “四哥你几时派人送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如果太忙的话我跟父皇说一声,我自己亲自上门去拿也不是不成……” 八皇子木然。 得,他还是不够厚脸皮。 - 四皇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答应魏钰给他庄子,连带着庄子上的佃农身契都一并给了他。 捧着四皇子给的装契纸的盒子,魏钰躺在摇椅上笑眯了眼。书包阁 “哎呀,发财了啊,两百亩的地,到时候出宫可以搞个农场,鸡鸭鹅鱼,生态循环,自给自足的,嗯……要不要养点猪?” 思维跳脱就是这样,想到哪儿就是哪儿。 小安子最近被不争气的魏钰气到了,因此也不在他身边晃悠。 院子里只有一个扫地,一个擦窗户的红中白板。 魏钰自言自语了会儿未果后,偏头瞧着桌上的瓜子没了,不由仰头喊红中。 “红中啊,给你家殿下再添些瓜子来。” 黑脸的红中捏着扫帚,回头面无表情地看魏钰,“殿下,瓜子没了。” “嗯?没了?” 没上心的魏钰下意识道:“那拿银子去膳房买点儿啊。” “殿下,瓜子没了。”红中又给重复了一遍。 那语调都在一个声线上,说出来时没得叫人感到怪异的。 不过魏钰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懒洋洋抱着他的契纸箱子道:“宫里怎么可能会没瓜子,你去膳房找王喜公公,肯定会弄到的……” 正所谓好话不说第三遍,瞅着殿下压根没意识到,木讷着一张脸的红中扭头看白板。 肤白且面瘫的太监手捏着抹布,从走廊上下来,经过魏钰身旁时扔了句话,“您的钱被小安子保管着,他说最近您有点上火,不准再吃瓜子了。” 魏钰:…… 这一下就把魏钰给搞愣住了。 他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小安子人呢?” 小傻子如今要造反啊! 平时就知道气他也罢了,如今居然连个瓜子都不让人吃了?! 真是要上房揭瓦了。 白板哦了一声,淡定回道:“李成总管收了他做干儿子,他如今在跟着他干爹学做事。” 魏钰:……? 惊掉下巴又自己合拢的魏钰默默躺了回去。 得。 不得了。 小傻子居然开始学会偷偷发力,好惊艳所有人了。 不可否认,魏钰确实被惊艳掉了。 他眨巴着眼,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转头问院内的俩人,“小安子是怎么认李成做干爹的?” 御前大总管,平时连大臣都要巴结的对象,怎么就瞧上了那小傻子的?! 难道小安子还是个珍珠? 平时里是他这个狗眼看人低了?? 红中:“李总管说小安子聪明老实。” 白板:“七夕那天,小安子说自己帮了李总管忙。” 红中:“李总管送了小安子很多东西。” 白板:“小安子没要,说无功不受禄,还说殿下教导不能挟恩图报。” 红中:“李总管夸了小安子本分踏实。” 白板:“然后小安子被李总管认作了干儿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两下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魏钰张着嘴,人都听傻了。 这他喵的什么神奇发展? 七夕那天发生的事……那可不就是三天前嘛! 三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搞半天他居然啥都不知道,玩儿呢? “嘶。” 魏钰深吸一口气,微笑询问:“为啥这事你们都知道而我不知道?有小秘密了,不把我这个殿下当殿下了,想要自立门户离开我们这个大家庭了是不是!” 戏精开始上头,边说边抖着嘴唇,最后西子捧心,赖在摇椅上满眼的不敢置信。 活像是有那个大病。 红中白板默默看他两秒,然后双双十分默契地扭头。 殿下又来了。 为了不再次被坑那什么精神损失费,红中白板决定重新做回他们的木头人。 第042章 苍山之行 魏钰很失望。 红中白板学聪明了,如今想从他们兜里骗钱是不容易了,不过! 小安子这个小傻子还是容易的。 魏钰摸摸下巴,还是怎么想没想明白,李大总管是不是真的白内障了? 本分踏实还能沾点边,但,小安子聪明?? 哎哟。 到底谁不聪明啊。 - “小安子公公,这玉你拿着,值十几两银子呢!” 宫墙下,两个太监正在絮叨说着话。 其中一个身高略高,正拿着一块玉忙不迭地塞进另一个人手上。 小安子低头看着玉,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这玉是你的,我为什么要拿?” 对面的太监笑得谄媚,嗔道:“哎呦,看公公你说的,咱们认识都两三天了,都是朋友了不是?知道小安子公公你是无功不受禄的老实人,可朋友之间送点见面礼,那不是很正常嘛,公公你就收下吧。” 嗯。 说的很有道理。 殿下只说过无功不受禄、不能挟恩图报,好像确实没说不能收见面礼来着。 在小安子的世界观里,殿下没说=此事可做,于是他懂了。 面不改色地收下玉,小安子颔首,认真道:“嗯,谢谢你的见面礼,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还以为对方不会收,都想好了七八个借口的送礼太监微愣,反应过来立刻大喜。 “好好好,多谢公公,多谢公公!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就请公公多加照料了!” 对方这话,直到小安子回去的时候都还在想。 为什么他收了玉,那人还要感谢他? 小安子仰头想了想。 殿下每次给他们银子的时候,好像也经常跟说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在意那么多…… 小安子掏出怀中的玉又看了看,突然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殿下给钱,说他们是朋友。 那人给玉,说他们是朋友。 所以。 朋友=钱财。 小安子恍然大悟,一瞬间灵魂都仿佛得到了升华! 原来如此,他明白那人是为什么要感谢他了。 朋友,就是给他送钱! 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对方就会给他钱! 完美的逻辑链,小安子√到了。 他微笑,终于想到了养活他家脑子不好的殿下的一个好办法。 对,是的,那就是交朋友。 交好多好多会给他钱的好朋友! - 魏钰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是自从知道小安子认了李成做干爹后,他就发现周围人不对劲了。 平常除了他花钱找人过来有事儿外,耗子都不来一只的宫门口,如今居然时不时就会有宫人来找小安子?! 天,找小安子啊! 就因为认了李成为干爹,所以人缘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 那他亲爹还是皇帝呢,怎么就没人来巴结巴结他这个皇子啊?? 是不是有点搞反了! 魏钰无语。 在晚膳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问小安子了。 “这几日怎么这么多人来找你啊?他们都干嘛的?” 小安子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殿下,他们都是来跟奴才交朋友的啊。” 交朋友? 魏钰撇嘴。 嘁,什么朋友,来巴结的狐朋狗友还差不多。 怕小傻子被人利用,最后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魏钰提醒他,“记得殿下我跟你说的,无功不受禄,要是有人给你钱让你做什么事,你可别答应啊。” 无功不受禄,给钱让做事不应。 把话记在心里的小安子认真点头,“嗯,殿下放心,奴才知道的。” 他收的都是朋友的见面礼,所以不算在殿下说的里面! 小安子虽然没啥脑壳,但还是听话的。 自以为对方把话听进去的魏钰满意点头,然后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转头去想马上要到来的苍山之行。 毕竟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他爹要去什么苍山佛寺祭拜,皇子们自然也是都要跟去的。 魏钰连出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遑论离开京都去什么苍山。 这就跟小学生郊游一样,还没到日子他就开始期盼着,琢磨一路要带些什么东西。 要知道从前这种出宫祭拜、或者巡游的活动,那都是没有魏钰份儿的。 从前,要不就是魏钰存在感低,让他爹想不起来,要不就是年纪太小不方便去。 好不容易可以体验一回,魏钰激动很正常。 他这一激动就一直激动到了中元节的前一天。 为什么不是到中元那天。 呵呵。 晚上十二点左右才睡,结果凌晨三四点就被叫起,洗漱打扮吃饭,然而去宫门前等候皇帝出行! 试问就这么饱受折腾下,魏钰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他恨不得直接倒回去称病得了! 等到皇帝终于下旨要出发,魏钰也是如愿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坐着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八皇子。 瞧见他八哥也在,魏钰上了马车,就十分没形象地躺了下来,顺便用他八哥的腿当枕头。 八皇子问他,“你昨儿又偷摸干什么了?” “在破案。” 胡说八道! 八皇子不信,但瞧着魏钰已经闭眼准备入睡,他也没继续问下去,靠着车厢也准备休息。 去苍山一路颠簸,届时还得祭拜先祖神灵,确实会很累,休息好很重要。 苍山在京都外二十里的地方,顺着官道走,两个时辰就可到达。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魏钰睡得死沉。 一直到了苍山后,侍从提醒,这才将马车内的二人给吵醒。 “什么时辰了?” 魏钰坐在位子上醒神,他八哥已经撩起车帘询问状况了。 “回八皇子,苍山已经到了,陛下吩咐让所有人都下马车,准备上山。” 佛寺建在山上,马车不好上去,一个个都得步行。 魏钰撩起窗帘,好奇地朝外看去。 满目皆绿,远处青山环绕,前后道路上依稀有百姓摆摊的痕迹,只不过人都被侍卫们赶到了一边。 在驱赶过程中,魏钰瞧见有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似乎是为了搀扶她阿爷,被人推搡一下然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嘶。 那一下摔的不清,看得魏钰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暴力执法了不是? 一个小丫头,一个老爷子,走得慢也不应该推啊。 第043章 殿下是好人 皇帝出行,那都得是要维持皇室威仪的。 什么不要惊扰到百姓,那都是虚的,哪怕是最清正廉洁的官儿,知道皇帝要来了,那都得将皇帝要走的道儿给肃清干净了,坚决不能让皇帝看了心情不畅。 所以现在推搡路边摆摊的百姓啥,那都是没人在意的小事儿。 可惜魏钰见不得。 也不是非要多管闲事,只是他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就没有那种不将人当人看的本性。 瞧着那一老一少像是要站不起来的样子,身后的侍卫还在驱赶,魏钰蹙眉,下车准备过去看看。 八皇子叫他,“诶,你干嘛去?” “我去那边看看。” 八皇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魏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侍卫在说话。 “诶诶诶,快起来,陛下出巡,闲杂人等别在这儿挡道。” 态度是粗鲁了些,但话却没说假的。 魏钰看向还倒在地上没起来的老人。 老人家衣衫粗陋,体态贫弱,斜靠在地上,右手被小丫头搀扶着,神色惊慌中又带着些许痛苦。 “官爷,小人,小人马上就走,望官爷再等等……” 说话间,老人忙不迭地推开身边的小丫头,推着她的背似乎是想让她走。 然而小丫头抿着唇,却是倔强地要回去扶他。 大概是怕官爷不耐烦,老人神色焦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起来。 魏钰目光挪向了老人家那只不自然屈起的右腿。 看来是腿部有疾,刚刚那摔的一下,让老人家的腿二次受伤了。 魏钰直接开口,对身后的小安子道:“他腿受伤了,你扶着他过去吧,顺便给他二两银子去看病。” 本可以让侍卫做的活儿,但因为想给这老少二人一点补偿,所以魏钰还是让小安子去做了。 魏钰的突然出声,让没注意身后的侍卫这才发现他们,忙不迭地就跪下请安。 “拜见二位殿下。” 被称殿下的人不多,皇子公主,以及高位嫔妃都可以被称为殿下。 而在百姓心中,能被称为殿下的人,无非就是皇帝的儿子。 还没站起来的老少二人,闻言又立刻惶恐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就要给魏钰请安。 那不熟练又不规范的请安话语,让八皇子瞧了都觉得这老少二人有点可怜。 八皇子:“行了别跪了,小安子,把他俩带去一旁吧,找个大夫看看腿。” 小安子应下了,扶起小丫头,又扶起老人家,然后就要领着两人离开。 离开前,骨瘦嶙峋的小丫头回头又看了眼魏钰。 少年正在语重心长地教导侍卫。 “执法嘛,别这么粗鲁,都是普通百姓,为着生计过活,好好说道就行,别推搡,尤其是老的少的,万一这一推推出个好歹,岂不是显得陛下为了出行残暴不仁,还坏了自己名声?” 小丫头年纪小,一个女娃也没念书识字,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刚刚帮了她和阿爷的殿下是好人。 殿下不仅帮了她和阿爷,还要给他们钱帮阿爷看病!而且殿下还在教训之前那位很凶的官爷…… 小丫头看向了点头哈腰的官爷。 “是是是,九殿下教训的是,小的知道了,小的日后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再推搡百姓了。” 小丫头突然笑了起来。 官爷答应殿下不会推人了,那以后,就会少一些同她和阿爷一样受欺负的人了。 路越走越远,小丫头被视野中的人挡住,已经看不到殿下的身影了。 不过她不失落,小跑上前跟上阿爷,鼓起勇气去问带路的大人。 “大人,殿下是好人,二丫,二丫会算数!二丫可以报答殿下吗?” 阿爷大惊,伸手想要捂住二丫的嘴,“二丫别乱说话!那个,大人,孩子年少不懂事,她不是故意冒犯殿下的。” 小安子低头看向被捂住嘴的二丫。 小丫头瘦巴巴的,身上穿的就是一块破布随便缝起来的衣服,瞧着十分显小,跟当初进宫前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本就干瘦的一张脸,因为被她阿爷捂住下半张脸,所以显得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更大更圆了。 有点丑。 小安子心想着,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刚到殿下身边时,殿下总是让他多吃点了,明明那时的殿下自己也总吃不饱…… 好像没吃饱的人,脸上没肉,确实是又丑又吓人的。 明白的小安子有些心虚。 原来他以前是吓到殿下了啊。 哎,害得殿下又吃不饱,还受到惊吓的,是他小安子的不是,看来以后他得吃多点,争取变得白白胖胖好看些。 小安子想得多,但是对着忐忑的爷孙二人,他神情淡定地对二丫道:“殿下不需要报答,殿下见不得人瘦,殿下看到你,会忍不住给你饭吃,把你养胖的。” 小安子的目的是不想让殿下又吃不饱挨饿,然而他的话落在爷孙二人的耳朵里,却是:殿下是个大好人,他居然不忍心看到百姓挨饿! 阿爷心头备受感动,忍不住就哭了出来,连连拂袖擦泪。 “殿下是个好人啊……” 二丫没哭,但她的眼神更亮,眼神更坚定了。 她对小安子道:“大人,殿下是个大好人,二丫听铁蛋说过,他说李夫子讲,不忍心让百姓挨饿,愿意给百姓吃饱饭的官儿,都是十分难得的大好人!”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脏兮兮的一张脸上满是认真和无畏,她很认真,也很勇敢地在将自己唯一的优点展露给她认为的大人看。 “二丫不会写字,但二丫会算数,客人来买阿爷的烧饼,二丫能很快算清客人的钱,从来没有出错!二丫很有用的。” 小安子为难了。 这就像是有人主动上门应聘,但奈何面试的人却是个清洁工,根本就没有资格决定应聘者的去留。 小安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小丫头。 殿下只让他将他们带走,然后找大夫看病,没说要收留对方做奴才啊? 而且,会算数很有用吗? 他也会算啊。 殿下每天的磕多少瓜子都是他一粒粒算出来的呢。 第044章 数学小天才 对于二丫的去留,小安子没有自作主张。 他找了老少二人找了大夫,又留了二两银子,安排妥当后这才回去见魏钰,并将二丫的话告诉了他。 一个说自己从没算错还想要报答他的小丫头? 魏钰没有恋/童癖,也不是什么满脑子女色的种/马,喜欢看龙傲天的小说,不代表他自己就想做龙傲天。 这只能说明他还在中二期。 在听完小安子汇报后,魏钰的第一反应反而是——这二丫莫不是个早期的数学家? 不然古代谁家小孩被人帮助了,会说自己要靠算数报答人的啊! 古代早慧的小孩,一般都是天才。 而因为教育受限的缘故,世家、寒门,包括有钱商户中能接触到教育的天才,和普通百姓中没条件接触教育的天才,长大后那真就是两种人生了。 前者是平步青云,后者,基本都是在岁月中逐渐蹉跎,然后泯然于众人。 基于某种认知,魏钰很理解天才们的想法。 他有些兴奋。 兴奋的点是他知道大魏对人才的渴望,以及他想要获得将一个天才成功培养出来的成就感! 搞事业永远都是最香的。 尽管魏钰是条咸鱼,但这并不妨碍他不想集邮啊! 培养个小天才而已,咋的非得他自己上吗? 天才啊! 给本书让她自己啃就完事儿了啊! - 基于对未来数学小天才的渴望,魏钰的整个佛寺祭拜都十分敷衍。 那敷衍不在态度上啊,态度上他还是很诚恳专一的! 满脸虔诚,该跪就跪,对着满殿神佛专一且诚恳地只念叨财神爷! 保佑发财是一回事,主要其他神啊佛啊的他也不认识。 没那个需求,不熟啊! 只发财就行了。 魏钰敷衍的是脑子里的想法。 除了找财神爷念叨发财,他就是在翻平板,从一年级的数学,到大学的高数线代…… 不管那小丫头是不是个数学小天才,反正把教材啥的都备好总是没错的。 小丫头不是,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人不是啊! 大魏人口五千多万,没道理一个数学家都不出吧? - 佛寺的这一场祭拜,持续了有两个多时辰。 魏钰膝盖都要跪烂,且腿都要站肿了。 索性他跟八皇子都在后排,不算最前面,跟他爹站的有点距离,说话时应该不会被听到,所以两个人无聊时还能说会儿话。 下山的时候,因为就不做锻炼咸鱼太久,体质比他老头儿爹还不如的魏钰,只差没搀着他八哥让人被他下去了。 每下一阶台阶,魏钰就吸口气。 “嘶。” “腿麻。” “真酸爽……” 八皇子无语,“你真是活该,从前让你跟着武师傅一道习武,你偏偷懒,这下好了吧,我看你这体力连后宫娘娘都不如!” “诶,这话你在羞辱我啊。” 魏钰不干了,他挺直背,一下就来了劲,“你羞辱我可以,怎么能羞辱后宫娘娘们呢?我比娘娘还菜啊!” 八皇子:…… 背挺直不过两秒,然后又塌了下去,魏钰仰天叹气,满目忧愁。 “确实是不如啊,娘娘们能一天在御花园里逛个二十来遍还不带喘气,在地上跪两个时辰都面不红气不喘,顶着大太阳都能从西宫跑到东宫只为聊天……真服。” 魏钰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爹后宫的那群女人,说着是柔弱无依,实际是一个比一个剽悍。 鸡婆的贤妃就不说了,懂的都懂。 皇后是将门之女,从前是提枪上过战场杀过北胡人的,正儿八经手上染过血。 贵妃是大儒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偏最爱干的事却是聚众喝酒打牌。 齐妃、淑妃两人都是笑里藏刀、心情不好了会暗戳戳阴人的类型。 而剩下那些妃位以下的,魏钰接触不多,但时不时也听说过她们因为争宠闹出来的动静。 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 魏钰在后宫长这么大,别说喜欢女人了,他没得恐女症都还算好的! 打住。 魏钰收心。 这话题还是先打住,眼下找他的数学小天才才是最要紧的。 - 下山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赶回去差不多刚好就是关城门的时间。 这个点,魏钰不好再派人去找二丫,只能先行跟着队伍回去,决定明日再派人过来找。 第二日的时候,魏钰确实是派了个相熟的侍卫去找了。 不过当天却是侍卫自己回来,并没有带着二丫。 魏钰问发生了何事。 侍卫答:“殿下,对方家住苍山附近的刘家村,那刘二丫已无父母,跟她阿爷相依为命。属下去的时候,恰逢有人在找她家麻烦。” 啊? 欺负孤儿寡爷呢? 魏钰皱眉,“具体说说看。” “是,殿下。刘家穷苦,刘二丫母亲早亡,后父亲一直再未娶妻,三年前,刘父因欠人赌债,醉酒后在湖中淹死,这笔债便落在了爷孙二人身上。今日属下过去时,正逢追债的人上门讨债。” 这事儿整的。 魏钰摸了摸下巴。 按照现代法律来讲,父亲欠的债,子女通常是没有偿还义务的,除非子女继承了父亲的遗产,那么就应当在继承的范围内偿还父亲所欠的债务。 而在古代,欠债还钱,父债子还,这其实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魏律法都有写父债子还这个事。 所以,那刘二丫还必须得把她爹欠的钱给还了。 魏钰问侍卫,“她家欠了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 “这么多!” 魏钰惊讶。 要知道古代一两可不是一块钱,这一两那是相当值钱的。 在大魏,普通百姓一个月不吃不喝,能挣到三百文那都是发财了,而一两银子,就相当于一千文。 若按照这个标准算,一百二十两,那都得是近三十四年才能偿还清债务! 其中还不包括多余的利息。 魏钰一听这个数字,就知道借债人肯定是放了高利/贷,不然一个穷苦百姓家,那就用得着借这么多钱了? 借那么钱想上天啊! 魏钰瘫起了脸,给刘二丫借款还钱的心里立刻没了。 抄! 必须得把这放高利/贷的幕后黑手给抄了! 第045章 卖方市场 说着要抄,但其实魏钰压根就没有麻烦其他人。 他直接去找他爹了。 天子脚下,怎么还能允许有人如此这般猖獗的放高利/贷呢! 这事儿找他爹,那是绝对找不出错误的正确选择好不好! 魏钰是赶着他爹晚膳时间过去的。 皇帝的伙食好,有些菜他平时都吃不到的。 又能节省小钱钱,又能混个口福,这么好的双赢法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脸皮厚,能顶得住他爹的视线攻击。 好在魏钰干脆就是没脸皮。 养心殿内,父子二人同坐一桌,正在各自用膳。 一桌二十几道菜,魏皇用的斯文,李成在旁边时不时给他夹菜,坐对面的魏钰则是恨不得分出八只手,通通用在添菜扒饭上! “嗯嗯嗯,爹,这个肉弄得不错,一点腥味都没有,难得……这肉也不错,就是甜了点……嘶,这菜略苦,应该是调料的问题……”bookAbc.Cc 话太密,半点食不言的规矩都没有。 魏皇嘴里嚼着,冷眼看他一边嫌弃又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嘴里扒,偏偏脑子里还空空如也。 魏皇:…… 真是个只知道吃的。 - 仗着皇帝是他爹,决不可能在小事上罚他,魏钰很舒坦地用完了这顿晚膳。 漱口清理完毕,魏皇坐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问他,“无事不登门,有事踏破门。之前还躲着不肯来,生怕朕又找你是吧?” 老头儿语气不太对。 很好,聪明的魏钰立刻就怂了。 他嘿嘿一笑,坐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扶着榻上的案几,殷勤道:“哪儿能啊,儿子怎么可能会躲您呢,瞅您这话说的,多吓人,我这么孝顺的人,要不是最近课业忙,肯定就日日过来给您请安了啊!” “哦,是吗?那朕明日同太师说一声,让他给你布置的课业少些,你就日日来给朕请安吧。” 要死! 魏钰立刻住嘴了,坚决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他转眼想了下,想到了之前给的糖方和锻钢方子。 因为人懒,魏钰在把方子给了他爹后,就再也没过问后续,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将近半个月过去,方子进展到哪儿了。 于是他问他爹,“父皇,儿臣给的那炼糖方子,产量可有增加?” 锻钢的事就不问了,知道太多没啥好事。 毕竟铜铁在古代很是珍贵,流通方向都是经过朝廷管制的,而且匠人都有匠籍,更是管上加管。 魏钰又不掺和争储,又不揽权,所以没必要知道锻钢进展。 提到糖的产量,魏皇脸上的喜意是显而易见的。 他给了魏钰一个笑脸,眼里都多了几分欣慰,“不错,你给的糖方确实有用。” 魏皇将茶杯放下,言语略有激动,“朕让裴知找人试过了,他派人从胶州运了百斤柘,胶州的柘,18斤才出一斤糖,而用你给的法子,11斤左右便能有!这将近省了一半啊!” 魏皇还记得前两日,裴知将提炼出来的白糖带到他面前,说出那些话时他的心情有多激动。 虽然魏钰给的提炼法子是繁琐了些,但能省掉近一半的材料,繁琐些又有何惧? 用新的炼糖法子提出来的白糖,那颜色是要更加雪白的啊! 魏皇搓了搓手,“胶州的柘不如宜州种得好,宜州只需要15斤就能出,若是用宜州的柘来提新糖,一定能省的更多,可惜……” “可惜什么?” 魏钰下意识接了句。 “可惜盘踞在宜州的世族多啊。” 魏皇叹口气,觑了他一眼,“若不是宜州世族多,朝廷每每派过去想要整治糖价的刺史,也不会次次都无功而返。” 【官商勾结?钱权交易?贪污腐败?】 魏钰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这些词儿。 “钱权交易?” 听到的魏皇沉吟了下,赞同点头,“看来你还是挺懂官场上的事的。” 魏钰干干一笑。 什么懂不懂的,他就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好吧,尤其是那啥反黑剧,他最近还看了一部新剧呢…… 魏皇不管他那么多,只继续跟魏钰说宜州的事。 “宜州毗邻大梁,从前大魏跟大梁关系不好、经常交战的时候,朝廷没精力去管宜州的世家,于是就给了留在那里的世家坐大的机会。世家大的小的盘踞在宜州,有的已过百年有余,他们对宜州的掌控,比朝廷还要了解。” “柘从大梁流入大魏,最适宜种植的地方便是宜州、胶州,而能提炼出白糖的作物,又只有柘。胶州产柘低下,掌握住柘的宜州世族,就好比占据了一座金矿,想要定价几何,就能卖到几何……” 这就是典型的卖方市场了。 商品供不应求,买主争购,卖方掌握买卖主动权。 就好比宜州世族垄断白糖经营,获取暴利,想要定价多少,旁人哪怕气愤不已也无可奈何,因为缺少东西,无法自己生产白糖,只能被动接受对方的定价规则。 魏钰看了眼说着说着就沉下脸的老头儿,轻咳一声。 “那啥,爹,其实提糖这个事儿吧,也不止甘蔗能啊,什么甜菜、甜菊、糖槭树的都可以啊!” 嗯? 魏皇背一下给挺直了。 他看向魏钰,眼神迫切,“什么甜菜甜菊的,那是什么?何处能有?长什么样子?朕立刻派人去寻!” 这就是做皇帝的好处了,想要啥就直接下令。 对比之前寻个辣椒,夸口赏金造船结果却要让自己爹出钱的四哥,魏钰觉得还是直接找老头儿更合适。 能提糖的植物,魏钰只是大概有个印象,要让他说那些都是啥…… 不好意思,先让他翻个平板。 “嗯……” 翻完后的魏钰沉默了。 他瞅一眼眼神期待的他爹,不由尴尬一笑,“那啥,爹啊,这个东西吧,嘿嘿,咱们这儿好像,大概,可能是……没有。” 高高悬起的期待值啪叽一下摔成零。 魏皇眉头缓缓蹙起,“没有,什么叫没有?” 哎呦。 魏钰摊牌了,“那就是没有嘛,我说的这几样植物应该都在海外长着呢,说来您可能不相信,海外好东西多着呢。” “金山银山是小事,那种高产的玉米、土豆、花生,还有辣椒、西瓜、葡萄……通通都是能让百姓填饱肚子的啊!” 第046章 久不做社畜 玉米、土豆、花生,辣椒、西瓜、葡萄…… 每从魏钰嘴里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魏皇呼吸就沉重一分。 他的眼睛在发光,胸口的情绪在激荡,要不是怕出声会惊醒臭小子,让他察觉到不对劲,魏皇早就开口喊了好吗! 臭小子果然肚里的墨水多,要是不挤两下,这懒上天的混账是压根儿就不会开口的!!! 魏皇说到宜州情况的时候,确实是忧心忡忡,有感而发,但如果说他只是在诉苦没有别的目的话,那也纯粹是假的。 魏皇就是在给魏钰下套。 他就是想从魏钰嘴里掏出更多更有用的信息来! 虽然不是自幼就熟悉的这个儿子,但要摸清一个人的本性,其实有时候压根就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魏皇知道魏钰懒,知道他明明手握重宝但偏偏却又是胸无大志的样子。 因为互相坦诚过,所以魏皇也不敢完全信任这个儿子。 他一边气魏钰没出息,一边又警惕他怀疑他,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然而无论是派人监听魏钰的动向,亦或者是偷窥魏钰的心声,魏皇得到的答案也是始终如一。 ——他这个儿子,没出息到了极点! - “爹啊,海外的好东西其实真不少,你看之前上门来的西岐就知道了,那人家还炼出玻璃来了呢,咱大魏都没有。” 魏钰说着,瞅着他爹的脸色好了不少,像是又活过来一样,他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爹要派人出海寻物呢,儿子其实也是可以出点造船图纸的……” “造船图纸!” 魏皇呼吸一下重了起来,他深深看了眼魏钰,“你画,只要你画出来,朕能允你一月休假!” 嘶—— 懊恼的情绪还没上来,陡然就听到可以放一月假,魏钰呼吸都停住了。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双眼放光,越说越激动。 “好好好,君无戏言啊!父皇你可不能反悔啊!我这就回去给你画,你千万不能反悔啊,你等着等着啊!” 美好的假期在招手,魏钰边说边往外跑,连跪安都忘了。 好在情绪同样上头的魏皇也没在意这事,他笑得比魏钰还高兴,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老头儿站起身,边搓手边在殿内来回踱步。 “哎呀,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啊,臭小子连造船都会,看来他会的东西还有不少!” “以后得多给他派点事儿……” - 魏钰回到自己宫殿,都拿起笔准备画图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正事好像忘说了! 明明去之前是准备找他爹调查高利/贷一事的啊! “哎呦我这狗脑子!” 魏钰仰天叹息,“算了,今晚还是连夜画图吧,明天交图的时候再去说得了。” 画设计图,跟在纸上画花可不一样。 设计图是很严谨的,魏钰虽说已经习惯了毛笔写字,但让他拿着毛笔一点点画线条什么的。 呵,太难了。 他让小安子去膳房拿几根烧火棍回来,准备做炭笔。 因为想着假期,又记挂着刘二丫的事,魏钰一晚上都没睡。 大魏十五年,他头回点着烛火是用来认真工作的。 对着平板上的资料,魏钰一笔一画,什么五桅战船、六桅座船、七桅粮船、八桅马船、九桅宝船的,他忙到右手在打哆嗦了都不肯停下。 虽说是为了假期奋斗,但既然已经决定要画了,那魏钰肯定是要画出如今能建造出来的最佳舟船啊! 不然那不妥妥浪费资源吗? 要知道在魏钰咸鱼之前,他一直都有颗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心。 可惜时不待他。 - 天光乍亮,烛火依旧燃起。 书房内,面容略有憔悴之色的魏钰俯首桌案,满脸认真,还在拿着炭笔细致绘着图纸。 小安子靠坐着旁边的桌脚,垂着头,已然是睡着了。 突然,小安子头往下一栽, 这番动作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嗯?啊,殿下,殿下你还没画完啊?” 惊醒的小安子下意识扭头,看到魏钰还在画的时候,他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准备去给油灯再添点。 一晚上的寂静无声,看到小安子醒后,魏钰难免有种轻松感。 毕竟可以有人跟他说话了。 他缓缓仰头,一边抽气一边感受着脖颈间的酸爽,“是啊,嘶,你家殿下久没做社畜,这一下还适应不了这工作强度了,哦哟哟,真酸……” 自家殿下嘴里时不时就说出些听不懂的话,小安子习惯性忽略掉不懂的词儿,一边添着油灯,一边打着哈欠回道:“殿下,你一晚没睡,等会儿奴才是不是又要去给太师请假啊?” “嗯嗯,你知道就好。” 短暂的仰头舒缓后,魏钰又埋首继续画图。 宫中奴才是起得最早的一批。 小安子醒了后就没再继续睡了,他出门去烧热水,准备殿下等会儿的洗漱。 而魏钰,一直到了外面的天色完全白了之后,他才终于画完所有图。 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纸,魏钰啧啧摇头,瘫在椅子上双手抱腹,一副要安度晚年的慈祥。 许久没有赶工干活,这可真他喵的累啊。 魏钰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感受着自己十分清醒的状态,然后猛地起身。 不行! 睡不着! 认真工作了一晚上,精神头还在,他还是趁着睡意不明显将东西呈给他爹吧。 魏钰在认真梳洗了一遍后,就拿着图纸去了养心殿。 而这个点,魏皇压根就不在殿内,而是在同大臣们早朝。 他也不慌,将东西交给守在殿门口的李成徒弟,苏高盛,让他放在皇上书桌上,然后交代一声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在殿外等? 呵呵,之前在自己宫内的时候不困,这走一遭送个东西的路上困意就来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魏钰急着回去补觉,不然估计等会儿他爹召见,说不得东西讲一半,他就把自己给讲睡着了。 罪过。 第047章 如何打下糖价 在魏钰正在呼呼补觉的时候,下了早朝的魏皇,正带着几位重臣往养心殿走。 昨日他与魏钰说的白糖一事,今早在朝堂上不好臣子们商议,只能下了朝再找重臣们谈。 殿内,连朝服都没脱的魏皇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臣子们,说了白糖的事。 “朕前段时日得到新的白糖方子,已让裴知找人试过了。用的是胶州的柘,新的提炼方子,可节省近一半的柘,众爱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丞相、太尉、御史,六部尚书聚在殿内。 除了一手操办白糖事宜的裴知外,其他大臣都没听说过此事。 臣子们震惊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官场老油条,听完后的心思瞬间就是一个百转千回。 魏皇坐在上首默默听着,波澜不惊,看着丞相第一个站出来说恭喜。 “恭喜陛下,此乃我大魏之福啊!” 公孙泰道:“白糖向来价高,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陛下能得新法提炼白糖,这不止于百姓是件好事,对朝廷更是好事一桩。” “丞相所言甚是。” 魏皇颔首,默默听着对方在心里嘀咕着还没影的事。 公孙泰:【白糖一直都是宜州世族的囊中物,陛下能有此举,看来是不满宜州世族把持糖价已久,陛下今日说此事,下一步应该就又是要派人去宜州整顿糖价了,嗯……不行,宜州势力纷杂,我公孙家儿郎还是不要掺和此事了。】 魏皇微笑:想不掺和? 不可能! 丞相既然已经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么懂他,他们如此的心有灵犀,若是不满足丞相,那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心意? 魏皇觉得自己对臣下真是宽容极了。 臣子们都这么不老实了,他居然还能容忍得下,换祖宗们来,估计是直接把丞相拉出去砍了的。 太尉杜兴是个粗人,他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能做上太尉一职,靠的全是对皇帝的一片忠心。 当初在魏皇被雷劈后,杜兴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真心挂念皇帝身体的人。 此刻杜兴十分高兴,他知道若是新的糖方能减少原材料消耗,那就表示制作出来的白糖能更多,而糖变得多了,那就表示不值钱了,糖价就能降下来了! 这跟他当初在幽州领兵,看到百姓摆摊位谋生一样。 一个人出来摆摊卖烧饼的时候,因为卖烧饼的只有他一个,旁人只能买他的,所以烧饼价钱就高。 等到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出来卖烧饼,价钱还低一些的时候,百姓就会贪图价便宜的去买,而最开始卖烧饼的人,见到生意少了,就会因此也降低价钱……一来二去的,烧饼价就降下来了。 “陛下,从前糖方都掌握在宜州那群人手里,他们制糖卖糖,把糖价定的极高,非大户人家用不起!如今我们有了新的糖方,自己制糖,就可以把糖价给打下来了!” 杜兴抱拳,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刚毅,声音如虹,看着魏皇的眼神亮晶晶的,只差没说这事他想去做了。 魏皇听到他在心里一直念叨着糖糕好吃。 魏皇:…… 想不到他的杜爱卿居然是个嗜糖的汉子! 一米九的壮汉子,私下居然喜欢吃糖,该说不说,这真相还是有点让人无所适从的。 魏皇总有种梦碎的感觉。 还不待他对杜兴的话发表评论,一旁的齐惕守就说了。 “诶,杜大人此话有理,但未免操之过急了。” 杜兴问,“怎么就操之过急了?我们有新的糖方,你若觉得胶州的柘比不上宜州,那我可以直接率军平了宜州那些说三道四的。” 【莽夫!】 一句莽夫,八个声音都在说。 魏皇默默点头。 杜卿忠诚,但着实莽撞。 齐惕守温声解释道:“杜大人误会了,宜州世族盘踞,不少良田都被世族所拢,宜州所种的柘,也多归世族所有。朝廷要收税,钱粮亦可以,但百姓要生存,有地者也多是去种粮,少有种柘的。陛下是明君,总不可能为了白糖,而强行下令让宜州百姓去种柘吧?” 杜兴不明白,“白糖价高,百姓哪怕是不会制糖,只要种柘后卖给那些世族,怎么着也能大挣一笔吧?难道宜州那些世族,还真的就能昧着良心压价收柘了?” 怎么就不能呢。 杜兴是武人,不懂这些,但作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的齐惕守却很清楚,宜州那些世族为了垄断白糖,真就是昧了良心做事! 【若想垄断白糖,一是在于糖方,二是在于原料。糖方被宜州世族牢牢掌握,压根就不往外传,而柘却是人人可种……】 【方子都是前人一个个试出来的,世族担心会有人自己炼出糖,很早就开始有意打压种柘的百姓,世族同气连枝,合起伙来压低柘的价格,卖不到钱,百姓损失过后,又怎么可能还会再去种不值钱的柘?最后糖方和原料就都在世族手中了啊】 齐惕守在心里叹着气。 虽然可怜宜州百姓,但身为世族中的一员,对于这种不光彩的打压垄断手段,齐惕守清楚却也绝不会当着皇帝面说出来。 毕竟大家都是世族,谁又能说谁就是干净的呢? 齐惕守可不想皇帝整治着,整治着,就突然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世族身上。 魏皇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冷冷呵了一声。 世族确实是没几个干净的,但眼下他只打算整治那批猖獗已久的宜州,至于其他,等以后吧。 杜兴不明白为什么打个糖价还有这么多推三阻四,他在争论了几句后就不说话了。 因为太气人。 他想靠军队直接铲平,一了百了,干脆利落的事,但偏偏同僚们都纷纷反对。 不是这个说会伤了百姓,就是那个说此举对朝廷威望有损。 杜兴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儿。 投鼠忌器! 因为想要平稳地将糖价打下来,所以就不能直接下令让宜州世族降价,因为这样世人会说朝廷欺人,无数商户都会害怕下一个损失惨重的会是自己;也不能下令让宜州百姓都种柘,因为有世族们的打压在前,胆小怕事的百姓会害怕损失,强行下令只能让百姓怨声载道,于朝廷威望有损。 杜兴烦躁。 这治理天下可真难啊! 第048章 公布糖方 是啊,不就是难吗。 对于杜兴在心里的感慨,恰恰也是魏皇自己想说的。 这治理天下要是不难,历代帝王也不至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夜夜批折到天明了。 啧。 魏皇默默摇头,这日子真的过得比狗都不如…… 嗯? 魏皇微愣,冷不丁想起了魏钰说的一句话。 ——狗都不做皇帝。 魏皇突然沉默了。 之前听到这话的时候还生气,如今细细想来,似乎臭小子说的还挺有道理啊! 几个臣子就着如何打下白糖价格一事争了半天,最后回过头却发现他们陛下好半天没说话了。 公孙泰道:“陛下,白糖价格一事还需细细商议,望陛下容臣等再思索时日。” 魏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点了一直沉默的裴知,“裴卿,你可有什么法子,想与大家商议一番的。” 不提没感觉,一提大家就都想起了还有个裴知。 齐惕守:【哦对,差点忘了这坨铁疙瘩!工部尚书,糖方这事肯定跟他有关!这老小子居然都不跟我们知会一声……】 魏皇对裴知的嘴严很满意。 为他办事的人,就该这样嘴严。 裴知确实有想法,不过他这想法也就是想想,没打算说出来的。 但既然陛下已经点了他的名,裴知也只好站出来,道:“回陛下,臣确实有一想法,不知道可行与否。” 裴知的想法魏皇早就偷听完了,要不是觉得有点搞头,他也不会点了对方名。 魏皇:“但说无妨。” 于是裴知就说了。 “陛下,如今我们掌握着新的糖方,可省下一半的原材,是利民的好法子。世家既然不愿公布糖方,也不肯降低糖价,让宜州百姓无路可走,那何不让官府来做这个引路人呢!” 有种不好预感的公孙泰扬起了眉毛。 果然,下一刻,就见裴知抬手,对着魏皇恭敬道:“臣恳请陛下,向宜州百姓公布糖方。” 众臣子:! 搞事啊他! 作为户部尚书的齐惕守第一个站出来拒绝。 “不可啊陛下,糖方珍贵,哪儿能随意向世人公布,若能掌握在朝廷手中,势必能为国库赚取更多的钱粮啊!” 裴知横眉冷对,“糖方再珍贵,那白糖也不是百姓必需之物,饴糖亦不是不可取!我看齐大人就是掉进了钱眼里,才想着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好一口大锅,直接砸的齐惕守胸口疼。 他气,“我看裴大人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釜底抽薪是好法子,但你就怎知宜州世族会甘愿坐以待毙?怕不是到时朝廷前脚刚公布了法子,世族后脚就偷偷把方子毁了!保不齐那些看到方子的百姓还有性命之忧!” 旁边的几人默默点头。 的确,世家大族狠起来,可不会管朝廷律法如何如何的,只要不被抓住把柄,哪怕是杀了人,他们也多的是办法逃脱罪责。 魏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目光又放在裴知身上。 裴知淡定道:“谁说糖方公布,就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就不能先在胶州提出一批糖,然后低价卖给胶、宜二州的普通百姓,让百姓先知道有低价糖,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们可以到官府用几两银子买糖方?” 能有钱肯买糖方的百姓并不愚钝,他们在世家的压迫下,甚至敢去官府买方子,那就表示是有勇有谋且不畏惧世家之人。 这样的人届时就算是受到了世家的打压,也不会轻易就屈服,甚至还有可能将事情闹大。 而事情一闹大,到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低价糖方的事,等到世家反应过来,买糖方自己炼糖的事就已经压不下去了! 而知道糖方的人越多,会制糖的人就越多。 到时候的局面嘛,那就跟百姓摆摊卖烧饼没什么区别了。 等到那时,世家是愿意主动降价,还是被迫降价,反正对于朝廷而言都是没有损失的,毕竟根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不得朝廷还能靠着卖糖方小赚一笔。 “这……妙啊!” 礼部尚书曹有德理清了这法子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冲裴知点头,“裴大人这法子甚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百姓、朝廷得利,还让世家吃瘪,一箭三雕啊。” 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世家狗急跳墙。 对于世家会狗急跳墙这事,拉着御史给他讲解完的杜兴,兴奋表示这事他可以。 杜兴拍着胸脯道:“陛下,您放心,臣愿意带兵直接坐镇宜州,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坏陛下事,臣一定砍了他们脑袋!” 莽夫二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了。 公孙泰直接在心里骂了他一声“屠夫”。 是还挺形象的。 魏皇欣慰抬手,让“屠夫”先别激动,“宜州事说大不大,哪就能用得上杜卿出马,此事朕打算交给丞相家的二郎来做。” 后半场没怎么吭声的公孙泰:……? 不是陛下你怎么还突然来一招回马枪呢! 这事太拉仇恨,公孙泰立刻就站出来要替自家二郎回绝。 “陛下,微臣二郎年岁还小,属实不能堪当大任,若此事交由他来做,恐会坏了陛下大事啊!望陛下三思。” 如今丞相屁股一撅,魏皇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对于公孙泰的拒绝,魏皇直接微笑表示。 “爱卿谦虚了,朕常听贤妃说家中二弟才思敏捷,文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朕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看看贤妃说的是否属实。” 这就让公孙泰有些为难了。 说贤妃夸得是假的? 那这就是在欺君,会损了贤妃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说贤妃夸得是真的? 呵!那不就是在送他家二郎去宜州找死? 魏皇微笑着看他挣扎,又默默加了句,“此事,朕欲派二皇子同去。” 公孙泰沉默了。 两秒后,他默默抬手,应下。 “是,臣替家中二郎谢过陛下。” 二皇子可是他公孙家的希望,二郎死了二皇子都绝对不能死! 去! 必须得去! 第049章 再回来 让人去宜州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不过具体细节,魏皇跟几位臣子又细细商议了一番。 讨论良久后,魏皇累了,挥手让臣子们下去。 大臣们一个个走出去,候在外面的苏高盛见状,找到机会同他师傅说了九皇子来过的事。 李成惊讶,“九殿下早上来了?还带着盒子?你怎么不早说!” 清楚魏钰过来肯定是有事,尤其是还带着盒子,保不齐里面就装着跟跟政事有关的东西。 苏高盛委屈,他是想早点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啊。 李成提醒他,“你小子,日后要是看到九皇子,立刻就给我警醒些,别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人。” 苏高盛一边给他师傅赔罪,一边在心里又将九皇子的地位提了提。 看来这九皇子是真的要发达了,以后可绝对要讨好些。 提点了几句徒弟后,本是出来找人上茶的李成,二话没说就扭头去找皇帝。 “陛下,今早九殿下来过,还给您带了个盒子过来。” 魏皇正在换衣,闻言一愣。 臭小子又送方子过来了?! 想到昨日才跟他讨论的造船图纸一事,魏皇激动之余还有些不真实感。 毕竟这也太快了,跟先前三催四催、磨磨蹭蹭的态度一比,魏钰这回的速度简直是快得不像话。 “快,盒子在哪儿,给朕拿来!” 衣服换到一半,魏皇之下推开服侍的宫人,迫不及待的就想第一个拿到盒子。 李成将盒子刚端过来,魏皇就亲自过去打开了。 这一打开,瞧见里面清晰可见的图纸,魏皇立刻大喜,小心翼翼拿出最上面的一张,边看边催促道:“快,让丞相他们立刻回来!朕还有事要与爱卿们商议!” 单不说饥肠辘辘、走到一半想回家吃饭的公孙泰等人,在得知自己被陛下又喊回去要商论事情时的心情如何,反正被小安子突然叫醒的魏钰是脸黑如墨的。 “殿下,李公公就在外面候着,您睡了两个时辰也够了,可别让陛下久等……” 对着坐在床榻上醒神的自家殿下,小安子抡起擦脸巾就往他脸上盖。 手法粗暴,活像是怕魏钰醒不来一样! 魏钰:…… “哎……我自己来!” 魏钰抢过小安子手上的洗脸巾,一边擦脸一边起身。 没睡醒脑子昏是正常的,虽然挺想撂挑子不去,但魏钰也只能想想。 一切为了他的假期。 嗯,再忍忍! 打理好后,魏钰跟着李成前往了养心殿。 路上,李成公公很是好心地提点了他等会儿要面临的局面。 譬如养心殿内不止有陛下,还有三公、刘尚书,他们都在殿内等着魏钰去给他们解答疑惑。 魏钰:…… 毕业答辩不成? 搞这么多人等着他! -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当魏钰走进殿内,迎上一群老头探究的深沉目光时,他还是有些心里毛毛的。 魏钰要给他爹行礼,然而已经等候多时的魏皇,已经迫不及待要让他说说图纸的事了。 “小九来的正好,裴卿正好有事要问你。” 在场几位大人,魏钰大概最熟的就是裴知了,毕竟先前他们也在养心殿聊过钢铁的事。 魏钰没问题,他转身,却是直直对上小老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 裴知手中捧着一张图纸,神情激动且严肃,望着魏钰时,眼神是说不出的火热。 他道:“敢问殿下,此图纸,可是殿下又从哪本古书上见到的?” 魏钰眨眼,魏皇微笑。 父子俩神色正直的如出一辙。 魏钰点头肯定:“是,都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裴知淡定颔首,“那古书,是不是也找不到了?” 魏钰再次点头:“对,书太多,也找不到了!” 裴知了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小老头聪明得很,这理由第一次听可能还会信,但听了第二遍就知道肯定是假的了。 哪有记录了如此重要资料的古书,从前却没有听说过半点消息呢?还都能被同一个人得到。 从前的九皇子可不出彩,哪怕是得到,也不应该是由他拿在手里。 裴知知道这里面有古怪,但他不会不识趣地寻根究底。 连陛下都不去过问的事,他又何必过分探究呢? 知道殿下拿出来的东西于国于民有利就好。 魏皇瞥了眼扯谎都不知道勤快点的魏钰。 臭小子纯粹就是有恃无恐! 知道他肯定会给他兜底,所以连个好点的理由都不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 魏皇在心里哼哼两声。 算了,谁叫他是臭小子亲爹呢。 臭小子愿意把东西主动拿出来造福百姓,那无论方子来源在世人眼中有多不可思议,他这个做爹的也都愿意给他兜着。 - 裴知跟魏钰的一问一答,公孙泰等人听得不甚明白。 在魏钰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看了船纸。 虽然他们不是船匠,看不明白那些图纸可不可行,但他们却知道,这些图纸若是可行,那于大魏的船业绝对是一场浩然巨变! 五桅战船,六桅座船,七桅粮船,八桅马船,九桅宝船……听听这些船的名字,什么用途写的明明白白! 凡事需要船运的货物,几乎都被分类划分好。 这根本就是一场庞大的技术革新,于所有的船厂都是一场剧变。 公孙泰一直都在盯着魏钰默默打量着,越看越在心里泛起嘀咕。 从前他关注点一直都在前面几个年长皇子身上,还真就没注意这个声名不显的九皇子,如今这一看,倒觉得这九皇子也是个不容小觑的。 【会造玻璃,还能拿出这么多的造船图纸,这九皇子,想来是早早就在谋划了吧,也不知道背后都有谁……】 有谁? 谁也没有……哦,不对,他自己应该算一个吧。 魏皇稍作思忖,真心觉自己才是魏钰背后的靠山。 这要不是有他看着,就臭小子这种懒散没出息的态度,估摸着能被旁人欺负死! 啊,他真是个好父亲。 第050章 讲解 爹好不好,那真是得亏没让魏钰知道他爹的自夸,不然一定吐槽对方的厚脸皮。 所幸魏钰不知道,他正在跟裴知讨论图纸的可能性。 裴知问,“徐、湖、青三州多江河,船运发达,运粮的漕船,平底浅仓,体形肥短,船身坚牢,是专为行驶于长江大河,急流险滩运输之用,每船可载粮千斛,殿下如今所出粮船图纸,长处在何?” 一下是讲不好的,魏钰干脆拿起七桅粮船的结构图,站在一旁给他讲解,“裴大人请看,据我所知,如今大魏的粮船,多是用钉接榫合的联接工艺,此法能使船的强度大大提高……” 当着皇帝和重臣的面,魏钰姿态毫无半点忸怩,拿着图纸大大方方地就要给裴知讲解。 那份气定神闲的态度,不仅没让旁边的几人觉得不对劲,反而还都凑了过去,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连带着坐在上首的魏皇,也好奇走下来,负手站在一旁,一边觑着图纸,一边听着魏钰说话。 “……这船纵向连接采用的是钩子同孔的木作技术,横向结合则采用了铁质铲钉和穿心钉加固。舱壁板则采用了暗榫和铁锔连接工艺,船底还采用了密封法,船板接缝嘛,可以用白灰、桐油和麻丝制成捻料灌封……” “整个粮船船体由13道横隔板把船分割成一个个船舱,每道隔梁用三四块木板榫接而成,并与船肋骨紧密结合在一起,舱内采用水密舱壁……” “总的来说,七桅粮船,长二十八丈,宽十二丈。专门用来运载船队所需的粮食以及后勤供应物品,可使船队沿途航行无补给匮乏之忧!” 魏钰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看着图,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比如今的粮船要好。” 他说完抬头,瞅见周围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时还唬了一跳。 魏钰对着他爹憨笑,“父皇,儿臣说完了。” 魏皇和其他人听了一耳朵的船只建造,此刻都还在回味琢磨,闻言,魏皇也是沉吟着点点头。 “不错,听起来,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作为管钱的,齐惕守直接问造这艘船需要花费多少。 魏钰惊讶看他,“齐大人问我?这我如何知道?齐大人问我造船所需材料,或许我还能告诉你,可这材料物价一事,得因地制宜吧。” 这倒也是。 齐惕守皱眉,他琢磨着新粮船肯定是要造的,但朝廷若是要造新船,户部不知又得拿出多少来…… 肉疼。 “那战船呢!” 杜兴突然兴奋问道。 刚一直忍着没打断魏钰说粮船的事,毕竟若是有战事,运粮便极为重要,但作为一个武夫头子,他最热爱的当然是战船啊!书包阁 靠海的徐州、湖州,海上倭寇可是经常上岸骚扰的。 “殿下,你快给臣说说这战船,与之如今的车船,可又哪些强处?臣瞧着这几个地方有些陌生,这是用来放什么武器的吗?” 杜兴手上一直拿着战船图纸不肯放,这会儿找到机会,立刻挤了靠近的御史,将战船图纸覆盖住了粮船图纸搁在魏钰手中。 被挤开的御史:…… 好一个莽夫! 魏钰没介意杜兴的举动,他只是望着对方的身高很是羡慕。 卧槽这也太高了吧! 早就听说太尉什么虎背熊腰、身长八尺、器宇轩昂、粗手大脚、威风凛凛……他要是也能长这么高就好了。 大抵每个一米九以下的孩子都有长高十公分的梦想。 魏钰看着杜兴指出来的地方,忍不住点头称赞,“杜大人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到关键。” 只能说不愧是大魏地位最高的武将,有着极高的军事敏锐度,杜兴指出的地方,正好就是魏钰留出来准备放炮台的地方。 要说古代啊,那是绝对的冷兵器战场。 至于人们什么时候能发现火药,并将火药用于军事上,那就是热武器时代的开始了。 至少在如今这个时代,军队打仗都还在用着冷兵器。 大魏的车船遇到敌人时,双方也都是靠箭羽进行远程攻击。 炮弹? 不好意思,火药都还弄出来呢。 “这几个地方,都是用来放武器的,为了保护和稳固,具体是个什么武器,杜大人现在还是不要问了。” 魏钰抖着纸,想要收起来。 杜兴急了,连忙按住,“为何不要问?战船很好,这几个缺口不像是放寻常之物的,殿下若是不告诉臣是何武器,这不是让臣整日牵肠挂肚吗!” 为了知道是何武器,莽夫搜刮了肚里仅有的一点墨水。 裴知也很好奇,“殿下,可是那武器难以打造?” 好奇的不是一个两个,其他人亦是。 “小九啊,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 话说到一半就不说,脑子里还空空如也,这让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魏皇不干了,直接点名让他解惑。 魏钰望着周围的一圈老脸,突然叹了口气。 “非我不愿意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学习这项技术啊。” 学习技术? 公孙泰抿唇,“殿下是要找何类人来学?六部人才济济,只要殿下需要,想来陛下不会不愿意。” 魏皇赞同点头。 六部? 魏钰眨眼,瞥向他爹。 【爹啊,想打击世家不?】 魏皇眼神一滞。 【咱们扶持平民啊!】 魏皇缓缓抿唇。 【教育资源全被世族把控,朝堂大半官员都是世族,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哦,您就不想扶持寒门平民?】 魏钰冲着他爹默默微笑。 从前国民有九年义务教育,人人皆可读书,日子好了,有些人还不乐意读,但是如今呢? 有的孩子想读还读不成。 魏钰也不是非要做一个要给人扫盲的大圣人,但若是能有机会去做,他为什么不做呢? 好吧。 这些都有点官方了。 其实魏钰之所以要找人学,也不过是因为他懒罢了。 这他喵的想做火药,想铸炮台、火铳什么的,不学点数理化怎么行?! 六部谁会这些啊? 难道都指望他一个人去做不成? 要死啊! 学,必须得找人学数理化! 第051章 武器到底是啥 魏皇承认,他被魏钰说的话给诱惑到了。 哪个做皇帝的不想的打击、铲除世家呢?这些世家只要在一天,就会对皇权的施行造成影响。 若无对策,迟早有一天,越做越大的世家会反过来反抗朝廷,就如宜州已经有此征兆的世族一般。 心动宛若胸口有小鹿乱撞,再不掩饰,那鹿能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撞死! 迎着周围爱卿们询问渴望的眼神,魏皇掩饰性的干咳一声。 “咳,爱卿们啊,朕,刚刚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爱卿们洗耳恭听,杜兴急的都撸起了袖子,闻言又给默默放了回去。 “朕想起,这事小九曾跟朕说过。” 魏皇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要做成此物很是不易,要得人潜心钻研多年或有成果,六部官员皆有事宜,是以这事,朕已派了旁人去做,爱卿们就不必过多询问此事,待到东西做出来再说吧。” 公孙泰皱眉:【居然早就在做了?陛下竟然没有跟我们的商议,此事不妙】 裴知思索:【陛下派了谁去做?工部俱是能工巧匠,陛下为何不交给工部?难道,是工部的人都做不到?】 齐惕守絮絮叨叨:【完了完了,这又要是一笔巨大消耗……不对,陛下好像没问我要钱啊!】 【……】 每个人都给有想法,只有杜兴真正的咆哮出声。 “所以……陛下!此物到底是个什么武器啊!” 大概积极关注武器本身的,全场也就只有杜兴一人了。 好问题! 魏皇眨眼,略有心虚地看向魏钰。 底已经给你兜了,什么武器你小子倒是说啊? 魏钰也眨眼。 他看了眼他爹,然后又看着杜兴,突然冲对方笑起来。 “很简单啊,就是……” 魏钰举起手,比划了一个扛着炮筒的姿势,对着杜兴模拟发出了一声炮弹响。 “砰!咚!啪——” 众人:…… 魏钰摊开手,一脸无辜,“就是这样啊,新式武器嘛,说了也白说,还是得东西造出来后再说呗。” - 武器的事,在魏钰一番生动演绎后,算是彻底没了下文。 连杜兴都沉默不再继续追问,其他几位就更不会不识趣地问了。 朝臣们反而是继续商议起了舟船的事。 要不要打造新的舟船,新的舟船最先在何处建造,应该派什么人去负责船厂的事……都是问题。 不涉及图纸的问题,魏钰都是充哑巴的。 这些都是朝政,大皇子二皇子等人都没资格来这儿与重臣一起议事,就更别提魏钰这个连朝堂都没去过的了。 他当时想要溜,连请辞理由都想好了,但偏偏魏皇却像是没意识到不妥一样,直接让魏钰留下来旁听。 魏钰懒得去想他爹的意图,脑子里就只有他的软和小床,顶着一脸的麻木听完了他们的整个商议过程。 等到又一个小时过去,事情商议完了,大臣们退了,魏钰也终于有机会吐口气可以溜了。 然而魏皇让他把武器还有打击世家的事说明白。 哎! 累人。 只有他跟他爹在,魏钰也就不隐瞒了。 “父皇,儿臣要做的武器,是一种既可开山辟地,又能于百步外摧毁敌方军队的重型热武器!” 魏皇瞳孔一缩。 魏钰不管那么多,直接跟他说了火药、火铳还有炮台的事,这些在现在基本都是可以做出来的。 只要做出来,大魏军队的战斗力就能直线飙升,日后但凡有人敢侵犯大魏疆土,或是残害百姓,有这样的东西在,不止能减少军队伤亡,也能震慑敌军。 至于会不会有人说什么冷兵器时代,掏出热武器不好,对别人不公平,会破坏时代进程……呕! 魏钰只能说——圣人,这里不需要你,给你打造个金身你去祸害别国吧! 道理谁不懂呢? 就你是个大聪明,自家人都过得水深火热,被人害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家不能回,饿得只能趴在地上啃草皮了,你他妈居然还有母性去爱护敌人?! 是到底脑子的哪个部位能给出这些花里胡哨的情绪,让有余力去同情敌人的?脑回路清不是? 现今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就开始想着百来年后的事了,怎么不直接入土为安的好呢? 仁爱能给予敌人,但那也只能是昔日的敌人。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保障自家人安危的时候,就千万不要同情心泛滥。 不然那就不是善良,而是愚蠢了。 魏钰说的越多,对火药等威力的描绘就越详细。 了解这些的魏皇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 魏钰看到他的眼睛变得很亮,眼底的那种野心和欲望膨胀到都快要溢出来了。 魏钰很怀疑他爹是不是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未免老头儿太激动,怕他下一句就会冒出要统一天下的狂妄之语,魏钰提醒道:“爹,东西还没做出来呢。” 魏皇:…… 很好。 这话的杀伤力确实不错,至少魏皇的脑子热度降下来了不少。 他坐直身体,认真且亲切地对魏钰道:“钰儿啊,你同爹说,做成这火药炮台,需要多久!” 男人可真现实啊。 魏钰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爹,都不好意思说他如今的面目瞧着有多吓人。 跟要拉人去搞传/销一样。 魏皇当做没听见,只满目殷切地望着他的宝贝钰儿,想要知道他大魏一统天下的绝密武器到底如何能成! “哎,这事儿啊,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魏钰摊手瞅他爹,“凡要做好事,那事先必得去学,您想尽快造出火药炮台来,那就得找合适学这些知识的人,只要能找到,我就愿意教。” 魏皇若有所思,“朝堂上的官员一个都不行?也有不是世家子弟的。” “不知道。”魏钰耸肩,“只要他们愿意学,肯变通,乐意钻研,我都行,不过是学的快慢与否而已。” 魏钰瞅一眼他爹,轻飘飘道:“这是一个新的知识体系,如今还没有谁能够完整掌握哦。” 【爹,你可得想好,应该让哪些人第一批学习才行】 第052章 基石 第一批学习的人是基石。 基石若是没打好,那后面无论垒得再高,也终会有崩盘的一天。 魏钰可不想最后数理化公布出来,结果又沦为了被上层垄断的知识。 底层人学不到,无法学懂学通,最后哪怕是考试选拔上来的,也都还是那一批世家子弟。 如此,那他拿出一套新的知识体系,用来打破世家对教育资源的垄断,从而改变如今朝堂上的官员格局又有何意义呢? 魏钰的意思,魏皇心里明白。 他坐在位子上思忖了良久。 既然要做,那确实就得做得最好,不然落得个后患重重,往后继任的帝王还不得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从前他自己也骂过先帝晚年奢侈来着。 魏钰在他爹思索的时候,闲着无聊摆弄了下桌上挂着的一排毛笔。 “爹,想的不如做的,你若暂时决定不好,那我们就先在一块地方试点呗。” “试点?”魏皇看向他,“此乃何意?” “就是划出一小块地方,在这个地方先试着推行要做的计划。” 魏钰趴在桌子上,突然殷勤笑道:“其实儿子已经找到了一个学数学的好苗子,可惜对方家中有些麻烦,需要父皇派人解决一下。” 