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银古决定养崽!》 1. 虫仙银古 时值,京中大疫。 明明还是春寒料峭的二月,平安京郊外栽种的上百棵樱花树却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了。 往年颜色深浅各有不同的樱花,今年只开出了一种不祥的白色。 白的极其统一的仿若春雪一般的樱花,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幽香,仿佛裹着蜜糖的毒药,吟唱着塞壬用来引诱行人的歌谣。 雪片一样的花瓣,绽放在焦黑的枝头上,像是带丧的孤女,极其清冷诡异。远远看过去,好像停了一树的白蝴蝶,只要有人惊扰就会展翅高飞。 长着和花瓣一样白色头发的男子身后背着一个药箱,凭空出现在樱花树下。 他的刘海盖住了左边的眼睛,只留下翠绿的像猫眼一样的右眼,打量周围的环境时,那只眼睛里总带着冷淡的神色。 他的装束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黑色的毛衣外搭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脖子上围着长长的围巾,看上去倒像是明治时代的作家。 虽然装束奇怪,然而衣服却是干净又厚实的,整洁的几乎与山野格格不入。 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他的脸上闪过迷茫,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旁边诡异的“雪樱”。 除了自号风雅的贵族,全平安京的百姓没有一个人能欣赏这些白色的樱花。 因为这场大疫正是伴随着这些樱花的盛开到来的。 白色的花瓣飘散在空中,简直是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人们私下里说这些一夜开放的白色樱花是不祥的象征,是上天对于一条天皇的责难,是冥府的使者预备降临人间的征兆。 要不是樱花树长在贵族和皇室的府邸,恐怕早就被砍伐了。 从树下出现的白发男人,也就是银古,轻轻伸出手,贴在还沾满露水颤抖着的樱花上。 花瓣就像是有了生命,争先恐后地靠近他的指尖,迫切地想要将自己和银古融为一体。 一树的繁花都调转了自然的角度,冲着他的方向张开了晶莹剔透的娇嫩蓓蕾。 银古敲了一下树枝,才稍稍缓解了花朵的这份躁动。 这些一夜之间盛开的白色樱花每一朵都是一只虫。它们不是静止的植物,而是名为“虫”的,最靠近生命本源的物种。 花朵的形态只是拟态,吟咏着和歌的诗人是不会发现它们竟然是有生命的虫态,只会成为“虫”的养料。 此刻看见银古的虫虫们就像是看见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劲的想凑到他身边去。 银古看见它们可爱的动静,嘴角扬了一下,在意识里与它们建立链接。 刚一建立链接,众多细小尖锐的声音立马响彻在银古的脑海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侧了侧耳朵,将整个脑袋靠近樱树,才从诡秘的呼喊声中听出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救救我?”他顺着它们的意思念出声来,却微微皱了眉头。 拟态为樱花的虫虫们竟然一致找他诉说着自己的危机: “要死掉了,要死掉了!” “本来只是休眠的……结果寄体很快就莫名其妙死掉啦!” “嘤嘤嘤,好害怕,虫虫只是想要一点点精.气,为什么会死掉啊?” 银古被它们吵得头痛,没忍住从口袋里掏出驱虫的烟,叼在嘴里。 虽然他已经摆脱了虫师的身份,但是制烟的本事还在。烟雾一升腾起,虫虫们立马安静如鸡,一个都不敢吵闹了。 银古这才把烟按灭,垂着绿色的眸子,白的透明的指尖点了一朵离他最近的花瓣,让它代表其他虫发言。 “顺着光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冬天马上过去了,于是虫虫们就变成花朵了……” 名为“空吹”的这种虫习性就是春天拟态成树上的花朵,冬天则变成蝴蝶,通过吸收动植物的精气维生。 “但是大家发现吸收精气的对象,非常快就死掉了。连带着一起死掉的还有吸收过他们精气的虫虫!” 这只虫讲述的音调猛地提高,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在枝头摇摇欲坠,简直要昏过去。 它们向来吸收的精气都只是会让动植物进入休眠,还从没有过对方和自己都死掉的情况。 “好多好多虫虫死掉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才找光脉求助银古古。” “毕竟银古现在是虫虫意志的代行人嘛!” 银古轻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点自嘲。 曾经作为虫师活动于世间的银古,如今已经变成了虫的一部分。 被常暗吞噬之后,银古进入了光脉,他和最贴近生命本源的“虫”融为一体,共同化作光酒,流淌在黑暗中,汇成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芒。 银古的意识,在从人到虫的转变中被逐渐分解重组,化身成为这片光海的一部分。他竭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然而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都深深打上了“虫”的印记。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曾经的虫师银古已经彻底死去了。 重新以“银古”之名行走世间的白发男人只是一个有着过去记忆的,“虫”的代行人。 他的使命不再是作为虫师行走世界,用自己所了解到关于虫的知识帮助世人驱赶这份怪异的源头。 而是顺着光脉的移动,穿梭进不同的世界线,解决“虫”的问题,为“虫”找到合适的栖息地。履行他作为代行者的职责。 正因为这里的虫虫们朝光脉发出了求救信号,所以他才会顺着光脉的流动,来到这个世界。 银古伸出手安抚了一下这只啜泣到近乎昏厥的空吹,对方小小地打了一下哭嗝,终于在他的抚摸下止住了哭声。 “关于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他向虫们承诺着,满树的繁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似乎点头认可了他的作法。 从别人的角度看来,月光下凭空出现的白发谪仙人,只是低头拈花一笑,便得了世间生灵的欢喜,连那些白色的妖花都冲他俯首。 看见这一切的是一个进山采药的中年人,他正是为了他那昏迷不醒的孩子寻找药材,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遇到仙人。 虽然仙人衣着诡异,头发剪得短短的,白色的刘海还遮住了一只眼睛,但是周身的气度却明显与常人不同。 中年人屏住呼吸,隔着老远继续观察他。 银古没有在意远处传来的动静,专心致志地跟虫虫们商量解决办法。 这一片的虫虫们几乎都见证了同伴的死亡,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胆,它们不想再等银古的调查结果,只想赶紧逃跑。 银古跟它们商量,“不如先住在我身上,你们依旧可以从我这里获得光脉的能量。” 他作为代行人自然是可以直接联通光脉的。 “等我帮你们找到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你们再离开光脉,怎么样?” 虫虫们没有异议,纷纷同意了这种办法。 它们从扭动着身躯,重新化为蝴蝶的形态从树枝上起身。白色的蝴蝶几乎像一道白色的风暴,从枝桠间刮起带着异香的风。 成千上万只蝴蝶振动着簿翅,飞近他的身体,将他完全包裹在由蝴蝶组成的白色牢笼里。 银古的身形被大片的白色掩盖住,在一旁暗暗观察的男人惊呼了一声,以为他就要被这些可怖的生物吞噬。 下一秒,出乎男人意料之外的,蝴蝶的振动停止了。 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手中的樵刀,准备在这些白色的怪物扑过来的时候跟它们殊死一战。 被虫虫们完全包裹的银古,远远看过去像一个白色大茧。 他闭上眼睛,第二层眼睑也随之关闭,意识沉入了世界最本质的黑暗中。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道缓慢流淌着的璀璨光河,散发着极其蛊惑的魅力。 银古的意识在岸边坐下,两只手浸入由虫汇聚成的光酒,将这份力量链接到触碰着他身体的虫虫们那里。 采药的男人只看见一阵金色的光芒闪过,他被刺激地闭上了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白色的蝴蝶,白色的花就全部消失了。 唯一站在原地的是那位留着一头白色短发的仙人! 果真是仙人!刚刚的场景一定是这花妖竟然想与仙人斗法,却不料仙人实力高超,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靠着护体金光将这些妖物尽数消灭。 既然仙人挥挥手都能消灭掉妖怪,那么治好他孩子的病一定也很容易吧。 男人想通这一点,从藏身之处跑出来,扑到银古面前,纳头便拜: “仙人,请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刚刚准备走光脉直接进城的银古,沉默地愣在了原地。 今天他听到别人说“救命”这个词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还有,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对方口中的“仙人”?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代言人吧!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1. 虫仙银古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空吹之虫 作为能够充分利用一切属于“虫”的特性的代行人,银古本来打算直接通过光脉移动到城内,去查看情况。 没想到对方上来直接行了个大礼,请求他去治疗自己的孩子。 银古下意识就想张口答应,声音卡在喉腔里还未发出,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重生了。 他已经不再有着虫师的身份,也不再奔走于山林之间,负责消除“虫”对人类的影响。 而且这个男人的孩子,未必像他曾经的世界一样是因为“虫”引起的病症。 银古收回口中未出的话,摇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然而男人不依不饶,竟然叩拜着爬到他脚边,拽着他的裤子,祈求赐福。 “求求您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 他死死拽住银古的衣角,生怕他一声不吭地消失。 这让确实有这个打算的银古有些焦躁,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驱虫烟的粗糙外壳,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利弊。 男人只看到他脸上不悦的神情,立马就想收回手,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顶着“触怒神明”的罪名,紧紧攥着他的衣物。 毕竟生病的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我并非是仙人……”银古还是打算澄清这个误会,他不一定能治好这个孩子,因此他不想给对方过高的期待。 然而男人只以为这是他拒绝帮助的托词,根本不肯相信,反而更希望得知他的尊名。 他期期艾艾地说:“如果您不介意,小人会为您塑造神像,将您作为我家唯一的主祭神信仰。” 别看他进山采药,这只是因为最近的大疫城内的药物储备几乎见底了,他才出此下策。其实他也算是小有家资,完全能掏钱给银古塑个神像。 信仰,他要这个干什么?银古并没有被他提出的条件打动,抽回袖子就打算离开。 然而,一只没有躲回光脉,仅仅藏在他衣服里的虫虫突然顺着银古的手臂爬到了他耳边。 “银古古,那个人身上有香香的味道诶。” 名为“空吹”的虫虫伸出自己宛如花瓣的头颅,凑到银古耳边跟他说悄悄话。 银古低声问它:“空吹能闻到香香的具体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吗?” 