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大佬的白月光重生了》 筒骨面 “白榆醒了没有?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十有八|九是了,我刚给她擦了风精油,说起来榆榆这孩子真遭罪,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她妈偏偏要她回来做饭,做完还要送去单位给她和她表姐吃,你说说都是当妈的,她怎么就一点也不心疼孩子?” 蔡望春一边噼里啪啦摇着手里的大蒲扇,一边忍不住为躺地上的白榆抱打不平。 小时候白榆的皮肤可是整个大院里头最白嫩的,那皮肤水嫩得就跟剥了壳的荔枝一样,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后来她妈秦正茵提出让白榆中午午休给她做饭送去单位给她吃,还要送给她那个表姐秦心卉。 每天在太阳底下来回地跑,这不,白嫩嫩的小脸都被晒成了黑炭块。 她就不明白,怎么有人不疼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反而偏心侄女? 正叹息着,就看见白榆长密的眼睫动了动,连忙问道:“榆榆你醒了?醒了就好,再不醒来我就要背你去卫生所了。” 白榆看向妇人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睛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是……蔡婶子?” 蔡望春吓得手里的扇子差点掉地上:“榆榆,我是蔡婶子啊,你这孩子,该不会是晕倒时摔到脑子了吧?怎么连婶子都认不出来了?” 白榆看着眼前年轻了十来岁的蔡婶子,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只是死后她的灵魂一直没有散去。 也直到死后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活在一本书里。 回想她这一生,她爸是组织部主任,她妈是文工团主任,大院里谁不说一声她命好。 白家和江家因为上一辈的事情定下了约定,等她长大后,让她在江家子弟里头选择一个人来当结婚对象。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江凯就跟苍蝇看到屎一样,瞬间就着迷了。 那时候她才多大,四五岁的年纪,压根什么都不懂,可她就跟被下降头一样,天天江凯哥哥长江凯哥哥短,小尾巴一样跟在江凯后面。 更令人费解的是,明明江凯那么不喜欢她,可她就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从小到大,她为江凯痴为江凯狂为江凯框框撞大墙,哪怕江凯再怎么给她脸色看,她就是没办法不喜欢他。 十八岁那年,她和江凯领了证结了婚。 嫁过去后,继婆婆面慈心苦,小姑子霸道,江凯只会和稀泥让她忍,给人当小媳妇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可偏偏她被查出不能生孩子。 她身体明明什么毛病都没有,小日子每月按时来,别人一来月经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严重的甚至还会晕倒,可这些她从来没有过。 但诡异的是,去了好几家医院,都说她不易受孕,至于为什么不易受孕也没说明白。 江家权大势大,那时候江凯的哥哥江霖在出任务时意外死亡,又没结婚留下任何后人,三房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后代,于是她开始来回奔走在调理身体的路上。 那些年,她吃过的药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有几年的时间里,她把中药天天当水喝,可她依旧没生出孩子来。 更离谱的是,在她和江凯结婚第五年,他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孩子。 继婆婆娄秀英当时抱着孩子对她说:“你也别怪小凯,谁叫你的肚子不争气呢,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房因你而绝后吧?况且这孩子老了还能给你养老送终,你就知足吧。” 她被欺骗了,被背叛了,被迫养别人的孩子,却反过来叫她要知足? 她当时被恶心得不行。 第一感觉就是这日子瞎几把儿地过不下去了。 她要离婚。 结果更离谱的是,第二天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打消了离婚念头,从此再也没提过。 那孩子养在娄秀英那里,名义上是她的孩子,但跟她一直都不亲,甚至不愿意叫她一声“妈”。 她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凑合过下去。 但在她和江凯结婚第十年,她大哥自沙了,她爸过劳死了,她被查出乳癌晚期。 就。 离谱给离谱他妈开门,离谱到家了! 最终她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医院里,死后她的灵魂一直跟在江凯身边。 她这才知道江凯抱回来的孩子是他和表姐秦心卉生的,也才知道秦心卉是江凯心中的白月光女神,两人早就偷偷搞到一起。 在她死后一年,江凯迎娶秦心卉进门,江凯不仅情场得意,官场也一路开挂,秦心卉跟着享尽一生的荣华富贵。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都在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原来她只是书中的一个炮灰人物。 至于她这个早死的前妻,偶尔有人提起,也是撇嘴:“那就是个没福气的。” 还有人骂她是“天煞孤星”“扫把星”,把家人都克死了,好在她死得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克死多少人呢。 书里歌颂得最多的便是男女主克服重重困难最终走到一起的爱情。 没错,她这个炮灰的存在,就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试金石,是为了证明他们爱情的“美好”。 去你大爷的美好! 她一家死的死,病的病,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对于别人来说,她或许只是书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死了就死了,可对于她而言,那是她活生生的人生。 死的人也都是她的至亲! 想到书中的剧情,白榆就痛得心脏都要蜷缩起来。 之后,她就被一股光给吸了进去。 再睁开眼睛,她回到了十八岁,还没和江凯领证结婚之前。 白榆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蔡望春道:“蔡婶子,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蔡望春看她脸色渐渐有了几分血色,这才帮忙扶她起来:“你这是中暑了,你打个电话给你妈,就跟她说今天不给她送饭过去了,回头多喝点水多休息。” 白榆感激道:“谢谢婶子,我知道了。” 蔡望春还要做午饭,看白榆真没事了,这才摇着大蒲扇走了。 午时的阳光照进客厅来,墙壁上的日历清晰显示着:1976年,8月16日。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这天她因中暑晕了十几分钟,也因此耽误了给她妈和表姐秦心卉送饭,她妈当着众人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这辈子,她妈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日历旁边挂了面镜子,那是家里人出门时用来正衣冠的。 白榆抿了抿唇朝镜子走过去。 说实话,她已经有点想不起十八岁的自己是长什么模样。 深吸一口气,她对上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穿着一身军便装,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青春洋溢。 只是额前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长期来回做饭送饭的奔跑,让她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看上去像块土不拉几的煤球。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厚刘海,只是她妈说她五官长得太过娇艳,若不把五官遮起来,很容易给人造成不端庄的印象。 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两支夹子,把厚厚的刘海往上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镜子里立即出现一张五官立体美艳的脸,尤其一双眼眸水盈盈,仿佛秋天的日光被揉碎撒进了眼里。 白榆纤细修长的手指摸向自己的脸,手微微在颤抖。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这时候她和江凯还没有领证结婚,这时候她的家人都还没有出事。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辈子她过得浑浑噩噩,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生把握在自己手里。 这辈子她要好好学习,参加高考,出人头地,她还要保住她所有的家人,让他们跟自己享福。 光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直到肚子传来饥饿声,白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饭。 一走进厨房,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 灶头上小火煨着筒骨汤,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醇厚的香味不断地溢出来。 白榆走过去打开锅盖,筒骨已经熬成了奶白色的浓汤,旁边的灶台上放着已经醒好的面条和切好的食材。 洗了手,她动作熟练地拿起来案板上的面条,抻拉摔打了几下,然后拉成细面条下到汤骨里头。 汤骨冒着泡,她搅拌了几下,把切好的香菇木耳和青菜丢进去。 奶白色的汤底配着水灵灵的青菜,颜色煞是好看。 从这一点上,白榆其实挺感谢江凯的。 江凯吃东西很挑嘴,为了讨好江凯,她特意拜了一个御厨后人为师父,跟对方认真学了好几年的厨艺。 江凯不喜欢她的人,却对她做的东西赞不绝口。 白榆给自己舀了一碗筒骨面,坐下来,而后慢条斯理地唆了一口面。 面条劲道有弹性,被浓郁的筒骨汤包裹着,满嘴咸香,好吃得人几乎把舌头给吃下去。 木耳清脆爽口,香菇吸取了浓汤的精髓,每一口都是鲜。 就着浓汤,她慢慢把一碗分量不少的面条吃了个底朝天。 锅里还剩下不少的面条,白榆把整个锅端起来。 然后朝隔壁蔡望春家走去:“蔡婶子,我中午做了筒骨面,还剩下不少,这些给你们吃。” 蔡望春一脸喜出意外:“这么多?你不用给你妈和你表姐送过去吗?” 白榆:“不去了。” 不仅今天不去,以后都不会再去。 蔡望春笑得露出一口牙豁子:“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快,快进来坐会儿,婶子给你倒杯红糖水喝。” 这年代家里来了个人,给红糖水那可是很高的待遇,显然白榆送筒骨面过来,是送到了蔡望春的心坎去。 白榆摇头:“不了,我等会儿还要去上班,今天真是谢谢婶子了。” 蔡望春连连摆手:“一点小事情谢什么谢,不过以后你要是遇到事情需要婶子帮忙,尽管开口,只要婶子办得到的,一定帮你搞定!” 白榆笑:“那就提前谢谢婶子了,以后有需要,我一定不跟婶子客气。” 蔡婶子是军区大院出了名的碎嘴子,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人不喜欢她。 不过这种人也有好处,只要用对了地方,就能成为一把无往不利的刀。 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拒绝给她妈和秦心卉送饭 至于她不送饭,她妈和秦心卉今天中午吃什么? 管她们呢,实在不行,就饿着吧。 没什么毛病是饿两顿不能解决的。 *** 文工团。 秦正茵正在等白榆送过来的午饭。 这几天天气炎热,卉卉胃口不怎么好,早上出门前就叮嘱白榆做卉卉最喜欢吃的筒骨面。 筒骨面汤底浓郁,再搭点清淡又爽口的配菜,那味道简直是一绝。 想到筒骨面,秦正茵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只是她等啊等啊,等到办公室的人吃完饭,休息后陆续回来上班,都没有看到白榆过来给她送饭。 方副主任吃完午饭睡了一觉回来,一进单位就看到秦正茵黑着脸在质问电话那头的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没送饭过来?” 白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凉凉传来:“因为我不想送。” 不仅今天不想送,明天后天,以后都不想送。 秦正茵的脸又黑了一个度:“你不送饭过来,那我和卉卉吃什么?” “吃——屎。” 走过秦正茵身边正好听到这话的方副主任:“???” 秦主任和她女儿的相处模式,原来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红烧肉和饺子 这年头的电话装备并不完善,漏声很严重,有那么一刹那方副主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秦主任的女儿是让她去吃粑粑吗?可白榆那孩子不是向来都很乖巧听话吗? “……” 秦正茵显然也没有料到有一天会被她自诩很听话的女儿给怼了。 顿时一张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绿,比开染色铺还要精彩三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方副主任干笑了一声:“秦主任还没有吃午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正茵觉得这女人绝对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于是脸色又冷了三分:“我女儿单位有事情耽误了,我让她以工作为重。” 要不是亲耳听到,方副主任差点就信了这话:“我那里还有几块绿豆糕点,就是不太新鲜,秦主任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去拿过来。” 秦正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语气硬绷绷的:“不用了,我不饿。” 不吃拉倒。 方副主任也没那兴趣去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耸耸肩走了。 秦正茵坐在座位上越想越生气。 肚子传来饥饿的咕咕声,她想起秦心卉中午也没吃饭,连忙打个电话到她单位去。 秦心卉挂了电话,白皙精致的脸蛋立即露出委屈的神色。 能得到秦正茵的偏心,秦心卉自然生得不丑,甚至可以说生得极是秀美,肤白如雪,五官小巧而精致,像个瓷娃娃般。 最主要她跟秦正茵长得有五分的相似,比起白榆来,她俩更像亲母女。 同办公室的陈干事见状,不由问道:“心卉,你姑姑怎么说,你表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给你送饭?” 秦心卉欲言又止:“我姑姑说我表妹跟她吵架了,心情不好不想给我们送饭。” 陈干事一听这话就炸毛了:“心情不好就不送饭,这也太任性了!她不想送早说啊,弄到这个点食堂早就关门了,让你吃什么?” 秦心卉抿抿唇,善解人意一笑道:“柜子里有糕点,我随便吃点就行了,表妹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陈干事一脸不赞成:“心卉你就是太善良了!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为对方说话,你表妹又不是第一次给你脸色看,我看她就是故意在刁难你!” 秦心卉闻言没再出声,头垂下去,长长的眼睫如同蝶翼轻轻颤动着。 从陈干事的角度看过去,秦心卉伤心的模样正好证实了她的话。 秦心卉可以忍下这口气,可她忍不了! 她一定要让其他人都知道秦心卉这表妹有多坏! ** 同在单位的白榆挂了电话,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往上扬起来。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怼她妈,她心下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跟三伏天吃了冰镇冻西瓜般。 此时窗外绿意婆娑,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如在桌子上撒下一把金子,金黄一片。 说起来她并不喜欢妇联这份工作,上辈子她一开始是想去解放军宣传部,但秦心卉也想去。 最后她妈把她的名字从宣传部那里删除掉,她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就落选了,而秦心卉成功去了宣传部。 都是干事,宣传部的工资比妇联这边每个月多八元不说,关键是在妇联每天要面对家长里短,面对一大堆人来倒苦水,她实在厌烦了这份工作。 当然事后她妈为了安抚她,给她买了支英雄牌的钢笔。 她当时开心得不得了,可不久后就发现,她妈也给秦心卉买了,而且一买就是两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白榆抬头看去,对上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是林向雪。 林向雪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林家三代唯一的女娃儿,难得的是性子大方不骄纵,在单位里人缘很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白榆就是看她不顺眼,还处处跟她作对。 闹到最后两人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最终导致她在妇联孤立无援,干得十分不开心。 以致于后来她妈让她把工作让给秦心卉时,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现在想来,她讨厌林向雪,跟林向雪作对,一切好像都是为了后来把工作让给秦心卉做铺垫。 想到这,白榆对林向雪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好啊,林干事。” 林向雪:? 她一进来就注意到白榆跟平时不太一样,厚厚的刘海夹起来了,露出了大气明媚的五官,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平时那么阴沉沉的。 她觉得白榆早就该这么做了,留那么厚那么长的刘海,简直是白瞎了她那么漂亮的五官。 只是她没想到白榆会主动跟她打招呼,毕竟她们两人平时在单位里不熟悉,不仅不熟悉,她能感觉到白榆其实不太喜欢自己。 白榆装作没看见林向雪眼里的惊讶和警惕,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道:“林干事,其实我是……有点事情想麻烦你。” 林向雪:“什么事?” 白榆弯腰从座位底下拿起一个大包袱,打开道:“这里头有些东西我用不上,林干事人缘比我好,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转出去呢?” ——就这? 听到白榆是有事情要麻烦自己,所以才跟自己打招呼,林向雪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走过来一看,只见包袱里头放着一条折叠好的蓝色的确良连衣裙,一双丁字搭扣的白色女式小皮鞋。 的确良连衣裙是前不久她大哥从广城寄回来的,可收到还没有穿就被她妈拿给了秦心卉,因为秦心卉要参加文艺表演,正好缺一条裙子。 拿走就拿走,她妈还不忘打击她,“你皮肤黑,穿蓝色显得更黑,卉卉就不一样,她皮肤白,这裙子给她穿才不会糟蹋了。” 至于那双鞋子,是江凯送的。 鞋子并不合脚,每次穿都会把她的后脚跟磨破皮,可为了讨好对方,她从来都没提过。 “还有这支去年买的英雄牌的钢笔,总共三样东西。” 白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放到连衣裙旁边。 这些东西留着恶心,丢了浪费,卖了换钱是最好的选择。 林向雪挑眉:“我记得这钢笔不是你妈送给你的吗?” 白榆对这笔宝贝得很,平时碰都不让其他人碰一下。 白榆露出为难的神色:“对,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向雪一看到她这个表情,一下子就脑补白家遇到了什么困难,导致白榆需要卖生活用品来补贴。 而且白榆刚才还夸她人缘好,又用那么真诚的目光看着她,林向雪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被打消了。 白榆再次笑得一脸真诚:“那就麻烦林干事了,钱少点无所谓。” 果然,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这话听在林向雪耳朵里,再次以为白榆很缺钱。 于是很认真地帮她算起价格来:“这连衣裙的款式很好看,觉得能卖十三元……至于这小皮鞋被你穿过,但看上去也有九成新,商场卖十六元一双,要是卖十二元估计会有人要……钢笔商场卖二十一元左右,你用过一年多,出手十五元左右应该差不多。” 白榆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要是按照林向雪这价格卖出去,到时候她就会有四十元进账。 她双眼瞬间亮了。 ** 把东西交给林向雪后,白榆没再凑近乎。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其他人陆续过来上班,不少人发现白榆的发型不一样了,但只是心里惊讶了下,并没有说出来。 妇联的工作不忙,但很考验耐心。 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三个女人,都是在家里被家暴的,来妇联寻求帮忙和支持。 只是她们所谓的帮忙和支持是让妇联的人去劝说她们老公,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家暴,至于离婚,她们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其实她们更多的是过来找个人诉诉苦,倒一倒她们肚子里的苦水。 白榆被迫喝了一下午的苦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腌制成苦瓜了。 