闻言,魏皇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魏钰眨眼,“啥?啥打算好了啊,儿子不知道啊。” 魏皇轻哼一声,淡淡横他一眼。 装! 还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要不是早就打算好,哪就这么巧说出一个能学数学的人? 魏皇怀疑,魏钰想要那个学数学的人是先,说出火药、炮台才是后,什么打击世家,估计就是顺带的。 不过这些于大魏有利就是了。 魏皇问,“你说的那是何人,什么麻烦还需要朕派人解决。” 于是魏钰就将刘二丫的事告诉了他爹。 “京都居然有人敢放贷!好大的胆子!” 没有在意学数学的刘二丫是个女子,魏皇更气愤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当着明令放如此高利钱的贷! 这不是活脱脱在逼百姓去死吗! “是啊是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呢,天子脚下,皇城重地,律法明文规定不能放高利/贷,偏偏居然还有敢阳奉阴违!简直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嘛。” 像是生怕魏皇不够生气一样,魏钰在一旁一脸的义愤填膺,煽风点火好不快活。 “你闭嘴。”魏皇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魏钰老实哦了一声,手动给自己的嘴上“拉链”。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气归气,该惩治的人还是要惩治的。 魏皇在思索过后,给了魏钰答复,“这件事,朕会让霍廷玉去做,这背后放高利钱的人,朕绝对不会姑息,至于那个刘二丫,朕会让霍廷玉明日将他们一家,都带到京都来。” “行,您决定就好。” 这过程魏钰没意见,事情能解决就行。 该办的事有了结果,魏钰便准备告辞回去睡觉。 而在魏钰快要走的时候,魏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朕问过了,下月中旬就是你跟老八开府的好日子,你既然想教那个刘二丫学数学,那朕到时候再送你一支侍卫。” 啊?送侍卫? 既然是送侍卫,魏钰第一反应就是灰卫使。 “您要送一支灰卫使给我啊?!” 魏皇脸一黑。 灰卫使就那么千来号人,臭小子居然好意思狮子大开口要一支?! 有点想骂人,但魏皇转念想想,好像确实应该派一支灰卫使照看他才行。 毕竟这臭小子太能惹事,时不时就拿出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很容易引起一些老狐狸的注意,要是让其他人不小心得去,那还得了? 魏皇越想越觉得不对,也不说魏钰要灰卫使不应该了,他甚至都想把霍廷玉派过去。 魏钰就这么看着他爹的脸来回变换着,心里那叫一个存疑。 他爹到底在想什么呢,到底是不是给灰卫使,好歹说句话啊。 魏皇回神,“你先回去,给你派人的事,朕再想想。” 魏钰:…… 玩儿呢。 - 只能说灰卫使办事就是利索,次日,魏钰就在宫里见到了刘二丫。 ——他爹只说会把刘二丫一家带到京都,可没说会带进宫里。 “拜见九皇子。” “拜见九皇子殿下。” 看着殿中站着的一高一矮,魏钰呼了口气。 高的冷峻男人是灰卫使指挥霍廷玉,冷酷严肃,矮的就是被人换了一身宫女服的刘二丫。 小丫头倒不像她阿爷那样,见到大人就战战兢兢的,小孩儿眼中虽有胆怯忐忑,但望向魏钰的,更多是欣喜和孺慕。 霍廷玉道:“九皇子,陛下说,刘二丫暂时会在宫中跟着殿下,等到您出府,再交由您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多谢霍大人。” 霍廷玉是掌管整个灰卫使的直隶掌管,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儿耗,将陛下的任务完成,他便对魏钰说了告辞。 等到霍廷玉离开后,就只有刘二丫一个人了。 魏钰看着小丫头有些伤脑筋。 这他要怎么安排她呢? 他宫里压根就没有宫女伺候啊! 魏钰瞅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盯着刘二丫的小安子,“你看什么呢?出去给二丫安排住所啊。” 小安子扭头,一本正经道:“殿下,刘二丫会算数,奴才也会数数。” 魏钰:…… 一个是靠算得来的数,一个是靠数得来的数,二者能相提并论吗! 打发了小安子出去安排住处,殿内只有魏钰和刘二丫了。 魏钰问,“听你说,你会算数?” 刘二丫点头,“是,殿下,二丫会算数,二丫会算很大的数。” 魏钰又问,“你之前对那个小公公说,你想要报答我?” 刘二丫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她重重点头,“对,殿下给了阿爷钱治病,殿下是好人,二丫想报答殿下!” 孩子的贴心笑脸真是叫魏钰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的他下一刻也笑了,笑得异常亲切。 而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懂这笑意背后的不怀好意呢? “好吧,那殿下就给你这个机会。殿下想教你读书,想让你学好书中的内容,等你学懂学会了,再来帮助殿下,你可愿意?” 刘二丫惊讶又茫然。 原来读书就能帮助殿下吗? 这么好的事居然落到了她身上……殿下果然是个好人。 于是刘二丫认真大力地点头应了。 “嗯!二丫愿意!” 第053章 放债一事 关于给让刘二丫学数学的事,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因为对方根本不识字。 在魏钰只打算给她教材书,让她自行学习领悟的情况下,刘二丫这孩子却是连字都不懂! 魏钰承认,是他疏忽了。 不过好在教材什么的,他自己也还没开始誊写,所以这也算是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啦。bookAbc.Cc 他去给孩子编教材的时候,刘二丫也正好可以去识字不是? 魏钰不急。 而关于教刘二丫识字这活,魏钰也是暂时先交给了小安子。 虽然小安子不是满腹学识的大儒,不会引经据典,讲课也不能随手拈来,但引导一个啥都不懂的文盲入门识字,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魏钰觉得自己应该是放心的,所以将人交给小安子带后,他也就没多过问,只翻着自己的平板,每天一边烦躁叹气一边誊写数学教材。 然后,小安子的“哭诉”没过几天就来了。 “殿下,奴才觉得自己很笨。” 小安子垂头站在魏钰跟前,神情略显失落。 他这张脸老实巴交的,平时瞧着本来就让人有种在欺负傻子的感觉,这会儿的这副样子,瞧着就更像了。 魏钰一摸下巴,没好意思问他,难道他从前一直不觉得自己傻不成? 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魏钰还有点良心在,他哄道:“怎么会,蠢的人没有自知之明,你还能自我反省,说明你是有优点在身的。你家殿下我又不嫌弃你,你没事说这些干嘛。” 这安慰,不能说是安慰了吧,换个人肯定知道这说的都是些废话,但小安子听后脸色却是好了不少。 小安子想着殿下说得对,他会自我反省,身上有优点,所以有优点的人就不是蠢人! 他不笨。 不笨的小安子抬头,看着魏钰认真说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殿下,刘二丫是个聪明人,奴才好像教不了她太久,您得换个师傅教她才行。” 魏钰:……? 妈耶,不会真是个小天才吧! 魏钰有些小兴奋,“你都教她什么了,怎么就教不了她太久?” 小安子道:“您从前看的三字经、千字文,奴才每给刘二丫念一段,她就能记住一段,奴才教她识字,她一遍能记住,三遍能写好……奴才觉得,奴才的自信心受到打击了。” 说着受到了打击,但魏钰瞧着他那张呆板没表情的脸,又觉得他承受能力似乎还不错? “嘶。” 了解完刘二丫的学习进度后,魏钰倒吸了口气,啧啧摇头,“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啊,恐怖如斯。” 他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后,说着恐怖如斯,但其实却淡定得很。 魏钰拍拍小安子的肩,“没事儿,你先教着,殿下我相信你的水平,等到开府后再说。” 小安子垮下了脸。 他过来不是想继续教刘二丫,而是想让殿下换个人的。 刘二丫是真的打击到他自信心了! - 知道刘二丫真的是个数学小天才后,其实一点都没影响到魏钰的誊写速度。 生活嘛,做什么要那么匆忙,年轻人就得学会躺平享受人生。 魏钰才不给别人内卷自己的机会呢。 哼。 慢悠悠的日子一晃又过去好些天。 期间,刘二丫家关于被人放高利/贷的事,也在灰卫使的快速搜查下查到了结果。 背后人就是吏部员外郎——的夫人娘家所做。 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而从五品的官,在京都也就是个小官,进士出身的京官熬到老能有五品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提从五品。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小官,夫人娘家居然还敢在天子脚下放高利钱,不是蠢就是蠢! 那位夫人蠢,看不住夫人的员外郎更是蠢。 大魏律法不是不准放债,但律法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大致意思是什么呢,就是放债不能超过三分利,规定利息的总量上限,是本钱的百分之百,违反者就得受罚。 而那位员外郎的夫人娘家,放债超过了三分不说,对方还利上起利,简直是要把借钱的百姓世代都给逼死在利钱上面! 灰卫使在搜查过程中,已经查到有十三户,因为还不起债款而家破人亡的例子。 不管那员外郎知不知道自家夫人做的事,反正这种情况落在如今的世人眼中,那他们就是同党,都得受罚! 古代家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这么来的。 灰卫使的动静向来受人关注,查人的时候又没遮掩,加之查清楚后魏皇在早朝上的当众震怒,更是让早有猜测的臣子们为了平息皇帝怒气,选择将吏部员外郎重惩,以儆效尤。 一个从五品小官而已,没了就没了,压根不影响朝堂格局。 大臣们不在乎,魏皇就更不在乎了。 底下臣子那么多,朝堂四品以上的他都不怎么叫得全名字,更遑论连朝堂都上不来的臣子了。 有能力还不是直接犯错的还好说,可以将功补过,就怕没能力还蠢的。 连自己后院都管不了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聪明家伙。 于是魏皇下令,罢免了那吏部员外郎的官职,杖责四十,抄其夫人娘家,从事者杖责六十,并将赃款清算过后悉数归还百姓。 因为员外郎的这一遭重罚,京都中不少私下放高利钱的官员大户,都不免受到了惊吓,并因此迅速开始给自己扫尾。 大家伙的放债可以,放高利债可就不行了。 这万一也被陛下查到,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有放高利钱的人忧心皇帝会继续查,然后查到自己身上,自然也有身正清廉的人半似不惧,只好奇陛下为什么会突然让灰卫使搜查那员外郎。 陛下高居庙堂,若不是有人提醒,又怎么关注到区区一个员外郎。 有能力的人总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至少就有人曾看见指挥使霍廷玉带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宫,然后再一细查,就能知道那小姑娘是何情况,如今又在哪儿…… 于是,在魏钰还不知道的时候,朝廷上二品的大员便都清楚了。 ——员外郎这事,多半是九皇子跟陛下说的。 第054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钰不清楚朝堂上的事,只听说了放债人的下场后,他就放下了这块心思。 顺便告诉刘二丫后续,叫孩子放宽心,别担心她阿爷,好好学习,到时候就有机会报答他,还能赡养自己阿爷。 小丫头听完后别提多感动了,捧着书就要跪下谢恩,泪眼涟涟。 那模样,那眼神,魏钰总觉得她不是在看恩人。 反而像是在看爸爸。 嗯…… 好吧,做爸爸也成,他不勉强的。 时间一直到了下月月初的时候,魏钰突然收到了他四哥的出宫邀请。 邀请内容呢,是关于窑厂选址以及早就动工的事,四皇子想亲自过去看看,于是才顺便问魏钰愿意同去否的。 那接到邀请,魏钰当然是愿意同去的啊! 再过半月就能出宫了,他还想看看自己府邸缺点什么,然后找时间问他爹要来着。 魏钰出宫前问了他八哥,要不要跟他同去。 八皇子十动然拒。 因为他还要完成太师给他布置的超重课业! 说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很,明明从前太师给皇子们布置的课业,都是同样没有差别的,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八皇子发现自己课业渐渐变多了。 具体不包括什么上课被频繁点名,下课会被太师叫去问题,结束还要被塞一堆的论点要求写文章…… 八皇子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如今在上书房的四个皇子,唯独他的课业最重?! 是太师看穿了他隐藏起来的聪明才智了,还是父皇决定要开始培养他做太子了?!! 疑问得不到解答。 八皇子在意识到课业变重后,心思从疑惑中的暗暗激动,到掩饰后的表面淡定,最后变成波澜不惊的疲惫不堪。 累。 每天都要面对太师的提问,还得装出万事不知的淡然谦逊,最后又得完成那么多的课业,八皇子实说他是真的累! 尤其当他看到九弟一如既往的悠哉闲适时,那种心里的疲意更是要化作浓浓的幽怨直冲九霄! 搞什么啊! 凭什么他每天忙得要死,吃睡都过不好的,九弟却能活得那么舒坦?! 太师就不能给他也布置点课业,大家一道同甘共苦下吗?? 对此,太师表示。 ——这些不关他的事,他都是奉陛下命而已。 而魏皇为什么这么做? 呵,兄弟二人从小关系好是吧?两个人以前都不好好读书是吧? 行,魏钰暂时不说,他有上一世,但八皇子你个不知道自己弟弟底细还跟他鬼混的,要是不好好努力一把,日后怎么能跟上自己弟弟的脚步?!书包阁 学! 必须得跟着太师好好学,多学一些,不然迟早要被魏钰这藏着掖着的臭小子给甩开! 相较于手足相残,魏皇更想看到的是兄弟和睦。 老八老九自小的情谊,做父亲的,魏皇能替他们多做一些,就会多做一些。 - 京都城内。 刚从城外看完窑厂回来的魏钰,正跟他四哥在城内逛着。 不同于四皇子对街上一切的司空见惯,魏钰对周围的事物还抱有很大的新鲜感。 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走在路上几乎没有不长眼的人敢上来招惹。 魏钰走在前头,瞧着路上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 毕竟如今这时代,什么都是手工的,全都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可不存在一点科技狠活。 魏钰一会儿在这个摊位看看小手工,一会儿挤在那边的杂耍位看人表演,蹿得跟只猴一样。 四皇子不明白他哪儿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有些头疼,但也不是特别头疼,就当是同兄弟培养感情好了。 魏钰在杂耍摊看人表演了一番胸口碎大石,等到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 “陛下可真真是个好皇上啊,前些日子要不是皇上让人查了那个刘大人,还抄了他夫人的家,如今放我二舅爷家利钱的那户人,还不一定肯放过我二舅爷呢!” 嗯? 魏钰本来想走的,听到这儿一下就给停住了,顺便还拉住了想要转身的四哥。 魏钰给他四哥眼神,低声道:“四哥别动,咱们听听。” 外人说的再好,也不如自己亲耳所听的真实民情。 四皇子眉头一挑,果真站在原地没动,同魏钰一起,竖起耳朵听后面人说话。 后面的声音换了个人。 “放过?就放债的那些人,还肯放过人?你别是在说笑吧。” “什么说笑,你若不信,大可跟着我去见我二舅爷,那放债的人亲自上门,重新算了利,就按照朝廷规定的三分利,从前高了的钱还得还给了我二舅爷!” “什么!这,这可倒是个大好事啊!” “可不是,所以我说皇上是个好皇上啊,要不是皇上突然查了那刘大人家,给予重惩,叫其他放债的人心里害怕了,哪儿能有如今的情况啊。” “那,那齐兄,你可知给你二舅家放债的是哪家?实不相瞒,小弟家中……也曾向人借债!” “是西边那户王大人的表妹家……”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了。 魏钰和四皇子这才转身,看了眼离去的两个男子。 四皇子笑道:“这倒是不曾想到,父皇查了个违法放债的,后面无数放债的都小心了起来,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别说四皇子没想到,魏钰自己也没想到。 他以为自己只是帮了一个刘二丫,却没想到却是帮了无数个刘二丫。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钰低头笑了笑,复抬头看向他四哥。 “我们走吧,四哥。” 回去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在他们路过一个拐角口的时候,魏钰又看到了一个摆摊卖画的书生在被人刁难。 第055章 文化人刘怀远 不大的摊子前,三个穿着相同青衫的公子哥儿站在前面,正对着站在摊位后的青年评头论足。 “我说刘怀远啊刘怀远,你爹不过是被罢了官而已,还没穷到不让你念学吧?怎么如今还自己出来卖字画了?” “刘兄,你要是手头真的紧,可以找我借银子啊!我又不是不会给你借,只要你跪下求我,我肯定给你一两银子的!” “哎呦,宋兄,干嘛给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要我说,给他十文钱都是多的了。” “可不是?呵,要不是他们家,我们家哪至于亏了那么多钱!” “……” 肆无忌惮的贬低讥讽,三个公子哥儿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嚣张气焰,让来来回回经过的路人压根就不敢停驻,生怕引火烧身。 热闹虽好,但也得有资本看才行啊。 不过别人不敢看,魏钰却是敢的。 看着前面闹出来的动静,魏钰看向他四哥,“这算是京都内的纨绔子弟吗?” 跟不上魏钰的脑回路,四皇子沉默了下方才犹豫道:“或许是?不过听他们的话,估摸着是寻仇?” 听着不太像。 魏钰又看了眼那三人,以及那位站在摊位后脸色平静、身形单薄的白衫青年。 虽说未知全貌,无法准确判断谁对谁错,但单看现在这情形,那白衫青年的态度就已经占了上风。 对方是真的淡定啊。 完全不在乎过来找茬的喷子。 魏钰有点想知道这青年是什么人。 他让身后的侍卫上前,询问对方知不知道前面的几人是哪家的。 侍卫常在京都,能跟着皇子出来的,几乎都是侍卫中拔尖的存在,他们熟悉京都城内的不少事。 侍卫仔细看了看前面的人,回道:“回殿下,看穿着,前面那三个应该是白马书院的学生,至于是哪家的,属下不知,不过……” 侍卫目光在那白衫青年身上停顿了下,“那个卖字画的书生,是之前吏部员外郎刘炳福的庶子。” 哇哦。 纨绔子弟哪家的不知道,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子倒清楚。 魏钰瞥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员外郎的儿子。” 侍卫不好意思一笑,“之前去刘炳福家办案时,属下就在其中。” 本来还有些欣赏卖画书生的骨气和气度的四皇子,闻言立刻皱起了眉,眼神略有不满。 “刘炳福的儿子?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这话魏钰就有些不同意了。 他道:“那犯事的其实也不是刘炳福啊,是他夫人及其娘家做的,真要论罪也该是嫡子,关他个庶子什么事。” 魏钰习惯论个人是非,不喜欢牵连无辜。 但这想法对于四皇子乃至其他人而言,都是一种很出格的想法。 毕竟古人的宗族意识很强,若是不强,这时候也就不会讲究什么连坐诛九族了。 四皇子不是很赞同地看向魏钰,他想要跟九弟就着这个话题好好讨论一番,奈何被察觉到不对的魏钰先一步岔开话题。 “诶,不如四哥我们过去看看吧,我瞧着他这字画还挺不错的……” 魏钰本来是随意找的个借口想要远离他四哥的,但当他靠近书摊,真的看到挂起来的字画时,却发现对方的书法书画造诣真的很高! 字迹清秀工整,笔势霸气内敛,字里行间,处处都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风骨。 画作亦然,虚实结合,飘然若仙,每一幅都有种如临其境般的感觉。 是个高手。 魏钰一幅幅字画看过去,眼里的欣赏伴随着声音响起,“不错,不错,你这字画都很是不错嘛。” 陡然间冒出来个不认识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侍卫,一看外表就不是一般人。 三个白马书院的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收敛了自己的嚣张做派。 讥讽打压刘怀远可以,毕竟对方如今就是个家道败落的庶子,毫无威胁力,但面对着不认识的锦衣少年,哪怕是纨绔也有眼力见。 京都大人物多,也许不经意间就会得罪某家,若是没点眼力,那最好还是别在京都混。 中间的青衫学子打量了魏钰几眼,然后抬手行礼,试探询问道:“在下常宁,家父国子监祭酒,敢问小兄弟是何人?” “啊?” 魏钰偏头看他一眼,笑道:“我啊,我新来的……霍廷玉大人知道吧?霍大人是我远方表哥。” 刚过来的四皇子:……??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听到霍廷玉这名字的常宁三人立刻有些慌张起来。 “啊,原来是霍大人的远房表弟啊!那个,那个小兄弟好,我们突然想起书院还有些事,就先不招待了,我们先告辞了!再回,再回!” 霍廷玉三个字,对于京都的绝大多数官僚世家而言,就像是一个禁忌。 提他的名字,能比皇子名号都好使。 毕竟霍廷玉掌管灰卫使,直隶于皇帝,有行动必是皇帝吩咐,旁人根本不敢阻拦。 看着一溜烟跑开的三人,四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魏钰,“你倒是会说,也不怕有人知道。” “哎呦四哥,哪儿有什么人知道啊。” 魏钰眨眨眼,指他,指自己,又指旁边俩侍卫,“你知,我知,他俩知,然后……他知?” 最后指向了摊位后的刘怀远。 魏钰和四皇子都看了过去。 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白衫青年,气度儒雅,身形瘦弱,脸色平静,瞧见两人看过来,这才浅浅一笑,淡定抬手,然后弯腰行礼。 “在下刘怀远,多谢二位解围。” 四皇子道:“不用谢我,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要谢,就谢我九弟吧。” 四皇子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他如今只对做生意赚钱感兴趣,要不是魏钰这一路上的耽误时间,他估计早就回府了。 闻言,刘怀远又对着魏钰弯腰行礼道了遍谢。 魏钰指了下他的字画,“听刚才的人说,你缺钱?” “是,在下缺钱。” 刘怀远点头,神色十分坦然。 魏钰问,“你家中应该还有余钱,怎会让你出来卖字画?” 刘怀远答,“夫家之钱,非吾物也,吾有手脚,可以全身也。” 魏钰懂了。 这大概就是一个跟家里有矛盾,想跟家里划清界限,然后自力更生的人了。 挺好的。 虽然家庭背景不干净,但魏钰正好就缺这么一个文化人啊! 第056章 开府,贤王 刘二丫的教学问题还没下落,如今突然就冒出一个刘怀远。 对方如今有难,想赚钱,还有才的,魏钰会放过吗? 那肯定不会啊! 于是魏钰向他发起了聘请。 “既然你缺钱,那现在我这正好有份活儿,教一个小孩子念书识字,每月五两银子,包吃住,逢年过节还有礼品相送,教得好涨工钱,那孩子聪慧,如何教学随你来,这你可愿意?” 刘怀远愣了。 不止他愣住了,就连四皇子都愣了。 九弟疯了?他居然随便找个人来做教书先生! 刘怀远还没动静,四皇子赶紧拉住魏钰,问他,“你这是要教谁?宫,家中有老师,难道还不足以教人?” 太师虽好,但他也不可能去教刘二丫啊。 魏钰拍拍他四哥的肩膀,随口哄道:“四哥,这你就不用管了,弟弟我自然是有缘由的。” 说完,他又看向刘怀远,又问了遍,“如何,你可愿意去?” 刘怀远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他思忖了会儿,才淡然一笑,道:“教书一事,既阁下愿意给予机会,在下不才,且愿意一试,只不过家中还些许琐事需要处理,可否等在下处理完,再上门拜访?” “可以,当然可以。” 想到对方会上门拜访,魏钰想了想,看了眼他四哥,“四哥,到时候,你帮我招待下?” 四皇子无语,“随意。” 人都已经应下了,总不至于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于是魏钰放心了,对着刘怀远指他四哥。 “这是我四哥,等到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了,再上恭王府拜访吧。” 捞到个教书先生,魏钰终于和他四哥满意走了。书包阁 留下刘怀远震惊地望着他们背影。 四哥,恭王府,四皇子……原来他遇到的这两人居然是皇子! - 对于皇子开府前要做的事,那可真就太多了。 毕竟开府,就意味着皇子朝王爷转变。 会得到皇帝赐予的王爷封号,也会得到皇帝分给他的一片宅子,还会得到诸多的生活基础以供王府世代享用。 按理说,在皇子封王之后会先在京城内开府,待到成年之后就会到自己的封地就藩,但在大魏第九任皇帝的时候,因为儿子稀少,只有三位,所以皇帝不舍得让儿子外放就藩,便免了这回事。 而有了第九任皇帝的前科,后续大魏的皇帝大多都没让自己儿子就藩,只留待下任帝王登基后,再令兄弟们搬往藩地。 在受封那天,魏钰得到了一个贤王的称号。 这个称号魏钰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爹的本意,估计他爹更想为他封“闲王”才是。 八皇子与他同一天受封,取字“康”,封康王。 搬出去那天,魏钰谢过他父皇,又进了趟后宫拜别皇后,然后就包袱款款,毫不留恋地奔向了他的新家。 崭新的贤王府处处都透着自由的新鲜空气。 家是他的,人是他的,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 魏钰激动坏了,一连三天都赖在床上没怎么下去过,日子硬生生活成了以往的死宅。 小安子都看不下去了。 他是真不知道床上什么都没有的,殿下为什么能在床上赖三天不下来! 要不是看他睁着眼还能嗑瓜子,小安子都怀疑他家殿下是不是得了懒病…… 到开府第五天的时候,小安子见魏钰还没动静,也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问,“殿下,八皇子那边都在准备开府宴了,咱们的呢?” 魏钰正在拜读66号龙傲天的王霸文学,根本就没听清小安子说什么,只是随意地嗯嗯了两声。 小安子还有一肚子事没说完,他继续道:“刘二丫学的太快了,奴才真的快教不动了,殿下您真的得再找个先生了。” 魏钰哦哦了两声。 小安子:“陛下昨日派了支一百人的灰卫使过来,霍大人说,他们从今往后都归咱们王府管,昨日问您,您说今日安排,所以,安排呢?” 魏钰又啊啊了两声。 小安子:“哦对了,今日早上,门房说,有个叫刘怀远的人上门找您,说是来教书的……” “哈?” 一章内容看完的魏钰终于醒了。 他抬头,看向杵在一旁的小安子,一脸懵懂,“你说啥来着?什么开府宴?” 小安子:…… 讲了半天等于白讲的小安子不生气,他家殿下呆,脑子不好使记不住,这都没关系的,他可以重新讲。 于是沐浴在小安子怜爱目光下的魏钰,又听着对方从头说了遍。 “开府宴啊,我这倒是给忘了。” 刚开府就闭府不出,一直赖在床上不理俗务,事情积累得有丢丢多,魏钰打算一件件来处理。 他坐起来,问小安子,“八哥那边开府宴怎么弄的?你等会儿过去问问,顺便找他要份单子,咱们就跟八哥搞一样的,省点脑筋。” 魏钰是个懒人,学到一点皮毛的小安子也毫不客气。 “好的,奴才知道,那一百灰卫使呢?” 魏钰没想到他爹真给他送了一支灰卫使过来。 皇子中的独一份儿,也太高调了。 魏钰一砸吧嘴,觉得也没什么好苦恼的。 毕竟人昨日傍晚送过来的,说退肯定是不可能退的,他也不想退。 高调就高调吧,但有人用总比没人用的好啊,外人的区区一点关注而已嘛,都是小意思啦。 他脸皮厚,不怕。 “那一百人你安排在哪儿了?” 小安子面不改色道:“殿下您忘了?奴才昨日问您,您说随便,然后奴才就将人安置在后院了,如今他们应该都在王府各处守着。” 好家伙。 安置在后院,亏他想得出来。 既然是守卫王府安危,那魏钰也不急着召见统领这支队伍的首领,他问了小安子刘怀远在哪儿。 “哦,人在前院等着呢,两个时辰了吧。” 魏钰:! 要死,不早说! 第057章 涨波好感度 魏钰是个懒人不假,但他讨厌让人久等这种事。 当然,没约好的那种还算能原谅。 知道刘怀远还在等自己后,魏钰立刻就要起床收拾自己,生怕他找好的教书先生觉得自己怠慢,一气之下不干了。 而前院里,久等的刘怀远却并不似魏钰想的那般。 他在前院等的安稳,没人招待也不觉得怠慢,坐时端着茶杯品品茶,起身就看看院内的花草树木,神情闲适,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魏钰一过来,看到的就刚好是朗润青年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树上的鸟似乎在发呆。 看样子,对方似乎没生气。 魏钰松口气,迈脚进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露了出来。 “让刘先生久等了,适才有事,一直未来得及招待先生,还望海涵。” 随着声音看去的刘怀远,瞧见魏钰立时就要行礼,“草民拜见贤王殿下。” 好怪。 魏钰还不怎么适应贤王这个称呼,他摆摆手,一边往前厅走,一边扶起刘怀远,随意道:“私下何必这般见怪,我是个随和的人,先生日后要在王府久居,相处久了就会知道。” 刘怀远只是抿唇笑笑,并未多言。 魏钰一瞅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有相信,不过这事也急不来,每个人对他这话的一开始态度都这样。 随对方自己观察琢磨吧,只要日后不犯他底线,不违反律法,他这个人都是能容忍的。 坐上前厅主位,魏钰示意站着的刘怀远也坐。 “先生不必客气,同坐吧。” 是否真心实意,刘怀远能看出来。 对着殿下感激地行了一礼,刘怀远在下首坐下。 魏钰问道:“上次一别,如今已过去半月了吧,先生家事似乎处理了很久?” 闻言,刘怀远的神情略有诧异。 这诧异魏钰看懂了,他笑笑,道:“我既聘请先生前来教书,那自然是选择相信先生的,先生私事,若不想他人知晓,那我自是不窥探的,若先生现不愿告知,那也无妨,咱们不论这些便是。” 放屁! 要不是没有人,也没把刘怀远的事放在心上,他肯定是要好好查一查每个出现在自己身边人的情况的! 小说电视里不都那么表现的吗,什么探子,什么奸细的,每到关键时刻,主角总是要被身边人背刺…… 魏钰还没活够,还想苟到九十九,所以他自己可千万不能中道崩殂了。 仗着刘怀远听不到,魏钰在心里想怎么坦诚就怎么坦诚。 而他话中的内容,加之眼中的真诚,则是让性子淡然的刘怀远大受感动。 为人幕僚,最盼的可不就是信任二字吗? 然而这二字难得,非出生入死过,同甘共苦过,相与朝朝暮暮之人,固不能得。 他,一个只与殿下相见两面之人,何德何能配有此殊荣啊! 只能说文人感性,哪怕是性子淡然如刘怀远,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陡然听到上位者的“交心真诚”之语,也难免动容。 刘怀远抬手行礼,认真道:“殿下好意,草民心领了。然草民既择殿下,则绝不负殿下。草民家事无可告,殿下欲知之,虽问而善,如以好言。” 魏钰:…… 妈耶,受不了。 这咬文嚼字的认真劲儿,正式是挺正式,奈何他一个草包不配啊! 魏钰默默吐了口气,还好这教的不是他。 “先生客气了。” 魏钰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并非想知道先生私事,只是记着之前先生说,过几日就会处理完家中私事上门拜访的,但听我四哥说,你一直未去,所以,我就难免担心了些。” “原是如此。” 刘怀远眼神了然,心中微暖,望向魏钰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多谢殿下挂念,草民无事,只是家中……” “诶,不用说了。” 魏钰伸手,示意他打住,“我只需知道先生无事便好,先生私事,无须知会我,若先生有难,再告诉我也不迟。” 既然都已经莫名得到了人家的好感,那不假模假样再稳固下反而浪费了。 私事嘛,私下再调查也不迟。 于是魏钰就这样又收割了一波刘先生的好感度。 - “草民如今是分家之人,生无所长,唯一能过得上眼的,也就一手好字画……” 刘怀远是应魏钰聘请,来王府教书的不假,但他其实也是个有大志向的。 刘怀远曾经是吏部员外郎的庶子,家中排行第三,姨娘早死,不受嫡母待见,父亲耳根子软,即便知晓刘怀远在白马书院成绩卓越,也不敢越过嫡子,去看重庶子。 嫡母苛待庶子庶女是常有的事,刘怀远便是在苛待漠然中长大的。 他早慧,不说能过目不忘,但记忆力远胜常人却是有的,因此他自幼念书,便常被夫子夸赞,入了白马书院,更是名列前茅,还被院长寄予厚望,曾言他有望考上状元……书包阁 不过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 自从嫡母放债一事被圣上查了之后,家中便一落千丈,上门要债者、奚落者不知凡几,每日都吵闹不休,满地鸡毛。 这让刘怀远烦恼不已。 他对家中无甚感情,正巧族老那边来人,便提了分家一事……分家不易,其中艰辛刘怀远亦不愿向人告知,总之他最后是得了自己想要的。 哪怕只是一百两银子,和一座将将容身的小院,但至少刘怀远是舒心的。 他计划攒银子入白马书院再学习,拜师院长,深造之后,再待来年科考,能入朝为官,一展多年抱负。 九皇子的教书邀请是个意外。 因为魏钰的邀请在刘怀远看来,就是在向他抛出青枝,问他是否愿意担任幕僚的! 王公贵族养几个幕僚很正常,可若问刘怀远自己是否愿意做九皇子的幕僚,那就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刘怀远考虑了半个月,最后终于决定过来,那还得是因为前几日他在告示处看公告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 ——他家之所以被查,是因为九皇子告知的陛下。 第058章 长治久安,鸢飞鱼跃 按理说,当一个人知道搞垮自家凶手的时候,那肯定是憎恨愤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想要报复的。 但偏偏总有人还是明事理的。 刘怀远嫡母放债一事无从抵赖,违反律法确实该罚,而刘父管教不严,被罢官杖责也是应该。 刘怀远对父母感情不深,知道此事是九殿下所为后,相较于报仇,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的他,更倾向于敬佩九殿下是个仁爱百姓、心胸开阔之人。 能禀明皇上追查放债一事,是因为仁爱体恤百姓,不忍百姓受苦;能接纳他一个犯官之子,则是因为心胸开阔、不偏不私。 如此上位者,刘怀远很难不选择接受这个机会。 - 魏钰在听完刘怀远的自我介绍后,对他的满意度那是up+1,+1,+1的往上涨。 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他心水的文学人才,妥妥的语文老师啊! 日后再有刘二丫那样的人出现,那他就统统都可以交给刘怀远了啊。 将自己的情况简单给日后的主子说了遍,然后刘怀远就问道:“不知殿下先前所说教书一事,如今可还作数?” 做人幕僚嘛,是要光明正大的,还是遮遮掩掩的,刘怀远觉得自己都行,全看九殿下如何想。 魏钰的想法当然是,“作数啊。” 半点不知刘怀远的想法,他笑眯眯道:“刘先生若不介意,可直接在王府住下,王府空院不少,不缺先生一副碗筷。” 刘怀远满意了,起身行礼。 “既是殿下好意,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钰也满意,起身去扶他。 “先生实在客气,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何须这般多礼啊。” “殿下礼贤下士,是您心胸广阔,元化迂腐,只知道礼不可废。” “元化?可是表字?” “正是。” “哎呀,好字,不知元化兄今年几岁啊?” “回殿下,二十有三。” “哦……” 两个就这么边聊边走远了。 - 刘二丫的教学问题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魏钰见到灰卫使小队的首领后,他则又是另一番满意。 “所以你们这一百人,以后都归我管了?不再听从霍大人的话了?” 魏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容貌不显的魁梧男子,乐得只差没笑出来了。 他爹也太大方了吧! 真的是送了一支装备齐全的队伍给他,而不是借他一个毛坯。 男子名叫杜生,闻言答道:“是,陛下旨意,从今以后,属下等只听九殿下吩咐。” 魏钰眼珠微动,“只听我的?那我跟陛下同时发话,你们也是只听我的?” 杜生一下沉默了。 “哦——” 魏钰失望又不失望,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行行行,反正都是我爹的财产,也没啥好说的。那你们都会写什么,让你们杀人、打探消息是不是都可以啊?” 杜生面色平静,“凡殿下吩咐,属下等必竭力完成。” 很好,就喜欢这种不搞虚头的人。 魏钰道:“既如此,那这整个贤王府,便都交由你们来守卫,无论是进出王府的人,还是交谈来往的消息,若无我特意吩咐,便不希望看到有纰漏出现,可懂?” 杜生神色一凛,抱拳跪下,“属下遵命。” “很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 前院,溢香阁。 刘二丫今日起得很早。 以往她都是卯正才起,然后就跟着小安子师傅读书识字,一学就是一天,一月来,天天皆是如此。 然而,在昨日听到小安子师傅说,殿下又给她找了个新师傅的时候,已经开蒙通晓礼仪的刘二丫,便在次日特意早起,准备拜见她的新师傅。 小丫头跟着魏钰,这一个月吃好穿好睡好,从前的骨瘦嶙峋,脸黄发枯,到如今也是好转了不少。 虽还没到白白胖胖的程度,但也是健康了不少。 想到马上就要去喜林苑拜见新师傅,刘二丫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地问带路的小安子。 “小安子师傅,新师傅是什么人啊?他会不会,不喜欢我,然后不肯教我啊?” 刘二丫以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不懂,所以面对魏钰的时候就没有多害怕,但如今懂得多了,知道殿下是个多好的人了,她就更不想让殿下失望了。 到底被唤了一个月的师傅,小安子想了想,道:“新师傅姓刘,殿下说,他是个有学问的,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跟着新师傅先读书识字,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殿下会另有安排的。” 殿下的话就是良药,听完刘二丫一下就不紧张了。 殿下让她好好学,那她就得好好学! 她学好后还要报答殿下的! 熬了一个通宵备好教案,以为学生会是个稚子的刘怀远,在看到小安子身后的女娃时,不由沉默了。 殿下居然是让他教女子读书? 小安子看不懂脸色,他只负责将人带到。 “刘先生,这是刘二丫,殿下说,您只需要教对方基本的仁义礼智信,大魏律法,以及让她学会大魏目前的所有字就好。” 刘怀远:…… 他觉得这不是在给刘二丫教学,这是在给他教学。 大魏律法,他自己都还没看完呢! 小安子说完就走了,留下刘怀远和刘二丫两人面面相觑。 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呢。 刘怀远微微叹口气,冲刘二丫浅浅一笑,“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老师了。” 不管如何,既然应下了殿下的差事,那便得做好。 弟子是个女子就女子吧! “是,老师在上,弟子刘二丫,给老师问好。” 刘二丫郑重地给自己的新师傅行了个弟子礼。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弟子,刘怀远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她是否需要换个名字。 刘二丫想了想,认真点了下头,“从前村子里有五个叫二丫的,每次有人唤二丫,弟子都不知道是在叫谁,弟子希望,老师能为我取一个新名字。” 刘怀远嘴角噙笑,他望向天,眼神悠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缓缓道:“长治久安,鸢飞鱼跃,不如,你就叫玖鸢吧。” “长治久安,鸢飞鱼跃……” 刘二丫喃喃念着,突然咧嘴一笑,重重点头。 “是,弟子以后,就叫刘玖鸢!” 第059章 开府宴 八皇子的开府宴办得很热闹。 这天魏钰是第一个过去的。 为了蹭吃蹭喝,能省一顿就是一顿。虽然也没那么穷,但在别人家吃大餐,总是要比在自己家吃东西来的香。 “你身后这人是?” 八皇子第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魏钰身后的杜兴。 要知道在从前,跟在魏钰身后的基本都是小安子,如今却换了个陌生面孔,即便知道是侍卫,也还想多问一句。 魏钰:“哦,我的贴身侍卫,杜兴,父皇给的。” “……父皇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了?”八皇子有点小嫉妒。 这问题,魏钰还真的仔细想了下,“大概是父皇终于知道我是个天纵之才了吧,没关系的八哥,哪怕我日后发达了,但苟富贵,勿相忘。” 八皇子:“……我谢谢你。” 魏钰看了圈前院的布置,“忘了问,八哥,你都邀请了哪些人啊?” “我不知道给你单子了吗?” 魏钰眨眼,“忘了看。” 八皇子:“你怎么不把我也忘了?你可真行啊,瞅着日子来混饭吃是吧。” 懂还是他八哥懂。 二人边往前厅走,边说起等会儿要来的人。 几位兄长肯定是要邀请的,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不管对方来不来,反正帖子肯定是要发一个的,再就是稍微特殊一点的,八皇子母妃的娘家人。 八皇子母妃乃荣妃,从前父亲是京都府尹,乃正三品大员,然而对方在荣妃逝去第五年,就因病带着家人告老还乡了。 若非如此,八皇子和三公主幼时也不会过得那般艰难。 魏钰问,“八哥,你外祖家不是在徐州的河西郡吗?这么快就能过来了?” 八皇子淡定回道:“上月底就送信过去了,五日前,我外祖那边的人就到了京都。” 好家伙,这消息居然连他都不知道。 魏钰用眼神控诉对方,“八哥,看来我不是你心目中最好的九弟了,你居然都没告诉我这事。” 八皇子:“……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再说你知道这事能做什么。” 说的也是。 八皇子又道:“我外祖这些年身体不好,年前又染了咳疾,到现在都一直未曾见好,来的人是我外祖母以及舅舅,还有两位表兄表弟。表兄倒是稳重,他来年准备科考的,今日有空可以带你见见。” 魏钰无所谓点头。 - 宴会都是在白日里举行的,在魏钰因为等的无聊,因此躲在小院子里吃东西看小说时,宾客便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 而除开魏钰,四皇子是兄弟中第一个过来道喜的人。 大好日子,八皇子自然不会甩脸子,笑着将四哥迎进去,顺便还派人将魏钰给叫出来。 魏钰被叫出来的时候,前院已经宾客如云,看起来十分热闹了。 一时没看到他八哥,但魏钰却看到他四哥似乎在跟某位大人说话。 魏钰过去,叫了他四哥一声。 “诶?九弟你怎么才来?” 看到魏钰,四皇子很是开怀,指着之前同他说话的人,对魏钰道:“这位是工部郎中冯志才冯大人,如今是负责窑厂玻璃的人,这你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魏钰看过去。 冯志才弯腰行礼,“下官冯志才,拜见九殿下。” 魏钰:“冯大人请起。” 冯志才直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下官如今能负责窑厂玻璃一事,全赖九殿下才思,闻殿下声名已久,如今一见,果然不同。” 四皇子笑道:“可不是,我这九弟聪慧得紧,前些时日冯大人见到的那些图纸,可全都是我九弟所画,能不能做出来,那就全靠冯大人手下的人了。” 魏钰在他俩脸上转了圈。 不是很明白他四哥跟人说这话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是在给他介绍人脉? 四皇子跟冯志才聊了很是有一会儿,一直到前院有新客上门,冯志才才自觉离去。 冯志才走后,四皇子嫌弃地看了眼魏钰,“真不知道你是假愚钝,还是真藏拙了。” 被骂了,魏钰一脸茫然,“你骂我做什么?” 四皇子默默看他,最后一叹气,摇着头负手走了。 魏钰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转头问杜兴,“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真是在给我介绍人脉吧?是不是疯了!” 杜兴:“……属下不知。” 不知没关系,反正魏钰自问自答习惯了。 他摸摸下巴,略感惊悚,低声喃喃道:“这是在向我示好拉拢我,还是被我的示好给反拉拢了?不会吧,就一个玻璃生意啊,好好一个搞事业的皇子,没道理这么容易放弃吧……” 杜兴:倒也不必当着他的面说得这般清楚。 因为四皇子不清不楚的操作,魏钰后半段没敢继续往他面前凑,生怕对方又要给他介绍什么大人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想夺位,在结党营私呢。 魏钰就在他八哥身边帮衬着。 因为八皇子是主家,迎客时魏钰也被动地认识了不少官员。 而除了五、六皇子亲身来了外,其他几位皇子都只差人送了贺礼来。 理由不是这个有差事,就是那个身子不适,反正不来的理由都大差不差。 本来兄弟间的感情也不是多深,不来也是意料之中,八皇子对此并没有多大的遗憾和不满,只将来了的客人都招待好。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心思纯善之人,比魏钰大不了几岁,从前在宫中也是会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人。 “嗯,八弟府中的糕点真好吃,比我府上的要甜。” 安静的小院内,魏钰正和三位兄长坐在院中的凉亭里。 六皇子喜欢吃喝,是几个皇子中最胖的人。 此时他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点着他的双下巴,神情满意极了。 五皇子抿了口茶,劝他少用点,“你才用了膳,这会儿别吃这么多糕点,太医前段日子还叫你少吃糖食。” 五皇子为人清雅,是个不管夏季冬日,腰间都喜欢别着一把破扇子的人。 魏钰多次觉得他是为了装x。 但据他自己所辩解,他那是为了感受古今文人骚客的风流意气。 ……反正是卖弄风骚就对了。 第060章 物理苗子? 六皇子将糕点吃完,还想继续伸手,奈何在五皇子的盯视下,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打住了。 不然要是不听话,五哥会给姜太医告状的,到时候姜太医就会觉得他不听医嘱,然后下次生病抓药时就会放一把的黄连…… 会苦到眼泪都出来的。 六皇子眼巴巴地瞅了眼面前的糕点,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去。 算了,想吃还是回了家偷摸吃吧。 关于八哥府上的糕点很甜这回事,说来还得是魏钰的原因。 因为糖方是他提供的,炼糖不是个什么特别高的技术活,只要有材料就行,恰好皇室就是最不缺材料的,所以工部提炼出来的第一批糖,一大半被魏皇得了不假,但还有一小部分,是魏钰得了的。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那也有将近一百来斤。 魏钰一个人当然是用不完的,万一糖吃多了得糖尿病咋办,所以他就分了一半给他八哥。 嗐,风险平摊嘛。 索幸八皇子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铁定收回那满腔的感动。 五皇子抽出腰间的扇子,又开始卖弄风骚起来。 他瞅了眼一旁的四皇子,突然问道:“四哥今儿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跟大哥他们一样,也忙正事呢。” 之前在前院人太多,有些话没法讲,如今整个小院就兄弟几人,那可谓想怎么嘴炮就怎么嘴炮了。 四皇子淡定,“我就一闲人,哪能跟大哥他们比,再说了,我与八弟感情深厚,参加八弟的开府宴,这不是应该的嘛。” 五皇子:“……倒是弟弟眼拙了。”竟不知他居然如此厚脸皮。 四皇子端起杯子,淡定地冲他颔首示意了下。 魏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默默伸手想要去拿糕点。 “对了。” 一只扇子打在魏钰手背上,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五皇子微笑地看着他,问道:“八弟的开府宴是办了,你的准备几时办啊?五哥贺礼都准备好了。” 魏钰:“五日后,明日我就给兄长们发帖子可好?” 五皇子收回扇子,“那就好,我这久等不来你的帖子,还以为你是不愿意邀请我们呢。” 第061章 全来了 殚精竭虑的人回去后就又躺平了。 什么开府宴的,他统统交给了小安子去做。 上次魏钰画造船图纸,他爹承诺他画完能有一月假期,如今差不多也霍霍得没剩几天了。 不知道后面会被他爹安排做什么,反正魏钰如今是能躺着就绝不站着。 坚决要充分利用好每一天的假期! 魏钰叫方生去查柳辰易,第二天他就把结果给呈了上来。 方生:“柳辰易是前京都府尹柳洳的孙子,排行第六,乃三房独子,性子孤僻,自幼不爱讲话,四岁之前都还不曾开过口,大夫说他得的是‘痴病’,据照看他的奶嬷嬷说,似乎是怀胎之时母体被马惊扰所致。” 三房独子,那得是个宝贝疙瘩吧。 魏钰问,“柳家来的那位长辈是柳辰易父亲?” “不是,是柳洳二子柳韦。” 魏钰不解了,“柳辰易好歹是柳家三房独子,他爹娘就这么放心孩子来京都?也不怕半道出什么事儿。” 这个问题方生可以回答。 “柳家已经在京都买了宅子,就在外城南市。他们这次来京都,除了给八殿下道喜,就是在忙活柳家三郎来年科考的事。而带柳六郎过来,也是为了治他的‘痴病’。” 说人痴病就是傻。 痴病不痴病的还不好评论,至少魏钰昨日见那小孩的时候,除了觉得他格外沉浸自己的世界不理人外,倒没觉得哪里傻了。 现代人不都说了吗,什么自闭症小孩中盛产天才。 魏钰倒是也挺希望的。 这样就可以给刘二丫,哦不,刘玖鸢小朋友找个伴儿了。 小天才们一起学习,有对比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啊! 到时候他就做个天才院院长,一声号令,啥东西都能到手,多好。 梦想总该是有的。书包阁 柳辰易的事暂时不急,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魏钰现在做的就是继续躺平享受人生。 - 八皇子的开府宴办得热闹,但魏钰却没想到自己的开府宴还能更热闹。 因为他八位兄长居然全都来了! 跟之前在八皇子府邸,众官员在宴会上的高谈阔论不同,这回轮到魏钰,一群官员在他的宴会上正襟危坐,一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全部都在拿余光瞟着正中央的那桌。 正中央的一桌上,魏钰坐在主位上,正心力交瘁望着他的一圈哥哥。 他左边坐着的是大刀阔斧的大皇子,其他兄长依排名坐成一圈,直到右边坐下八皇子。 哥哥们虽然坐的很有秩序,但却是一坐下就在相互嘴炮。 一个个面上端庄有礼,尊贵矜持,然而一开口就都是老阴阳人了。 五皇子:“三哥上次不是说身子不适?哎呦,也不知道哪位太医看得诊,再世神医啊,听说七弟昨日在马场摔了一跤,要不要找这太医给看看啊?” 七皇子:“呵,看来五哥是人太闲,连弟弟摔了一跤都知道,也不知道京中一条狗没了,五哥是否也能知道啊。” 二皇子:“诶诶诶,七弟,你五哥也是在关心你,你三哥找的太医好,看看又何妨啊,是不是啊三弟?” 三皇子:“太医院太医十六人,若想见,自便。” 四皇子:“咦?大哥,你腰上的玉佩倒是不曾见你戴过,花了不少银子吧?” 大皇子:“不过是底下人献上的一块顽玉,怎么四弟竟连这都没有吗?” 六皇子:“八弟,你府上的糕点没九弟这儿的好吃。” 八皇子:“……” 各说各的,没一个人搭理魏钰。 好难。 后悔办这开府宴了。 魏钰心里叹气,左右各看看,最后干脆懒得管了,只径自提筷吃饭。 一桌九个人,七个都在阴阳怪气,只有两只拿筷子的手飞快忙活着。 魏钰要去夹肉,一双筷子突然落下。 同一块肉,两双手的主人骤然抬头。 魏钰:“啊,六哥,我是你弟弟,为了你的生命健康着想,这块肉还是我帮你负担了吧。” 六皇子:“九弟,我是哥哥,反正吃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块了,哦对,我还是客人。” 魏钰盯着他,手下的筷子暗暗使劲往回扒。 然而,没扒动。 他六哥拿筷子的手纹丝不动! 魏钰震惊,“六哥你力气原来这么大呢!” 六皇子不好意思垂眸,略有羞愧,“我饿了,想吃。” 两个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阴阳人们”的关注。 五皇子低头一看,瞧见六皇子附近的菜碟全空,他眉头立刻竖起来,“老六!” 六皇子被吓得脖子一缩,然而那只跟魏钰抢肉的手却愣是没有一点退缩。 完美诠释了挨骂也要吃的不怕死精神。 “进门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少吃点,这就是你的少吃点?” 五皇子拿扇子点着那些空盘,想让六皇子给个合理解释。 六皇子解释很合理,他坚决承认自己吃得不多。 “是啊,我已经少吃点了,我在府中还能再吃下一半呢。” 望着他面前空了五六个盘子的众人:…… 草率了。 五皇子沉默地将目光从六皇子脸上转到桌上。 那俩只手还伸着呢,筷子一左一右死死夹着那块油光华亮的肉,一瞧就知道谁都不啃松手。 五皇子扇柄敲敲他俩手背,“都撒开,堂堂皇子,为着一块肉争执,也不怕叫外人看了笑话。” 魏钰不太乐意松。 这要没人抢还没啥,有人抢了那他就必须得抢到。 这事关他一个男人的尊严! 尊严下一刻就被他四哥拿着筷子挑走了。 魏钰、六皇子:! “看你们俩这没出息的样子,一块肉罢了,回头我去京郊打猎,一人给你们送只猎物可好?” 眼睁睁瞧着四哥把他俩手扒拉开,自己夹起肉往碗里放,魏钰盯着他,默默比了个二。 “我要两只,谢谢。” 六皇子踌躇着举起左手,“我,我也要两只。” 八皇子紧随其后,“四哥,还有我,麻烦你了。” 看热闹的其他几位也纷纷出声。 “四弟啊,别忘了你二哥。” “麻烦四哥了。” “……” 四皇子这块肉是吃不下去了。 打劫啊他们! 第062章 幸福是靠比较出来的 一番打岔,几个皇子之间暂时偃旗息鼓。 他们来参加魏钰的开府宴,基本上都是各有各的目的。 要么过来纯粹吃吃喝喝,例如六皇子,要么是为了看热闹,譬如五皇子,要么就是来帮衬的,具体指代八皇子,勉强也算上四皇子吧。 剩下的几个,那基本上就是要拉拢魏钰向其示好的了。 大皇子问了魏钰正事,“你如今也开府了,可有想过要做什么?你同大哥说,大哥到时候向父皇给你说情。” 魏钰张张嘴。 “小九不是会烧玻璃嘛,想来是喜爱工事的!” 二皇子一下就把话接了过去,“虽然工部地位低,但却于大魏十分重要啊。小九,你若能在工部一展身手,那日后父皇的赏赐可少不了。” 魏钰再度启唇。 “诶?可不能这么说。” 很好,话又被四哥抢去了,“魏钰可不单单擅于工事,二哥你别看他书读的不如何,但脑瓜子还是很灵敏的,大哥,你让他跟着你去户部,说不得能给户部出主意赚不少银子了。” 魏钰倒吸一口气,他张嘴欲言,结果话茬又落到了他大哥嘴里! “是吗?那我这……” “不是!” 魏钰这下可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他扭头,对上大皇子若有所思地眼神,脸一板,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我做不到,大哥你别听四哥乱讲!” 真的是搞毛线啊这几个人。 他爹都还没催他上工搞事,他们倒好,一个个反倒开始关心起他日后工作来了?! 是不是嫉妒他生活滋润啊! 好不容易安稳这么久,魏钰可不想有人在他爹面前提起他的存在。 万一他爹本来没想起来,结果却被人一提醒,反倒是记起了还有他这么个廉价苦力,那,那那那……造孽啊! 养心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魏皇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把候在一旁的李成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着凉了?奴才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说着李成就想转身。 “大惊小怪些什么。” 魏皇叫住他,顺道搁笔摸了摸鼻子。 着凉是不可能着凉的,如今他少去后宫留宿,基本就是白日去皇后贵妃那儿坐坐,每晚独自盖着被子睡嘛嘛香。 而少了夜晚的惯例运动,魏皇如今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不少。 哎,果然是美人乡,英雄冢。 古人诚不欺他啊。 魏皇挺了挺背,正欲拿笔,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问李成,“九皇子开府距今有几日了?” 李成微愣,“回陛下,今天已经是第十三日了,恰好今日是九殿下的开府宴。” “开府宴?” 魏皇略意外,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他想了下,吩咐道:“那正好,等他府上宴散了,你替朕送个旨意过去,顺便再准备两份贺礼,一份给他,一份给老八。” 两日后就是一月期满,魏皇差点就忘了这事,好在他刚刚半道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又让臭小子快活住了? 批了近一个时辰半的奏章,想到魏钰知道自己要上朝后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样子,疲惫的魏皇心里一下舒坦了。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较得出来的啊。 臭小子不舒坦了,他这头就平整多了。 手上奏章打开,瞧见又是湖州太守询问圣上龙体安康的狗屁话术,舒坦的魏皇一下又不快活了。 这湖州太守一天天的尽上些垃圾章干什么! 从前年问到今年,一天到头问的全是他身体好不好,连个说辞都不变一下,偏偏还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咋的你举子科考呢?就不能写写湖州那边的天气如何,好歹也让他长个见识吗? 啊? 啊啊?? 烦人不烦人! 魏皇面无表情,提笔潦草的批了四字。 ——“朕安已阅”。 -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尊大佛,忙活了一天的魏钰人都殃了。 前院的桌子下人们都在收拾,魏钰瘫在前厅内的椅子上,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那是半点都不想动弹。 几位兄长如今似乎是知道了他的价值,都想要拉拢他。 抛开八哥不提,大哥就是坦率直接给利的那种;二哥能言善辩,看似贴心为他着想,实则也是为了日后给他自己牟利;三哥瞧着沉默,但偶尔言词间也多有示好之意;四哥如今意图不明;五哥、六哥就不提了;七哥与二哥一母同胞,如今瞧着是帮他亲哥,但之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魏钰歪了下头,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怎么跟他从前想象中的开府日子不一样啊? 说好的吃喝玩乐没人注意呢? 哥哥们一下这么在意他,这还叫他怎么舒服摊平嘛。 魏钰撇嘴。 都怪他爹这个不按套路来的。 说好一个世界一个主角c位的嘛,他都有平板这种粗壮的金手指了,妥妥的男主候选人。 怎么他爹还能多出个读心术来?! 太不讲究了不是…… 给他多好! 妥妥站在人面前听人八卦的利器啊! 魏钰瘫在椅子上腹诽老头子,没注意红中正迈着步子朝他走来。 “殿下,宫中来人了。” 魏钰猛地抬头,“啥!” 红中板着脸,又重复了遍,“殿下,宫中来人了,李成公公正在门口等着您过去接旨呢。” “接什么旨啊!” 魏钰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挑战他咸鱼生活的邪恶气息仿佛在一步步朝他逼近好吗! 要不还是说他不在吧。 红中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刚好挡住魏钰想要溜的方向。 “殿下,李成公公是带着人过来的。” 哦,这意思是说前后门被堵了溜不掉是吧? 魏钰懂,他捂胸,吸口气要喊。 红中又道:“李成公公说了,您要是身子不方便,他也可以在您床榻前宣旨。” 魏钰:…… “你到底谁的人啊!” 红中瞟他一眼,幽幽道:“奴才是殿下您的人,不过您要是选择不遵旨,那奴才也可以是您的鬼。” 魏钰服了。 “哎——算了,走吧,去接旨了。” 第063章 兵科给事中 魏钰出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李成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一群端着绸缎、盒子的宫人。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给他的,魏钰扫了眼,难得没有开心的情绪。 陷阱啊这是!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这些东西肯定是老头子要给他的甜枣子,拿起来烫手着呢。 聪慧如他,才不会上当。 瞧见魏钰出来,李成脸上堆起了笑,连忙行礼,“拜见殿下,奴婢在此贺殿下开府之喜,祝殿下日后能一展宏图。” 别说宏图了,地图他都没有。 魏钰微笑,“哪里哪里,李公公见外了,不知公公此次过来所为何事啊?” 李成亮出了皇帝的圣旨。 “殿下,咱们接旨吧?” 明黄色的一坨,象征着皇权的无法拒绝。 得,还真是圣旨。 老头儿估计是铁了心要让他搞事。 魏钰瞟一眼李成的笑脸,默默撩起衣摆跪下。 他身后,府中诸人皆跪。 李成展开圣旨开始念起来。 “皇帝敕曰:……鉴于皇九子钰,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这话听得魏钰大受震惊。 他爹写这些的时候脸红不红啊? 就上面他爹写的这些,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就是那样,偏偏老头子居然能把他夸得面目全非,还说他很像从前的自己……做皇帝的,脸皮果然是真厚。 “今命皇九子钰,为兵科左给事中……” 魏钰:!! 什么东西?! 给事中官职一出,魏钰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他爹居然给他一个皇子官小权大类似谏官御史的文职??? 还不如把他发配寒州去做小兵呢! 至少那里天高皇帝远,他还可以仗着皇子身份偷鸡摸狗,哦不,游山玩水。 但做给事中? 卧槽哦,照老头如今把他牛马使的趋势来看,那不得得罪死一圈人?! “……勤心不负朕志,钦哉。” 李成的圣旨念完,同情地瞅了眼地上的九殿下。 兵科给事中,七品官,虽然权力大,有直接奏请圣上监察他人的权利,但一个皇子却做个七品官,在一些人看来到底还是低了些。 其他皇子最低都是从五品做起来的呢。 李成合上圣旨,就要去搀扶魏钰,嘴里还一边安慰:“殿下快起,陛下虽然……” “李公公。” 魏钰突然打断了李成的话。 他攀着李成的手臂站起来,目光灼灼,“不如您今儿当做没见着我吧?” 李成:“……老奴身后都是陛下的人呢。” 望着后面几排人,魏钰痛心疾首。 得,咸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圣旨递交给魏钰,李成又给他说了皇帝贺礼的事。 “这是您的单子。” 贺礼给的有点多,李成干脆就列了个单子给魏钰。 魏钰本来心情还是有些不渝的,但在看到单子上面写着的什么田契、金银、布匹等后,他舒坦了。 收起礼单,魏钰微笑颔首,君子端庄,“多谢李公公跑这一趟了,红中。” 红中上前一步,默默给了李成一个鼓鼓的荷包。 里面装的是赏钱。 李成面不改色收下,乐呵呵行礼准备告辞,“多谢殿下,天色不早了,那奴婢也就告辞了,殿下可别忘了明日进宫谢恩。” 魏钰:“……好的呢。” 等人乌泱泱一走,门一关,魏钰脸就垮了。 “完了,没希望了,我的庄园度假行——废了啊~~~” 把圣旨一把塞到红中怀里,魏钰如丧考妣的回来自己房间,啪叽一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心情不好,睡觉! - 次日,魏钰一大早就被小安子叫起,听他说隔壁八皇子府上的事。 “殿下,原来昨日李公公不止到了咱们这儿宣旨,还去了八殿下那边呢……” 魏钰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听他哔哔。 “您得了兵科给事中一职,八殿下则是吏部郎中。” 小安子一顿,“比您高了四个品阶。” 魏钰,“……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嫌弃你家殿下想跳槽了,说!” 小安子默默看他,眼神包容,神情和蔼,“殿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奴婢就是怕您接受不了所以提前给您说说的。” 他接受不了的是谁官大官小吗? 他接受不了的是他要上班啊! 哪个富n代未成年能接受自己自己花儿一样的年纪跑出去打工的?还是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那种! 跟傻子说不明白,魏钰转个方向不想理他。 他这样子落在小安子眼里,那就是在逃避。 小安子叹气,满目怜惜地看着他家殿下,“殿下,您这是不敢面对现实,二丫开始念书识字的时候都没您这么胆怯呢。” 魏钰提醒,“人家现在叫刘玖鸢。” 小安子继续:“您跟八殿下自小的情谊,奴婢相信,八殿下日后肯定是会帮扶您的,您别担心,大不了您在朝堂上不出头就是了。” 魏钰撇嘴,“瞅瞅你如今都教起我做事来了。” “殿下!” 小安子看着他家不懂事的殿下,恨铁不成钢,“您现在是王爷!隔壁肃王陈王靖王恭王端王瑞王襄王都在看着您就不知道好好表现下?” 魏钰傻眼。 他盯着小安子看了两眼,忍不住伸手鼓掌,“少侠好肺活量。” “……” 少侠把他手按下去了,最后忧心忡忡地叹气负手走了。 指望殿下是没希望了,如今这整个王府的前路啊,看来还是得靠他小安子来支撑才行。 小安子站在院内,不禁默默摇头,慨然望天。 也罢。 是时候走出去再多交几个知心好朋友了。 从前殿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什么,什么什么…… 小安子皱眉深思,是什么来着。 哦,肥水不流外人田! 对,就是这个道理。 都说情深似海,如胶似漆,兄弟如手足,八殿下跟他家殿下关系那么好,所以他就先从隔壁八殿下的府上开始吧。 来个好上加好! 第064章 他这算PUA吗? 对于自己身边出了个墙角挖掘工这事,魏钰是半点不知情。 在用了早膳后,他就跑到隔壁八皇子的府上了。 本来是想着等会儿跟八哥一起进宫谢恩的,但去了之后魏钰才知道,柳辰易居然是住在他八哥府上的。 凉亭内,魏钰坐在下面,望着不远处蹲在草里的小孩儿好一会儿,这才问他八哥。 “这柳家表弟当真是个痴儿?” 当着人表哥的面问人弟弟是不是个痴儿,换旁人早就被打出去了,好在八皇子并不介意。 毕竟论血脉以及情谊,魏钰才是他最亲的兄弟。 “柳家说是有点,但我看着不像。” 八皇子道:“那孩子初来我府上,就格外喜欢我这儿的小花园,反正我府上空处多,所以就留了他住段时日。这些日子我经常瞧见他在花园里待着,平时虽然沉默不爱讲话,但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都会回我。” “罕譬而喻,条理清晰,不像是痴儿……”八皇子拧眉,看魏钰一眼,“我反觉得他比一般稚童更聪慧。” 魏钰:“……你问了他些什么?” 每次问都会回,那凭什么之前他问的时候就不回他。 这是歧视。 他鄙视搞歧视的小孩。 八皇子无辜,“没问什么啊,就问他在看什么,为什么喜欢看蚂蚁虫子,要不要我帮他装在杯子里。” 魏钰:…… 他懂了。 感情面对那小孩,问别的不起作用,只有问到他正在关注的事情,他才会理人。 魏钰起身,拍拍他八哥的肩,“谢了八哥。” “诶?你干嘛去!” 魏钰朝着柳辰易走去,顺道冲身后的八皇子挥挥手,“找你表弟玩儿虫子。” 八皇子无语。 说是玩虫子,但真的靠近,看见柳辰易在捏着一只青虫放在手心里看的时候,魏钰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害怕恶心这东西是不分男女的。 让魏钰徒手抓蛇,抓蚱蜢蝈蝈啥的都还好说,但毛毛虫这种软趴趴的,那还是算了,敬谢不敏。 在柳辰易旁边蹲下,魏钰瞅了下小孩侧脸,问道:“你今日怎么不观察蚂蚁了?不是说蚂蚁力气大吗,想不想知道那是为何啊?” 魏钰看到小孩眨了下眼。 然后,柳辰易转了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他。 “前日夜里下雨,之前的地方,蚂蚁不见了,我想知道。” 两个问题,两个回答。 魏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就给小朋友解释起为什么蚂蚁不见了的原因。 “其实蚂蚁是一种能提前知道天空是否下雨的小动物,它们在下雨前会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湿度变大,然后就会搬家,搬到干燥安全的地方……” “下雨之后呢,由于天气反应,譬如下雨的时候,土壤吸收了水分,然后把自身的热量释放出去,所以土壤的温度变低了...” 魏钰在尽可能的用他认为能理解的话语,去告诉柳辰易真相。 但,很多时候没学过的东西,说的再通俗都不会有人明白。 那不是简单的1234能教会的,这中间不止包括陌生的词汇,前所未有的思考角度,还有一代代前人探索智慧的过程。 “你听懂了吗?”魏钰问。 柳辰易没听懂。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得死死的,看着魏钰使劲摇了摇头。 魏钰摸摸下巴,叹口气,“哎,那我都说的最简单了啊,你这还是不懂,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表现的很苦恼,时不时还看柳辰易一眼。 那眼神,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孺子不可教。 然后小孩就急了,也不装哑巴了,他蹲着的身子转了个方向,一把揪住魏钰的衣袍,神情焦急。 “你教我,我学!” “啊?教你?” 魏钰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他两眼,故作为难,“可是我不喜欢不说话的啊,你平时都不理人,这要让你跟其他人一起学,那外人看见了,还不以为我们欺负你啊?而且你太笨了。” 柳辰易更急了,但他却只是攥紧了魏钰的衣角,没有说什么。 小孩儿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看得出来是很纠结了。 魏钰不慌,还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哎呀,这如今想找个好师傅可不容易啊,钱财乃身外之物,束脩都是其次,就怕师傅教不了自己想要学的东西,啧啧啧,难哦……” 悄咪咪瞥了眼神情动摇的小孩,魏钰假装起身要走。 “我,我说话!” 怕他要走,焦急的小孩立刻变成双手去攥衣角了。 于是,魏钰眼睁睁看着拿只捏青虫还没扔的手就那么糊在了他衣服上。 魏钰:!!! “你你你,你撒手!那虫子糊我衣服上了!” 柳辰易微愣,低头看自己手。 “……” 简单的鸡飞狗跳后,最终,结果以青虫变成肉酱糊在魏钰衣服上为句号。 小草坪上,柳辰易站在魏钰前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说话,你教我,我不笨。” 魏钰瘫着脸看他,没做声。 他自然是知道这小屁孩子不笨的,要是笨了他还用得着哄他?嫌身边有小安子这个傻子还不够?书包阁 说好了要给老头子造火药火炮的嘛,魏钰不想自己来,那就只能教会别人数理化,有天分且对此感兴趣的人,对此总是学得要更快些的。 柳辰易年纪小,有这个天分,柳家如今又落寞,基本上就只有八哥这个靠山,可以说让柳辰易来做这个物理基石,那是再适合不过。 魏钰没什么只有长者才能做老师的观点。 他自己都不迂腐,更遑论如今这个对士子最看重的时代。 达者为先,要是弯不下腰向柳辰易请教学习,那那些要学物理的人,也不过尔尔。 还不如找些孤儿流民重头学起。 反正,累的人肯定不是他! 而现在魏钰做这些,也只是想提前定下约定,让这孩子改一下某些习惯而已。 搞科研嘛,一个人刻苦钻研的精神是该有,但更多时候还是集思广益的多。 能够正常与人交流、探讨,放下身段,没有自成一派的清高孤傲,这样的柳辰易日后才能更好的与人来往。 而既然选择了柳辰易,那魏钰就不想日后看到这孩子被人孤立,或者是自成世界孤立别人…… 咦? 他这算不算是pua啊? 第065章 错辈儿了 小孩自己求着喊着要学了,作为一个好人,魏钰似乎不满足他的心愿都不太好。 衣服的事暂时就不提了,回头找他家大人索赔就好。 魏钰微笑,弯腰摸着柳辰易的头,“好孩子,你的求学之心我看到了。你很真诚,我很欣慰。” 小孩巴巴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教自己的话。 可惜魏钰说着说着话就转了个圈儿,“但是我不能因为你的真诚就贸然让你加入学习啊!” 柳辰易急了,“你说,我学!我交束脩!” “诶?严重了严重了,我这不收钱的。”魏钰笑眯眯道:“咱们可以立个字据啊。” 立字据? 柳辰易愣了下。 他是个孩子不假,平时不怎么关心周围事也是真,但他聪慧,再不通俗事也知道字据是不能随便立的。 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魏钰又道:“你既然想跟我学知识,那就得改了自己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的毛病,立的字据就是这内容,算是你对我的承诺,做不到咱们就罚,如何?” 柳辰易抿唇。 他犹豫了几秒,方点了下头。 “啧啧啧。”魏钰冲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看看你,我刚刚怎么说来着?不回话,你不礼貌。” 被当面抓住且被指责的小孩耳朵一下就红了。 柳辰易张张嘴,乌黑的双眼莹润,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的厚脸皮还在继续pua,“哎呀,你也别觉得我是仗着你年纪小就在骗你,你要知道如今这个世道,那是良师难寻啊,尤其是像我这样优秀的文武全才,更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 正好走过来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的八皇子:…… 八皇子望着魏钰的背影一脸不理解,并对他的话表示大受震惊。 为什么九弟总能在他觉得自己对他的不要脸足够了解时,还能说出更不要脸的话的?! 这种没脸没皮的快乐,实不相瞒,其实他也很想学学的。 魏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面不改色地朝他八哥打了声招呼。 八皇子:“你们在聊……表弟,你为何,看起来快哭了的样子?” 他家九弟刚刚不会真在欺负小孩吧? 九弟不提,表弟对他的废话则表示不是很想搭理。 柳辰易像是没听到八皇子的问话,只静静盯着魏钰。 而魏钰,他只是默默瞅了回去。 四目相对。 一个小眼神纠结踌躇,一个目光意味深长。 魏钰用眼神在向柳辰易表达意思:看吧看吧,你又不礼貌了吧? 小孩儿看懂了,所以纠结得眉头都成八字状了。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在八皇子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两次后,柳辰易终于转头看他了。 “表哥,是辰易不对,辰易没有哭,辰易想拜九殿下为师。” 八皇子:……! “不是你们这,你们这什么情况!” 八皇子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他捂头,看看他表弟,又看看他九弟,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他的表弟居然想拜他的亲九弟为师父?! 这……错辈儿了吧? 八皇子深思。 以后他夹在中间该怎么被称呼呢。书包阁 魏钰拍拍他八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解:“八哥,孩子大了,有自由选择师父的权利了,你一个做长辈的就别插手了,知道吗?” 八皇子回神,斜眼看他,“你看上我表弟什么了?” 魏钰:…… 真讨厌啊他八哥。 “没有啊,我这么文才兼备的人,要钱有权,能贪图一个小孩儿什么,你在污蔑我。”魏钰面无改色。 他不图财,他图人。 八皇子一想也是,不过他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要不图他表弟什么,魏钰会没事跟他表弟说这么久,还要收他做徒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九弟啊,这柳家三房也就我表弟一根独苗,你可别去祸害他啊。”八皇子暂时看不出来魏钰的意图,但这不妨碍他把话先撂出来。 “八哥,我做事,难道你还不放心?” 魏钰对他八哥的不信任表示痛心,他朝柳辰易一扬下巴,“辰易啊,刚刚我们怎么约定来着,你之后就要跟着我学了,现在你要跟你表哥说什么?” 这话他表弟压根就不会理会吧。 八皇子刚这么想,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只见他那不爱搭理人的表弟仰头,板着一张小包子脸,就对他十分认真道:“表哥,我今日就要跟着殿下读书,烦请你告知祖母一声。” 八皇子:…… 傻了傻了,人彻底傻了。 九弟到底怎么做到让他表弟这么听话的?! 对此,魏钰只是笑笑不说话。 以禄取人,人可竭,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 柳辰易暂时搞定,只等后面进宫谢恩完,再回来详尽安排后续。 算着要下朝的时间,魏钰和八皇子下了几盘棋。 不是围棋,他俩没那个爱好,下的是五子棋。 幼时上课无聊,魏钰常跟八哥一起在桌子下躲着下五子棋。 将近正午,魏钰不下了。 “走吧八哥,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父皇应该是在养心殿批奏章,我们进宫谢恩吧。” 早点搞完早点回,趁着还没上班,在还能多玩会儿的时间里就再多玩玩。 八皇子不知魏钰所想,还以为他是真的急着面圣谢恩,不由感慨孩子终于长大了。 “九弟,你懂事了啊。” 魏钰:? 莫名其妙,不懂八哥的脑回路。 魏钰回府换了身衣,出来后就看到八哥的马车停在门口,他直接掀了帘子坐进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皇城而去,魏钰坐在马车上没什么想法,奈何他八哥挺多话想说的。 “九弟啊,咱们过几日说不定就得去任职了,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想到要上班,魏钰不仅不紧张,他甚至都想故意出错好让老头把他罢官得了。 魏钰转个身,“有什么好紧张的,再紧张你俸禄也不会变。” 八皇子跟没听到一样,只自顾自低声喃喃着。 “要不谢完恩还是找五哥问问,看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魏钰翻了个白眼。 闲的。 纯纯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毕业生心态! 第066章 谢恩 马车到宫门就进不去了,除非特令,不然都得走进去。 望着厚重的皇宫大门,魏钰啧啧摇头。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看看这大门,我这心里啊,就跟回娘家一样。” 一旁的八皇子:“……你别乱讲,什么回娘家。” 魏钰负手,摇头迈脚,“罢罢罢,进去吧,进去看看俺们父皇都在怎么快活来着。” 八皇子:……书包阁 总觉得这个弟弟是要不得了。 熟门熟路行至养心殿,二人在门口看到了李成。 李成朝着二人行礼,“二位殿下来得不巧了,陛下正在同丞相等几位大人商议国事呢,可能还需要些时辰,二位殿下不若去偏殿等等?” 八皇子:“既如此,那便有劳李公公等会儿同父皇禀明了。” “不妨事,殿下客气了。” 李成说着,叫过一旁的徒弟苏高盛,让他给魏钰二人带路。 苏高盛带着两人就朝着偏殿走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偏殿,魏钰看到里面那张桌子就回忆起自己之前痛苦摸鱼的经历。 晦气。 等待过程中,八皇子就坐着闭目养神,魏钰则是瘫在榻上淘绿茶小说。 对,是的,绿茶小说。 最近魏钰发现他的茶艺可能是有所下降,他爹都开始有些免疫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魏钰觉得不太行。 能有一手烹饪出十分浓厚醇香的茶艺技术,是一个咸鱼通往享受宝座的必要保证。 要不是茶的好,他小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 当然,那是从前。 老头子估计是被太多人茶过,抗性较高,普普通通的茶言茶语已经不能打动他了,所以魏钰需要进修。 周围没有人能给他模仿、传授茶艺真谛这些的,那都不要紧,魏钰可以从小说电视剧里学。 都是精华。 等他从绿茶1.0版进化到白莲10.0plus的时候,魏钰一定要茶的他爹痛哭流涕求着喊着给他放假!! 哼。 - 另一旁的养心殿内。 殿内站着的人不多,也就公孙泰、齐惕守、裴知、杜兴,以及二皇子。 几人商议的不是别事,正是魏皇准备派遣二皇子去胶州干涉糖价一事。 早就提过这事,魏皇也跟几人多次商议过,如今也算是终于弄出了个章程,只等派遣人过去的。 二皇子是公孙泰的外孙,早就从公孙泰嘴中得知了这事。 这中间魏皇一直没提,他也就装作不知,直到今日方才被皇帝叫进宫,正式被通知了要去胶州的事。 魏皇:“此去胶州,意在从暗中打下糖价,魏琛呐,你此番过去,切记谨慎为上,莫要打草惊蛇,叫宜州那边察觉到动静。” 二皇子:“儿臣遵命,一定谨遵父皇嘱咐。” 魏皇看了眼公孙泰,“丞相家二郎文思敏捷,文武双全,朕会派他随你一同前,你二人正好做个伴儿。” 公孙二郎名公孙仪,年二十三,是二皇子表弟。 二皇子对这个表弟知根知底,加上这段时日还跟丞相一起商议他二人前去胶州之后的事,所以并不意外。 “是,儿臣明白。” 魏皇说完又看了眼杜兴。 杜莽夫不需要他说,直接站出来请命,“禀陛下,臣愿意护送二殿下前去胶州!” 魏皇当做没听到,面不改色道:“朕记得杜卿侄子在羽林左卫担任校尉,就让卿侄子带队一同前往吧。” 杜兴很不乐意。 明明每次他都这么积极勤奋了,为什么陛下老是不同意他的请求? 他也想出去带兵打人! - 魏钰琢磨茶艺的时候,察觉到了门口有动静。 他抬头,正好瞧见苏高盛进来。 苏高盛行礼,“陛下同大人们已经商议完了,二位殿下可以过去了。” 魏钰看向他八哥。 他八哥刚似乎是真睡着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有点摇晃。 魏钰同他一起朝养心殿走去。 一件事走了,又有一件事过来了。 魏皇看着跪在地上行礼谢恩的两个儿子,淡定叫起。 “你兄弟二人如今也开府自居了,日后住在宫外,可别惹是生非,当勤勉度日,为人主之备。” 魏钰觉得他爹在内涵他。 他不服。 明明他如今已经够勤奋了好吗! 聆听父皇教诲的八皇子已经在领命说好了,魏钰见状也只能随之应声。 魏皇瞥向低头装乖的魏钰,忍不住轻哼了声。 臭小子不服又怎样,过几日还不是得来上任。 他不是自诩天降紫微星,是个奇才吗,这么聪明那他就给他个直言不讳的官职,让他在朝上想说什么就什么! 给事中,监察六部,纠弹官吏,官职虽小,但权力可要比一般的文官大得多。 当然,除了知道魏钰有本事,想让他在朝上当个喷子引爆机外,魏皇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还是他不知道该把魏钰放在哪一部才最好。 工部、户部是可以,但万一魏钰也适合其他四部呢? 这小子是个戳一下才动一下的,你不戳他,那他就完全不会动。 明明本事一摞,偏偏就是不肯自己主动露出来,几次三番都得靠逼,谁知道他还藏着些什么。 魏皇想把他放在朝堂上再看看。 看看他都还藏着些什么小九九,最好是每一天都蹦出一个赚钱小妙方,那样国库说不定会有爆仓的一天…… 魏钰觉得自己头顶有点凉。 他头正对着他爹,这头顶发凉,肯定是老头子又在盯着他,想对他不怀好意了! 所以他爹是不是晚年秃顶,所以嫉妒他头发多了? 听得一清二楚的魏皇:…… 臭小子如今是不是太放肆了? 谢完恩,确定好上任时间,魏钰和八皇子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路上,八皇子半途改道,真准备去一趟五皇子府。 “九弟,我要去五哥府上问问,你要一同去吗?” 魏钰当然是一口拒绝了。 八皇子点头,“好吧,那你先下去,我去五哥府上坐坐。” 魏钰:?? 大庭广众下的,你把他个亲弟弟赶下马车还是人嘛! 禽兽! 第067章 郊外庄子 人来人往的大街,被赶下马车的魏钰站在边上,和方生二人齐齐望着离去的马车。 魏钰:“……我觉得我跟八哥之间的感情出了一点问题,你觉得呢,方生?” 方生不是很想回答,但他不得不回答。 面无表情的方生:“殿下,属下觉得是。” 嗯哼? “你也是真的敢说啊。” 魏钰扭头,对着方生就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身沿着街道走,“算了走吧,今儿我被八哥的态度伤心到了,咱们回府牵马,去郊外的庄子里玩。” 方生惊了,“殿下,咱们现在去?” “是啊,不现在难道还晚上啊。” 可是现在都未时末了啊! 就算骑马去郊外庄子,一来一回,至少两三个时辰,回来时城门肯定都下钥了,到时他们还怎么回来啊。 魏钰负手在前,悠悠道:“人生在世,还是要来几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方生啊,你还年轻,悟不透没关系,跟着殿下我,你日后慢慢就会懂的。” 已近而立有妻有子的方生:? 头一回被人说年轻,这可真是别开生面的人生经历呢。 方生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虽然殿下说的有道理,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殿下为了玩而胡诌的呢。 魏钰要去的郊外庄子,是之前他用玻璃设计图纸跟四皇子换的。 还没开府前,魏钰就想着出宫后要去巡视一下他的产业,顺便在那儿搞个自娱自乐的农家乐。 可惜这计划半道夭折了,老头一道上班通知毁了他的提前养老生涯,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去庄子上玩,只能赶在这剩下的几天时间去瞅瞅看。 府上有车马,但魏钰没坐马车。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刚刚被他八哥抛下的事,太叫人伤心了。 叫小安子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魏钰牵了匹马,没有带侍从,只带着方生和十几个护卫就径自朝着郊外去了。 - 头一回出京都城,魏钰有点小兴奋。 他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高墙,忍不住笑了下,然后转头就再次驾马起来。 在城内骑马还要顾念周围行人,一点都不快活,出了京都城才是策马奔腾的大好天地。 四皇子给的地契,上面都是详细写明了土地或房屋的坐落位置、修建时间、面积大小等情况的,而魏钰第一次出来不熟悉路况,带路都是靠的方生。 从官道到小道,一路停停走走,中间还询问了过路的两个樵夫,一行人这才找到了庄子所在地。 马儿停在了一小块空地上,一行人就这么望着远处的大片田地。 如今正值秋收时节,魏钰骑在马上放眼一望,尽是一片黄绿之色,依稀可见有不少农户在田地里忙碌着。 这种秋收之景,对于生产力低下、粮食短缺的古代而言,见之难免会让人欣慰喜悦。 魏钰心头感慨,忍不住就想学着文豪朗诵一首《悯农》! 他拿着马鞭的手抬起,指向远方,豪情万丈,“方生啊,你看看这些农户,看看那些丰收的田地,心头是不是愉悦极了!这可真是……” 说着说着魏钰一下卡住了。 他嘴角僵住,半天没说话。 方生伸了下脖子,瞅他,“殿下,真是什么?” 好问题。 真是什么来着? 悯农开头首句是什么来着?! 如此有名自小就听老师说要珍惜粮食的诗,他怎么就突然想不起来了! 真是,魏钰赋诗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咳,我说他们真是辛苦呢。” 魏钰面不改色地微笑,扯了扯缰绳,示意身下马儿往前走。 麻蛋的,果然学文豪赋诗不是他该走的路子。 方生未将这种殿下丢脸之事放在心上。 做人下属的,有些事该当看不见就当看不见。 马蹄踏在黄土小道上,哒哒哒扬起不少尘土。 一行人骑着马,衣着不俗,田地里正忙着秋收的农户一瞧,就知道这些是跟他们在地里刨食不同的大人物。 不清楚这些大人是来干什么的,有人无所谓地继续忙碌,有人心下忐忑眼神警惕,还有人从田地里出来,朝着不远处的庄子就跑了,估摸着是去管事报信的。 魏钰将一切看在眼里,没多做什么,温和笑脸从骑马过来起就一直挂着。 毕竟这些以后都是他的员工了嘛。 做人老板的呢,太过凶残不好,会让员工反感,反感了做事就不得劲,不得劲就会偷懒,偷懒了收益就会下降……长此以往的,员工们幸福感低,他这个老板也是荷包空、荡、荡呢! 所以,要微笑。 马儿在往前走,行至某棵大树前的时候,魏钰突然看到树后冒出了一块布料。 “殿下。” 方生反应比他还快,在魏钰看到布,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他就已经驾马到了右前,抽出佩刀呵斥起来。 “什么人,出来!” “啊。” 树后的人大概是被吓到,露出来的那片布料一下缩了回去,魏钰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然后,就是一片窸窸窣窣、掩耳盗铃、自以为很小声的嘘声。 “嘘,你小声点。” “嘘!” “嘘嘘,不要吵了你们,要被拐子发现了!” 魏钰:…… 方生及一干护卫:…… 魏钰无奈笑了笑,他扬手,马鞭轻轻点了两下方生左臂,挥手示意他退后。 “几个孩子而已,把刀收起来,别吓到他们了。” 树后确实是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男有女,应该至少有三个。 虚惊一场,方生顺从地收回刀,重新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然而魏钰却在这时下了马。 殿下都下来了,方生等人自然也就不会还坐着,一行人纷纷下马。 魏钰将缰绳交给身后护卫,朝着树后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小孩子的脑回路一般人是搞不懂的,莫名其妙就被说成是拐子,魏钰怎么着也得瞅一眼树后这几个没脑壳的小孩。 他这么才貌双全的人哪儿就像是拐子了?! 然而,当魏钰过去伸头一看,瞧见树后场景的时候,却是不由给愣住了。 第068章 佃农 大树后面堆着的有一大片枯草,枯草之中,四个衣不蔽体的小孩正挤在里面。 对于四个小孩的现状,说衣不蔽体那都还是含蓄了。 这一个个简直就是没穿衣服啊! 除了其中一个身上套着一小块打满补丁的麻布,另外三个,那都是赤着脏兮兮的干瘦上身,下半身猫在枯草里看不清男女的!! 那脏的瘦的,属于赤贫到直击门面的赤裸穷酸感啊,一下就把魏钰给冲愣住了。 怎么说呢。 他从前是听太师讲过,知道大魏百姓有不少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有的农户甚至是一家五六口人,却穷到只有两件衣服换洗,白日是壮丁穿着衣服出去劳作,没有衣服的人就躲在家中躺在床上,而只有到了夜晚,他们才能借着黑暗出去做自己想做的…… 能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哪怕浑身打满了补丁,对不少农户而言,那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而这样的情况在物资匮乏的寒州,尤其更甚。 魏钰抿唇,最后看了眼挤在枯草堆里还没发现他的四个孩子,然后就收回了目光转身。 听人说的,书上看的,往往不敌自己亲眼所见。 魏钰算是深刻明白了,为什么古装电视剧里经常会有暗中寻访这种片段了。 尽管屡见不鲜,桥段看起来很老旧,但这确实是能看见真实的最直接方式。 方生走过来,瞥了眼树后,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魏钰摇头。 他没说话,但是方生的询问却惊住了树后的四个小孩。 小孩们在慌张。 “哎呀,他们过来了!” “拐子来了,我们快走啊。” “大花你快走,快去找你阿爷打拐子!” 方生:…… 魏钰默默吸了口气。 这几个没脑壳的小孩,真是把他那颗多愁善感的柔软内心啊,啪叽给一下摔碎了。 哪个拐子会有他们这样看起来有权有势的?! 树后嘘嘘索索的小动静响起,一道套着麻布的小身影从树后蹿出来,跌跌撞撞就朝着远处跑了。 方生飞快看了眼那孩子,轻声询问魏钰,“殿下,可要追?” 魏钰摇头,“算了,估计是庄子里农户的孩子,不用管,反正早有人去报信了。” 之前就有农户朝着庄子里跑去,估计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了。 果然,魏钰这话还没落音,远处就出现了一行人。 魏钰往前走了两步,眯眼看着走过来的那行人。 走中间的人穿着一身蓝衫锦缎,身材有些胖,跟身后那些一看就干瘦的仆从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庄子管事? 吃穿也过于滋润了吧。 魏钰心里有了点想法,看到管事一行人在他们面前站定时,他神色不变,只安静等候对方的打算。 那蓝山锦缎的中年男人面上带着笑,看着魏钰的眼神带着探究。 双方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到底是中年男人先示弱了。 他朝着魏钰抬手示礼,言语略带恭敬,“在下何永,此地是贤王名下的庄户所在,不知几位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魏钰不言。 方生冷冷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 “这位便是贤王殿下。” 腰牌是刚才出门时,魏钰怕骑马搞丢,这才给方生帮忙带着的。 纯金色的四爪龙纹腰牌,象征着亲王身份。 看清楚的何永,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变了,他脸上的笑意从淡然到慌张牵强,然后又到大喜,带着身后人就给魏钰跪下了。 何永大呼,“草民拜见贤王殿下,是草民眼拙,不知殿下前来,还望殿下赎罪!” 有点儿做戏了。 魏钰对他这表现没什么感觉,只将目光在他身后那些人转了几圈。 何平身上穿着的是华贵锦缎,他身后那些人却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虽然洗得干净,瞧着整洁,但却跟体面挂不上任何关系。 尤其一个个脸颊干瘦,背脊佝偻,手指关节处粗大,很明显是长期处在饥饿和劳作之中。 目光重新回到何永身上,魏钰让他们起来。 “谢殿下宽恕。” 何永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魏钰,带着几分讨好,“草民不知殿下今日前来,庄上什么都还没准备呢,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事要吩咐,草民一定给殿下办妥。” 这话殷勤,但仔细听却能明白这胖子其实是在赶人。 魏钰瞅他一眼,马鞭扬起,指了指他身后的人,“这些都是庄上的佃农?” 佃农就是租种他人土地,并按规定缴纳地租的农人。 这些人经不起天灾人祸,每到荒灾连连颗粒无收,或者由于国家战事频繁、宫庭奢侈无度,而造成赋重役繁时,他们就会因此破产,不得不卖地争取活路,最后因为丧失所有土地而沦为佃农。 大魏发展至今,佃农可以说不但要缴纳地租,必要时还得服役和充当主家部曲。 何永回道:“是,都是庄子上的佃农。” 得到答案,魏钰又问他,“庄子收租是几分?” 何永看他一眼,小心回道:“佃农一户是交租七成,这是从前恭王殿下定的。” 一户就是七成的租,也就是说庄上的佃户一年劳作到头,全家能得到的不过三成粮? 三成粮能顶什么,还是一家子一年的吃嚼,魏钰都不敢想他们平时都靠什么活下来的! 难怪一个个穷累成这样! 这简直跟借了高利钱没什么两样。 魏钰对四哥这定下的高昂租价感慨万千。 虽然他知道,佃农交高昂的租子在这个时代可能就是常态,但这依旧不妨碍魏钰想说他四哥心黑。 望着那群身形干瘦、神情疲惫麻木的人,魏钰默默叹了口气。 可能他到底是学不会将良知杀死,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聋哑人吧。 看到有人受难,总是忍不住想要管下闲事…… 难哦。 他肯定是圣人下凡历劫来的。 关于何永有没有中饱私囊,魏钰暂时还不清楚,毕竟七成租子,确实能将正常人磨得骨瘦如柴,他需要后续找方生调查一下再做决定。 至于现在。 魏钰看向身后的护卫,“这树后还有三个孩子,你们把外衣脱了,把孩子抱进庄子里。” 第069章 看账本 护卫从树后抱出三个没穿衣服的孩子,何永一见,笑得很是尴尬。 “这,这,还请殿下见谅。” 看都看到了,殿下本人也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何永干脆也就没说什么。 魏钰抬脚往前,“行了,本殿下要去庄上看看,你带路吧。” “是,是。” 何永笑着上前,要给魏钰领路。 站在一旁的佃农都本分地苟着头,半点动静都不敢有。 魏钰在前面没发现,然而方生走在后面,却注意到最后面有几个佃农悄悄退走了。 这动静不对。 方生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护卫。 护卫收到,趁人不注意跟上了那几个退走的佃农。 - 一路上,知道魏钰对庄子不熟悉,何永就在给他介绍庄子上的事情。 从每亩种了什么,到一年收成多少,从庄子何时养了鸡鸭,到池塘里大约有多少鱼,又从庄子佃户几家,到一家有几个小孩…… 魏钰听出了点东西。 “你对这庄上的一切倒是如数家珍。”他评价道。 此行是临时起意,没谁知道,何永不可能提前做准备,所以他是真清楚庄上的一切事。 何永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殿下夸赞了,草民是这庄子的管事,在这庄上已待了二十多年,对这庄上的一切,很难不知道的多一些,若是换一个人来做,想来也是一样的。” 一样还不至于。 要是换个不管事,只知道享福剥削的,可能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而且这还不是魏钰自己问的,是何永自己主动说起的。 这说明何永对自己这么多年做管事一点都不心虚。 魏钰看了何永一眼,内里还是存了点疑虑。 既然这人对自己做管事的这些年不心虚,那之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又为什么会表现出慌乱? 嗯,有问题。 魏钰跟着何永进了庄子里。 庄子是三进的,一进去魏钰就被领着到了前厅。 魏钰坐在主位上,方生持刀站在他身后,其余护卫悉数散落到了庄子各处检查值守。 何永:“庄子上仆妇共有三十一人,殿下可要见见?” 都是些做粗活的下人,见就没必要了,魏钰有事也是他的护卫来做。 “不用了,你将这五年庄上的账本都拿来就行。” 何永明白,退下去拿账本。 等人一走,方生便将之前看到有佃农悄悄离去的事告知了魏钰。 “哈,他们这是去通风报信?” 魏钰若有所思,转头去看方生,“这就咱们两个人,你给我说个老实话,要是让你们十几个对付这庄上的所有人,能不能保证你家殿下我的生命安全啊?” 方生:“……殿下,属下觉得您要的是以一当百的战神,而我等不过凡夫俗子。” 魏钰,“你直说你们做不到成吗,不然这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方生面无表情。 魏钰叹口气,转回去敲起了桌案,“这庄子上藏的有小秘密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希望事儿不大,不然弄起来麻烦。” 没过多久,何永就带着账本过来了。 账本是由两个大箱子装着,由四个人抬着进来的。 何永行礼,将两个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殿下,庄上五年的账本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看见那么两大箱的魏钰人都懵了。 知道如今记录繁琐,可跟亲眼见到并去翻阅什么的,那真的就是两码子事了。 之前还想着查账的魏钰现在要丑拒了。 他平静颔首:“嗯,先放这儿吧,本殿下要在这儿住上两天,你先下去收拾吧。” 何永神情惊讶,“殿下要在这儿住下?” 魏钰看他,“怎么,不方便?”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何永连连否认道:“不,不,殿下肯在此歇下,那自是我等荣幸,草民只是觉得庄上简陋,担心殿下金尊玉体,恐不适应,会怠慢了您。” 魏钰:“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本殿下不是那种骄奢淫逸,不好伺候的人,你派人将马照顾好就行。” 何永讷讷称是。 又瞥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何永,魏钰先让他下去。 等到人一走,魏钰立刻就换态度了。 他趴在扶手上去看他身后的好护卫。 “方生呐,你家殿下现在遇到困难了,该你表现的时刻到了啊,你说你该不该给你家殿下分忧解难呢!” 魏钰两眼期盼地看着方生。 而方生,他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下。 面无表情地方生望着前方,目不斜视,言辞诚恳。 “殿下,属下不识字。” 魏钰默默看他。 方生:“……殿下,其他护卫识字,属下可以将他们找来帮您看账本。” 魏钰满意了,“行,那你将会识字写字的找过来,不会看账本也没关系,我教他们,顺便再找何管事要些纸笔墨。” 这个时候的记账,可不是现代的那种数字表格,一眼看去能清清楚楚。 现在的记账方式那就跟写作文一样,繁琐且累赘,看个账本旁边还必须得配一把算盘,这样才能算得清楚。 要魏钰自己来看账那是不可能的,他身边有人干嘛不用?非得傻不拉几自己来? 护卫们不会表格记账,不会阿拉伯数字怎么办? 好问题。 教啊! 就那么简单的几个数还要学多久啊,会思考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学生,学点新东西还需要花个十天半月不成? 一个时辰可以了。 在旁边立个模板,没记住的可以自己对着看,还能找旁边人相互问问,挺好的。 为了不给殿下折磨自己的机会,方生真把护卫中会识字写字的给找来了。 一共八个人,八个人都在前厅抓耳挠腮。 他们听着魏钰说新的记账方式,看他在纸上画出一道道线形成表格,听他说那些格子该如何填写…… “哎呀看清楚没,这个表格就是这么简单,横竖第一排……” “这些叫阿拉伯数字,一是一,二是二的,多简单啊,诶对,你写的不错,就是这么写的……你丫的别写得这么方!” “我真是服了你们,数位进制都搞不懂,一个个笨的啊,你们真是我教得最差的学生了!” 整个前厅全是魏钰的声音。 厅外,方生抱胸站在屋檐下,听着里面的骂声默默挺胸。 幸好他聪明。 不然被骂的人里也有他一个了。 第070章 原来 说教一个时辰就是时辰,魏钰是个体恤学生的好老师,坚决不拖堂! 反正东西全都教完了,模板也都写在纸上了,对表格数字不熟悉的,可以照着模板写,魏钰反正是不肯再多教的。 护卫们写一次两次的时候不熟悉,不要紧,慢慢写着写着就熟悉了。 反正账本任务就摆在那儿,八个人工作,魏钰两天内怎么着也能看到结果吧? 坐在位子上,魏钰一边喝着茶,一边观摩护卫们对着账本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听着他们的小声讨论,心里满意极了。 不错不错,就该这样。 有讨论才有进步嘛,相信很快,这批护卫的数学水平,就能朝一个合格的一年级小学生看齐了。 他等着他们能独当一面的那天! - 在护卫们还在苦逼算账的时候,另一头的庄子后山上,护卫乙十三正猫在一棵树后。 乙十三就是之前被方生派去跟踪溜走佃农的人。 他曾经是灰卫使的一员,但如今却被抽调成了贤王殿下的府兵。 从威风凛凛的灰卫使成为王府府兵,听起来是没排面了些,但这都不重要。 乙十三不是物质的人。 他对于在哪儿,跟着谁都不是很在乎,唯一有的点念想,就是盼着能有个正常些的名字。 乙十三没有名字。 乙十三不是他的名字,是曾经他在灰卫使里的排名。 整个灰卫使千人,除了指挥使、副指挥使,以及佰长能有自己的名字外,其他人都只有排名。 一千名灰卫使,分了十支百人队伍,每支队伍的名号对应十大天干。 最强的队伍号甲,最差的队伍名癸,最厉害的人叫甲一,最差的人叫葵九九。 而一到九九们的排名并不固定,因为每年灰卫使都会来一次内部比赛,好决出下一年的各人排名,并因此重新定义头上的称呼。 乙十三对自己的排名一点都不满意,因为他已经连续三年都叫乙十三了。 因为三年都叫乙十三,他的佰长曾经还感谢他,说他治好了他的脸盲症…… 那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乙十三从前进甲队的梦想是完成不了了,但,他拥有一个正常名字的念想却是指日可待了! 因为之前方生大人说了,只要办事办得好,让贤王殿下满意了,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让殿下为自己取个正常名了! 而现在,乙十三很看好这个机会。 跟踪几个佃农而已,这种小事对乙十三来说轻而易举。 他一路躲躲藏藏,跟着佃农来到某座山上,顺着一些不是小路的路,最后摸到了一处烟火气息明显的山洞口。 烟火气息不是真的指有烟,而是指那种有人在此长期居住过的痕迹。 乙十三掠过在山洞口摆着的一些竹篓、木柴等,然后看着那几个佃农走了进去。 山洞这种地方,要是里面比较深还可以跟一下,要是不深,更进去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在跟与不跟间,乙十三犹豫了会儿。 而这一犹豫,洞中就吵吵闹闹出来了一些人。 “牛伯伯,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然要是被那个王爷发现了,何管事肯定会受罚的!” “是啊,何爷爷肯收留我们这么久,还给我们吃的,已经是个大好人了,我们不能让何爷爷受罚。” “石头柱子,你俩去收东西,我们赶紧离开……” 之前那三个过来的佃农只有两个出来,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却是六个半大的孩子。 最大的是个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套着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不合身衣服。 最小的是个男孩,也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用树叶做成的衣服,正拉着女孩的手。 剩下的一个女孩,三个男孩,身形差不多,都穿着树叶衣服。 几个孩子都围着那两个佃农。 较高的佃农摇摇头,对最大的女孩儿道:“大花啊,我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先别下山的。这片山头也是贤王的地盘,你们不是庄上的农户,要是被贤王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糟了。说不得会把你们拉去见官,还会让你们卖身签契啊。” 矮的那个也在劝,“是啊,这山上又没什么好东西,除了我们,也不会有人来了,只要你们不下山乱走,那贵人们就绝不可能会发现你们。” 已经发现了的乙十三:…… 大花还是很担心:“可是何管事那边……” “何管事不会有事的。” 较高个子道:“何管事是好人,对庄子又尽心尽责,那个贤王这次过来,肯定是查账巡视的,只要那贤王没有眼盲心瞎,肯定就不会把何管事换下来,也不会罚他的。”bookAbc.Cc “当然,是只要你们不被贤王的人发现了。”矮个子补充了一句。 孩子们还是担心得很,不停问着山下的情况,以及何管事怎么样了。 两个佃农担忧他们被人发现,也只能在一旁好生劝慰解释。 躲在一旁听了半晌的乙十三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转了身。 这仨人之前鬼鬼祟祟的,他还以为能办个大事,搞半天结果就是那何管事自作主张,在殿下庄上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乞儿而已…… 嘁。 担心殿下责备,拉他们见官签契卖身? 这种事即便没有回禀殿下,乙十三也能知道殿下是什么回复。 肯定不会是那些人脑子里想的那些就是了。 乙十三又听了会儿。 然后他就知道另外一个佃农在洞里做什么了。 在给一个生病的孩子看病换药。 乙十三有点意外。 这庄上居然还有佃农会诊病医人? 那不就是大夫! 一个大夫怎么会成为佃农呢? 难道是被迫? 乙十三不明白。 在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别的事后,乙十三决定暂时退下。 事情可大可小,他要回去将这里的事回禀给殿下。 第071章 没希望的名字 对于何管事在庄子后山上收留乞儿这事,魏钰听完有点傻眼。 “你确定是何管事收留的?” 因为不确定那个身穿锦缎的圆润胖子会做出收留小孩的举动,魏钰又问了遍乙十三。 乙十三信誓旦旦:“属下确定,属下在附近听了半晌,很清楚地听到那些小孩儿就是那么说的,他们对何管事的安危很上心。” 魏钰躺回了椅背上,双手抱腹,啧啧摇头,“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相当叫人不可思议啊。” 魏钰第一眼见何管事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压榨剥削人的;看到他知晓自己身份而变脸的时候,魏钰在想这人肯定不老实有贪污;听到他侃侃而谈庄上一切时,魏钰又觉得这胖子坦然不像有问题。 一直到现在听了乙十三的回答,魏钰这才稍微搞明白何管事是个什么情况。 回忆这一路自己对何管事的心路历程,魏钰觉得自己还是肤浅了。 他怎么能以貌取人,片面的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呢? 这是什么? 这就是辣鸡小说和电视剧把他荼毒教坏的啊! 魏钰叹气。 哎,看来是时候要减少看小说电视剧的时间了……嗯,可以多看看动漫! 从今天起不看柯南了,他要去搜几个好看的热血漫陶冶心灵! “嘶,我还是没想明白啊!” 魏钰突然一锤桌子,转头去看方生,一脸认真诚恳地询问,“你瞧我像是个不近人情,会拉无辜受难百姓去见官,还强迫他人卖身签契的恶霸吗?我刚刚还叫护卫脱了衣服去抱孩子诶,他们难道没看见?” 方生瞅他一眼,“殿下,属下瞧了不管用,您得让农户们瞧见了才行。” 魏钰心好痛。 他发现他身边这一个两个的下属,似乎都不是什么贴心人。 就不能顺着他的心意拍拍马屁吗?! 魏钰想念宫里的小马屁精们。 乙十三是个见缝插针的小机灵鬼,瞧见殿下不满意方生大人的回答,他眼珠一动,自动请缨。 “殿下,属下自请再去周围巡视一番,替殿下查明原因。” “哇,有前途,你很有前途,方生你快睁大眼看看呐!” 魏钰看着乙十三,激动地手指打颤,势必要让方生好好学学他手下人的机灵,“你瞅瞅人家的态度,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你说你能不能跟着人家学学?这才是主子心目中的好下属啊!” 方生无动于衷。 算了,这种朽木没救了,还是培养新人吧。 魏钰转头去看乙十三,笑容亲切,“你很不错,叫什么啊?我得记住你的名字。” 乙十三心中一喜,腰杆挺得老直,大声道:“回殿下,属下没名字,请殿下赐名。” “啊?没名字?那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魏钰微愣。 乙十三:“以往只有排名,属下乙队十三名,人称乙十三。” 酷啊。 魏钰眼睛一亮。 他以往只知道指挥使的霍廷玉,没怎么了解过灰卫使里的规矩,还是头回知道灰卫使里是这么相互叫人的…… 这种名字真的是酷毙了。 乙十三,乙十三,十三……萧十三郎! “有了!” 魏钰拳头一锤掌心,眼睛发亮地看向乙十三,“不如你以后就叫萧十三郎好不好!” 方生:…… 乙十三:不好! 不是都说好九殿下聪慧过人、才华横溢的吗? 怎么取个名字比乙十三还要难听! - 望着婉拒了萧十三郎这个名字并离去的乙十三,魏钰很惆怅。 “方生,我怎么觉得,他这背影看起来很是凄凉幽怨啊,萧十三郎不好听吗?明明这么有个性。” 方生:“……殿下你满意就好。” 感慨这个世界寻觅不到知音,魏钰负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在絮叨。 “方生呐,你家殿下我现在很是愁闷啊,身边一个懂我的人都没有,你说这该怎么办?你是不是应该找个老师学一下?” “……” “我觉得乙十三不错,以后把他调到本殿下身边伺候着吧。” “是,殿下。” “啧,你这人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算了,你晚上去做梁上君子,看下何管事有没有什么小秘密吧。” “……殿下,属下能问问,您为什么能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说的如此坦然吗?” “去去去,不该问的别问!” - 对于方生晚上有没有做梁上君子,一夜睡到天明的魏钰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一早起来,却在门口看到了乙十三。 魏钰站在门边环顾了圈小院,没瞧见其他人,不由问他,“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乙十三面无表情地回道:“回殿下,方生大人一夜未回,除守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在算账。” 魏钰一顿,狐疑地瞅他一眼,“方生一夜未回,所以你不会是在这外面守了一夜吧?” 乙十三冲他笑了下,“是的呢,殿下。” 魏钰:…… 他怎么觉得对方这笑有点阴阳? 这个问题暂时放一边,魏钰站院子里一边活动身体,一边问乙十三他昨天巡视一圈都查到什么了。 “回殿下,昨日属下数过了,庄子上的佃户一共三十七家,其中有三十四家住在庄子的西边,另外三户,一户挨着东边鱼塘,一家四口看着鱼和鸭圏,一户只有一个鳏夫,也住在东边看着鸡圈,还有一户是爷孙两人,住的是山脚下。” 关于最后那一户爷孙俩,乙十三又补充了几句:“那老爷子就是之前给山上孩子看诊的那个,他的孙女是之前躲在树后,跑走说要去告状的那个。” 啊,这样啊。 魏钰将信息串联起来了。 他想了想,关注点放在了那爷孙俩身上,“那老爷子为什么住在山脚下?是因为方便上山寻草药?他佃农不种田的?那该怎么交租子啊……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 想知道的点有些多,魏钰说到最后又看向了乙十三。 “说吧,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知道原因。” 第072章 听故事没结局 原因乙十三还真就知道! 时间回到昨日。 在乙十三请缨出去巡视,查探完其他农户,摸到山脚下的小茅屋时,他正好就看见何管事在屋门口跟那一个老爷子拉扯着。 在如今平民都穿着粗布麻衣的情况下,何管事一身蓝色锦缎实在显眼,哪怕乙十三没看清脸,都能从衣着上认出他。 不知道何管事来了多久,但一瞧两人如今站在门口的姿势,乙十三就能判断出,他俩应该是已经聊完正准备散伙的。 不过何管事要走,另一个老爷子却不愿意,拉着何管事就在门口聊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拉扯,乙十三躲在暗处听清楚了他俩的关系。 老爷子:“何永你别走,无论怎么说,明儿我都得进趟城去抓药,我可不管你那个什么王爷不王爷的!” 何永:“哎哟你这人怎么就讲不通呢,现在什么情况?现在是你跟那些孩子要被贤王发现了,不止你们要没,我这个收留你们的人也得陪你们一起没了!你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现在是要活生生害死我是吧?” 老爷子:“可是,可是那孩子病得厉害,不点抓药回来,他铁定要没命的!明明有希望救却不救,你收留他们那么久,难道真就忍心看着一条人命活生生没了?” 何管事沉默了好一会儿,“行吧,那你把药方写出来,我叫其他人去抓药,你跟那些孩子这几天就待在山上别出来了。” 老爷子:“好好好,何永,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 “行了行了,别说什么欠不欠的,你欠我的还少了吗。” 乙十三听到何管事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看在堂伯的面子上才收留的你,后面你能立起来,靠的也全是你还会点医术,不然我也不可能帮你一辈子……说来说去都怪济郡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郡守!” 前面还是叹气,后面冷不丁就一声高涨骂了起来,唬得乙十三还愣了下。 乙十三是被灰卫使吸纳进去的流民孤儿。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济郡在哪儿,但曾经身为灰卫使的一员,乙十三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中间肯定包含一些值得说道的事。 他打起精神想要继续听,但那个老爷子却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一下就打断了何永的骂声。 “算了!这些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别再说了。” 乙十三:…… 干嘛不说,继续说啊! 不说他还怎么给殿下邀全功? 邀全功是没可能了,因为在这话茬结束之后,何管事就跟老爷子散了伙。 一个朝庄子走了,一个朝山上走了。 乙十三也是在跟着老爷子上山之后,瞧见他跟一女娃关系甚密,这才知道他还有个孙女的。 -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属下说完了。” 乙十三说完了,拿余光去瞅殿下反应。 魏钰正皱眉思索着,“济郡?这地方……好像是在胶州吧?” 之前还跟老头讨论过宜、胶二州柘和白糖的事,所以他还挺熟悉胶州的。 那老爷子应该是何管事堂伯的亲戚,一个带着孙女的老人,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从胶州济郡跑到儋州西京的呢? 被何管事骂要挨千刀万剐的济郡郡守,这一听就知道,这郡守肯定是霍霍过老爷子的啊! 不然人家能跑到这儿来? 魏钰好奇心一下就给上来了。 他也不磨叽,直接吩咐乙十三:“去,你去带人,直接去那山上把那老爷子带过来,我要知道他跟何管事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 最讨厌听故事没结局了。 魏钰现在有权有势的,没道理听个故事还给自己留遗憾的。 于是,等到梁上君子洗漱完,过来给魏钰回禀情况的时候,方生这才知道殿下已经不需要他了…… 白忙活一晚的方生摸了摸手中的刀,垂眼沉思。 手下人办事这么给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所以到底是把乙十三打一顿,还是他听殿下话自己去进修呢? 算了。 还是打乙十三一顿吧。 - 魏钰坐到了前厅。 趁着乙十三还没把人带过来的时间里,他让方生把何管事带过来。 何永才安排人去城里抓药,还没过多久就遇见方护卫,听人说贤王殿下找他过去,何永很是心虚忐忑。 路上他想从方生嘴里套话,奈何方护卫嘴巴严得很,半字都未曾泄露。 而因为方生的严肃态度,做贼心虚的何永就更虚了。 他以为自己做的事被殿下发现了,一路上光是脑补就把他给吓得半死,所以等到了前厅,魏钰只是刚开了个口,何永自己就给跪了。 魏钰:“都说说吧,你收留的那些人。” 闻言,何永脸色惨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大声求饶。 “殿下饶命啊!是草民自作主张在庄上收留了那些孩子,草民也不该瞧着孩子们可怜,就拿殿下的粮食去救济他们,一切都是草民的罪过,还请殿下饶恕草民,放过那些孩子吧!” 魏钰:…… “啧。” 他轻轻咂舌,调整了下坐姿,望着跪趴在地上喊饶命的何管事,觉得这胖子还挺聪明。 这张口闭口就是自己有罪,求饶命的,却句句都在说自己的罪过不应该救济孩子…… 拿孩子们来做挡箭牌,若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上位者,听到这些可能还真就不会责罚他。 魏钰:“行了,你先闭嘴,本殿下还没说要罚你,孩子的事不说,那个你看着堂伯面子收留的老少二人,似乎一句都没提到过吧?” 何管事的身子僵了下。 魏钰笑眯眯道:“你挺聪明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仁善,看在你收留了那些孩子的份上,本殿下确实不会罚你,不过……” 魏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瞧见何管事头往上扬了下的时候,他才冷下声道:“不过你要是对于那老少二人的情况,不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还要有所隐瞒的话,那你可别怪本殿下翻脸无情了,说!” 一松一紧,旁边还有个持刀的方护卫站着,何管事这下哪还敢耍什么心眼子,光想想欺瞒王爷的后果就吓人! 于是,在乙十三带着人过来的路途上,何永就将自己知道关于老少二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第073章 伸冤 何永有个堂伯,是他父亲从前交情甚笃的一位堂兄弟。 他父亲那一辈时,家中和睦,直到阿爷去世,长辈们才分了家各奔东西。 不过这个各奔东西,具体点其实就是指他那位堂伯。 堂伯是个有头脑的人,年少在家时就跟着走商经常在胶、儋二州来回奔波,做个倒卖货物的货郎,因此也赚了些小钱。 可惜堂伯身材矮小,又因着阿爷一句财不外露,便因此被村中人认为是无所事事的泼皮混子。 一直到分家的时候,堂伯都还是孤身一人。 后来堂伯去了胶州,在那儿落户定居,何永便再未听闻过他的消息。 一直到两年前,一位自称是堂伯儿子的人,带着孙女过来投奔,何永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位堂伯…… “我那堂弟叫何安,据他说,他们家从前住在济郡的兹阳县,守着一家货铺过活。本来相安无事,是我那堂侄去了一趟沅阳城后,一切才都给变了的。” “我那堂侄,生的仪表堂堂,是他们那儿有名的美男子,他本来有妻有子,生活美满,可奈何去了一趟沅阳城,遇上了那荤素不忌的济郡郡守,便被人强掳了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那堂侄是被人活生生给掳进郡守府的啊!” 魏钰:!! 男,男人被掳走?! “等等,你先等等,真的是你堂侄被掳走而不是堂媳?” 魏钰心头一震,没忍住就打断了何永的嚎叫。 何永一顿,突然抬头嚎得更大声了,“殿下啊,那济郡郡守非人哉,他就是个好色淫徒啊!我侄媳去寻人,他居然,居然连我侄媳也一同掳了去啊!” 男,男女通吃,夫妻同享?! 故事太狗血,魏钰听了大为震惊,都有些怀疑故事真实性。 那济郡郡守有这么饥不择食吗!连人家夫妻二人都要一网打尽! 这故事,就连一旁的方生都震惊了。 方生从前是灰卫使的副指挥使,见过的断袖之人,知晓的龙阳之事不少,然而这种一对夫妻都不放过的人,他也是头一回听到。 魏钰缓了缓,“你先别激动,继续往下说,说你那堂侄堂媳如何了?” 都两年前的事了,还能如何,当然是人早没了啊! “没了,人都没了。” 何永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连连叹气摇头。 “我堂弟因为久等不回儿子儿媳,便从兹阳县寻到了沅阳城,结果还没等他去寻,听到的便是他二人偷盗财物,被郡守府的人当街乱棍打死的消息,连尸首都被扔到乱葬岗找不到了……” 魏钰皱眉。 偷盗财物?这是随意安插了个罪名在那两人身上,好给郡守的兽行做个遮羞布? “后来呢,那何安又为什么带着孩子来投奔你了?这可不是说投奔就投奔的事。”魏钰又问。 说到这事,何永自己也不清楚。 “不瞒殿下,草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啊!” 何永委屈,“何安来投奔时,只说自己儿子儿媳的事,说是怕那郡守再来找他家麻烦,便当了铺子过来,草民心生怜悯,哪儿还愿意戳人伤心事,便也没有太多过问了。殿下,草民是真的不清楚何安的事啊!” 魏钰瞅他一眼。 这蓝胖子小九九多是多,但应该没说假话,看来想继续深入挖掘故事内容,就必须得乙十三回来了啊。 “行了,你先站着等吧,本殿下倒要听听,何安到底是为什么来投奔的你。” - 等了约莫一刻钟,乙十三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带来的人不止何安,后面还挂着一群萝卜头。 山上藏着的那些孩子,估计都被乙十三给带过来了。 魏钰一眼就认出了何安。 毕竟一群人里就他一个面色陌生的成年人,很难不猜中他身份。 不过魏钰这一瞧,又不禁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蓝胖子。 还堂弟,就这饱经风霜的沧桑样子,说他是蓝胖子的爹估计都有人信! 乙十三一带人进到前厅,还未给魏钰行礼回禀,那何安就一下子跪倒在他旁边,冲魏钰大喊。 “草民胶州济郡兹阳县何安,恳请贤王殿下惩治济郡郡守,还草民家中一个公道!” 这电视剧里典型的喊冤场景啊。 魏钰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你儿子儿媳的事,本殿下已经知道了,济郡郡守强抢民男民女,贪花好色,还草菅人命,实乃害群之马,本殿下既然知道此事,那势必就不会置之不理!” 他看着何安俯下的背脊,言语亲和,“你千里迢迢从济郡来到西京,前路未卜,还带着稚儿,其中原因,想来并不只是因为替儿子儿媳伸冤吧?” 在这个交通不便,容易路遇猛兽,遭遇劫匪的古代,大多数百姓一辈子都是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的。 一个是因为上述原因,另一个就是没有必要。 毕竟老百姓都是守着田地过日子,能自给自足就不会去花冤枉钱,而属于自己的地又不能带走,所以除非是遭遇天灾,否则百姓们就轻易不会离开家。 何安儿子儿媳的事,确实能成他远离济郡的理由,但却不足以支撑他远赴千里之外的西京来。 西京,京都所在,皇朝政/治权/利的核心之地! 何安来京都,定然是因为济郡郡守之事,已经不能在胶州得到妥善处理,所以他才会选择来得京都讨得公道的吧! 魏钰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而何安。 在魏钰言明会插手此事,为他主持公道的时候,他便立刻泪洒当场,失声痛哭了起来。 “啊——殿下英明啊!草民,草民儿子儿媳何其无辜,不过是进趟沅阳城进货,便被郭修那禽兽……被那禽兽给掳走害了性命啊!” “当初,草民进城,本是想寻他夫妻二人,可找人一问,却到处都没人听说他俩踪迹……” “草民在城中寻了三日,最后却是一乞儿怜悯,愿告知我真相,他说我儿被人掳走,儿媳讨公道也被人带走,没过三日,便传出说他二人被郡守好心邀请做客,结果却偷盗府中财物然后活活打死的消息!” 何安抬头,老泪纵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哆嗦着要递给上首的人。 “殿下,这是草民在我儿尸体上找到的,我儿他没有盗窃,他是找到了那郭修跟山匪勾结的罪证啊!” 第074章 基础教育 啥玩意儿? 魏钰一下给愣住了。 他看着底下何安伸出的手,里面攥着的是一块小小的灰色麻布。 东西虽不起眼,但却是何安小心翼翼藏了两年谁都没告诉的证据。 从淫魔到命案,从命案到官匪勾结,跨度有点大,魏钰没说话。 他睁睁眼,吐了口气,示意方生把东西拿过来。 方生从何安手里将那小块布拿了过来。 “殿下,这上面是血字。” 怕脏着殿下手,方生没将东西直接给他,而是先提醒了一句。 “没事,都是百姓冤屈所留,一点血迹又算得了什么。” 魏钰淡淡接过,全然没有一丝芥蒂。 听见这话的何安心头酸涩难抵,他低头,掩面擦泪,知道自己这次的孤注一掷算是掷对了。 布是普通的粗麻布,不过巴掌大小,然而上面却断断续续写满了血字。 因为时间过久,上面的血字早已干涸发黑,又因为脏污不少,辨认起来很是费了魏钰一番功夫。 “官匪勾结,三阳二岭,官官相护?” 魏钰喃喃着,忍不住抬头询问何安,“这上面的字,都是你儿子写的?” 何安点头,“是,我儿的字都是草民教的,草民认得他的字,就是我儿写的。” “那他写的这三阳二岭是何意?” 听起来像是什么地名提示,魏钰估摸着应该跟济郡内的地名有关。 然而何安却道:“在我们济郡,三阳说的是兹阳、合阳、沅阳三县,二岭便是岭北、齐淩二县。” 一郡五县都官匪勾连啦?! 没记错的话,整个济郡拢共也就九个县吧! 魏钰忍不住笑了下,气笑的。 他把血布叠好放在桌上,摇头感慨,“好一个济郡郡守啊,这胶州刺史是瞎了吗,治下出了这么个货色,居然还不上报,不是一伙儿的,就是没用的。” 反正都不是好的。 亏得老头之前还对他说什么,胶州是个好的,不像宜州,官员通通都是废物,连个世家都压不下去…… 这可真是好呢。 贤王殿下的话听起来轻飘飘,没有半点怒意,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大喘气的。 方生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主子大发雷霆了还好说,毕竟当场发了火,后面事儿就少了许多。怕就怕是这种阴戳戳憋着,要在背后捅人腰子的,那真是能叫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 从前他的上官,霍廷玉霍大人可不就是这种类型么…… 望着底下人,魏钰敲着桌子思索了会儿,然后才道:“何安,这件事,本殿下一定会给你个公道,只不过此事牵扯甚多,想要定郭修的罪,就需要彻底查清他的罪证,而此事非一日两日能够完成,所以你需要耐心等候,可明白本殿下的意思?” 何安明白。 能有机会寻回公道已是幸事,还是王爷亲口承诺,只是多等等罢了,他等了两年,哪儿还会在乎多等几年!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何安欣慰落泪,忍不住又给魏钰磕了几个头。 那声音响的啊,魏钰听着都觉得疼。 他赶紧叫乙十三把人拉住。 “不必如此,本就是朝廷对不住你们,任用了郭修这样的害人精。”魏钰上前,伸手要将何安扶起来。 何安惶恐,连连摆手,“殿下言重了,草民一身脏污,哪儿敢让殿下亲扶。” 魏钰看着他趔趄站起来,局促地整理衣物,余光瞟到后面的一群小孩时,魏钰伸手指了个孩子,问他,“你孙女是她?” 总共九个孩子,六个穿的都是树皮做的衣服,另外三个有衣服的,除了年纪最大的女孩,剩下就是一男一女两个矮的。 魏钰指的就是那个矮的女娃。 何安转身,瞧见魏钰指的正是自己孙女,不由点头。 “是,殿下,这就是草民孙女,阿花,过来,快给殿下磕头谢恩。” 小孩子不懂事,听到阿爷说就怎么做。 魏钰不需要他们这跪谢,给乙十三使了眼色就拦下了。 “本是朝廷应做的,说谢就不必了,你与孩子,日后就先在这庄上住下,不必再躲躲藏藏,且等消息便是。” 何安更激动了,搂着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下意识地就要跪,还好乙十三眼疾手快搀住了。 “多谢殿下,殿下大恩,草民实在无以为报,这辈子愿为殿下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魏钰默默叹了口气。 脑袋疼。 他又瞥了眼后面那几个小孩,对上那几双怯生生的眼睛,魏钰一顿。 话说。 精英教育得有,一般的基础教育也得有吧? 刘玖鸢和柳辰易那两个就不说了,是个例,更多的应该是眼前这些没接受过教育的普通小孩子吧!bookAbc.Cc 日后就算刘玖鸢和柳辰易学会了数理化,要是身边没人,全靠他们俩,那不得累死过去啊? 想开小学教孩子新知识的想法突然冒出来,魏钰眨眨眼,目光挪到何安身上。 他问,“你识字,还会医术?” 何安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啊,是,草民的爹从前救过一老大夫,草民从小便跟着那老大夫学了七年,识字,也还会点医术。” 这可不就巧了吗! 魏钰笑起来,亲切询问,“既然你识字,但若是我让你教这些孩子也读书写字,每月月钱二两,包吃包住,你可愿意做?” 何安以及旁边罚站的蓝胖子都愣住了。 本以为被贤王发现私藏,会落个要么见官,要么被打死的结果,可事实却是他们不仅没有被罚,还得到了讨回公道的机会! 甚至于,殿下居然愿意聘他做教书先生! 何安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般际遇,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连连点头。 “愿意,草民愿意!草民多谢殿下大恩!” “无事无事,日后教好孩子们就行。” 魏钰也微笑,顺手还拍了拍阿花的头。 愿意就好。 工资再多一文钱他也没有了。 毕竟还得省着改造庄子建学堂不是! 第075章 易胖体质的何管事 何安的事解决了,魏钰又看向了何永。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中饱私囊吗?” 他问的很直接。 蓝胖子被这话弄得一懵,反应过来便哭丧着脸开始喊冤。 “殿下明鉴,小人哪儿敢侵吞王爷的财物啊!小人上没欺瞒主家,下没欺辱佃农,当管事这么多年,那是夙兴夜寐,无一日不为主家着想啊!” 殿下无动于衷,甚至还换了个问题,“那为何你长得如此圆润,还有钱穿锦缎?管事一月钱很多?”书包阁 何永蓦地睁大眼,“殿下,小人这是天生就胖啊!” 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殿下猜疑后,蓝胖子委屈得不行, “小人生来就容易发胖,就算一天不吃饭,喝水都不掉秤,所以小人这哪是吃胖的啊!” 说到衣服,蓝胖子揪着自己衣摆,望着魏钰的眼神委屈巴巴,“小人在这庄子做管事,一月月钱虽然只有四两,但是小人家中也是有着几亩地,养了几头猪,开了一家小店的啊。” 所以他作为一个王爷庄上的管事,穿好点也不过分吧? 听懂何永的潜在意思,魏钰沉默了。 搞半天这还是个易胖体质的? 嗯,好吧。 是他的错,他反思。 反思了两秒,魏钰对着何管事微微一笑,瞬间变得温和有礼起来。 “如此,倒是本殿下想多了,错怪了何管事,是本殿下的不是,还望何管事莫要将此等小事往心里去啊。” 何管事惶恐,“不敢不敢,殿下言重了,都是小人的错。” “诶,话不能这么说,错了就是错了,本殿下认错,你也别妄自菲薄,本殿下还指望你继续在庄子上发光发热呢。” “这,小人惭愧,不过小人多谢殿下信任!为了殿下,小人日后定好好管理庄子!” “对喽,做管事就得你这样,我很看好你啊,何管事!” “哎呀这,小人谢殿下夸赞……对了,殿下还没用膳吧?小人早早就叫人备了膳,殿下现在就去?” “啧,管事实在是有心了啊。” 莫名其妙就相谈甚欢的两人,说着说着还给走远了。 成年人的寒暄就是这么假惺惺。 望着走远了的殿下,觉得自己还小的乙十三默默转头,请示方生。 “大人,他们?” 乙十三指的是带过来的那些萝卜头。 殿下都走了,方生也要跟上去。 他瞥了眼乙十三,“你带回来的,自己负责。” 方生走了,留下乙十三一脸便秘地看着一群小孩。 殿下好歹说一声怎么安排再走啊! 他压根就不会照顾小孩子! - 说好的在庄子上住两天,那就绝对要住上两天,魏钰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这剩余假期。 而且要在这庄上建学堂,很多地方就都要规划下,他至少得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才能走。 那些被收留的孩子们,魏钰没让他们再回山上,而是直接先在庄子上住下,还派人去城中买了不少布匹衣裳。 这些布匹衣裳,要么是先赊给孩子穿的,要么就是日后拿来做奖赏的。 再怜悯人,亏本生意也不能做啊! 魏钰这是在好心教导孩子们“价值”二字的意义所在,免得把他们养成白嫖怪…… 午休过后的田埂上,魏钰带着何管事,指着某处地,对他道:“那块地,秋收之后就不播种了,拿来建学堂,宽敞明亮,远离人烟,到时候读书氛围肯定好。” “是是是,草民明白。” 何永连连点头,手上拿着纸笔,奋笔疾书。 魏钰转身,又指了个地儿,“那处,拿来建膳堂,要大,不止念书的孩子,日后凡是在庄上做工的,也可以去吃。” 何永眼一睁,眉一皱,想了想,笔尖一落,还是记下了。 魏钰再指,“那边就拿来建宿舍,日后学堂里肯定不会这么点孩子,得建个大点的宿舍,好统一管理……” 何永这下沉默了。 他瞅了眼贤王殿下,忍了又忍,没忍住,终是苦哈哈提醒道:“殿下,您这什么都建,庄上快没地种了啊!” 两百亩呢,哪就能就没地了。 魏钰:“别慌,别急,实在不行,就在隔壁再买几块地就是了。” 若问买地的钱谁出,呵,那肯定不是魏钰自己出。 当然是让他爹出啊! 学堂是给他建的吗?人才是给他培养的吗?他劳心劳力没找老头子要辛苦费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出钱出地?? 想得美。 何永放心了。 有殿下这话,他就不担心庄上没地,佃农跑光,自己成为光杆管事了。 然而何永放心不过几秒,下一刻,一个让他晴天霹雳的消息就从魏钰嘴里出来了。 “对了,日后庄子收租改五成吧。” “是,小的……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何永下意识就想应下,但等他听清楚什么意思后,何管事震惊了。 他立刻就要阻拦,“不行啊殿下,这万万不可!佃租若改为五成,这会乱套的啊!” “乱什么套?”魏钰反问。 “这。” 何管事结巴了下,他犹豫着道:“殿下改佃租五成,小人知道,您是体恤百姓,不容他们受苦,可这佃租向来都是收七成,京都权贵无不如此,您若该收五成,恐怕……” “恐怕周围佃农们都会闻风过来,或者是闹着要主家降租,然后惊动后面的权贵,权贵们利益受损,说不定就会来弹劾我,对吧?” 何管事不敢说的话,魏钰替他补全了。 魏钰笑笑,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之色,他问,“何管事啊,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何管事眼神微动,“您自然是,贤王殿下。” “是啊,本殿下可是王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父皇的,我想给自己庄上的佃农降两成租怎么了?有错吗?两成就想要弹劾我,那就让他们来啊,你看他们敢吗!” 听着贤王殿下恣意放肆的发言,何永望着他家殿下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的热意。 是啊! 他家主子可是王爷啊,一朝王爷,哪儿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碰瓷的! 贤王殿下人善心慈,宽厚温和,体恤百姓降两成租怎么了? 有意见的肯定都是贪腐之人! 第076章 一群面瘫哑巴 魏钰是个没大志向的咸鱼。 他不想搞事,只想凭着身份、抱着平板混吃养老等死。 大魏皇权稳固,他爹皇位又坐得牢,天然的超高身份地位,决定了他肯定会荣华富贵一辈子。 所以魏钰可谓是无欲则刚。 他不知道降租后会发生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了! 要不是知道,他也不会只降两成,而是直接降到只收三成租了! 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代,田地就是大家的命根子,达官显贵们自己不种田,交给底下的佃农去种,靠收租剥削百姓,赢得利益。 佃农生活艰难,靠的就是给人打工赚取那么一点子的粮食过活。 收成好的时候还好说,收成一不好,或是天灾降临,那他们妥妥的就是等死。 魏钰降了两成租,看似是体恤自家佃农,与旁人无关,然而消息若是传去,周遭的佃农势必就会人心浮动! 他们会想跑到贤王的庄子上给殿下打工,不管庄子收人不收人,为了自家活路肯定都会过问两句。 收了自然好,不收也就只能继续待在旧主家那儿。 但这些都是被迫之举,当时间越过越长,佃租高昂的佃农们看到魏钰名下的佃农生活越来越好,心中势必会怨愤难平,会埋怨恼恨自家主顾没有降租,最后产生一系列“反叛”举措…… 其实就是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 魏钰不怕这件事闹大,有人要弹劾不满那就随便,反正他是皇子,出门在外都有护卫保护,他又不是个作死的人,会自己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而且有人告到老头儿面前那就更好了! 正好可以借机会被罢职免官、发配边疆避风头、远离朝堂逍遥快活啊! 魏钰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负手站在田埂上,一脸的意气风发。 身后望着他背影的何管事,靠着自我脑补,圆出了一个体恤百姓、仁和宽厚且高大无比的贤王形象! 那看着魏钰的眼神啊,甚叫一个感动愧疚。 “殿下说得对,是小人狭隘了。” 何管事羞愧低头,被自己之前的胆小怕事感到很是惭愧。 魏钰转身,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何管事也是为了我好,你的心意,我都懂的。” 何管事抬头,两眼感动,“殿下!” “放宽心,都是小事。” 殿下的宽容态度让何管事更惭愧了,他深深唾弃着之前那个自己,然后在心里下了个决心。 何管事认真道:“殿下,庄上有我,您放心,小人绝对会盯紧了庄上的人,让佃租的消息不会走漏出去,绝对不会给殿下招来任何麻烦的!” 魏钰:……? 他一下愣住了。 何管事是不是在恩将仇报呢? 怪他之前恐吓吓到他了?! 佃租、建学堂的事都先跟何管事商量好了,只能来日再重新细细定好规矩就行,所以后面魏钰也是终于有了时间休息。 而他的休息就是直接躺床上看动漫。 其实魏钰也不是想这么懒的,真的! 他来之前还计划着来个农家乐、踏青、钓鱼啥的,但谁叫这庄子上会杀出“两何”扰乱他的计划呢? 这能怪他吗? 这分明就是别人的错嘛! 把他游玩的兴致都啪叽弄没了,害得他只能躺床上去看动漫…… - 魏钰这一赖就到了晚上。 油灯燃起,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正看到关键部分呢,门外方生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殿下,账本已经整理完,您可要现在过目?” 当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账本过目这几个字就跟那个赶工催稿一样,吓得魏钰一下就坐了起来。 “麻蛋,差点忘了还有账本的事!” 想到明天就要回去,账本必须得检查,魏钰就是恨恨锤床。 他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对外面的方生喊道:“把东西拿过来,哦对了,还有那几个写账的,也都叫过来!” “是,殿下。” 方生走了,魏钰穿好鞋,整理好衣裳,便坐去了窗边的桌子上等人。 方生领着护卫们进来的时候,魏钰借着烛火看清了他们眼下的黑眼圈。 魏钰:“……你们不会一直没睡吧?” 这话说的,那就不应该提。 护卫们顶着黑眼圈,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回答魏钰,倒是方生反而回了他一句。 “是的呢,殿下。” 殿下斜眼看他,“你好阴阳哦。” 方生:? 他听不懂。 护卫们从开始整理账本起就一直没睡,最后整理出来的结果,那也确实挺不错的。 魏钰翻着整合出来的八册账本,边看边点头,“不错,这写的挺好的嘛,一目了然,不错不错,就是字丑了点。” 魏钰翻了前面四册,在翻第五册的时候,他发现这本跟前面的一本是一样的,只不过记录的阿拉伯数字被替换成了文字。 魏钰挑眉,有些小惊喜,他抬头看向护卫们,问道:“这用文字代替数字再誊写一遍的,是谁的主意?” 护卫们不做声,只是齐刷刷指向了一个人。 好默契的一群面瘫哑巴。 魏钰感慨着,看向那个被指的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 魏钰问他,“你为什么想到要这么做的呢?不嫌麻烦,耽误时间?” 小伙子开口了,一板一眼,“回殿下,应该数字容易出错,很容易被人篡改,需要有副册比照。” “聪明!你很聪明,你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魏钰笑眯眯问道:“你排名是什么啊?” “丁四。” 魏钰在心里琢磨了下,觉得这个排名不太可,好像没有乙十三的好听哦? 有点像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种。 他想了想,问丁四,“你要换个名字不?要不我为你取个?” 丁四眼睛一亮,还没取就直接道谢了,“属下谢殿下!” “嗯……” 魏钰低头沉思两秒,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就叫丁发财如何!这名字福气满满,财源广进,你取了这名字后定然会大富大贵,金银多多!” 丁四被说的眼睛越来越亮,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是,属下以后,就名丁发财!” 方生:…… 这比萧十三郎还不如。 方生默默扭头吸气。 回去以后他就给王府里的弟兄们打声招呼吧,让他们不要指望殿下赐名这事了。 难搞。 第077章 做皇帝好惨哦 假期结束,魏钰从庄子回了京都。 他先是回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溜进宫里准备找他爹说事儿。 巧合的是,当魏钰行至太和门前面的时候,他瞧见了他二哥的身影。 魏钰快步上前去打招呼,“二哥,好巧啊。” 二皇子扭头,瞧见魏钰,也不由颔首微笑,“九弟。” “二哥入宫是找父皇的?” 此时已过正午,进宫的人多半是为了找皇帝商量事情的。 魏钰还以为自己能跟他二哥顺路,哪知道二皇子却说。 “不,我进宫是给母妃请辞的。” “请辞?” 魏钰一愣,“二哥你要离京?什么时候走啊?” “父皇指令,我明日就要走了。” 二皇子笑笑,没说是要办什么事。 魏钰一听,就知道这指令肯定是不方便透露的。 不过不管是二皇子本人不想透露,还是皇帝下令不准透露,魏钰也都没打算深究。 二皇子反问道:“你今日入宫是找父皇的?为着明日上朝?” “啊,算是吧。” 就如同二皇子不方便透露他离京要做的事一样,魏钰也不方便透露庄子里建学堂、以及济郡官匪勾结的事。 “你啊,初次入朝,紧张也是在所难免,不妨事,总有上峰会照应着你的……” 二皇子笑笑,作为兄长贴心地安慰了几句。 魏钰也是象征性地点头应着。 两个人顺路的过程没有太远,走了一截后就相继分开了。 魏钰去了养心殿。 这回殿内没什么大臣,魏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爹在桌前苦哈哈地批奏章。 【好惨哦】 全年无休,睁眼就是办公批奏章,睡前还要念着政事,关在宫里哪儿都没法去……这日子,真是想想都觉得难熬。 魏钰对着他爹默默摇头,神情怜悯。 魏皇批不下去了。 “你这几日倒是舒坦,还跑到了城外去,朕看你是有些乐而忘性,怕不是都记不起来上朝的事吧……”他撂笔,冷冷瞅着魏钰,言语多少有点阴阳的意思。 小警报在滴滴作响,知道他爹心眼子有多小,瞧不得人幸福,魏钰立刻严肃了。 “父皇,此言差矣,您怎么能污蔑儿臣呢?儿臣出去是为了游山玩水吗?儿臣是为了大魏的人才培育计划才去的啊!” 魏钰开始掰着指头数起了他在庄子上做的事。 什么给几个无家可归孩子的一个家,挪了自己庄上的地准备建什么小学学堂,还降了庄上的租让佃户能有余力去思考后代的未来…… 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好像魏钰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魏皇听了都信了,还颇为欣慰小九终于勤快出息了! 然而真相却是大相径庭。 掩藏一些片段,事情顺序颠倒,说的内容真是真话……这些都是言语间的蒙太奇手段而已。 就跟剪辑一样,剪出来的视频故事就是一个造谣! 骗子专属。 魏皇心中欣慰,但听到降租一事的时候,他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却问了魏钰。 “你可有想过,降租一事若让其他人知晓,会有什么反应?” 魏钰很淡定,他将自己猜到的那些都说与了魏皇听。 “你倒确实聪明。” 魏皇深深看了眼魏钰,对于他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 他早先就知道这个儿子胸有沟壑,但偏偏就喜欢藏拙甘愿做个废物,如今知晓臭小子心中其实有数,魏皇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你既然把一切事情都考虑明白了,那想必后果你也能应付,朕就不掺和此事了,你可别闹得太大。” 魏钰诧异,他悄咪咪伸头,“爹,您真的不管啊?不怕到时候闹大群臣围攻您啊?” 魏皇嗤笑一声,展开一份奏章,很是霸气道:“是你降的自己庄上的租,关朕什么事?关其他人什么事?佃户们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想留人自己不想办法,找朕能有什么用?地契又不是朕的!” 这辩解真真是赖皮中的高手啊。 魏钰对他爹的脸皮之厚感到十分佩服。 他趴过去,“哦,这意思就是后果都让儿子自己来担了,虽说是我自找的,但您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真派刺客把您的宝贝儿子给嘎了啊?” 对此,魏皇很光棍地表示,“那你也可以把佃租重新升回来啊。” 魏钰又给他爹比了个‘6’。 这手势魏皇第二次见了,头一回听臭小子解释时,说是夸人智慧的意思,他信了,但这第二回可不能了吧? 魏皇睨他,“你是不是在骂朕?” 魏钰眼珠一瞪,“我不是我没有您别乱说啊!这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没在臭小子心里听到骂声,找不到证据的魏皇冷哼一声,转眼重新去看手上的奏章。 魏钰瞅了老头侧脸一眼,记挂着他爹剩下的那些灰卫使们,想要再多要几个…… “不可能!别想了!” 魏皇语气沉沉,“给了你一百人,如今灰卫使人都还没补齐,你就又想要,要那么人你想做什么?造反呐!” “嘘嘘嘘!” 魏皇说这话都没觉得有什么,偏偏魏钰自己却不干了。 他瞪他爹,“好端端的您说这话做什么,晦气,您可别诅咒我啊,我没事造什么反呐,到时候做皇帝跟您一样,每天趴在桌案上从早批到黑,这暗无天日的生活谁爱过谁过,反正我不过,真是的!” 魏皇:…… 看看,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吧。 迎着他爹一言难尽的目光,反应过来的魏钰假意咳嗽两声。 “那个,爹啊,给人的事还有庄子上给钱买地的事咱们就放在一边……” 魏钰想说济郡郡守的事,但是话还没说到那儿,魏皇就打断了他。 “你等等,什么叫给钱买地,朕什么时候说过要给钱买地了?” “什么!” 魏钰蓦地捂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爹,妙语连珠,“儿子为了学堂人才的事殚精竭虑勤勤恳恳马不停歇还用了自己的庄子,到头来您居然都不肯给出一丢丢钱买几百亩地?!” 魏皇沉默。 几百亩地…… 那是一丢丢钱的意思吗? 好吧,对他来说貌似也确实是一丢丢钱。 第078章 此行艰难 就着给钱买地的事,魏钰跟他爹争论了好半天。 这“半天”里,他从正儿八经理论到卖惨哀嚎,最后改成直接撒泼不听。bookAbc.Cc 反正不管老头儿说什么,魏钰都不听,张口闭口只管要钱就对了。 毕竟真听了老头儿的话,顺着他的思路走,那可能等到要到钱后回头一算账……鬼知道中途应下了多少丧权条约! 当皇帝的,心眼子都黑。 魏钰才不给他爹奴役他的机会! 因着魏钰不要脸的赖皮手段,魏皇最后到底是妥协了。 他答应给魏钰五千两买地。 诶? 没想到他爹给钱这么爽快的魏钰还愣了下,他狐疑地瞅了眼,想了想还是没问。 魏钰怕他问了,他爹真会说出什么不要脸的条件。 魏皇对魏钰的小九九充耳不闻,只让他继续说先前没说完的话。 “啊,这个啊。” 说到正事,魏钰正经了,他给他爹从头到尾说了遍何安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爹,儿子已经答应了何安要还他一个公道,所以您看?” 瞅着他爹深沉的脸色,魏钰的声音不自觉轻了下去。 这种官员德行不修,与匪徒勾结,贪腐草菅人命的,他爹一个皇帝听了,应该很难不会生气自己居然任命了这样的人。 果然,在沉默了几秒后,魏皇狠狠撂了手中的奏本。 “朕还当胶州治下比宜州的好,看来都是一丘之貉!一个个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魏钰没说话,只立在一边默默看他爹发飙。 不过老头控制情绪了得,撂了两句狠话就不吭声了,右手搁在扶椅上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的,十分有节奏。 魏钰等了一会儿后,突然听到他爹说了句话。 “前些日子,朕下令派了你二哥去胶州……” 去胶州! 魏钰微愣,想到了刚刚遇到二哥时对方说的话。 原来他是要去胶州出差啊,那还真是巧。 魏皇顿住,转头看他,“你二哥明日要去胶州,等会儿朕派人把他叫过来,你再将济郡那边的事都同你二哥说一遍,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魏钰有点好奇,“父皇,你派二哥去胶州做什么?” 对着魏钰,魏皇没有隐瞒,毕竟糖方都是他给捣鼓出来的,也不怕魏钰会大嘴巴把消息泄露出去。 “胶、宜州才有柘,朕派你二哥去胶州将糖价打下来的。” 派二哥去打糖价? 魏钰眨眨眼,在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 要魏钰对他二哥的理解,那真的就是一个带着笑脸、舌灿莲花的腹黑狐狸。 让对方去搞谈判搞外交,那魏钰觉得很适当不过,但是搞那啥子的控制物价、经济贸易,那还不如交给他四哥来。 魏皇听到了魏钰心里的叨逼叨。 他睨了眼魏钰,没做解释。 确实,这件事交给老二的确不是最好人选,但对于如今朝堂上的格局来说,让老二离京,是能暂时遏制住丞相一派的发展的…… 至于老大那边,反正他在户部的大部分势力已经被除了,魏皇是已经准备将他调到兵部去的。 钱袋子很重要,大魏马上就要财源广进了,可不能让别人把持在手里,他儿子也不行! - 二皇子是被李成叫到养心殿来的。 一进来,魏皇就让魏钰给他讲一遍济郡的情况。 二皇子听完就沉默了。 他皱眉,稍作思索,然后请示魏皇。 “父皇,济郡官匪勾连的情况如此严重,说不定胶州其他郡亦是如此,儿臣此番前去,恐怕不能第一时间完成父皇的命令,须得将这些乱象惩治了才行。” 既然要惩治,那光靠去的一行人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兵马。 魏皇明白二皇子的意思,他道:“朕会给你一道圣旨,虎符交予杜如林,你二人若遇紧急情况,可在胶州调遣军队,派兵镇压反叛之人。” 二皇子立刻领命,“是,儿臣明白。” 魏皇:“此行艰难,你既要查清胶州官员是否清白,还需要肃清胶州山匪,还百姓一个公道,亦要不让宜州那边明白你此行真正目的,种种一切,可务必要小心谨慎才是。” 二皇子面色一肃,“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言慎行,必不让父皇失望。” “嗯,你此行不必急于时间,将事情办妥才是最要紧的。” 魏皇提笔写了份圣旨,交给二皇子后,便让他先回去准备,别误了明天行程。 二皇子走后,在旁边当了半天的木头人的魏钰见状,便也准备告辞。 “你站住。” 魏钰打住了。 他瞅一眼他爹,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事要说。 魏皇道:“明日,裴知要在朝堂上说锻钢、重铸军中武器一事,你到时候给朕放聪明点。” 魏钰:? 他有些懵,不是很懂裴大人说事,与他何干? 魏皇觑他一眼,“这锻钢之法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裴卿那边好不容易才着人弄明白,从而打造出了新武器,如今提重铸军备一事,你难道不该出力?” “可我就是个七品小官啊!” 魏钰觉得老头子在开玩笑,“儿子又不是工部的人,裴大人提重铸军备这事多得罪人,那得花多少钱啊,户部穷嗖嗖的,重铸军备几十万贯,这是要让其他部门都喝西北风呢!” 重铸军备是个大项目,虽说参与这事的人很容易从里面捞点油水,但这油水也不是谁都能捞着啊! 捞来捞去也基本都是工部以及兵部占大头。 而最主要的是现在非战时。 除了幽州边境那边,会跟北胡时不时有一点小摩擦发生,整个大魏基本上都处于一个和平状态。 重铸军备? 没多大必要。 大部分文臣不会乐意花这份大钱的,那样他们自己的部门就没有油水了。 魏皇毫无所动,顺便提醒他,“你乃兵科给事中,重铸军备,亦与兵部有关,身为给事中,你参与此事责无旁贷。” 放屁! 他给事中是封驳、审核,审查兵部文件、驳回兵部命令的言官,工部跳兵部的事都还没影,兵部的尚书侍郎们都还没说话呢,就想让他一个小卒子参与进去? 呵! 魏钰看老头子就是见不得他好想让他出风头当靶子!! 第079章 钻研型理科人才 对于老头子缺大德这个认知,魏钰在第二天早上三点就被小安子叫醒时达到了顶点。 三点啊! 凌晨三点就被叫起来,这个点鸡都还没起床! 以前魏钰去上书房念书都只是五点才起,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要死不活了,如今上个班三点就得起来,他是真恨不得当着老头面抹脖子算了。 整个起床过程堪称大型怨鬼诞生,小安子他们都没敢吭声,一切都等送走殿下后,一个个才终于吱声。 小安子欣慰:“终于等到殿下上朝的这一日了,虽然官儿小,但至少有俸禄。” 白板淡定:“总觉得殿下今日不会顺利。” 红中木然:“别在朝堂上睡着被御史抓住就行。” 小安子,白板:…… 这么一说突然就有些心虚了呢。 - 凌晨三点的天还是黢黑。 魏钰一上马车就瘫在了座位上,摇摇晃晃还没等他完全睡过去,担任马夫的方生就在外提醒他。 “殿下,八殿下的马车在前面。” 在前面又怎样?难不成还指望他下去打招呼啊! 怨气满满还困得要死,魏钰暂时没心情理他八哥。 “走走走,到了午门外再说。” 上朝的臣子们都是要先在午门集合,等待宫门开后才能进去的,所以魏钰真不急跟他八哥打招呼。 从王府到午门,马车在夜色中不紧不慢行驶着,中途遇到不少同样朝着午门去的大臣马车。 街道上只有车轱辘碾在地面上的窸窣声。 魏钰眯了个短暂的回笼觉,等到他被方生叫醒的时候,午门已到。 车帘被同样担任马夫的乙十三撩开,魏钰睡眼惺忪,没啥形象地扶着他的官帽就下去了。 下车时趔趄了下,方生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顺便小声提醒,“殿下,御史在看着呢。” 一听御史,魏钰精神了。 他吸了口气将背挺直,机械地瞪大了眼。 所谓御史,就跟那个上学时期的纪律委员一样。 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步履不稳重,或形象不端正等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 然后等奏事完毕之后,御史和鸿胪寺官员便先后出班,奏报早朝期间的官员失仪情况,然后一律进行惩处。 社死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怕罚钱。 魏钰在凌晨的寒风中醒了神。 朝会时间差不多是在五点到七点,从前有皇帝体恤朝臣,特别在皇城内建了多处朝房,专门给朝臣们休息等候。 而这些朝房,差不多也是按照官职大小身份来排的。 魏钰头回上朝不清楚,是被宫人们引到一间朝房前的。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他七位哥哥都坐在里面。 魏钰快速扫了眼几位兄长的状态。 大哥三哥在闭目养神,四哥在静坐喝茶,瞧见他还点头示意了下,五哥在低头玩着扇子,六哥在低头偷吃糕点…… 魏钰眼一睁。 好家伙,六哥居然偷偷带了吃的进来! 要知道朝臣为了不在御前失仪,早朝前基本都是不吃东西的,都等着下朝回去再用早膳。 魏钰也没吃。 一是起太早太困没胃口,二也是出来时真的还不饿。 魏钰给几位兄长行了礼,然后就坐到了他八哥旁边。 八皇子眼睛睁的最大,整个人的精神头相当亢奋。 魏钰怀疑他昨晚都没睡。 魏钰小声问八皇子:“八哥,你怎么这么精神?” “我激动。” 魏钰:“……你激动什么,真上了朝也没你什么事儿。”书包阁 “你不懂,这是感觉。” 神他妈感觉。 魏钰转头去找茶杯,陡然间却听到了他三哥叫他。 “九弟,听说你跟四弟联手在建玻璃厂,三哥可否能去看一看?” 嗯? 此话一出,朝房内的几个人都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 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魏钰默默微笑,“三哥想去玻璃厂一观?” “嗯,想看看工匠是如何造出玻璃来的。” 三皇子颔首,面色淡然,仿佛是察觉不到朝房内的气氛一样,“上次我找裴大人要了玻璃方子看过,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所以想看看工匠是如何弄的。” 这态度坦然的,让本来以为他是想掺和玻璃生意的四皇子,都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四皇子忍不住搁下杯子笑道:“那三哥可是找错人了,九弟不参与玻璃厂的事,这前后一切都是我着人打理的,三哥若想去,还是问我比较合适。” “不了。”三皇子看他一眼,神情漠然,“方子是九弟给的,想来他比四弟更懂这些。” 魏钰:6 眼瞅着他四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魏钰赶紧道:“不就是如何做玻璃的事嘛,三哥哪儿不懂,尽管问我便好,何须亲自跑到玻璃厂看工匠如何做的。” 他安抚好三哥,又去安慰四哥。 “四哥,这玻璃厂上下事宜都交给你,弟弟那是万分放心且感激的。左右咱们挣钱也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大魏百姓,三哥去玻璃厂看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多出出主意,争取赚到更多的钱不是?” 魏钰的话看似是对三、四皇子说的,但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暗示。 ——不要打玻璃的主意,玻璃挣的钱是为了大魏百姓,钱都上缴了国库,父皇也允许了这件事,懂吗? 众皇子懂了。 尤其是大皇子,借着垂眸喝茶的功夫,他掩盖住了眼里的了然之色。 难怪呢,他就说父皇怎么会允许老四老九做生意,感情是借着他俩的幌子充实国库……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给他俩补贴钱财。 不知道自己被大哥一顿错误脑补而心生怜悯了的魏钰,此刻正在跟他三哥交流烧玻璃的事。 而就是这一聊,魏钰突然就发现了一个事。 他三哥,好像是个钻研型的理科人才啊! 听听他三哥说的这些,什么烛火芯不烫手,什么烧不同物品的时候火的颜色会不同,什么他烧石头的时候,不同的石头最后化成灰烬的速度都不一样…… 魏钰就很好奇。 他三哥一个皇子平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怎么还有空烧这烧那的? 他是有多闲啊! 第080章 第一次上朝 对于突然发现了三哥这样一个钻研型人才的事,魏钰没有像对待柳辰易那样进行拐骗。 毕竟这是他三哥,是皇子! 要不要让三皇子踏上钻研一道的工匠之路,魏钰不仅要看三皇子自己的心意,还得请示他爹才行。 古代的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是真不高,也就比商人好了那么点而已。 魏钰到底是没能跟他三哥聊一聊心意的事,因为宫门开了。 他的第一次上朝,也要正式开始了。 夜色之中,文武百官自掖门而入。 魏钰跟着几位兄长,随着人流到了金水桥,然后就按照提示,根据品级开始排列队形。 七品官的给事中,还是左给事中,不是正职,平时若非当值之人,那几乎都是不来朝堂上的。 魏钰是个例外,因为他不仅是给事中,还是一位皇子。 而作为一个皇子,他被排到了最后一个。 魏钰:…… 真真是好讽刺的给事中皇子。 都怪不做人的老头! - 早朝的仪式是繁琐且磨人的。 繁琐都是其次,毕竟事关宫廷,没有什么礼仪不繁琐,主要还是磨人。 不能说话不能乱动,还又冷又饿又困,因着身后就站着一位鸿胪寺的官员,魏钰甚至连闭眼眯一会儿都不敢睡太死! 因为睡太死会栽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听到鸣鞭声,魏钰终于是能够跟着前面的人入班上朝了。 第一次登入太和门,随众臣行完叩拜大礼,然后魏钰就看到他的上峰——同属兵科给事中的周式开,在左边的柱子旁朝他小幅度招手。 哦,这是在叫他过去呢。 给事中的位子不在朝堂中央,而是在文臣的再左边,皇帝位子的右下方,当值的人还配有一方桌案,上有笔墨纸砚。 毕竟,给事中也是皇帝近臣。 摆着的桌案有两副,周式开就坐在上首位子。 魏钰一过去,对方就指着旁边的座位小声提醒他,“九殿下,这儿以后就是您的位子了。” 魏钰低头一看。 好家伙,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可真眼熟啊,分明就是他曾经在上书房用的! 魏钰想捂胸口,他觉得自己快得高血压了。 把他的东西都给搬过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位子就是他的专属,他要成为给事中的常驻mc了!!! 【沃日,老头子是真一点人事不干!!】 上首端坐着的魏皇,用余光瞟了眼魏钰,听见他心里的骂骂咧咧之语后,心里不止没有半分恼怒,反而还十分愉悦。 恼什么呢,有什么好恼的呢。 大不敬的话他听得还少了? 臭小子最多就是在心里叨逼叨,既然不能将儿子给砍了,那他何不如换个方式,身体惩罚不了就换心上的,他要在心里面达到“折磨”对方的目的! 只要惹他不高兴的人不开心了,那他就开心了! 魏皇很欣慰。 终于,这种狗都不过的日子还是让臭小子给体验到了。 - 对于上朝,魏钰其实并不如他八哥那样,拥有满腔的热情。 这就是上个班而已。 上班你能有什么好激动的? 刚起床估计就想着要辞职,偏偏生活所迫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 真的是想起来就觉得苦逼。 魏钰也苦,他垂头握着笔杆子,一边听着臣子们的汇报情报,一边装模作样在写东西,实际上就是在昏昏欲睡的边缘徘徊。 因为是坐在旁边,算得上是角落,注意他的人没几个,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而就是这一巴掌,里面却囊括了皇帝、太尉、皇子、太监。 哦,幸好暂时还没有御史以及鸿胪寺的官员发现。 因为知晓魏钰是个什么德性,八皇子在一开始就关注了他。 在看到他垂头久久未动的时候,八皇子就知道坏事了。 这混账估计又给睡过去了! 八皇子:【魏钰要死啊他,从前在上书房就算了,如今在朝堂上居然都能睡?他怎么敢的啊!!完了完了,李成也看到了……】 李成:【哎呦这可怜见的,瞧九殿下这样子,估摸着昨日是一夜未眠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忧二皇子……真是兄弟情深啊】 太尉杜兴:【诶?九殿下这睡觉姿势跟三郎还挺像,三郎念书时也喜欢这么睡,哈哈哈,原来皇子也偷懒睡觉的,抓到陛下的小把柄了】 魏皇:…… 有点生气呢。 堂上,御史目光如炬,眼观六路,正仔细观察着朝堂上的每一位臣子,瞅见不认真的就记小本本。 嗯,这个打了哈欠的,记下;这个腰带居然歪了,不行,记下;这个身子在晃,肯定是犯困了,也记下;这个,嗯……头低的是不是有点过了?肯定是睡着了! 记下记下! 御史的眼神落在垂头睡着了的魏钰身上,刚要记下,他突然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九殿下! 那个被陛下头一回封了给事中的九殿下啊!! 御史一下给整沉默了。 这怎么皇子还能在朝堂上睡着的,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点? 所以他这是记呢,还是记呢? 整个早朝差不多也就四部分内容:接见入京离京人员,处理边关紧急要务,处理一般朝政要务,最后就是处理失仪官员。 前面都没啥好说的,大魏最近算得上是风调雨顺,臣子们这段时间,基本上也就是说些平常的政务,然后收拾收拾就下朝回家。 本来大家以为今日也是这样,哪晓得工部尚书裴知突然给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 重头戏来了。 都是先前跟裴知商量好的,如今也就在朝堂上配合演个戏,魏皇端正身子,严肃颔首。 “裴卿有事直说。” 裴知:“启奏陛下,微臣所言,与军中武器有关。不日前,工部新得了一锻钢冶铁之法,用此法锻造出来的武器,较之先前要更加锋利、轻盈……是而臣恳请陛下,用此法重铸军备!” 什么! 这消息先前半丝也从未泄漏过,使得朝堂上没有准备的众人皆是一愣, 丞相蹙眉,吏部尚书抿唇,太尉握拳,兵部尚书则是瞪大了眼…… 只有一旁的齐惕守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莽夫居然想要从我这儿掏钱!】 第081章 拖延之举 不用等其他人什么反应了,齐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陛下,重铸军备乃大事,须得同六部一齐细细商议,万不可草率应下啊!” 玛德应下就是几十万贯,到时候他户部上下都忙得要死不说,最重要的是钱没了! 国库钱没了啊! 没钱的户部还能算得上是户部吗?这到时候有部门管他们要钱,那他们该怎么办?这钱找谁要啊?从陛下私库里出吗?! 齐惕守拒绝的理由很正直,“陛下,大魏至今已有十年未有战事,边境安稳,重铸军备一事无需急躁,若有难,或可只重铸两万副即可。” “陛下!臣认为齐大人所言非实!” 杜兴倏地就站了出来,一米九的壮汉个头远超其他大臣,一脸刚毅,信誓旦旦。 “精良的军备,于军队而言乃如虎添翼!若真如裴大人所言,新的锻钢之法可打造出更厉害的武器,那为何不未雨绸缪着?难道真要等到有敌来袭,决定开战一日,才急匆匆去铸造军备,这样岂非本末倒置,误了时机?” 齐惕守立刻反驳:“何时有敌来袭?太尉大人可是能未卜先知?大魏境内百姓安宁,边境偶有摩擦,但军中将士尚能应对,重铸军备实属没必要!” 杜兴竖眉,“何来没必要?今日未有,不能确定明日未有,难道敌军来时还同齐大人下发帖子告知一声?齐大人你这分明就是毫无居安思危之心!” 齐惕守冷笑,“居安思危也得有危可思,若分明只是妄想无用之举,那本官宁愿做个愚笨之人!” “你!” 杜兴气急,“你愚昧!” 齐惕守翻白眼不听。 杜大人到底还是“功力”浅了啊,看来还是对他上才行。 文臣中,兵部尚书宇文治默默摇头,默默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认为杜大人所言甚是,重铸军备,不止能让军中将士伤亡减轻,亦能震慑敌军。” 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站在堂上,言语诚恳,“若军中将士身上穿的盔甲,手中握的武器皆脆弱不堪,那哪怕将士们各个以一当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以,臣也认为应该重铸军备。” 打发一个又来一个是吧? 齐惕守刚要说话,旁边的公孙泰就开口了。 “陛下,臣认为宇文大人所言不差……” 齐惕守眼一瞪。 “但齐大人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 齐惕守提上来的心又给放了回去。 公孙泰继续道:“重铸军备一事,于军队而言的确至关重要,但如今大魏战事不起,重铸军备又是一笔巨大消耗,于国库而言委实是一件负担,若这中间大魏境内有天灾人祸发生,恐难以维系,是以臣认为,重铸军备一事可做,但却需酌情再议。” 此话一出,同意重铸军备的人几乎都皱起了眉。 尤其是宇文治,那是直接吐了口胸中浊气。 什么酌情再议的,公孙泰这分明就是在行拖延之举! 现在说的好听是同意重铸军备,下了朝肯定就要翻脸不认人,提到这事估计就装模作样,顾左右而言他,然后一拖再拖,拖到此事不了了之! 对于公孙泰这人,宇文治可以说是太明白他的想法了。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谁不懂谁呢? 不止宇文治懂,其他人也能懂。 裴知是,齐惕守是,魏皇同样如此。 只不过对于皇帝,对于一个仁善的文治皇帝而言,大部分臣子反对的事,他哪怕是心中有偏好,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在明面上摆出来。 至少,也得等个够合理的理由…… 所以,他的理由呢? 魏皇瞥了眼魏钰的方向。 没几个人注意的给事中桌案,魏钰睡得昏天黑地。 刚才大臣们之间的争吵,那是半点都没有惊动他的。 连御史以及他的上峰都去注意争论过程了,偏偏魏钰却还在醉生梦死中。 这不孝子是怎么睡得着的? 魏皇心中气恼,假意轻咳了一声。 这咳嗽没有引起底下臣子的动静,只不过是让时刻注意皇帝动向的李成看了过去。 魏皇对着右下方的魏钰,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成心里一咯噔。 【哎呦,陛下这还真注意到了九殿下,啧啧】 也是侍候君王几十年的人,李成很明白魏皇的意思是什么。 他后退,从御台上下去。 因为想着要给九殿下留点面子,所以李成还特意走的最边上,不让底下大臣们看见。 但大臣们时刻关注台上的动静,又怎么可能没看见李成的动作呢? 尤其是最前面的几排,那真的是稍微抬个眼就能看见! 于是在这中场休战,臣子们等待皇帝结论的时候,大皇子等人就这么看着李成走下去,看到他走向近臣那边,看到……苟着头睡着了的魏钰。 大皇子等人:……? 八皇子想捂头。 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啊,早朝时下御台去叫睡着的人,这不是父皇亲自吩咐怎么可能自作主张! 魏钰这个混账!! - 魏钰不是被李成叫醒的,他是被他上峰一肘子戳醒的。 “唔!啊……” 睡得人事不知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痛。 魏钰睁眼吸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桌案以及手中的笔,于是意识突然回归。 他现在貌似是在上班来着? 正巧旁边,戳他一肘子的上峰小声说了句话。 “陛下在看你。” 周式开坐姿端正,面容严肃,目不斜视望着堂下,说话提点时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当真是看不出半点开了小差的样子。 魏钰心中一惊。 什么! 他爹在他看他?! 魏钰下意识就想抬头,不过他到底是打住了,只慢慢直起背,握好笔,面色一秒变得正经。 越是关键时候,那就越得镇定,管它什么……卧槽! 魏钰抬头望向朝堂,对上那好几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时,手中笔都给握紧了。 【什么情况!干什么都看着我?这是发现我睡着了?咦……御史看到了没啊,可别罚我钱……】 第082章 可有意见? 魏钰刚睡醒的一点迷糊,此刻被这些眼睛一吓,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不知道现在是进行到哪个流程了,但瞧着他大哥等人的样子,魏钰就知道他上班睡觉的事肯定是被发现了。 魏钰先是心虚了一秒,然后就坦然了。 发现就发现嘛,正所谓吃喝拉撒睡,人之常情,只要不被御史记小本本就好…… 正自我安慰呢,头顶上,魏皇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对于重铸军备一事,其他人可还有别的意见?” 魏钰飞快眨了下眼。 哦,原来会议流程进行到这儿了啊。 皇帝开口,几个望着魏钰的人纷纷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归到重铸军备一事上。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了,魏钰扭头瞥向坐在上首的他爹,正好看见对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眼神,冷飕飕的,还带着警告催促之意。 魏钰:…… 懂了懂了懂了! 他喵的不就是想让他当托,让他帮助裴大人促进重铸军备这事的完成度嘛! 他做不还成嘛? 至于拿小眼神这么看他吗! 中年男人小气得很,魏钰怀念他的上学时光。 明明以前上书房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跟上了班后的一比,那简直就是天堂…… 魏钰吸口气,搁下笔站起来,大声道:“禀父皇,儿臣有意见。” 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声音有点儿大,朝堂之上的人全都听得见。 前排的大皇子等人也纷纷看了过去,然后皱眉。 这老九(九殿下)刚不是睡着了?起因都不知道是什么,他能有个什么意见?! 只有知道真相的裴知岿然不动,老神在在。 毕竟军备能重铸的原因在九殿下,而重铸军备的想法是陛下起的,他算什么? 他就是起个头,挂个名而已。书包阁 就让这父子俩去整吧。 魏皇对魏钰的识相感到满意,他开口,“贤王有何想法,尽可抒其己见,无碍。” “禀父皇,儿臣认为,重铸军备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有无战事。” 魏钰严肃着一张脸,态度端正,表情正经,全然看不出在说这话之前,他是一直在睡觉啥事没听的。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只有武器强大了,将士力量就会增强,一国军队也就随之强盛,而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大,可震慑周围宵小。” 魏钰认真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强硬,是体现在外交嘴皮子上面的,只有军队强大,方可处于不败之地,此乃一国基石。” 不等其他人说话,魏钰又道:“在场诸位皆知,大魏总共军队六十多万,其中十三万驻扎幽州,抵御北胡,十万守在青州,防备苗人,另有二十二万分别驻守在大梁边境,以及徐、湖二州的海域附近。” “其余驻扎在各城池、重要关隘仓屯的军队不提,只论这些驻守在边境的战士,哪个没有出生入死、经历过战事的?边防摩擦时有发生,没有大事未曾上报,不代表就没有经历过磨难,只是我等长居京都不曾知晓罢了。” “将士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如无他们,何来今日大魏之安宁?如今能有更好的军备可换,给予将士们一个更为安全的保障,儿臣实不知这有何疑问?” 说完,魏钰抬手,朝上首的魏皇弯腰行了个礼,“此乃儿臣浅薄之见,还望父皇海涵。” 魏钰这话算是说爽了,然而堂上的人却是一下安静了下来。 就连齐惕守都只是紧皱眉头,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虽然大家说的理由都大同小异,但至少魏钰说的话中,有一点却不能反驳,那就是为大魏出生入死的将士安危。 魏皇眉头微动,看着底下闭口不言的臣子,先示意魏钰坐下。 “贤王的话,言之有理,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要说?” 魏钰看向底下的人。 之前还站得整齐的队伍,这会儿有些乱了起来。 臣子们虽未有言论之声,但左右摆头,相互对视却是有的。 重铸军备其实是好事,谁都能知道,但理由还是那么个理由,主要理由就是大魏如今非战时! 反对派的人就是都不想花这么多的冤枉钱。 要是只重铸一部分军备,那其实打算打算倒也还行。 可是军队六十多万,重铸的那一部分该有多少,又该分给谁呢? 各州城的驻兵也就不说了,其他边防地区大差不差,好像都挺需要的! 这到时候争来争去,又是一个话茬儿不说,开了一个口子的事,肯定还会再开一个口子,到时候开来开去,跟全部打造也没什么区别了! 等同于他们如今争论的毫无意义。 - 被自己一通不知所云发言说醒神了的魏钰,此刻正坐在位子上,默默观察着前排之人的每一个表情。 因为先前睡得人事不知的缘故,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堂下这些人对于重铸军备一事的立场。 魏钰有的能猜到,有的却需要根据现场个人反应来判断。 嗯,工部裴大人是支持的,兵部尚书一个利益场的,肯定也支持,杜太尉也是支持的,丞相的表情有点丑,一看就不支持,齐大人的……啧。 魏钰一看齐惕守的表情,就在心里啧啧摇起了头。 【齐大人这表情,真像是铁公鸡被拔了毛一样啊】 真巧也在看齐惕守的魏皇:…… 不得不说,不孝子有时候虽然对他不孝了些,但至少没在心里把他说成什么铁公鸡。 对他也还算孝顺了吧? 人啊,有时候还是得需要自我安慰的。 莫名欣慰的魏皇看向齐惕守,“齐卿可还有话要说?” 齐惕守还真有话要说。 他犹豫下,站出来,然后对魏皇道:“禀陛下,臣确有一事要问,不知能否提问。” 虽未问,然而魏皇却已经从他的心声中听到了。 魏皇眼中略有惊讶,转而换作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然后,他淡然颔首道:“齐卿尽管直言便是。” 于是,得了保证的齐惕守就侧了个身,直勾勾看向魏钰。 “臣斗胆想问,殿下可知国库如今银钱几何?若要重铸军备,殿下可能算得清其中账目多少?” 第083章 没钱! 国库多少钱,重铸军备耗资多少? 不好意思,魏钰是真不知道。 不止魏钰自己不知道,可以说这个问题,在场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也许有知道物价、算学好的人可以估计一个大概,但对于一个不掌家管钱的人来说,他们是完全不知道一个国家的运转,户部在这中间需要调整多少的。 上到各部各司日常开销,下到各州城田赋关税赈灾,只有众人想不到的,就没有户部不去处理的。 重铸军备一事之大,由户、兵、工三部管理是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地运转,但是! 还是那个问题。 钱呢? 钱从哪儿来啊! 做军备需不需要原材料?需要,各种材料都要,这些材料费哪儿来? 做军备需不需要给工匠给钱?需要,上上下下各种参与其中的人都要发工钱,这些工钱又从哪儿来? 做军备过程中需不需要运输费?需要,材料运来,军备运走都需要,而这些运输费还是从哪儿来啊?! 家国大义,明文道理齐惕守都懂。 可是作为户部尚书,国库的看守者,他每每看着国库那点子的零星铜板就是痛心疾首啊。 没钱!没钱!!没钱!!! 重要的事说三遍,国库就是没钱! 别张口闭口的找他要钱,他没有!!! 当然,有也不会给。 有的东西能用就用,别净整那些冤枉钱。 - 冷不丁被问起,魏钰一下子又成了朝堂上的焦点。 他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淡定起身,面向齐惕守,坦然否认。 “齐大人问得好,这个问题,本王不知。” 原本还有所期待的八皇子:…… 齐惕守吸了口气,“既然殿下不知军备消耗账目,那不若就让臣来告知殿下吧!” 他微昂首,眉眼低垂,言语却是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大魏军队总共六十多万,臣不言他,独举京都三万羽林军!羽林三万,有战、辅之分。辅兵不提,其中精兵一万,内有骑兵两千,刀盾一千,长枪两千……” “骑兵一人配长矛、腰刀、铠甲,马鞍,其中打造长矛需三两,腰刀二两,铠甲五两,马鞍五两,战马还需更换蹄铁约二两……骑兵两千总计花费约四万两……横刀价约十两,矛价约十两,盾价约三十五两……精兵一万总计花费约七十万两!” “只羽林三万,重铸军备便需整整将近七十四万两!” 齐惕守面色沉重,情至深处更是直接抬头看向魏皇,言语真挚,哀切诚恳。 “陛下,臣如今所言,不过是从以往军备支出推测所得。七十四万两,不过一个虚数,其中还多有遗漏,真要重铸,银钱恐远不止于此啊!” 三万羽林军就需要七十四万两,那驻扎在边境那边的军队,兵种更多,所需军备更甚,若真要重铸,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户部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齐惕守这番话一出,原先就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如今纷纷站出来表示反对。 “陛下,臣以为,军备重铸若无要紧,还是暂缓此事为好……” “陛下,臣亦认为齐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 站出来的人愈发多了。 而这样将耗资明摆出来的情况,就连宇文治和杜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们自己都觉得花的钱太多。 这样将国库的钱都掏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臣子该做的。 吵吵闹闹的朝堂,只有魏钰最为淡定。 那样的淡定有些惹眼,尤其齐惕守还是因为他才说出的这样一番话,作为质问人,他这样的表现实属不应该。 裴知眼尖地注意到了。 他心下狐疑,眼神一转,却与上首的陛下相对视了。 然后,裴知看到陛下冲他递了个眼色。 那眼神…… 裴知目光又落到了气定神闲,仿佛胸有成竹的九殿下身上。 哦—— 他懂了。 “陛下,臣亦有一问,想同贤王殿下一说。” 突然站出来的裴知,说话内容与他人全然不同,这才全是说反对的人总中间,俨然就是一个鹤立鸡群! 众人纷纷看过去。 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再次被提起的贤王。 众人不解。 这贤王今日才上朝,不过一初出茅庐的小子,怎得就能让这一个两个的尚书全都要问他? 这能有什么好问的! 想不通那就继续往下看,众人沉默地静站着。 魏皇颔首,“裴卿直言即可。” 说完,他还朝魏钰的方向瞥了眼。 老头子什么心情魏钰不知道,但老头子的恶意魏钰算是体会到了……bookAbc.Cc 喵的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这俩货的小动作啊! 他刚刚看得一清二楚好嘛!! 所以裴大人你就不能坚持坚持自己的立场,老老实实做个木头人不说话吗?干嘛要掺和进来哇! 魏钰气闷,默默站起来,抬手回礼,“裴大人有话请说。” 于是裴知便问了,“臣方才观殿下神色,似乎并不赞同齐大人所言,想来殿下心中已另有打算,不知殿下的想法,臣可否一听?” 反对派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魏钰,尤其是齐惕守,那眼神中似乎还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小期待? 对于心中的打算想法,魏钰只是微微笑了下,然后很真诚地问了个问题。 “维持一家生计,讲究的是开源节流,敢问诸位大人,难道对于大魏国库,大人们就只能想到节流,而不是开源吗?” 好问题啊! “那臣敢问殿下,殿下所说开源,可是心中已有具体打算!” 这话是齐惕守问的。 在魏钰话音刚落的时候,魏皇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一下把话接了过去。 速度之快,让站在齐惕守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有啊。” 相较于齐惕守的迫不及待,魏钰只是淡定点头,“国库历来的钱都哪儿来的,想来诸位都知道,无非就是税收,以及朝廷专营的盐、铁、茶一类。” “税收不可轻易更改,那朝廷大可不动这块,就放在朝廷专营这一项上。而此项本就不与民争利,赚多赚少都能充入国库,至于什么营生……” 魏钰说着,突然一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抬手对上首的魏皇弯腰行礼。 “儿臣请旨,愿自赴胶州,设法充盈国库,以此强大魏军队,此间绝不做违法乱纪之举,还望父皇成全!” 第084章 发家致富 突然蹦出来一个请旨,炸得所有人都是满头雾水。 包括魏皇在内。 【爹啊,您也别跟裴大人还有齐大人唱三簧戏了,儿子眼睛不瞎,真看得到,你们演技也不好。】 魏皇眼睛微睁,瞪着不孝子的头顶,真的是差一点就要被他给气笑了。 既然知道还给他突然来这手,是打着来个先斩后奏,让他在朝臣面前不好驳了这桩利国利民的好事对吧? 真是难为他刚刚心里什么都没想了啊。 故意不让他提前知道的呗?! 【当然,您先别骂啊!儿子知道,国库穷嘛,您想让我给国库多挣点钱,这无可厚非,儿子都明白的,谁叫你儿子我天降紫微星,财神爷亲收的徒弟呢,这种赚钱的事舍我其谁啊,是吧?】 魏皇胸膛小幅度的在起起伏伏。 臭小子太滑头,小心思又忒多……他还不要脸皮! 【您想的儿子都知道,儿子不是不愿赚钱充盈国库,也不是不愿意为大魏、为百姓做事,可您至少也得讲讲道理,给儿子一个心甘情愿的机会啊!被人逼迫,哪有自己愿意的强,是吧?】 魏皇目光一滞,眼神微动。 【儿子请旨去胶州,自有儿子的用意,您如今也别多问,过后儿子再跟你解释,所以现在,您要不说两句话?】 魏钰的心里话,只有魏皇能听到。 这就是一场在百官面前,独属于他们父子二人的交心之语。 - 同意,还是不同意? 重臣们都在等待魏皇的态度。 而八皇子,他眼睛四处瞟了圈,一会儿落在魏皇身上,一会儿落在魏钰身上,再一会儿又瞅瞅左右两边的兄长们。 一个个都没什么动静的,八皇子心里有些急。 他不知道九弟为什么讲的好好的,突然就说要请旨去胶州,而且去胶州的理由都没说! 朝臣们不问,他父皇居然也没问! 怎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开源是吗? 就他不明白,就他是个傻子? 那之前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提如何开源啊?! 好吧。 其实这事其他人也不明白,只不过因为九殿下突然朝陛下请旨去胶州,将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陛下的态度还没出来,臣子们也不好说话。 加上九殿下说开源去胶州,地方都已经摆出来了,有脑子的就已经在思索胶州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做到开源的办法…… 等候的,思索的,加上事不关己的,总之就是莫名造成了如今朝堂无人说话的局面。 魏皇沉默了会儿后,将魏钰叫了起来。 “此事,贤王先莫着急,朝后再议吧。” 听到他爹这么说,魏钰心里小小的遗憾了下。 还以为他爹能同意呢。 嘁。 - 魏钰的第一场朝会上,关于重铸军备的事,最后算是不了了之了。 毕竟国事嘛,一次两次谈不拢很正常,经常就需要朝臣们多次谈论才会有结果。 而魏钰下了朝就被他爹叫到了养心殿里。 “来,你给朕好好说说,什么开源的法子需要你跑去胶州才能做,那儿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跑这么远,儋州不行?” 养心殿里,魏钰站得老实巴交。 听完他爹对他的质问,魏钰乖巧一笑,开始狡辩。 “哎呀爹,儋州太近了呀,京官权贵都在这儿,儿子要是有个什么动静,不全都给人知道了?” 魏皇瞅他好一会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还怕人知道,这要真单纯的做个生意,堂堂王爷还怕人知道? 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敲打起来,魏皇看着魏钰的眼神越发不友善起来。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爹,突然咧嘴一笑。 “那个,爹,发家致富的最快方法,你听说过是什么没?” 嗯? 魏皇骤然沉默。 做皇帝的,都不是蠢人,尤其是现在明知胶州现状的情况下,魏皇很难不猜到魏钰说的致富法子是什么。 “您知道的嘛,胶州如今是摆明了官场腐败,山匪横行,他们这些人肯定贪了不少钱,说不定抄那么一两家羽林军的军备钱就有了啊。” 魏钰一锤手,神情严肃,“当然了,抄家是小道,不可取,大魏没那么多贪官给我们抄,所以这个法子也就只能应急,完成个一夜暴富还是不错的,再说那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肯定得归还一部分给百姓是不是?” 嗯,臭小子说的不错,考虑的很周到。 魏皇赞同点头。 “贪官们疯狂收敛财物,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腐败的官场会滋生出混乱的市场,而市场混乱就会导致物价错乱,从而引起经济低迷,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百姓日子也就不好过。” 听到这里,魏皇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张张嘴,“那个市场……”是什么意思? “市场还有经济什么的我知道爹你不懂,但是爹你先别问,这个说起来有点麻烦。” 魏钰伸手压了压他的话,继续自己的未尽之语,“您之前是派二哥去了胶州不假,二哥也许能做到肃清官场,也许能将糖价打下,但您能确定他可以将胶州的经济运作起来吗?” 魏钰看向他爹。 魏皇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孝子。 魏钰:“……哦,我来跟您讲讲什么是市场经济哈。” 终于,一番解释后,魏皇脸色和缓了下来。 他沉吟,“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你二哥……治下可以,但想要将胶州的,让胶州经济运转起来,可能还欠缺一二。” “所以啊!” 魏钰握拳,眼巴巴瞅着他爹,“您看您儿子我这么一个紫微星转世,去胶州帮您把那儿的经济给升上来多合适的事啊!说得不得儿子还能给您大赚一笔回来,到时候有钱了,还愁军备的事吗?啊?” 魏皇:“……朕也可以派老四去。” 魏钰以“你不懂事”的眼神看着他爹,“您看看你这说的,玻璃厂还要不要了?您六成的利还要不要了?” 说着说着,魏钰突然一顿。 哦对,他还忘记了一件事。 魏钰很是灿烂的笑了。 “差点忘了跟您说,这玻璃还有其他用处呢,望远镜和眼镜,您这把四哥派去了,可就少人帮您看着这些了。” 第085章 半年假期 关于什么是望远镜和眼镜,以及它们的作用,魏钰跟他爹好好解释了一番。 听到那什么望远镜能望到百丈开外,眼镜能让看不清东西的人看清东西后,魏皇一下就激动了。 “当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魏皇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魏钰,“如今老四可是在做这些东西?有没有现成的,拿来给朕看看!” 魏钰就知道他爹要激动。 “您别急啊,这玻璃厂都还没建成呢,哪儿来做好的东西给您看啊。” 魏钰微笑,“而且这事我还没同四哥说。” 魏皇打住了。 他瞅一眼魏钰,心里门儿清这不孝子是在拿此事“威胁”他,好让他同意去胶州的事…… 魏皇没吭声,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魏钰可不管他爹怎么想的,反正置换条件他都摆出来了,这么一个双方共赢的要求,他爹总不至于真不同意吧? “爹,您就让我去呗,我这去了又能帮二哥忙,又能帮助胶州恢复经济,顺道还能填充国库,这多好啊,而且我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在朝堂作用又不大……” 说到这儿,魏皇就是一拍桌子冷哼,“你在朝堂上睡着了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阵仗可吓不到魏钰。 就如同魏皇能很快了解魏钰秉性一样,魏钰也是早摸清了他爹的为人。 撇开皇帝的身份不提,老头子虽然贪财,心眼子小,见不得儿子生活幸福,喜欢压榨人干活……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那种开明不说皇室中少见了,寻常百姓家中估计也没有多少。 老头子对于儿子的态度,那是只要不涉及到违法乱纪,祸乱朝纲的事,他一般都不会太干涉儿子们的行为。 没见之前魏钰每次在他爹面前嬉皮笑脸、没规没矩的时候,老头子不止没罚,甚至都没重话说过他一句吗? 由此可见,他爹这人脾气是真挺好的。 生气? 算了,老头子演技是真不咋地。 “那这也不能怪我啊!” 魏皇表现的生气,魏钰却表现的比他还要冤枉无辜。 “爹,您要知道为了上个朝,儿子我是寅初就爬了起来,那个时候外面天都还没亮啊,乌漆嘛黑,寒风飕飕,如此艰难,您的宝贝幺儿迷瞪着眼就给来了,还饿着肚子,儿子我还未及冠是个如花少年啊!” 魏皇:…… 手指抚上眉心,魏皇面无表情反驳了一句。 “寅初就起的又不止你一个,你兄长们皆是。”朕也是。 魏钰:“但儿子每天就得睡五个时辰啊。” 五个时辰! 魏皇眼一瞪,“还五个时辰,一日就十二个时辰,睡五个时辰你是想做甚!” 魏钰无辜,“那儿子就这样啊,不睡满五个时辰就得犯困,您让我来上朝,与其每天都看我在那儿瞌睡,还不如同意我去胶州办公,是吧?” 怎么说都有理,都能扯到去胶州的事上,魏皇被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给气笑了。 “你就非要去胶州?” 这话一听有戏,魏钰精神一振,谄媚笑道:“哦,那其实也不是非得到胶州,去其他地方也行啊,儿子不挑的,您看着办就好。” 反正只要别让他继续在京都待着,每天过着凌晨三点就起的苦逼日子,让他去哪儿都行啊! 毕竟上坐班哪儿有出差办公好玩。 魏皇冷嗤一声,横了魏钰一眼。 他就知道! 什么狗屁的请旨去胶州开源挣钱,其实就是这不孝子想溜走偷懒了! 这个没出息的! 久不等他爹吱声,魏钰眨眨眼,苍蝇搓手地凑过去,“爹,我觉得吧,望远镜和眼镜这事儿,光靠我四哥的玻璃厂可能不太行,要不我过会儿再跟裴大人去聊聊,争取早点将东西做出来?” 魏皇:…… 臭小子忒会抓重点了。 魏钰瞥一眼他爹脸色,笑嘻嘻地过去给他捏肩,“怎么样嘛爹?这些事多划算啊,好不好您说句话呗。” 魏皇闭着眼享受,没吱声,只伸手在半空点点,示意魏钰继续。 于是魏钰也就没说话了,老实给他爹捏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差不过半刻钟后,魏钰站在老头子身后,手酸得龇牙咧嘴,偏偏他还不敢停。 他喵的,就说中年老男人心眼子小吧,明明是老好的一件事了,便宜全被他占尽,但偏偏老头子就是不肯答应。 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嫉妒他能逍遥快活! 就这样捏了将近半个时辰,魏皇终于开口了。 “停吧。” 呼—— 魏钰如释重负,话刚停他就松了手。 喵的真是累毙了啊! 魏钰在魏皇身后龇牙甩手,而听到身后破风声、猜到不孝子在做什么的魏皇,嘴角却是忍不住勾了勾。书包阁 “好了,你既然愿赴胶州帮你二哥,也愿意给国库添点钱财,那朕如果阻拦,反倒不好了。” 魏钰眼一亮,“父皇英明,儿子就知道父皇最好了!” “诶,你先别说这些。” 魏皇打断他的话,“朕让你去胶州,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魏钰脸色一正,“什么条件,您说。” 让魏钰捏了这么久的肩,也算是惩罚了,插科打诨的事放一边,魏皇说起了正事。 “朕的条件有二,其一,在你离京之前,把那个什么望远镜、眼镜的制造方法,都同裴知好好说道,这事就暂时不告诉你四哥了。” 这个魏钰心里早有预料,所以他很痛快地就点了头。 “其二,你说你去胶州是为了开源,给国库挣钱,朕可以不过问你是用的什么办法,但朕需要看到具体的结果,这你要如何保证?” 早就做好准备的事,魏皇一问,魏钰就立刻道:“父皇放心,儿臣既然敢说,那就绝对做得到,给儿臣半年时间,届时胶州一定会财源广进!” 好猖狂的口气。 魏皇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好,有志气,那朕就给你半年时间,若是做不到……呵,反正在群臣面前丢人现眼的是你。” “嘿嘿,绝对不会!” 半年时间。 魏钰也笑了。 瞅瞅,这等候已久的半年的假期,不还是被他给弄到手了吗! 第086章 誊写 从老头儿那儿挣来了半年假期,魏钰出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府找刘怀远。 魏钰需要找他的语文老师写东西,关于望远镜的构成、凹凸镜的样子、原理是什么……总之就是要写的东西多,魏钰得找个人帮他来写。 小安子和护卫们就算了,要么太磨叽,要么字迹太潦草,都不合适。 也就刘怀远了,文化人,又聪明,字写的好看还不多问,跟他交往氛围舒服又轻松。 让他来写,太适合了。 - 王府喜林苑内,魏钰窝在椅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给刘怀远念着凹凸镜的事。 坐在桌案前的青年奋笔疾书,未有一刻停歇,写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每张纸上的字迹都满满当当,全叠在一起搁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一个只动嘴皮,悠闲得要死,一个挥动笔杆,忙碌个不停。 两种鲜明对比,让趴在门口观察了半天的小姑娘很是纠结。 殿下和师傅这么忙,她到底还要不要进去呢? 刘玖鸢小朋友很为难。 走廊上突然倒挂出了一个人。 乙十三挂在房梁上,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刻钟了,你还想在门口看多久?” 刘玖鸢抬头,瞅见房梁上挂着个人,见怪不怪,只兀自皱眉苦恼,小声道:“辰易说,殿下答应教他念书,可是辰易前天就过来了,殿下也还是没有教。” 乙十三:“哦,所以你是帮人问话的。” 刘玖鸢纠结着,点了下头,“是啊,辰易聪慧,我说话他能听懂。” 房梁上突然又挂了个人下来。 是改名为丁发财的丁四。 倒挂着的两个人,对于刘玖鸢而言正好一左一右。 丁发财:“你可以进去找殿下。” 刘玖鸢看左边。 乙十三:“我赞同,殿下记性不好。” 刘玖鸢又看右边。 丁发财:“你若不去,殿下过几日离开京都,你就更说不成了。” 再看左边。 乙十三:“说得对,殿下不带废物出门。” 再看…… “你们都给我进来!” 魏钰的声音突然从房内传了出来。 哦豁。 乙十三和丁发财齐齐翻身落地,两人站在刘玖鸢面前活像是两根木桩。 三个人坦荡荡进去了。 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魏钰嫌弃地瞥了眼进来的护卫二人组。 “你们俩这么闲呢,不值勤了?还有空搁外头聊天?” 被说的两个护卫面不改色,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魏钰啧啧摇头。 果然不愧是从灰卫使里出来的人,一脉相传的厚脸皮。 他看向刘玖鸢,脸上的嫌弃一下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完美微笑脸。 “玖鸢呐,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被区别对待的护卫二人组没反应,倒是奋笔疾书的刘怀远停下了笔。 青年抬头,望着几人的眼神中略有无奈。 殿下对幼童,倒是颇为爱护啊。 正巧刚才魏钰念的已经写完,刘怀远笑着摇摇头,搁笔准备休息一会儿。 那头,听到殿下问话的刘玖鸢,也是将柳辰易的事说了遍。 “哦——” 魏钰拿了个瓜子,略有尴尬。 话中这些天事有点多,他还真就忘了柳辰易的事。 不过那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好歹王府的一家之主,怎么没人知会他一声啊! 魏钰:“柳辰易什么时候过来的?那柳府就这么让他过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啊。” 这事乙十三可以回答。 “殿下,那孩子是前日下午八殿下派人送过来的,那天小安子同您说过,但您好像没听。” 魏钰:…… 前日下午? 瓜子突然就掉了。 因为魏钰想起来了,前日晚膳时分,小安子似乎是跟他说过什么来着,但那时他在一边吃饭一边看动漫,所以就没注意…… 好吧,这事怪他。 小姑娘还站在前面瞅着他,魏钰想了想,问她,“这几日你都跟辰易在一起?” 刘玖鸢点头,“嗯,辰易不止跟我,跟师傅也在一起呢,师傅还教他读书写字来着。” 哈? 魏钰笑了,他转头看向刘怀远,“原来先生已经在开始教导辰易了啊,教了两日,不知先生对那孩子如何看?” 亲自教导柳辰易是不可能的,那不符合魏钰想要咸鱼的梦想。 就如同之前魏钰想要给刘玖鸢数学教材,让她自己学一样,他对柳辰易的态度同样如此。 只不过因为孩子还小,数理化重要,但同样的不能让他落了文化课,尤其是对于律法的学习。 这个年头深入学习数理化,就像面对着潘多拉魔盒一样,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要约束。 不然万一弄出个“走火入魔”,想要深入钻研什么东西,最后因为欠缺律法知识走上了不归路。 那真的就是罪过了。 对于魏钰的询问,刘怀远轻笑,眼中露出欣慰愉悦之色,“殿下慧眼独到,您带回来的人,无不天赋卓绝,远胜常人,是元化沾了殿下的光,这才能有幸为他二人老师。” 看样子,语文老师很是满意带回来的两个学生啊。 魏钰见状也就放心了。 他就担心这语文老师嫌带孩子麻烦,所以撂挑子不干了,这样他还得重新找老师,如此甚好。 魏钰:“那就好,玖鸢和辰易,他二人皆是旷世奇才,有先生教导他们,过后我去胶州,也能放心不少。” 话虽这么说,但魏钰心里却在哭唧唧。 因为他的教材还没写好啊! 也就一个数学了,写了一多半,物化生这些他连找都还没找过呢…… 所以要不先让俩孩子都一起学数学? 物化生等后面他从胶州回来再说? 魏钰觉得可以。 数学是理科的基石,干啥都离不开数学,所以柳辰易本来就应该学嘛! 绝对不是因为他懒得写教材的缘故。 因着对于期待假期的紧迫感,魏钰从喜林苑回去后就开始誊写数学教材。 他得趁着还没走的时候,将教材都写出来,然后顺便再去工部找找,看有没有算学好的人,跟着俩孩子一起学数学…… 第087章 白马书院 让刘怀远写东西花了将近六天时间,第二天正值休沐,魏钰就带着手稿去了裴知府上。 彼时裴大人正在家中教孙儿念书,魏钰去的时候,恰巧听到了小孩在隔壁院子哇哇大哭的控诉声。 “呜呜呜,我不学不学!阿爷太过分了,凭什么二哥当年就不用念书……” “我也要跟二哥一样,呜呜,娘……” “哇,我的糖葫芦呢,谁吃了啊!” 隔壁庭院内,听着小孩控诉声的魏钰,此刻正和裴大人面面相觑。 魏钰:“……裴大人,你家中小儿很是活泼呢。” 裴知羞赧,“幼儿天性,让殿下见笑了。” 这就是家有熊孩子了。 熊孩子的威力,魏钰懂,也不戳穿,只笑着点头,“无碍,今日我过来是同大人说玻璃一事的,此事父皇也知道,特意嘱咐让我离京前告诉大人的,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屋谈吧。” 魏钰身后跟着的是方生,对方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子,很显眼。 裴知第一眼就看到了。 不明白玻璃还有什么事要说的,但听到是陛下特意吩咐,裴知便立刻神色一正,将魏钰迎进了屋。 进屋一坐下,魏钰便让方生把盒子给裴知。 “裴大人请看,这盒子里面装着的,全是跟玻璃有关的稿纸。具体关于什么,别人说的,不如自己亲眼看的,所以裴大人你还是自己看吧。” 接过盒子的裴知,一听里面装着稿纸,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画面略有熟悉。 熟悉啥呢? 还不是熟悉殿下这出手就是方子的大手笔! 所以,这盒子里又是什么稀罕方子? 小老头缓缓眨了下眼,手上忙不迭地就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稿纸…… 老人家逐字逐行的看东西有些慢,还要花功夫去理解,所以裴知看手稿的这个过程很是有些磨人。 魏钰等了半刻钟,眼睁睁瞅着裴大人从面无波澜到眉头紧皱,最后突然竖了起来。 “好啊!” 一声叫好,惊得正在喝茶的魏钰手一哆嗦,杯盏相碰,还惹得方生瞥了一眼。 “殿下,这叫凹透镜凸透镜的东西甚好啊!” 裴知手捧着纸张,神情激动,连脸颊都红了,“臣虽然不懂什么叫聚光,反射,折射,但臣知道,大魏若是能用玻璃造出这些,殿下写的望远镜就有希望了!” 裴知望天,目光微散,仿佛是在畅享东西造出来后的样子,“若军中将士们有了这望远镜,那百丈之外,无须派斥候探查,便可清楚知道敌军动向……简直是秒啊。” 一般的望远镜观察范围,差不多是在一千米以内,而百丈距离也就三百多米了,观测距离远不止于此好吗。 魏钰点头,“是啊是啊,所以为了望远镜,裴大人可得好好督促工匠去办才是啊。” 不明白其中原理没关系,反正照着样子去打造,慢慢的总能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殿下说的对,是得好好督促才是。” 裴知颔首,宝贝一样地将拿出来的稿纸,又重新放进盒子里,“殿下手稿,臣可否拿去工部给其他人一观?” “随意,裴大人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裴知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单是一个陛下吩咐,他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尤其在看过东西之后,裴知就更能明白望远镜于军事上的重要性了。 所以哪怕殿下不说,裴知也知道该怎么做。 总之就是在东西未造出来之前,定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晓此事,以免消息泄露,让别国知道他们大魏的宝贝了! 别人的脑补什么的,魏钰一向都是不清楚的。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带薪去胶州度假,这回给了手稿差不多就完事儿了,只等老头那边同意,他就可以直接带人溜了。 魏钰起身,走前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还要找算学好的人来着啊! 那俩小天才头回接触数学,可不得找个懂行的人,在旁边一起系统学习做个榜样么。 于是魏钰回头,笑呵呵问裴知,“裴大人,工部能工巧匠最多,我这现下需要找一位算学好的人,上我府中教两个孩子算学,不知你能否找到这样的人才?” 裴知一听就扬起了眉,“殿下要找人教算学,何须上工部要,臣有一好友,算术极佳,引荐给殿下在合适不过!” 裴大人的好友? 那得是个老学究了吧。 魏钰一看裴知脸上与有荣焉的隐隐之色,就知道他要引荐的这人肯定学问很好,不然一部尚书实在不用这副神态。 魏钰问,“不知裴大人说的是哪位先生?” 裴知微微一笑,“白马书院的山长,张青生。” - 对于白马书院,魏钰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的一点,就是之前初识刘怀远时,遇到的那三个自称白马书院的找茬学生了。 每个学校都会出那么几个败类纨绔,所以魏钰对白马书院的印象,并没有因为那三人而有所败坏。 只是他在登书院石阶的时候,难免会因为气虚腿软而想骂人。 “这白马书院没事建在山顶上干什么啊!还弄这么个大长石梯,就不能修成s形的缓坡吗?对我这样不爱运动的人简直是太不友好了。” 扶腰站在小石阶上,魏钰回首,望着下面走过的长长石梯,忍不住就是一阵摇头。 这年头啊,读书人还必须得身体好,不然想念学都念不成。 魏钰是爬十步停一步上去的。 一直到站在白马书院山门前时,魏钰都还在喘气。 白马书院的山门很是端庄气派,牌匾字迹磅礴潇洒,只一瞧便能知道书写之人是个大气洒脱的。 魏钰休息好后就走了过去。 瞧见来人,山门口看守的小厮询问他们是谁。 魏钰直接将从裴知写的引荐函拿了出来,“我们是来见山长的,这是工部尚书裴知大人写的引荐函,还请递交给山长。” 小厮恭敬地收下了,却是让二人先在外面等候,他需要去回禀山长。 本就是临时到访,没有提前告知,在外面等也是应该的。 魏钰点头应了。 第088章 算学张青生 在门外等候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小厮回来了,请魏钰进书院。 头回进书院,魏钰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厮在前面领着路,他左看看回廊,右看看院舍,听着朗朗书声,步入幽谧围亭,其中没看到一个人。 魏钰合理怀疑,这小厮怕不是专门找了条没人的路线,提防他们过来偷师学习的。 小厮在一处院门口站住了。 “二位公子,山长就在这里面,二位自行进去便可。” 魏钰颔首,“有劳了。” 待小厮走远后,魏钰这才抬脚进去。 本以为里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山长是坐在屋子里的,然而魏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俨然就是个水榭楼阁。 活泉小湖,凉亭回廊,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色身影坐在湖岸边,正一手撑着鱼竿,一手松松搭在大腿上,模样瞧着很是洒脱。 魏钰在不远处站住了。 他眯眼对着那钓鱼人看了看,忍不住问方生,“你瞧那人的头发,是不是有点过于黑了?” 裴大人头发都是半黑半白的呢,怎么身为好友,这山长头发还能黑成这样! 人是不是有点年轻了? 方生道出了真相:“主子,张青生五年前才任白马书院的山长,他今年才三十五。” 魏钰震惊,“啥?他不是老头子啊!” 方生没说话。 自觉闹了个乌龙,魏钰咳嗽一声,“哎呀,这张山长真是年少有为呢,年纪轻轻就当了山长,一看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不错不错,年轻好啊……年轻能干的活就多了啊!” 魏钰说着说着眼就一亮。 他一锤手,扭头叮嘱方生,“你就站这儿别乱动,你主子我要去礼贤下士了,你可别给我捣乱啊。” 方生:…… 望着那钓鱼人的身影,魏钰一整衣襟,目光灼灼。 本以为是位高龄老人,还不想压榨的,但现在这位张山长既如此年轻,那不把他抓回去做数学老师铁定不合适啊! 魏钰整好衣服就过去了。 离人四五米近的时候,魏钰看清湖里的鱼长啥样了——全是肚子鼓囊囊的白鲢! 那膘肥体壮的,不说魏钰都能知道它们肉质有多肥美。 于是魏钰忍不住感慨了句,“先生鱼养得真好,看起来真好吃。” 钓鱼人被魏钰的话给逗乐了,一声轻笑,抬手轻轻抬了下头上的斗笠。 “意有所睹,即是何物,听小公子这话,倒是个爱吃之人。” 对方这脸一抬,也是让魏钰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很难形容的面孔,明明仔细一看没有多么帅气,五官都平平无奇,但偏偏却就是给人一种他很帅的错觉? 魏钰觉得是气质问题。 “您是山长?”魏钰问。 对方点头,笑叹道:“是啊,白马书院的山长,我想想我这山长做了有多久啊……好像,有几个年头了吧。” 这话听着有点不正经,不太像是个德高望重的书院山长会说的话。 魏钰眨眼,试探询问,“先生,好像不愿意做山长?” “我本逍遥客,自在人间呐。” 听话中意思颇有曲折,估摸着是有什么小故事在里头。 然而张青生却只是摇头喟叹,把着钓竿提了提,反问魏钰道:“小公子非富即贵,想来家中应有名师教导,这白马书院,外人瞧着好,但于小公子怕是不够,是以小公子前来拜访,欲意何为啊?” 魏钰微愣。 裴大人写的引荐函上,难道没有说明他的身份? 还是这人压根没看? 魏钰想了想,没说别的,只是谈起了算学的事。 “听裴大人说,先生算学极佳?” 张青生看他一眼,眼神颇为意外,“你竟是为算学而来?” 好吧。 看张青生这样子,魏钰可以肯定,这人估计就是没看引荐函! 魏钰点头。 “这倒稀罕。” 张青生笑了笑,神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不少,“如今朝廷科考不考算学,学习此道的人少之又少,我在这白马书院待了这么几年,你是第一个来问我算学的人。” 不等魏钰说话,张青生就自顾自起身,收了鱼竿往屋内走去。 “走吧,看在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找我问算学的人,不管你是不是要学,总之我现在心情很好,就听听你的请求吧。” 魏钰微笑。 这种算学极佳的张山长,居然还懂得爱屋及乌呢。 数学老师,妥了。 张青生的屋子很简陋,里面的东西不多,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贫穷的味道。 甚至于连泡茶的茶叶,他都抠搜地只放两根! “寒舍简陋,在下荷包也清贫得紧,小公子莫怪,还是能喝的。” 对面的椅子上,张青生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读书人囊中羞涩该有的神情。 魏钰盯着杯中的两根茶叶看了两眼,然后默默放了下去。 他微笑,“先生多虑了,先生高情远致,我怎会因此怪于先生?只是现下不渴,我还是跟先生聊聊算学的事吧。” 张青生瞅了眼茶杯,笑笑没说话。 魏钰开始说了自己的目的,“实不相瞒先生,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想请先生教导算学的,但在此之前,我也想考考先生。” 听裴知说张青生算学好,和亲眼见到其水平,这是两回事。 魏钰想确定张青生的数学水平,这样就能评估出他能理解到具体哪个层次的数学教材了。 “你要考我?” 闻言,张青生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羞恼,反而还颇感兴趣地笑了笑,“好啊,你说道题,看看我能否解出来。” 他的态度不含糊,魏钰自然也不扭捏,直接出了道鸡兔同笼的题。 “雉兔同笼,共100只,一共320条腿,问雉兔各几只?” 这是一道用一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来的问题,初中生都会做,放现代很简单,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那是真的非算学好之人算不出来! 魏钰盯着张青生,想看看他要花多久才算得出来。 但。 事实就是,张青生是真的算学好。 因为他连三秒都没思索到,就直接说出了答案! “雉40,兔60。” 第089章 家中藏书颇多 哇! 厉害啊。 魏钰眼前一亮,知道这位张先生是有真材实料的了。 毕竟鸡兔同笼的数学题虽然经典简单,但普通人理清解答思路,加上列出等式解答,时间上肯定是不止三秒的。 更遑论这张青生还是心算了。 出题人的心在蠢蠢欲动,魏钰加大了难度。 “某郡内有五座书院,两座私塾,不考虑其他,书院规格一样,私塾同样如此。当一座书院,两座私塾同时收学生时,可收1680人,而两座书院,一座私塾同时收学生时,可收2280人。问先生,一座书院能收多少人?” 如果说鸡兔同笼算是一元一次,那么这题便是二元一次。 题不难,初中生都会,列个方程组就能得出结果来。 现在魏钰就只看张青生能不能算出来了。 而张青生,他在听完题后慢慢皱起了眉,垂眸似乎是在心里默算着。 魏钰数过了,十三秒。 在第十三秒的时候,张青生说出了答案。 “这中间若是不出其他差错的话,我想答案是960人。” “厉害!” 魏钰合掌,一脸真诚地夸赞,“张先生大才啊,这都能算出来,小子实在佩服,先生,我这儿还有题,不如您再算算?” “哈哈。” 张青生忍不住抚手大笑起来,“好啊,小公子不妨接着出题,也让我看看,小公子还有多少好题!”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魏钰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什么一元二次、二元二次,这些函数问题对于张青生而言,基本不是问题,只有的数字过大时,对方才会表现得稍有为难。 毕竟也是时代局限问题。 一问一答间,时间慢慢过去。 魏钰也在这不断询问中,摸清楚了张青生的数学水平。 很高。 至少在这个世人都不重视算学的时代,张青生的水平绝对是大师级的。 魏钰查过,算学也就在前金中期的时候,被纳入过科考,后面因为学的人太少,最后被叫停,此后算学就再也没有被纳进科考中了。 所以啊! 就这么个数学不受重视的年头,能找到张青生这样的数学老师多不容易啊? 他要不把这张老师忽悠回去,那就实在不像话了。 “今日能认识先生,实乃一件幸事啊。” 魏钰站了起来,一个大步,虔诚又热切地握上了张青生的手,“跟先生越是深聊,我便越发知道先生对于算学的热爱了!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些关于算学的书,就想找些如先生这样的人去品鉴,不知先生现在可有时间,愿意登我府上一观吗?” 张青生:…… 头回被人握住手,还被人如此火热地盯着,不得不说,刚刚还沉浸在解题中的张先生现下有点懵。 “这,呵。” 张青生摇头轻笑,“小公子还是先松下手吧。” “哦,嗐,激动了,激动了,先生勿怪。” 魏钰松手,在张青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再次认真地劝道:“先生,我家中真有不少跟算学有关的书,而且我能确定,都是您绝对没有看过的书,都是好学之人,我想先生一定不会错过的,对吗?” 张青生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摇头笑了起来,“小公子这是有备而来啊。” 有备而来算不上,只能说对于张青生这样的人来说,谈钱谈利益什么的,远远不如谈他喜欢的事物更容易让他上钩。 “哎,先生心眼明亮,其实我也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作为一个喜爱算学的人,看到如今算学凋零,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心中难免伤感。” 魏钰耷拉着眼皮,小模样甚是可怜,“我这好不容易找到如先生这样的老师,心中欢喜,想到世道算学不盛,又念及家中藏书颇多,就总想着要同先生分享一下,先生疑心有诈,不愿去也是常理,没关系的,小子心中都懂。” 张青生:…… 这话听着有点怪。 但怪在哪儿,他好像又说不上来呢。 “哎,真是好生羡慕白马书院的学生呢,有先生这样的山长坐镇,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不像我,找个志同道合会算学的,还得靠别人,这求学的日子,好生艰难呐。” 魏钰幽幽一叹,突然抬眼,一脸期盼地看向张青生,“先生要是没时间,那也不打紧的,我明日就派人把书送来给先生看!书如何,等先生看了,我们再谈其他,可好?” 变脸太快,让张先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年人还在眼巴巴地盯着,要不给个回答,倒是难为对方一片赤子之心了。 张青生直了直身子,喟然笑道:“小公子言重了,书册贵重,若真如小公子所说,那些算学书都是我从未看过的,想必应该都是小公子族中,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藏书,送来给我看,恐怕不合适。” “不不不,合适合适!就如鲜花送美人,宝剑配英雄一样,再宝贵的书,若是遇不上懂它的人,那也就跟一堆废纸没什么区别了!” 魏钰说着就站了起来,“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担心书的事,我送您书,您只管看就行,等您什么时候想下山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怕张青生还要再推辞,魏钰说完就退了出去。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吃饭了,先生也不用送了,送我明日派人给您送书啊!” 魏钰溜得飞快。 那背影,让后面的张青生看得直摇头。 “这小公子,真是……” 院内再次变得安静,张青生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思索起了刚刚同少年的对话。 就如同魏钰能判断出张青生的数学水平一样,张青生也能从他出的题中,反预测出魏钰的水准。 那是一个算学天赋很高的少年。 水平远在他之上! 不然少年不会在察觉到他的局限短促后及时止步,免了他丢丑的可能…… “后生可畏啊。” 张青生感慨万千,转头思及少年说的家中藏书颇多,不由又多了几分期待。 “这前人流传下来的算学之书,我都已经看过了,这没看过的……嘶,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所写,真好奇啊。” 第090章 学术狂人 离开白马书院后,魏钰径自回了府。 他回府不为别的,只为继续写他的数学教材。 麻蛋的,上辈子读书的时候,魏钰以为学数学是一件痛苦的事,来这儿重温一次后才发现。 学,不痛苦。 编教材才他喵是最痛苦的! 若是能照着抄也就算了,但关键就是不能照抄啊! 毕竟有的用词很现代,直接搬下来,魏钰都不知道到时候看书的人,是去学数学,还是去理解词意的了。 总之为了自己的假期着想,魏钰又是熬了一夜的时间写教材。 之前的数学教材整理到了高一,经过一个晚上的奋战,魏钰将教材内容缩缩减减,精简又精简,终于是在次日早膳前将高中内容全给归纳完了。 “红中啊,白板呐,你们殿下快累死了啊……” 毛笔撩开,魏钰趴在桌上,闭着眼,要死不活地呼唤着他的亲亲下属们。 房门被推开,小安子带着人进来。 端水的端水,拧毛巾的拧毛巾,扶人的扶人…… 魏钰享受了会儿红中白板的按摩服务。 然后,他闭着眼指了指桌上编好的教材。 “小安子啊,等会儿,你把这几本册子,都拿去给方生,他知道东西给谁的。” 小安子瞅了眼殿下指的方向,乖乖应了声。 正事办完,魏钰简单洗漱过后便上床去补觉了。 而他走后,红中白板收拾起了桌案。 因着教材都是自己编写的,所以魏钰将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教材,统统归为小学教材,初中高中的,则统称为中学教材。 至于大学,算了,太多了,魏钰是打算从胶州回来后再说的。 小学和中学教材,魏钰写完之后都是分好了放的,小学放在桌子左边,中学放在桌子右边。 刚刚指给小安子的,也都是小学教材。 然而红中白板收拾桌子的时候,因为杂物太多,收拾着收拾着,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一本中学册子就这么混进了小学教材中。 然后,小安子将那堆小学教材交给了方生。 - 对于拐山长来做数学老师这事,魏钰还以为至少要等对方看完所有教材才会有所行动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送完教材的次日上午,人就自己找上来了! “什么!人过来了?” 听到白板的话,魏钰一愣。 他这正准备进宫跟他爹汇报情况呢,怎么这张老师就过来了?看书速度这么快?不会熬了个通宵吧…… 总之不管怎么说,数学老师如今都自己上门了,要是不去见那就太不合适了,于是魏钰收拾收拾就去前厅了。 不过这再次见到张青生,魏钰被对方的样子给唬到了。 衣衫不整,发髻疏散,神情癫狂,看到他时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离得太近,魏钰都能看清张青生眼中的红血丝。 “这都是你写的?!” 一眼熟的册子被举了起来,就搁魏钰眼皮子底下。 太近不好看,魏钰头往后捎了捎,定睛一看。 嗯?! 这他喵怎么是中学教材的!不是叫小安子拿小学教材的吗?! “啊这……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反问回去。 对这神情癫狂,像是如获至宝一样的数学狂人,魏钰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想承认。 因为承认了就会很麻烦。 他不想花时间跟人讨论什么数不数学的,休假不好吗? 张青生紧紧盯着魏钰,笑容狂放,眼中的红血色是他熬了一宿的见证。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在算学一道上天赋极佳,居然都能立册成书,阐明缘由,这册中道理,我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旷世奇才,我自愧不如。” 张青生手举着册子,紧盯着魏钰,谈到激动之时,他目光灼灼,手指微颤,既是慨然欣慰,又是失落期盼。 “先生误会了!” 魏钰笑笑,飞快眨了下眼,“我哪是什么旷世奇才啊,先生既亲自寻来,那自然知道我的身份,如我这样的人,哪愁寻不到名师大家不是?这册子是我收藏的别人的,真的。” 张青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举起册子翻了一页,指着墨香四溢,里面字迹崭新的册子,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对魏钰道:“这册子字迹之新,分明就是这两日才完成的!” 魏钰:…… 小安子害他! “那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写的啊。” 魏钰还想再挣扎下,“虽然字迹新,但先生你不能否认,我一个王爷还找不到几个会写字会算学的人来写册子不是!所以先生你是真认错人了。” 张青生他一眼,脸上的笑意颇为意味深长,“好好好,殿下说是就是吧。” 这就把魏钰给沉默了。 很敷衍。 张先生这态度很敷衍啊!就认定是他写的是了吧? 而事实上。 张青生还真就认定册子就是魏钰写的了! 毕竟世上哪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一个对算学精通的少年,说是家中有藏书,结果转头却送了一本崭新的册子过来,说不是少年自己现写的,这可信吗? 更遑论这少年身份还不一般。 望着眼前的少年王爷,张青生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们大魏的贤王啊。 一朝王爷,私下却钟爱算学一道,这件事若是说出去,恐会引起世人嘲弄。 毕竟在世人眼中,只有被朝廷纳入科考的东西,才是正道。 算学? 不过小道是也。 尽管学过算学的人都知道,它重要,但这也架不住没人学,知道这件事的人少啊! 也难怪贤王不肯承认了…… 张青生在心里认定了魏钰是编册子的人,因此不管魏钰说什么,他都只是一副“对对对,你说得都很对,但我就是不信”的态度,把魏钰弄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所以说承认很难吗? 很难。 在张青生逮着自己问册子上的知识点一直不放时,魏钰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喵的他都已经否认三连了,这张青生还是不肯放过他,要是他承认了,那后面的日子还得了啊?! 找到个学术狂人就是这点不好。 太执着了。 遇到个感兴趣的就非得弄明白才行。 第091章 新老师入住 今日有了张狂人过来,魏钰进宫的事算是作废了。 他被张青生缠了一天,从上午用完膳,一直问到申末,问的他满脑子都是“敢问这个公式怎么来的”,“这个题是怎么解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过程怎么说呢。 比满清十大酷刑还要煎熬。 魏钰脑子本来都已经不用了的,偏偏被张青生问得一个头两个大,活生生将他死去的回忆又给重新捡了起来! 如此反复,怎一个造孽二字能概括啊?! 不过虽然过程痛苦,但好在结果还是如了魏钰意的。 因为张青生自己主动留下来了。 “殿下乃我知音,今日我就在城中住下了!” 屋子内,遍地铺满了写有墨迹的纸张,张青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其中,脸色略有憔悴,但望着魏钰的眼神却十分火热明亮。 此刻魏钰捏着毛笔,正一脑门子数学题呢,听到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先生,先生不回书院了?” “不回了,这几日都不回了!” 张青生宝贝似的抚摸着那本中学教材,满目痴迷,“能遇如此宝册,还回去做甚?书院误我。” 魏钰:…… 好一个狂士。 “对了。”张青生又抬头问魏钰,目光灼灼,“那日殿下曾说要邀我入府看书,不知这话如今可还作数?” 也就过了两日怎么可能不作数! “自然作数了。” 魏钰敏锐地察觉到张青生的潜在意向,他倏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先生若是愿意来我府上看书,我随时扫榻相迎!知道先生钟爱算学,我这里的书还有不少……” “还有!” 魏钰话还没说完,张青生就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当真还有其他书?可是同我手中这本一样,名《中学算术教材》?” “先生智慧啊。” 魏钰一拍手,满眼对人的崇拜,转头就垮了脸吩咐一旁的小安子,“去,我书房里的那些《中学算术教材》,你务必要全都拿来,先生还等着看呢。” 说完,魏钰又笑着扭头,“我这府上空旷,院子多的是,今日天色不早,先生若是不嫌弃,不若就在此歇下?正好方便大家一起互相探讨学问嘛。” 妈个鸡,什么探讨学问! 回头他就让那俩小的过来死缠烂打拜师学艺,一定要让这张青生自己决定留下来当数学老师! 到时候等张青生成了那俩小东西的数学老师,每天忙着教学满头包都来不及,哪儿还有空找他探讨什么学问不学问的,是不是? 啧。 果然聪明如他。 张青生仿佛就是在等魏钰这么说一样,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应了。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张青生站起来,精神抖擞地去收拾周围的草稿纸张,一旁的白板想帮忙,他还不乐意。 “诶,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张青生小心翼翼地收着稿纸,低头小声嘟囔着,“都是可传世的宝贝,可不能叫人给碰坏了。” 魏钰:…… 倒也不必,一堆草稿而已,中学生一天都能糟蹋十几张呢,真的。 - 算学狂人算是就这么住了进来。 跟刘怀远一样,张青生也有一个自己的小院,而且两人还住的很近。 张青生入住的第一天,刘玖鸢和柳辰易两个小孩,正好从刘怀远那儿下学。 看到隔壁院子的下人进进出出,很明显是在整理,刘玖鸢有些好奇。 她找了个下人问,“秋兰苑是要住人吗?” “对,殿下吩咐,今日白马书院的山长会歇在王府,而且,这位张先生后面好会继续在王府住着。” 山长? 早就非昔日的土包子,刘玖鸢很清楚书院山长的分量。 不过听到山长要住进来,刘玖鸢首个念头就是:这位山长应该又是殿下找来教她的老师了! 刘二丫脸色一正,低头对身后的柳辰易认真道:“师弟,殿下又找老师回来了。我觉得这位张先生,应该是殿下给你找的老师。” 在刘玖鸢典型的工科直女思维里,那就是贤王殿下妥妥的是个好人啊! 殿下将她带进了王府,给她找了一位老师,然后让她好好念书学习,没道理柳辰易过来后,殿下不会给他找一个啊! 所以,这位白马书院的山长,肯定就是殿下给师弟找的老师! 柳辰易抬眼看她,眼睛微亮,“老师?” 小盆友本来就是魏钰用学习这事给拐骗回来的,可惜跟着刘怀远这个语文老师好些天,一直都没能学到自己想学的,如今听到殿下给他找了老师,那可不得高兴坏了吗! 刘玖鸢肯定点头,指了旁边的秋兰苑,“嗯,白马书院的山长,以后就是你的老师。” 柳辰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陌生的院落,不要紧。 因为他以后的老师就在里面,他可以学到自己想学的知识了! 难得的喜形于色,柳辰易问刘玖鸢,“师姐,我现在可以去找老师吗?” 可以吗? 刘玖鸢想了两秒,觉得可以。 “我同你一起去拜见新老师吧。” “好。” 于是,在魏钰还没吩咐的时候,两个萝卜头就自己去做了攻略任务。 张青生入住秋兰苑的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就遇到了两个上门拜师的小孩。 然后,一考问,蓦然发现。 这俩孩子居然皆是天赋异禀的早慧之人! 思及贤王本人,张青生心中感慨万千。 从前在京都,常听闻前面几位殿下如何如何,世人颇为耳熟敬重,而关于九殿下的消息,却是半份也未听人提及过。 皇子间的争斗纠葛,当真是兵不刃血呐。 贤王刚开府就自己培养起了人才,资质还俱是世间难寻的,如此找上他,还真就是找他做人老师,顺带拉拢的。 啧啧啧。 做事真是好坦荡的一贤王。 若问张青生对这事发愁吗? 不好意思,没有。 虽然掺和皇子争储这事麻烦,但人家贤王都给了他梦寐以求,此生难寻还无法拒绝的宝贝了诶! 贿赂都收了,难道还要拒绝? 不就是一个争储吗? 争! 第092章 路费 数学老师被萝卜头们自己搞定了。 魏钰听说的时候还有些懵。 他这前后花了两三天都没搞定的事,俩娃子一个晚上就成功忽悠到拜师了? 这也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伤心。 伤心的魏钰第二天就衣冠楚楚地进宫去见他爹了。 养心殿内,魏钰在跟他爹“撒泼”。 “爹,儿子此行路途遥远,一路千难万险,遇到的事可多可多了,光想想就叫人害怕,万一路上遇到点什么事儿,您的宝贝儿子回不来了,那可那怎么办呐!” 任凭大腿上挂着个人在鬼哭狼嚎,魏皇亦岿然不动。 他坐在龙椅上批奏章,腿被人晃折了,握笔的那只手也愣是没动弹一下。 “爹啊,我……咳咳!咳!” 嚎了半天,嗓子都干了。 几声咳嗽让魏钰住了嘴,他抬头觑了眼他爹的脸色。 好嘛,无动于衷。 【说了老半天,有没有意见您好歹也吱一声啊】 魏皇冷哼一声,斜眼看他,“有什么好说的,你在这儿喊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想让朕给你掏钱。” “您看您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 魏钰对他这语气很不认同,“儿子这趟是去胶州办正事,利国利民,是为您排忧解难的,人都说穷家富路,我这连个路费都没有,您瞅瞅这像话吗?” 魏皇:“朕记得朕给过你五万两银子。” “您不会指开府的那五万两吧!” 魏钰震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儿子远行,做父亲的不给路费,还要惦记着儿子安家费的吧?” 魏皇:“……你那安家费不也是朕给的吗!” 魏钰满眼失望地看着他爹,“还以为父皇最是疼爱我,此番去胶州,定是不忍叫儿子受苦的,可惜,原是我高看了自己,哎,也活该是个没人疼的。” 魏钰说着就一脸伤心地起身要走。 那股子飘香四溢的茶味啊,茶得魏皇浑身难受。 他瞥了眼魏钰,觉得臭小子如今这副模样有种莫名熟悉感。 但是具体在哪儿见过呢? 魏皇想了想,没想到,仿佛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站住。” 魏皇叫住了魏钰,“你直说吧,要多少。” 居然这么爽快! 魏钰大喜,扭头却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真的吗父皇?儿子不会让您为难了吧?要不……” “你再啰嗦……” “哎呀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儿子要是不全了您这拳拳爱子之心恐怕不太好!”魏钰脸色一正,摊开右手比了个二,“两千两,外加十个玻璃瓶,承蒙抬爱。” 魏皇:“……玻璃瓶?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打开销路啊!” 魏钰解释道:“四哥开了玻璃厂,东西到时候肯定要拿出去卖,我这也是提前拿出去,给外面的人长长见识,到时候别人慕名而来,也省的四哥派人了不是。” 魏皇狐疑看他,“你这是要学你四哥从商了?” 瞅瞅这说的什么鬼话。 但凡是个现代人都知道,这爱情可以没有,但钱必须得有! 没钱寸步难行好吗? 从商一点都不自轻自贱! 魏钰严肃道:“爹,要是可以,您儿子我也希望能做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废物,可如今不是没钱吗!国库要是有钱,您也不至于老演我了啊!” 魏皇:…… 瞎说什么大实话! “咳,行了,出宫后你自己去官窑挑吧。” 魏皇将李成叫了进来,让他去拿两千两银票过来。 李成去拿钱的过程中,魏皇问了魏钰打算何时出发。 “后日吧。” 行李早就收拾妥当了,只要钱到位,他随时就能远走高飞! 魏钰想了想,又问了他爹一个问题,“我能让八哥跟我一起去不?” 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没道理他要去胶州嗨了,有条件却不带他八哥一起去,那也太不够兄弟了啊。 问这话之前,魏钰还以为他爹又要啰嗦一堆,谁知道老头子只是皱眉想了两秒,然后就同意了! 魏钰大喜,“行!那儿子回去就跟八哥说一声!谢谢爹,爹您真好,您绝对是大魏第一好父亲!” 魏皇:…… 不孝子的亲情总是这么的现实。 - 揣着两千两银票,魏钰出宫后直接奔向八皇子府邸,将去胶州的事同八皇子说了声。 对于前去胶州,八皇子意见不大,唯一想问的,就是之前魏钰在朝堂上提到的开源节流。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如何开源啊?” 八皇子很困惑,“这问题我可是一直想到今日,你说开源,那自然是要挣钱,朝廷专营也就盐铁茶这几类,所以你莫不是想从这上面入手?嘶,我又觉得不对,若这上面真还有得赚,没道理之前就没人想到啊。” 感情这段日子他八哥一直在想这些呢,难怪他好些天没见着对方了。 “您真行啊。” 魏钰啧啧摇头,“八哥你要想知道就早点问我啊,我又不是不会说!非得一个人搁这儿寻摸半天。” “那你现在说,我听着。” 八皇子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咳咳,开源嘛,这事其实很简单的。” 魏钰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袋果脯,“之前朝堂上我就说了,节流不可取,朝廷想要挣钱,税收方面肯定是不能进行大改的,毕竟现在国泰民安的,改税那就是在苦百姓。” “朝廷专营的那些生意呢,想要挣钱,要么就是改进东西,让百姓心甘情愿掏钱求买,要么就是提高价格,让需要的人不得不高价购买。” 魏钰叼着一块果脯摇摇头,“东西就那么多,大魏百姓也就那么多,与其在盐铁茶上动脑筋,还不如直接开辟一个新的赚钱渠道。” 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人,魏钰的意思八皇子能听明白。 他皱眉稍作思索,然后问魏钰:“看你的样子是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当然。” 魏钰嘿嘿一笑,“西岐皇室贵族专用的玻璃,这个名号摆出来,总有自命不凡的人想要占为己有的吧?所以八哥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买呢?” 第093章 前往胶州 虽然说是卖玻璃,但其实魏钰并不只是卖玻璃。 毕竟玻璃不是必需品,只能说是一种消耗品,有人图新鲜会买第一次,但东西摆在那儿,只要不坏,多数人都不会再买第二次。 可以说这玩意儿真要变成朝廷专营了,估计也就开始有点赚头,到了后面……估计像个笑话。 而魏钰拿玻璃去胶州,就是走个商,探个路而已。 至于他真正要做什么,那还得等到了胶州,看见那儿的实际情况后才能决定。 有些话魏钰懒,没有跟他八哥说清楚,只想着等到时候再说,而八皇子却以为魏钰真的是要把玻璃做成朝廷专营。 于是,在队伍出发的那天,八皇子愣是叫人把那十个玻璃瓶都裹了好几层绸缎啊! 那架势,魏钰瞧着都觉得吓人。 这还没富呢,就开始挥霍起来了。 奢侈还是他八哥奢侈啊。 队伍此行去胶州,魏钰将他那一百护卫全给带上了,而除了护卫,魏钰将小安子,以及红中白板也带上了。 大家好歹也是一起啃过窝窝头的难友,怎么能出去旅游不带他们呢? 一行十几辆马车,乙十三带着几个人去了前面探路,方生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丁发财则是充当了魏钰的马夫。 一顶蓝色不起眼、没什么规格的马车里,魏钰一袭白衣锦缎,懒洋洋靠在枕头上吃着点心,俨然一副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小安子跟他一个马车,正在给魏钰倒茶。 “殿下,你说去胶州玩,胶州有什么好玩的吗?” 茶倒好,小安子将杯子给魏钰递了过去。 “欸?出门时说好了的,你家殿下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富户家的小公子,别总叫我殿下。” 魏钰批评小安子的不谨慎,“你若说漏嘴,坏了我的事,我就罚你月钱了啊。” 小安子老实哦了声。 魏钰满意了,“你若问胶州有什么好玩的……呵,我都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话虽这么说,但魏钰想了想后,还是给小安子补充了句,“不过我知道胶州是盛行诗会、庙会的,到时候我们若是去了,说不定有机会去参与看看。” 魏钰对诗会不感兴趣,毕竟这一听就是文人雅士该干的,他一个草包不合适。 不过庙会可以! 这年头的庙会可热闹了,比那个赶集还要热闹,非常适合他这种想体验风土人情的咸鱼。 而听完魏钰的话,小安子老实想了几秒后,突然问道:“公子你又没去过胶州,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啊?” 吃东西的手一顿,魏钰睨他一眼,“不知道什么叫书中自有黄金屋吗?你家公子我看书知道的不行啊?” 小安子:“奴婢能看吗?” 魏钰:“……不能。” 书都锁在箱子藏在床底呢,如今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上哪儿给他找书去! 再说了,好好一纯洁孩子看什么小黄书…… 想到这个问题,魏钰仰头。 话说八哥之前也拿过他几本书,想在里面找南苗信息来着,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究竟找到了些什么没有。 若是没有,那可不可以把书还给他了? 花了好些银子买的呢。 - 胶州距离京都,路途遥远,单行一趟得耗费半个多月。 为了安全,队伍一路佯装商队,只走官道。 头两天的时候,魏钰坐在马车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就连路边普普通通的一棵树,他都觉得比京都的树要清秀可人。 但经过两三天的颠簸后,他殃了。 坐马车折磨人啊! 从早坐到晚,他屁股都要被颠麻了! 而且路上吃饭、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连打个扑克牌,时间久了都会有种头晕想吐的感觉。 魏钰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年头不少人都不愿意远行了。 他喵的这坐马车都如此累,更遑论那些没马车全靠两条腿走的人了! 队伍行进第七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从西京到了平南郡。 这是儋州与胶州相邻的郡,只要过了平南郡,便能进入胶州范围了。 平南城外,方生看了眼远处的城门,然后调转马头,去了魏钰的马车旁。 “公子,平南郡到了,可要入城?” 魏钰正在看《甄嬛传》呢。 这两天没事,他突然就爱上了这类宫廷剧。 别说,这剧还怪好看的,里面的宫妃茶艺都十分高级,值得他学习品鉴! 听到方生的声音,魏钰关了剧,撩开车帘。 队伍如今是停在了城外,以魏钰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城门口。 “进去吧,正好我也想进去看看。” 赶了几天路,除了夜晚入城住宿,魏钰基本就没玩过! 说好的一路旅游,一点都不符合他的预期。 队伍朝着城门口去了。 在城门口经过守卫检查后,一行人就这么进入了平南城。 魏钰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进了城后,他趴在车窗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哇塞,那是手工做的灯笼吗?老虎形状,酷啊。” “咦?原来平南郡的男子簪花啊,有个性。” “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不错。” “……” 说着说着,魏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香味,很迷人,很熟悉! 喜欢吃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吃的人那是连闻都不想闻一下。 “臭豆腐!” 魏钰眼睛一下亮了,他连忙拍隔板,招呼丁发财停车,“发财啊,快快快,你闻到这香味了没?快停下,公子我饿了,赶紧找到这香味哪儿来的!” 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饿了,护卫们还能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停下马车,找到饭馆,满足公子的要求啦。 护卫们都是能干的人才,没用几分钟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于是马车停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口,那里支了个小摊子,一老妇人正坐在摊子后面。 摊子一找到,魏钰自己便跳了下来。 他看了看那摊子,那摊子干净简单,最显眼的就是上面摆着的两个大木桶了。 魏钰看向那老妇人,问道:“您这卖的是什么?” 第094章 泼粪侠士 队伍过来的动静不小,加上魏钰一身明显的贵人打扮,老妇人见状有些胆怯。 她局促地站在摊子后,手足无措地解释道:“这,这是民妇用豆腐做的吃食,小公子可是要买些?” 说着,老妇人就将桶盖掀开。 一股浓郁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魏钰眼睛一亮。 嗯——,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呕——”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呕吐声。 魏钰微顿,扭头一看。 好家伙,小安子正捏着鼻子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魏钰摇头。 太不稳重了,就不能学学旁边面不改色的护卫们吗? “公子,这个好臭啊,该不会有毒吧,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魏钰嫌弃地看他一眼。 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欣赏,高端美食往往就是这么的朴素无华好吗! 听到小安子的话,老妇人赶紧惊恐摆手,“不不不,小公子放心,民妇做的这个没有毒,可以吃的,民妇可不敢害人呐。” 魏钰连忙安慰,“我明白的,您放心,我这小厮就是太担心我,他没有恶意的。” 怕老妇人误会,魏钰没有多问,直接就让她来十块豆腐。 豆腐泡在黑乎乎的卤水里,卖相十分不好看,老妇人是直接拿着勺子就给魏钰装了十块。 小安子付钱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给的。 豆腐虽然不是魏钰想象中的那个熟悉样子,但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嗯,不错不错,这味道很可以啊!” 魏钰觉得不错,安利护卫们也买点尝尝。 周围一群护卫齐刷刷沉默摇头,动作之统一,活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 “真不懂欣赏啊你们!” 魏钰摇头,挑起一块臭豆腐就往嘴里放。 然后。 “九弟!你在吃什么!” 震惊的话从身后响起,魏钰叼着豆腐懵逼转身,瞧见他八哥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魏钰展示了下手中的东西,“臭豆腐,很好吃的,要来点吗八哥?” 八皇子是被一股子臭味给熏下来的。 一开始马车停下,他并没有当回事,只兀自看着书,可谁知车外飘来的臭味越发浓郁,简直跟粪水有的一拼! 八皇子忍不了,下车循着臭味方向一瞅,便看到他的好九弟在吃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黑乎乎啊! 那东西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吃食,尤其小安子还一副作呕欲吐的样子。 他九弟不会在吃屎吧?! “什么臭豆腐?这味道也太臭了,你也不怕吃出毛病来。” 八皇子凑过去看了眼,然后很嫌弃地扭头拒绝,“算了,我是无非销售了,你自己吃吧。” 自己吃就自己吃。 魏钰真心觉得这臭豆腐弄的不错,所以他让人连豆腐带桶都给买了。 端着一碗臭豆腐,魏钰想着反正人都已经下了马车,便干脆走着逛逛好了。 魏钰:“发财啊,你去找家客栈将队伍安置下来,我同八公子在城中逛逛。” “是,公子。” 队伍一大半人都被丁发财带走了,只留下十几个护卫跟着。 大街上,一行十几个人的队伍在前面走着,所过之处,周围行人无不纷纷捂住鼻子避让。 魏钰端着臭豆腐走在最前面,面不改色。 他身后,觉得丢人的八皇子已经掏出扇子遮了脸,并对魏钰脸皮厚度的好奇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九弟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在众人面前表演“吃屎”的?! 他是真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吗? 心里素质真的就是强啊! 而大心脏的魏钰表示:豆腐是真好吃,端着臭豆腐出来走路也是真的畅通。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突然,前面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小骚动。 “抓贼啊!” 突兀的一声喊叫响起,众人一惊,然后便见一个灰色的瘦小身影从前方冲了出来。 那架势,直勾勾就要冲最前面的魏钰奔去。 “公子小心!” 变故突生,方生立刻将魏钰拉开。 “诶诶诶,洒了洒了!我的汤——” 不担心自己会有事,魏钰只记挂着手上的臭豆腐汤水。 可惜被方生这一拉,他人没问题,但手中的木碗因为没抓紧,直接就飞了出去。 然后,魏钰眼睁睁瞧着那碗盖在了小毛贼身上。 “大爷的,呕——谁,呕!谁这么缺德,居然泼粪!” 魏钰:…… 因着这个变故,被粪,哦不是,被卤水淋头的小毛贼没两下就被护卫们抓住了。 然而被抓住,那也不妨碍对方气焰嚣张,顶着一头卤水边呕边骂骂咧咧。 “谁啊!到底谁给小爷泼粪的,有本事,呕——有本事给小爷站出来!敢做,呕,不敢当的王八犊子!” 八皇子默默凑了过来,“说你呢,见义勇为的泼粪侠士。” 泼粪侠士没吭声。 而就在小毛贼骂骂咧咧的时候,后面喊抓贼的人也终于跑过来了。 那是个体态肥胖的公子哥儿,身后还带着两个同样胖乎的小厮,三个人过来时,都是一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 公子哥儿叉着腰,喘着粗气,先看了眼小毛贼,环视了圈周围情况后,这才给魏钰和八皇子抱拳道谢。书包阁 “多,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在下,在下邓广,多谢二位出手,替在下抓住了这小贼。” 仗义相助就算了,不过是不小心泼了人家一头粪……啊呸,一头卤水罢了。 魏钰微笑,“邓兄客气了,不过随手而为。” 说着,魏钰让护卫把小贼交给对方。 邓广的小厮擒住了小贼,而邓广在匀过气后,为了表示感谢,便想邀请他们上门一坐。 魏钰和八皇子对视一眼,没说话。 邓广:“二位瞧着不像是平南城的人,正巧在下家就在不远处,正好可以登门坐坐,也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魏钰是觉得无所谓的,只要不工作,他上哪儿都行。 而八皇子想了想后,觉得可以一去。 毕竟这邓广一看就是当地的富家子弟,如今他们对平南城一无所知,正好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下平南城的情况。 第095章 山匪横行 关于邓广家是干嘛的,路上他在魏钰的套近乎中,自己就给一秃噜说了。 “我家世代为商,干的就是卖粮的买卖,说句夸大的话,整个平南郡三分之二的粮食都是我家提供的,就连隔壁的黔安郡也是。” 黔安郡在胶州,与平南郡相邻。 这“粪水”一泼泼出个大粮商,不说魏钰了,八皇子都有些惊讶。 他问道:“你们家是粮商,那可还在济郡卖过粮?” 一听济郡,邓广直接摇头,很是避讳道:“济郡可就算了吧,我看你们也是走商的人,奉劝你们一句,千万别去济郡!” 因着隐瞒身份,魏钰同外人自我介绍时,说的都是西京王家商户,此行是与兄长出来做买卖的。 邓广这话一听就是个了解济郡情况的明白人。 魏钰不由笑了,故意问道:“为何不能去啊,虽说走商害怕劫匪,但我们人多,未尝不能试试啊?难不成那济郡是豺狼虎穴之地?” “嘿,那可真就被你说对了!” 邓广一拍大腿,脸上的横肉一哆嗦,“济郡可不就是豺狼虎穴之地吗,你说这话,一看就是没真正去过济郡的人,那里你都不知道山匪有多横行霸道,连官府都管不了,去哪儿的走商就没有不被打劫的,可吓人了。” 官匪勾结,那可不就是管不了么。 魏钰突然有些好奇他二哥在济郡怎么样了。 要是没记错,他二哥应该在济郡呆了有一个月了,如果官匪勾结的情况真这么严重,连其他地方的商户都知道得如此清楚,那想来他二哥这段时间,应该是很不好过的。 可怜哟。 魏钰在心中给他二哥默哀了两秒。 但愿二哥还能撑住。 - 在魏钰身处平南城中放松的时候,远在济郡的二皇子,过得却很是不尽人意。 齐淩县城中,某个小巷里的一户小院里,身着朴素的二皇子正坐在屋内,看着手下探出来的情报。 少顷,二皇子一脸严肃地将情报放下,递给同在屋内的另外二人。 二皇子:“这县城外的五里地,几乎每一座山头就有一窝土匪,加起来约莫千余人。” 二皇子说话的时候,旁边,气质清雅,眉清目秀的青年快速看完了情报,然后将其递给了一旁的人。 思及情报上看到的,公孙仪眉头微蹙,“兹阳,合阳,岭北,齐淩,这四县几乎都被山匪包围,匪贼数目之大,若依靠郡尉手下的兵力,恐怕远远不够。” 毕竟一个郡尉,手下兵马最多也就一千多人。 “呵!郭修当真是不知死活,养上这么多山匪,他也不怕哪天被反噬喽!” 五大三粗,身形跟杜兴有的一拼的男子将情报纸往桌上一拍,气势汹汹道:“平日打劫过往百姓商户,官府不管也就罢,这每月居然还合起伙来直接入城抢劫?把一群山匪养得比官兵还要肥硕,这四县的县令夜晚就不怕被人一闷头打死!” 都是杜家人,作为杜兴的侄子,杜如林脾气同样火爆。 在济郡呆了一个月,一月换个四个县,在城中调查出来的情报大同小异,无一例外不是山匪猖獗,官府无能,百姓过得苦逼且无助。 杜如林身为武将,老实忍了一个月,如今实在是有点忍不下去了。 “殿下,今晚你就让我去砍了那县令的头吧,我受不了。” 杜如林点点那纸情报,苦大仇深,“你看看这齐淩县令干的什么毒事,他一个县令,居然干着拐子做的事,府上饲养了十几个娈童啊!他是真不怕断子绝孙啊?” 公孙仪看了他一眼,“杜大人莫要如此激动。” 情报内容大家都有看,齐淩县令不是个好东西,难道另外三县的就好了? 都是一丘之貉,各有各的坏处。 要是靠刺杀就能解决完一切事,那公道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反而还会将真相掩埋,引起朝廷官员慌乱。 二皇子揉了揉眉心,“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先搜集官员罪证才是最关键的,山匪的事,等将济郡官场查清了,才能找都尉纠集兵马,然后再逐个剿灭才是。” 知道归知道,但一想到那些还在受苦的百姓,杜如林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忍了忍,没忍住,再次申请。 “殿下,要不今晚我去把那县令给阉了吧!” 二皇子、公孙仪:…… 不是,你们杜家的人都是这样式儿的吗? 二皇子默默夹紧腿,故作淡定道:“小杜大人,如今我们还在搜集罪证呢,你若是真把人给,那啥了,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杜如林不满,“哪就至于了?万一是有人见义勇为,看不惯那禽兽县令的平日作为,然后仗义出手了呢,是不是?他们也不一定会想到是我们干的事啊。” 什么我们,是只有你! 他们才不是张口闭口就要把人阉了的那种刽子手呢。 公孙仪咳了一声,“若你真想做什么,大可带着你的人去城外,对那些山匪头子出手,这个我跟殿下不会管。” 杜如林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迎着杜如林的目光,二皇子思索了下后,点头应是,“可以,山匪不比县令,这济郡山匪之多,除了那么几个,也没什么大碍。” 这下杜如林兴奋了。 他在京中待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亲自剿过匪,如今能一展身手,实在是每个武将都梦寐以求的事! “好,那我现在就带人出去!殿下,你跟公孙仪就留在这城中,等我带着好消息回来!” 杜如林说着就奔出去了。 他走后,公孙仪看向二皇子,“山匪凶狠,各自为伍,唯有在与官府进行交易时达成一致,若是杜如林能除了那么一两个山匪头子,再伪装一下,对方说不定会以为是官府做的。” 二皇子轻笑,眼神冰冷,“官匪本就为敌,即便这济郡官匪勾结这么多年,再是为利益所动,我也不信他们真的能互相信任。” 二皇子没指望杜如林能铲除掉所有山匪,毕竟人数悬殊,除非战神在世,不然哪有人能做到以一当百。 二皇子想做的,就是逐步瓦解山匪与官府之间的信任而已。 第096章 商会 因着邓广热情好客,魏钰等人便在他府上住了两日。 这两日,魏钰同他八哥就跟着邓广在平南郡到处逛,一会儿酒楼诗社,一会儿青楼画舫,从前兄弟俩在京都没见过的,这会儿在平南城全都被人带着见了个遍。 邓广人是的大方好客的,而且极为爱吃! 说来可能不信,邓广带着魏钰兄弟二人去的那些个地方,几乎都不是为了见世面,而是因为那里有某样特别的美食! 诗社里有精致别样的糕点,青楼里有的烧鹅一绝,就连画舫里的面都十分筋道可口。 因为这,魏钰对邓广这人十分佩服。 尤其是他们身处画舫,被一群美人巧笑环绕,偏偏对方却半点不为所动,只专注吃面的时候! 坐在画舫中,魏钰挥退其他美人,只留两个弹琴吹笛的。 他就着琴声在很享受地嗑瓜子,而旁边桌子上的碗碟高高垒起,赫然都是邓广吃光的盘子。 八皇子在一旁都看傻了。 从邓广开始吃面后他就在数碗,如今碗空了六个了,但偏偏邓广还没停下。 他胳膊肘杵了下魏钰,“你说他还要吃多少?” 魏钰正在看着窗外的湖景,闻言偏头瞅了眼,“估摸着,还得吃个三四碗吧。” 都是比着这两天对方的饭量来的,魏钰知道邓广就是个大胃王,对他的新奇在第一天见识过后就消退了,如今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是放在窗外的。 “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八皇子看到他说完又扭头看向了窗外,以为外面是有什么热闹,便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魏钰吐出一瓜子皮,“也没什么,我就觉得岸边那一群小乞丐挺有意思的。” 画舫是在湖中心,而这片湖上经常会有贵人们在画舫寻欢作乐,因此湖岸边上也摆了不少摊子,还有不少乞丐圈地乞讨。 八皇子看了会儿,没觉得哪里有意思。 “有什么不对吗?他们不就是在沿街乞讨?” 是在沿街乞讨,可又不单单是沿街乞讨。 魏钰讳莫如深地冲他八哥摇头,“年轻,还是年轻啊,都看不清社会的险恶。” 八皇子手抬了起来:“……你到底说不说?” “行行行。” 还魏钰连连点头,给他八哥指了个方向,“八哥你看那几个乞丐,仔细看看他们的动作,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魏钰的提示给了八皇子方向。 他仔细观察了下那几个乞丐,这才发现那几个乞丐不像其他人,只在路边朝着人乞讨,而是时不时就纠缠着一个人。 那种纠缠不是一窝蜂的,而是一人在前,两人在旁,待到被纠缠的人不耐烦后,另有一人在后面……偷东西?! “他们是贼!” 八皇子惊讶,“这也太嚣张了,居然还团伙作案,就不怕被人抓住?” “嗐,这些个乞丐经常在湖边偷人钱袋的。” 邓广突然插话进来。 魏钰转眼看他。 邓广一碗面正好吃完,擦擦嘴就道:“我们平南城乞丐多,基本上都是这些年从胶州那边过来的流民,郡守心善,将人放进城,想着让他们自己找活计,但这世道总有些人不愿意干活,想着投机取巧的,所以城里的小贼就多了起来。” 八皇子:“为何会有这么多流民?” “还能为何,济州治安差呗,虽然其他郡不像济郡那般山匪横行,但总归也不是太好就对了。” 邓广摇摇头,给了兄弟俩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这世道啊,要是遇不上个好的官员,那治下,啧,肯定不太平就是了。” 魏钰和他八哥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哎呀,好了好了,不提这些扫兴的。” 邓广摆摆手,笑问道:“两位王兄弟,你们也是走商的,明日我们平南正好有个商会要举办,你二人可要一同去看看?” 商会? 这个算是问到魏钰心坎上了,他眼一亮,忍不住问道:“这商会是做什么的?来的人可都是平南郡内的大商人?” “差不多吧。” 邓广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这商会是二十多年前,我家和张、谢两家一起办的,为的就是能同各地商户好相互结识,彼此有个照应啥的。” 哟。 这果然不愧是干到大粮商的家庭,瞅瞅这小脑瓜子转的,居然还能想到办出一个商会出来。 魏钰很欣赏有赚钱脑子的人。 “邓兄家中长辈实乃大才啊。”魏钰一脸钦佩。 “哎呀,惭愧惭愧,不过也是为了讨生活罢了。” 邓广解释道:“这商会我们办了这么些年,很多时候都只是平南郡的商人在互相牵引,彼此照应彼此的生意,鲜少有外地的商人加入,二位兄弟反正是出门做生意的,不如就来瞧瞧,说不得就有什么东西能入了二位的眼呢?” 别看邓广心宽体胖,只知道吃,但其实作为一个粮商家的嫡子,邓广不止有眼力见,而且在生意上的头脑还很不错! 譬如在魏钰一说他们是从西京来的走商后,邓广就知道面前这王家两兄弟要好好招待。 因为他俩很明显就是能带来财运的人啊! 虽然大家同是商户子弟,但西京跟平南能相提并论吗? 西京是天子所在之地,那里寸土寸金,能在那处做生意,出门还有一群明显非同一般的护卫跟着,很明显就知道这王家不简单啊! 尽管人家只说自己是商户,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站着什么达官贵人呢? 邓广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左右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同人结个善缘总没有坏处,保不准以后他们两家就能有一起做生意的时候呢? 而邓广的提议,也可以说是帮了魏钰一个忙。 要知道他之前还在想,该上哪儿销玻璃呢。 瞅瞅,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钰笑眯眯应下,“邓兄放心,明日商会,我跟兄长肯定前去,正好我们从京都带了一件稀罕物过来。” 京都带来的! 邓广眼睛一亮,“那是何稀罕物?” 魏钰神秘兮兮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北胡之上有个国家叫西岐,我们带来的那东西,可是西岐王室贵族才会用的呢!” 第097章 商业人才 从画舫上下来,兄弟二人同邓广暂时告了别。 看着邓广离去的背影,八皇子忍不住转头看魏钰。 “你这是要在平南就把玻璃给卖了?” 魏钰无辜:“不是有十个吗?物以稀为贵,拿出一个换钱就够了啊。” 八皇子:“……你就这么确定有人买?” “什么!没人买吗?” 魏钰震惊,“那是只有西岐皇室贵族才能用的东西诶!八哥你以为有钱人穿金戴银、非丝帛锦缎不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身份,为了地位,为了家族面子好吗!” 才不是冤大头专属晓得不? 八皇子吸了口气,“那你打算卖多少?” 魏钰眨眼,“我干嘛要定价,当然是拍卖啊,价高者得。” 听听之前邓广说的话,胶州多吓人啊,济郡多可怕啊,山匪横行,路上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老多了好不好! 老头子小气得很,才给了两千两,这要不路上多挣点钱,到时候估计得穷到让护卫们去打劫了。 玻璃的事暂时不提,兄弟俩没有再上邓家,而是回了丁发财包下的客栈。 在客栈休整了一日,次日一早,邓家派来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了。 让小安子在客栈看着,魏钰和八皇子带着方生几人就上了马车。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府门前。 “谢家?” 看着府门上的牌匾,八皇子了然,“昨日邓广说商会是三家齐办的,看来今日这商会是在那谢家办的。” 魏钰:“管他哪家办的,进去就是了。” 大约是今日举办商会,谢家府门大开,魏钰一行人进去的时候,虽然没有请帖,但好在是邓广派马车接的人,所以门房听到马夫的话后,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谢府的商会是在前院办的,也不知来了多少人,总之很是热闹。 魏钰和八皇子到时,便看见前院站了不少人,都在推杯置盏说说笑笑。 魏钰注意力放到了中间一铺着红布的桌子上。 那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不少盒子,有大有小,每个盒子后都站着一小厮,估摸着是专门用来看东西的。 在兄弟俩打量环境的时候,邓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哎呦,王兄弟,你们可算来了。” 邓广朝二人作揖,连连赔笑道:“我这真真是该死,昨日居然忘了给二位请帖,还望二位兄弟莫怪!” 魏钰和八皇子朝他回了一礼。 “怎会,邓兄不是也派人来接了我们吗?” 说着,魏钰指了下那红布桌子,“不过邓兄,那桌子上放的那些盒子是何意啊?” “哦,那些盒子都是参加商会的各商户,自己带来给其他人展示的物品。” 邓广笑道:“我们这商会差不多是半年举办一次,每半年,若哪家有了什么新奇物件,或者赚钱的买卖方子,都可以装在盒子里,然后在商会上给大家看,若有人感兴趣,到时就可以找那人合作商量……我们商会就是这么互帮互助的。” 啧啧啧。 搞经济同盟呢。 这商会模式搞得还挺不错,想出这法子的人,有点那个商业人才的意思哈。 魏钰双眼发亮地摸了摸下巴。 这人才都自己蹦出来摆眼前了,他是要抓住呢,还是要抓住呢……妈个鸡肯定要抓住了! 商业人才诶。 活的,成熟的,会赚钱的人才诶! 直接收拢了,然后让其想法子赚钱,这不比京都那俩还在学的小东西见效快? 魏钰搓搓手,笑道:“邓兄,不知这兴办商会是谁的注意啊?当真有才,小弟心中佩服,委实想拜会一下。” 嗐,人才收集癖又发作了。 这货态度有点不对,八皇子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邓广一听也笑了,笑得一脸骄傲,“瞅王兄弟你这话说的,什么有才不有才的,不过区区商贾之道,哪儿值得钦佩了,嗐,其实也就一般般的有才啦。” 八皇子:…… 魏钰:“所以邓兄,到底是谁呢?” “哦,我小叔想的。” 小叔! 魏钰眼睛更亮了。 只要想出来的人不是爹和爷爷就好,不然这人才到手没几天,万一不小心归西那不亏大发了! “真好。” 魏钰一拍手,然后握住邓广的肉手,郑重其事道:“邓兄,敢问你家小叔在哪儿呢?今日可来了?” “啊?” 邓广被他这一握给搞愣住了。 毕竟说实话啊,虽然这两天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但邓广心里清楚,这也就是个表面而已。 这王家两兄弟,待人待物那是看起来平和有礼,但实则一个比一个矜贵难以接近。 王家小兄弟其实还行,虽然有时候给人一种矜贵的气度,但人其实很随和宽容,一点架子都没有,但小兄弟的那个兄长可就不成了啊! 光是看他那个笑,每次都笑的一模一样就够吓人的了,更别提其他时候他那种下意识的避让皱眉,一看就知道是用惯了好东西,接受不了次品的人。 如今被小兄弟突然握了手,邓广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小叔是个喜欢在外跑商的,家里是我父亲持家,所以我小叔今日没来。” 啊,没来啊。 魏钰失望了。 那眼中的光倏地就黯淡了下去,看得邓广都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又补充了句。 “我小叔是去黔安郡走商了,若是有缘,你们说不定能在黔安遇上。” 黔安郡啊。 魏钰咂摸了下嘴,想着去济郡的路,觉得说不定确实有几率遇上呢? 不过这几率应该很低就对了。 “没事,这次见不到,下次回程我再来拜访也成。” 他的商业人才卡就先放在这儿,反正卡池在这儿,没道理这卡还能自己长腿跑了的…… 还是眼下的正事要紧。 “对了邓兄,我这儿也有一物要展示,昨日同你说过的,不知可否摆在那桌子上?” 魏钰回头招呼方生上前。 邓广看着方生抱着的盒子,脸上的笑容幅度都大了不少。 “自然自然,我领你去放!” 第098章 冤大头 带来的玻璃盒子就这么被放在了桌子上。 八皇子对经商一事不感兴趣,瞅着这么多的商户也不像魏钰那般,还有什么闲情雅致过去攀谈。 所以八皇子就这么看着他的九弟左右逢源,三两下就跟人打成一团,没片刻功夫就哄了一群人围着。 “哟,叔伯家中原来是开布坊的啊,不知卖的是什么布……” “兄台家里还曾派人去过幽州啊!那这可不得了……” “我家中做什么?嗐,惭愧惭愧,家中干小本生意的,卖点陶瓷花瓶啥……” 魏钰就像只花蝴蝶,三两下就哄得一群人跟着他转。 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来自西京,家中有个窑厂,还状似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九殿下跟打西岐使者脸的事。 “你们这是不住在京都不知道,当初西岐使者进京,带的好东西可不少,尤其是他们有一物,贵人们说是叫无色琉璃,专门是他们那边的皇室贵族用的,本想着仅供给陛下,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八卦人人都爱听,尤其是魏钰一副典型说书人的嘴脸,唬得一群没听过的商户很是好奇,不由连连追问。 “嘿!我们陛下居然说九殿下也会做啊!而且还真的就做出来了!” 一群人惊呼:“哇——” “你们说区区一个蛮夷小国,居然有我大魏都不曾出现的无色琉璃,那这不是太叫人看不起了吗,九殿下不止做出来狠狠打了对方脸,而且还在京都亲自建了一个窑厂专门做那无色琉璃呢!” 一群人吸气:“咦——” “说来也是幸运,虽然那无色琉璃还没正式在市面上流通,但我家有点门路,也给搞了些过来,所以这今日嘛,嘿嘿。” 一群人懂了,齐刷刷扭头看向红布桌子。 旁观一切的八皇子:…… 不要脸还是得看他九弟,吹起牛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八皇子的吐槽魏钰是不清楚的,他对这一切适应良好。 名声脸皮值几个钱啊! 他用自己的名头还不用担风险,事后也不担心有人上门找他要什么肖像声名费,多好啊? 也正是因为魏钰的一顿事先吹嘘,所以商会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不少人对西岐皇室贵族才能用的无色琉璃产生了莫大好奇。 琉璃他们见过,毕竟都是大商人,再稀奇的琉璃他们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但这无色琉璃什么的,他们还真就没碰到过。 虽然听名字也能大致清楚一二,但想的到底不如是亲眼见的。 于是,等到商会开始,一群人各自展示带过来的东西时,在场除了魏钰还有闲情沉下心仔细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或多或少放在了最后一个盒子上。 桌上盒子被一个个打开,终于,只剩一个盒子的时候,魏钰上了前去。 “小子姓王名钰,初来乍到,先给诸位问个好。” 面对着一群人,魏钰是放得下脸皮,一点都不怯场的。 俊秀的少年郎笑的端正大气,也不磨迹,直接就叫手下人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让早就期盼已久的商人们终于见到了那什么无色琉璃。 然后,看清楚东西的商户震惊了。 就跟之前朝堂上第一次见到玻璃的大臣们一样。 “这就是那西岐皇室贵族用的无色琉璃?可真美啊。” “世上居然还能有如此晶莹剔透的物品!这可比琉璃还要透明啊……” “王公子,这无色琉璃你可要卖?我愿出三百两!” 求购的声音一出,魏钰大喜,连忙看向那人,故作为难道:“哦?这位伯父要买?但我此趟出行只有这一个啊……” 东西只有一个,所以过了就没了呢。 望着一群不差钱的商户,魏钰在心里默默微笑。 加价吧,加价吧,都纷纷加价吧! 就让他看看这物以稀为贵的东西,到底能在这个世道上值多少钱! 只能说商户们都是财大气粗的,魏钰的话刚落音,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加起了价,还都是几十几百两的往上加! “五百两,我要了!” “王公子,我愿出六百五十两。” “我出七百两!” “……”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的价格一出,八皇子震惊了。 他望了眼魏钰,又望了眼方生手中的玻璃瓶,最后看向那出一千二百两高价的冤大头,百思不得其解。 用玉石雕琢而成的大型翡翠瓶子,最贵也就不过一千两左右了,怎的这么个没啥用的玻璃瓶,还能有人出这么高价买?! 真是疯了。 他九弟也想钱想疯了! 八皇子在一边头疼不已,听到如此高价的魏钰也有些惊讶。 本以为卖个七八百两就已经顶天了,但他没想到还有如此冤大头,居然肯出一千两买这个东西?! 是钱多烧得慌? 还是这人家中真悄咪咪藏有金矿了? 一千二百两的高价一出,确实没有人再抢了。 毕竟这叫价委实太高,再是如何的西岐皇室贵族专用,这无色琉璃也不是他们大魏皇室所用。 所以,无色琉璃摆在家里,是有那么点身份地位彰显,但也不多。 还不如举人老爷一副墨宝摆在家中强。 叫价的那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喊了高价也不心疼,只笑看着魏钰,带着一丝叫人不反感的示好之意,“王公子,在下出一千二百两,不知小公子可愿意卖?” 魏钰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您都出了如此高价,想来是志在必得,我若还说不愿意,岂非扫了大家兴。” 先前在一群商户中搞宣传的时候,魏钰可没在人群里看到这个人。 感兴趣的人没有竞争到最后,想不到居然是个没印象的出了最高价。 魏钰就是玻璃厂的创始人之一,他知道后面的玻璃用途会变得多么广泛,所以如今用一千二百两买的人,那是完全的冤大头。 于是在商会散了后,他让方生给对方带了句话。 “我家公子说了,日后若有麻烦,可带着这玻璃前往京都歧坪镇,找一位名叫何永的庄子管事。” 第099章 求贤若渴 买玻璃的人叫齐武。 虽说商会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平南郡本地的商户,但齐武不是,他是宜州南溪郡的人。 齐武老家在南溪郡,后面是因为做生意,所以多在各地奔波。 齐武做的是几地倒卖的杂货生意,他在平南郡开铺子的那年,正好赶上邓王谢三家合伙办商会。 因着敏锐的生意头脑,齐武便也加入了进去。 齐家世代干的都是倒卖的活儿,但以前也都是在南溪郡各县城小打小闹,从来就没有干过什么大生意,这么些年来,若非齐武人聪明胆大,肯把生意做到别处,恐怕齐家如今还只能局限在南溪郡里。 不过,普通百姓可能羡慕齐家有钱,不用为生计发愁,但身为有钱人的齐武本人,却深刻明白商户在这个世道有多遭人白眼。 虽然商人也是良民,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也就比奴仆、倡优、隶卒这些贱籍之人好上那么些而已! 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时代,商人想要更上一层楼,除了巴结地方的官员小吏,就是通过科考一举改换门庭了。 可惜。 还是教育垄断的问题,商户之子想要走科举之路,那就必须得拜个正儿八经通晓四书五经,还懂科考一道的举人、进士一流的好师傅。 而这样的好师傅几乎都在世族之中,要么是嫡之,要么是旁之。 不然,随便认个会读点书识些字夫子,也不过就是扫个盲而已,无甚大用。 当然了,商户地位再低下,花大价钱想要拜个好师傅也不是没可能,但问题关键就是这个念书的苗子得行啊! 若是念不进去,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没用! 好巧不巧的,齐武家中就是这种没一个子侄会读书的情况。 让孩子读书科考,改善门庭是没希望了,于是齐武选择了抱大腿。 在平南郡经营多年,齐武都只能跟店铺周围的一些小吏打上交道,但这次商会举办,突然冒出一个从京都来、还有能力搞到西岐皇室用品的小公子,试问这不是大人物是什么? 齐武肯花大价钱买玻璃,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岐皇室的地位面子,而是这位小公子背后的京都王家啊! 商会散后,本来还心中惴惴的齐武,在收到对方派人过来的回话后,可以说是心头大喜。 没想到他是真得了这王小公子的好感啊。 这京都王家,他算是给攀上了! - 一个玻璃瓶子换了一千二百两。 八皇子在震惊过后选择了沉默。 魏钰则是抖着银票在盘算,这换来的一千两该干些什么。 他想了想,问方生,“你说,这平南城中的乞丐大概有多少?” 方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乙十三清楚。 “公子可以问乙十三。” 哦,对,还有个专门探查情报的乙十三。 魏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十三在外面吧,把他叫进来。” 不用人叫,喜欢待屋顶做梁上君子的乙十三,自己从窗户口倒挂了进来。 魏钰:“……会走寻常路吗?” 乙十三面无表情:“作为公子的护卫,十三可以会。” 哦,意思就是不会喽? 不跟他扯皮,魏钰让他说说这城中的乞丐数。 乙十三:“除开东边的富户区乞丐少,城中乞丐大多都聚在南边的集市,以及西边的百姓住宅区,南边也有,不过很少……粗略估计约有五百人左右。” “哇,这么多。” 魏钰思索道:“他们都是之前从胶州过来的流民,平南郡守既然把人放了进来,那他们应该都有户籍,宁愿做乞丐也不肯找工作,这是想重新回到故居不成?” 八皇子本来是在沉默喝茶的,听到他提起这个,不由看过去,“怎么,难道你还想重新安置这些乞丐不成?” 是挺想的。 魏钰苦恼,“八哥,五百呐,这些都是人啊!” 八皇子还以为他是心疼百姓,刚想安慰,结果魏钰下一句就来了。 “这么多的劳动力,不去干活,非要躺在城里装乞丐,这不是妥妥浪费劳动资源吗!” 八皇子:…… 他默默喝茶闭嘴。 魏钰怀疑自己是跟他爹待久了,都学会了老头子周扒皮的本事,半点看不得有人比他还能轻松。 这瞧见城中乞丐,一想到他们每天不干活,每天往街上一躺要饭啥的,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怜悯,居然是“可恶,不干活”?! 哎呀。 魏钰痛心疾首。 明明知道古代乞丐不是现代那种装腔作势的骗子,活得其实很苦很苦,但偏偏这个脑子啊! 总是要想岔。 八皇子茶喝够了,继续问道:“那你是想将这些人放在哪儿呢?” 以工代赈。 魏钰第一个想法就是这。 可惜,胶州那边还没摆平,他想在那边实施个什么,至少得看看他二哥进度在哪儿了。 魏钰叹气,“还能怎么办,二哥那头还不知道如何了呢,等胶州官场肃清得差不多,我的商业大计估计才能做吧。” 胶州官场需要肃清,二哥还需要将糖价打下来,而他,可以试着先从白糖入手,因地制宜,盘算胶州特色,慢慢将此地的经济盘活…… 嗯? 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他是不是还得先把个水泥路搞出来一下? 魏钰突然沉默。 水泥啊,难道要让他自己来? 他是不是应该再摸索出几个理科人才出来啊? “哎呀,头疼!” 魏钰不顾形象地瘫在了榻上。 八皇子:“……你又怎么了?” 魏钰幽幽叹气,“求贤若渴啊!” 什么时候人才能够自己蹦到他面前,那该有多少好啊! 八皇子无语,“你要找什么人,贴个告示不就得了。” 魏钰:? “卧槽!” 魏钰一下竖了起来,惊喜地望向他八哥,“好哥哥,我怎么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八皇子:拳头硬了。 不等八皇子打人,魏钰一下抱住了他八哥。 “好八哥,多谢你提醒,我知道怎么找人了。” 一直都是自己摸索,居然还忘了招聘,简直是太该死了。 回头他去了胶州就招人! 第100章 继续离间 因着见不得平南城中的乞丐浪费自身劳动力,所以魏钰决定早点动身前往胶州。 离开前,魏钰问了邓广他小叔的一些大致消息,顺便留了话,若是他小叔回来,希望他们能够见上一面。 邓广应了,在一行人离去时,居然还免费给了一车子的干粮。 对此,魏钰只能说不愧是粮商,出手就是阔绰。 从平南到济郡,若走官道,一行人途中还要经过两郡。 而出了平南就是迈入了胶州范围,胶州之内,魏钰曾经在书上看到的盛行庙会、诗会,也是亲身体验过了。 不过因着要赶路,这一路魏钰也只是在旅途中短暂体会了下各处庙会的热闹。 当然,除了安利玻璃的时候。 魏钰可是牢记着自己走商的身份,经过两郡的时候,他都各找了个机会撒了俩玻璃瓶出去。 一个是在开放性的诗会上,他在一群学子吟诗作对,兴致大发的时候,大方贡献了一个玻璃瓶让其作诗,并为此作为第一名的奖励。 另一个,是在一家大酒楼里,他故意跟一吹嘘自家奇珍异宝多的富家公子打赌,互相拿出一宝贝让大家评理,然后用玻璃瓶换得了对方的一金花鸟纹檀木盒子。 自从魏钰用玻璃瓶换了齐武的一千二百两后,用玻璃瓶还钱,就已经从他的计划中踢出去了。 麻蛋的太丧良心了! 出趟门老头子都只肯给他两千两,都不愿多给点,结果一个玻璃瓶子就换了一半的钱! 这要以后玻璃在大魏盛行了,卖那么几文几两的,那如今花如此高价买一个玻璃瓶子的人,到时候还不得日日在心里骂他不是人啊? 魏钰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良心,实在是良心 果然他就不是一个挣垃圾钱的奸商! - 魏钰一路在胶州打开玻璃名声时,另一头的济郡,二皇子一行人正在想办法进一步的离间山匪和官府的合作。 杜如林是个敢说敢做的实诚人。 在二皇子同意他去打土匪的时候,他就真带着人去了齐淩县城附近的一个土匪窝,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将那里四十几号的土匪全给剿了! 杜如林自己是只想着剿山匪脑袋的,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个脑子灵活的下属。 在搜刮了人家的土匪窝后,那下属刻意在对方床底留了一把官兵的佩刀,好以此栽赃是官府动的手。 骚操作嘛,谁不会? 土匪窝子出事,被人发现也需要时间,杜如林带着清点出来的赃款回去,还以为需要过个几天才会有消息,怎奈这次日下午就听人说了山匪被官府剿了的事。 向人一打听,说是什么砍柴的樵夫发现的? “都知道那片山头有土匪,樵夫还能去土匪窝子里看?哪就有这么巧的事!” 杜如林反正是不相信的,疑问当着二皇子和公孙仪的面就说了。 二皇子笑笑不说话。 公孙仪倒了杯茶,示意杜如林先坐下。 待到杜如林坐下,公孙仪才道:“杜兄明察秋毫,确实没有这么巧的事,不过是我派人散播的一点流言而已。” 杜如林杯子才端起呢,闻言立刻打住了。 他瞅了眼笑而不语的二皇子,又看一眼公孙仪,突然就琢磨出味儿了。 “哦——我说呢,怎么一下突然就同意我去剿匪了,感情是别有目的啊!” 又不是真傻子,杜如林想到他那主动放佩刀的下属,悟了。 亏他还以为是对方自己的主意,都想着在殿下面前如何表功了,但看现在这情形,估摸着那事就是殿下吩咐的! 想明白的杜如林不吭声了。 公孙仪瞥他一眼,笑道:“杜兄气我们未将事情告知于你?” 杜如林砸吧嘴,“没,我可不是那般小性之人,这种动脑子的事不告知我也好。” 反正他也不想动脑子。 听到这里,二皇子道:“小杜大人,我如今派人散播流言,也不过是想要这官府和山匪之间相互怀疑罢了。” “你带人剿了外面的一小片山匪不假,但火候不够,山匪也许会怀疑,但却不会跟官府撕破脸皮,而官府这边听到流言,肯定也会派人去解释,所以,我需要你再去做些事。” 第101章 山匪猖獗 二皇子离间山匪和官府之间信任的法子很简单。 就是不断增加误会,还不给他们相互解释的机会。 两个原本利益一致的合作体,想让他们分崩离析,在利益上不断动手脚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官匪勾结得到的利益从何而来? 从百姓身上。 山匪打劫过往行人,官府不管;山匪进城骚扰百姓,官府也不管。 原本该是百姓们守护神的官府,因为利益成为了山匪的庇护纵容者,山匪从百姓们身上搜刮得来的财物,会因此合作而分给官府一些,得到钱的官府满意了,又会继续去包庇山匪,然后循环往复。 二皇子使了一点小小的计策,让本就不应该站在一起的两方,关系有了裂痕。 这裂痕本来不大,但因为双方对彼此信任的薄弱,以及杜如林在其中的捣乱,使裂痕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就演变成不到半月,山匪与官府之间的对峙就从齐淩县扩散到了周围的合阳和岭北二县。 信任破裂之迅速,连济郡郡守郭修本人都没想到! 沅阳县城中,郡守府。 “一群没用的废物!这才多久?半个月不到,就让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山匪占了上风?亏一个个的还是朝廷命官,简直是废物至极!” 杯盏碎片铺满了整个书房的地面,一身材高大、怒发冲冠的男子来回踱着步,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屋内还站着几个人,此刻都被吓得不敢出声。 “那个,那个齐淩县令叫什么来着?” 想到山匪突然闹起来的源头是在齐淩县,郭修看向那几个站着的人。 “柴进!大人,他叫柴进。” “呵!” 郭修气笑了,“柴进,真是好一个齐淩县令啊!” 从前早就提醒过了这些人,山匪要有什么动静就派人来报,派人来报! 可这柴进倒好,当真就是不知死活,都那般提醒了居然连个信儿都不给! 这他要是自己能解决也就算了,偏偏不能,还把周围两县也给带了进去,害得如今山匪猖獗这事都摆在了明面上! 郭修一想到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落入上官乃至皇上的耳朵里,他就怒极。 要知道,他养了那群山匪那么多年,合作了那么多年,济郡的山匪有多少,能耐有多大,郭修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早在几年前,外地走商都不来济郡的时候,他就觉得山匪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必须要开始节制山匪的行为。 不然迟早有一天,这群肆意妄为惯了的山匪,可能会因此反噬到他。 可惜,郭修想得好。 多年来的合作,他以为他养了山匪这么多年,山匪就跟手底下的官兵一样,说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在提出要山匪约束自己,不要再扩大人手的时候,他没想到对方会阳奉阴违! 表面上应承得好,结果回了自己的地盘,照样是从前如何,现在就如何。 在知道山匪依旧我行我素的时候,郭修就明白了。 他亲手养大的狼,如今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有肉吃的时候,狼听话,肉要没了,狼就要开始反扑了。 - 在郭修斟酌该不该派兵去清缴山匪的时候,魏钰一行人也是到了济郡。 从上一个郡过来的,一行人第一个入的县城就是兹阳。 这兹阳县魏钰熟,当初何安找他伸冤的时候,提到的自个儿家乡可不就是在兹阳么。 魏钰还想着进兹阳看看,但奈何他们还没进城呢,在郊外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伙打劫的山匪。 “下马车!快点,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本来是躺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看小说的魏钰,在听到这打劫声时,第一个就翻身坐了起来。 天哪! 居然还有人要打劫他们的,果然不愧是济郡啊。 因为一行百来人,护卫们瞧着又不好惹,所以一路走过来,别说劫匪了,就连拦路的魏钰都没碰到过。 这典型的小说桥段,魏钰是一定要掀开帘子长长见识的。 而他这帘子一掀,看到的便是队伍四周站着不少持刀的山匪。 能把这个队伍围住,山匪人一看就挺多的,而他们个个五大三粗谈不上,但瞧着很凶神恶煞,而且不是很爱干净就对了。 魏钰脑袋刚伸出车窗,一正对着车窗的山匪见状,立刻就要扬刀对准他。 魏钰:! 可惜了,这刀还没扬起来呢,一直在一旁候着的丁发财就一脚将其踢到了草堆里。 “啊——” 魏钰:啧,真没用啊。 也就是这一踢,护卫们动了。 刀出鞘,箭出弓,弩出弦。 皇子安危不容有失,出身灰卫使的护卫各个强悍。 面对一群没经过训练的山匪,护卫们甚至都没有远离自己原有位置三米远,就将本来气焰嚣张的山匪们纷纷打趴在了地上。 其中过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魏钰从车厢坐到辕座,亲眼目睹了这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看着方生将带头的人提溜过来,他啪啪给人鼓掌,“厉害啊,方生呐,公子为你们感到骄傲呢!” 迎着殿下的星星眼,本来还觉得没啥的方生,此刻都有种,嗯……骄傲的感觉? 带着山匪头子过来,方生回禀,“公子,这人怎么处理?” 按灰卫使原本的作风,找死的人一般就是直接杀了了事。 但他们现在是公子的护卫。 公子年纪尚小,得斯文。 “公子,求公子饶了我们!我们都是第一次出来打劫的,是良民!真的是良民,求公子饶了我们这一回,我们保证不敢有下次了!” 被提溜着领子的山匪头子五大三粗,但此刻却跟软脚虾一样,哪怕是被揪着领子,也不妨碍他身子下滑要给魏钰跪下。 山匪没文化还不怕死,但能干到山匪头子的人,怎么着也是有那么点眼力见的。 这一伙人之前瞧着跟普通走商没什么区别,但这群护卫却比那些走商强了百倍不止啊! 哪儿有走商请的护卫这么能打的? 妈的一看就是狠角色啊! 第102章 打不过就加入 山匪嘛,这群体不止魏钰头一回见,八皇子也是。 不过不同于魏钰的兴奋,八皇子对他们的态度那是相当不待见。 “济郡的治安就这么差?你们一个个好好的良民不做,非得落草为寇!” 一听他八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魏钰就知道说教的又来了。 他伸头回看了眼,果不其然瞅见他八哥在护卫的护送下,肃脸朝他们走过来。 山匪头子也是会看人的,一瞅八皇子那架势,他就知道这位公子也是个能做主的,不由连连喊冤。 “公子误会啊!我们从前也是为人所迫,一不小心沦落为匪,可不是真心想打劫各位的,我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从不做害人性命的事,您二位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这话谁信谁傻子。 魏钰笑笑,“为人所迫沦落为匪?这倒是稀奇,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被人所迫法。说的好了,我就放你们走。” 瞅着少年公子那笑意盈盈的脸,山匪头子结巴了下,“这,这在济郡,谁人不知道城外的百姓过得艰难啊,我们这,这也是顺势而为而已……” 城外的百姓过得艰难? 魏钰挑眉。 因为山匪多?城外没官兵保护?所以干脆打不过就加入? 能理解,但是不多。 毕竟这不是一个人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理由。 你们是成为山匪加入这个大队伍了,但那些被他们打劫伤害过的百姓呢?难道这些人就活该被欺负了? 八皇子皱眉,呵斥道:“什么顺势而为,说白了你们就是欺弱怕硬!不敢报官把事情闹大,却愿意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既然有胆量如此了,你们何不团结了其他被欺负的人,反欺负回去从前那些山匪!懦弱!” 山匪头子一下给批懵了。 反,反欺负回去?! 还有这操作呢! 只能说这年头没文化的人实在多。 普通百姓一辈子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转,脑子里全都是收成好不好,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明儿能攒几文钱…… 因为没接受过教育,百姓都不开智,脑子都是一根筋,很少有转得过弯来的人,所以很多上流人士都暗讽百姓为愚民啊。 魏钰给他八哥竖大拇指,“说得好啊八哥!” 他还以为他八哥是个正直纯良的少年,没想到这孩子其实还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 毕竟一个皇子不教导百姓相信官府,相信朝廷,趁机宣扬一下官方机构的权威正直,反而鼓动人搞反叛,劝行以牙还牙的的手段,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八皇子横了魏钰一眼。 他们两个,不说光屁股一起长大了,怎么说也是同吃过一块糕的。 对魏钰,八皇子不说完全能摸透他九弟的脾性,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那就是他九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平时瞧着人模人样,对每个人的态度都看不出个好赖,但只要他心里有个什么歪点子了,那铁定是要磨蹭叽歪的。 就好比现在。 一群山匪而已,正常流程就是扭送给官府完事,偏偏他却还在这儿磨叽,一看就是心不纯! 魏钰被他八哥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 虽然他八哥没说话,但总感觉他好像说了啥…… 哎呀,眼瞎了装看不见吧。 魏钰扭头看向山匪头子,“你们住哪儿的?” 山匪头子还在因八皇子的话而恍惚,听到魏钰的问话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住,住哪儿?” 魏钰笑眯眯:“是啊,落草为寇了那也是人吧,我不信你们没有住的地方,更何况你们人数还这么多。” 不把他们扭送了见官,也不给他们一刀,反而还问他们住哪儿? 山匪头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住的地方实在腌臜,小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过去我们那儿看看……”他干干一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 魏钰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对上山匪头子不敢置信的眼光,笑眯着眼,宛若恶魔低语。 “哎呀,实不相瞒,其实咱们也是同行,我们是从别处过来安家落户的山匪呢。” 山匪头子:! 八皇子:? 方生等护卫们:…… 同行不同行的,反正就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有的事。 魏钰说他们是山匪,其他人除了闭口不言的遵守,那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至于把九殿下绑了走人吧! 没瞧着八殿下都只是沉默看着吗。 望着魏钰等人的富贵打扮,山匪头子嘴唇颤动,虽然很想说“你骗人,你们这么有钱一看绝不可能是山匪”,但没办法,情势逼人低头啊! 弟兄们连一招都过不了,就被人通通给撂趴在地上,还给捆在一边当俘虏了,他这个做老大的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要梗着脖子说不干? 山匪头子欲哭无泪。 天杀的诶,这趟出来不止没有一点儿赚头,他还要把自己家给送出去了! -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武力太悬殊,即便没脑子也知道跑肯定跑不了。 山匪头子在魏钰的笑脸下,带个路那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路任凭他走的再慢,但因为他们的大本营不远,所以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 马车不好上山,魏钰只能从马车改成骑马。 魏钰和八皇子在前头骑着马溜溜达达,后面是被护卫们押着的山匪们。 一行人就这么从小路上,一路慢慢游到了山上,然后,见到了驻扎在山林间的村落。 真就是村落,跟想象中的山匪营寨完全不搭勾。 破破烂烂的,一个个茅草、木屋边上还有老人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凶神恶煞的山匪之家。 “啧。” 魏钰叹息摇头,瞥向山匪头子的目光怜悯,“同行啊,你们这山匪干的不行啊。” 山匪头子:…… “瞅瞅你们还一百来号人的山匪呢,营寨连个围栏都没有,这得亏遇到了我们这心善仁慈的人,要换个同行,不说钱财了,保不齐你们这村子里的老弱妇孺都得没命。” 第103章 融入山匪大家庭 话虽然不要脸,但说的却很有道理。 听到这话,山匪头子一愣,回头望着自家寨子深想了下后,突然就打了个冷颤。 是啊,这济郡的山匪有多猖獗残忍,他们这些已经落草为寇的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前要不是因为官爷不管,他们害怕,也不会举村都改头换面,自发舍了田地,入了山林,成为山匪吗? 那时是想着反正在城外也活下去了,还不如自己也成为山匪,占据一方山头,有了山匪的身份,别人瞧着也不会欺负他们了…… 山匪头子想着,耳朵里继续听着那小公子说话。 “……瞅瞅这一个个瘦的啊,大人也就算了,孩子都还小,瘦的跟猴似的,你们这怕不是要把孩子都给饿死,同行,你这山匪做的实在太不到位了。” 人人都是自扫门前雪,即便别人家的孩子再是如何快饿死,一般也不会有人理会。 山匪头子心头惴惴,他回头,眼巴巴望着那马上的少年,小心问道:“是,我们这营寨,确实不像话了些,小公子,是想做什么吗?” 这可真是上道。 魏钰笑看向对方。 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之前还圆滑叫嚣着,如今却像是一下磨平了身上的棱角一般,眼巴巴看着人,眼里的期盼渴望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魏钰在马上直起了腰,他甩着马鞭,指向那破败的营寨笑道:“大家都是同行,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安营扎寨的,如今小公子我瞧着你地盘不错,不若从现在起,你把营寨让给我吧!” 山匪头子:……?! 一旁的八皇子彻底无语了。 魏钰这小子是这能整妖蛾子啊。 “这,小公子!这可使不得啊!” 山匪头子急了,“如今我们都落草为寇了,从前的村子也待不得了,您也瞧见我们这寨子里都是些老弱妇孺,若您把这营寨给占了,那我们可就真没地儿去了啊!” “谁说我要赶你们走了?” 山匪头子一愣。 魏钰笑看他,“我只是要了这块地儿,营寨本就是你们搭起来的,你们想住就就住,我要的,不过是你们从今往后都听我的。” 山匪头子一下就悟了。 感情这不止是要偷家,还是要连人带家给一锅端啊! “你放心,只要你们认了我做老大,从今以后也就不怕被欺负了。” 魏钰挥着马鞭指了指身后的护卫们,望着山匪头子的小表情,既骄傲又怜悯。 “瞧瞧我的人,哪个不是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的,就你们这样的,从前想跟着我,我都不让,如今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能带着老人孩子一起吃饱肚子,不用担惊受怕,要真不愿意,也行,我换个山头就是,反正这济郡山匪窝多。” 被人强占家门的愤怒还没升起,魏钰一顿连消带打的话又给落了下来。 山匪头子脑子不聪明,但他至少听懂了这小公子的意思。 他们寨子的人认小公子做老大,小公子能让他们吃饱肚子还不担惊受怕,不认小公子做老大……人家直接跑别的山匪窝里去啊! 山匪头子脑容量不大,但也知道这小公子带的人都十分强悍,这他们要跑去别的山匪窝,成了别人的老大,万一日后反过来打劫他们,那他们这寨子? 山匪头子一下想到了小公子开始说的话。 ——“钱财不说,保不齐你们这老弱妇孺都得没命” 大家从前都是一个村儿的人啊! 他妻儿都在里面呢! 怎么着也不能让别人打上家门害了妻儿老小啊! 这会儿山匪头子的脑筋转得飞快,眼瞅着那小公子似乎等不耐烦,要扬着马鞭转身了,他赶紧点头。 “好好好,小公子说的是!只要您能保着这寨子上下,那从今往后我们就都听小公子的!” 马儿想去勾边上的草,魏钰拉缰绳本想转个向的,却没想到这山匪头子应得这么快。 不过应得快也好啊,省了他好多口水呢。 魏钰笑眯眯道:“好啊,从今以后就叫我大当家,这是我八哥,二当家,而你,以后就是这寨子的三当家了。” 没成想自己还能当上个三当家,山匪头子又惊又喜。 “谢谢小公子!哦不是,大当家!谢谢大当家!” 魏钰挥手,“行了,别说了,趁着今日天还早,你去把人都叫出来,我有事要说。” 山匪头子被方生放进寨子里叫人了。 人走后,新鲜出炉的二当家沉默地看向魏钰。 “当土匪头子,你怎么想的?”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带头去做土匪? 也不怕父皇知道打折他的腿! 魏钰抠抠手,叹气道:“八哥,你这就不懂了吧,济郡山匪那么多,我们这才过来就有人敢上来打劫,可见这地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八皇子,“都这个样子了,咱们要是还假做走商继续深入,那可不得告诉别人‘我们,人傻钱多,速来打劫’吗!而且这要一次两次的安然无事还好说,要次次如此,你说若被这儿的官员知道了,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呢。 山匪太弱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几波下来,再弱也能靠数量取胜,只能说是他们这走商队伍太强。 而一个寻常的走商队伍,哪怕是请的身经百战的镖师,也不可能有那种在山匪窝里横着走的战绩。 这就像是两军交战,取胜的往往不是名声,而是军队的整体能力,以及领头人所用的战术。 普通镖师也就比山匪多了那么些身手和行走经验,再多也就没有了。 而这些,还不足以打出次次无损的成绩。 八皇子懂了,“你这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干脆就同流合污了?” 什么同流合污! 他八哥有没有文化,这充其量就是随波逐流好吧! 魏钰摆摆手,“哎呀,过程如何不重要,咱们看结果嘛,二哥还不知道在济郡哪儿呢,我们自己先融入山匪这个大家庭,深入敌人内部,之后遇到二哥岂不是也能方便许多?” 凡事不要在意细节。 第104章 都是劳动力 对于占山为王当土匪这事,一群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有的人无法适应,有的人却代入角色相当之快。 前者诸如八皇子,后者譬如魏钰。 做山大王嘛,尤其是对待这种落草为寇的下属,魏钰对他们承诺过的话可不搞虚头,第一个就是让他们吃饱肚子。 粮食都是自己这一路带的,山寨接近两百多个人,加上自己人一百多,总计四百多人,想让大伙都吃饱,一天的粮食消耗可不轻。 头两天的时候,大伙吃喝用的都是魏钰自己的钱粮。 然后等山匪们都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后,魏钰开始要行使自己山大王的本职了。 ——他让他的三当家带路,他们一起去抄周围同行的窝。 这个主意好啊! 被好吃好喝蚕食了两天的三当家沦陷速度非常快,知道如今的大当家是说话算话有本事的人,别说是心不服搞什么反叛了,如今他比魏钰身边的小安子还要狗腿贴心。 一听魏钰说要带人抄周围的土匪窝,担忧是不可能担忧的,那差点是没高兴的蹦起来啊! 瞧瞧他们大当家的手下,个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就这样一群人杀过去,谁是对手啊! 他们自己不就是这样被打趴下的吗! 再说周围那些土匪窝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就是因为畏惧他们,所以大伙儿才举村搬入的山林,沦为山匪。 前去抄土匪窝的事,魏钰没有参加。 他一个战五渣,这种凶残的事做什么想不开的要去,不都是跑腿儿的小弟出马吗? 他啊,就只适合做那种在幕后运筹帷幄、轻易不露面、露面就是布灵布灵闪瞎别人眼的大佬! 这样才符合龙傲天的气质不是…… 于是,在方生带着人四处抄周围的土匪窝时,魏钰跟八皇子在营寨里好不安逸地打扑克牌。 这一抄就是四五天。 都是一群松散光凭胆子横的山匪,方生一个曾经的灰卫使副指挥,带人带人抄窝实在容易。 就是这抄了窝之后要打扫的后续,需要花不少时间。 一个就是清点财物,一个就是安顿俘虏。 财物都好说,粮食、金银珠宝通通搬回来囤着,这些都是消耗品,用的都很快,可俘虏就不行了。 一个个都是被打上门然后抓住的,魏钰一行人于他们来说,就像是那个入室抢劫的强盗! 他们做山匪的都没他们过分! 对于强盗,一群俘虏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看在方生等人实在凶残,他们早在被抓回营寨、看到魏钰的时候就大骂出口了。 虽然俘虏们态度不好,但魏钰人是慈爱的。 对着抓回来的人,他第一个下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去建围栏、修房子。 单不说听到这命令后的三当家有多感动,俘虏群体中第一个就引起了波澜。 好坏参半,老实的,刺头的,总有人不服气,不怕死的想要多哔哔几句。 对这种罪犯嘛,魏钰表示都是惯的。 一个个态度好愿意干? 不错,那你就接着干。 态度不好骂骂咧咧的? 算了,先捆着扔后面吧,不给吃不给喝,什么时候服软了,认命了,再过来建围栏修房子吧。 将近六百多人的俘虏,全是壮丁,比魏钰寨子里的人还要多。 要魏钰把挑事的人杀了,那是绝对不可能杀的。 人诶! 这一个个全是活生生的人诶? 劳动力! 十分廉价完全就是免费的劳动力! 这他喵的要是不收服了利用起来那不妥妥的浪费嘛! 有时候人不听话,那就好好训两道,罪犯也不完全就都是些必死之人啊,不知道古代人口有多重要吗? 他们大魏可缺人了,他也非常的缺人干活。 尤其是现在。 他一个做大当家的,说好的安营扎寨,没道理他住豪华马车,他的手下们住茅草破屋啊! 魏钰望着他打下的“江山”很感慨。 这人呐,还是得干一行爱一行。 既然做了山匪,那他就得做大做强! 咸鱼怎么了? 咸鱼想要咸得更好那也必须得提前努力一把啊! 不然一个咸鱼待在破茅屋里啃着糠噎菜,那生活过得比狗都不如,还过什么? 不如努努力挣出个包子钱。 因着自家九殿下要把土匪事业做大做强的理念,方生一干护卫那真的就是卷得飞起。 他们人不多,却因为殿下的话要分成四批。 一批保护殿下们的安危,一批看管寨子,一批监督俘虏,还有一批探查周围剩余的土匪窝。 护卫们再能干也不是铁打的。 没办法,因着缺人,他们把寨子里原本的山匪也给利用了起来,各自挑出了一批人调教。 每天一大早,俘虏们都还没起来干活呢,原本日子悠哉的山匪们,就被护卫们用小皮鞭抽醒,然后一个个的跑出去训练。 灰卫使们的训练计划,那能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吗? 每天,被护卫们拿着小皮鞭鞭策的山匪们,都有种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明明被俘虏干活的人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要受如此可怕的“刑罚”?! 若是有山匪哭喊着说不想干了,还不等灰卫使说什么呢,已经化身魏钰狗腿子的三当家第一个骂人! 兔崽子们真是不知道好赖啊! 大当家对他们这么好,给吃给喝给修房子,还让自己的护卫们教他们武艺,明眼人一瞅的好事,就是苦了点,居然还要撂挑子不干?! 学本事哪能不吃苦啊! 咋的这难道还比从前在泥地里刨土累啊? 真是欠打啊。 有着三当家的镇压,一群山匪们再是叫苦连天,也不敢再说不去训练的话。 于是乎啊,这后面的每一天,寨子里施工热火朝天,寨子外训练尘土飞扬。 凡是这山寨中有活的人,无论是山匪,还是俘虏,每一张汗涔涔的大脸上都写满了苦逼二字。 而就是这种从灵魂深处叫人无法言喻的苦逼感,居然愣是让双方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 因为互相怜悯,双方对互相的态度,居然在后面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这就让旁观一切的魏钰有些啧啧称奇了。 第105章 花钱如流水 兹阳县。 正值正午,几个刚做完苦力的汉子走在路上,朝着一个普通的面摊上走去。 坐下后,几个人熟练的朝老板叫了碗素面,然后就相互聊了起来。 一个黑瘦的汉子擦完脸上的汗,突然道:“诶,你们最近发现了没,这城外的山匪的好像少了?” 这话显然很有代入感,一说立刻就有人接下。 “可不是少了吗!” 一眉毛浓黑的汉子激动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前几日,我有一表舅从下面的吴光村来了我家,吴光村啊,距离我们这县城可不近,走过来得费大半天的功夫,可我那表舅中途愣是没遇到半点意外!你们说这稀奇不稀奇?” 从前的兹阳县外,别说吴光村的人过来了,就算是其他离得近的村子人过来,只要会经过有土匪窝的山头,那就必然会遭到土匪们的打劫! 大半天的路程,没受到一个土匪的打劫,这显然不正常。 有汉子惊呼,“真的假的?居然没遭受意外,你那表舅难不成是走的什么小路?” “什么小路!”浓眉汉子摆手,“就是老样子那么走过来的,一路真没遇到山匪,我那表舅带进城的鸡蛋还有鸭子,半点都没有损耗,这要是遇到山匪,哪还能带这些东西过来啊!” “哎呦,那这可不得了,你那表舅运气真好啊。” 有人羡慕,只以为是运气,然而最先开口的黑瘦汉子却道:“我寻思着,这不可能是运气,肯定是外面的山匪出事了!” 这话说的太肯定,周围没人相信。 “田虎啊,虽然大家都想让外面那群山匪出事,但你这也太笃定了啊,山匪要是这么容易出事,那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啊。” “就是,田虎,我劝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就连浓眉汉子也劝他,“田大哥,虽然我也觉得怀疑,但外面山匪那么多,没了一窝还有一窝,就算出事,也不可能都出事了……咱们也听说过官府出兵剿匪的消息不是?” 一个两个都在劝,田虎沉默了下去。 正巧老板把面端了上来,早就饿了的众人便干起了饭。 吃完饭后,汉子们结了账就要走人。 田虎和那浓眉汉子落在最后。 看了眼田虎,浓眉汉子轻声劝道:“好歹也是老乡,我知道你恨毒了外面那帮土匪,但咱们这样的小民,哪儿斗得过土匪们啊,你啊,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活着吧。” 田虎耷拉着眉眼,没说话。 见状,浓眉汉子叹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追上了前面的同伙。 他走后,田虎抬头,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眼神缓缓坚定。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他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到那群山匪的下场! - 兹阳县外,一辆被严密护送的马车正在缓缓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魏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着这一个月营寨的账本,越看越发愁。 “这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一千个人,才一个月,粮食就全干完了,不提他那点子的钱票,按照如今的趋势,就土匪窝里搜回来的那点钱,也就够吃十天左右。 可怕。 养兵,哦不,养土匪太可怕了。 这趟出来是去城里买粮的,八皇子没跟来,坐镇营寨,跟着魏钰坐一个马车的是小安子。 小安子:“公子,咱们没钱了吗?” 魏钰叹气:“有钱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主要还是他善良,无论是谁,只要听话干活,那都是按照一日三餐的伙食来的,虽然可能吃的不太好,但至少是吃饱了的。 要是按照一般情况,给那些干活的俘虏只要不饿死的口粮,那肯定还能在延续个一个月,但那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啊! 这要一个个都饿成皮包骨了,那还有个什么力气干活! 没力气干活也就算了,万一饿死了,饿病了,那不就是在浪费可持续发展资源…… 不符合他的科学用人理念。 魏钰翘起腿,两眼往顶,感慨万千,“你家公子我啊,真就是太善良了,一想到他们都是我大魏的子民,就不忍心苛待,就想让他们都吃饱!” 真是太善良了! 小安子两眼崇敬地望着他家殿下,也觉得他们殿下实在仁善。 要是之前那些山匪也就罢了,偏偏俘虏都给那么好的待遇,还让他们吃饱了干活,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主子! 一想到那群俘虏之前的不合作,小安子两眼冒凶光,“公子何必给他们吃那么好,还一日三餐,让奴婢说,每天给他们喝一碗粥糊糊就够了!” 卧槽。 魏钰震惊的看向小安子。 这比他还周扒皮呢。 魏钰劝道:“别别别,这要把他们饿的没力气了,上哪儿找人给公子我干活啊,如今只是完善营寨,日后这整个济郡、乃至胶州都需要人修路呢。” 说的有道理。 可小安子心疼他家殿下为了钱愁眉不展,“但咱们不是没粮了,您还得拿自己的钱去给他们买粮。” 魏钰:“那倒也没这么穷,拿山匪的钱买粮,还是能坚持一个多月的,到时候咱们这营寨修好了,人也训练到位了,就再拉他们出去抄土匪窝去!” 抄了一窝又一窝,到时候人有了,钱也有了,匪患还给解决了,多好啊! 嗯,魏钰觉得这想法不错。 剿匪嘛,有时候也不一定就非要官府自己出兵来。 咱们土匪也可以内部解决的嘛。 小安子恍然,“哦,公子,这算不算是您常说的钱生钱啊?” 魏钰微笑:“嗯呢,怎么不算呢。” 山大王的瘾还没过完,他的强盛集团一定要做大做强,到时候布满整个济郡! 哈哈哈哈哈—— 嗯? 魏钰突然一愣。 话说他的土匪军是不是还没有个名字,要不要取个好听点的呢? 魏钰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小安子也不说话了。 沉默地摸了下自己衣兜里的银票,小安子想了想,决定等殿下什么时候缺钱了,他再把银票给殿下。 对,他是早就立志要养殿下的人呢! 第106章 您还记得自己是皇子吗 魏钰一行人一进城,就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毕竟来兹阳县的人不多,坐马车的就更少了。 要知道马在如今可是稀罕物,要买一匹马至少得花六十多两银子,而六十多两,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天价。 简单来说呢,这马啊,就好比是古代版的劳斯莱斯。 一般人买不起,也没必要买。 魏钰进城是买粮的,顺便打听其他地方的情况,所以一进来,他就直接让人问路去这儿最大的酒楼。 一到酒楼外,掌柜的便很殷勤迎了上来。 “公子快请进,二楼有上好的包房正等着您呢,不知公子想吃点儿什么,咱们酒楼啥都有,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虽然都是陌生面孔没瞧见过,但掌柜的也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们有钱就行了! 魏钰被掌柜往二楼包房里迎,上楼的时候,他问掌柜。 “你们这县城里,哪儿有卖粮的?” 掌柜:“哎呦,公子问这话可就问对人了,您要想买粮啊,就去南三街那边,从我们这店出去后右拐弯直走,再……最后到南三街,右数第四家店就是了。” 