虫虫头上的花瓣张开的更大了一些,它试图闻出来吸引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银古面前等待回复的男人有些惊恐,他看着花瓣在空气中绽放又合拢,像是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差点尖叫出声。 “您不是出手将这些妖怪们消灭了吗?怎么……怎么还有啊!” 明明银古在刚才的战斗中应该将这些花全部都消灭了才对,怎么现在又凭空出现了一朵新的? 甚至这位白色头发的仙人还侧头,微笑着用他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和这朵花对话。 他拉住银古衣角的手都开始颤抖,手心因为对于未知之物产生的恐惧流出了很多汗水。 是邪神吧!果然是邪神吧! 要不,还是现在就扭头逃跑,男人心惊胆战地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但是他的心里有另一道声音反驳道:邪神又怎么啦!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搞邪神歧视啊? 反正已经祈求了那么多神明都没有起作用,如果这位真的能够治好孩子的病,信仰祂又何妨? 于是在银古看来,就是他非但不松手,反而蹬鼻子上脸一般,离自己靠的愈发近了。 因为靠近的举动,男人身上几天没洗澡的汗味和在山里摸爬滚打沾染上的灰尘,一齐钻入了银古的鼻腔,差点刺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银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男人才意识到自己热情过头,似乎冒犯到了这位并不眼熟的神明。 好在白发的神明大人并没有说出什么指责或降下惩罚,只是问他有没有在身上带着一些会散发出香味的东西。 男人愣了一下,赶紧掏出口袋里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展示给银古看。 “这是小人内子备下的干粮,这是小人按照药方采的草药,这是小人摘的野果……” 直到男人把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干净,空吹还是没有发现到底哪一个是吸引它的香味。 “好奇怪,虫虫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还是带着香香的味道。” 空吹摇头晃脑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一定是他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了!” 听了它的分析,银古淡淡笑了一下,伸出食指点了一下空吹的花瓣,“贪嘴的小家伙。” 他给空吹分析,这个男人有求与他们,所以不可能隐瞒这点小事。如果他身上带着的这些东西里头都没有虫虫喜欢的味道,那就说明这是他本人的特质。 空吹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所以这个家伙是人鱼肉吗?” 它可不是什么头脑空空的虫虫,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久,它还是听说过有关让人长生不老的人鱼肉和人鱼巫女的故事的。 传说中的人鱼肉听起来就异香扑鼻,一定和这个男人身上的香味是一种东西。 “让虫虫吃吃!虫虫爱吃,虫虫要吃!” 小小的花瓣挣扎着要从银古的肩膀上跳下去,去吞食这股香味。 银古无可奈何的把它从肩膀上取下来,放在手心,教育它:“你连对方身上的香味来自哪里都不知道,要是对面是一个专门用香味抓空吹的坏蛋怎么办?” 他点着空吹的脑袋,让它不要这么心急。 “你好好想想看,他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既然对方在现身之前没有被虫虫们发现踪迹,说明他当时身上还没有这股香味。 他诱哄着空吹回忆,银古面对虫虫的时候十分有耐心,甚至带着一种非常慈祥的表情。 当然这种慈祥只有虫虫本虫和银古自己知道。看在男人眼里,跟那种可怖的东西轻声细语说话的银古只是显得更加邪性和诡异了。 花瓣在他手心晃了晃,银古耐心的等待它回忆。 片刻,空吹终于回忆起了香味出现的时间,“似乎在他说要信仰银古古的时候,好闻的味道一下子就出现了!” 银古眨了下眼睛,回忆起对方当时的话语,要把自己作为主祭神信仰吗? 难道说,人类对于他的信仰是非常吸引的虫虫的东西? 他对这方世界的神明体系并不是非常了解,因此也不知道霓虹凭借信仰成神的习俗。 这种信仰之力对于精怪来说是很好的补品,对于许多小型的神明来说则是他们神力的来源。而对于从其他世界迁徙过来的“虫”,这是属于世界的最好的养料。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一点,但是空吹还是凭借本能被这些信仰之力吸引了。 “要吃!要吃多多的!” 在银古思考的时候,空吹就已经被空气中愈发浓郁的香味完全摄住了心神。 它整只虫都扭动着花瓣一样的身躯,疯狂舔舐着空气中香味的余韵。 虫想要,虫得到! 银古当然不会拒绝它的请求,既然虫虫爱吃这种名为“信仰”的力量,那么他就会以此为意志,践行下去。 不就是扮演仙人吗?不就是让虫虫获得信仰吗? 给孩子吃! 银古已经从此地的光脉中了解到了不少这里的情报。 距离现代社会一千多年前的平安京还处在极其封建和愚昧的时代,神明的印记已经开始消散,而更多的信仰在人们心中野蛮生长。 在这种条件下,区区信仰还不是手到擒来。 银古对着面前的男人除了难得的微笑: “我会治好你的孩子,只要你同意信奉我主,追随我主,沐浴在我主的光辉之下。” 白发的仙人如同念诵祷告词一般向男人开出自己的条件。 “愿意!我当然愿意!”听闻能够治好自己的孩子,男人当即答应下来。 他个人俯趴在地上,像是要把全部的身心放上神明衡量价值的天平,来称得自己的分量。 他小心翼翼地发问:“敢问仙人您的名讳是什么?您所说的‘我主’又是何等尊贵的存在?” 怎么现在仙人上头还有个“我主”啊?平安京从来没出现过的称谓让男人一头雾水。 “我主是构筑生命之基,流动着的光辉之主,人们不可轻易呼唤祂的名,你可以称呼祂为——‘虫’。” 银古学着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些巫师的说法,给虫虫们安上非常厉害的名头。 构筑生命之基,是指“虫”作为最底层的生命类型,是最接近生命本源的状态,也是塑造生命的基石之一。 流动着的光辉之主当然就是指光酒汇集成的光脉正是“虫”的聚集形态和最原始的本质这一点。 既然要将信仰分给虫虫们,主角当然要冠以“虫”这个集合体的名字,而不是让他直接自立为神,代领信仰。 银古十分谦逊地介绍自己,“我即是‘虫’的代行人,沐浴在祂无边光辉下的小小使者。你可以称呼我——虫仙银古。”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2. 空吹之虫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锈蚀之印 白发的仙人站在那里,身上带着克制的疏离,异形的虫子又给他增加了格外奇异的感觉。 他的语气算不上狂热,却有一种很安定的虔诚之感,让听的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想要为自己漂泊无定的精神寻找一个依靠。 即使银古说话的时候,身后漫山遍野的白色樱花都抖动着,发出近乎聒噪的“沙沙”声,仿佛是什么恐怖故事的现场。 男人还是虔诚的朝他跪拜,用十分诚恳的声音,保证道: “银古大人,小人愿意供奉‘虫’神大人。”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银古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丝线从他的心口处连接到男人的身上。 几乎是无师自通,银古立马明白了自己已经和对方定下了“契约”。 对方将会作为“虫”的信徒,按时供奉和提供信仰作为虫的食物或者力量来源,而他身为“虫”的代行人,自然也有聆听祷告和出手救治的义务。 一时间,连银古也闻到了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十分浓郁的香味。 银古手心的空吹已经完全沉醉在香气里了。 契约一达成,它就迫不及待扑了上去,浓郁香甜的信仰就像开了阀的洪水,巨大的满足感几乎要将它淹没。 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空吹把他身上逸散出来的信仰的力量从头到尾啃了一遍。 直到吃得肚子溜圆,空吹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花瓣一展,就顺着微风飘回了银古肩头。 “虫虫吃饱啦!虫虫很满意,我们去看看他的孩子吧。” 空吹没忘记跟这个男人答应的交换条件,要救他的孩子嘛!虫虫可是很守信用的。 银古调整了一下它的位置,以免空吹在自己走动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 固定好它,银古这才看向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男人,“带我去你家吧,路上先跟我讲一下你的孩子身上出现了什么情况。”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尘土,脸上不知不觉又挂上了愁苦的神色。 “这次城里头大疫,大部分人出现的症状都是毫无征兆的陷入昏睡,就连那些贵族老爷们都逃不过一劫……” 这确实是“空吹”会制造出来的情况,毕竟它们是靠吸收人或者动植物的精.气生存。 人和动物被吸收了精.气自然会毫无征兆的昏睡过去,植物则会以为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也因此空吹会假装成花瓣生长在树上,来掩饰这一异常。 “可是我居住的这片区域却有些不一样。” 男人很痛苦,“居住在这一片的居民们也包括我的孩子,大家不只是昏睡过去啊!” 他的眼神充满惊恐,似乎正在回忆一些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恐怖场面。 “黑红色的铁锈不知何日蔓延到屋檐上,接下来便是房屋的木质结构,仿佛铁器锈蚀一般的纹路在房子里缓慢地生长着。” 好眼熟的即视感…… “起初我们以为这只是一些自然现象,然而很快的,仿佛铁锈一样的怪物就从房屋慢慢侵蚀到了动物和植物身上。” “路边的野花野草,老鼠,连放在屋内的生肉都会被染上这些黑红色的印记。” 一直到这时,这些黑红色的印记才勉强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因为终于伤害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即污染了珍贵的粮食。 “它们……它们简直就像在这个世界上生长着的活物一样啊!” 男人有幸亲眼见证过一次它是如何移动的。 “一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刚巧带着在鱼市上买来的新鲜干鱼。然而我一靠近家门附近,就发现墙壁上的锈蚀之印似乎在惧怕着什么一样,像潮水一般的退去了。” 那一次男人才明白,原来这些东西并不是自然的磨损留下的印记,而是一种更奇异的有生命的东西。 讲到这里,银古已经辨认出了这些“锈蚀之印”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对方讲述自家孩子的症状。 “我的孩子和其他生病的人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 “ 在一次毫无征兆地昏睡过后,我突然能看见他身上开始蔓延起和那些黑红色的锈迹一样的东西……” “那个怪物吞噬着他的躯体,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开始从他的皮肉分解下去,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那个怪物在生长!那个怪物在吃掉我的孩子!” 他的泪水难以抑制的流了出来,混杂在身上的汗水里,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眼眶红了个彻底。 “只有住在我们这一片的人才会在感染大疫之后身上出现这些铁锈。” “明明只要沉睡下去等着医师研究出解决的办法就好了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无措的茫然。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只要能等到出现了解决办法,他的孩子就能醒过来了啊! 