林向雪从外头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子跟我妈叫我吃苦瓜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榆揉了揉眉心:“我从小就害怕别人对着我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们。” 就是再来一次,她还是没办法喜欢这份工作,或许她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自己换个工作。 “就顺着她们的话劝啊,她们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苦。” 没想到林向雪在这方面看得很透彻。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元递过去:“东西都卖出去了。” “这么快?”白榆知道她人缘好,只是没想到她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真是谢谢你,下班后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饺子。” 林向雪想到国营饭店香喷喷的饺子,舔了舔嘴唇,随即又叹息道:“早知道你今天要请我吃饭,我就不答应我妈去相亲了!” 白榆看她馋嘴的样子,莞尔:“那我们再次再约。” 林向雪露出一口白牙:“好!我们再次再约!” 妇联其他人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都不由觉得好奇,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下班后白榆还是一个人去了国营饭店。 她点了一份韭菜饺子和一份红烧猪肉。 这年头东西的分量都十分足,一份饺子有足足二十个,个大馅多,把饺子皮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像肥嘟嘟的金元宝。 红烧肉炖得很软烂,肥肉晶莹剔透,汁水浓稠诱人,闻着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吃完撑得差点走不了路。 ** 怼人一时爽,白榆中午的行为很快就遭到了清算。 一进门,她就看到她妈双手环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张脸比烧了十年的锅底还要黑。 白榆忍不住恍惚了下。 她妈有着秦家人特有的肤白貌美,身材高挑苗条,年轻那会儿她是文工团的一支花,如今生了三个孩子,依然漂亮得不像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小时候她很为有这么个漂亮的妈妈感到骄傲,也曾经为自己长得不像妈妈感到郁闷,还偷偷哭过好几回。 上辈子离婚之后,她就一个人离开了京城,想起来她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她妈。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让你现在就去跟卉卉道歉,就因为你,卉卉今天下午在单位晕倒了!” 想到秦心卉中午因没吃饭而晕倒,秦正茵心里一阵心疼,这会儿看到白榆死不悔改的模样,怒火蹭蹭往上涨。 “你从小样样不如卉卉就算了,可之前你好歹还算听话孝顺,可你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故意不去送饭,还说出那样不堪入耳的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江家本来就嫌弃你不够漂亮大体,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肯定会被退婚!今天的事情我会暂时替你保密,但你必须保证一定不会再犯,还有你必须向卉卉道歉,否则你以后就别叫我妈!” 她妈是懂得要如何打击她的。 换作上辈子,听到这些话白榆肯定会很难过,可这会儿她很平静。 人一旦不在乎另一个人,便可刀枪不入。 想起中午怼她妈后的痛快感觉,她心痒痒的。 于是,为了再痛快一次,她凉凉扔出一句话,“我奶奶说她要过来京城。” 然后,秦正茵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鸡:“你……你说什么?” 白榆不加掩饰地笑了,猫眼般的双眸闪着细碎的光:“奶奶她看不惯我在家里被人欺负,所以准备过来京城教训某些欠揍的老娘皮和小娘皮,算算时间,这会儿她有可能已经在来京的火车上。” 秦·欠揍老娘皮·正茵:“……………” 火腿蛋炒饭 秦正茵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奶奶真的要来京城?” 白榆点头:“下班之前我打电话给奶奶了。” 秦正茵:“……” 两辈子第一次在她妈脸上看到这种吃瘪的表情,让白榆觉得非常爽。 当初她妈嫁到白家算是下嫁,那时候秦家是干部家庭,白家却是八代贫农,因此秦家很是看不上白家,据说秦家第一次上门从路上的鸡屎到白家说话的乡音都被狠狠挑剔了一遍。 她妈还因为受不了乡下的屎尿味,在婚后第一天就搬回城里住,俩婆媳的梁子就此结下,之后秦家在秦父出事后渐渐没落,而白家渐渐起势,她妈自觉在她奶奶面前矮了一截。 怼完人后白榆整个人神清气爽,转身正要回房,突然瞥到对面的房间闪过一个影子。 她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直接回了房间。 一打开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白榆差点以为自己进了蒸笼。 说起来她的房间是从秦心卉那个房间隔出来的,小得只能够放下一张小床和小木桌,再多就放不下了。 她的房间里没有衣柜,只有一个箱笼。 她弯下腰把箱笼从床底下拉出来,箱笼并不大,却依然没能装满,加上秋冬的衣服,总共不过五六套。 他们一家都在单位工作,她自己每个月工资也有三十元,估计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她过得如此“寒酸”。 白榆从箱笼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一张发黄的照片随着衣服被抖落下来。 她拿起照片一看,顿时怔住了。 那是她一周岁时拍的全家福,她穿得像个圆滚滚的红馒头,头上还戴着一顶红色的老虎帽,瞪大眼睛被奶奶抱在怀里。 在奶奶旁边站着两个半大的小男孩,一个秀气斯文,面对着相机露出害羞腼腆的笑容,另外一个理着个小平头,长得虎头虎脑的,大大方方露出了两颗奶凶奶凶的小虎牙。 那两个小男孩分别是她的大哥和二哥。 只是“二哥”这个词在这个家里却是个禁忌,它像一根扎在白家每个人心中的刺,每次提起都要痛一次。 在拍了那张照片不到一个月,她二哥就被拐子给拐走了,之后她爸用尽了所有人脉,跑坏了几十双鞋子,依然没能把二哥给找回来。 当时二哥失踪时是跟大哥在一起,大哥觉得是他没有照顾好弟弟才会让弟弟被人给拐走,为此很自责,原本就很安静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闷,这也为他的抑郁症落下了根基。 想到大哥后面的下场,她更是心酸不已。 她在家里年纪最小,却是最早结婚的,她大哥没结婚,但有个叫徐映之的未婚妻。 映之姐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上辈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大哥两人吵架了,也就在那一晚,映之姐出事了。 映之姐失踪后,大哥发动了很多人去寻找但都没找到,等到半个月再找到时,映之姐已经变成了一具全身赤果的尸体。 由于这年代没有监控,又找不到目击证人,案子成了一桩悬案,映之姐的家人接受不了现实,觉得是大哥害死了映之姐,他们将大哥揍了一顿后,集结全族的力量对大哥的事业进行疯狂地打击。 大哥原本就对二哥的失踪心怀内疚,映之姐的惨死更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在一个萧瑟的秋天早上,他用一条绳子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在自沙之前,大哥过来看她,当时她简直不敢相信曾经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在短短的一年内变得骨瘦如柴,双颊和眼睛深深凹陷进去,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般。 只是那天他精神还不错,安静地嘱咐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当时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在交代后事,再见面时,已经天人两隔了。 大哥去世后,她爸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发全白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二哥,仿佛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一般,他更加频繁地往外跑,可他毕竟不年轻了,不久后在一个早上突发心梗走了。 他走得那样匆忙,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可能没能找回小儿子,至死一双眼睛无论如何都没能阖上。 白榆敛下心中的酸楚,把那张全家福照片重新放回箱笼中。 现在映之姐还没有出事,大哥和爸爸还健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身上黏糊糊的,她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白家的房子有六十多平,三个房间带一个小厨房,只是上厕所和洗澡还得用公共的。 洗去一身的黏腻后,白榆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 再次经过客厅时已经没了她妈的身影,秦心卉的房门也紧紧关着。 白榆没有多想,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院子去晾晒,回来时才发现门口连秦心卉的鞋子都没了踪影。 这是出门了? 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去哪里都与她无关,只要不要惹到她就行。 回到房间,热气已经散了不少,但躺着还是很热,白榆拿着大蒲扇风,不一会儿,刚洗完澡的身上又出汗了。 她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然后坐起来爬下床,跑到隔壁房间,把秦心卉房里那台电风扇给搬了过来。 她家的东西凭什么要便宜外人? 把插头插上去,老旧的电风扇立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凉爽的风吹在身上,白榆在床板上重新躺下。 月如镰刀,撒落在老旧的窗棂上,窗外的合欢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几只夜虫飞进来,白榆爬起来正想把虫赶出去,却在窗口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江凯。 他一身绿军装高大笔挺,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稍显青涩的脸上。 毋庸置疑,江凯是长得很好看的。 他不仅脸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露出一口白牙,灿烂阳光,仿佛一见他笑心情瞬间就好了。 大院里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被他这灿烂的笑容给迷得七荤八素的,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对着这么一张脸十几年,看在白榆眼里也变成了“不过如此”,更何况还发生后来那些事情,此时看着眼前的人,白榆心里完全激不起一丝涟漪。 江凯这会儿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那女人背对着她,就在这时女人伸手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身子扭转过来—— 秦心卉? 原来这两厮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吗? 秦心卉微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了几分:“江凯哥,你或许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我过来主要是为了表妹的事情。” 江凯目光从她白得发光的脖子扫过:“白榆她发生了什么事?” 秦心卉脸上出现欲言又止的神色:“表妹之前主动提出要给姑姑送午饭,为此大院和单位的人都夸她孝顺,可她今天故意不给姑姑送午饭,还说让姑姑去吃……屎,更过分的是她把白奶奶叫过来,想让姑姑和白奶奶她们打擂台……” 江凯瞪大眼睛,一脸不置信:“白榆她真的说了那样的话?” 秦心卉点头,又轻轻咬了咬唇:“姑姑被气得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这事情原本不该由我来说,只是我担心姑姑的身体,姑姑从小把我养到大,在我心里,她就跟我亲妈一样,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希望江凯哥不要嫌我多事。” 江凯目光又下意识扫过她被咬得发红的唇:“自然不会,我明天会和白榆见面,到时候我说说她。” 白榆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看了一眼就回去睡觉了。 她倒要看看,这辈子没有她,这两人还会不会走到一起。 秦心卉从外头告状回来,热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急忙回房想吹一下风扇,结果一看—— 她的电风扇哪里去了??? ** 重生的第一天,白榆吹着风扇睡得无比舒畅,有些人却在这样燥热的夜晚里彻夜难眠。 第二天起来,阳光明媚。 秦正茵和秦心卉一出房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两人相视一笑。 她们一点也不相信白榆会反抗到底,她从小就是个胆小顺从的人,连房间被换掉都不敢吱声,她能抗争什么? 两人洗漱后朝厨房走去,一进去就看到白榆端着碗正在吃火腿蛋炒饭。 炒得香喷喷的米饭裹着一层金黄的蛋花,粒粒松散,粒粒金黄,猪油裹着咸鲜的火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几样简单的食材混杂在一起,却炒出了让人无比惊艳的美食。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一个咽口水,一个肚子发出咕咕声。 白榆余光看了两人一眼,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炒饭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发出感叹:“猪油炒出来的火腿就是香,真好吃!” 秦心卉毕竟年轻抵不住诱惑,朝灶台走去,还故作轻松称赞道:“榆榆,你这做饭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简简单单的炒饭却让你炒得这么香。” 白榆又舀了一大勺进嘴,没吭声。 秦心卉看她没搭理自己,心里有些不乐意,无奈炒饭味道太香了,她想着先不跟她计较,吃了饭再说。 这样想着,她伸手掀开锅盖,结果看到炒锅里干干净净,连粒渣都没剩下来:“白榆,你没做我和姑姑的份吗?” 站门口的秦正茵微不可闻蹙了蹙眉头,但没吭声。 白榆把最后一口炒饭吞进去,嘴角一扯笑道:“我凭什么给你们做,就凭你们脸大吗?” 秦心卉脸涨得通红:“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白榆站起来把碗给洗了:“以前是以前,从今往后,你们别想吃到我做的任何东西!” 上辈子为了讨好她妈,讨好江家的人,她特意求了个御厨的后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对方答应教她做菜。 只是她那么费心费力讨好这班人,结果他们却把她当成个厨子,吃着她做的饭菜,却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一回事。 秦心卉:“……” 秦心卉眼睛瞪大了,扭头看向秦正茵,后者锁着眉。 “榆榆,你是不是在外头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妈妈肯定是最在乎你的。” 姜果然是老的辣。 秦正茵尽管心里正窝着一把火,但她知道白榆最在乎她这个母亲,所以打算先用怀柔政策把人拢回来,等送走白老太后再来秋后算账。 白榆:“呵。” 然后从她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 秦正茵的脸再次黑成了锅底。 ** 温热的阳光照拂在身上,路边树梢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从大院出来后,白榆身上揣着昨天赚来的四十元直奔百货大楼。 上辈子结婚后她多年不出门,早忘记了这年头虽然不富裕,但人们的购买力一点都不差,百货大楼里人山人海,加上是周末,挤得差点路都走不了。 白榆原本想给自己买几套衣服,结果只买到了两盒蛤蜊油。 百货商场出来,她去药店买了白芷、白茯苓和白芨,又让店员磨成粉。 三□□对美白有一定的效果,她准备做成面膜把皮肤养回来。 接着她搭电车去了栅栏胡同,穿街走巷来到一家小吃店门前。 小吃店门面很小,里头只堪堪放了三张桌子,可这家的小吃却让她惦记了两辈子。 白榆进去后在角落找个位置,直接点了豌豆黄、牛肉馅饼和一小碗羊杂汤。 这家门店虽不显眼,可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很绝。 豌豆黄清凉爽口,入口即化,牛肉馅饼鲜嫩酥脆,羊杂汤又麻又辣,香得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吃下去。 如果换成冬天来吃,羊杂汤热气腾腾的,等吃完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那才叫爽。 正喝着羊杂汤,白榆突然瞥到门口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可随即她就摇了摇头,那个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吃完后白榆继续到处走走逛逛,遇到想吃的就进去吃,一天下来肚子都圆了不少。 等回到大院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只是她还没踏进大院门口,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拦住了。 她抬头看去,便看到一脸不耐烦的江凯。 “白榆,你这一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一个晚上!” 白榆怔了下:“我不知道。” 她和江凯约去看电影是上辈子的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她真不记得了。 江凯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回答自己不知道,仿佛被点燃的炮竹,顿时就炸了:“白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昨天你表姐跟我说你目无尊长,我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白榆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跟十年后稳重从容的江凯对比,此时的江凯青涩冲动,要不是重生回来,她几乎想不起来他曾经还有这模样。 只是这个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看白榆一脸心不在焉,江凯脸色更难看了:“白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白榆回过神来:“听到了,不过我不觉得抱歉。” 江凯:“……???” 白榆:“你别说话,听我说,我们分手吧。” 江凯:“…………??????” 锅贴 江凯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震惊,等震惊过后便想笑。 白榆会跟他分手? 除非天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知道江家和白家两家有婚约,小时候大院里的婶子们最喜欢拿这个来打趣,说他身后跟了个小媳妇,渐渐的,大院子里的孩子也这样笑他。 那时候他是真的烦,谁愿意身后跟着个毛头丫头?不过小时候的白榆长得还算可爱,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皮肤,跟商店里的瓷娃娃一样,关键是她很听话,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谁知长大后的白榆长着长着就长歪了,一点也没小时候好看,更让他觉得膈应的是,白榆一点主见都没有。 譬如他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让她往西她绝对不会往东,还有什么兴趣爱好都只为了他,又譬如他喜欢吃甑糕,她就立马找人学做甑糕,然后天天给他做。 一开始收到她亲手做的甑糕他是挺惊喜的,而且他打小就喜欢吃甑糕,可再喜欢吃也不能天天吃啊,闹到现在他一听到甑糕两个字都开始反胃。 所以这样一个事事以他为主的白榆会跟他分手? 江凯表示连她说的标点符号他都不信。 他觉得白榆这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欲擒故纵,想引起他的关注罢了。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白榆已经没了身影。 江凯在想什么,白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江凯不当回事那是他的事情,她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 一进门,便看到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坐在客厅里,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白榆直接无视她们,拿了衣服出门去洗澡。 