说得挺详细。 包房已到,魏钰走进去,除了方生和小安子,其他护卫都各自在门口走廊边守着。 这排场有点大,在兹阳县这个小地方甚少看到,毕竟县太爷家的公子出来吃饭,守卫也没这么森严的。 掌柜心里有了数,面对魏钰时,脸上的笑更殷勤了。 “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瞧您周围这护卫,一看就知道您过来一趟,没少经历波折。” 魏钰抬眼瞅他,“这话怎么说?” “哎呦,这还能怎么说,难不成公子一路过来,没碰上几个山匪?”掌柜有些惊讶。 “没有啊,我这才一路从儋州过来,还没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山匪。” 魏钰坦然摇头,山大王的胡话张口就来,“我是听说你们这济郡山匪多的,不过我这从隔壁郡刚过来,一路也没碰见啊,怎么这城外也有呢?” 掌柜惊了。 城外没有? 这城外怎么可能没有啊! 那一窝窝的土匪,从前凡是从道上过的人,连个乞丐经过都要被扒掉一层皮,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公子这一路过来没碰着山匪?一个都没有?”因着太震惊了,掌柜连谄媚都忘了。 魏钰奇怪地看他一眼,“掌柜的怎么如此激动,你在这城中管着一家酒楼,难道平日里有人送菜过来时,你就没打听过消息?” 城中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盖房子都来不及,哪儿会有人在城中种地,都是城外各村子里的农户种,丰收后再隔三差五地拿到城中卖。 而农户来往于村子和县城之中,中途最有可能遇到意外了,所以相纸都按城外有什么动静,问这些人就知道了。 掌柜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不相瞒公子,咱们这酒楼里用的菜,那都是差人去固定的村子里收的,这中间路程短,山匪也不在那一片,所以,我这还真就没听说过。” 啊呀,意思就是他在外面劳心劳力一个多月,这离得最近的城中人,居然都不知道外面山匪讲纪律了? 魏钰微笑。 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信息落后就是这样。 不知道的话,人还更安分,到时候他的土匪军再去抄窝,路上说不定还能少点意外。 魏钰在掌柜的推荐下点了几个菜。 等到掌柜出去,魏钰看向方生,“你先去那粮店看看。” 方生领了命令出去了。 等到上菜的过程不算长,掌柜再次进来的时候,魏钰问了他其他地方山匪的情况。 “听说你们济郡最近匪患很厉害啊,尤其是齐淩那一带,好像县城都被山匪给包围了。” 魏钰装作好奇地看向掌柜。 虽然这一个月他们都在山上安营寨扎,但到底人已经身处济郡,而且二皇子还在这边,想办法跟对方联系上才是关键。 所以这一个月里,乙十三是带着人经常出去打探消息的。 齐淩县那边匪患严重什么的,也都是乙十三打听到的。 魏钰对济郡现如今的匪患问题,了解得不说一清二楚,但至少表面上传得那些流言,还是都听说过的。 而他现在问掌柜这些,也不过是想听听这里的百姓什么想法。bookAbc.Cc “哎呀,公子这消息可真是广啊,那边的匪患可不是很严重嘛!” 一听魏钰问的齐淩匪患,掌柜立刻皱巴起了脸,一脸苦相,“从前我们这儿山匪一直都多,官府也管不着,本来要是不出城,不去山匪住的那一片晃悠,便也就相安无事了,可谁知道齐淩那边怎么回事啊,山匪居然合起伙围城了!” 魏钰一脸好奇,“那这是怎么回事啊?山匪怎么会突然围城?我听人说,好像是齐淩县令有问题?” “哎呦,公子可别这么说。” 掌柜一咂舌,给了他一个只可意味不可名言的眼神,然后伸手往上指了指,摇头叹气。 “这自古啊,戏文里说的那都是官商勾结,我们这儿啊,哎,都这么些年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也就不明说的。” 哦,看来济郡百姓都清楚官匪勾结的事啊。 魏钰恍然。 他瞅了眼掌柜,突然凑过去小声问道:“这济郡就没一个好官?” 听到这话,掌柜还仔细想了想,然后果断摇头,也凑过去小声道:“没有!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魏钰眨眼,“哇,那你们这官府也太差了啊。” 掌柜义愤填膺,“可不是,也不知这朝廷都是怎么管的,派了那么多的贪官过来,整个济郡都找不出一个好的!害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冤屈都没地儿诉苦!” 魏钰赞同点头,“对,这朝廷太没用了。” 掌故深以为然还带着点畏惧,“诶?小公子还是别说的这么直白,小心被人听到,不过咱们悄悄说不要紧。” 魏钰:“好的。” 一旁的小安子:…… 殿下,您还记得自己是大魏皇子吗? 这跟着百姓一起吐槽朝廷不太好吧。 第107章 侠义之士 魏钰有个本事。 那就是只要他想跟人套近乎,分分钟就能手到擒来。 譬如眼下他跟掌柜之间的聊天,不消一会儿,在掌柜的心中,他就已经从一个来头不小的金贵公子,变成了知己好友。 掌柜那是什么话都跟魏钰讲啊! 只剩三个人的紧闭包间里,魏钰和掌柜相邻而坐,小安子就站在魏钰后面贴身伺候。 “哎呦,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我们这狗县令有多不是人!” 掌柜一拍大腿,神情激动,“从前就我这条街,有个摆豆腐摊子的好看寡妇,那狗县令要聘人做小妾,人家寡妇不肯,说要抚养幼子,他居然愣是派人把那孩子给推进了河里,还污蔑是旁人做的……最后硬生生害了三条人命啊!” 魏钰气愤,“太过分了,这狗县令一定不得好死。” 掌柜:“就是啊,狗县令!” 魏钰:“对,呸!” 掌柜:“呸!” 两个人齐齐一呸,相视一眼,情分更浓了。 掌柜心下异常感动,“我与小兄弟竟如此投缘,真是难得啊。” 魏钰摆手,“大哥快别说了,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我家中也不过就是个从商的,来此本想做笔买卖,奈何这济郡实在太过危险了。” “确实危险,虽然不知道小兄弟是要去哪儿做买卖,但听我一句劝,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晚了,说不得就走不了了。” 这会掌柜说的话就很中肯。 魏钰看他垂头叹气的样子,知道对方是在担心匪患问题会蔓延到兹阳。 他想了想,没问掌柜为什么不跑的蠢话。 毕竟命要紧,若是能跑的话,不用外人说掌柜也会跑,既然对方不跑,那肯定就是有他不能跑的理由。 “说来是我不好,隐瞒了大哥一点事儿,不如我现在给大哥提个醒儿吧?”bookAbc.Cc 魏钰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脸神秘兮兮的,就像是有什么大好事在藏着掖着一样。 掌柜一愣,心中隐约有着莫名期待。 “是,是什么?” 魏钰凑了过去,小声道:“这兹阳城外的山匪啊……都被人给收拢了!” 掌柜:!! “什么!” 掌柜一下站了起来,望着魏钰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此话是真是假?那些山匪被谁给收拢了?!” 太激动了。 一点都不沉稳。 魏钰招手示意他冷静,“大哥莫急啊,听我这给你细细说。” “哦哦哦,对,对,咱们是得冷静些。” 掌柜一屁股坐下,赶紧询问山匪的事,“小兄弟,你是如何得知外面这山匪被人给收拢的,难不成?” 瞅瞅这小眼神,开始怀疑了。 “大哥可别乱想,我哪儿有这本事去收拢山匪啊!其实就是来的路上刚巧经过那牛头山,瞧见了那领头人而已。” 掌柜大惊,“什么?还有领头人!这收拢山匪的到底是何人,莫不成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官府要起义啦!” 魏钰:…… 还别说,这大哥骨子里也不是个老实人。 未免掌柜的想法劈叉,魏钰赶紧回归正题,给他编了个路经牛头山,遇上侠义之士收服山匪并教他们重新做人,且对方还邀请他们上山一坐的奇妙故事。 魏钰说的跌宕起伏,把那侠义之士的热心肠说得有天上没地下,惹得掌柜听后好生佩服。 掌柜:“就得是这侠士啊!若非这世道能有此人,我们这兹阳县的人,还不知道要被外面的山匪欺负成什么样子!” 魏钰连连点头,“对,那侠士不仅心地善良,还特别俊朗非凡,文成武就,当属世间一等英才啊。” 小安子:…… 殿下你这么夸自己就不心虚吗?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魏钰只恨自己才疏学浅,说不出更好听的词儿! 听了掌柜的一水吹捧后,魏钰心满意足了。 他同掌柜道:“如今外面的山匪是有侠士在管的,今非昔比了,欺负大伙那是肯定不能够,说不得你们过去求助,侠士还会派人帮忙。所以啊,大哥也别怕,真要有问题了,你们就尽管去牛头山。” 魏钰话就说到这儿了,掌柜再有疑虑,他就一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让对方好一阵迷惑。 毕竟,要是魏钰一个劲儿劝说,让掌柜去牛头山什么的,说不得他还以为魏钰是骗子,是山匪,故意骗他们去土匪窝。 可魏钰就这么一提,也不多说,说完还要走人,掌柜心中有三分信的,也就变成了五分。 - 出了酒楼后,魏钰在方生的带领下去了粮店。 粮店里的东西挺多,魏钰进去后,收到店家的欢迎不亚于之前在酒楼里。 店家:“公子需要点儿什么,买米还是买面,亦或者买豆子,全城就我这儿东西最全了。” 魏钰可分不清什么陈米新米,好粮坏粮的,在铺子里逛了圈后,他将这活直接交给了方生。 方生没一会儿就挑好了东西,付定金的时候魏钰有些肉疼。 总共得花八百七十三两啊。 ——从山匪窝里掏出来的所有现银。 这他喵一花回到解放前! 魏钰恨。 等牛头山不需要干活了,一群人全都给他喝粥糊糊去! 一伙人粮食买得多,店家乐得不行,还特意借出了自家的粮车,甚至搬粮这种事都交给了他们店铺里的人。 “哎呦,公子放心!你们要的这粮食,我们店通通都给您搬过去,您要搬去哪儿,直说!” 方生:“牛头山。” 店家的话一下嘎住了。 牛头山? 这不山匪窝吗! 谁家好人送粮去哪儿啊! 这伙人别是山匪吧! 店家为难不为难,方生不管,反正殿下已经走了,他也要走。 “想要拿全款,就让人送粮去牛头山,保管你们无事。” 人走远了,店家也无奈了。 这好不容易来笔大生意,也太叫人为难了啊。 所以做还是不做呢? 店家咬咬牙,转头去问了给他们店铺做活的工人。 “你们,谁愿意去城外的牛头山送粮?回头我给你们加十个铜板的工钱!” 正想着出城的田虎:? 第108章 同一片树林 兹阳县下,有百来个村子都归属于这个范围。 田虎便是这其中一个村子的一员。 三年前,他带着妻儿想去探亲,一路小心翼翼,唯恐被山匪发觉。 可惜,事无绝对,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山匪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赤手空拳抵不过一群人残暴之徒的侵袭,那时的田虎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他眼睁睁看着一群禽兽侮辱了他的妻子,残害了他的儿子,最后禽兽们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留下满地狼藉…… 好好和睦的一家,最后却只剩了田虎一人。 田虎想报仇,做梦都在想。 只要能有机会让他杀了那群山匪,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 艳阳天,天色正好。 在这个天色下做事,怎么都让人有种气氛正好的感觉。 兹阳城里的百姓们今日算是看了个热闹。 小城不大,来回也就那么几个大户,谁家有点什么事,几乎是过不了一天就能传遍这个县城。 丁家粮铺运出一座座粮车,径自运到城门口,那要出城的架势是有目共睹。 到底是没有受过打点,也没有接受过严格训练,给丁家粮铺干活的人那么多,这要给谁运粮,运粮到哪里去,总会有些人多嘴多舌说漏了嘴,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弄到县城不少人都知道。bookAbc.Cc ——一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大户,从丁家粮铺买了上万斤的粮,还指名道姓要送到牛头山! 听说的人无一不震惊。 不是为着买了多少粮,而是牛头山啊! 城里谁不知道那牛头山附近就是一个土匪窝? 送粮去那里,这不是上赶着让人家打劫吗! 丁家掌柜失心疯了啊? 好奇的人不计其数,为着这事,有人还特意上门问粮铺掌柜“如何想到要去牛头山送粮,你们就不怕血本无归”? 对此,丁掌柜倒是坦然多了。 虽然他一开始也担心这个问题,但谁叫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呢! 一下买那么多的粮,他在这兹阳县起码得卖上个半年才能有这结果! 再说凡事有一就有二,人家头一回能买这么多,保不齐后面还会继续来买,发展个长久的大生意,这不比零散着买好啊? 做商人的嘛,富贵险中求。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丁掌柜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过来买粮的公子虽然看似平常,但一身气度不凡,身边人令行禁止,比丁掌柜见过的县令家护卫还要严格,一看他们就非常人! 说他们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都比是山匪更叫丁掌柜信服。 但。 这相信是一回事,真要出城去牛头山送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那外面有山匪啊。 丁掌柜如今这叫人送去的粮,也只是那公子买的一半,而且还都是咬着牙送的! 不管对方说的送粮保管无事是否为真,反正他先叫人过去送送看就知道了。 田虎就在这送粮的队伍中。 虽然从前残害他妻儿的山匪不是牛头山那一片的,但这并不妨碍在田虎心中,山匪就都不是好东西! 凡是山匪,通通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田虎沉默地推着粮车,路上,他抬头望了眼牛头山,一手抚上微鼓的胸口,眼神愤恨中带着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痛快。 田虎喘了口粗气,放在胸口的手紧握成拳。 三年他攒了一大包的砒霜,就等着今天这一日! 只要那牛头山上有山匪,他就一定要将他们全都毒死! - 牛头山。 几个训练结束,正蹲在树下方便的山匪在没事闲聊。 山匪甲:“弟兄们,我发现我这最近拉屎很是畅通啊,你们有没有这感觉?” 山匪乙:“呵,我早发现了。自从跟着大当家手下的人训练后,虽然累是累了点,但至少吃得好啊,我每次回去倒头就睡,连婆娘都管不上了……这吃好睡好的,可不得上下通畅吗!” 山匪甲:“确实,就是便宜了隔壁那群,居然能跟我们吃的一样好,啧,大当家可真是人好。” 山匪丁:“你这浑头可真行!前两天我还看见你跟那群人坐一堆呢,这会子倒是又在这说人不是。” 山匪甲骄傲:“他们哪能跟我们比,就算如今大当家对大伙儿都一样,但我们可没做过俘虏!我们还是头一个被队长训练的人呢!” 不敢苟同,这还被训出自豪感了。 山匪丙:“听说大当家昨日去城里买粮了,这会不会让我们去搬粮啊?” 山匪丁:“别扯,我都听给大当家看门的人说了,那粮食是粮铺的人送过来的。” 甲乙丙惊呼。 山匪甲:“那这胆子还挺大啊,居然敢出城,这要是以前呐,啧啧啧。” 山匪乙丙丁齐齐叹气。 确实,以前他们多威风啊。 别说有人赶来牛头山了,想要出城的都没几个…… 可怜呐。 他们老大都被人收成小弟了。 蹲坑过程中,几个山匪就这么插科打诨着,等到他们提着裤子回去,看到的就是寨子里的弟兄们在往外走。 几个山匪不明所以,拉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城里送粮的人来了,大当家让人下山去帮忙。 丁发财刚出来,就瞅见寨子口有几人鬼鬼祟祟的。 他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甲乙丙丁被吓的一激灵。 嚯! 训练他们的副教头! 不等几个人说话,丁发财吩咐他们也跟着帮忙。 不是被训斥要挨罚,几个人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就溜了。 等人走后,负责这事的丁发财也要去。 才走两步,发财突然皱起眉,默不作声捂上了肚子。 糟糕,有点想拉肚子了。 人有三急,暂时离开一下下,殿下应该不会怪他不负责的? 想着宽容的殿下,于是丁发财溜到树林里去方便了。 而另一头,顺着粮车摸上山,看到来人一个个跟山匪打扮无甚两样的田虎,那真就是眼都瞪直了。 他在搬了一会儿粮后,咬着牙装作肚子不舒服,然后就揣着一包砒霜摸进了树林。 同一片树林,大同小异的肚子不舒服。 丁发财猫在草丛里,默默看着掏出砒霜、一脸愤世嫉俗的田虎。 田虎:“禽兽都该去死!” 丁发财:? 第109章 无差别攻击 自家地盘莫名其妙进来个要下毒的人,这无论是谁都会引起重视。 揣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毒药的人走了,方便完的丁发财提裤子刚起,旁边就有两道窸窣声传出。 丁发财转眼一看,蓦然同两双眼睛对视上。 谁? 不认识。 但看穿着,丁发财知道这俩都是灰卫使的兄弟们。 所以。 他之前拉屎的时候,这俩也在? 丁发财瘫起了一张脸。 有点小尴尬,但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 三个人沉默几秒,丁发财先说话了。 “此人来历不明,意图不轨,蓄意谋害,我们需要严密监视,所以,一起去看看吧。” 说得好。 都是沉默不爱说话的面瘫哑巴,有人出主意那实在太好了。 于是三个人齐刷刷跟上了田虎的脚步。 - 田虎没来过牛头山。 他不知道牛头山的地形,也不知道营寨里的情况,即便想出了下毒这样的计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往山匪们喝的水里放。 想法挺好的,就是找不到水源在哪儿。 于是丁发财三人就这么看着他在山上窜来窜去,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人也没找到水源,甚至路上还摔了好几跤。 三人:…… 半天没找到这山上有溪流湖泊的,田虎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地方不对,山匪喝的水应该在寨子里,也许是水井! 意识到自己做了无用功后,田虎开始想办法摸进营寨。 本就是来帮忙运粮的活计,外面的活又还没做完,田虎想摸进去实在容易。 而他进了寨子后,便不停地在摸索位置。 那种无论遇到谁都不紧张的心理素质,看得跟着他的丁发财连连点头。 “这人适合当细作。” 虽然开头蠢了点,但那也没蠢过头,至少后面察觉到不对后会反思,培养培养也还能用。 丁发财用挑剔下属的眼光去看田虎,一路上越看越觉得这人能用。 于是,等到田虎好不容易在营寨里找到水源,还没来得及喜出望外时,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两人给擒住了。 田虎大惊,“你们是谁,做什么绑我?我是来送粮的,你们抓错人了吧!” 丁发财懒得理会,直接将人带去见殿下。 魏钰人正在屋子里看剧呢! 他剧看得好好的,冷不丁听说有人要下毒谋害整个营寨的时候,魏钰整个人还有些懵。 “啥?下毒?” 魏钰没忍住掏了掏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这什么奇妙的小说剧情,从前在宫里都没人给他下毒,如今在宫外啥坏事没干的,居然还有人下毒下到他面前! 刺激。 魏钰赶紧关了平板出去。 一出去,魏钰就看到丁发财站在客厅里,后面俩护卫压着一个黑瘦的男人。 魏钰目光在田虎面上打了转儿,“是他要下毒?” 瞧着不认识啊。 谁招惹老实人了? 丁发财将自己从遇到对方,再到一路跟踪中见到的事,都简单明了告诉了魏钰。 魏钰恍然。 哦,感情这人是送粮的工人啊……所以到底谁招惹了这人恨得他要投毒啊! 在对上田虎那双愤恨的双眼时,魏钰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道是他干的? 嘁! 肯定不可能,这中间绝对有误会! 魏钰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大哥为何要上山投毒呢?你我无冤无仇的,投毒这事很不道德哦,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很多的小生命呢?” “呸!你们这一群禽兽,我杀了你们那是为民除害!” 田虎梗着脖子狂喷,“你们这群山匪都该死,什么无冤无仇,我呸!你们残害了我妻儿,我杀了你们为我妻儿报仇有什么错!你们就是该死,我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嘬嘬嘬。 好悲惨的故事,好血腥的手段。 “我们不是山匪” 魏钰眨眨眼,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不是山匪? 田虎一下嘎住了,张着嘴看魏钰。 魏钰合手,神色悲悯,“实在不好意思,虽然你说的这些都情有可原,我也感同身受,如你说的那类山匪确实罪该万死,你要报仇,我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甚至有可能的话,我会把你的仇人带到你面前,让你亲自解决。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 魏钰微笑,“我们不是山匪哦。” “你看看,仔细看看,就我这样的人,会是你说的山匪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觉得我像吗!” 魏钰后退一步,摊开手,转个身,让对方好好看。 像吗? 貌似,确实不太像。 “但外面那群人像啊!”田虎还在挣扎。 魏钰点头赞同,“哦,这个你说对了,外面那些人呢,很多以前确实都是山匪,不过在我的宽容劝导下呢,他们已经走上了正轨,洗心革面不再干山匪了!” 魏钰眨眼看他,“你别看我年纪小,但你要知道,这世道不缺少年英才,今天是你走运,让你亲眼看到了,出去可不要跟别人乱说哦。” 田虎:“……” 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田虎沉默了。 不过他沉默了,作为一个公道人,魏钰自己还是有话说的。 他问田虎,“你要找谁报仇?如今这方圆三十里的山匪都成了我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将仇人说出来,我必定不偏袒对方,还你一个公道!” 这话让田虎有些不敢置信。 他怔怔地望着魏钰,不相信对方真的会给他主持公道。 他这不信魏钰也懒得解释,光说不做假把式,看做的吧。 “你就说吧,要是不认识当初那些山匪,那也成,你直接告诉我是在哪一带出的事,我把在那一片的山匪都找出来,让你一一辨认可好?” 田虎沉默了片刻,陡然抬头。 “好,我说!” 田虎说了个地名,听到这地名儿后,魏钰一脸问号。 妈耶,他这出事地跟牛头山就是天南地北好吗! 不去那里报仇,居然跑到牛头山上下毒。 真就是报复社会无差别攻击呗? 这法律意识太浅薄了! 虽然是无差别攻击,但魏钰必须得承认,这地儿,之前方生是带人剿过的,没死的那些山匪也确实都被当成俘虏带了回来,所以对方也不算报复错。 魏钰将这事交给了丁发财去办。 第110章 手刃仇人 在之前人员管理的时候,俘虏就被护卫们用表格法都登记过。 什么名儿,多大,长相特征,曾经哪个寨子,祖籍多少……记得比官府登记的还要清楚。 丁发财要找人,只需拿登记簿瞅一眼。 是以一个时辰后,田虎要找的那片山匪就全被拎了出来。 他认人的时候,魏钰就站一旁跟他八哥一同看着。 二人看着田虎对着人一个个仔细辨认,看着他对着仇人撕咬、拳打脚踢,看着他报完仇后失声痛哭…… 整个营寨中的人都沉默不语了。 无论是找人开始,还是被各自的队长叫到营寨看着,他们开始不清楚真相,但在田虎的哭诉中,听着听着,一群人便回忆起了从前。 没有人是愿意天生做山匪的。 能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做跟官府对着干的活儿呢? 在场大多数的人曾经都是良民,都是为求自保被逼着上山做匪! 他们是抢劫,但却甚少伤人杀人,如田虎仇人一样的,终究是少数。 八皇子摇头,“我是越发觉得这郭修可恨了。” 都不说子不教,父之过,世人常把官员称为父母官。 郭修作为一郡最高长官,将济郡治理得乌烟瘴气,养了那么多的山匪引做豺狼,害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济郡能有如今这副局面,田虎的亲人能遭受那般委屈,可以说全是郭修乃至整个济郡官场的错! 魏钰望着寨子里的人,淡然颔首,“是可恨,所以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就像是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在每个案件的后面,警察总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姗姗来迟,显得官方机构很多余,所以经常被观众们批“马后炮”、“无用”。 但其实官方并不是那么没用的。 能在电视剧里显得多余,其实是编剧设计如此,为了凸显主人公的有用。 官方再无用,那也是官方! 是真正的权利公信机构,是给天下百姓一个陈述冤情的神圣之地。 “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虽迟必到。生而为人,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我们无法左右一件事的好坏,但当我们有能力时,至少可以将公道还给需要的人。” 八皇子微怔。 魏钰笑了笑,转头去看八皇子,“若非我们来了,田虎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为自己报仇,往日之事不可追,与其纠结前因对错,不如执着眼下,帮助百姓平反冤情,所以八哥,你真的不必介怀。” 八皇子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收拢的这些山匪,从前我不管,但后面必须得把人查清楚才行,那些烧杀劫掠、欺凌他人的万不能放过就是。” 魏钰眨眼,“哦,好啊,不过这事不如八哥自己来负责吧?” 八皇子愣了下。 他,他来? “我可没管过兵!”八皇子下意识否决。 “咦。” 魏钰揶揄地瞅他,“八哥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吧,不过一群山匪而已,哪算得上是兵,你把他们当成自家府上的护卫管就是了。正好,咱们这土匪军还没定规矩呢,不如八哥你来定?” 待山寨里一个多月,一直都是悠闲度日的八皇子犹豫了。 虽然九弟说的像是这群土匪没什么用,但上千人,后面也许还会再加,就这么多的人,如何不算是一支军队? 哪个男儿能拒绝管理一支军队的诱惑呢? 至少八皇子不能。 他心里痒痒,想应下,但又担心自己没领过兵,恐会做不好,到时后面误了九弟的事,所有踌躇半天也没个决定。 魏钰知道他八哥的毛病。 这要不第一时间否认,那心里头潜意识就是要拿下。 所以魏钰也不跟八皇子磨叽,直接让方生过来,让他把手头的工作跟八皇子交接一下。 “八哥,你也知道的,方生是我贴身护卫,他要不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这夜晚睡觉都睡不好,老觉得有鬼挠我脚底板。” 八皇子:…… 魏钰叹气,“所以您行行好,心疼心疼我这个弟弟,把方生的工作接过去,啊?” 这一个多月来,方生一直都是担任土匪军的总教头,管理着上下事,事情之多,害得方生脸都瘦了一个度。 知道魏钰是故意这么说,八皇子瞅他一眼,按捺住心头的跃跃欲试,终究是矜持地点点头。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应下吧。” 傲娇! 魏钰让八皇子自己带着方生去别地儿交接工作,他则是回了房,顺便让丁发财将田虎带过来。 田虎进来的时候,魏钰瞅了他一眼。 黑瘦的汉子浑身狼狈,眼圈通红,之前还是一身愤世嫉俗的报社气质,如今再看,却是浑身卸了重担一般,狼狈,但轻松释然。 魏钰问他,“让你报了仇,你如今可信我了?” 田虎笑了声,却摇头,“不信,你们这么多人,死上一两个也亏不了什么,做山匪的,都狡猾。” 哦,还是个犟种。 魏钰点头,“好吧,既然你不信,那我也不多说,反正说再多你依旧是不行,不如我们看做的吧?” 田虎疑惑看他。 魏钰指了下旁边的丁发财:“他同我说,你是个细作苗子,若是我让你去别的地方打探山匪情况,你可愿意?” 田虎盯着他看了两眼,匪夷所思地冷笑起来,“我凭何要去?” “因为你恨山匪。” 魏钰看着他,“你的亲人被山匪残害,你那般的痛恨仇人,恨到无差别报复每一个山匪,如今能有一个剿匪的机会,你凭何要拒绝呢?” 田虎:“……我已经报了仇。” 魏钰:“但是还有如你一样的人没有。” 田虎沉默了。 魏钰微笑,“你很幸运,遇上了我这样的好人,不仅不怪你鲁莽之举,甚至还给了机会让你亲自手刃仇人,但这济郡跟你一样遭遇的人可不会有,所以,你真的忍心吗?” 田虎这会更沉默了。 魏钰看着他垂在裤边的手紧握成拳,清楚地感受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忍…… 最后,选择了认命。 田虎深吸一口气,抬头定定地看着魏钰。 “你说得对,能有机会多杀一个山匪,我不应该拒绝的。” 第111章 传言 魏钰对田虎的回答很满意。 “你能想通真的是皆大欢喜。” 这是个有点ptsd迹象的犟种,说再多也不如直接做的。 所以魏钰指着丁发财对田虎道:“后面你就跟着他吧,他会教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细作,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不顾你的安危,送你去死什么的,毕竟我是一个守法公民,害人的事,咱们可不做哦。” 守法不守法的先不说,田虎走之前最后看了眼魏钰,那一眼很是纠结。 因为田虎忍住了一句话没对魏钰说,那就是—— 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小小年纪这般不要脸的人! - 兹阳县,这两天最大的消息就是:丁家粮铺去牛头山送粮的人,最后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因为太过惊奇,凡是那日送粮的人,几乎都被好事者问过问题。 什么“牛头山什么情况”,“外面的山匪呢”,“你们有没有遇上山匪”等等。 凡是送过粮的人对于这些问题都没有隐瞒,甚至当做一种吹嘘自身的资本,对牛头山的情况大说特说! 譬如—— “牛头山上的人其实都是山匪,但看起来有点像官爷……” “城外如今很安全,出去一趟出不了意外……” “山匪都被牛头山的大当家给管住了,那大当家身长八尺,三头六臂,很是威武,山匪们都不敢反抗……” 底层劳动人民的吹嘘嘛,大话那是张口就来。 明明就不清楚牛头山的情况,只在运粮时听到有人说了几句大当家什么的,就开始凭戏文里讲的那样信口胡诌。 问得多,传的广, 没过多久,兹阳县城中的人就都听说了那些传言。 前几天跟魏钰称兄道弟的酒楼掌柜也是。 掌柜很惊讶。 原来那日王小兄弟说的话竟是真的吗? 城外的山匪居然真的都被人给收服?! 掌柜当初本来还在为魏钰的话感到纠结,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城外看看,结果就听到了丁家粮铺要去牛头山送粮的消息。 才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城外看情况呢,转头别人就把这事给做了,去的还是牛头山! 这不用自己费事就能得到结果的情况,掌柜自然是愿意等人回来,听了消息后再做打算的。 但现在这听了的消息吧。 掌柜纠结了。 这王小兄弟不是说侠士心地善良,俊朗非凡,文成武就,当属世间一等英才的吗? 怎么跟送粮人说的话不一样啊! 所以到底是一等英才,还是三头六臂啊? - 听了消息的不止兹阳县百姓,还有县衙的人。 兹阳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兹阳县任官三届,也就是九年。 在大魏做地方官,那都是三年一换任的,能换任的前提是看政绩。 政绩好,那妥妥的高升;政绩一般,有可能升,有可能继续担任原职;政绩不好,呵,别说做原职了,没给你撤职受罚就算不错了。 可以说一个县令在地方上做了九年,那要么就是政绩一般不起眼,要么就是背后没人给不了高升,要么就是得罪了上官。 而兹阳县县令胡勇的情况嘛。 他是第四种。 ——跟着上官一起同流合污不愿意离开的。 这两个多月来,因为齐淩山匪突然暴起反抗、郡守为此大发雷霆的事,胡勇很是担惊受怕。 他一面担心兹阳这边的山匪也会效仿齐淩,自己这县令会被山匪们攻城给害了,一面担心郡守迁怒自己,给自己派了什么剿匪的任务…… 两个多月,胡勇因为担心这担心那,过得很是战战兢兢。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胆大的人,多年来在地方上担任县令,钱财腐蚀了他的内心,却没有撑大他那颗能担事的胆。 应对上官,他还能虚伪以蛇,但面对凶残的山匪,胡勇只会派底下人出马。 而一个县衙总共就那么点人,除开文员,稍微能打点的衙役也就三十多个。 在听说了齐淩的事后,胡勇为防万一,早早地就派了人在城门口巡逻,就是要时刻关注城外山匪的动静。 本来这么久没听到动静,胡勇都开始放下心了的。 可惜,是祸躲不过。 城外的山匪是没有攻城,但他们居然都团结起来成为一体了! 在听说了城中的传言后,胡勇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家夫人。 “夫人!大事不好了啊夫人!” 气派的县令府,地都是青砖铺的,沿路的花草树木不是名品就是价格昂贵。 胡勇一路直奔夫人常在的书楼,推开大门就上了二楼,然后在窗户边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夫人。 胡勇着急忙慌地走过去,对那青衣典雅的妇人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城外那群山匪居然都在牛头山安营扎寨了!” 妇人手捧一本书,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抬一下。 胡勇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只白着脸径自低头诉说自己的恐慌。 “从前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一群游兵散将,如今这群山匪不知何时居然集结在了一起,在牛头山安营扎寨,前几日还在丁家粮铺买了上万斤的粮……这情形,他们莫不是要来攻城!” 胡勇焦急地看向妇人,“这可怎么办啊夫人!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快点说说!若不能应对,咱们这得赶紧收拾行李逃啊!” 说到逃,妇人终于动了。 她抬头,冷淡地扫了眼胡勇,“朝廷命官,不战而逃,你想被流放?” 妇人的面容约莫三十来岁,眉目清雅,身上带着一股文人清贵的书卷气。 胡勇着急,“哎呀夫人你这不是说笑吗,人命关天,若晚一步,等他们攻进来咱们就走不了啊!” 妇人看着胡勇,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讥讽。 她起身,朝着一排排走去,“不过一群山匪,哪怕集结在一起,闭了城就是,你以为他们能有攻城利器?”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胡勇想到了齐淩,“你看看齐淩,那儿都闭城两个月了,山匪一直围堵着,这要是在围上几个月,城中人都得饿死啊!” 第112章 送信 不同于胡勇的惊慌失措,胡夫人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她站在书架前,一边听着胡勇在耳边絮叨,一边整理着书册,神色从容。 这样的态度很容易感染他人,胡勇说着说着,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紧蹙着眉头,但言语却不似开始那般慌乱了。 胡勇:“夫人啊,你快别摆弄那些书了,如今的情形,你可快些想个办法出来吧。” “你就这么确信外面的人会攻城?”胡夫人反问了回去。 胡勇被这一问弄得有些犹豫,“倒是不曾听说过……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夫人你比我有主意,只要你说如今该怎么办,那我就怎么办!” 胡夫人捧着书偏过了头去。 背对着胡勇,夫人眉眼讥诮之色尽显,毫不掩饰对身后之人的嫌恶。 她往书架深处走去,边走边道:“知彼知己,胜乃不殆。你连城外的情况都不知道,就说要逃,如若后面风平浪静,届时你可想好该如何向郭大人交代?” 官员擅离职守,被朝廷知道,那就是抄家流放的死罪。 但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在济郡,郭修就是这儿的土皇帝,往下所有的官员动静,那都是被对方给牢牢把控的。 胡勇若是逃了,朝廷也许不会知道,但郭修却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若能讨了郭修的欢心,说不定对方还会帮其隐瞒犯罪证据! 对于逃走后要如何向郭大人交代这个问题,胡勇其实根本就没想。 他人都快要没命了,谁还管交代不交代的事啊! 要命还在,那理由啥的之后再想也不迟啊! 不过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能不惹郭大人的眼,就最好还是再稳妥些。 胡勇想了下,“那我现在就给郭大人送封信?把这的情况向大人说明了,让大人派兵过来?” 在大魏,其实是兵权分离的,郭修是郡守,一郡最高执政官,但兵马却归郡尉管理。 二者的关系,算得上是郡尉辅佐于郡守。 而郭修与济郡郡尉的关系,不用多说,都是一丘之貉。 毕竟要是郡尉真管事,这济郡的山匪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猖狂了。 兹阳县兵力不济,真打起来压根就不是山匪的对手,胡勇书信于郭修,就是希望郭修能让郡尉派兵过来,这样他就好甩了个担子。 遇事不决找上官求助,这法子很对。 只不过胡夫人却不乐意。 她转身,看向胡勇,“送信?你想让郭大人觉得你是个担不了事的废物?” 胡勇皱眉,“夫人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觉得不应该送信?” “夫君从前可受郭大人信重?” 胡勇默默皱紧眉头。 胡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郭大人疑心重,除了自己身边的人,也就合阳县令被他看在眼里。齐淩县令无用,逼反了山匪,连累合阳、岭北二县亦困于其中。如今眼下时机正好,郭大人器重的人不中用了,若是夫君能将城外的事处理好,岂不就是一个在郭大人面前彰显才能的机会?” 如何讨好上官是门学问。 将上官讨好了,那后续的资源也就源源不断了。 胡勇眼睛一亮,复又觉得为难起来,“可城外山匪那般多,我这该如何做才是呢?” 胡夫人的目光在他沉思的脸上游移了两秒,“夫君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派人去牛头山查探情况。” “这个是自然的,可我派谁去呢?” 胡夫人:“……丁家粮铺的活计。” 胡勇顿时恍然。 “哦,对对对!丁家粮铺,下人说过丁家粮铺今日只送了一半粮来着!”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胡勇一拍手,惊喜万分地上前,一把握住胡夫人的手,十分欣慰道:“夫人才智,实乃我军师也。” 胡夫人淡淡笑着,垂眸,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又走向书架,“大人还是快点去办正事吧,等查探完牛头山的情况,我们才好继续往下。” 胡勇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夫人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办。” 说完,胡勇就下了书楼。 等到胡勇离开书楼后,胡夫人这才从出现在书楼的窗口上。 有婢女端着水盆和白巾出现在胡夫人身后,询问她是否要立刻净手。 望着胡勇的身影逐渐消失,胡夫人转身,就着侍女端着的水盆开始洗手。 洗完后,胡夫人拿着白巾擦手,边擦边道:“我等会儿会写封信,你拿着这封信去丁家粮铺,给那掌柜的,让他下次送粮时交给牛头山的管事人,明白吗?” “明白了,小姐。” - 丁掌柜的第二次送粮,是在第二天。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运粮的活计这次都不担心会在城外受到伤害,所以一路都很放松。 只除了丁掌柜本人。 他怀里揣着县令夫人的信,心里那叫一个忐忑紧张。 本来运粮这事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但谁叫县令夫人有事托他办呢!还不允许他告诉其他人,只让他在只有他和牛头山管事两个人在的时候交信。 这工作有点超纲了,要不是让他交信的人是县令夫人,丁掌柜是说什么也不干的! 多吓人啊。 虽然那个悦来楼的齐掌柜说,牛头山如今是啥啥啥的侠士在做主,山匪们都改邪归正了……但那些人从前也是山匪啊!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弱男子,拿什么跟人家山匪拼哦。 县令夫人真难为人,就不能派个官爷上山送信吗! 丁掌柜一路委委屈屈,战战兢兢,一直到了牛头山,亲眼看到山上的情况,又确定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相信山匪们是真的被人给管住了。 因着先前只是付定金,尾款还没给,所以丁掌柜找了那个负责搬粮的人问。 丁掌柜:“这位小哥,粮食都已运过来了,不知这钱?” 被抓住问的丁发财:…… 穷嗖嗖的护卫不配有钱,他带着丁掌柜去找自家有钱的殿下。bookAbc.Cc 有钱的殿下正翘着腿躺树下看小说,听到动静,定眼一瞧就看到了谄媚殷勤的丁掌柜。 魏钰:? 啧,这种看到财神爷的眼神。 第113章 想好了再回答 魏钰还记得自己买粮没付尾款的事。 一看到丁掌柜,他就知道这是要账的上门了。 不过钱没在身上,所以魏钰让发财去找小安子拿钱。 丁发财一走,周围明面上就没人了,因为人都在暗处,而丁掌柜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这都不要紧,瞧着没人了,丁掌柜赶紧从怀里掏出了胡夫人给他的信。 “小公子啊,这是昨日县令夫人让我交给你的信。” 哈? 魏钰一愣,“县令夫人的信?” “对,就是县令夫人的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送信的人只让我交给牛头山管事的。” 确定是县令夫人,不是县令? 魏钰有点好奇,伸手便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有点厚,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是个白封。 魏钰不在意丁掌柜还在,直接便拆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差不多五六张信纸,他摊开一看,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上面那一手好字。 字迹飘逸大气,毫无女子该有的小意温柔。 这很难不让魏钰怀疑是县令写的。 不过这种念头,在看完信纸内容后,魏钰便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因为这写信人确实是个女子,而且身份还是县令夫人! 毕竟不会有什么人能知道县令如此多的秘密,而且还十分坦然地表示自己厌恶乃至恨兹阳县令,愿意能跟牛头山结盟,甘愿做间谍,期待他们能攻城杀了县令的! 这县令夫人是个什么神助攻?! 信纸信息量有点大,魏钰看完都有些懵。 他眨眨眼,突然抬头看丁掌柜,问道:“知道你们县令夫人是个什么人?” 啊? 丁掌柜愣了下,干干一笑,“这,县令夫人的事,我……” “想好再回答。” 被堵了的丁掌柜:…… 魏钰微笑看他,“丁掌柜想来不是个蠢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咱们看场合而定,不必为难自己。” 话音刚落,丁掌柜眼睁睁就看着几个人哗哗从周围树上跳下来。 然后,齐齐盯着他。 丁掌柜:实不相瞒,你现在就在为难他。 这简直就是死亡视线! 丁掌柜吸了口气,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一个官方微笑,“其实,如今的县令夫人啊,我们城中的人都知道,她是沅阳县的人,七年前嫁给了县太爷做续弦,平素也不爱出府,城里有什么宴会,基本上也不出席的,不过听说她很爱看书!” 沅阳县的人,续弦,不爱出府,爱看书…… 魏钰若有所思,又问了县令如今年岁。 丁掌柜:“县太爷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了。” 哦,五十多的糟老头子。 魏钰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纸。 大魏女子出嫁大多在十七、八岁左右,一个七年前嫁给他人做续弦的女子,怎么看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 所以,二十多配五十多? 啧。 古时女子嫁人宛若投胎,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嫁给一个能做爹的人做续弦啊! 难怪县令夫人都迫不及待地写信搞背刺了。 虽是这么想,但魏钰抖着手上的信纸,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怎么看都是个才女,可惜却被困在了后宅。 魏钰又问了丁掌柜一些关于县令和县令夫人的事。 可惜,丁掌柜对这些事也了解的不多,能给魏钰的信息有限。 毕竟官民就是两个阶级,寻常百姓连小吏都不敢议论,都别提是县令了,能知道的基本都是一些小道消息,或者是大伙儿都知道的普遍消息。 等到丁发财拿了尾款过来,付完钱后,魏钰又提醒了丁掌柜。 “回去后,若有人问起牛头山的事,丁掌柜可要想清楚在回答哦。” 丁掌柜人都麻了。 什么回答不回答的! 他对于今天的事,谁来问都不想回答! - 送粮的人都回去后,魏钰带着信去找了八皇子。 八皇子正在屋里给土匪军制定规矩,等看完魏钰递过来的信纸后,他震惊了。 “这是兹阳县令的夫人递来的?” 魏钰:“是啊,震惊吧,想不到这还有个大义灭亲的吧?” 八皇子捧着信纸反复翻看,“她图什么啊!就因为恨县令?恨的理由呢?她一个妇人,就这么递信过来,也不怕我们到时候攻城将她也给杀了?” 八皇子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钰看了他一眼。 时下人讲究夫妻一体,出嫁从夫,可不会管什么年纪登对不登对,既然女子嫁了人,那就得无条件服从丈夫的话。 搞背刺,大义灭亲什么的,即便人们能理解,甚至是既得利益者,但也不会选择去体谅,甚至还会在尘埃落定后选择唾骂轻视。 而魏钰。 不好意思,他是个正常男人,现代化义务教育刻在骨子里呢。 “我的好八哥,难道你就只看到了这点?你就不觉得这县令夫人的字写得特别好吗?” 魏钰俯身,从他手中抽出了信纸,将其放在高空,然后点头表示赞赏。 “她是个才女,我确定。” 而有才之人,在他这儿都能得到一视同仁的重用!书包阁 字如其人,八皇子也不否认这一点,“是又如何,但她到底是县令夫人,你就不怕其中有诈?” 八皇子自然知道这封信的重要性,若是为真,他们就可以通过县令夫人获取县令的每一个指令,从而掌握整个兹阳县。 甚至于,他们还能假做县令手笔联系郭修,以此获得更多的消息! 魏钰一笑:“怕什么,想知道是不是有诈,派人过去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魏钰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当晚,他就派了乙十三去县令府探情况。 然后次日晚上,他让摸清楚情况的乙十三,带着他给县令夫人的信,悄咪咪摸进书楼,放在了对方的书桌上。 于是,等到后日一早,胡夫人便在书桌上的砚台下,看到了一封信。 胡夫人很惊讶。 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她即便没有拆开,也已经猜到了是谁送来的。 打开信封之后,胡夫人看着里面空白的信纸,突然就笑了。 不知何时送来的一封信,既是对方展示给她看的能力,也是在无声地肯定。 这结盟,成了。 第114章 军师 魏钰跟胡夫人自打结了盟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虽然互相都不知道面目,但他们却用书信的方式,相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譬如魏钰拿到了县令这些年的罪证,对方跟郭修通信的一些复刻版,以及兹阳县的布局图,而胡夫人则是什么都不要,只说他们能弄死县令就是对她最好的报酬…… 对此,魏钰只能说他恐女症又犯了。 而自从有了胡夫人做内应后,魏钰如今要想知道济郡各地的情况,那也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 虽然胡勇这个县令做的不怎样,但人家到底是一县父母官,消息来源是官方正版,可比乙十三这个到处打探的消息贩子可信度高。 魏钰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了解到了齐淩如今的具体情况。 牛头山上,八皇子和魏钰齐坐于一室。 八皇子正在看胡夫人送来的最新情报,看完后,他对于齐淩县很是匪夷所思。 “这齐淩一个小县,封城都快三个月了,他们还有粮?” 一个城市的粮草储备往往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城池的粮仓中,另一部分在城外。 古代大城必有粮仓,像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民粮食需求设置的常平仓,一般就设在州府。 但这说的都是大城,至于小城,城内用来住的地方都不够了,哪还有地方建立大型粮仓,就算有,那也都是很小型的,粮食都储存在城外。 整个济郡,有点大城样子的也就郡城沅阳了,所以齐淩县能闭城近三个月,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八皇子问魏钰:“齐淩的事,你怎么看?” 被问及的魏钰正在嗑瓜子。 他对于齐淩封城,合阳、岭北二县深陷匪患这事吧,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八哥,您就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魏钰提醒他,“二哥啊,咱们二哥来到济郡,差不多也就三个多月吧?你就没点儿想法?” 八皇子斜眼瞅他,“你想说齐淩的事是二哥动的手脚?” 魏钰没说话,只摊了摊手。 事情太巧合,他没办法不这么怀疑。 再说二哥本来就是带着整治任务来的啊! 二皇子来济郡做什么,魏钰早在到了济郡后,就同他八哥通过气了。 毕竟来都来了,不搞点事说不过去,既然都要做搞事小能手了,那肯定就得把计划给同谋说说是吧? 不然惹祸了,他都不好甩锅给他八哥…… 八皇子想了下,觉得二哥在齐淩县的可能性中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要说山匪围城是二哥的手笔,那我信,但要说二哥如今在齐淩县中,那我就不信了。” 嗯,推测得很好。 魏钰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二哥那样一个立志要做储君的聪明人,确实不可能只身犯险,尤其对方身边还有一文一武看着,就更不可能会呆在齐淩那地儿了。 万一城真的被破,山匪杀进去,就算保护的人多也难保不会出意外。 二哥那人…… 魏钰砸吧了下嘴,肯定道:“我觉得,二哥肯定就在齐淩城外某个地方猫着!” 是不是猫着呢? 答案还真的被魏钰给说对了。 齐淩城外,某个山头上的营寨中,一群排得上号的山匪头子,正坐在大帐中,巴巴望着坐在左侧上首的一笑面青年。 坐在正中央,身形高壮的男人,是山匪中的老大,叫牛三。 牛三同样望着右手边的青年,明明一脸粗犷,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多有讨好之意。 “军师啊,如今咱们依您的吩咐,只围城,不攻城,就硬耗着他们!这都快仨月了,这几日晚上,咱们的人抓了好多偷溜出来的,都说城里快没粮了!您说,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啊?” 军师:“大当家可是急了?” 牛三示好一笑,“这也不光我一个人急啊,其他弟兄们都挺急的!你说咱们这都围了仨月,还把这附近的粮仓给占了,这要是闹大了,朝廷派兵来缴,咱们这……” 军师笑看着他,“大当家且放心,朝廷不会知晓的,毕竟,这比你更怕闹大的,可是咱们的郭大人啊。” 牛三搓手,附和点头,“对对对,军师说得对……可我们这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咱们也就三千多人,这要郡尉派兵过来,咱们不就死定了吗!” 牛三的话就像是个开关,下面的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是啊军师,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这城里的人都是些软蛋,老子随手拿刀吓唬几句就全招了,他们现在又没得粮了,现在攻城能攻得下来!” “要俺说,今晚就动手得了!” “……” 一个个七嘴八舌说着,内容核心完全一致。 这是有备而来啊。 军师嘴角的笑意不改,只端起茶杯低头细细品起了茶。 牛三见状,不由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 一伙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牛三前身微俯,继续好言同军师道:“军师,您也看到了,弟兄们是真的都等不及了,就算我是他们的老大,那也做不了所有人的主不是?” “大当家联系上合阳、岭北二县的山匪了吗?”军师突然问道。 牛三微愣,“这,联系上了啊,不过只联系上了合阳的,岭北那边的主事,听说被人给杀了,回来的弟兄说,那边如今正乱着,谁都不服谁,都想做大当家来着。” 虽然不清楚军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牛三知道军师肯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牛三说完后,就听到军师又问他。 “大当家想好攻城完后,弟兄们该怎么办吗?” 这话牛三立刻就能回答。 “那当然是把城里的金银珠宝都给带上山来,再给弟兄们找几个美娇妻啊,咱们占着这附近的山头,把持着粮仓和官道,只要郡尉不来,咱们就是这儿的山大王,县令老儿也拿我们没办法!” 牛三的话引起了一干山匪的共鸣,纷纷嚷着不错,就是这样。 军师笑了笑。 “大当家可知道,为何我们围城三月,郡尉却一直没来吗?” 第115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郡尉和郡守一样,住的地方都在郡城,也就是沅阳。 而兵营也多驻扎在沅阳城外。 沅阳到齐淩,距离大致在三百公里,排除消息传过去需要的时间,兵马若是压过来,时间也差不多是在半月。 加在一起,大概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而齐淩被围城的时间却几近三个月。 这中间差着那么长的时间,郡尉没来的原因,是什么? “众所周知,咱们郭大人喜欢勾连山匪,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道,那郭大人妥妥的要掉脑袋。” 军师笑着替众人解惑,“如今济郡的山匪乱了,但好在只乱了三县,这对于掌管整个济郡的郭大人而言,还处于能解决的范围,所以郭大人若是不想掉脑袋,那就只需要把乱了的地方给整治好。” 说着,军师一顿,看向牛三,“说句不好听的,从前咱们做山匪的,那都是郭大人手下的一条狗,指哪打哪儿,如今狗不听话了,大当家,你说若你是这主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把狗杀了啊! 不过这件事早在当初跟官府闹翻的时候,牛三就已经知道,他不是很明白军师为何要提醒这事。 军师笑笑,“对于郭大人而言,这狗,还有其他人愿意做呢。” 哈? 牛三更迷糊了。 还有狗? “军师,是在指其他山匪?” 军师收敛了笑意,“……不,我说的是齐淩县令。” “哦——” 牛三这才恍然大悟,猛然大笑起来,“对对,军师说的有道理,那县令跟咱们可不就是一样的嘛,都得听郭大人的话,指哪儿打哪儿,也是狗,哈哈哈……” 大概是觉得将县令比作跟自己一样的狗是一件很得意的事,帐子里的一群山匪都哄然大笑起来。 “头回知道县令老儿也跟咱们一样啊。” “嗐,县令算个啥,在大官面前儿不都跟咱们一样么!” “就是啊。” 真是一群……庸碌粗俗之辈啊。 军师坐在位子上,望着一群山匪笑而不语,端的是一派高风亮节、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样。 若是此刻让魏钰过来,见到对方那绝逼要大呼一声“卧槽”。 因为这被山匪们叫军师的,可不得是他二哥嘛!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俩都打着深入敌方阵营,从内部瓦解敌人势力的主意! 一群没啥文化只知道莽的山匪,二皇子打入敌人内部,搁山上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应付着这么些人,人都感觉无欲无求了不少。 主要是山匪们直来直去、随心所欲地莽惯了,不是想这么的,就是想那么的,每一个人的要求是那么的很刑! 二皇子的神经被撩拨了这么久,不佛都不行。 笑够了,间歇性聪明的牛三有点懂二皇子的意思了。 “军师,你说咱们和县令在郭大人眼中都是狗,若狗不听话了,那做主人的,肯定就要把狗给杀了,所以……” 牛三皱着眉,望向二皇子的一张脸很是严肃,“郭大人这是要把咱们和县令都给杀了?!” 二皇子笑看着他,纠正道:“不,郭大人是想让咱们和县令,自相残杀。” 牛三:! “好狠毒的心思啊!” 想明白的牛三一下站了起来,怒骂起了郭修的阴谋,“难怪那郡尉不派兵过来,原来是打着让我们自相残杀的主意?我呸!这郭修真是不要脸至极,剿匪不自己来,居然还指着别人来?那县太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去死?真是不要脸!” 二皇子:……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这牛三究竟是哪边的了。 山匪们怒斥着郭修不要脸的阴谋,说着说着,牛三便一脸愧疚地看向了二皇子。 “多亏军师提点啊!若非有军师在,咱们恐怕真就鲁莽攻城了,倒时跟县令两败俱伤,中了那郭修的计就晚了啊!” 越是想,牛三心头便越是后怕。 作为老大,对于自家弟兄们的德性,牛三那是再了解不过的。 攻城不易,即便城内没了粮,里面的人都饿得不行没有力气,他们要想攻破城门也非易事,而攻城过程中势必有伤亡,弟兄们花了大力气攻城,最后进去肯定不会安分。 抢啊,烧啊,杀啊……都是常见事,城内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牛三自己都讲不好。 所以,相互残杀,两败俱伤什么的,真的很贴切。 二皇子欣慰点头,“无事,都是为了寨子着想,大当家能明白就好。” “明白明白。” 牛三连连点头,然后又突然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攻城呢?” 说了半天就是想让他放弃攻城念头的二皇子:…… 白瞎了那么多口水! 二皇子默默吸了口气,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自然是,等到城内山穷水尽,自愿开城门迎我们进去的时候了。” 牛三懂了,“军师说得对!到那时我们就能,能,能不用花一个兵就赢了对吧?” 二皇子:“……是不费一兵一卒。” 马德智障! - 又一次安抚好山匪,二皇子心力交瘁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他才坐下没多久,窗子就被人轻轻敲响了三下。 “进来。” 窗子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影从外面快速溜了进来。 来人身手灵敏,还没落地就顺手将窗子给关上了。 瞅见进来的人是杜如林,二皇子疑惑地皱起眉,“你怎么回来了?前几日不是说去沅阳城吗?” 杜如林眉头紧蹙,“殿下,我在路上听到了一点消息,特意回来同您禀报的。” “什么消息?” “兹阳县那边也出现异动了!” 嗯? 二皇子微愣,赶紧问道:“是何异动?” 杜如林道:“听说兹阳县城外的山匪都被一侠士给收服了,那些山匪如今在那侠士的管辖下,半点恶行都不做不说,还十分热衷帮过往行人解决麻烦,说是做什么好人好事,因是驻扎在什么牛头山,因此被人称为牛头军,而且……” 杜如林一顿,脸色有些古怪起来,“而且听说他们如今正朝着岭北县去了。” 第116章 真正的放肆 朝着岭北县前进这个事吧,其实真不能怪魏钰。 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让修完寨子无事可做的山匪们去做好人好事,结果就因为效果太突出,居然让兹阳县那些对山匪改过自新一事而半信半疑的人,都开始另眼相看起来! 另眼相看也就算了,这消息不知咋的还流向了隔壁的岭北县,惹得饱受匪患困扰的岭北县村民,居然自发地派人过来拜山头! 当第一个包袱款款、战战兢兢还提着一筐蛋过来的岭北县村民来到牛头山,请求着他们出面整治岭北县的山匪时,魏钰人都麻了。 请山匪打山匪? 这操作放眼整个山匪界也是很炸裂的好不好! 魏钰第一次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牛头军,哦不,强盛集团和平友爱的形象深入人心,还是该说朝廷的公信力太低了。 要知道他这好人好事的命令才发出去才半个月诶! 半个月的时间诶! 也就半个月,百姓们居然宁愿冒险徒步过来,去恳求另一伙山匪帮忙,也不愿找官府…… 啧。 郭修是真该死啊。 其实岭北县的村民们自己不来请,魏钰也是要继续扩大他的“江山”范围的。 毕竟没粮没钱这种事还在后面鞭笞着他。 这种商业不好发展的时候,要学会以战养战呐。 魏钰让方生带着人去岭北县剿匪,本来是奔着发财顺便扩军去的,这事本来没打算往外传的,但到底有人嘴不严,将他们要去岭北县剿匪的事泄露给了兹阳县的百姓。 百姓们知道后的反应,那是有多不可置信,就有多喜极而泣。 本来都还畏惧着对方曾经的山匪身份呢,这冷不丁被侠士给收服后,就从先前人人唾骂的山匪,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剿匪英雄! 别说牛头山的山匪自身了,就连县令胡勇都觉得犹在梦中! 当初胡勇派人混进丁家粮铺运粮的伙计中,本来是想要打探牛头山的情况,最后好确定后面该如何走的。 那探查到的结果,自然就是胡勇知道山匪不会攻城,所以他也就没弃城逃走。 甚至因为胡夫人跟魏钰之间的合作,他被胡夫人忽悠成了瘸子,坚信那牛头军会是他得到上官看重的筹码! 因此在魏钰陆续派山匪进城做好人好事的时候,胡勇不仅没有阻拦,还十分欣慰推崇,大力宣扬牛头军已经改过自新,会是他们兹阳县的守卫军…… 话就是这么一说,吹嘘讨好嘛,胡勇是想着把牛头军笼络了再说的。 至于什么守卫军不守卫军的,嘁,反正又没入军籍,嘴上喊喊也就是了。 胡勇想要的是把牛头军跟兹阳县捆绑在一起,最后让牛头军成为他手中的势力。 只要收拢了牛头军,整个他管辖的兹阳县范围,都不会再有山匪作祟! 这样的壮举,试问如今济郡内有谁能做到? 当是他胡勇啊! 他这样的的能才,如今正值用人关键的郭大人难道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那肯定必须要的啊! 所以。 牛头军,不是他胡勇的敌人,而是友军。 他一定要拉拢牛头军! 胡夫人就是这么吹捧胡勇,把胡勇忽悠成傻子的。 胡勇是那么的坚信不疑自己会成功。 为着自己的大计,他给了牛头军不少的便利,譬如当牛头军进城要买马匹、骡子的时候,他都自掏腰包付了一半的钱!