可是这些恐怖的铁锈生长在了人的身上,一点点蚕食着仿佛死去般沉睡着的血肉。 按照这样的趋势蔓延下去,哪怕他们能够等到从沉睡中醒来的办法,醒来之后也会变成失去躯体的残疾人。 甚至更有甚者,会被啃食掉脑子,啃食掉重要的神经中枢,再也醒不过来。 他一边走在前面引路,一边涕泗横流地讲述着自己和周围人的遭遇,时不时还要回头确认一下银古是不是没有离开。 “银古大人一定能处理掉这种东西吧?” 银古没有搭腔,两只手插在兜里,缓缓地跟着他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突然开口问男人:“你不是说你带着鱼干回去的时候,锈迹稍微有些褪去吗?” 他几乎笃定的问:“你一定已经试过用鱼干驱逐‘野锈’了吧。” “野锈”?难道就是这些暗红色生物的名字吗? 对于它们来说确实是很合适的名字。 男人顾不得思考他为什么会这么准确的知道这种怪物的名字,连忙回答道:“是的,小人一发现孩子身上出现了锈迹,就买了成捆成捆的咸鱼放在他身边。” 银古“嗯”了一声,男人接着说: “可惜这种法子只在刚开始奏效了一下。”他苦笑,“生长在人类身上的锈迹并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去除。” 挂上咸鱼之后,红色的印记只是被消减了许多。他们自以为发现了这些家伙的弱点,将盐巴铺在病人的身体表面,祈祷能够彻底遏制“野锈”的生长。 大量的盐分确实驱逐了不少“野锈”,然而将盐巴揭开的时候,病人们的身体上出现了被蚕食后的空洞。 相比于过去还有“野锈”作为填充,将血肉裸露在外之后,没有了它的威胁,肉眼不可见的细菌和许多小型的野生昆虫开始生长在病人的身体里面。 相较于看见亲人的身体里生长出蛆虫,还是这些红痕更令人能够接受。 男人曾经不止一次训斥过他们,让铁锈继续生长在病人的身体上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做法。 然而家中有亲人倒下的人们只是哭泣着,请求着上天赐予的奇迹。 只有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孩子,恳求这医生开出了一份几乎不可能得到的药方,然后毅然决然进山采药。 在遇到银古之前,他已经在平安京郊外的山里跋涉了三天三夜,去抓住他唯一能够实现的一点点希望。 不过他也是幸运的,不仅没有遇上伤人的野兽,也没有被附近的妖怪抓走吃掉,甚至还能碰到仙人降世的场面。 他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出现红潮,连带着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银古又从他身上闻到了那股令人舒适的香味。 空吹在银古的肩头跳了两下,刚刚还吃饱了的它一闻到这股香气又饿了,于是蹦哒着想要吃到更多。 为了避免它不小心摔下去,银古直接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头顶。这下空吹都不用自己跳起来,就能直接吞吃到源源不断的信仰。 银古问它:“你对野锈了解多少?”他一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就是空吹,还不清楚野锈的性格怎么样。 如果是跟空吹一样性格,说不定能够劝说它们直接搬离人类的城镇,寻找更舒适,更能长久生存下去的地方。 一听到野锈的名字,空吹立马停下吞咽的动作,回答他:“是超级讨厌的家伙!” “让空吹来说的话,它具体是什么样的性格呢?”银古想问的更准确一点。 超级讨厌的家伙?总感觉空吹十分不待见野锈呢。 “它老是凶我,还骂我们是不长进的东西,整天就知道骂骂咧咧的。” 空吹顿了一下,有些疑惑,“但是这个世界有野锈存在吗?虫虫根本没有见到它们啊?”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3. 锈蚀之印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嘴硬之虫 即使有大疫和红色的怪物肆虐于这片地区,人们的生活也得照常进行。 太阳还会从山后升起的时候,公鸡已经站在树上打鸣,将人们从清晨的睡梦中唤醒。 一些妇女和孩子留在家中照顾生病的人,更多的男人女人则扛上锄头出门做活。 这片区域虽说也在平安京的范围内,却和贵人们的生活天差地别。 男人领着银古顺着七扭八弯的小路往家中的方向走。在这种狭窄的小路上,银古必须得很小心,才能避开装载着生活垃圾的人力货车将污秽蹭到自己身上。 青苔从墙头生长到满是恶臭的水渠,水质很浑浊,里头也漂满了垃圾和各种腐烂变质后的食物。 男人不自觉的捂住了鼻子,有些为难的解释:“虽然小人家中略有薄产,但是也仅仅能在平安京置办出这里的房产。故而环境并不清雅,让您受惊了。” 银古当虫师的时候翻山越岭,露宿山头也是常有的事,他几乎什么环境都遇到过,因此并不觉得冒犯。 他面上的表情不变,依然是平和而淡定的,“不必在意这些小事,我并不觉得困扰。” 根本闻不到臭味的空吹也跟着他点点自己的花瓣。 人类真的好奇怪啊,明明是靠着自己十足的努力才获得的成就,却偏偏要和别人比较,甚至因为自己的不足而感到羞愧。 “明明是自己非常珍视的家吧……虫虫不懂他为什么要道歉?” 银古轻声跟它解释:“因为人类要比虫虫多考虑很多事,社交形象、社会关系这些都是需要背负的枷锁。” 空吹越听越晕,最后把花瓣一闭,逃避道:“不听了不听了,虫虫弄不懂这些东西。” 银古被它的小动作逗得发笑,虽然“虫”也是一种群体性生物,但是一整个群体之间的感情和思想是共通的,并不会出现如同人类一样勾心斗角的场面。 群聚的一种“虫”在定义上,可以看作是统一意志和统一行动的一只“虫”。 当然其他群体就是截然不同的家伙了。 就像空吹讨厌野锈一样,虫的种类之间也会有很鲜明的好恶,可能是因为属性相冲,也可能是因为彼此之间有竞争或者吞噬的关系。 当然,这种简单的好恶还不至于上升到一定要摧毁对方的程度。 所以空吹只是嘴上说说讨厌,没有一定要让银古去消灭掉野锈。 不过当他们靠近这个男人的住宅附近时,空吹还是躲进了银古的领口内侧,花瓣紧紧贴着他的锁骨,似乎在瑟瑟发抖。 银古看了一眼周围遍布着的黑红色锈迹,浓郁到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这些像血一样的铁锈味,他对空吹和野锈的关系大概有了猜测。 “空吹该不会是害怕到躲起来了吧?” 花瓣躲在衣服里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强撑着出来嘴硬地反驳他,“虫虫才不会害怕!” “虫虫只是讨厌它,对,没错,就是讨厌它的气息!” 讨厌到要躲起来吗?银古看穿了它的嘴硬,然而却没有将话挑明,而是跟空吹留了点面子。 “嗯,虫虫果然是很讨厌野锈啊。” 他轻声帮空吹找借口。 一道有些冷硬的声音插进他们的谈话,“蛤?讨厌我。” 银古循声朝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一缕黑红色的印记。 宛若锈蚀般的虫顺着他的衣袖生长上来,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质问道:“胆小鬼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讨厌我这种话的?” 它的声音听在空吹耳朵里,简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每个音调都带着不怀好意的恶念。 空吹爬出衣服,一个劲儿地往银古的头顶逃命,声音几乎带着哭腔,然而还要假装硬气的骂野锈:“就讨厌,就讨厌!你是讨厌鬼!” 它反问对方:“明明哪里都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嘛!” “如果我说我是跟着你的足迹进来的呢。你以为你偷偷迁徙的动作不明显吗?”野锈故意这么说。 空吹果然被它逼的要哭出来了,“你是坏蛋。你走开,你离开银古古,他是我找来帮忙的代行人。你从他身上下去…呜!” “什么你的我的,这家伙是‘虫’的代行人。”野锈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银古,“那就说明谁都可以委托他吧!” 言下之意银古根本不是它一个虫的东西。 “收一收你可笑的占有欲吧,甚至要依靠别人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就说你们空吹都是些软弱的家伙。” “你太过分了!野锈是大坏蛋!” 眼见空吹的情绪都要崩溃了,银古赶紧安抚它,“哪怕虫虫依靠我也完全没关系,毕竟这就是代行人的使命。” 他抚摸着空吹的动作很温柔,“也就是说,我是为了空吹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空吹愣愣的看着他,终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暴露出自己所有的弱点,紧紧依靠在银古的皮肤上。 “银古古最好了。”空吹喜欢! 如果虫虫有拟人的形象,野锈现在绝对是站在一旁,抱着双臂冲着他们两个翻白眼。 不过它也清楚自己把空吹欺负的太过分了,在代行人面前还是收敛一点,毕竟对方是因为空吹的祈愿才赶过来救场的。 而且它其实也有要拜托银古的事。 “你们该聊完了吧?”野锈等了一会儿才打断他们两个的真情流露。 空吹不理它,自顾自飘到银古耳畔,假装自己是对方头上簪的花。 银古重新固定好空吹的位置,然后用同样温和的态度问它有什么事需要帮助。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们几乎是一踏进这个地区,野锈就直接现身了。 按照对方说话的性格,它如果不是真的遇见了需要代行人帮助的事,或许根本不会在银古面前现身。 “嘁,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嘴硬似乎是虫虫们的传统,就算有求于人,野锈也不肯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请让我聆听一下野锈的近况吧。”银古从善如流地改变自己的说辞。 野锈这才勉勉强强准备开口。 它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明情况,走在前方的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指着一处木门介绍道:“这就是小人的家。” 发现银古手上还有事情要处理,野锈默默闭上了嘴,甚至移动了位置,躲藏在他身上衣服里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毕竟代行人正在进行工作。它和空吹那些没有脑子的家伙可不一样,它还是很分得清什么是不该打扰银古的时候。 男人家中的环境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到处都是锈蚀。 唯一的孩子躺在和室的榻榻米上,盖着冬天才能拿出来使用的厚被子,双眼紧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女主人强撑着身体,在家中照顾孩子。 看见的男人带着不认识的家伙回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找到了能够治病的医师。 女主人连忙翻箱倒柜,找出仅存的食物来招待珍贵的医师。 银古摇了摇头,“先让我看看孩子吧。” 他起身走进房间,掀开盖在孩子身上的被子,开始细细查看对方的情况。 男人这才找到机会把他这几天出门在外的经历讲给妻子听,前面几天在山里又苦又累的经历没讲多少,他着重讲述了一下在银古身上发生的“神迹”。 妻子一边听着他的描述,看着他仅仅几天就变得十分沧桑的脸庞,已经能猜想到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落泪,伸手握住丈夫粗糙的手掌,“我明白了,我会把银古大人当做救命恩人一样的仙人对待的。” 如果没有遇上对方,说不定丈夫现在还在山里流浪,企图找到几乎不存在的神药。 在环境那样险恶,显充斥着妖怪和野兽的山里流浪,丈夫回来的可能性几乎小的可怜。 随着她真心实意的感谢,信仰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上升起,飘向房间内。 空吹咬了一口,从女主人身上飘来的信仰也是香甜可口的,但是和男人的信仰又不一样,更多添加着感激的清爽味。 “吃起来就像蘸了糖的凉拌黄瓜一样。” 呆银古衣角的野锈咂着嘴,评价道。 “确实很像糖拌黄瓜的味道,不对,你这个家伙怎么还在啊!” 野锈像是还在品味信仰的味道,声音有些含糊,“怪不得你们会搞出来代行人。这种力量是什么?还挺好吃的。” “是对‘虫’的信仰。” 银古终于检查完这孩子身上的病症,忙里偷闲抬头跟他解释了一句。 