秦心卉低垂着头,声音带着丝为难:“姑姑,表妹估计是看到姑姑你对我好心里不舒服才会这样子,要不我还是回家去住吧。” 秦正茵拍了拍她的手:“回什么回,这里就是你的家!白榆那丫头的事情我来搞定!”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秦正茵还是不觉得白榆能做出什么反抗的事情来,在她看来,白榆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嫉妒,嫉妒她对秦心卉好。 只要她稍微对她好一些,给她一些弥补,她就会乖乖靠过来,跟以前无数次一样。 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白老太要过来的事情,不知道白榆那死丫头有没有说谎,若是没有的话,那就麻烦了。 白老太那老虔婆性格泼辣刁钻,从来不会给人面子,想起十几年前她在大院门口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恨得不行。 秦心卉闻言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她本来是想告状白榆偷走她的电风扇的事情,昨晚她翻来覆去,被热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可她又担心说出来后会暴露她跟江凯见面的事情。 虽然姑姑一直说这里是她的家,可她从来不信这话。 她信秦,不信白。 她长得比白榆漂亮,比白榆聪明能干,可就因为白榆信白,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一个帅气又有前途的未婚夫。 很多人都以为小孩子没有记忆,但她不一样,她两岁开始就有记忆。 那时候她爸爸因操作失误被炸断了一条腿,被革职就算了还没有补贴,她妈因此跟他爸离婚,丢下她这个女儿改嫁了。 那时候很多人说她惨,还有人说她是扫把星,在这种情况下,姑姑把她从秦家接到了白家,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江凯。 那时候她刚来军区大院,很多小孩子不跟她玩,她记得当时她被人推倒了,其他小孩围着她在笑,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就在这个时候,江凯过来了,他把她扶起来,问她摔伤没有,还给她吃水果糖。 那是她记忆里吃过最甜的水果糖。 人们都说白榆和江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有谁注意到,她也是江凯的青梅啊。 她从来没见过有男人长得比江凯还要好看,他是那样英俊威武,聪明体贴,更何况他还有江家那样的身世背景,前途一片光明。 白榆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男人? 要她不是白家的孩子,她压根就配不上江凯! 只是她这份心思不能让人知道,连她姑姑也不能。 白榆不知道秦正茵和秦心卉两姑侄的盘算和想法,这会儿正从洗浴室出来。 凉爽的夏风吹散了一天的闷热,她一头黑发在晚风中轻轻飘扬着。 这一天她走过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吃过上辈子最想吃的东西,也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既然能重来一次,那她绝对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缘。 对于未来的事情,她觉得应该分为两步走。 第一部分是家人,首先是奶奶过来后带她去检查身子,奶奶是脑出血走的,可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高血压。 现在离奶奶出事还有段时间,只要控制好血压,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或许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其次是大哥,大哥的事情根源在映之姐身上,只要映之姐不出事,后面大哥和爸爸也不会有事。 大哥和映之姐两人都在部队里头当军医,她得写封信过去了解一下他们两人的情况,最好找个时间亲自过去一趟。 最后是她二哥的事情,这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因为在她上辈子离开之前,她都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她二哥的消息。 至于她妈和秦心卉? 不好意思,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把家人的事情都考虑好,她才考虑自己的事情。 第一个要做的肯定是解除她和江凯的婚约。 分手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如何说服两家的长辈,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二个是工作。 她还是不喜欢妇联的工作,若是能换一份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将就干两年。 因为两年后正好恢复高考,她决定去参加高考。 上辈子她没有上过大学,她原本是有机会上农工兵大学,只是那机会被秦心卉截胡了,从中操纵这事情的人,还是她亲妈。 上辈子高考恢复时,她已经嫁到江家去,她曾经有过要去参加高考的念头,可她才提起来,就被她婆婆和小姑两人一顿冷嘲热讽,让她有那个心不如想办法生个儿子。 江凯那会儿也是不赞成她去参加高考,于是她就这样放弃了。 如今她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无论如何要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好风凭借力,说不定她能以此做出一番事业来! 想到自己能活出跟上辈子不一样的人生,她心里一阵激动。 外头的蚊子很多,才站了一会儿就被咬了几个包,白榆晾晒好衣服赶紧回去。 路过客厅时,她朝秦心卉的房间看了一眼。 能在她眼皮底下偷偷生孩子的人果然不一般,风扇被她拿走,坑都没坑一声。 不过她很好奇,等秦心卉发现参加表演的裙子被她拿走了,她还能不能这样平静? ** 第二天,东方刚显出鱼肚白,白榆就起床了。 她拿着肉票和钱,带上副食品证分别去了供销社和菜站,买回来一把水灵灵的韭菜和一块猪肉。 等东西买回来,冬菇刚好泡软了,面也醒好了,她昨晚梦到了锅贴,馋了一个晚上,于是起来便准备做锅贴。 锅贴的样子很像加长版的饺子,煎制得外焦里嫩,一咬嘎嘣脆,里头却蓄满了浓郁的汤汁,吃起来会非常上头。 白榆动作麻利,把泡好的冬菇和韭菜切成碎丁,猪肉剁成馅,然后捏成一个个大饺子,饺子包好后放到锅里头去炸。 炸这一步很关键,要炸得金黄酥脆,却不能过头了,过头了就会有焦味,最后再刷上猪油和蛋液,这样炸出来的锅贴颜色金黄,且带着猪油的香味,吃起来特别鲜香。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一出房门,再次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 “咕咕。” 这是秦正茵肚子发出的声音。 “咕噜。” 这是秦心卉肚子发出的声音。 秦正茵没想到自己的肚子会在这个时候这么不争气,脸微微发热。 不过以前不觉得白榆的厨艺有多么好,怎么这两天吃不到了反而总是被勾得心痒痒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道:“卉卉,你知道姑姑向来最疼你,等会儿姑姑会把这手表给白榆,你的姑姑以后再补给你。” 秦心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手表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那是一块上海牌的手表,虽然比不上浪琴等牌子,但一块也要一百多元,差不多顶得上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她一直想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前段时间姑姑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她说了手表,姑姑也答应了,当时她开心得不行,结果到头来居然要给白榆? 秦心卉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可最终善解人意道:“姑姑对卉卉已经很好很好了,这手表姑姑要怎么处置都可以,卉卉没有一点意见。” 秦心卉那点挣扎秦正茵自然看在眼里,只不过她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孩子心思太浅了,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厨房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秦正茵被勾得再次肚子咕咕作响,她收回心思,拿着手表朝厨房走去。 白榆注意到她妈进来了,但当作没看到。 秦正茵压下心头的怒火,走过去温柔道:“榆榆,不要再跟妈妈怄气了,这两天想到你对妈妈的态度,妈妈这心里头就难受得要死。” 白榆:“呵。” 秦正茵:“……” 要是换做以前,秦正茵肯定一巴掌扇过去了,但这会儿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道:“榆榆,妈妈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你看这块手表是妈妈买回来的,原本想过两个月你生日时再拿出来给你,现在你先戴着,回头等你生日了,妈妈再给你准备其他的礼物。” 白榆往她手里的手表一看。 咦? 还有这种好事? 还是上海牌的! 白榆不觉得这块表是为自己准备的,不过既然给了她,那她就心安理得地收下。 秦心卉看白榆把原本属于自己的手表装进口袋里,心抽疼:“姑姑真疼榆榆,说起来姑姑最喜欢吃锅贴了,榆榆你这是特意为姑姑准备的吧?” 白榆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想吃?” 秦心卉:? “自己做。” 白榆说完拿起装了锅贴的铝饭盒,转身扬长而去。 秦正茵:“…………” 秦心卉:“…………” ** 把铝饭盒挂在车头,白榆踩着凤凰牌自行车往妇联去,结果差不多到单位时,刚拐过一个弯,一个女人就猛地冲出来。 白榆刹车不及,把人给撞倒在了地上,她连忙从车上下来:“大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说着她就要去扶那女人起来,可在看到对方的脸时,她顿住了。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瘀痕,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嘴角裂开了一个口子,上面还粘着来不及擦干的血迹。 女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连忙用手挡住脸:“我没事,我还有事情我要走了。” 说着她急匆匆爬起来,跑过拐弯处很快没了身影。 白榆慢半拍回过神来,却没办法追到人了。 “嘎吱”一声。 另外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在白榆面前停了下来:“白榆,你怎么停在这里?” 白榆看向林向雪:“我刚才撞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满脸都是伤,我怀疑她被人打了。” 林向雪:“那女人多大年纪?” 白榆:“三十来岁左右。” 林向雪就叹气道:“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被她丈夫给家暴了。” 白榆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最终也幽幽叹了一口气。 妇联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女人,可首先要这些被伤害的女人愿意让她们帮助,要不然一切白搭。 进到办公室,白榆把带来的锅贴跟同事一起分享。 众人很快就被惊艳了。 “白干事,真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就是,我敢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锅贴!” 林向雪像只小松鼠一样,两颊塞得满满的,每听到别人称赞白榆,她就小鸡叨米地点头。 真的是太太太好吃了! 锅贴外皮酥脆,里头鲜嫩,香菇、猪肉、以及韭菜等材料融入了猪油,真是鲜香得不得了。 她觉得国营饭店的厨艺都比不上白榆。 为了这口吃的,她林向雪决定了——她要跟白榆成为最好的朋友。 ** 白榆一直在等早上那女人,可直到下班也没有等到。 她在饭堂吃了晚饭,然后才披着一身晚霞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回去。 她以为一进门又会看到她妈黑如锅底的脸,结果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干练的老太太。 她怔住。 下一刻眼眶就红透了,白榆声音哽咽喊道:“奶奶!” 绿豆饼 白老太正在整理带过来的绿豆饼,冷不丁听到这声叫唤,连忙抬起头来。 然后就看到小孙女哭得一脸泪,顿时心疼得不行:“奶奶的小乖乖、奶奶的乖乖小榆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刚重生回来,看到她妈时白榆没哭,看到负心前夫时也没想哭,可看到上辈子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奶奶,白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自己不识好歹让奶奶走得不安心,她哭大哥和爸爸的不幸,在他们走后她就真正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她还哭自己忍气吞声了一辈子,最终死之前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白老太从没见过小孙女哭得这么委屈,哭得她心都要被揉成酸菜团:“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奶奶来了,不管谁欺负你,奶奶都给你撑腰!” 白榆哭了一顿,心里舒服多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张嘴想缓解一下尴尬,结果却打了个嗝。 白老太见状更心疼了,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你那偏心眼的妈,等她回来,我定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刚好走到大门口的秦正茵:“……” 她这是不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之前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白榆只是故意拿白老太来吓唬她,没想到那死丫头真把人给招来了! 她还是先出去避避,等老虔婆冷静下来她再回来。 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了同大院的蔡望春一双眼睛溜溜转地盯着她,一脸的八卦。 她心里暗叫糟糕,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对方道:“老秦,你不进去吗?” 秦正茵很不喜欢“老秦”这个称呼,而且在她眼里,蔡望春就是乡下来的土老帽:“我刚才回来时看到你家老王在找你,你快点回去看看吧。” 一般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回去看看。 可蔡望春不是一般人:“我家老王找我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不着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你怎么不进去,是担心被你婆婆骂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正茵脸色又黑了三分:“没有的事,我就是想起单位还有点事情没处理。” 说着她越过蔡望春往回走,她生怕再不走就会被里头的白老太给听到。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蔡望春对着里头喊道:“白家老太太,你儿媳妇老秦回来了,不过刚到门口又不进去,这会儿要回单位去。” “…………” 秦正茵真要疯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 白榆在屋里听到蔡婶子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看来她那一碗筒骨面没有浪费。 白老太瞬间冲了出去,一点也看不出是六十多岁的人:“老大家的,你给我站住!” 秦正茵的脚僵在半空,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妈,你怎么来了,怎么没通知我们去接你?” 她就说当初不应该把家里的钥匙给这老虔婆,搞得她现在很被动! “怎么?我不能来吗?”白老太身材高大,往那一站让人瞬间压力大如山,“再不过来,我的宝贝孙女就要被你这个做妈的给欺负死了!” 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很多人端着碗出来院子吃饭,还有不少人在院子里纳凉,听到动静后都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秦主任性格这么温柔优雅的人怎么会跟人吵架?” 很多人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处打听。 作为军区大院的八卦主力军,蔡望春她来了她来了:“骂老秦那人是白家的老太太,她这次特意从空军场地赶过来,就是为了给白榆撑腰的!” “撑腰?白榆被人给欺负了吗?” “刚才我好像听到白老太在骂秦主任欺负白榆,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蔡望春见众人看着自己,如骄傲的公鸡挺了挺胸:“当然是真的,你们想想啊,有哪个亲妈会要自己的闺女天天给自己送饭?送饭给亲妈也就算了,还得送给亲戚,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跑来跑去多累人,还有啊,你们看白榆那小脸,小时候多白,现在黑得跟煤炭一样,就是因为天天送饭送的!” 众人齐齐朝白榆的脸看去,又齐齐点点头,是挺黑的。 虽然没有黑得像煤炭那么夸张,不过白榆小时候的确长得很白皙可爱,比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还要漂亮。 白榆:“……” 蔡望春看大家肯定自己,更亢奋了:“还有你们看白榆身上穿的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套,老秦那侄女今天的确良,明天灯芯绒,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居然穿得比主人家还要好!” 当初秦家糟了大罪,两个老人先后没了,秦正茵的弟弟双腿被齐腰截肢,弟媳妇离婚跑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小娃儿。 秦正茵把人接到大院来,把侄女当亲女儿来养,个个都夸她有情有义,蔡望春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秦正茵很会装。 她也是当妈的,自己的娃再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会有人疼爱侄女多过亲生女儿。 所以她觉得秦正茵做这一切都是在装模作样,为的就是博取一个好名声!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就是再疼侄女,也不能让自己的亲闺女受委屈。” “就是说,亲戚家的孩子养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哪能越过自己亲生的?” “之前大家都说白榆是大院的有福人,现在这么看来真正有福气的应该是秦主任的侄女!” 听着众人的议论,秦正茵感觉胸口压着一块石头般透不过气来。 赶在白老太发作之前,她连忙道:“妈,你别听其他人乱说,榆榆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疼她?” “疼她?有你这样疼人的吗?天天让小榆儿给你们做饭送饭,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当妈的,换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那侄女才是你亲生的!” 这也是白老太想不明白的地方,做父母的偏心某个孩子是常有的事情,但偏心亲戚家的孩子忽略自己生的,她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要不是秦心卉比白榆大了一岁多,白榆又是她亲眼看着出生的,她真怀疑两个孩子被掉包了。 看到她妈被人怼,白榆开心得像只小地鼠。 只是当她奶奶指着她妈骂完最后一句话时,她发现她妈脸上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似恐慌、似惊讶,又似乎都不是。 不过她再看去,她妈已经恢复了原状,还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榆榆,别人误会妈妈不要紧,但妈妈相信你一定会懂妈妈对吗?你有爸爸妈妈、奶奶哥哥等一大堆人疼你,可你表姐不一样,你表姐她是个可怜人,你舅舅双腿没了又没了工作,她妈狠心抛下他们父女俩跑了,我就想着多疼她一点,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吗?” 真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坐到主任位置的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白榆架了起来。 秦正茵这话相当于在说,“你那么多人宠爱,分一点给秦心卉怎么了?” 当着那么多人,白榆若敢说一声不,那她就成了一个善妒没良心的人。 果然,秦正茵的话刚落地,周围就有人同情了起来。 “说起来心卉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有秦主任这么个姑姑帮撑着,只怕她比无父无母的孤儿还要惨。” “可不是说,秦主任的弟弟据说齐腰截肢了,不仅没法工作,连日常生活都要人照顾,也是可怜。” “心卉她妈抛夫弃子,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白榆心中冷笑。 