因为要的数量不够,他还特意去信给隔壁的县令,让他们的那边的马贩子带着马过来! 他对牛头军那是满腔的热情啊! 所以当胡勇听说牛头军要离开兹阳,去岭北剿匪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夫人,你不是说这牛头军会是我的吗?怎么他们如今却要去劳什子的岭北剿匪啊!” 在县衙里听到消息后的胡勇,第一时间就冲回了府上找老婆理论。 彼时胡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看着冲进来年过半百的老头,胡夫人目光很是冷漠。 而被牛头军要去岭北剿匪消息冲昏了头的胡勇,却全然没觉得自家夫人有哪里不对。 他自顾自说着,咬牙切齿,“果真是一群泥地里出来的下贱胚子,半点信义都不讲!我对他们那般的掏心窝子,他们买马的钱都是我出的!居然说走就走?连知会我一声都不曾!” “真道是被雁啄瞎了眼!夫人,你说他们这一走,可还会再回来?我这兹阳县眼下看是没了匪患,但保不齐之后还会有别人来啊!” 任凭胡勇说的再多,胡夫人也依旧只是默默喝着茶。 说着说着,没听到一句应和的胡勇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狐疑地看向胡夫人,对上那张冷漠的脸。 “夫人,你为何不说话?” 胡勇觉得有些怪。 他这位夫人惯来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他是早就习惯了的,毕竟只要夫人温柔贤淑,怎么样都好。 胡勇觉得奇怪的,是从前不管他说什么,这女人好好歹也会附和他几句,或者是冲他笑一下。 如现在这般冷着个脸一直不说话的情况,还真就是头一遭! 胡夫人放下杯子,慢慢掀起眼皮,目光从胡勇凸起的腹部,落在他面似靴皮的脸。 胡夫人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突然冷笑了下。 那笑声讽刺,加之胡夫人目光冰冷中又带着浓厚的鄙夷色彩,胡勇在短暂的懵逼之后勃然大怒! “郭雅君,你放肆!” 女子出嫁,冠以夫姓,从此便再不配拥有自己的姓氏。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你也不配叫,这么多年了,胡夫人这个头衔,我已经听腻了。” 郭雅君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裙。 胡勇瞪大了眼睛,“你,你这贱妇!你怎敢如此同我说话!我乃朝廷命官,你太放肆了!” “放肆?” 胡夫人笑了下。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冷眼看向胡勇,“这就算放肆了?更放肆的事我都做了,本来还想过几天让你见识的,不过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让你提前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放肆好了。” 第117章 合适的政客 胡夫人的话,让胡勇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想做什么?”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仰头就高声呐喊起来,“来人啊!给我来人啊!夫人失心疯了,赶快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捆起来啊!” 县令声音之大,整个院子包括隔壁院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 没人来。 一个下人都没来。 胡勇慌了,“你,你做了什么!人呢?这府里的人呢!” 郭雅君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越看,眼神便越是讽刺。 胡勇被她这样的态度刺激到了,反正也喊不来人,干脆把心一横,伸出指头就是指责对方。 “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郭雅君,我可告诉你,我乃朝廷命官,当初可是郭大人把你亲自送过来的,你要是真对我动手,小心郭大人知道了饶不了你!” 他要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郭雅君直接冷笑起来。 “丁公子,有劳你们了。” 一声丁公子,很明显不是同胡勇说的。 还不等胡勇反应过来,院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伙穿着黑色劲装的人。 胡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们是谁!郭雅君,你居然敢勾结外男!” 看看,这就是胡勇这般的蠢人能想到的东西。 偏偏这样的人都能为官…… 郭雅君唇角微动,望着她待一起七年了的夫君,眼神漠然中又带着鄙夷。 跟蠢人是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无益,所以郭雅君也懒得再开口,她朝走过来的丁发财稍稍欠身。bookAbc.Cc “丁公子,有劳。” 丁发财:“夫人放心。” 郭雅君颔首,“既如此,那我这不争气的夫君,便交由诸位了,多谢。” 丁发财:“……夫人客气。” 郭雅君转身。 离去之时,胡勇的声音就在她身后高喊着。 “郭雅君,你这贱妇给我回来!我命令你给我回来!” “你们想干什么?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若敢动我,小心你们的狗命……” “我要杀了你们——” - 书楼里,魏钰突然抬起了头。 他问挂在房梁上的乙十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 乙十三:“公子,那是县令。” “哦——县令啊。” 魏钰这才想起他们这趟的目的来着,“那没事了。” 嘴上说着没事,然而魏钰却跑到了窗户边,一脸的兴致勃勃,典型乐子人要看热闹的模样。 胡勇的县令府不小,魏钰此刻在书楼二层,反正是只能听到胡勇杀猪一般的呐喊声,而看不见胡勇本人的。 魏钰啧啧摇头,“十三呐,看到没,这就是女人啊,心狠起来都没男人什么事……是个成大事的,不错。” 乙十三:…… 对县令动手这事,其实不是魏钰的主意,是胡夫人自己写信借人,希望他们能帮忙的。 毕竟若按魏钰自己的节奏来,他是打算后面将胡勇跟其他官员一并惩治的。 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眼下的兹阳也不能没了县令。 尽管这县令做的不怎样,但有县令坐镇,和没有县令坐镇,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至少这县里的事务需要有个人来处理吧? 不巧,胡夫人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从前是县令夫人,最能接触到县令的一切,脑子好,又胆识过人,胡勇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跟她商量,这么些年,她恐怕掺和了不少县令办的政务。 用胡夫人取胡勇代之,这段日子一直在观察她的魏钰是觉得可行的。 而对于胡夫人性别什么的,魏钰并不在乎,他看中的是能力。 一个人只要人品没问题,能给他办事,魏钰觉得就行了啊! 别说女人了,老人小孩要是能用上的,他都会通通给用上好吗! 哎,说白了就是缺人。 人才难求啊! 魏钰在心里哀嚎着,转眼就看到胡夫人朝着书楼走过来的身影。 嗯? 魏钰有点惊讶。 远处县令的声音才没呢,这胡夫人就过来了,看来对方是真的不屑胡勇,半点亲自看胡勇倒霉样子的打算都没有…… 魏钰定定地看着走来的胡夫人,突然笑了下。 这位胡夫人,是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政客呢。 胡夫人过来的速度不慢,魏钰很快就在书楼等到了对方。 书楼的门被胡夫人身边的婢女推开,胡夫人进来前交代了一声婢女。 “你去院子那边看看吧。” 婢女回了声,“是,小姐。” 一声小姐,魏钰不由抬起了头。 而胡夫人一进来,房间里明面上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胡夫人在魏钰面前站定,突然就给他行了个大礼。 “民女郭雅君,谢过公子出手相助。” 按照眼下魏钰对郭雅君的帮忙,对方行这大礼倒也合适,只不过这态度,却未免过于恭敬了些。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想了想,笑问道:“夫人言重了,我一个山匪,如何当得起夫人这般大礼?” 郭雅君未曾抬头,却是答非所问道:“济郡匪患由来已久,郭修养虎为患,笼络大小官员,相互包庇,整个济郡都是他的一言堂……民女搜集证据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哟。 魏钰惊讶地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胡夫人,哦不对,叫胡夫人未免有些侮辱她了,应该要称呼郭姑娘才对! 听这郭姑娘的话,很明显就是早知道了他们朝廷中人的身份啊。 真是聪明啊。 郭雅君:“民女曾到过牛头山,观山中人训练,颇有军中兵士之风,公子身边之人,俱是寻常百姓家不可具,且,寻常山匪不会想到要县令与郭修的书信。” 魏钰斜眼看了眼房梁上的乙十三。 听听,听听,破绽居然这么多,亏你们还是灰卫使出来的呢,做事这么不谨慎,都被人猜出来了! 看懂了眼神的乙十三:…… 殿下这眼神应该给方大人,他就是一个消息贩子嘛!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了,那魏钰也就不隐瞒了。 他让郭雅君起来。 “郭姑娘聪慧,请起,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我们就坦诚相待好了。” 第118章 我信 一声郭姑娘,唤的郭雅君心神一动。 她在心里喟叹一声。 七年了,除了身边陪嫁过来的碧桃,再没人叫过她一声除胡夫人以外的称呼。 县令夫人这个头衔,于旁的女子许是荣誉、炫耀的资本,但于她而言,这头衔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就是个被人明码标价、随意买卖的廉价货物而已! 过往每一声的胡夫人,对她而言都是屈辱。 郭雅君忍不住想抬头,想仔细看看上首这位小公子的模样,但她最后还是打住了。 不是不想,只是理智在时刻提醒她:礼不可废。 面对权势高位之人,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郭雅君强迫性的克制理性,落在魏钰眼中,便是越发觉得她这个人十分冷静从容,有种宠辱不惊的淡定。 魏钰暗自点头,示意郭雅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待对方坐下后,魏钰才问她,“郭姑娘既然早知道我们是朝廷派来的人,为何还要向我们借人绑了县令?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挑衅朝廷?如你这样的做法,我完全能将你直接下狱,甚至株连你娘家众人。” “公子不会。” 郭雅君眉眼低垂,看似柔软,然说的话十分刚硬,“公子若是会,那民女如今也不会坐在这儿了,早在民女去信的那一刻,公子就该派人杀了民女才是。” 魏钰默默看她,“事无绝对,也许我只是利用你呢,反正胡勇本来也该死。” “胡勇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郭雅君突然抬头,一改之前的柔顺,看向魏钰的目光坚定,“民女不信公子不知,若是绑了县令,这兹阳该如何办,公子事务繁忙,恐无暇打理这区区小县,您既允我大不讳的请求,那也请再容我冒犯一回!” 郭雅君站了起来。 魏钰看着她又一次恭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是先前女子的礼仪,而是结结实实的男子执礼! 她在以男人的身份向他请求! 郭雅君:“民女郭雅君,自请为公子分忧,还望公子成全。” 魏钰定定地看着她,惊喜的笑意自嘴角而起。 天哪,听听这话,他刚刚是怎么想来着? 他想的可不就是要郭雅君来处理兹阳县的事务吗! 瞅瞅这现在的情形,他话都还没说呢,人家自己就主动请缨了! 啧啧啧,缘分哪,他与这郭雅君是绝对的缘分,心有灵犀! 魏钰赶紧让她起来。 “郭姑娘请起,以姑娘才智,我信你。” 对方答应得太快,郭雅君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她再也没忍不住,不由抬头去看上首的人。 这位年少、不知从哪个世家出身的小公子,此刻正笑看着她,眼神清正,笑意温和,态度之友善,是郭雅君完全没料想到的一种反应! 她以为对方会训斥她的痴心妄想。 “以郭姑娘的才干,让你居于内宅,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我觉得是侮辱了姑娘。” 小公子的笑脸很纯粹干净,“胡勇不是个好县令,郭姑娘绑了他,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至少对兹阳县的百姓来说,换一个更开明、更聪明、更仁智的掌权者,是一件更值得的事。” “我相信郭姑娘会处理好兹阳县的一切。” 郭雅君怔怔地看着他,“小公子……信我?” “自然信。” 魏钰笑着点头,玩笑般地反问道:“难道郭姑娘不信自己?” 信。 她怎么可能不信! 郭雅君抿唇,眼神从怔然到坚定,一种名为野心的欲望从她眼底升起,而对于自身的变化,她更是毫不避讳对面的小公子。 郭雅君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了。 从她父母双亡,被族老侵吞家产,被逼居人篱下起,她每一次听说郭修又送出了几个郭家女子笼络官员,心头对于郭修、乃至郭家的恨就多了一分。 《论语·子路》有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雅君,她的名字是她父母翻遍书册为她所取,不以女儿之身齿于君子之说。 她寄托了父母对她的期望,她的爹娘是那么的盼着她好,她也明明是那样一个开朗豁达、向往山水草木的一个人,但偏偏,造化弄人。 是郭修和郭家毁了她。 第119章 玩脱了 说是去齐淩找二哥,但其实魏钰也不知道他二哥究竟在不在齐淩。 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也许二哥他人家是在齐淩,也许是在岭北,也或许是在合阳,反正离搞事点近是没错的。 魏钰只是选了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如今兹阳县是掌握在了魏钰手中,为了给以后的工作省事,他在走之前,熬了两天夜,写了一份“兹阳县发展计划”给郭雅君。 对方什么反应,魏钰是懒得知道了。 最近工作量有些超标,害得他瘫着的时间大大减少,魏钰有摸过,他小脸蛋子都瘦了一圈呢! 魏钰是急需有人能将他手头上的活儿给接走,最好能让他安枕无忧,过上只用吃喝玩乐的废物生活。 所以,他需要他二哥。 找到对方,工作扔给对方,进度监督对方! 秉着这个念头,魏钰带着剩下的人赶去了齐淩县。 - 齐淩这几天有点不太平。 具体指代城中的百姓跟官府之间有些矛盾。 围城三个月,城中绝大部分的百姓,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脑子可不会有多清明,百姓们想要活,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城。 毕竟城中已经没了粮,连寻个能吃的树皮草根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出城了才会有粮,他们才能活命! 至于出城会不会被山匪杀死什么的,不好意思,如果不出城继续待城里,那他们就是一个活生生被饿死的结局。书包阁 出了城,只要不被山匪发现,那他们或许还有条活路,不出城那就是完全等死。 所以如今齐淩的百姓几乎都想要出城。 而这想出城的人多了,难免就会把事情给闹大。 看守城门的是官府的人,本来之前只要给守城的人一点钱,到了夜晚趁人不备时,百姓们就可以悄悄溜出去。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人太多,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勾当,一传十、十传百的,消息就难免被县衙的人给知道。 第120章 好一个狗头军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齐淩县城外。 当魏钰看到城门口的情况时,他的第一感觉,便是觉得之前乙十三说的好像没错。 这齐淩县,好像确实没经过山匪攻城。 城门口进出的人不少,然而百姓们脸上的神情都很稀松平常,态度很放松,有一两个还能说说笑笑,那种轻松的氛围,确实不是山匪攻城后该有的。 唯一有点区别的,就是城门口似乎没有守城官兵,魏钰都没看到有人登记。 他很好奇这齐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靠近城门口,过往看见的行人,都下意识地纷纷避让。 然而当魏钰觉得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他们的时候,一伙穿着不是官兵模样的人就冒了出来。 “诶,你们哪儿来的?进城可要交钱啊,一个人五十文,赶紧给钱!” 要钱要的这么理所当然,魏钰掀起帘子朝他们看过去。 五个人,油里油气的,身上穿的不是官兵服饰,但他们手里却拿着官兵才能持有的横刀。 山匪? 魏钰在这几个人身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儿。 不是山匪攻城,但好像跟山匪攻城也没什么区别? 交谈的事用不着魏钰出面,乙十三就能解决。 乙十三:“我们是从京都来的,进城是为歇息,敢问几位是何人?” 领头人:“看不来爷几个是这守城人吗!呵,算你们运气好,咱们军师说了,对你们客气点,所以你少废话,给钱!” 乙十三:“几位是官爷?” 领头人不耐烦了,“关你屁事!” 乙十三递了一块碎银过去,“麻烦兄弟了,我家公子体弱,需得好好静养,观这城中似乎跟其他地方不同,所以多嘴想问问。” 银子在前,领头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嗐,行吧,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 领头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如今这齐淩县啊,可不再是县令掌管了,它归我们牛家军了!” 牛家军? 魏钰一脑门问号。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跟他那被百姓们叫牛头军的土匪军一样难听?如今普通人取名号都离不开牛这个字了是吗? 领头人还在继续嘚瑟。 “咱们牛家军可不是反军啊,你们可别乱揣测,咱们是良民!这齐淩的县令自己不是好东西,逼得城中百姓反了官府,是他们自己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去的,我们大当家是盛情难却,所以才替朝廷暂时管理齐淩县的,知不知道?” 这话听魏钰一听,就知道是背后有人教的。 什么人说什么水平的话,在这个朴素且套路极少的时代,一个人光从外形、气质、行为上看,就能很明显的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阶层。 至少面前这几个,典型的就是没有文化的山匪,让对方自己说出这么段有水平的话? 算了,还是前面几句“爷如何如何”的比较符合他们气质。 进城费交了后,一行人便进了城。 魏钰一路沿街都在仔细观察城中的情况。 街上乱倒不是很乱,就是行人一个个确实都很瘦,而且时不时就会有几个持着横刀的人杂上街巡视。 这些人有的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有的则是穿着官兵的衣服,而那些衣服一看就不合身,估计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魏钰看着看着就放下了帘子。 就他眼下看到的县城情况,总的来说呢,还行。 这牛家军管理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封城三月,城中不少店铺都关了门,乙十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客栈。 包下整家客栈后,魏钰让乙十三去城中打探下消息,尤其是对于牛家军的那个军师,要重点打探! 一个小小的土匪军里居然还能有军师这玩意儿? 想着如今牛家军占把持县衙的情况,魏钰沉默了。 难怪之前他们一直围着齐淩不攻城了,还以为只是单纯攻不破,感情是有狗头军师在背后指导啊! 根据已知消息复盘整个过程,魏钰觉得这个军师很心机。 围城三月不攻,逼着城中百姓自己反了县衙,将祸乱的锅甩给县令,被百姓迎进去后,以救世主的形象接管县衙,明明是一群不好管束的山匪,偏偏却约束了他们的行为…… 魏钰啧啧摇头。 这军师不简单呐。 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魏钰一锤手。 肯定是想被朝廷招安从而变身良民! 刚刚那城门的山匪都自己说了好不好! 魏钰摇完头后又满意地点起了头,这个军师不错,很好,很有脑子! 很适合拉过来给他做事啊! 魏钰等着乙十三消息打探完回来。 只要最后这军师没有作奸犯科,是个好的,那他就一定要把这人才给忽悠过来! - 打探军师消息什么的,这趟出行一直顺风顺水的消息贩子乙十三,第一次碰到了硬茬。 白日他跟几个情报属的弟兄在街上打探了半天,钱撒出去不少,然而收集到关于军师的消息那是大同小异。 那些牛家军的人,不是说军师是绝顶聪明人,就是说听军师的准没错。 都是废话。 至于军师的外貌,听起来似乎是个脾性温和的读书人,但关于那军师叫什么,年岁多大,籍贯何处,居然没一个人清楚! 身为情报人员,乙十三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那个军师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消息。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会意识到的事情。 所以这军师到底什么情况呢? 乙十三有点好奇,于是当晚他就做了回梁上君子,想要偷溜进军师如今所在的县令府,亲自搜集关于军师的信息。 然后。 当晚他就在县令府跟人打了一架。 而这一架打的有点憋屈。 因为这暗处的人多啊! 不止一个啊! 一照面乙十三就被四五个人围殴,等到被人一拳打到脸上的时候,乙十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拳脚功夫都是跟着人一五一十学过来的,哪门哪派哪个军队,风格都是固定的。 乙十三,灰卫使出身。 二皇子身边的护卫,正统侍卫出来的。 前者是集各家所长,具有涉猎。 所以,正统侍卫使出来的招,乙十三都完全熟悉好吗! 第121章 汇合 次日,客栈,包间。 门口处,乙十三站的难得正经。 他左脸顶着一块大大的淤青,表情之严肃,与身旁另一劲装男子不相上下。 脸,昨晚上反正是丢没了。 但现在这个时刻,他绝对不能给自家主子丢脸,以及,还有他们灰卫使的招牌! 乙十三昂首挺胸,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质,刺激得旁边二皇子的护卫头子,也挺直了背。 男人莫须有的自尊心,迫使两个人站得一个比一个严肃笔直,堪比那啥检阅现场。 两位门神气场强大,惹得走廊连只苍蝇都不敢飞过来。 而房门里,双方就最近事情交谈完的魏钰和二皇子正相对而坐。 魏钰:“牛家军军师?” 二皇子:“牛头军大当家?” 两两对视,俱是相顾无言。 魏钰微笑:咦~ 二皇子静默:呵。 两个人对眼下的发展都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尤其是魏钰,他是真没想到自家二哥居然也落草为寇……啊呸,是混进了山匪群里。 不亏是他二哥,他俩操作都如出一辙的6啊。 虽是这么想,但魏钰心里还有点小遗憾。 毕竟,他刚惦记上的军师跑了…… “对了二哥,杜如林和公孙仪呢?”魏钰问道。 刚刚聊一遭,魏钰只知道他二哥混进了山匪群做了军师,齐淩县是三日前的夜晚发生的剧变,县令柴进及其亲眷都被关进了大牢里,如今整个齐淩县都在牛家军的掌握下。 而他二哥在其中的作用,真就是牛家军的一个军师。 牛家军的山匪们如今还不知道他二哥身份呢! 二皇子:“济郡兵马不能用,我让杜如林去安定、黔安二郡调兵马了,公孙仪在合阳城,我让他去那儿查探山匪情况。” 安定、黔安二郡都是紧挨着济郡的,若不是时间上来不及,二皇子是倾向于去州城中山找都尉的。 魏钰皱眉,“杜如林去多久了?就算他是搬了急行军过来,那至少也得要一月之久吧!”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魏钰觉得真要等这二军兵马过来,他这一趟出来也不用干了。 匪患要解决,但他是带着赚钱任务来的啊! 第一次出差办公要是搞砸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老头子面前扯虎皮诓假期啊?? “二哥,我觉得吧,咱们不一定需要郡尉兵马的嘛。” 魏钰嘿嘿一笑,老实本分极了。 二皇子瞅他一眼,“你想说靠你那牛头军?” “对啊!”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要是其他稍微迂腐的武将在这儿,可能不会同意任用曾是山匪的杂牌军,毕竟不正规,隐患大,武将们怕中途会出现意外,但魏钰觉得他二哥不会拒绝这个主意。 毕竟他二哥要是真介意,也就不会混进山匪中当军师,借用山匪的力量制衡县令了。 魏钰道:“二哥,虽然我那牛头军如今只有一千人,但他们现在被八哥带去岭北县打山匪了啊,而且我们是被岭北县百姓自己请过去的,我们占着民心大义呢,加上如今岭北山匪混乱,八哥拿下那里就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将岭北山匪调教一番,又能为我牛头军增员。” 魏钰朝他二哥坐了过去,一脸正经地信誓旦旦道:“你是我二哥,有我牛头军大当家在的一天,那你就是我牛头军地位稳固的军师!” 二皇子:“……为何我不能是三当家?” 魏钰不赞同看他跑题的二哥一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届时你跟八哥二人里应外合,咱们镇压牛家军,拿下齐淩就是分分钟的事!” “到时咱们就能以洗心革面的义军名头,举起为百姓清理山匪的旗帜,一路收人一路平推,而郭修肯定不敢大肆张扬,他要么就是靠郡尉手下那点兵反抗镇压,要么就是偷摸逃走,到时候咱们靠着牛头军就能轻松解决匪患了……这不比杜如林搬救兵来得快啊!” 魏钰说的振振有词,而二皇子只是沉默地看着魏钰。 那眼神,魏钰觉得他二哥的眼神有点怪。 魏钰眨眨眼,微笑:“怎么了吗,二哥?” 二皇子目光深深地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原是二哥眼拙,竟不知九弟竟如此聪慧。” 哦豁。 最近过得有点放肆,忘记收敛了。 魏钰心头有点小尴尬,不过这种事嘛,只要他不心虚那错的肯定就是别人! 魏钰立刻西子捧心,看着他二哥一副很是心痛的模样。 “原来从前弟弟在二哥心中,竟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吗?哎,也罢,只要二哥觉得开心,那弟弟如何也是应该的,二哥也不用对此内疚,弟弟一个人可以自我疗伤的,只要二哥觉得好,怎么都成。” 二皇子:……? 他错愕了。 看着魏钰眼下这副做派,二皇子是真的想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从自家九弟身上看到他府上妻妾争宠时的模样?! 他哪儿学来的这套!!! 魏钰耷拉着眼皮,望上瞅一眼他二哥的表情,又瞅一眼,可怜巴巴。 “二哥……” “你别说了!” 二皇子笑脸保持不住了,他扶额,言语颇无奈,“好了小九,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如此说你,你……你快正常些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魏钰也就不装了。 一秒正经的魏钰微笑看他,“好的二哥,咱们何时开始里应外合呢二哥?” 二皇子:…… 这脸变得太快了。 适应不了。 魏钰说要甩手,那就是真甩手。 他劝成功了二皇子用牛头军做主力军的主意,因着二皇子手上缺人使唤,然后便将自己护卫也借了过去。 等到二皇子联系上了八皇子那边,双方便开始了正式的平推计划。 岭北、合阳、齐淩,济郡山匪最乱的三处地方,三处都有着二皇子的人! 无论是公孙仪,还是八皇子,三方势力的关联,让济郡猖狂的山匪们终于有了被终结的一天。 魏钰欣慰极了。 干活的人接手了,他终于能正式享受假期了。 第122章 粮食问题 说着是享受假期,但其实魏钰也根本没怎么享受。 毕竟眼下兄长们都在极度缺人的情况下搞事业,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二皇子眼皮下,特别二皇子还看穿了魏钰的伪装,那就更不可能把他这么一个劳动力给当摆设! 所以魏钰就干起了文员的活儿。 哦,就是那个情报整理人员。 这活还是魏钰给他二哥撒泼打滚、讨价还价最后换回来的,要魏钰干别的,那他也是绝对不干的。 太累了。 - 一切平推计划,都建立在如今在岭北县剿匪的牛头军身上。 这也算是带兵打仗了,皇子都学过兵法,看过兵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八皇子从前那是管理军队都没有经历过的好吗! 不过好在他身边有方生在。 方生曾经是灰卫使的副指挥使,大规模战争虽然没经历过,但率领小支队伍搞各种背刺、骚操作那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 方生的手段,在面对岭北混乱的山匪时,那完全就是一种碾压状态。 正因为有他在,八皇子于岭北县剿匪的日子,可以说是一个学习手段,尝试运用,再学习,再运用的轻松且不用动脑子的愉快过程。 加之这后面还有二皇子的一些指导,岭北县山匪的事,八皇子只花了半月就给解决了。 岭北县令八皇子没有动,他只把山匪们给处理了。 赃款该剥削的剥削,人该处理的,该收拢的,该驻扎的……八皇子都把这些事交给了方生来做。 方生留在岭北县处理后续,而八皇子却是带着重整的牛头军,总计一千三百人奔向了齐淩县…… 二皇子在齐淩县给牛家军做狗头军师做的很牢靠。 这牢靠体现在他跟八皇子里应外合的时候,牛家军完全就没反应过来! 八皇子带人围了城,将所有牛家军的人全给堵在了城里。 要知道自从县令下了台,整个齐淩都归他们了的时候,牛三就带着他的牛家军住进了县城,装模作样充当起了县衙官府的作用。 所以等到八皇子围城的时候,他们除了跟之前的县令柴进一样闭城,压根就没有别的办法! 而这闭城的时间,甚至连过夜都到不了。 因为他们军师搞背刺啊! 在牛三及一众牛家军骨干都被抓住,并通通关进大牢的时候,一群人是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狗县令能做到闭城三月,而他们却连一晚都没有坚持住就破了?! 还有那牛头军,同为山匪,他们凭什么这么大张旗鼓打他们啊?! 黑吃黑也太过分了吧!!! 事实证明,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因为更过分的是在一干牛家军心神不定的时候,二皇子以唯一存在的骨干军师身份站出来,大义凛然地表示“为了牛家军众人的安危着想,他与牛头军大当家达成了同盟,大家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好嘛。 本来二皇子在牛家军众人的心中就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形象,这么一说后,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军师为了他们,肯定给那牛家军的大当家说了不少低声下气的话,一个个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而有了二皇子在中间调和,牛家军充入牛头军的过程十分顺利。 牛头军的总人数一下就涨到了三千人左右。 兹阳、岭北、齐淩,这三千人纠集了三个县的山匪,排除一些老弱病残,以及还需要在守地盘的,能用的差不多也就在两千左右。 而两千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么说吧,在大魏,抛开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塞,每个郡,郡尉能持有的兵马在五百到一千左右,每个州,都尉能持有的兵马在五千到一万左右。 牛头军两千的数量,已经是一个在朝廷起义神经上来回蹦跶的危险线了。 很危险。 但于现在的济郡形势而言,却很方便。 毕竟排开郡尉手下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牛头军面对哪个地方上的山匪,可以说都能一路平推过去。 不过,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有一个问题却很现实。 那就是粮食问题。 民以食为天,干活需要吃饱饭,行军就更别提了。 整体三千人,假设一个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那三千人,一天也就需要六千斤粮食。 而不管是剿匪,还是不剿匪,这人一天是都要吃饭的,也就是会月需要十八万斤粮! 别说什么剿匪有钱了。 是有,但不多。 山匪们都不是会精打细算的,有了钱就花,底层山匪活得其实还不如普通百姓,有钱的都是高层骨干。 而整合所有剿匪出来的钱,也就三千多两。 不同时代、不同的地方情况,米价都是不一样的,魏钰之前在兹阳县买粮的时候,米价是每石700文钱,一两大约能买1.3石,而大魏一石120斤,一两也就能买156斤。 十八万斤,差不多就是1154两银子。 一个月1154两,山匪那点钱也就撑仨月! 别说二皇子会不会把这些钱全部用来充当粮食费用了,魏钰自己都不能啊! 玛德本来就没钱,他过来是带着赚钱任务的。 就算是经商,开头也得有资本吧? 大抵一个人想要节约钱的时候,那脑子就转得飞快。 魏钰小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人。 邓广啊! 之前经过平南郡,他在那里泼粪泼出来的大粮商啊! 有这么一个如此之近的大粮商,他何必要自己花钱去买粮呢? 哦,别说他不道德要开始空手套白狼了。 他怎么能算得上是空手套白狼呢? 济郡要发展对吧?他要在济郡打造一个商业之都对吧?那一个商业之都没有商人进来入住怎么可能对吧? 而邓家能搞出一个商会来,没道理他们是想局限在平南郡的对吧? 他这是给他们机会啊! 有他这个皇子牵线搭桥给他们做保障,邓家只需要出一点粮食,那从此以后邓家就能在济郡乃至胶州都能有一席之地啊! 于是,小脑袋瓜转得快的魏钰,直接写了封信给乙十三,让他快马加鞭送去了邓家。 第123章 邓家 平南郡,邓家。 邓家是粮商之家,从前家中几个管事之人,除开邓广父亲留在平南看家,其他人都为了家中生意经常奔波各地,齐聚在一起商讨事情的机会很少。 但今日却不同了。 无论是早就颐养天年的邓老太爷,还是邓广的父亲以及几位叔伯,就连他的祖母、母亲、婶婶们,如今也是全部坐在了客厅里,个个神情复杂,整个气氛怪异中又带着莫名的激动期盼。 在场坐的全是大人,第三代中抛开邓广,也就家中比他大的两位兄长出了席。 邓老太爷端坐上首,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门口,虽然神情还算端得住,但不停点着扶手的手指,还是无法掩饰他内心的不平静。 邓父皱眉看了眼大门方向,又一次指示门口的仆从,“再去城门口看看,看五爷是否到了!” 仆从连忙领命小跑出去。 邓父一开口,邓家三爷也说话了。 “这老五也是的,什么时候忙不好,偏这时候不在,害得我们耽误这么久!我们自家人倒是不妨事,可这如今可是耽误的贵人时间……” “老三。” 邓父不赞同地冲他摇头,示意他噤口。 邓三爷脾气急,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大哥是怕他说错话流传出去,落入贵人耳中,万一惹了对方的厌,那就麻烦了。 毕竟他们邓家虽然粮食生意做的不错,但说到底也不过一阶商户,真要有个什么达官贵人与他们为难,那他们根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如今难得天上掉了个大运,让他们有机会巴结上权贵的机会,那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的! 所以邓父一警告,邓三爷就闭嘴了。 邓广此刻就坐在邓父身后,他看着在场的长辈,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从昨日收到信时就一直没有平复!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结识到京都的权贵! 而且他不仅邀请了权贵在自家住了两日,甚至还跟权贵一起吃喝玩乐、有说有笑来着!! 邓广深吸了口气,下巴上的肉微微颤动。 他垂眼,瞟了眼衣袖下的手,眼里的自豪更甚了。 因为他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被拆了的信封,虽然里面的信已经被他爷爷拿过去了,但信封也是那位贵人给他的啊! 几个月前跟他一起称兄道弟的贵人啊! 对方那是什么身份? 大魏九皇子贤王殿下啊! 一想到昨日送信人掏出来的信物,邓广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又在颤了。 太吓人了。 这种有幸得见皇室权贵并结交的机会可真是太难得了,估计就算是在京都的人都不一定能有。 而他邓广何德何能啊?! 这种事他可以吹一辈子了,真的……他可是跟九皇子一起逛过青楼、喝过花酒的! “广儿。” 邓老爷子一声唤,让邓广立刻回神。 他赶紧看向祖父,“孙儿在,阿爷,您有何事?” 老太爷没别事,只想再问问他贵人的事。 “你陪贵人两日,再将那两日的事细细给我们说一遍,尤其是贵人都做了些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可别漏了什么。” 这种事昨日邓广已体会了一遭,不过此刻让他再说一遍,那他也是高兴的。 毕竟邓广清楚,贵人来信这事,对家里的意义有多重大。 对待这位贵人,他们再慎重也不为过。 “是,阿爷。” 邓广严肃应了,他昨夜一晚没睡,不止是兴奋难抑睡不着,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想再好好回忆下几月前的事。 一个晚上确实能想起不少忘了的事,这次邓广补充了不少昨日没说的事。 “……阿爷,贵人们好像挺在意城中那些乞丐的事,我听到他们聊了好几次。” 邓老太爷颔首,沉吟道:“贵人身份不凡,城中那些乞丐,说白了跟流民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份户籍的。贵人们之前去济郡,定是为了解决匪患一事,那时看到从胶州而来的百姓沦落为乞丐,肯定心情不渝,哎,到底是……”天家啊。 邓老太爷摇摇头,未尽之语下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邓父道:“不忍百姓受苦,以此可见,这两位贵人也是良善仁爱之辈,想来我们送粮过去,贵人们应该不会让我们太吃亏。” 虽然信物是魏钰的,但光凭他之前毫无遮掩的称呼八皇子八哥,邓家众人也能从邓广口中知道,这同行的贵人不止有个九殿下,还有一位八殿下。 而对于魏钰信中提到的借粮一事,邓家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收钱的。 这也算是商户面对朝廷官府之人时,一种下意识的潜规则反应。 为什么? 因为民不与官斗。 斗也斗不赢,自古以来面对这种情况,商户们只能选择讨好巴结地方官府中人,寻求后台抱大腿,以此获得庇佑。 而且,因为大魏地方官三年一换任的制度,商户们的大腿也是经常要换。 每位大腿的秉性都不一样,有的是清官爱惜羽毛,不好贿赂,有的贪婪欲壑难填……每次一换届,商户就要花不少银子打通渠道,重新抱大腿,可以说是为商艰难。 邓家这几年的后台就是平南郡的郡丞,那是整个平南郡的二把手。若非如此,他们邓家也做不到成为平南郡内的大粮商。 不过郡丞虽好,但人却太贪。 抱上大腿的这几年,每年邓家都要花不少银子孝敬对方,对方家中吃的粮食,都是邓家一手提供不花钱的,甚至前不久,郡丞夫人还直接暗示邓家,想着要掺和一手商会的事! 商会是邓广小叔,也就是邓家五爷最先提供的主意。 虽说是三家联合创办的商会,但邓家在其中向来是地位比较高的,而邓家众人又比较听邓五爷的话。 邓五爷从前说商会是要慢慢做大的,就算找靠山,那也绝对是要找秉性公正有远见的,哪怕是将之后商会赚到的钱付出三成都成。 秉性公正有远见,说白了,那就是跟如今的郡丞不挂钩。 郡丞的贪婪,早就使得邓家有了换个大腿抱的念头,他们不过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门路而已。 如今魏钰的来信,恰好就给了邓家一个机会! 天潢贵胄,若抓住了这个机会,别说郡丞了,就是郡守、知州也不敢再欺负他们邓家啊! 第124章 邓家五爷邓正德 邓五爷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身量不高不低,长相普通,约莫三十来岁,只是肤色尤其白皙,完全不像是一个经常在外跑商之人。 虽然邓五爷长得普通,但他一双眼睛却蕴着光,通身气质平和从容,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只能说对于不认识的人而言,在看到邓五爷的第一眼,或许只会把他看做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邓五爷一进来,就先对邓老爷行了一礼。 “爹,我回来了。” 先前同魏钰在一起的时候邓广就说过,他小叔在黔安郡跑商,不过一月前对方就已经回来了。 但因为闲不住,这段时间邓五爷一直都在下面的村镇上晃悠,邓家昨天是派人快马加鞭把他叫给回来的。 难得看到一家人坐的这么齐,邓五爷不清楚具体何事,刚要问,邓老爷就塞了信纸给他看。 “你先看这信,看完再说。” 邓五爷只能暂时抑住疑惑,低头仔细看信。 片刻后,看完信的邓五爷也震惊了。 他抬头,问邓老爷,“爹,这信是真的?” 最有主意的儿子回来了,邓老爷脸上的笑意终于掩饰不住,连连笑着点头,“对!是真的!” 邓老爷指向邓广,“贵人几月前与广儿在城中结识,那时贵人未曾道明身份,只与广儿平辈相交,广儿甚至还将贵人邀至家中做客停留,只可恨那时我们都不在家中,竟无一人出来主持大局!” 提起这事,邓老爷就觉得心口滴血,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当时他为什么会与友人去城外钓鱼呢! 遗憾归遗憾,事已至此,邓老爷也只能说自己与贵人们是有缘无分。 不过好在他孙儿与贵人缘分不浅啊! 邓老爷说的时候,邓五爷目光看向了邓广。 邓广被看得有些紧张。 小叔一直都是家中最具智慧的人,邓广可敬佩他小叔了,从前他一直都是以小叔做榜样来学习的。 可惜就是个人资质有限,他到底是做不到如他小叔一般,赚个钱一拍脑袋就有主意了的。 邓五爷又看了眼手中的信,然后问邓广,“那贵人脾性如何?” 邓广连忙回道:“很好!是真的小叔,我与两位贵人相识多日,带着他们在城中各处游玩,无论去哪儿,贵人都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皆是笑脸对人……侄儿一开始被人偷了荷包,都是贵人帮忙抓的人。” 听完邓广的话,邓五爷垂眸沉思起来。 他思索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 邓父:“说来这也是个好机会,若来攀上贵人这条线,日后我们邓家在平南,便也无人敢欺了。” 邓二爷:“虽说明年上头的人也要换了,但我看郡丞还是会坐在老位子上,若非如此,那郡丞夫人先前也不会示意要插手商会的事。” 邓三爷的夫人也是个泼辣的,闻言竖起眉头就道:“可不就是,我是真的忍不了那后宅里的一群人了,前几日我与六丫头去买首饰,撞上他家那三姑娘,对方买了一堆,张口就要我付钱!大几百两银子呢!” “什么!”邓三爷惊讶了,“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三夫人一翻白眼,“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邓三爷讪讪一笑,没敢吱声。 因为他夫人说的对,确实没用。 他们自己这些大老爷们儿在面对郡丞家男人的时候,那都是直接吃哑巴亏的,更别提女眷了。 男人们不争气,女人们可不得也是低人一头吗? 抱住的大腿太贪婪,即便是再有钱的家族,那也经不住长此以往的造。 所以还是得换大腿才行。 邓老爷看向邓五爷:“老五啊,你是如何想的?” 邓五爷捏着手中的信纸看了会儿,蓦然笑了笑,抬首看向邓老爷。 “送粮一事,我亲自去。” 无论是不是决定要攀上这位贤王的高枝,总之对方送信过来,禀明身份要粮,那此趟对方给不给钱,他们邓家也是一定要送的。 天潢贵胄,得罪不起。 邓老爷点头,“也好,你亲自前去送粮,我要放心,不过这趟你带上广儿一同前去。” 被点名的邓广立刻挺起了胸脯,双眼放光。 对对对,带上他! 他跟贵人们熟啊! 邓五爷对此事没什么异议。bookAbc.Cc 已经决定了要送粮,未免耽误贵人时间,邓家一伙人又就着送多少粮,何时出发,派什么人去,带什么东西等商议了很久。 等到一切都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排开邓五爷,昨晚都没怎么休息好的众人开始精力不济了。 邓老爷吩咐散伙。 一大家子人纷纷离开,邓五爷落在了最后。 他拿着信纸,跟着邓老爷一同出去。 路上,邓老爷同他道:“你大哥在经商一道不如你,开疆拓土他不行,但守成却够了。你幼时,咱们邓家不显,你瞧不惯那些官府中的小吏欺压我们,变着法儿的收钱,于是你说想成立一个商会,让商人们团结起来……” 邓老爷:“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想联络不同的商户一起,将各地物价掌握在自己手中,联络的多了,能做的事也就多了……但你要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若是被朝廷发觉了,等待邓家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邓五爷笑了笑,“无事,您把我逐出族谱就行。” “说什么狗屁!” 邓老爷剜他一眼,转头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邓家着想,但正德,民不与官斗啊。” 邓正德敛了笑意。 邓老爷语重心长道:“从前咱们家只局限在平南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想看你走上歧路,如今有贤王殿下这条路子,你去投诚,真心诚意的投诚,爹信,爹信贤王不会怪罪于你!” 第125章 眼镜 信任这种东西,寄希望于一个人的品性良心什么的,那纯粹就是扯淡。 邓老爷和邓正德都没那么天真,父子俩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观邓广之前对贤王的评价,这位贤王或许是个关爱百姓的和善之人,但一介商户想要掌控物价,波及当地百姓生活,从而影响朝廷经济运转……这估计是个当官的碰上了,都会直接将人下狱抄家。 而邓老爷的意思,自然也不是依托于魏钰的善心,而是就眼下的局势而言。 虽不知济郡眼下情况,但贤王在济郡解决匪患却是可以肯定的。 贤王缺粮,却没有告知朝廷,反而是找上了他们这小门小户,无论是因何种原因,左右对方眼下确实是需要他们邓家的! 就光凭这点,他们主动坦诚从前商会上的事,言语间再说的无辜点,别那么直白,给自己留条活路,对方看在送粮的面子上,多少也会饶过他们。 而之后,他们再顺水推舟提及商会如今的难处,譬如郡丞想要插手,只要贤王不蠢,能意识到商会的作用,那就肯定不会放任商会落入郡丞手中! 只要贤王一插手,到那时候,商会不仅能白得一个靠山,他们邓家也能顺其自然地背靠贤王这座大山,从而摆脱掉郡丞这个包袱…… 为商的,能做到大商人的,是真的都不蠢。 如果把邓正德建立商会的目的让魏钰知晓,那魏钰可以很直白给出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具体意思三两话说不清,但只要学过历史政治的人都会懂。 朝廷为什么重农抑商,不正是因为上面这句话吗! 难道坐在高堂之上的人就真迂腐不化?真不知道商人能给朝廷带来多少商税? 朝廷不就是因为害怕为商赚钱的人多了,然后百姓们一窝蜂的都去经商不种地了吗! 尤其是对于大商人,就怕他们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万一某人生了野心,只要下令关停自家产业铺子,通过玩弄物价,不需要过上一年,一月便可能使整个国家经济崩溃,从而生出动乱! 哦,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魏钰上辈子的时代里,某个财阀当道的国家了。 活在那国度的人真惨。 - 这头平南郡邓家陷入了忙碌之中,另一边,日夜兼程的乙十三已经回了京都。 这趟回京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受了魏钰命令。 乙十三一到京都,连歇息都没来得及,便直接登了四皇子府。 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要不是他手中拿着魏钰的信物,门房都得把人当叫花子打出去。 而乙十三登门时,四皇子正在窑厂。 窑厂内的某间宽敞小院内,四皇子正和一群匠人待一起。 小院大概是个类似仓库一样的地步,院子里摆了不少货架,而货架上正陈列着不少类型的琉璃、玻璃、以及镜片。 四皇子便站在其中一个货架前,手中拿着一副跟眼镜差不多的东西,神色惊喜。 “这副眼镜做的不错,看着比上次做的好多了,这镜片薄了不少,也轻了,我戴上试试……” 四皇子将眼镜拿在手上掂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其熟练地戴在了鼻梁上。 观其动作,很显然,这不是四皇子第一次戴。 眼镜是这几个月,窑厂匠人们根据魏钰手稿耗费精血倾心打造的。 有的原理虽然工匠们不懂,但一个个到底是从事了一辈子这工作的,看不懂原理,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照着法子做! 要知道熟能生巧,一通百通。 即便是没文化不识字的,专注一事干了一辈子,总会有着属于自己的心得和体会,他们只是做不到如读书人那样归纳总结而已。 古人古人,他们也只是生活在古代的人,而不是傻子。 工匠们目光灼灼地望着四皇子,个个心情忐忑,都想知道四殿下可还满意这次的眼镜否? 毕竟半月前的上一次,四皇子就说他们的眼镜做得太过粗陋笨重,戴着还头晕眼花,跟图纸上写的不一样…… 而这一次的体验嘛。 四皇子戴上后,先是体会了一把短暂的头晕,等到适应后,便被目之所及的事物清晰度给惊喜到了。 他目光落在五米外的货架上,之前还不看太清的玻璃瑕疵,这回他看清了。 看清了瑕疵,他又惊喜地去看更远方。 树木,叶片,雀鸟,都很清楚。 四皇子越是看清就是惊喜,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种,九弟写的眼镜就是这种!太清楚了!” 这就是没近视的不必戴眼镜,戴了眼镜的必定近视。 四皇子就是这么个有点小近视的人。 毕竟说真话,就大魏的皇子学习制度,要不近视那才是稀奇的。 殿下满意了,工匠们自然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负责此事的工头名卢浦,他对四皇子笑道:“殿下这次戴上,可还有何处觉得不适?” 眼镜框架用的都是上好的金银玉石,名贵、体面,符合权贵身份是有了,但到底还是略沉了些,有点压鼻梁。 四皇子将这个问题说了下。 卢浦明白,将问题记下,准备后面再改成轻点的玉或者木料试试。 到底是头一回戴眼镜,不太适应,加之度数问题不精准,四皇子戴久了有点晕。 他将眼镜摘下,揉揉眼眶,临走前又交代卢浦,“眼镜的事做的不错,不过咱们窑厂到底是做生意的,用材不必那般奢侈。” 哦,这意思是说达官权贵们的钱要赚,寻常百姓们的他们也赚是吧? 卢浦懂了,“是,殿下,草民明白了。” 四皇子满意地走了。 费了三四个月,眼镜终于给研究出来了,四皇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头轻松,难免就想到了官窑那边。 要知道当初魏钰给裴知的手稿,最后是被一分为二了的,望远镜的内容给了官窑,眼镜内容给了四皇子的窑厂。 四皇子沉思。 眼镜都给造出来了,没道理官窑那边还没动静吧? 也不知道官窑那边的望远镜何时弄出来。 第126章 万数玻璃瓶 一回府,四皇子就听管家说了乙十三的事。 “九弟回来了?”四皇子很惊讶。 管家摇头,“未曾,听那护卫说,九殿下如今还在济郡,回来是送信的。” 给他送信? 四皇子好奇了,魏钰居然会给他送信? 不清楚魏钰是有什么事,四皇子入了前厅,见到了正在前厅等着的乙十三。 见面行了礼,乙十三将怀中的信递给了四皇子。 结过信后,四皇子没急着拆开看,反而是问乙十三魏钰的事。 “你家主子如今在济郡做什么?可有遇到二殿下?” 二皇子去济郡的目的还没传出去,知道的也就丞相那些人,但朝堂上没有秘密,尤其是对皇子而言,想知道消息实在太简单了。 不过四皇子只知道二皇子带着人是去肃清济郡官场的,打糖价这事倒是不曾听说,而魏钰嘛,朝堂人都知道,他是去胶州开源赚钱的。 乙十三:“三位殿下都在济郡,二殿下忙着剿匪,主子和八殿下都在帮忙。” 那还真是巧了。 四皇子有些惊讶,想了下没接着问,只是拆开信封准备看信。 信的内容没什么啰里吧嗦的,通篇连个问好想念都没有,内容之粗暴直接,让四皇子啧啧摇头。 “呵。” 看完信的四皇子都气笑了,“你家主子倒是半点不客气,连句问安都没有,使唤人倒是一把好手。” 乙十三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听不见。 为难一个护卫四皇子还不至于,对于信中的内容,他其实是好奇多于生气的。 毕竟魏钰是让他造大量规格一致的玻璃瓶,数量至少一万,给了他图纸,时间在半个月内,造完后就派人护送到济郡,什么目的都没说。 四皇子问乙十三,“你家主子说去胶州赚银子,这都四个月了,他在胶州到底做了什么?” 乙十三:“剿匪。” 四皇子等了一会儿,“……没了?” 乙十三:“没了。” 四皇子震惊了,抖着手中信纸,不敢置信道:“他说赚银子就是靠剿匪?这就是他说的开源?!” 太儿戏了吧! 乙十三没说话。 四皇子转眼想了下,突然问道:“你老实回话,他剿了多少银子?” 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机密,加上回来的时候魏钰也交代过乙十三,若是四皇子问他,就让他自己斟酌着回答。 所以乙十三回答的很坦然。 “折合现银,约莫三千五百两银子。” 四皇子彻底无语了。 他九弟去胶州折腾四个月,就折腾出这么点银子,一万两都没整出来……他当初怎么好意思在朝堂上夸下海口的啊?! 四皇子转念又看了眼信纸,“魏钰要玻璃瓶做什么?” 乙十三摇头,“不知道。” 这乙十三是真不知道,要不是四皇子说,他连信中内容都不清楚。 四皇子:“你来时你家主子还在忙着剿匪?” “是。” 四皇子:“你从济郡过来用了几天?” “五天。” 一路快马加鞭,半点都没耽误呢。 四皇子沉吟了,还在忙着剿匪,五天时间……嘶,这剿匪跟玻璃瓶有什么关系?! 还要那么多! 四皇子百思不得其解,问乙十三再多也没得到个正确答案,于是他干脆不问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四皇子要赶人了,但乙十三没走,还巴巴望着对方。 四皇子:“……还有事?” 乙十三:“主子让属下提醒您,下月中旬他就要在济郡看到玻璃瓶。” 四皇子彻底气笑了。 “滚!” 乙十三麻溜儿的滚了。 - 当天下午,四皇子便带着信进了宫。 没办法,魏钰玻璃瓶要的太多,时间上又紧,这事根本就不是四皇子的窑厂能应付得过来的。 那小子不做人,分明就是要让他带着信进宫找父皇,四皇子对此门清。 他是弄不清楚魏钰目的了,大概父皇知道点。 然而魏皇看完信后也迷糊了。 “他居然要这么多玻璃瓶?” 至少一万,拿这么多玻璃瓶是做什么?难道真拿去胶州卖? 四皇子瞅了眼魏皇的表情。 【难道父皇亦不清楚九弟目的?】 魏皇只能想到当初魏钰走时拿着十个玻璃瓶,说是要去胶州打开销路,推开名声啥的…… 虽然同样不清楚不孝子要干嘛,但这事也没必要跟别人说,有损他威望。 魏皇放下信纸,看向四皇子,神色威严,“你九弟既然要,那你就去做吧,左右也没多费事,朕会跟交代裴卿的,你那窑厂能做多少就多少。” 四皇子:“……是,儿臣知道。” 【父皇这也太偏爱九弟了吧,他要这么多玻璃瓶做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直接给了,还不费事?咦,万数还不费事呢……】 四皇子走后,魏皇反思了下。 老四说他偏爱那不孝子,哪儿偏爱了? 这不都一视同仁的嘛! 臭小子如今去在胶州给他赚钱,虽然不清楚要干嘛,但期限没到之前,先支持肯定是没错的啊! 总不能臭小子在给他挣银子,他这个做东家的还在后面拖后腿吧? 魏皇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没错。 要是老四也能给他挣银子,能给他各种强国富民的方子,还能有让大魏变得更好的主意,那他也能这么偏爱老四的嘛。 想了一堆理由,到底觉得自己是个仁君的魏皇,又拿起魏钰的信看了一遍。 啧,一看臭小子这几个月在胶州都玩得找不到北了。 瞅瞅这字写的,鸡扒似的! 桌案上堆着一堆没批的奏章,魏皇眼睛都没瞟一下,他咂摸着嘴,提起朱笔就在信纸上圈了起来。 这个字写的不好,圈上。 这句话缺点意境,划上。 这信的格式也不行嘛,得改。 嗯? 魏皇眉头突然竖起来,他凑近,抠了抠信纸最后面的一小块脏污。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给人的信纸还能如此不洁呢! 魏皇鼻尖地闻到了一股油腥味。 臭小子肯定是写信的时候吃东西了! 没规矩,回来就罚他抄书! 远在济郡嗑瓜子的魏钰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127章 提纯毒盐 被魏皇念叨的事后,魏钰刚好同郭雅君完成了一次通信。 济郡山匪的事基本上已经解决,有牛头军在,剿匪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二皇子和八皇子两个人完全可以接手,不需要魏钰做什么。 而郭修那边,魏钰和二皇子都各自收集了不少关于他的罪证,只要解决了匪患问题,单靠郭修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郡尉,根本不足以抵抗。 魏钰相信他二哥能处理好。 至于他自己,时间真不多了,他要抓紧时间开始赚钱了。 说到要赚钱,魏钰第一个选的地方自然是他自己的地盘,也就是郭雅君暗地里掌控的兹阳县。 当初他离开时,给了郭雅君一个计划书,那计划书不是白写的,修路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给郭雅君留了一个提纯岩盐的方子。 世间三等盐,岩盐最下等,乃毒盐,不仅占大多数,且多是粒粗味苦。 魏钰给的提纯白盐法子,所造出来的白盐,同大魏本土便有的白盐完全不是两回事。本土白盐不是现代那种如雪的白盐,而是有些灰暗的,但到底是比岩盐白。 最重要的是提纯出来的白盐,吃下去对人体的伤害小。 而魏钰敢给郭雅君岩盐提纯法子,就根本不怕她把这法子给泄露出去。 毕竟大魏盐乃朝廷专供,普通人经营私盐就是死罪,而郭雅君一个好不容易从牢笼里挣扎出来的聪明人,她连家族都舍弃了的,又怎么可能会选择背叛魏钰? 说句比较现实的问题,郭雅君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上,若非魏钰给她机会,她连从后宅挣扎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做个兹阳县的幕后县令了。 在得到提纯岩盐的法子后,郭雅君在短暂的剧烈震惊后,确实是选择了本分按照魏钰写的来做。 第一件事就是去将提纯岩盐所需要的东西都找了来,然后又选了个僻静的庄子,挑了些签卖身契且老实本分的人来做提纯盐的工作…… 这项工作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 盐溶解于水,溶液饱和,反复过滤杂质,利用沸点不同分离无法靠过滤去除的杂质,用溶解度差来结晶出盐,同时去掉盐中有毒物质。若想大面积制盐,那就用食用碱,也就是加草木灰将不溶物过滤出来……都是初中化学知识。 反正就是不断提纯、过滤的一点小工作,只要细心些,那是比打铁烧窑简单多了! 不提郭雅君在第一次看到那比白盐还要洁白如雪的提纯盐时,对魏钰的敬佩有多浓厚,滤镜又给加了几层,反正魏钰本人张榜求人才的心思,随着时间推移那是越发的渴望了。 毕竟要是没人跟着他学数理化,那以后再有这活,那不还得是他自己的?! 所以那刘二丫那俩萝卜头到底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啊!! 魏钰提纯岩盐这个事,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过想法。 毕竟百姓毒盐吃多了是真的对身体不好,他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对毒盐下手的。 至于先前在朝堂上没说这事,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出风头而已。 一个重铸军备就够抢眼了,若他再说出提纯盐的事,朝堂上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尤其是他几位兄长,魏钰还挺不想为着一个皇位,被人忌惮来试探去的,太累了。 魏钰可以自己主动想要为百姓们做什么,但那不代表他愿意被周围人的意志裹挟着前进。 哦,当然,这事他爹除外。 老家伙开挂不讲道理,偷窥他心声这谁能想得到! 至于提纯盐的事,魏钰是想着之后将这功劳挂在郭雅君身上的。 他不在乎什么名利不名利的,毕竟他如今身上已经挂了玻璃、白糖、钢铁、船纸的标签,虽然还没爆出来,但暗地里知道人想来不少。 若是再挂一个白盐…… 啧,背负着太多声名可不好。 若是有人执着于这点子名声,那估计不是什么聪明人。 兹阳县令胡勇,如今是被一直困在府里的,只等郭修那边倒台了,再一起清算此人。 而胡勇身上发生的事,外人可以瞒着,但魏钰肯定不会瞒着他爹。 到时候不管他爹会怎么想,亦或者被爆出来后臣子们又怎么议论,若是郭雅君有提纯岩盐一功,也能做到功过相抵。 好歹是他挖掘出来的第一个政治人才,魏钰还不想对方夭折了。 - 提纯白盐,然后装进特制的玻璃瓶子里,官府打着新式白盐的旗帜,一瓶是三百文出售。 这,就是魏钰在胶州赚钱的第一步。 玻璃瓶子就是魏钰计算好要的,若是窑厂那边不出错,容量基本都在一千五毫升,稍微有点偏差也不要紧,毕竟容量多少,不代表里面要装的东西就是多少。 魏钰一个瓶子反正是只准备装两斤白盐的。 毒盐斤价三十文,青盐斤价八十一文,他两斤白盐虽然要三百文,但架不住他送玻璃瓶啊! 而且,白盐诶。 他们卖的是比斤价千文的五色盐中的白盐还要白的盐诶! 就冲这细腻雪白的盐,以及买盐送珍贵的玻璃瓶,两斤三百文贵吗? 根本不贵啊! 简直就是那个活动大酬宾白送一样好吗!! 盐是必需品,魏钰提纯出来的白盐,即便卖得再贵,同上千文的五色盐一样贵,也会有世家豪贵愿意争相购买。 但魏钰不愿意这样。 本来就是从毒盐中提纯出来的,是为了不想普通百姓再继续食用毒盐才弄出来的法子,若是卖的如五色盐一般价格,他何必这般做? 百姓们如果不是因为太贵的盐买不起,又何必继续食用毒盐呢? 都叫毒盐了,难道百姓们不知道毒盐难吃,吃多了不好? 穷罢了。 斤价一百五十文,也不过是因为现在提纯出来的白盐还太少,以及还搭上一个玻璃瓶而已。 只要后面白盐多了,魏钰自然会让盐价慢慢回落,至少要比青盐的价格低。 他要让大魏百姓都能摆脱掉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