空吹这时候也吞食了剩下所有的信仰,歪着头瞅躺在地上的孩子,惊讶地叫起来:“他身上也有空吹,但是住在他身体里的虫虫已经奄奄一息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空吹虽然会随意寄生在动物或人类的身体里,但是在吸收精气之后只会和宿主一起沉睡。 它原先确实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难道说这就是那一批死亡的虫虫遇见的事情吗? 野锈也掺了一脚,它有些凝重,“不只是空吹,连明明可以随意离开的野锈都被某种力量固定在这具身体里头了。”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4. 嘴硬之虫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发展教派 某种特殊的力量让空吹和野锈被迫固定在宿主体内,无法移动出去。 因此它们的性命被迫和宿主拴在了一起。 被固定在孩子体内的虫虫们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依靠吸收宿主的精.气和血肉维持生命。 然而它们吸收的越多,宿主就越虚弱,连带着被困在宿主体内,被迫和他们同生共死的虫虫们也变得虚弱起来。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循环,越要维持生命,就越需要吸收养分。越吸收养分,宿主就越虚弱,虫虫也越虚弱到需要养分。 这样将双方融为一体的力量,正是造成人类和虫大范围死亡的真凶。 好狠毒的手法! 难道说这方世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虫”的出现,意图靠这种办法将虫虫们扼杀在宿主体内,防止它们大规模生长传播。 银古眉头皱得很紧,意识到这或许是场硬战。 在旁边等候着他治疗结果的夫妻两个看见他严肃起来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家孩子身上的问题已经棘手到无法解决的地步了。 男主人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问他,“银古大人,我的孩子还有救吗?” 他和妻子抱成一团,期期艾艾地等候着银古最终的审判。 银古看向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的夫妻俩已经彼此勉励扶持了很久,相信孩子能好起来是唯一一个支持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两双一样憔悴的眼睛回望着银古,眼神里充满着期盼和绝望,叫人不忍心说出真相。 “不必担心。” 银古收敛了严肃的神色,转而安抚着他们的情绪,“你们的孩子不过是染上了一点小病,我会先帮他压制住病情不再蔓延。” 他打算从光脉提取出力量,供给给这些被封印在宿主体内的空吹和野锈,暂时遏制它们和宿主共同衰落的过程。 “不过能否彻底治好他,还得等我看过其他人的情况才能做判断。” 银古决定去看看其他病人身上的情况是否和这孩子一样,同时寻找到诡异力量的来源,彻底解决此事。 得了他的准信,夫妻俩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翻箱倒柜想要提前给他支付报酬。 银古制止了他们,他并不需要在人类社会流通的金钱,只需要更多信仰的力量供养虫虫们吃饱就行。 “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们从中沟通,让我去看一下其他陷入同样症状的病人吗?” “当然可以,大家一定都会感恩银古大人的帮助的。”男主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他还等着银古看过其他人之后能彻底解决问题呢。没想到他还没提,银古就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连休息都没休息,就打算继续前往下一家诊断。 男人带上了一些吃食,顺着周围的路敲开了邻居们的大门,总算又让银古接触到了不少同样在昏迷之后染上野锈的病人。 不出他所料,这一片的病人身上都有那种诡异的力量将人和虫的性命牢牢绑在一起。 或许下手之人只是想消耗掉虫的力量,然而作为遏制的代价,被牺牲掉的反而是大多数平民百姓的生命。 不管是现在作为代行人的银古还是曾经奔波于救助人类的虫师银古,都无法理解也无法忍受这种事。 他分出了很多力量,分给了今天接触到的所有病人身上的已经奄奄一息的“虫”,用来遏制它们生命的流逝。 尽管分离光脉的力量让他变得有些虚弱,然而这种办法确实有效的压制了病情的恶化。 亲眼看见他出手之后亲人身上的锈迹一下子消散了很多,面色也红润起来,许多人都相信银古真的有办法能治好他们。 更有甚者,当场就跪下来叩拜他,一时间信奉“虫”神的人群大大增加,信仰的力量一下子填补了光脉力量的空缺。 随着他出手压制的病例越来越多,渐渐的人们传说他是“虫”神大人座下的得力大将,是专门从高天原降临此世的神官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善良仙人。 随着这个秘密教派的发展,也有许多质疑之声出现。 然而面对质疑的时候,“虫”的信徒们往往会激烈的反驳: “我们祈求神明的垂怜,然而漫天神佛只有虫神投下了祂慈悲的一瞥。” “那些大人物,那些神官们只知道斥责我们的不够虔诚。他们只知道拿走我们的金钱,然后道貌岸然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 “虫神才是真正能够拯救世间苦厄的善神,银古大人才是真正的不求回报的仙人。” 对于这些近乎狂热的追捧,白发的仙人只是淡淡的将所有功绩都归于“虫”降下的伟大恩赐,而弱化了自己的作用。 他这种不慕名利的表现反而让信徒们更加相信他的身份,只有真正的神明的代行者才会这么虔诚啊! 这些秘密中流传的名气很快便从这一小片地区蔓延到了平安京的大部分区域。 银古得以接触到了更多的病例。 直到跟整个平安京的数据对比,充斥着野锈的这片区域才显得愈发显得起来。 在百分之八十的地区,空吹只造成了部分人陷入昏睡状态,有的人三五天就会清醒过来,也有十天半个月之后才恢复的病例,但是一例完全死亡的例子都没有出现。 空吹和人类在这些区域里微妙的保持了一种共生的和谐。 经过银古的协调之后,空吹更是扩大了吸收精.气的范围,减少了致人昏睡的时间,使得居民们几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生活。 反正虫虫们所需的精.气总量没变,只不过调整了目标范围和吸收频率,并不会对生存出现影响。 然而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里,几乎都是生长着野锈的区域。 只要野锈沾染上空吹所寄生的宿主,二者就会被奇异的力量牢牢锁在身体里,在不断循环中走向消亡。 “简直像是有人特意引来野锈做了一场实验啊。” 银古从一户信徒的家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对方非要塞给自己的点心。 在平安京调查的这些天,他并没有得到太多线索,还好收获了不少信仰,勉强平复了虫虫们的急躁。 “空吹和野锈在其他世界碰面的时候,也会造成大家都被困在宿主的身体里出不去的情况吗?” 或许这不是孤例,只是一场意外? 空吹朝银古的脸颊吹了一口气,有些气鼓鼓地说:“哼,才不是呢。其他世界的野锈只会被我从身体里赶跑,我们两个根本不会共同呆在一起。” 野锈很无语,“有没有可能被赶跑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这种弱到离谱的家伙。” 嘲讽完空吹,它也跟银古确认了一遍,“其他世界我们两个最多出现争夺身体的情况,但终究会决出胜者。” “像这样被一起封死在人类身体里头的情况还从来没出现过。” “这样吗……” 银古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么果然还是有人暗中设计了现在的局面。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银古感到稍稍有些棘手。 他走在城镇中的小路上,开始从头梳理自己得到的线索。 空吹到来这个世界之后带来了被称作“大疫”的昏睡症状,随着白色的花瓣飘进平安京的每个角落,几乎所有地区都被它们辐射。 然后在一些特殊地区,野锈紧接着出现了。它们没有自己迁徙的记忆,只以为自己是跟着空吹的痕迹顺着光脉钻进了世界。 当然现在看来恐怕是有人召唤了野锈,特意投放在这些区域。 被召唤来的野锈浑然不知自己被施加了特殊的力量,在侵蚀了建筑物和日用品之后,终于爬进了病人的身体。 近乎诅咒的力量终于显现出来,空吹、野锈和病人的生命宛如被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在无尽的循环中走向消亡。 银古注意到了很关键的一点,他特意抬起袖子问野锈,“你还记得你们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出现在哪里吗?” 那里或许就是一切灾难发生的源头,就是幕后之人动手的地方。 野锈们虽然没有迁徙的记忆,但是对于自己走过的地区还保留着很清晰的印象。 它一口答应下来,“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出现的位置,银古古现在就要去吗?我们给你指路。”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空吹称呼银古为“银古古”的口癖。 当它用桀骜不驯的声音念出这种叠词的可爱称呼时,银古总有一种野锈完全崩了人设的感觉。 当然,野锈本虫完全没有这个意识,“笑话,硬汉的标志跟用词没有关系。” 黑红色的风暴逐渐在银古身边聚集,“只要我有着这样的实力,哪怕跟空吹用一样的修辞,都不会有人否认我的强大。” 它解释就解释,非要拉踩空吹,就算空吹再软包子也忍不下去它的态度了。 白色的花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形成了另一股雪白的旋涡,两只虫的力量在空中碰撞,时不时就有一些虫因为力量的冲击而死亡,毫无章法地从空中坠落。 银古我想要出手制止这场闹剧,但是两方虫虫都不想让他参与。 空吹一边大叫着加油,一边召唤着更多的同伴加入战斗,“这是赌上虫虫尊严的一战,我们绝对要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野锈也不让他出手,“不管你最终到底帮了哪一边,都会伤害到另一边的态度。” “代行人就给我好好站在那里,公正的裁决出胜负吧!” “好哦。”银古从善如流的松开拉架的手,甚至从身后的药箱里掏出一本空白的册子,为他们记录胜负。 “双虫大战,第一幕,开始!” 空吹率先出击,用花瓣产生的高速旋转直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波,目标直指野锈团聚的中心。 “很好,下面我们看到空吹选手率先拿下了一分。” 银古在册子上写着空吹的名字底下画了一笔“正”字。 野锈不甘示弱,立马集中力量展开反击,一时间许多花瓣都受到影响。透明的花瓣上爬满了锈蚀之印,让这些空吹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跌落在地上。 “第二分,野锈拿下!” 银古不仅标了记号,甚至站在场外,十分认真地为他们两个鼓掌。 这样大型的“虫”之间的争斗几乎是人间未见的绝景。 如果不考虑它们二者的杀伤力,黑白红三种颜色在空中的交汇简直像一幅后现代主义抽象画,充斥着十足的生机活力。 还好这条街上没有什么行人,银古不必想办法替它们在人前遮掩过去。 不过就算有人发现了这幅画面又会怎么样呢? 银古嘴角勾起,微微笑了一下,这一切不过是虫神为了拯救平安京降下的赐福罢了。 什么?你说这看起来像邪神的仪式,全平安京的信徒都会站出来帮银古反驳你的。 不过普通人的质疑可能会被信徒彻底打回去,阴阳师的质疑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本世纪最著名的阴阳师家族麻仓家,向来都有不少成员在阴阳寮供职,家主一系甚至还有不少成员能够出入朝会,上达天听。 随着都城内虫神的传言愈演愈烈,不少阴阳师耳闻了此事,就连阴阳寮里也流传着虫仙银古的事迹。 麻仓家作为势力正盛的阴阳师家族也对其人进行了一番讨论。 不过他们和百姓们不一样,麻仓家的阴阳师们仗着自己是家传势力,向来都看不起其他野路子出身的阴阳师。 更别提银古这种毫无来头给自己挂上仙人名号的骗子了。 是的,他们几乎一致认为银古只是一个口气很大的骗子,根本不是什么有实力的家伙。 于是下一次朝会的时候,麻仓家的大人便上奏天皇,提出要大力整治平安京的□□乱象,矛头直指最近风头正盛的“虫”神。 “以治病救人为名,施妖邪蛊惑之实……妖怪假借神祇威名,四处吸纳人心,或有不臣之心……” 他的话说的文邹邹的,简而言之就是告诉天皇有这样一个教派在京中收揽人心,有可能是妖怪假借神明的名头治病救人,目的是为了混进来倾覆王朝。 一条天皇听他将危害说的这么严重,立马就想下令,让人去捉拿罪魁银古,彻底在京中覆灭这股信仰。 然而又有其他家族的阴阳师站出来反驳道:“倘若对方并不是招摇撞骗蛊惑人心的骗子,而是一位未知神明派下的神使。得罪神明后降下的祸端,麻仓家能够一力承担吗?” 出来说话的人背后的家族正是跟麻仓家颇为不对付的势力。 一条天皇也知道他们之间私下的斗争,但是对方站出来反驳的理由确实有理有据,如果银古是真正的神使,那么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考虑到这一层面,在对待这股新兴信仰的态度上还要更谨慎一些。 听着大臣们的讨论,一条天皇思索了片刻,决定以重臣的规格邀请虫仙银古上殿。 届时麻仓家自然会提出要同对方公然斗法,神使一事孰真孰假,一辨即明。 贵族和大臣们的商议还在继续,银古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引起了这方世界最高掌权者的关注,也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着麻仓家领头的一场恶战。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空吹和野锈终于决出了胜负。 野锈不管是整体的协调能力还是单体的攻击力都很强,然而在空吹几乎是漫山遍野现在的压倒性力量面前,终究还是遗憾落败了。 银古在空吹的名字底下画完最后一笔“正”字,掏出木哨子,吹响了结束的尾声。 空吹空中落下来,蹦蹦跳跳爬回银古肩头,得意的神态怎么样都遮掩不住。 “嘻嘻嘻嘻,是谁打架输了,还好意思大夸海口啊?” 它简直骄傲的要原地螺旋升天。 “只是一次结果罢了,哼。”野锈拖着有些沉重的身躯,也爬回银古身上。 “略略略……”空吹趾高气昂地嘲笑他,简直要把过往的郁闷一扫而空。 这下野锈可就再也不好意思说它是无用的废物了。不然连废物都打不过的它们就要变成了更加没用的东西了。 可恶!这次确实是它们输了,野锈咬了咬牙,咽下了无数反驳的句子。 “好了好了,既然你们俩的矛盾已经解决了,那么就该我们去寻找异常的源头了。” 银古两方都不好偏帮,只能提起新的话题,转移虫虫们的注意力。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5. 发展教派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魔幻之声 虫虫们果然被这个新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相对于它们两虫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还是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更值得在意。 野锈不断在街道周围的墙壁上幻化出指示方向的标志,引导着银古前进。 随着他的前进,周围的街道也从曲折狭窄的小巷,逐渐变为了更加宽敞清幽的大道。 行走在路上衣不蔽体的平民也渐渐稀少了,更多的是乘坐着牛车出行的贵人们。 在这样干净又平整的开阔大道上,背着药箱的银古显得与周围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这身装扮似乎更适合行走在山林之间,而不是与香车宝马擦肩而过。 他们似乎在逐渐接近平安京上流社会的住所区。高墙大院取代了那些仅仅靠木板和泥土垒起来的东倒西歪的小房子,叫人几乎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只有几枝樱花的枝条从墙壁上高高的伸出来,枝条上开满了白色的花。 这里也是空吹栖息的地盘。 野锈自顾自扭到一个显眼的位置,假装不经意的哼了一声,“不愧是空吹,连这点小事都要显摆自己。” “怎么啦,到我的地盘上还不允许我欢迎一下银古古?”空吹炸毛,“手下败将就不要随便评论胜者,有本事你也来呀!” “来就来!”野锈被它一激,竟然从银古身上分出一部分,直接攀爬到这些高高的院墙上。 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从墙壁上弹开了。锈迹被重重击飞,落在不远处的大道上,然后被过往的牛车无情的碾压过去。 野锈赶紧收回这部分,十分惊诧地问它:“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没办法触碰到这些墙壁?” 空吹洋洋得意的笑了一下,才告诉它,“这可不是一般的墙壁,这可是这家主人特意拜托了阴阳师布下的什么屏障,据说……” 它据说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那个长得好看的阴阳师说了什么。 “这份屏障能够隔绝邪物的窥探,也能帮您净化府邸中诞生的恶念。” 阴阳师一手拢着袖子,一手结印,在庭院外侧的墙壁四角都画上了寻常人不可知的符咒。 府邸的主人擦着冷汗,跟在他身后,看他一个一个将躲在暗处的妖魔鬼怪连根拔起,然后绞尽脑汁地夸赞他: “您不愧是麻仓家最年轻有为的阴阳师,一出手就能直接解决我的问题,我一定会在今上面前好好推荐您一番。” 容貌俊秀,实力超群的年轻阴阳师轻轻颔首,接下了这份称赞,“那就麻烦您多多美言了呢。” 他面上毫不客气的接下夸赞,私下却将对方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鬼,居然嚣张成这个样子。 麻仓家难道是不重视我吗?不让家主的人来替我布置结界,反而叫这种初出茅庐的青涩小鬼动手。 明天我一定要在奏折里狠狠参他们一本。” 府邸主人的心声里掺杂着数不清的不满、愤恨和恶意,简直跟他嘴上说出来的东西毫不相干。 黑发的阴阳师仅仅颤抖了一下睫毛,并没有将他心口不一之事挑明。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跟刚才相比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这才给了空吹能够越过围墙钻进宅院的空子。 “那天来布置结界的阴阳师真是个好看的小崽啊!” 空吹用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评价道。按照人类的纪年法来确定年纪,存在了成百上千年的空吹确实够格被叫一声“老祖宗”。 “虫虫想跟他贴贴,银古古能找到他吗?” 银古有些为难,黑发的阴阳师,这不算什么明显的特征。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在解决问题之余尽量帮空吹找找看对方的下落。 绕过这一片府邸,虫虫们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多出了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它们前进。 “这也是那个所谓的阴阳术的力量。”野锈辨认出,这些阻碍它们的力量和刚刚将它弹出墙壁的力量师出同源。 “阴阳师……”它暗自记下了这个称谓。 和因为好奇和亲近想贴贴阴阳师的空吹不同,它把这个群体当成了生存环境中的潜在危险。 拥有能够防御的力量,也一定拥有能够攻击的力量。 对方既然有攻击或者伤害到虫的可能性,它自然也要做好准备,而不是像空吹一样,满脑子就知道贴贴。 野锈试图将这些无形的力量意化成具象的物体,以便它能够利用自己的特性,幻化成黑红色的锈迹吞噬它们。 它能否分解吞噬这份力量还是后话,现在,它们两个只能躲在靠银古的光脉之力凝结成的保护罩之下。 野锈继续感知着道路,怪不得它们在无意识之下离开了初次降临此界的地点——实在是这周围的灵力浓度太高了。 如果有熟知平安京布局的人为他们领路,一定会热情的跟他们介绍这片区曾经居住过多少多少有名的阴阳师。 然而他们只是初来乍到的异乡人,根本不了解情况,贸贸然就闯了进来。 白日的住宅区并无多少人,阴阳师们大多为阴阳寮和天文寮工作,早早就前往公署办公。 他们自信于自己布下的重重结界有多么靠谱,根本不会提防在他们离开后前来的不速之客。 野锈最后把他们领到了一处稍显偏僻的宅院门口,十分确信的说:“就是这里!我们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银古上前敲了敲门,意外的发现房门竟然没有上锁。 他抬脚推门进去,入目的是一树开的极其繁华的雪樱。虽然同样都是雪樱,却和空吹们伪装出的假象不同。 这是一株真正的雪樱,花朵紧紧挤在一起,开出成簇成簇的美丽姿态,如果植物能化成人,它或许会变成容貌极其动人的美貌女子。 两声猫叫。 银古顺着声音抬头,一只通体黄色身上带着黑色斑纹的小猫喵喵叫着,从树上一跃而下。 “这位大人前来麻仓邸有何贵干?叶王大人暂时出门了,无法迎接客人喵。” 猫猫从树上跳下来之后,竟然用两脚站立起来,口吐人言,朝他作揖。银古注意到它身后摇曳着两根尾巴。 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这只十分通人性的猫跟他解释起来:“小生是叶王大人的式神之一,名叫股宗。之所以会长着两根尾巴,是因为小生乃是猫又是也。” 猫又,一种霓虹传统妖怪,显著特征是身后分叉的两根尾巴。 银古点点头,“这里的主人是叫麻仓叶王对吧?” “是的,麻仓叶王正是叶王大人的全名。” 猫又下意识回复他。 随即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叶王大人的姓名都不熟悉,你们绝对不是客人。快说,你们到底是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猫又股宗连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副十足警惕的样子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突然暴起。 银古冲它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我只是顺着线索找了过来,有点东西想要询问麻仓君。” “你要问叶王大人什么东西?”股宗不肯轻易相信他的无害。 “只是一些关于这次京中大疫的小问题,相信肩负着保护世人使命的阴阳师大人一定会给我解答吧。” 银古笑眯眯地反问回去,股宗虽然觉得他说的很对,但心里总有一种毛毛的感觉,似乎自己被忽悠了 。 它勉勉强强相信了对方的话,但是不肯让他进去,只让他坐在樱花树下的凳子上等待主人家的归来。 银古不打算争辩这些小细节,他安然自若的坐在凳子上,跟股宗大眼瞪小眼。 在股宗的视觉盲区,一道不起眼的锈迹慢慢从银古在衣服下摆溜了出去,潜进了宅邸更深处的位置。 白色的小花更是跟背景的雪樱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庭院的角落。 银古被股宗监督着,但虫虫们是自由的! 它们兵分两路,一路顺着木质住宅的架构探寻宅内的情况,另一路则顺着植物生长的痕迹探索庭院的环境。 银古坐在树下安静的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它们俩回来。 空吹在开阔的庭院溜达了一会,最终什么也没发现,只发现麻仓叶王家庭院里的植物似乎都长得格外茂盛。哪怕在春寒还未过去的现在,都盛开着许多不同品类的花朵。 “这里的植物都好有活力啊,虫虫喜欢这些精.气,虫虫想住在这里。” 空吹给麻仓叶王说好话,“他把植物养的这么好,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那可不见得!” 野锈像是一定要和空吹唱反调一样,反驳它:“这家伙给屋子里到处都封印了阴阳术,一定是做了不少亏心事,才不敢让别人看见。” 叶王的家里没有多少东西,野锈并没有找到任何下咒的痕迹,只是有些角落用阴阳术封印起来,让他无法探查。 “但是我们当时就是从这里醒过来的,我不可能记错!” 他还是坚信着麻仓叶王就是幕后黑手。 “既然没找到证据的话,我们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银古做了总结陈词。 既然探查完这里没问题,住人家又迟迟不回来,银古起身就想要离开。 股宗总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把这个不速之客送出家门。 突然,一阵缥缈的歌声突然传来。 这歌声优雅动听又带着一丝空灵,仿佛是传说中女妖用来引诱船员撞击礁石的歌声,叫人不由得凝神静气,想要一探佳人的容貌。 随着歌声的响起,银古身上的野锈就像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劲的往歌声传来的方向游走。 