落日最后一缕霞光照在她身上,细碎的光芒把她的头发染成金红色,她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嘴角冷冷抿成一条线,眼神更是如淬了冰般。 在众人的目光中,白榆的声音凉凉扬起:“不,我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秦正茵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眉头挑了挑,但很快就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榆榆,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你表姐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秦家又是妈妈的娘家,你就不能看在妈妈的份上多一点宽容吗?说来都是妈妈的错,没把你教育成一个善良大方的人。” 白榆狠一咬唇,咬掉鼻中猝不及防涌起的酸意,而后笑了:“我刚学会走路你就让我自己走,而你无论去哪里都抱着比我大一岁的表姐,我刚懂事你就要我让着表姐,让吃的让穿的,家里的东西永远都是表姐先选,而我永远都只能用她挑剩的。” “上初中时,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房间给表姐,而我只能住在隔出来的小屋里,那个房间冬冷夏热,每年的盛夏我都会热出一身的痱子,每年的冬天我会冻出一手的冻疮。” “到了高中后,你让我给表姐洗衣服洗内衣内裤,她是手断了还是截肢了?怎么就不能自己洗?高中毕业后,你没问过我就把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给了表姐,后来又擅作主张把我的名字从宣传部的招人名单中删掉,工作后,你说表姐肠胃不好,让我中午回来做饭给她吃,我不愿意,你就故意给我冷脸看,直到我屈服为止。” “你从来没有教过我做人要善良大方,不过从小到大,你倒是一直在告诉我,我长得不如表姐乖巧,不如表姐讨喜,不如表姐聪明,所以我变成今天这个模样,的确是你的错,这一点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白榆每说一句,脸上的笑容就灿烂多一分。 只是这个笑容看得白老太心里酸楚得不行,差点老泪都要流出来。 “啪”的一声! 在秦正茵反应过来之前,白老太拿起门前的扫把,用力往她身上招呼去:“我个老婆子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妈!居然虐待自己的孩子,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小榆儿回来京城!” 秦家当时出了那样的事情,秦正茵一颗心扑在娘家上面,连刚出生的女儿都顾不上,白老太看不过眼,就把小孙女抱去养。 小孙女周岁时,她特意把人从空军场地带回京城,好让她跟父母相聚一下,谁知过了没两天,二孙子就失踪了,她老伴担忧过度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了。 双层打击下,她也支撑不住病倒了,自然没办法继续带小孙女,而且她跟大儿媳的关系不好,她也担心小孙女由她养大会让大儿媳膈应,可她哪里知道大儿媳那就是个蠢货,居然能如此虐待自己的孩子! “妈,你不要这样!你……啊啊……” 秦正茵怎么也没想到白老太这老虔婆居然会动手打她。 她大小是个文工团的主任,老虔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以后让她还怎么见人?! 换作平时,院子的人早上前去劝说阻止,只是这会儿大伙都沉默了。 在众人的印象里,白榆小时候还算可爱,可越长大性格变得越奇怪,走路弯腰驼背经常低着头就不说了,嘴巴还跟个锯嘴葫芦一样,见到人连招呼都不打。 反而是秦心卉嘴巴特别甜,笑起来露出一对酒窝,比年糕还要甜上三分,因此当秦正茵对大家说白榆性子倔不讨喜,众人都没想过是她偏心,更没想到她会如此贬低和打压自己的女儿。 现在听到白榆那些话,所有人心里都酸酸的。 白老太只打了几下就停手了,要打也得回去打,否则就给人看笑话了:“老大家的,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属于白榆的东西你必须一样不少还给她,房间、衣服、工作,还不了就换成钱补偿,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明天就去文工团找你们政委说道说道!” 秦正茵:“……………” 白老太的战斗力杠杆的,秦正茵也担心她明天会真的闹到单位去。 于是—— 当晚白榆就搬到了秦心卉住的房间,还得到了一千元的补偿金。 俗话说,有啥不能有病,没啥不能没钱。 重生回来第二件事情:扩充小金库 给出一千元后,秦正茵感觉头痛欲裂呼吸困难,躺床上痛苦面具。 在单位加完班拖着一身疲惫的秦心卉回到家发现—— 风扇没了! 衣柜也没了! 大房间更没了! 更怄的是,隔壁的蔡婶子当着众人的面拦住她,让她自己洗内衣裤!! 她不要脸吗?? 鱼肉馄饨 “表妹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呜呜呜……” 从被蔡婶子拦下来到现在,秦心卉已经足足哭了大半个钟头,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秦正茵感觉脑子里有上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等过几天大院有其他八卦,大家很快就会忘记这事情。” 秦正茵这会儿真没心思安慰人。 她可是被白老太那老虔婆拿着扫把打,这事情一旦传到单位去,她还有什么威严和面子可说? 还有,之前她以为白榆是因为嫉妒才会跟自己对着干,可经过了今晚,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秦心卉听到这话,身子一顿,连哭都忘记了。 下一刻她心里涌起一股怨恨。 不是亲妈果然就是不一样,平时说什么疼她,一出事就立马变脸!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心卉垂下头:“对不起姑姑,这时候姑姑已经够烦了,我应该为姑姑排忧解难才对,可我一想到大院的人那么看我,我……”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秦正茵看她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了:“你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人家那么说你,你就不会反驳吗?” 秦心卉疑惑抬起头:“怎么反驳?” 秦正茵:“你也不要全部否认,你越否认他们就会越来劲,你要主动承认,你别急,先听我说完,你不仅要承认白榆帮你洗了衣服,还要感谢她,不过后面你得补上你只是在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才让她帮忙了几回,听明白了吗?” 秦心卉眼睛瞬间亮了:“还是姑姑你有办法,卉卉太笨了,要不是有姑姑你,卉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秦正茵几句话就解决掉了秦心卉的麻烦。 她摸了摸秦心卉的头,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不要正面跟那死丫头对上,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你都得让着她,你越委屈别人就会越同情你。” 秦心卉父亲双腿残疾母亲跑了,这是她的不幸,但也是她的优势,人都是天然偏向弱者。 她把这个道理掰开分析给秦心卉听。 秦心卉简直被打开了新世界,不由心花怒放。 只是这心花只开到一半就听到秦正茵道:“卉卉,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 秦心卉手一僵,迟疑了下道:“不是很多,姑姑问这个做什么?” 秦正茵:“老虔婆从我这里拿了一千元给那死丫头,导致我现在手上有点紧,你有多少先拿给姑姑,姑姑以后再补给你。” 白家虽然一家都在单位工作,只是心卉的爸爸双腿被截肢不能自理,又没了工作,平时生活费用,以及找人照顾他的钱都是她在出。 这些年来,她的工资几乎用来补贴秦家两父女,因此没存下什么钱来。 她担心万一丈夫跟她要钱,或者大儿子结婚需要用钱时拿不出来,这才开口跟秦心卉要。 不过她不觉得她的话有多过分,这些年来,她花在心卉身上的钱都不知道多少,再说心卉现在这份工作也是她暗中送出了不少东西才拿下来的,心卉拿点钱出来也是应该的。 可秦心卉不这样想。 白家那么多人在单位上班工作,秦正茵又是文工团主任,每个月工资有七十元,白家压根不缺这个钱! 她觉得秦正茵就是想用这钱来拿捏她! 只是她以后还要靠白家和秦正茵,所以就算心里再不乐意,她最终还是拿出来了三百元。 这边凄凄惨惨戚戚,隔壁却是气氛大好。 “奶奶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妈在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白榆也没想到,她奶奶这才刚来就给了她妈一个这么大的下马威,不仅帮她把工资拿回来,还拿到了不少赔偿金。 白老太看小孙女笑得像小地鼠的模样,揪着的心终于好受了些:“你这孩子早就应该跟奶奶说了。” 白榆轻轻靠在奶奶身上,声音带着丝不好意思:“我以前总觉得是您抱走了我,才会导致我妈不疼我,对不起奶奶……” 她用了两辈子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也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 上辈子她拼命讨好她妈,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白老太摩挲着她一头黑亮的长发:“傻孩子,你会那么想,肯定跟你那个妈离不开关系。” 白榆点头:“奶奶英明。” 从她懂事以后,她妈总在她面前有意无意说起奶奶小时候把她抱走的事情。 她妈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从来不会明着说任何人的坏话,但她会引导,会让你忍不住往她想要的方向去多想。 白老太担心她心里难受,于是哄道:“好孩子,你妈那是牛心左性,你不要想多了,她不疼你,奶奶疼你,奶奶给你留了好些好东西。” 白榆想说她知道,上辈子虽然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可她那些东西还是交到了她手上。 看着奶奶面色红润的样子,白榆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劝说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 第二天,白榆是在合欢树的花香中醒来的。 两个房间虽然都能看到大院的合欢树,可这个房间的窗口更大一些,且风景更好。 白榆趴在窗口往外望出去,只见粉红色的合欢花像一把把柔软的小扇子,风吹来,纷纷跳起来扇子舞。 她本想去洗漱做早饭,结果有两个人从合欢树干后面走出来,她定睛一看—— 居然! 又是江凯和秦心卉两人! “江凯哥,我心里好难受,我不过是在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拜托表妹帮我洗了几次衣服,为什么她要那样说我,现在大院的人肯定都以为是我个好吃懒做的人……” 合欢树下,秦心卉哭得梨花带雨,比艳粉的合欢花还要楚楚动人。 江凯轻声安慰:“心卉你别哭,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肯定不会有人相信那些话的。” 秦心卉抬起水雾雾的眼眸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江凯哥,你说的是真的?大家真的会相信我吗?” 江凯被她这么看着,心某个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也会帮你解释,你就放心吧。” 秦心卉终于破涕为笑:“江凯哥你对我真好!” 白榆只看了一眼就出去买菜了,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 对于他俩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从菜站和肉站回来,她麻利地抻面剁馅儿,今天肉站正好有新鲜的鱼,她买了两条。 一条准备做成鱼肉馄饨,另外一条她打算用水养着,等晚上回来再做成大菜。 把青鱼肉搅成鱼茸,依次加入葱姜水、白胡椒粉、料酒,盐和五香粉,为了让鱼肉的味道更加鲜嫩,她还加入两个鸡蛋清一起搅拌。 等白老太起来时,馄饨刚刚做好。 用胡萝卜丝和黑木耳做成的汤底,配着薄如纸的馄饨,上面飘着青翠的葱花,一看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不睡多一会儿?” 白老太身体看着很健康,但其实每天早上起来都不是很有食欲,可这会儿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她觉得自己能吃两大海碗。 白榆笑道:“奶奶难得来一回,我想让奶奶试试我的手艺,奶奶你快去洗漱,洗漱好过来吃正好。” 都说女孩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白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可算是体会到了:“好好,奶奶这就去洗漱。” “哎哟,白老太太您可真是有福了,你家白榆的厨艺可不是我夸的,就是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未必有她做的好吃!” 白老太刚走到洗漱的地方就遇到了蔡望春,蔡望春老早就闻到了香味,被馋得睡不着。 白老太没试过小孙女做的东西,还当她是在说好话哄自己,不过有人夸小孙女她自然很开心。 洗漱回来,她就把蔡望春说的话说给白榆听。 白榆想起昨晚蔡婶子发挥的作用,于是盛了一碗端过去。 蔡婶子见到白榆手里的馄饨,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白榆你这孩子真是太有心了,乖巧懂事又会做吃的,我看你妈就是眼瞎了才会偏心你表姐!” 白榆抿唇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以后倒是可以经常给蔡婶子送点吃的。 白老太刚才以为蔡望春只是说场面话,可尝了一口馄饨后,她震惊了。 馄饨皮薄如纸,入口丝滑,咬下去满满的鱼香味,却没有半点鱼腥味,鲜得不行。 白老太一口一个小馄饨,再来一口汤,胡萝卜丝甘甜,黑木耳爽脆,正好解了肉的腻,不一会儿,她就干掉了大半碗。 白榆:“奶奶你吃慢一点,锅里还有,而且我多做了一些,配菜我也洗好切好,你直接一起煮就可以。” 听到小孙女面面俱到,什么都为自己安排好,白老太没有开心,反而心里酸得不行。 心里一不舒服她又开始骂秦正茵:“都是你那心瞎眼也瞎的妈,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疼着护着,居然还天天让你做饭送饭,瞧你这手粗的,真是心疼死奶奶了。” 房间里头的秦正茵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榆不想奶奶太担心自己,于是笑着哄道:“奶奶,我们不要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其实现在这样也好,我有一技之长,哪天要是没饭吃了,说不定我还能去应聘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呢。” 白榆一脸小骄傲的模样,终究把白老太给逗笑了:“好好,咱们不提那些晦气的人,不过这馄饨可不能给她们吃了。”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秦正茵和秦心卉。 白榆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的,她们以后都休想吃到我做的东西。” 白老太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脚路过的秦正茵:“……” 后脚路过的秦心卉:“……” ** 白榆把奶奶从天津带过来的麻花和绿豆饼带了些去单位。 上辈子她所有心思都扑在她妈和江凯身上,对工作和其他人丝毫不上心,导致出事时,她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 这辈子她要好好经营自己的人际,要是能交到三两个好友就更好了。 自从上次吃了白榆带过来的锅贴后,林向雪就单方面宣布要和白榆成为最好的朋友。 这天中午两人又凑在一起吃午饭。 “白榆你上次做的锅贴真是太好吃了,我回去后就跟我爷爷说了这事,还夸你做的比国营饭店大师傅做的还好吃,结果我爷爷不信,所以……我跟我爷爷打了个赌。” 说到这,林向雪看向白榆,眼底带着一丝心虚。 白榆不解:“打赌什么?” 林向雪挠了挠脸:“我跟我爷爷打赌,你做的锅贴要是能比得过王大师傅,爷爷就把他的书房那个花瓶给我。” 林向雪没说得太清楚,不过以对方的背景,那花瓶只怕是古董级别。 之前林向雪帮了她,她也想还了这个人情,于是想了想道:“我的厨艺肯定跟王大师傅没得比,只是你爷爷要是不介意的话,过两天我可以多做几个给你送去。” 林向雪顿时笑开了花:“那真是太好了,就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其实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能吃上酥脆的锅贴了! 白榆从口袋里拿出上次她妈给的手表:“说起来我也有事情要麻烦你,这块表你看能不能帮我卖了?” 林向雪欣然答应了,不过在看到手表后还是有些奇怪:“这手表看上去还是新的,你怎么不自己戴?” 白榆淡笑:“我不大喜欢这个款式,打算后面另外买过。” 要是换做其他人听到这话,或许会觉得她很挑剔浪费,毕竟折旧卖出去总要亏点钱,但林向雪自小家世优渥,她觉得白榆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下班后,白榆没在饭堂吃,踩着自行车急匆匆准备回去给奶奶做晚饭。 谁知刚进大院就见一道人影快速闪过来。 白榆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把车头往旁边一带,但还是刹车慢了一步。 车头“砰”的一声撞在树干上,歪了。 这年头的自行车多精贵,早上出门前奶奶才帮把车身仔仔细细擦了两遍,没想到她骑一趟出门就把车头给撞歪了。 白榆不由心疼,抬起头,却看到拦她的人居然是江凯,心头怒火顿起:“江凯,你想找死就滚远点去死,别在我面前脏了我的路!” 江凯见过唯唯诺诺的白榆,见过一心一意眼里只有他的白榆,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对他怒目相视的白榆。 他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怪不得心卉说你变得不可理喻,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跟泼妇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榆冷笑:“我泼妇我怎么了?我又不跟你结婚!” 怎么说呢,江凯是不相信白榆会跟他分手,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分手,这让他男人的面子撑不住了。 江凯脸涨得通红:“你想分手是吧,成,那我就成全你,你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 白榆再次冷笑:“求你?你是不是农药喝多了精神错乱当自己是个宝?不好意思,在我眼里,你比草还贱!” 江凯脸一阵红一阵紫:“白榆你!!!” 白榆作势挖了挖耳朵:“叫什么叫?我一没耳聋,二没眼瞎,跟秦心卉两人天天在合欢树下偷情,你当所有人都看不见吗?” 听到这话,江凯不怒也不怕。 反而似笑非笑看着白榆,挑眉:“所以,你这是在嫉妒?” 白榆简直被他这话给恶心透了:“脸皮这么厚,国家当初就应该拿你的脸皮来做防弹衣,什么玩意儿?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我跟你早就分手了!” 说完她下来把车头别正了,再次骑上去就准备走人。 江凯气得双手捏成拳。 他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白榆,更受不了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白榆。 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抓住自行车后座,并用力往后一扯。 白榆完全没料到江凯会突然发狗疯,车身一歪—— “砰”的一声。 她连人带车一起摔在地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江凯,我X你祖宗十八代!” 白榆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给了江凯一巴掌。 “白榆!” 江凯愣了下,下一刻怒发冲冠,并对白榆举起了布满青筋的拳头。 白榆脸都吓白了。 她身后是摔倒的自行车,她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就在白榆以为自己死定时,突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 下一刻,就见江凯整个人如抛物线般飞出去。 又“砰”的一声。 江凯脸朝下狠狠摔在地上。 白榆:“?”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张艳丽如妖孽的脸。 江……江霖?! 钢丝面 江霖穿着白色简洁的夏日海军服,搭配蓝色笔挺的海军裤,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一顶上白下黑的大檐帽。 头上一大片阳光正好打在他脸上,五官轮廓清晰利落,琥珀色的桃花眼很勾人,看得人呼吸一紧。 只是江霖不是在琼州岛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眼前这张极其英俊的脸,白榆有些恍惚。 上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当时他穿着71式的灰色海军服,这次回来,服装变成了74式的上白下蓝,样子没怎么变化,就是好像又长高了。 记得三年前她刚到他肩膀的位置,现在居然在肩膀下面! 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二十几岁了还在长个子? 四目相对。 最终还是江霖先开了口:“你的手受伤了,拿着。” 