不管空吹和银古再怎样伸手拦下它,都不能唤醒野锈的理智。 银古一拍脑门,才想起来野锈天特性就是会被特殊的歌声吸引到某一片地区。 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歌声,只是某个人特殊的音色或者说话时声带振动的频率,就能引起野锈的追逐。 在许多其他的世界里,常年游荡在山野之间的野锈就是被一些特殊的音色吸引到人类的村庄,这才引起了虫师的重视。 银古眼神一厉,立马质问股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虽然野锈也会被人类的音色吸引,但是银古能听出来这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他推开股宗的阻拦,顺着野锈的痕迹一路追了上去。 越追越远,直到又翻过了一座围墙,他终于看见了野锈的痕迹。 暴露在他眼前的不只是那一缕红色锈痕。 银古的眼前蒸腾起大片水汽,他挥手将水汽拍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型温泉。 温泉的四周修建着挡风遮雨的亭子,铁锈色的痕迹一直从温泉的边缘蔓延到亭子的顶端。 这里几乎被红黑的颜色占据了,根本看不出温泉的底色,整个空间都像是野锈的大本营,到处都布满着痕迹。 银古试图唤起野锈的理智,他从精神世界跟周围的野锈建立链接。 随着链接的打开,野锈们的声音铺天盖地向他传来。 然而几乎所有传递给他的语句,都是支离破碎的呜咽和呻.吟声,中间还夹杂着许多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比起虫虫教,这里才像是什么邪.教的传播现场。 银古放弃了唤醒野锈们理智的想法,他卷起裤脚,准备走进温泉深处,去看一看吟唱出这样诱惑声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空吹既害怕跟他进去见到可怖的东西,又害怕留在这一片宛如走火入魔了野锈之中,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决定保护自己找来帮忙的代行人。 “别怕,虫虫陪着你一起!”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6. 魔幻之声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水蛊之音 越往深处走,才越能发现这处温泉到底有多大。 外围还是木质架构出的屋檐,深处已经是天然岩石形成的洞穴。 水蒸气飘散到房梁上,紧贴着梁柱冷却下来,落下滴滴答答的水帘。水汽几乎将整块木头的侵蚀了,柱子的外皮被剥离出一层油脂,常年浸润在温泉的环境里,隔绝着湿意对木料的进一步侵袭。 柱子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为了防水,使用的材质是黄油纸,连上面的朱砂都添加了不知名的成分,好让它难以褪色。 因此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符纸上的笔触依然清晰可见,闪耀着暗红色的流光。 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贴着符咒,远远看上去像是糊了一墙的黄色墙纸,只有凑近了才会发现其上的咒文。 凑近观察的时候,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笔迹交织成一大片又细又密的大网,仿佛要劈头盖脸笼罩过来。 看的久了,背上似乎都有红色的小虫啃食着骨髓,带着微微的痒意朝上蠕动,目标直指头颅之内粉红色的饕餮盛宴。 还好银古已经不再是人类,他只是稍稍有一点错觉,随即便被空吹的声音惊醒了。 “这些符咒的笔迹都好相似哦,总感觉是一个人的手笔。” 空吹趴在他身上跟他一起研究,在“虫”之中略显清脆的声音就像一把铜铃,惊醒了差点被魇住的银古。 银古狠狠喘了两口气,这才从刚才那种几乎魔怔的状态清醒过来。 符咒的作用银古不大能认出来,不过凭借其中的象形文字元素,猜到这或许是一种跟水有关系的咒语。 难道说这些符纸就是这里能存在着温泉的原因? 带着热意的水流从银古的皮肤上流过,他的身体并非人类,因此行走在温泉越来越高的温度里,他的动作也丝毫不见凝涩。 他还能继续忍受,高温却让空吹难以继续维持自己花朵的状态。 花朵只是他在冬天的拟态,当温度上升的时候,漫山遍野宛若美丽花朵的空吹就会通过它们吸收的力量,一跃化成蝴蝶,徜徉于天地间。 看看温泉通往更深处的道路,空吹咬咬牙,决定消耗掉自己累积的能量,将自己改变为蝴蝶的形态。 这样的形态更灵活,空吹也将拥有更强的攻击力,只是会消耗掉过往积攒的力量罢了。 虽然力量来之不易,但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虫”的代行人更加珍贵。 虽然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空吹很清楚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虫”这一生命体形态的延续,才是所有品种的虫虫生存的基础。 因此代行人的存在才无比重要,野锈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这个诡异洞窟附近的野锈融为一体,变成了没有意志的癫狂模样。 接下来银古能够依靠的外力就只有它了,空吹给自己小小打了一下气。 变身成蝴蝶的形态让它有些精疲力竭,见路程还有很久,它决定在大战之前先休息一下。 空吹躺在银古头顶,昏睡过去之前还不忘叮嘱他: “我先休息一下,银古古遇到危险一定要叫醒我帮忙喔。” 银古从袖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顶小小的草帽,带在空吹头上,帮它隔绝头顶不断滴落的水珠。 “放心吧。” 银古的回答似乎总是这样短促有力,声音低沉,让听的虫感到无比安心。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编的草帽,一边思考着,空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它沉睡过去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就只有银古一个人了。 道路变得狭长,外界透进这里的光线也越来越少,每隔几步放着一盏长明灯。 火光仅仅给通道内部带来了一点昏黄的颜色。 走了一段距离,墙上的黄油纸少了很多。银古扶着墙壁前进,手下的触感逐渐从带着肉感的木材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壁。 这里或许就是天然温泉的发源地了。 洞穴里的光线昏黄,雾气蒸腾,深处还有若隐若现的歌声回荡在石壁上,为他的旅程蒙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 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 水流不知何时已经漫上他的腰际,平静的水面下似乎隐藏着什么暗流。好在银古已经用光脉的力量将自己同这古怪的泉水隔绝开来。 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分出了一股泾渭分明的透明水流,流淌着与周围的流向完全不同的逆流。 又是一阵熟悉感,银古顾不上多想,利用光脉之力将自己紧紧压在石壁上,才避免了被这股逆流冲走的下场。 几只从岩壁上掉下来的老鼠却没有他这般幸运。 逆流以势不可挡之力裹挟着老鼠冲进了一处分叉的洞穴,老鼠连挣扎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急速的水流拍昏过去,任由摆布。 没过一会儿,银古眼睁睁看着逆流消失,从洞口飘出来一团红白相间的恶心混合物,将周围的泉水染红了大半。 离开刚刚凶险的逆流处,水流的触感逐渐变得湿滑粘腻起来,若隐若现的歌声也慢慢清晰,仿佛在往深处走两步就能看见歌者的真容。 银谷反而停下了脚步。 真相来得太过容易,反而像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只等人们踏入。 …… 温泉的入口之外,股宗焦急的在门口踱步,分叉的两条尾巴交替的拍打着地面,显示着它不平的心绪。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它匆忙抬头,身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从庭院的花草掩映之下现出身形。 它连忙迎上去,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告知此地的主人。 看起来不过十多岁出头的少年阴阳师听完他的诉说,点了点头,伸出手抚摸股宗的脊背,安抚它的惊慌。 “没事,股宗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条尾巴的猫又得了他的话,反而表现的更愧疚了,“都是我没能拦住他,才让他进了大人的禁地。” 阴阳师摇摇头,“不,哪怕你已经全力出手,恐怕都无法拦住这位先生。” 股宗有些惊讶的抬头,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身上毫无灵力痕迹的普通人。 而他是流浪猫死后灵魂幻化出的妖怪,更有叶王大人赐下的力量,怎么会连一个普通人都拦不住呢? 麻仓叶王笑了一下,“股宗有没有听说最近在京城大出风头的虫神教?” “听说倒是听说了喵。” 股宗举起它两只前爪上的肉垫,揉了揉脸颊,喵呜了一声,“虫神和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客人有什么关系呢?” 麻仓叶王似乎在面对小动物的时候总能流露出更多的耐心,他跟股宗解释道:“这位客人的相貌是白色短发,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箱吧?” “是的喵。”股宗点点头,这样奇特的发色和搭配确实很难忘记。 “这正是传说中“虫”神派下的使者,被称为虫仙的银古大人的外貌。”麻仓叶王揭开谜底。 股宗一时间有些迟疑了,“喵?神的使者也会有着急到匆匆忙忙闯进别人家的时候吗?” 就算是神使,也不能不打招呼,就闯进别人家的禁地吧! 股宗很不满意这个家伙,要不是叶王大人也不允许它走进这里,它一定要冲进去跟这个强盗做派的家伙殊死搏斗。 想到这里,它身后的尾巴又在地上拍打了两下,直到把这一片的草坪都拍扁了一块,才勉强消解了它的郁闷。 麻仓叶王没有管它的小脾气,把手中的香鱼交给股宗,推开了面前被扯破封印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股宗跟在他身后,被大门里争先恐后涌出来的水蒸气扑了个满怀。两只猫猫眼好容易睁开的时候,叶王大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它惺惺叹了口气,把小鱼干放在门外的空地上,一边守门,一边享用今天的美餐。 随着麻仓叶王的到来,洞穴深处的歌声也变了模样,从几乎引人犯罪的柔媚歌声变成了更加温和慈祥的声音,像是一首来自母亲的摇篮曲。 歌声的改变也让墙壁上疯狂的野锈稍稍平息了一些躁动,不过向来都没有一片黑红色的锈迹敢靠近麻仓叶王的身边。 这次却有一些不一样。 银古带进来的野锈已经在京中生长了一段时间,随着歌声改变后对于野锈们精神上的控制力减弱,它勉强恢复了一丝清醒。 野锈艰难的将自己的躯体从已经毫无意识,只凭本能蠕动的同伴们之中抽了出来。 他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抓住了麻仓叶王的衣摆,无声无息地贴了上去。 麻仓叶王似乎没有察觉到它的小动作,他到底是正统阴阳师而不是虫师,对于“虫”的了解远远没有多深。 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这种低级的生命体竟然是有意识有情感的。 少年人的身高在这片温泉里最深的水域,或许只能露出一双眼睛。 然而,他根本不需要沾染上水迹。 在洞中歌声的呼唤下,他微笑着朝深处走去。 宛若摩西分海的神迹,水流自动避开了他的身体,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水路”。 穿着白色的狩衣一路走进去,他的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丝一毫污迹,简直跟刚刚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银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这些水流的阻碍,叶王前进的速度很快。 没过一会儿,他就来到了银古刚刚遇见的逆流处。 发现水中的红色血迹时,麻仓叶王似乎有些失望。 难道名声如此之盛的,自称为神明使者的仙人竟会在这种小小的机关之下送命吗? 而且流出来的是红色的血液……也就意味着神明这种东西不过是世人拥簇之下的谎言,是人造的奇迹。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准备扭头原路返回。 神使鬼差之下,他又仔细端详了那一团模糊的尸体。这似乎并不是人类的骸骨,出血量也完全不是人类会造成的大小,或许只是蝙蝠和老鼠混杂在一起的尸体。 也就是说银古先生已经走进了更深的地方啊。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又轻快了起来,因为这份轻松的笑意,如瀑的黑发在他的脑后微微荡起弧度。 琥珀色的猫眼因为心情的变化猛地睁大,瞳孔反射出一点亮光,“虫仙大人,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的低语回荡在墙壁之间,渐渐消散成意味不清的呓语。 他随手从墙角捞起一盏长明灯,举在手上,灯光的照射下,他俊美的容颜宛若神祇的造物。 如果世间有“神之子”这样的说法,他的相貌一定会被人一眼识破是神明的后裔。 和大部分麻仓家的人不一样,他的长相更偏向他出身低微的母亲。那个皮肤洁白眼眸灵动的少女在被贵人看上之后,带着满心欢喜嫁入冰冷的阴阳师世家。 这份珍贵又炽热的心意还没来得及完全展示给丈夫,对方的爱意就已经过期了,她不过又成了对方后院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情人。 但还好,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是这个孩子给了她要坚强的生存下去的希望。 然而她的孩子并不是一般的孩子。从出生起,麻仓叶王的哭闹声就一刻未停。母亲不得不将幼小的他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才能止住他的哭泣。 随着年岁的增大,麻仓叶王不再哭泣了,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告诉自己的生母,他拥有能够听见他人心声的力量。 敏锐的母亲立马意识到这份不同寻常的力量将给他带来多大的灾难,她严厉的警告叶王,绝对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世界上的第二个人。 尽管从小就能聆听到他人的心声,当时的叶王还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叮嘱自己。 他只是懵懵懂懂地顺着母亲的话答应了下来,“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看着他单纯的模样,母亲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心疼的落下了泪水。不知是在叹息母子二人的命运,还是预见了他此生的磨难。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年幼的孩子怎会知晓如何掩盖自己的不同。 不知是身边侍奉的女仆偷偷告密,还是他在听闻他人心声时面上流露出了痕迹,“麻仓叶王拥有听取心声的力量”,这件事终于还是被宣扬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家族的试探和问责。 母亲挡在幼小的他面前,为他拦住一切狂风暴雨。她那样柔弱的女子,竟然激烈地同长老们争辩起来,为他这个不称职的孩子据理力争。 母亲的怀抱,是他幼时感受到的最温暖的温度。 然而,正是这些为他的未来所做出的努力,让母亲背负上了顶撞长老的不祥之名。 麻仓家需要留着拥有“灵视”能看透人心的天才,却不需要一个为天才保驾护航的守护者。 简而言之,他们需要一把能够握在手中的利刃,却不希望这把利刃拥有自己的思想,将矛头对准他们自己。 然而他们忽略了一点。 能够听到心声的力量并不是嘴上说说,麻仓叶王的能力足够将他们心底的阴暗面挖的一点不剩。 在失去母亲之后,他被迫迅速成长起来。 过去那个懦弱的神之子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取而代之的是麻仓家新晋的天才,宛若明星般耀耀生辉的新生代最强者——麻仓叶王。 长老们以为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足够让他的心向着麻仓家。事实上,麻仓叶王在他们和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的样子确实无可挑剔。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在自己的宅邸深处偷偷豢养着可怖的怪物。” 银古从阴影处走出来,盯着麻仓叶王的表情说道。 “虫神大人亲自派临世间的使者也会将这些可爱的‘虫’们称作怪物吗?” 麻仓叶王抬起头,挑衅的反击他。 “这样毫无理智可言,只会听从你一人命令的‘虫’,只不过是你趁手的武器,被我称呼为怪物毫不为过。” 银古并没有因为他的挑衅而生气,只是用淡淡的语气问他,“唱歌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 麻仓叶王没想到他已经走进了那么深的地方,看清了这神秘歌声的真相。 他紧闭着嘴巴,手上已经捏好了用来攻击的术法,灵力自周身凝聚时刻准备出手。 银古悠悠叹息了一声。 麻仓叶王有些不安,就算再老成,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 更何况洞穴深处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于他而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他有些色厉内荏,强撑着发问:“你为什么要叹气,难道是里面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银古意味不明的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右眼绿得像一潭春水,又仿佛藏进了森罗万象。 麻仓叶王和他的眼睛对视,片刻,狼狈不堪的扭过头去。 “里面的已经不是人了。” 银古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之后叼在嘴上。 随着驱虫的烟雾在这片空间内散开,他二人脚下的河水竟然像是被腐蚀了一样,逐渐露出了庞大的空洞。 “是虫吧。” “利用了无意中发现的虫的特性,在母亲垂死之际将她的灵魂强行留在这个世界上。哼,真是钻空子的好手段。” 银古只有在面对虫的时候才会保持耐心,跟人类说话的时候他通常都是直来直往。 “既然母亲还没有彻底死去,那就说明我并不是在跟冥府抢人。我只是想将她留在我身边,这难道也不行吗?” 麻仓叶王出声为自己辩解。 是的,他发现了这种虫的特性。 在一些古老的水脉之中,栖息着一种可以移动的“活沼泽”。 这些找的外表就如同普通的水一样,然而当人们将它作为清水饮下之后,都会被这些宛如清水的“虫”逐渐同化,变成只能生活在水中的一分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或许是极其恐怖的事情,然而,如果是垂死的病人眼下了这样神奇的水中之虫又如何呢? 麻仓叶王偷偷用小动物做过实验。它们明明已经没有了气息在垂死挣扎的边缘,然而在饮下这种水中之虫之后,它们奇迹般的生还了下来。 记住了这一点的麻仓叶王在母亲被族人杀死的前一刻,将这种奇特的水中之虫喂进了她口里。 从此母亲在由虫凝聚的水域中生活了下来,永远永远陪伴着他。 银古严厉地打断他,“真的是你的母亲自愿陪伴着你吗?” 他指着一直到洞穴深处还能看见的黄油纸做的符咒,指着那些宛如干涸的鲜血一样的笔迹质问他,“真的不是你使尽手段,将这一片‘水蛊’一直锁在这方狭小的天地,让它们无法流动无法逃脱,更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银古走到洞穴最深处的时候,看见那个站立在水中长相娴静的女子时,他就猜到了一切。 站在女子对面,银古将她的歌声听得一清二楚。 歌曲中唱颂的并不是人类的声调,而是独属于“虫”的悲歌。 近乎麻木的凄厉音调诉说着不解与幽怨,这样特殊的音调难怪能够吸引到野锈的聚集。 银古没有第一时间理解她到底在唱什么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些音调中蕴含的情感太过尖锐,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清醒的意志,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旋律久久盘绕着。 “她已经彻底失去自我意志了。” “她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了。” “不!”麻仓叶王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的眼神里带着无措和彷徨,又朝着银古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还能认出来我,每次我来找她的时候,她都会用歌声回应我。” 是的,曾经的千百次正这次一样,母亲刚刚捕捉到他的气息,就唱起了他回忆中中无比熟悉的摇篮曲。 “难道不是她还爱着我,她还记着我的证明吗?” 每当他因为这个世界上繁杂纷扰的心声感到困惑和痛苦的时候,他都会倚靠在温泉外那道被封印的门上。 聆听着母亲唱起的温暖曲调,仿佛自己还是曾经的小孩子,仿佛他还拥有着世界上最后一个避风港。 银古难得对人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叶王,看看你的脚下吧。” 麻仓叶王低头一看,如同胶水般滞涩的由水蛊汇成的水流已经幻化成了两只虚幻的手臂,一左一右,将他的腿牢牢固定在地上。 “这是什么!”他连忙想要挣脱水蛊的力量,然而挣扎了半天,只让这些如水一般清透的“虫”在他的身上越扒越深。 “怎么会这样?我的母亲大人怎么会突然对我出手?”慌乱之中,他挣扎着看向银古。 银古嘴里还叼着那只驱虫的虫烟,周身的水蛊并不多,仅在他的鞋底之外紧紧扒着一层透明的物质。 “我说过了,它早就不再是你的母亲了。” “被水蛊同化的人只会保留着原来的形体和相貌,属于人的记忆和意识在三个月之内就会磨灭殆尽。” “那么……三个月之后呢?” 麻仓叶王还保留着一点希望,“如果执念够强的话,母亲她是不是还能留下一些潜意识?” “三个月之后,寻常出没于山林的‘活沼泽’,就会缓慢移动到大海里,最终汇入海洋的水流。” “生命会回归于生命发源的最深处。” “人和虫会一起死亡。” 叶王急匆匆说:“我发现这种特殊的水潭会移动的时候,就立马研制出了阻碍它们离开的符咒。” 他终究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利用我自创的这种特殊符咒,水蛊们便无法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不过随着封印的时间越来越久,符咒上的力量也逐渐被水蒸汽侵蚀着,我不得不补上越来越多的符纸才能勉强留住她。” 他狼狈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黄色的油纸,今天恰巧是他更换新符咒的日子,于是攒了许久的符纸都在他身上带着。 银古接过一张没有使用的符纸,他用指腹摩挲着纸张上面的触感。 “你在朱砂里还加入了什么东西用来固定力量?” 叶王没想到他连这种小细节都能发现,“第一次张贴符咒的时候,朱砂的力量很快就用光了。为了保证力量的持久性,我在朱砂里加入了我的鲜血。” “果然。”银古脸上是不出所料的表情。 他张开手心,将那张符纸丢入脚下的水潭。 符纸几乎是毫无障碍地融化在水里,混杂着朱砂的血液并没有将水潭染成红色,这些红色的痕迹被透明的“虫”一口一口吃下。 随着它们越吃越多,最深处依旧在歌唱的女人的身形越来越清晰。 渐渐的,女人竟然完全还原了麻仓叶王记忆中的模样。 “好孩子……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女人笑得很温柔,张开双臂冲着他,似乎在期待他像小时候一样,跌跌撞撞扑进自己的怀里。 腿上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解开了,叶王的眼睛里似乎只能看得到母亲的身影。 