白榆想说不用,手却先一步乖乖伸了出去:“谢谢江霖哥。”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惊讶,接过手帕时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还轻轻剐蹭了一下。 江霖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白榆一个激灵:“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有些怕江霖。 白家是从她爸这一代起才发迹的,往上数八代都是贫农,可江家不一样,江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源远流长。 他太奶奶是英国教会的高材生,除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太爷爷更是赫赫有名的爱国商人,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很多家族在时代的变迁中慢慢沉没下去,只有江家依然长盛不衰。 白家能发迹,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江家的扶助,要不然白家此时还在乡下种田,可就算同住在一个大院里头,她和江霖还是不熟。 一来江霖比她大了七岁,她刚会蹒跚走路时,江霖已经上小学,等她上小学了,江霖却跳级上大学去了,十三岁的大学生,跟她这个连数到一百都不会的小学渣,两人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二来江霖是大院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他总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虽然不是用鼻孔看人那种高高在上,但脸上的淡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江霖上前把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目光扫过她血红一片的手臂:“你的手最好去卫生所清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 不等白榆开口,被江霖踹到在地上的江凯爬起来,怒气冲冲喊道:“他妈的谁踹老……” 后面的话在对上江霖疏冷的脸后,自动消音了。 他的脸狠狠抽动了几下,不知该愤怒还是该震惊:“三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霖冷冷看着他:“跟白榆道歉!” 江凯不想。 他被白榆臭骂了一顿,又挨了一巴掌,还被江霖也踹了一脚,现在让他跟白榆道歉,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只是对上三哥冷漠的眼眸,只觉一股威压迎面扑来,他压根不敢反抗,只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 江霖:“你跟谁说对不起?” 江凯:“白榆,对不起。” 江霖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漠道:“我现在带人去卫生所,回头我要看到你亲自上门道歉,听到了吗?” 江凯垂在身旁的手捏紧了:“听到了。” 看到江凯被训得像个孙子,白榆心头有丝爽。 江霖比江凯大三岁,作为江家三房的长子,江霖受到的关注和倾注天然就比江凯多,还不用说江霖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其他人一旦站到江霖旁边,就跟星辰出现在月亮旁边一样,被衬托得黯然失色。 江凯一直很想超越他三哥,只是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爷爷和爸爸都只看到三哥一个人。 江凯颜面尽失,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走了。 江凯一走,白榆就道:“江霖哥,我这点伤口不严重的,我回家处理就行了。” 说完不等江霖回复,她扶起地上的自行车就急匆匆走了,跑得好像身后有人在追她一样。 江霖站在原地,直到白榆的身影看不见,他才转身离去。 白榆其实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了个路,去隔壁的卫生所叫护士给她处理了手背上的伤口,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江凯的妹妹江又涵在他们大院那边的卫生所工作。 江又涵是她见过最任性的人,没有之一,这会让她压根不想看见她。 好在伤口不算太严重,不过护士还是交代她这两天不要碰水,免得留下疤痕。 回到家里,白榆也没打算瞒着奶奶,直接就把伤口露给奶奶看,自然没忘记带上江凯这个始作俑者。 白老太一看,顿时就炸了:“江家那兔崽子,人还没嫁过去他就敢这样对你,等以后嫁过去那还了得?这事江家要是不给你个交代,我老婆子就跟他们没完!” 白榆闻言,再次丢出一颗炸弹:“奶奶,我不想跟江凯好了,我前两天就跟他提了分手。” 白老太显然被这个消息给炸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榆儿,你是认真的?” 白榆点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以前我不懂事,觉得江凯是个好对象,可经过今天这遭,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江霖没有及时赶来,江凯的拳头是不是就要落在她身上? 虽然上辈子江凯没有对她动过手,但现在想来,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江凯这个人。 白老太一听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洪荒之力:“我早就觉得江凯那没毛的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小榆儿你喜欢,奶奶就不拦着你,可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三岁还尿床,四岁还把屎拉裤兜上,五岁走路经常摔个成吃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小儿麻痹导致的弱智。” 白榆:“……” 三岁尿床是因为那次江凯晚上喝多了两杯牛奶,四岁那次是因为吃坏了肚子,五岁经常摔倒是那会儿他骨折了。 不过白榆自然不会为他辩解。 白老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输出:“十二岁声音变得跟鸭嗓子一样,一开口刺着人耳膜,听着难受,十三岁长了一脸包,大门的路都比他的脸要平滑,十四岁矮得跟冬瓜一样,就这样的玩意儿不要也罢,咱们再找个比他好一百倍的!” 白榆差点没笑喷:“…………” 江凯十二岁开始变身,那会儿声音的确难听到不行,十三岁长了一脸痘痘,不过他运气好,居然没留下多少痘印在脸上,而且他属于发育比较晚的那类人,十四岁那会儿比堂兄弟们都矮了一大截,为此他还郁闷了好久。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奶奶的嘴巴这么会骂人。 她刚才对着江凯一顿发飙,还以为是太过生气才会被点亮嘴炮技能。 现在看来,原来是家学渊博。 为了安慰孙女,白老太下厨房弄出了一桌子好菜出来。 做的是红烧排骨和钢丝面。 钢丝面用棒子面做成,跟其他的面不太一样的是,它必须先泡了然后再蒸,蒸到半熟的时候再拿出来泡,这样做出来的钢丝面颜色金黄,吃起来也特别劲道。 因为做的功夫繁琐,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花这个功夫去做。 白榆就好这一口,往钢丝面里头拌上辣椒臊子,再加点剁碎的肉沫,再撒上白芝麻、麻油和酱醋,全部弄在一起搅拌搅拌,能香得把隔壁的孩子馋哭。 红烧排骨为了照顾白老太的牙口,炖得比一般要酥烂些,橘黄色的灯光下,排骨散发出金红色的色泽,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酥香软烂,鲜香可口。 虽然比不上外面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但奶奶亲手做的饭有一股魔力,让它比所有人做的都好吃。 切确来说,那应该就是家的味道。 直到她上床睡觉之前,一直没有见到江凯的身影,江家三房那边也无声无息,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 不过白榆不在意,也不着急。 反正她跟江凯这手是分定了,秦心卉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 她扔掉的垃圾,也就只有秦心卉会喜欢。 ** 第二天,江凯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仿佛死了一般。 上次她本来要请林向雪吃饭,因她要去相亲而作罢,这天上班前她再次发起邀请。 林向雪欣然同意了,中午还特意吃少了一点,给肚子留点空间晚上装大餐。 从办公室去国营饭店需要踩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在经过一条小巷时,林向雪突然看到巷子里开满了枚红色的蔷薇花。 “白榆,你快看,那里开了好多花,好漂亮!” 白榆扭头看去,也不由跟着眼前一亮。 在那灰墙青瓦前,盛开着满面墙的红花,微风吹过,花枝招展,绿叶轻轻点头,仿佛香了一个夏天。 林向雪:“我们过去看看了,反正现在吃饭还早着呢。” 天色的确不算晚,落霞铺满天。 白榆闻言点了点头,跟在林向雪身后朝巷子骑过去。 远看花就很美了,近看更是美得让人心醉,花香浓郁,笼罩着整个巷子。 白榆和林向雪不约而同从自行车下来,走到花墙旁边静静地欣赏起来。 林向雪叹息:“可惜这里离家太远了,要不然就可以回去拿相机过来拍照。” 白榆咋舌。 白家虽然算是小富,但她家就不能随随便便买得起一台相机,当然这个钱是拿得出来的,当相机这东西不是天天用得上,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拿出那么多钱来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同时扭头望去—— 下一刻,林向雪发出尖叫声:“啊啊啊……” 白榆的脸也白了。 在两人面前站着一个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的男人,长相十分丑陋,但丑陋不是他变态的理由,因为这会儿他正脱下了裤子,朝她们露出那玩意儿。 林向雪从来没见过成年男人那东西,而且还是这样的场面,顿时被吓得哭出来。 猥琐男在看到林向雪被吓哭后,越发得意了,还晃了晃,脸上更是露出一口黄牙。 像这种变态,受害者越害怕,他们就越兴奋。 白榆在震惊怔愣之后,冷静了下来,而后嘴角一扯笑道:“就这么针点大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晒,你不怕丢脸,我还怕晕针呢!” 猥琐男:“???” 晕针?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个玩意儿,脸瞬间涨得通红。 白榆继续嘲讽道:“都说那里是男人炫耀的资本,可你看看你,就是绣花针都比你好一些,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小还那么自信的?我要是你,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哪里还好意思出来炫耀。” 猥琐男:“………………”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被气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气得浑身哆嗦,又气又羞愤,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丝不自信。 他那里真的……很小吗? 林向雪本来被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这会儿听到白榆的话,也愣住了。 白榆朝她看了一眼,低声道:“去叫公安。” 好在林向雪怕归怕,却不是完全没用的人,她压下心里的害怕,骑上自行车就冲出巷子去。 猥琐男看林向雪要走,心知不好,撒腿就想跑人。 白榆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扔过去,她的准头很好,石头正中猥琐男有伤的小腿。 猥琐男摔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小腿哀嚎了起来。 很快公安过来了。 三人一起被带回了公安局。 白榆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公安同志安抚保证道:“两位女同志请放心,像这种耍流氓的行为,我们公安肯定会严惩!” 这年代对流氓罪的刑罚很严重,像这个猥琐男这样当众展示自己玩意儿的行为,只怕他后半辈子都要在农场过了。 不过白榆一点也不同情对方,而且还准备给与对方最后沉重的一击。 江霖正好过来公安局办点事情,准备走的时候似乎听到白榆的声音,于是抬腿走了过来。 当他走到门口时,就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背对着他,声音脆生生道:“公安同志,像这种带着一根三厘米生锈黑别针就到处吓人的臭流氓,请你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江霖:“……” 公安同志:“……” 三厘米生锈黑别针,咳咳,这女同志的描述还挺特别的。 白榆感觉到身后似乎有道很特别的目光,于是下意识扭头看去。 而后对上江霖意味深长的眼睛。 白榆:“…………” 鸡蛋糕 白榆真是尴尬到脚趾抠地。 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霖,更没想到江霖会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她就牙尖嘴利了两次,没想两次都被江霖给撞上。 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黑别针”的话,她就想挖!个!洞!埋!了!自己!!! 江霖只在最初惊讶了下,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榆摸了摸鼻子:“遇到了个流氓。” 话音落地,江霖冷凝的目光扫过被压在一张椅子上的猥琐男。 猥琐男浑身一哆嗦,莫名感觉到一股威压和窒息感迎面扑来,差点没吓尿了。 刚才公安同志说一定要严惩他时,他压根不害怕,因为他家在公安系统有人,而且还是位置不低的大人物,而他家对那个大人物有恩,只要他奶奶开口,他最终肯定会被放出来。 只是眼前这男人一出现,他突然嗅到了危险的信息。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对那个长相娇艳却说话很刻薄的女人道:“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白榆顿了下,点头:“好。” 刚才公安同志说要严惩猥琐男时,对方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似乎是有恃无恐,所以她才会跟公安同志强调多了一句,只是她说了未必有用。 不过现在有了江霖这话,猥琐男肯定逃不了制裁。 直到走出公安局一段路程,林向雪还是一副不在状况的模样。 白榆不由担心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开点宁神丸之类的?” “不用不用,哪有那么夸张。” 林向雪这才回过神来,她当时是真的很害怕,只是在看到白榆那么勇敢后,她仿佛被喂了一颗定心丸。 就像白榆说的,不就是一根比绣花针还小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害怕的。 白榆看她精神还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林向雪话题一转,突然道:“白榆,刚才那位高大帅气又气场十足的男同志就是你的未婚夫吗?” 白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江霖,脸一热道:“你别乱说,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林向雪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吗?我看他好像很关心你啊,还有他刚才说,‘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的样子,简直太有男人味,太有安全感了!” 白榆看向林向雪兴奋得脸红红的模样,心一凛。 只是下一刻就见林向雪又自顾摇了摇头:“不过跟这种男人在一起生活压力肯定很大,长得太好看,很多女人都没他长得好看,而且不笑的模样总让人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听到这话,白榆狠狠点了点头。 她从小就很怕江霖,而且江家那么多兄弟姐妹,就没有不怕江霖的。 最后一缕晚霞被黑夜吞没,天空出现几颗星星。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到十字路口,两人的家方向不一样,要在这里分道扬镳。 林向雪:“对不起白榆,我刚才太没用了,遇到危险只会尖叫。” 她还被吓得想哭。 跟白榆比起来,她真是太没用了。 白榆看着她,认真道:“错的不是你,你不需要道歉,而且后面不是你帮忙把公安同志叫来,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把猥琐男拿下。” 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用被人的错误责怪自己。 否则只会让自己活得很累。 对上白榆温暖的眼眸,林向雪鼻子突然酸酸的:“白榆,你真是太好了!” 之前她想跟白榆做朋友,是因为她做的东西很好吃,可现在,是因为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 她要跟白榆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 回到家。 一进门,白榆就看到了两张让人膈应的脸——娄秀英和江凯。 娄秀英其实并不是江霖和江凯的亲妈,而是他们的后妈。 他们的父亲江启邦和他们的母亲罗女士当年属于政治联姻,罗女士在生江凯时难产了,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那时候江启邦才二十七岁,正处于事业的拼搏时期,根本无暇照顾三岁的江霖和才刚出生的江凯,为了两个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于是他在家人和组织的说合下,很快就和在中学教书的娄秀英结为了夫妻。 罗家怕外孙被后妈欺负,在江霖上学之前把人接到罗家去照顾,江霖早慧,年纪小小就懂得很多事情,因此娄秀英花费了很多时间,并没能把江霖笼络过去,江霖从小到大也只愿意叫她阿姨。 可江凯对亲生母亲没任何印象,而娄秀英为了照顾他不仅流掉了一个男孩,而且就算后来有了江又涵这个亲生女儿,她还是最疼爱江凯。 因此对江凯来说,娄秀英不是亲妈,却胜似亲妈。 听到动静,娄秀英和江凯两人相继扭过头看来。 不同的是,前者迅速做出一脸欢喜的表情,后者则是脸沉如水。 “榆榆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快过来阿姨这里。” 娄秀英跟平常一样,一看到她就露出亲切的笑容,仿佛真的很喜欢她一样。 其实这人最会做表面功夫,也最面慈心苦。 白榆想着要和江凯解除婚约,所以也懒得做表面功夫,连个笑容都欠奉,换了鞋子后直接走了进来。 桌子上放着水果、水果罐头和麦乳精等东西,想来应该是江凯带过来的赔罪礼物。 这些东西白榆没放在眼里。 她现在手上有一千多元,想买多少水果和麦乳精都可以。 她比较好奇的是江凯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两个鞋底印。 而那鞋底印仔细一看,大小好像跟她奶奶的老布鞋一样。 白榆朝奶奶看去。 白老太一下子就明白孙女的意思,哼道:“这兔崽子敢对你动手,我自然要拿鞋底扇他!” 白榆:干得漂亮! 江凯闻言,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紫,憋得跟染色铺一样精彩。 其实那天他在气头上,的确恨不得削白榆一顿,不过他肯定不会真的动手,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要不然她以后也这样嚣张,他如何振夫纲? 谁知他大哥会突然出现,还把他踹了一脚,他的鼻子磕在地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娄秀英被白榆无视,脸上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反而用责备的语气对江凯道:“还不赶紧给榆榆道歉,今天要是榆榆不原谅你的话,你就不用回家了!” 江凯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白榆对不起,昨天是我做的不对,请你原谅我。” 白榆没吭声。 跟老佛爷一样坐在沙发上,斜睨着江凯。 江凯一下子就被她这个模样给再次激起了怒火。 在一旁一直盯着的娄秀英见状,立即开口:“小凯,你不是说买了两张电影票想请榆榆周末去看电影吗?还不赶紧把票给榆榆。” 听到这话,江凯仿佛被打了一剂镇定针般,再次冷静了下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影票递过去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让我陪你去看电影,我这周末正好有空,我到时候陪你去看。” 白榆把娄秀英刚才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放在桌上吧。” 听到白榆话,娄秀英和江凯两人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尤其是江凯,心里更是忍不住得意。 别看白榆之前骂得那么难听,还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分手,其实他打从心里就没信过这话。 看吧,现在只要他稍微哄一哄,她还不是乖乖回到他身边。 女人啊,果然头发长见识短。 娄秀英同样不觉得白榆会跟江凯分手。 她这次带着江凯过来,主要是做出一个态度给江霖看。 江霖在老爷子心目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若是这事由江霖之口传给老爷子,那会对江凯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因此她不得不亲自过来一趟。 好在白榆很好哄。 达到目的,娄秀英也不打算在白家多呆下去,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和阿姨一起准备晚饭,榆榆有空就过来家里玩。” 说完她也不在意白榆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带着江凯走了。 娄秀英和江凯两人前脚刚走,白老太后脚就立马问道:“小榆儿,你怎么又答应跟那兔崽子一起去看电影了,你昨天不是说要跟他分手的吗?” 白榆拿起桌子上的电影票,只见上面写着“《地道战》,三排四号座”的字样。 她朝秦心卉的房间门看了一眼,下一刻清了清嗓子,嗲着声音道:“奶奶,我昨天跟你说的都是气话,江凯哥那么好,那么优秀,我要是跟他分手了,上哪里再找个这么好的人?” “?” 白老太听到这话更懵了。 正想开口,就见孙女对她挤了挤眉,又朝秦心卉的房间努了努嘴。 灵光一闪。 白老太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 于是嗓子一扯,也开始飙起戏来:“听你这么说奶奶就放心了,昨天奶奶担心你们两个担心得整宿都没合上眼,小凯昨天是冲动了些,但小凯个人优秀,人也长得出色,又有江家那么好的家世,这样的好对象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奶奶今天还想着要怎么劝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想通了。” 姜果然是老的辣。 白榆暗暗朝奶奶比了个大拇指,继续矫揉造作道:“奶奶别担心,我还是很喜欢江凯哥的,我其实就是想要江凯哥哄哄我。” 白老太的戏瘾那可是比孙女大多了:“周末了叫小凯带你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叫小凯陪你去百货商场买几件衣服,晚上两人再去国营饭店吃哥饭,你也别急着回来陪奶奶,你们年轻人多相处相处。” 白榆差点没笑出来:“奶奶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让江凯哥给我多买几条的确良裙子,这电影票我就放在抽屉里,免得我丢三落四弄丢了。”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电视柜旁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把电影票放进去,还用一本书压着。 似乎很珍惜,很怕弄丢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白榆才道:“奶奶,我还没吃呢,有什么吃的吗?” 白老太连忙点头:“有有,奶奶给你包了饺子,还蒸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糕。” 一听到有鸡蛋糕,白榆双眼瞬间亮了:“奶奶做的鸡蛋糕最好吃了。” 白老太闻言,脸上的皱纹顿时笑成一朵花,健步如飞从厨房里端出饺子和鸡蛋糕。 鸡蛋糕才刚出锅不久,热气腾腾,味道十分香甜诱人。 嗅着传来的阵阵香味,白榆快速去洗了个手,回来捏起一小块鸡蛋糕放进嘴里,顿时满足得眯起眼睛。 白老太见孙女这模样,不由乐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嘴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记得小时候你还经常去抢江家大儿子的东西吃。” 白榆拿鸡蛋糕的手僵在半空:“奶奶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 白老太一脸认真:“没记错,你那时候个子还没有桌子高,却敢抢比你高两个头的人的东西,说起来江家大儿子的脾气还真不错,你抢了他那么多东西他都没发脾气,那时候我还想着让你跟他履行两家的婚约,可惜那孩子年纪比你大太多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江霖对吧?” 白榆听得头皮发麻。 她小时候居然抢过江霖的东西?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美食当前,两祖孙很快就不说江家的事情,专心吃起东西来。 奶奶包的饺子皮薄馅多,个个像饱满的元宝,蘸上香醋和辣椒酱,一口一个,吃起来特别的满足。 等吃完饭,白榆主动去刷了碗筷。 白老太则是把吃剩下的鸡蛋糕和江凯带过来东西通通搬到卧室里,然后用钥匙把房门一锁,道:“小榆儿,奶奶要去院子走一走消食,你要跟奶奶一起去不?” 白榆在厨房应道:“不了,我全身黏糊糊的,洗好碗筷我就去澡堂洗澡。” 白老太叮嘱了句让她不要让水碰到手上的伤口,然后就换上鞋子慢悠悠出门了。 白榆洗完碗筷,拿上衣服和洗漱用品也很快出门了。 等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秦心卉这才慢慢打开房门。 她先来到厨房,想找点东西填肚子。 结果拉开橱柜的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 再打开锅盖,里面空荡荡的。 再来到客厅,桌上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秦心卉气得浑身哆嗦。 死老虔婆,做了那么多吃的,居然连点渣都没留给她! 这时,她扭头看向电视柜的抽屉,眼底闪过一丝阴沉的光芒。 她刚才在里面听到白榆把电影票放在抽屉里了。 如果没了电影票,到时候她和江凯不仅看不成电影,说不定还会因此吵起来。 昨天她知道白榆从自行车摔下来,还要跟江凯分手,她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谁知这才过了一夜,两人居然又和好了!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他们两人和好! 想到这,她朝电视柜走去,把几个抽屉翻找了个遍,最终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白榆藏起来的电影票。 她把电影票往裤兜里一塞,而后出门去文工团宿舍找姑姑。 姑姑为了躲白老太那老虔婆,今晚不打算回来,她准备也过去蹭一夜,顺便蹭个饭吃。 等白榆洗完澡回来,秦心卉摆在门口的鞋子已经不见了。 她慢条斯理走到电视柜的抽屉前,拉开,翻开一看。 果然,刚才放在里头的电影票已不见了踪影。 白榆嘴角勾了起来。 很好,鱼饵已经撒下去。 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酒酿饼 奶奶还没有回来,白榆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好后,便回房写信。 信是写给她大哥和映之姐的。 说起来有件事很奇怪,在这相亲见几次面就能结婚的年代,她大哥和映之姐订婚快一年了,却没听说过两人有完婚的打算。 上辈子她虽觉得奇怪,却没过问,当时她一心扑在江凯身上,对身边的人关心远远不够。 至于映之姐出事之前他们为什么争吵,她后来倒是问过她大哥,只是那会儿她大哥把话题岔开了。 因此她虽然重活了一回,对于她大哥和映之姐的事情却是知道得不多。 想到这,她更是迫切想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贸然询问,而是在信里头说了奶奶过来京的事,又说了一些大院的事情,最后才委婉问起他们两人准备什么时候领证摆酒。 信写好,她把信纸折叠成千纸鹤。 上辈子她没去上班,有大把的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她便跟着电视节目做手工,叠纸便是其中一种。 弄好奶奶正好回来,白榆拿了三白|粉做面膜,还拉着奶奶一起弄。 白老太艰苦朴素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被孙女拉着做面膜,她一直摇头说不做。 可当面膜做完后,她看着镜子里白腻了不少的老脸,一下子就真香了:“这面粉还真不错,敷一下子就白了不少。” 白榆笑:“奶奶,这叫面膜,不是面粉,回头我再去药店买些回来。” 这次白老太没有拒绝:“这东西这么好用,你买多一点,奶奶给你钱。” 白榆挤了挤眼:“奶奶你忘了我现在很有钱吗?” 白老太想起那天儿媳的黑脸,笑得见牙不见眼:“该,让她造孽!” 这种和奶奶一起做面膜一起吐槽她妈的日子,是白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靠在奶奶肩膀上:“奶奶,我最近总觉得胃不太舒服,可我一个人去医院又害怕。” 白老太听这话,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胃现在会不会痛?别怕,奶奶明天就陪你去。” 老人就是这样,自己就是这里痛哪里痛,可为了不给家里的孩子们添麻烦,也为了省钱,宁愿忍着也不会去医院,可一听到孩子有一点点不舒服,他们就会紧张得不得了。 白榆:“现在不痛,就是吃饭不及时会不舒服。” 白老太:“肯定是你那糊涂的妈害的,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还要你回来煮饭送饭给她们吃,也不怕吃了折寿!” 白榆刚才的话其实不算是谎话,由于长期没按时吃饭,导致她胃酸过多,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医院拿点药吃。 不过明天单位事情有点忙,不能请假,周日她要去“钓鱼”…… 想到这,她只好道:“我听说人民医院有个老大夫医治肠胃很厉害,不过他要周一才上班。” 白老太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孙女去医院做检查,但好医生更重要,于是道:“那就周一奶奶再陪你去。” 白榆笑着点头:“好。” 这一夜,秦心卉彻夜未归。 第二天去到单位,林向雪眼下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白榆:“做噩梦了?” 林向雪立即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昨天我还以为自己不怕了,谁知还是做噩梦了,我被绣花针追着跑了一个晚上!” 白榆:“……” 她的错,她不该提绣花针的。 她安慰了林向雪几句。 林向雪也是心大的人,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从口袋里掏出钱递过去道:“你上次让我卖的手表,昨晚刚卖出去。” 白榆接过来数了下,居然有一百零五元。 加上之前的钱,她现在已经有一千一百三十多元。 不知不觉中,她成了个小富婆。 林向雪:“对了,我爷爷吃了你做的酒酿饼,他很喜欢,谢谢你。” 酒酿饼是苏州的时令小吃,一般在清明前后才会做。 前两天准备给林向雪爷爷做锅贴时,听她说她爷爷身子不太好,东西也吃不进去,就念叨着吃苏州的酒酿饼。 白榆刚好会做酒酿饼,回去便做了几份出来:“不用客气,你不也帮了我很多忙吗?” 林向雪却摇摇头:“一码归一码,你不知道这对我意义有多大,我爷爷说你做的酒酿饼跟奶奶做的一个味道,外脆内软,带着淡淡的酒酿甜味,吃起来香甜肥糯,他想周末邀请你去我家吃饭。” 她是爷爷和奶奶带大的孩子,对他们的感情比父母还深,前几年奶奶走了后,每逢奶奶的忌日爷爷就会吃睡不好,今年情况更严重,还一度进了医院。 看爷爷茶饭不思的样子,她急得不行,上班时跟白榆提了一嘴,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带着做好的酒酿饼过来。 他们不是没有让其他人做过酒酿饼,可爷爷吃了总说味道不对,就白榆做的,他吃了好几个呢。 白榆:“吃饭就不用了,一点小吃食而已,况且我周末还有事,不过昨天你说你家有相机,不知道明天方不方便借我一天?” 林向雪欣然点头:“当然方便,下班后我拿给你,对了,我爷爷还说了,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白榆怔住。 她没想到几块酒酿饼居然能换来这样的惊喜。 林向雪的爷爷位高权重,能得他这样一句承诺,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 下班后,白榆回家先和林向雪去她家拿了相机。 相机是海鸥牌的,一台要一百多元,相当于一只手表的价格。 可手表天天用得上,相机只有节日时才派得上用场,而且胶卷和相纸也不便宜,每照一次还要再花钱,所以一般人愿意省吃俭用去买只手表,也不愿意买相机。 白榆心里盘算着回头也买一个。 奶奶年纪不小了,她想拍多几张她的照片,上辈子她想睹物思人也找不到奶奶的照片,心中遗憾了好久。 林向雪很认真把怎么使用相机、怎么拍照的方法教给她,她虽然会拍照,但还是装出不懂的样子,重新学习了一遍。 从林家离开后,她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去了新华书店。 这几天她一直在整理高考需要的书籍,发现手上能用的资料少得可怜,这才想着来书店看看。 来到书店,她几乎把书店的书都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有用的资料。 这年头的资料和有用的书籍还是太少了。 两手空空从书店出来,白榆想着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于是抬头往四周围扫了一遍。 很快她的目光就锁定一家在门口卖枣糕的国营饭店,香味都随风飘到她这里来。 她赶紧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服务员一脸骄傲地告诉她:“最后一块刚刚被人买走,我们店的枣糕是出了名的好吃,蒸着吃好吃,要是不喜欢吃蒸的,还可以用花生油小火煎一下,香糯松软,吃了一次保你天天都想吃!” 白榆:“……” 本来吃不到就很揪心,被服务员这么一形容,更是馋得抓心挠肺的。 白榆推着自行车失落地转身,然后就看到了江霖。 破旧的老街上人声、车铃声此起彼伏,喧闹杂乱,同时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他穿着一身白衬衫,长身玉立,身后金灿灿的桂花树把他衬托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白榆的注意力却在他手上装着枣糕的纸袋上。 江霖也看到白榆,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你来买枣糕?” 白榆下意识就想否认,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身后就传来那服务员的声音—— “没错,这位女同志是来买枣糕的,不过我们店的枣糕太抢手了,这位女同志没买到急得都快哭了。” 白榆:“…………”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白榆真想转身把那服务员的嘴巴给捂住,让她把话都给吞回去。 江霖目光扫过她沮丧的小脸,顿了顿:“我多买了一份,我一个人吃不下,另外一份给你。” 白榆很想拒绝,可纸袋里飘来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于是她拒绝得很不坚定:“不用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话刚落地,就听那服务员的声音又又响起了:“女同志你真不想吃吗?可我刚才看你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呢!” 白榆:“………………” 大姐,我真的是谢谢你了。 江霖嘴角抿了下,把纸袋递过去:“拿着。” “谢谢江霖哥。”递到手边的枣糕那么香,白榆还能怎么办,只能收下,“还有昨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江霖:“不客气,那人很快就会被送去农场,你不用担心他会报复你。”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气氛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为了缓解尴尬,白榆只好没话找话:“其实我是过来这边买书的,只是书没买到。” 江霖:“你想买什么书?” 白榆:“你知道我高中毕业后没有再继续上学,我担心以后知识不够用,就想着把以前的知识再复习复习。” 江霖:“那你高中的书本还在吗?” 白榆点头:“都在,只是我想买点相关的资料,可惜新华书店没有。” 江霖顿了顿:“我有个朋友是学校的老师,回头我帮你问问。” 白榆双眼亮了:“真的吗?那真是谢谢江霖哥了!” 晚霞穿透琉璃瓦打下来,落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层绚丽的光影,她站在光影中双眼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 江霖看着她:“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 白榆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 江霖:“你已经说了三次谢谢。” 白榆这才发现两人见面短短的时间,她已经说了那么多次谢谢,不好意思挠了挠脸:“人多礼不怪,奶奶还在家里等我,我先走了。” 江霖敛下眼底的笑意:“嗯。” 白榆骑上自行车走了,等骑出老远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似乎、也许把话说反了。 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怎么老在他面前出丑呢? 不过想到等会儿就能吃到软糯香软的枣糕,她嘴角还是往上勾了起来。 江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正准备离去,就被一个女同志给拦住了。 “请问你是江同志吗?” 说话的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同志,留着“柯湘头”,身穿一条白色的确良连衣裙。 江霖:“我是。” 陈干事对上这么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双颊一下子就红透了:“江同志或许不认识我,我是秦干事秦心卉的同事,我是来为秦干事打抱不平的!” 江霖面无表情。 陈干事看他没出声,还以为他是在鼓励自己说下去:“秦干事身世可怜,而你的未婚妻白榆作为她的表妹,却处处针对秦干事!” “秦干事最近脸色越发憔悴,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的电风扇被白同志给拿走了,这么热的天气没有风扇让秦干事怎么睡觉?还有白同志拒绝做饭送来单位给秦同志吃,可她明明知道秦同志肠胃不好吃不了食堂的东西,我觉得白同志她这样做实在太不友爱,太不善良!” 江霖冷漠如霜:“既然如此,秦干事应该住到你家去,让她吹你的电风扇,让你天天做饭给她吃。” 陈干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凭什么?秦干事又不是我家亲戚!” 江霖笑了笑,只是笑意没抵达眼底:“凭她可怜,凭你友爱,凭你善良。”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陈干事:“………………” 炸虾枣和麻辣鸭爪 罗老爷子一脸不满地看着江霖这个外孙:“为什么枣糕只买一块,你眼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姥爷?” 罗老太看丈夫没得吃,越发吃得吧唧响:“东来这家国营饭店的枣糕就是好吃,软糯清香,又不会太甜,就是我们这些没牙的老婆子也能吃。” 这可把罗老爷子给气得不行。 对于两老这样斗嘴的场景,江霖见怪不怪:“枣糕卖完了,就剩下最后一块。” 他今天过来四合院这边看望姥姥姥爷,两老喜欢吃东来那家的枣糕,他便顺便去买了两块,谁知却看到白榆从书店出来,接着又过去国营饭店那边。 看她失落的样子,就猜到她没有买到枣糕,于是他把买来的枣糕给了她一份。 罗老爷子对这回答并不满意,决定给外孙找茬:“那你有对象没?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曾外孙子和曾外孙女?” 江霖面对“刁难”依旧八风不动:“没有。” 罗老爷子更不满了:“没枣糕,又没曾外孙子抱,这日子越来越没有盼头了!” 江霖:“……”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一个跟江霖长得有两三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嬉皮笑脸道:“爸,江霖不是给你买了枣糕吗?” 罗老爷子哼道:“哪来的枣糕?他就买了一块!” 罗泓勋闻言看向江霖:“东来的服务员说最后两块枣糕被你给买走了。” 听到这话,罗老爷子眼睛瞪得跟牛眼般:“臭小子,你不是说只有最后一块吗?另外一块是不是被你给吃了。” 他有高血糖高血压,家里平时不给他碰糕点,也就只有江霖买过来的糕点,家里才没人敢阻止。 却不想被这臭小子自己给吃了! 江霖:“…………” 罗泓勋却没想这么放过大外甥,继续丢出一颗炸弹:“爸,你有所不知,那服务员告诉我,江霖把另外一块枣糕给了一个女同志,而且是很漂亮的女同志。” 罗泓勋是罗老爷子和罗老太的晚来子,就只比江霖大三岁,从小就喜欢逗江霖这个不言苟笑的大外甥。 江霖之前跟他去东来那边买过一次枣糕,那服务员大姐就这样记住了他。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霖居然会主动把枣糕给人家女同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样重要的事情,他自然要回家告诉他爸妈。 果然,一听这话,罗老太枣糕都不吃了:“小霖,什么女同志?是你对象吗?” 罗老爷子也不生气没吃到枣糕了:“要是你对象就赶紧带回家来给姥爷过过眼,还有你怎么那么小气,请人家姑娘就给一块枣糕,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江霖:“………………” 看大外甥被“围剿”,罗泓勋眼角的笑纹都快藏不住了:“对啊,大外甥,有对象就赶紧带回来给大家看看。” 江霖:“没对象,她是江凯的对象。” 罗泓勋:“……” 罗老太:“……” 罗老爷子:“……” 这话一出,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江凯虽然也是罗家的外孙,但江凯跟罗家不熟,不熟就算了,还把娄秀英当做自己的外家。 每次想起这个胳膊往外拐的外孙,罗老爷子就气得想拿拐杖打人。 罗泓勋也没料到是这个发展,挠了挠头:“好不容易出现个枣糕姑娘,没想到居然是小凯的对象。” 要是别人的对象,或许还能挖挖墙角,偏偏是江凯的对象。 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这话题到此为止,之后没人再提起枣糕和对象的事情。 *** 白榆并不知道那枣糕是江霖买给罗老爷子的。 回到家,她把枣糕和奶奶一起分享。 东来的枣糕果然名不虚传,软糯香甜,十分可口。 有亲戚送了半斤河虾河虾活蹦乱跳的,看着很新鲜,于是她又去肉站买了几斤鸭爪和猪肉回来,又买了一些蔬菜,准备做炸虾枣和麻辣鸭脚。 菜买回来后,白榆也不用奶奶帮忙,把她推出去跟院子的老人们唠嗑,等饭菜做好了她再去叫她回来。 白老太嘴上虽然抱怨她不让自己干活,可出了门,却小榆儿长小榆儿短,把从白榆的头发丝到脚趾头全都夸了一遍。 对话是这样的-- “哎哟老姐姐,你这脸怎么看上去白了不少,还好像变细腻了,是不是晚上擦了雪花膏。” 白老太:“不是擦了雪花膏,是我那孙女小榆儿给我做了什么面膜,我说我这把年纪了还做什么面膜,但我家小榆儿说做女人要一辈子漂亮优雅,这不给我做了面膜,你们摸摸,是不是滑了很多。“ 众人伸手摸了摸,纷纷赞叹果然光滑了不少,又七嘴八舌打听起那什么面膜。 白榆不知道奶奶把她夸成了天上的仙女,这会儿她已经把猪肉和虾剁成了馅泥,莲藕切成丁块。 接着把肉馅和虾泥、藕丁一起放到海碗里,再加入葱花、盐、胡椒粉和淀粉,一起搅拌到粘稠的状态,然后放进一张张的腐皮里,卷成长条状,在外皮再刷点淀粉水,然后封口,切成小块,最后放进四五层热的油温里面去炸。 炸到外表金黄酥脆,一道外焦里嫩的炸虾枣就做成了。 接着白榆把买回来的鸭爪洗干净,加入姜片放到锅里去焯水,捞起来后再清洗一遍,然后加入酱油、盐、胡椒粉和八角、桂皮、香叶,以及干辣椒等调料,加入没过鸭爪的清水,然后大火煮开再煮二十分钟。 她再起一锅,放入小米辣、姜蒜末一起小火爆香,而后加入生抽、胡椒粉和白糖,以及卤汁,再把煮熟的鸭爪一起翻炒,大火收汁,一道麻辣鸭脚就出锅了。 接着她做了两大碗青菜鸡蛋面条,然后去院子叫奶奶回来吃饭。 白榆一过去就被人打趣了:“院子里最孝顺的孙女来了。” 白榆笑道:“就我知道燕子姐最近才给林奶奶做了两套衣服,卫国哥一升职就给王婶子买了麦乳精,咱们大院风水好,教出来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孝顺又有能力。” 一句话,把大院所有人都给夸到了。 瞧这小嘴儿跟抹了蜜糖般,之前是谁说白榆不如秦心卉讨喜的? 还有这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白榆的皮肤变回了之前的肤白赛雪,嫩生生水灵灵的,仿佛随便一掐,就能掐掐出水来。 还有她把刘海给别起来了,露出大气娇艳的五官,明媚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这身材,该瘦的瘦,该肥的肥,曼妙多姿,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白榆蜕变成了个肤如凝脂、腰细腿长的大美人儿。 整个大院数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长得比她还好看。 “哎哟,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榆长得这么好看?” “以前小榆弯腰驼背,走路又低着头不敢看人,一起在大院住了那么多年都没看清楚她的脸,现在这样多好。” “可不是说,这人就是活个精气神,小榆,以后你这刘海就别弄下来了,像现在这样露出额头多好看!” 白榆没在一声声的赞美声中迷失自我,倒是白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嘴角就差没扯到耳根。 白老太心情大好,比平时多吃一碗面。 不过也是白榆做的东西太好吃了,炸虾枣跟大枣一般的大小,一个个炸得金黄金黄的,咬一口酥脆得不行,酥脆的外壳包裹着馅,特好吃。 鸭爪裹满了酱汁,十分软烂入味,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秦心卉下班回来,看白榆还浑然不觉电影票被拿走,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现在多吃点也好,过了明天也许就再也吃不下了。 知道白老太不会做自己的份,秦心卉也没多问,敷衍打了个招呼就进自己房间了。 白榆没错过秦心卉嘴角那抹笑意,也跟着弯了嘴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笑得太早可是会被打脸的哦。 想到能将江凯和秦心卉两人一网打尽,白榆也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秦心卉一大早就出门了,而且还特意打扮得比平时精致了不少。 白榆没急着出门,也没打算去跟踪秦心卉。 她只要到点去电影院附近守株待兔就行。 吃了早饭后,她拿上前天晚上写好的信去邮政局走一趟,花了八分钱买了两张邮票。 从邮政出来,她这才慢悠悠朝电影院走去。 因为自行车太显眼了,她是走路过来的。 到了电影院,她在周围饶了一圈,然后找到了一个隐蔽性很好,同时又能观察到电影院入口的地方。 然后她买了两个黄米炸油糕。 黄米面油炸糕是老北京小吃之一,用的是黍子去皮后做成的黄米面,加入白糖或者红糖馅,炸到外皮起泡就做好了。 黄米面油炸糕刚做起来的时候最好吃,热乎乎的,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外皮酥脆,里面糯叽叽,香得让人叫绝。 她蹲在路边慢慢吃,眼睛四处打量,寻找着两个身影。 昨晚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今天,在电影院附近发生了一件事情。 有两个兄妹,哥哥为了给饿了几天的妹妹找吃的,偷了电影院的钱,结果当场被抓住,之后被送去农场劳改,妹妹因为没人照顾被送去福利院,后面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妇给收养了。 可小女孩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好,反而在十一岁那年戛然而止,死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十一岁的女孩怀孕,这一听就不正常,可那对夫妇对外说小女孩跟社会的流氓混在一起,被搞大了肚子没脸见人才选择跳楼。 众人纷纷唾弃小女孩不自爱,直到几年后,这对夫妻被人以非常残酷的手段了结了性命,事情的真相才被揭露出来。 原来,小女孩没有不自爱,而是那对夫妇人面兽心,小女孩怀的孩子就是养父的,夫妇两人担心被人发现,索性就将小女孩从高楼推下去。 就在白榆想着上辈子从报纸看来的消息时,一个小女孩走到了她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黄米炸油糕,不停地吞咽口水。 白榆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脸色蜡黄,头发稀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只是不等她开口,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着急地跑过来,拉上小女孩的手就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走,哥哥带你回家。”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哥哥,妞妞饿,妞妞想吃糕糕。” 白榆目光落到男孩脸上,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报纸报道的那对兄妹。 似乎注意到白榆的目光,男孩看过来,眼神带着狼性的凶狠。 白榆却没怕:“我可以把这块黄米炸油糕给你妹妹,还可以另外给你们五块钱,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情。” 男孩:“什么事情?” 白榆挑眉:“难道你不担心我让你做坏事吗?” 男孩盯着她,没吭声。 小小年纪给人压迫感就这么强,怪不得后来成了一方霸主。 上辈子男孩的手段可以说非常残忍,但在她看来,那对夫妇是罪有应得。 白榆摸了摸鼻子:“等会儿有一对男女会过来,我需要你帮我撞一下那个女的,最好把女的撞到男的怀里。” 男孩:“就这样?” 白榆点头:“就这样。” 男孩:“行,但你得先给我定金。” 对于男孩这个要求,白榆同意了,并把手里另外一块黄米炸油糕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高兴得眼睛眯成月牙形:“哥哥吃。” 男孩:“念念吃,哥哥不饿。” 白榆把目光从两兄妹身上移开,开始等江凯和秦心卉。 过了十几分钟,江凯终于出现了。 她把最后一口黄米炸油糕吞下去。 猎杀时刻到了。 黄米炸油糕 跟白榆不一样,江凯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 他的自行车是双杠全链罩带摩擦灯,是凤凰牌今年新出的款式,一辆要一百八十多元。 跟她那辆老款二手的凤凰牌自行车比起来,江凯这辆可是拉风得很,一路过来,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来到电影院门前,他故意一个急刹车,车胎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再次引得所有人朝他看过来。 这么装的吗? 小心被雷劈。 白榆在心里吐槽了一声,而后抬看向男孩:“看到没,就是那个很能装的男人。” 男孩看了看江凯,回头用一种“你眼光不咋滴”的目光看着她:“他是你对象?” 白榆脸厚心黑,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很快就不是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李克,ke父克母的克。” 白榆:“……” 这解释很强大。 江凯以为白榆应该跟以往那样早早就到了,可走到电影院门口一看,哪里有白榆的身影? 他下意识就蹙起了眉头,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浪琴男士手表。 还差五分钟电影就要开始了,但白榆还不见人影! 她该不会又放他鸽子吧? 想到上次被放鸽子的事,江凯的脸色越发难看。 李克:“你对象好像很容易不耐烦,我什么时候行动?” 这女人的对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凤凰牌自行车,浪琴手表,的确良衬衣,哪一样拿出来都不是他买得起的。 可他没得选择,只要做完这事情,他就有钱给念念买鸡蛋补身体。 白榆淡定:“别着急,很快另一条鱼就要出现了。” 以她对秦心卉的了解,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果然,话音刚落地,就见一身连衣裙的秦心卉从角落里急匆匆跑出来。 江凯看到秦心卉很惊讶:“怎么是你?白榆呢?” 秦心卉欲言又止的模样:“表妹她……恐怕不会过来了。” 江凯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跟臭水沟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白榆亲口说跟你说她不会过来吗?” 秦心卉摇了摇头:“是我偷听到的,她跟白奶奶说她……要让你也尝尝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放鸽子的滋味,她还说……” 江凯双手捏成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她还说什么?” 秦心卉:“她还说你之前就是这样对她的,现在她要把从你身上受到的委屈加倍还给你,江凯哥,你可千万别跟表妹生气,表妹她也只是一时无理取闹,要不你现在回去哄哄她吧?” “哄什么哄!” 江凯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紫,胸膛剧烈上下起伏。 白榆好得很! 居然几次三番放他鸽子,还想他回去哄她? 做梦! 李克回头看了白榆一眼:“你要等的另外一条鱼就是你的表姐?” 白榆点头:“没错,那条婊里婊气的蠢鱼就是我表姐,你可以上场了。” “……” 李克顿了下,看向坐在一旁安静吃着黄米炸油糕的念念:“念念,哥哥去办一下事情,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哥哥,知道吗?” 念念小嘴儿被塞得鼓鼓的,模样看上去可爱得不行:“念念会乖乖的,哥哥快回来。” 李克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头,而后转身朝江凯和秦心卉两人走去。 念念看哥哥走了,不哭也不闹。 她把剩下的黄米炸油糕放回袋子里,然后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坐着。 白榆很少看到这么乖巧的小孩子,上辈子江又涵嫁人后经常把两个孩子带回娘家来,她两个孩子简直熊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稍有不如意,他们就会往别人身上吐口水,就是她都被那两个熊孩子吐过几次口水,她因此生气,江又涵还觉得她大惊小怪。 因为江又涵的两个孩子,她一度很讨厌小孩子,尤其讨厌小男孩。 但眼前的念念乖得让人心里软乎乎的。 仔细一看,小女孩虽然脸色蜡黄,但五官很好看,大大的眼睛跟黑葡萄般又大又亮,又长又浓的睫毛好像两把小刷子。 白榆突然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她像谁。 念念注意到她的目光,小奶音软糯糯叫了声:“姐姐。” 白榆被萌得心颤,看了看她手里的黄米炸油糕道:“你不吃了吗?” 念念摇了摇小脑袋瓜:“给哥哥吃。” 乖得不像话。 白榆再次被萌得不行,不过李克那边已开始行动了,她立即把注意力转到那边去。 就见江凯怒气冲冲正准备转身走人,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猛地冲出来,一头撞在秦心卉身上。 秦心卉尖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一倒,正好往江凯身上倒去。 江凯也没料到有这一出,骂了一声“怎么走路”的,然后下意识抱住了秦心卉的腰。 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咔擦!” 抱着的姿势来一张。 “咔擦!” 两人对视的来一张。 “咔擦!” 秦心卉脸红娇羞的模样来一张。 有了这些照片,退婚不成问题了。 至于他们认不认,会不会说只是意外,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再说了,一个是她未婚夫,一个是她表姐,两人同时出现在电影院本来就有问题,到时候她一口咬定要退婚,江老爷子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白榆“咔擦咔擦”连着拍了好几张,正准备收工,却看到江凯和秦心卉两人的目光还跟被胶水粘住一样黏在对方身上。 啧啧,瞧这干柴烈火的。 去开个房吧。 白榆一看这两人还有奸情,连忙把相机再次对准了他们。 江凯这会儿已经松开秦心卉的腰,还往后退了两步,只是眼睛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对方不盈一握的腰,以及鼓囊囊的胸:“你没事吧?” 秦心卉眼角含情:“我没事,谢谢江凯哥。” 她原本拿走电影票是想让白榆和江凯两人看不成电影,最好因此吵起来,可没想到白榆居然来都没来。 虽然不知道白榆为什么没来,但既然老天爷都在帮她,她要是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那简直对不起老天爷对她的帮忙。 江凯:“《地道战》这个电影你看过没有,我听人说很好看。” 秦心卉心跳如雷,轻轻咬着唇:“还没看过,不过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过来看看。” 江凯喉结滚了滚:“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去看吧?” 秦心卉心花怒放,脸上却做出犹豫的神色,婊气冲天道:“这不大好吧?要是被榆榆知道了,她肯定又要不开心了,她总觉得是我抢走了姑姑的疼爱,她要是知道我跟你去看电影,说不定又要生你的气。” 听到白榆的名字,江凯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她有什么脸生气,是她自己不来的!再说了,我们不过是在同个电影院看了同一场电影,又不是一起看,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得不说,江凯还是很谨慎的。 要是没有相机,他这番话也站得住脚。 可惜他遇到了白榆。 “咔擦!” 白榆对着两人一同走进电影院的背景再次来了一张。 有了这张照片,举报也稳了。 到时候她就洗多两张寄到他们两人的单位去,匿名举报他们两人乱搞男女关系! 江凯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了看。 秦心卉跟着停下脚步,不解问:“江凯哥,你在看什么?” 江凯扫了一圈,没发现不妥的地方,这才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电影开始了。” 秦心卉嘴角藏不住地勾起:“嗯。” 等两人走进电影院,白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克这会儿也回来了:“事情算完成了吗?还需要我做其他的吗?” 白榆把相机放进军挎包里,然后掏出四块钱和几张票递过去道:“这是剩下的钱,你做得很好,这几张票就当是额外的奖励。” 倒不是她圣母,只是她觉得一个能为妹妹付出性命的人,不会是坏人。 而且她还挺喜欢念念这个小姑娘,漂亮又乖巧。 李克从她手里抽走三元和票:“你已经给的很多,这些票就当是我跟你买的。”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牵念念,可后者一双眼睛紧紧黏在白榆身上的军挎包上。 “姐姐,刚才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不是相机?” 白榆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没想到她可以忍到现在才开口:“对,是相机。” 念念眼睛亮亮的,奶声奶气问:“姐姐,能不能给念念看看,念念手手很干净的。” 说着她把自己两只小手伸出来。 的确很干净,手指甲被剪得短短的,指甲里也没泥土。 白榆对上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实在没办法拒绝。 她把相机从军挎包再次拿了出来。 念念走上前来,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儿:“谢谢姐姐,念念看好了。” 要是换成其他小孩子,只怕早就上手摸了,可她连看都是小心翼翼的。 白榆心软成一片:“要不,我替你们兄妹俩拍一张?” 念念玻璃珠般的眼睛亮起光芒,回头问:“哥哥,可以吗?” 李克点头:“可以,哥哥现在有钱,可以给念念拍照。” 说着他就要去掏钱。 白榆摆手:“钱就不用了,就当是我送给念念的,五天后还是这个地方,你们过来拿照片。” “擦咔”的又一声。 念念纯真甜美的笑容被相机定格下来。 旁边的李克则是僵硬着身子,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难得看到李克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白榆忍不住笑出来。 ** 洗照片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她跟照相馆馆长约好四天后过去拿。 从照相馆出来,白榆直接回家。 为江凯和秦心卉这对狗男狗女浪费了大半个早上的时间,她要回去学习看书。 谁知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到江霖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装文件的牛皮袋子。 难道是给她送资料和书过来? 可她昨天才开口,应该不会那么快才对。 白榆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走过去。 江霖听到脚步声,看到是她,也抬腿朝她走了过来。 两人在成排的桂花树下碰上面。 八月桂花飘香,香气十分浓郁。 白榆:“江霖哥,你找我吗?怎么不进屋去坐?” 江霖:“你家没人在,这资料和书是我朋友刚送过来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白榆接过他递过来的牛皮袋子,打开,里面是一打试卷,还有几本高中相关的书籍,她翻了翻,嘴角的笑容就再也藏不住了。 “谢谢你江霖哥,也帮我谢谢你朋友。” 她昨天才刚提起这事,他今天就送过来了,显然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为认真地为这事情奔波。 不像有些人,所谓的帮忙只限于口上。 而且他给的资料太珍贵了,那些试卷一看就是学校历年来出试卷给学生考试用的。 这样的资料没有莫大的人情肯定拿不到。 她的眼睛倒映着灿烂金黄的桂花,写满了喜悦和感激。 江霖看着她的眼睛:“不用客气,回琼州岛后我会继续帮你留意。” 听到琼州岛,白榆便问道:“江霖哥这次回来几天,准备什么时候走?” 江霖:“明天下午。” 白榆怔了下:“这么快?那我明天早上做些吃食出来,好让你在路上带着吃。” 江霖:“不用那么麻烦,路上有得买。” 白榆:“不麻烦,江霖哥有什么忌嘴的吗?” 江霖淡声:“没有。” 再呆下去,又要没话找话,白榆便提出告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送过去给你。” 江霖:“我过来拿就好。” 白榆也不跟他争抢这点事情,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江霖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嘴角往上弯了弯。 等两人走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远处的树干后面走出来。 是江又涵。 刚才她看到三哥笑了,而且还是对白榆笑。 三哥还给白榆送了东西! 白榆今天早上不是应该跟她五哥一起去看电影吗? 怎么又跟三哥搞在一起? 江又涵越想越不对劲。 转身撒丫子狂奔了起来:五哥,你被三哥给绿了! 豆腐炖黑包头鱼 回到家,白榆洗了把脸就拿出江霖给的试卷做了起来。 可能太久没看书的原因,好多知识点看着熟悉,但又写不出来,一份试卷题目她做得磕磕绊绊。 好不容易做完,她拿出答案给自己打分。 满分一百分,她得了五十九分。 这个分数让白榆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 好在离高考恢复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她还有时间把忘掉的知识捡回来。 一分钟也舍不得耽搁,白榆拿起书本继续啃。 学习的时间走得飞快,等她把两个知识点搞透彻明白,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白榆捏了捏僵硬酸痛的脖子,把试卷书本收拾起来,而后打开抽屉拿出纸和笔用左手写举报信。 虽然她和江凯提了分手,可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对,更何况两家的婚约还没解除呢。 江凯和秦心卉两人敢一起看电影,不给他们找点麻烦,简直对不起她重活一回。 至于她能用左手写字的事情,白江两家都没有人知道,就是江凯也不知道。 很快,她就把两份举报信给写好了,准备等照片到手后,再一起寄出去。 刚把书信收拾好,外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白榆走出去,就见奶奶满脸的笑容,不由好奇问道:“奶奶,你那么开心,该不会是我爸要回来了吧?” 白老太惊讶:“就是你爸要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白榆:“我爸这次出差那么久,我猜测着是差不多要回来了。” 从上辈子她爸逝世后到现在,她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他。 他活着的时候,白榆是有埋怨过的。 怨他只顾着工作和找二哥,要是他多花点时间在家里,或许她妈就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的偏心,她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委屈。 只是所有的怨恨在看到她爸死前捏着她照片的模样时,一切都化成了云烟。 在后面的岁月里她更深深体会到一点,那就是——有她爸在,她才有家。 白老太风风火火回房间拿钱和票:“你爸出差肯定吃不到好东西,我要赶紧去买点肉和菜回来,去晚了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白榆连忙道:“我也去。” 于是两祖孙提着菜篮子一起出门了。 但她们去的还是有点晚,买肉最好的时间是在早上,她们这个时间段过去,已经没有多少好肉,最终只买到了两斤五花肉。 “五花肉也不错,你爸最喜欢吃葱爆五花肉,今天就做这个。” 想到儿子要回来,白老太的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 两人接着去菜站买了新鲜时蔬。 买完菜回去路过一条小巷时,看到有个人在偷偷摸摸地卖鱼。 走过去一看,好家伙,居然是黑包头鱼。 那鱼一看就是好东西,新鲜得很,想到把它红烧或清蒸或油炸,白榆就馋得想流口水。 “奶奶,要不我们也买一条吧。”白榆怂恿着。 白老太看孙女像小猫的馋嘴模样,笑了:“好,咱们也买一条。” 在几条黑包头鱼里挑来挑去,最终挑定一条四斤半重的,不用票,但一斤要五毛钱,总共花了两元两角五分钱。 回到家后,白榆马上忙活起来。 既然有了黑包头鱼,她就不打算做葱爆五花肉了,而是把奶奶从天津带过来的梅干菜拿出来浸泡,准备做梅干菜五花肉酥饼。 至于黑包头鱼,就做成香辣豆腐炖黑包头鱼。 她把泡发的梅菜干挤出水再切成丁,丢进剁成肉糜的五花肉里头,五花肉肥瘦相间,做成酥饼最合适不过了。 再来些小葱碎一起搅和,接着把馅料满满当当挤进面皮里,外面再刷一层蛋黄液,然后拿去大院的烤炉烘烤。 大院里有个大烤炉,谁都可以去用,只要用好后打扫干净就可以。 白榆让奶奶在院子里帮忙看着酥饼,她则回厨房继续忙活其他菜。 两斤五花肉白榆也没有全部用来做酥饼,而是留了一小部分来炒蔬菜。 五花肉切成薄片,放进葱姜蒜爆炒,油汁滋啦滋啦地响,等香味一出来立即下青菜,时令蔬菜水灵灵的,融和了猪肉的香味,随便炒一炒就能好吃得不得了。 这年代物资匮乏,哪怕是军区大院的人也不可能天天吃香喝辣,这会儿香味顺着窗口飘出去,众人顿时被馋得不行。 几个路过的邻居眼勾勾往屋里瞅,看到秦正茵回来,还打招呼道:“秦主任,你家白榆这厨艺真是越来越了不起,做的饭整个大院加起来都没有她的香。” 面对这样的夸奖,秦正茵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白榆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奶奶回来,不想回头却看到她妈。 她只看了一眼,没打招呼,直接转回去继续做饭。 秦正茵:“……” 感觉有被鄙视到。 厨房里不断飘来阵阵香气,秦正茵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榆榆,妈妈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白榆没吭声。 秦正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榆榆,之前是妈妈做错了,妈妈向你道歉好不好?” 白榆没吭声。 秦正茵:“妈妈知道你听得到,妈妈不是偏心你表姐,只是当时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想着她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便多疼了她几分,但妈妈没想到这样会忽视了你的感受,你开个声,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妈妈呢?” 白榆这次开口了,她回身面无表情看着她妈:“你真想我原谅你?” 秦正茵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迫不及待地点头:“对,只要妈妈能做到,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你。” 白榆笑:“你肯定做得到,只要你把秦心卉赶出白家我就原谅你。” “不可能!” 秦正茵下意识就反驳道。 她这次提前回来就是想说服白榆不要跟她爸告状,可没想到这死丫头一开口就掐住了她的七寸。 真是越长大越讨厌! 白榆耸耸肩:“那就没得商量了,而且你知道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赶走秦心卉。” 举报秦心卉只是第一步,把秦心卉从白家赶出去,才是她的目的。 秦正茵再次深吸一口气道,软声哄道:“榆榆,就当是为了妈妈,你不要赶走卉卉好吗?” 白榆笑了。 秦正茵再次感觉被冒犯到:“你笑什么?” 白榆:“我笑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以为我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嫉妒你疼爱秦心卉,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再说了,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人会喜欢被人说自己一把年纪。 秦正茵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紫:“白榆,现在连我这个做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白榆惊讶:“原来你才发现啊,我的确不再听你的话。” 秦正茵:“……” 看着面前牙尖嘴利的女儿,她突然很想念之前那个木讷自卑的白榆,那时候她说啥她都不会还嘴。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 秦正茵浑身一颤,转身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的丈夫和婆婆白老太,两人不知在厨房外面听了多久。 白老太:“老大,我原本想等吃完饭再告诉你,既然你现在都听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 秦正茵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妈,飞鹏出差那么久应该很累了,要不让他先去休息……” 秦正茵想打拖延战,可白老太不如她愿,冷嘲看了她一眼,便把她如何偏心秦心卉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出来。 “……大院的人都夸小榆儿懂事,可谁又知道,她的懂事不是生来就有,那是生生被她亲妈给逼出来的!你没看到那天我过来,小榆儿抱着我哭成泪人的样子,把我的心都给哭碎了!” 想到孙女那天哭的样子,白老太忍不住眼眶红了。 “飞鹏我……” 秦正茵双手冷得好像冰一样,她想解释,可喉咙好像被什么堵着一样。 白飞鹏看了妻子一眼,扭头看向白榆:“榆榆,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该死,居然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些年来,他工作很忙,忙完工作之余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寻找小儿子身上。 小儿子不见那年才两岁,虽然活泼聪明,可那样的年纪肯定记不得事,他若是不去找,他们一家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有重聚的机会。 在他眼里,妻子是一个优秀能干的女人,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把家和家人交给她,当然他也知道这样辛苦委屈了妻子,所以当她提出要把秦心卉带到家里来养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些年来,她给秦心卉买吃的买穿的,拿钱养着她弟弟,他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反而尽可能把钱拿回来,生怕她不够用。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因为疼爱侄女而忽视自己的女儿。 想到女儿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爸,我不怪你,只是我真不想在这个家里看到秦心卉。” 白榆用切过葱的手往眼睛一揉,瞬间泪如雨下。 白老太看不得孙女哭:“没错,早就该让秦心卉滚蛋了!” 白榆脸厚心黑地点头。 看老母亲和女儿都红了眼眶,白飞鹏心里十分难受:“好,爸爸答应你,明天就让秦心卉从家里搬走。” 听到这话,秦正茵又惊又怒:“飞鹏你不能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白飞鹏:“我是答应过你要养心卉,我也做到了,如今心卉已成年,工作也能养活自己,我们已尽到了做亲戚的责任。” 这事妻子有错,但他错的更多,他不应该太理想当然,所以从今天开始他要把这个错误改过来。 改掉错误的第一步就是:送走秦心卉。 但秦正茵不想,只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白榆立即停止哭泣,朝奶奶靠过去小声道:“我妈装的,奶奶你也快装晕!” 白老太愣了一下。 下一刻就见她两眼一翻。 也晕了。 梅菜干五花肉酥饼 “这位老人家应该是年纪大受了刺激才会晕倒,你们做儿女的,能顺着就多顺着点。” “至于这位女同志会晕倒,应该是休息不够导致的,回去注意多休息也没什么大碍。” 叶医生给婆媳两人做了检查后,很快就确认两人没什么大碍。 白飞鹏听到这话,高高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女儿道—— “医生,我奶奶平时会头痛耳鸣,偶尔还会觉得呼吸困难,麻烦你给她做个全面检查。” 白榆原本想周一过来医院时让医生给奶奶做个全身检查,既然今天过来了,那就索性今天做吧。 “晕迷”中的白老太听到孙女的话,眼睫颤抖得跟风中的老树叶一样。 她不需要做什么检查! 人老了谁身上没有点毛病?就跟东西用久了会变旧变坏一样,做啥子检查,这不是浪费钱嘛! 只是这会儿她还要继续装晕,否则就输给儿媳妇,于是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白飞鹏听了女儿的话后,又是一阵内疚:“老叶,那麻烦你给我母亲做个详细的检查。” 之前他每次打电话去天津,母亲都跟他说自己身体很好,现在想来应该是母亲不想让他担心才那样说。 女儿受委屈他不知道,母亲身体有毛病他也不知道,不管是做父亲还是做儿子他都不合格。 他突然有些迷茫了起来,这些年来他不松懈地寻找小儿子是不是做错了? 这年头的医疗设备跟以后没得比,也没做全身检查的概念,叶医生是白飞鹏的同学,优先给做了一些检查。 一通检查下来,白老太有高血压、高血脂和骨质疏松等大大小小七八种毛病。 这下白老太再也装不下去了,一咕噜坐起来:“我们走!这肯定是家黑医院,我什么病都没有,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肯定是想讹我们的钱!” 白飞鹏一脸无奈:“妈,协和是正规医院。” 白老太从病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反驳:“正规医院也有黑心医生,反正我就是没病,我们现在就回家。” 白榆:“奶奶,老话说小病不治拖成大病,你难道不想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然后看我结婚以后给我带孩子吗?” 这话一下子就挠在白老太痒处。 她扭头看向医生:“医生,我这病不吃药会变严重吗?” 叶医生点头:“老太太你的血压有些高,必须吃降压的药,以后还要注意饮食休息和情绪,这病不可大意,控制得好就没事,但完全不当一回事,很容易引发其他并发症,我有个患者就是高血压,让他吃药不吃,结果导致脑出血,人是抢救回来了,不过半边瘫痪,如今做啥都要人照顾。” “那你赶紧给我开药!” 在白老太看来,瘫痪那可比死还要难受。 她可不想成为孩子们的负累,而且她还要看孙女成家呢。 叶医生笑着点头,给白老太开了一些降压的药,又开了些钙片让她补钙,还说了一些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项。 白老太自然没忘记白榆胃不舒服的事情,也让医生给做了检查拿了药。 “药开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花去了十几元,再待下去,棺材本都要没了。 白老太拉着白榆就要走人。 白榆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奶奶,我妈还昏迷着呢,您该不会忘记她了吧?” 白老太还真把儿媳妇给忘记了,不过她都不装了,秦正茵居然还在装,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就见白老太走过去,伸手在秦正茵的人中用力一掐—— “啊啊啊!” 秦正茵没想到白老太这老虔婆会掐她的人中,更没想到她用这么大的力。 她的人中一阵火辣辣的疼,这会儿只怕已经肿起来了。 白老太瞥了一眼她的人中道:“既然醒了,那就走吧,医生说你没什么事。” “……” 秦正茵的脸尴尬得能当调色盘。 回到家里,白榆把菜重新热了一下。 白飞鹏其实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吃,他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他想回房独处一会儿,可厨房不断飘出香气出来,刺激着人的食欲。 他肚子适时响起饥饿的声音,其实……也可以吃一点的。 白老太端着热好的菜走出来,看他像根柱子杵在那里:“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站着什么都不干,还不赶紧去拿碗筷出来摆好?” 白老太一声令下,白飞鹏也顾不上情绪糟糕,赶紧洗手拿碗筷帮忙端菜。 等三人在餐桌坐下,秦正茵还堵着一股气坐在沙发上。 她在等别人叫她过去吃饭,谁知在场三人谁也没有开口。 白飞鹏本来是没有胃口的,可闻着阵阵飘过来的香味,他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鱼肉嫩滑,汤汁浓郁,香辣的口感刺激着人的味蕾,一口下去,鲜香得人回味无穷。 豆腐更是嫩得不行,浇一些汤汁在饭上面,就着软糯喷香湿润的大米饭,白飞鹏愣是吃了两大碗。 白老太更喜欢吃五花肉炒蔬菜,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煸炒过,嚼起来特别香,就连青菜吃起来都特别的爽脆。 而白榆连吃了两个梅菜干五花肉酥饼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酥饼表皮酥脆无比,一口咬下去,肉汁争先恐后溢出来,梅菜干裹着五花肉的肉香味,香得人欲罢不能。 秦正茵看着大快朵颐的三个人,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 江凯和秦心卉看了电影出来,就各回各家了。 没有一起去吃饭,更没有一起去逛公园买东西。 江凯心里还是分得明白的,虽然秦心卉让他很心动,但秦心卉家世不行,父亲瘫了,母亲离婚跑了,娶她等于娶回来一个负担。 但白榆就不一样了,老爷子那么喜欢白榆,只要娶了她,就等于拥有了江家最好的人脉和资源,所以他就算对白榆没感觉,他还是会娶她。 只是一回到家,他就看到了江又涵给他留的纸条。 上面写着:五哥,我刚才看到三哥跟白榆在一起说话,我怀疑白榆移情别恋! 江霖只看了一眼,就把纸条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不说他三哥不会看上白榆,就是白榆也不可能移情别恋,白榆有多喜欢他,他心里清楚得很。 白榆不知道江又涵在背后对自己做的事,这会儿她的心思都在隔壁房间。 “姑丈求求您,求求您别赶卉卉走,卉卉从小没了爷爷奶奶,爸爸又双腿截肢,妈妈离家出走,卉卉从小在白家长大,这里就是卉卉的家,姑丈现在要赶卉卉走,卉卉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呜呜……” 一口一声卉卉,听得白榆差点把晚上吃的都吐出来。 不过她倒是挺聪明。 这时候不愤怒不抱怨,更不说任何人的坏话,她就说自己的可怜,说她对白家的眷恋,换个心软的人,很难顶得住。 可惜她遇到的是钢铁直男的白飞鹏。 白飞鹏直接摆手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我更心疼我女儿,而且这些年你爸也不容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还有份体面的工作,是时候回去承欢膝下。” “……” 秦心卉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自己哭成这样白飞鹏还要赶她走,而且还用孝道为借口,让她想反驳都不行。 白榆正在心里给她爸点了个赞,她的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是她妈。 只见秦正茵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战斗机图案的手提包,冷冷看着她:“闹到家破人亡,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现在开心了?” 说完她也不等白榆回答,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隔壁就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卉卉,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既然白家容不下我们秦家人,那我们现在就走!” 白飞鹏:“正茵,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正茵:“字面上的意思,我为白家生育了三个子女,这些年来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我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让你别赶卉卉走,但你就是容不下我们,既然这样,那我也跟着走好了,连我们的婚姻或许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走了,她爸也出去了。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榆维持着她妈进来时的动作,久久没有动。 她没想到她妈居然为了秦心卉做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她妈居然想跟她爸离婚。 白榆不想奶奶回来后看到她沮丧的样子,走出门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耳边有风吹过,白榆深吸了好几口桂花的香气。 这年头没几个人会离婚,就算天天吵天天闹,依然很少人离婚,就好像用旧用坏的老物什一样,缝缝补补就能过一辈子。 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而导致她父母离婚,只怕大家的唾沫就能把她给淹死。 江霖从外面回来路过桂花林时,就看到白榆坐在石凳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儿,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脚步顿了顿,而后朝她走过去:“小孩儿,你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 白榆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 桂花落下,江霖就这么站在那里,皎皎月色撒在他身上,晕染出淡淡的光晕,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 白榆小声地辩驳说:“我不小了,不是小孩儿。” 江霖挑眉:“不是小孩儿,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鼻子?” 白榆再次反驳:“我也没哭鼻子。” 江霖:“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垂着头:“我说,如果我导致我父母离婚,你会因此而唾弃我吗?” 江霖:“不会,一段婚姻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破坏,那只能说明这段婚姻本身就有问题,你没必要因为你父母的事情感到内疚,更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话而苛责自己。” 这个答案出乎白榆的意料。 同时也意外地让她觉得心安。 只可惜这么好的人上辈子落得那样的结果,这辈子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不再那么英年早逝。 想到这,白榆抬起头:“谢谢你,江霖哥。” 说完她站起来,谁知团着坐太久脚麻了,她没站稳整个人往前倒下去。 江霖连忙伸手扶住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身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白榆站稳身子,扭头,然后就看到了江凯。 活脱脱一个抓奸在床的绿王八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