他当真迈开腿,就要投入那个永恒的怀抱。 银古一把抓住他,任他如何挣扎也不松手。 “水蛊的力量已经积蓄了很多,你还要把自己白白送上去给它加餐吗?” 他厉呵住对方。 叶王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确实已经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银古还在继续告诉他真相: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里你到底对水蛊干了什么,但是很遗憾,站在我们面前的怪物既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也完全无法被‘虫’接纳。” “理论上讲,三个月没有流入大海陷入永久沉眠的水蛊会随着山林之间的蒸腾,自动飘散到云层中。” “而在这个过程之前,它的意识就已经化为了虚无。” “水蛊是一种相当短命的虫。” “印刻在它们诞生后的意识里的,最执着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归大海。” “我所见过的没有按时流入海洋的水蛊们,无一例外都死去了。” 随着他不断的讲述,周围透明的液体开始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女人宽容的笑着,看着他们,依然张开着自己的手臂,将白皙的颈部裸露在空气中,仿佛全身心地相信着叶王不会伤害自己。 情感告诉他,在这个半透明的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如母亲那般不掺杂任何利益纠葛地珍视着他。 被压制了很久,勉勉强强从水面下挣扎上来冒泡的理智却告诉他,银古说的是实话。存在于他面前的已经是一个不知真假的特殊生物,这一切不过是想要吞噬他血肉的陷阱。 可是陷阱又如何呢? 冰冷的世间充斥着人类时刻不熄的恶念,这是一个人人都带着面具生存的世界。 灵视的能力带给他的并不是掌控他人秘密的快感,而是无穷无尽的为之作呕。 属于真实的丑恶和来自虚妄的温暖交织在他脑海里,时刻不停的做着斗争。 有时候,叶王也惊讶于自己偶尔萌发的想法。 当他躺在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并不是午后的宁静,而是庞大到可以吞噬整个世界的孤寂。 十多岁的少年叶王想象过该如何毁灭掉这个世界。 留在贵族家结界上的漏洞,在守护平安京的巨大阵法上将关键节点换为他自己的桔梗印,甚至是刻意放任这一次野锈们的逃脱。 毁灭世界和毁灭自己都是他力所能及之事。 足够清醒理智,一个人留在这痛苦的世界上才是最艰难的选择。 麻仓叶王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不知该何去何从。 往常无往不利的灵视在此刻也失去了作用,场上的一个是脱离人类范畴的代行人银古,一个是已经不知道属于什么生物范围的“母亲”。 能够听到人类心声的灵视似乎也难得无能为力起来。 看他还在犹豫,银古用冷酷到锋利的语言戳醒他的美梦。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靠近门口的时候,水蛊的歌声都会变成你熟悉的曲调吗?” “不是因为它还保留着记忆,而是因为它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将他最需要的,最鲜美可口的猎物引入怀中。” “它想吃了你。” 银古一边极有规律的敲击着墙壁,一边跟他揭露真相。 “咚、咚、咚”的敲击声仿佛天然带着一种平和的魔力,在这样朦胧的环境下,给麻仓叶王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你不会以为这些野锈是你放出去的吧?” 银古嗤笑着伸出手,从他的衣角取下来还维持着理智的野锈。 “这地方还活着的野锈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具空壳,只听令于水蛊的歌声。” “它们是眼线,是伪装,也是防御的力量。” 银古终于串起了所有的碎片,寻找到了让虫和人类共同被困在躯体里走向死亡的真凶。 “‘她’的力量暗中沉眠于野锈之上,当它们和空吹争抢着宿主身体内的地盘,这股奇特的力量就会将二者一同困于体内。” “看似是虫和人类在力量的循环中走向死亡,实际上每一次的力量循环中,水蛊都攫取了大部分精.气用来弥补自身。” “这就是明明那些病人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身体却快速衰弱下去的原因。” 这就是你想见证的世界吗?这就是你不惜维护怪物也要看见的世界吗? 银古看似在说服他,实则冷静的评估起自己将叶王和已经异化的水蛊一同消灭的可能性。 麻仓叶王的符咒只能阻止水蛊得随意离开,却不能隔绝银古得到光脉的力量。 唉,这次行动确实消耗了太多光脉之力了。 之后找个好地方安顿空吹和野锈它们,重新恢复产出一些光酒吧。 不知道从这个世界中得到的信仰能不能直接转化成光脉可以利用的力量? 他评估着眼前的一切,一边计划好了将来的打算。 现在,只等麻仓叶王做出决定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虚假的女人还扭动着身躯,唱那首摇篮曲。 在众人和虫都没有发觉的地方,躺在银古头顶的白色的小蝴蝶终于醒了过来,晃晃悠悠地扇动着翅膀,顺着来时的路飞了出去。 叶王终于做出了他的决定。 “虚假的幸福终究是虚假的。” “真正的母亲比你这种假货温暖多了,她对我的爱绝不会以牺牲我为代价。” 叶王往后退了一步,退回银古身边,和他背靠着背,做好了战斗的手势。 “女人”被他点破自己身为假货的事实,几乎恼羞成怒,声音立马变得尖锐起来。 活跃在温泉外侧的野锈就像是听到了号令,一个劲的往里扑来。 即使隔着重重的法术,即使和属于虫们的本源之力进行对抗,它们仍旧像没有知觉的士兵一样,不断的填充起死亡同伴的空缺。 透明的水人也同时从脚下攀爬上他们的身躯,在所有滑过的皮肤之上留下红痕。 下一秒,红肿的皮肤就猛地炸裂开,血花几乎和锈蚀混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银古拉着他飞速往外奔跑,既然水蛊的身后没有退路,那么他们只能从来时的入口寻找一线生机。 随着他们急速的奔跑,身后的怪物们越追越紧。墙壁几乎发生了震动,将那一沓沓黄纸全部震落下来。这道持续了几十年的封印,到底是封不住如此可怖的怪物。 成百上千道透明的触.手用力伸向他们的后背,从叶王得背上狠狠撕下了一块血肉。 吞食了这块血肉之后,这些触.手变得越来越如有实质,越来越靠近人类皮肤的触感。 麻仓叶王强忍着疼痛,使出了一招自己自创的阴阳术。灵力带来的强烈轰炸,终于勉强阻拦了怪物们追逐的脚步。 出口就在眼前,只要再走两步,他们就能来到阳光之下,暂时逃脱无比惊险的追逐。 太好了! 银古殿后,用光脉之力支撑起屏障,将开门的重任交给叶王。 叶王立马在门口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门上的封印本是为了加固安全,在逃生的时候反而成为了一种障碍,叶王的额头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生怕自己做错一步。 阴阳印结成,大门终于打开了! 叶王按住门扇,等候银古的到来。 黑红色的锈迹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他的手指,这时正是施加致命一击的时候。 疼痛立马袭击了他,叶王被迫松开了手。 “轰”地一声,大门被关上,透明的液体立马牢牢封住了他们的路。 二人脸色猛地一沉。 难道今天就要葬身于此吗? 叶王的眼帘垂下,掩饰住自己打量的目光。 遇到这样危急的情况,所谓的虫神使者,银古,你又会怎么做呢?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7. 水蛊之音 免费阅读.[.aishu55.cc] 虫师之邀 整个洞府都被一层透明物质包裹在内,他们似乎并不在天然雕饰而成的洞穴,而是在某种巨大怪物的口腔内,撞击着它的牙齿,寻求生路。 少年阴阳师看似已经用尽了身上的所有手段。他喘着粗气,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滚落,顺着脸颊滑入衣襟,在外衣露出的蓝色领口上染出一片暗蓝的湿意。 他仿佛再也无力支撑灵力的输出,重重跌坐在地上,任由血色的污水打湿洁白的衣摆。 随着大门的封锁,银古手中也支撑不住那面光脉凝聚的屏障。 他防御的力道一松懈,便被冲击力逼的倒退几步,一直逼到麻仓叶王身边。 叶王仰头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难明。 银古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隐隐有些奇怪。 他只是深入洞穴一次便能引起怪物这样大的反扑,然而叶王看起来却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总不能银古来之前,这里的怪物对他避如蛇蝎,银古一到,怪物便发狂了吧。 这到底是怪物的陷阱,还是给他演的一场戏? 还是说,麻仓叶王每次悼念生母的时候都从未推开门走进来吗? 不过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多想,透明色粘液从天花板垂下的巨大涎水靠近他们的头顶,墙壁四周伸出状若透明鬼魂般的手臂,越长越长,朝他的裤脚抓过来。 哪怕是曾经见多识广的虫师银古也没见过如此离奇的场面。 大部分的“虫”在虫师的书籍里都有记载。它们跟随着生存的本能,追逐着风,追逐着海浪的声音,穿过春夏秋冬,穿过林间的阳光,穿过地下暗河蜿蜒的痕迹,在山野和人类的村子里繁衍生息。 它们是天地的一部分,是自然的一部分,和人类一同拥有着呼吸的逸动。 尽管它们偶尔会造成对于人类来说十分灾难的后果,然而,这只是他们的特性无法和人类的生命共同存在罢了。 虫虫们是好虫虫,虫虫们只是在追逐着生存的本能活下去。 跟这种恶心巴拉的东西可不一样,有品位的虫都不会把自己弄成这种失去理智,粘粘糊糊的样子。 野锈原本躲在银古衣角附近,为了躲避从地面伸出透明触手的脏东西,硬生生被逼的迅速窜到了银古剪头。 “没品味的东西!” 它扯着嗓子大叫,即使是再讨厌不过长着长长菌丝的虫类,都不会凝聚着这样强烈的恶意试图吞噬虫虫。 虫已经很怪了,这世界怎么还有比虫还怪的东西啊! 野锈对自己的族群有很清晰的认知,但显然,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同样清醒的认知。 在他尖叫的同时,银古已经从包里找出了剩下所有的虫烟,把它们点燃之后摆在地上,熏出一片干净的落脚地和防御圈。 是的,这是他暂时能找出来的最有效的手段。 尽管水蛊已经异化成形貌可怖的怪物,但是它们终究是以“虫”为寄体,生物的本能让怪物下意识躲避着刺激自己的滚滚浓烟。 银古围着自己和叶王用驱虫的效果划出一片不算太大的范围。 专门针对虫的虫烟虽然有效,但仅仅能起到驱散的作用,并不能完全杀死对方。 更何况这里的水蛊已经不是简单的虫,而是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更危险的生命聚合体。 它们不仅延续了极为漫长的生命,也在日复一日的生长中学习到了捕猎技巧。 它们会模仿人类的声音和话语,像猪笼草引诱小昆虫一样,来引诱被他们的诡异之处吸引或者被歌声迷惑的人类和阴阳师,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既然对血的气味这么敏感,说不定在这些年的生长中,他们已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血肉。 叶王似乎没想到他会将自己一同保护起来。少年脸上带着错愕与不解,看起来像一头茫然的小兽。 不过银古根本不相信麻仓叶王表现出来的脆弱和无害。 从他知道叶王能够自己研制出抑制水蛊朝海洋移动的符咒时,他就开始怀疑对方了。 能够自创符咒的少年阴阳师,哪怕在他这种外行人听来都是极其天才的。 他既然能控制虫违背本性的移动,为何不能更深一步控制虫的意识?水蛊不就做到了利用特性操控野锈的意识和行动。 如果跟银古说他这些年里一直老老实实地画着封印,从来没有对其做过研究,也没有起过其它的心思,银古简直能当场笑到肚子疼。 少年人的野心写在眼神里,无论表面上露出多么柔弱茫然的表情都无法掩盖。 当银古了解到水蛊女人形象的真相后,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方绝对不像他表面上表露出来的如此依恋母亲,至少不至于因为母亲的歌谣脆弱的哭出来。 如果他真的这么思念母亲的话,应该早早就被这些生出的怪物当做养分吃掉了。 而不是还能大言不惭地站在这里一边流着鳄鱼的眼泪,一边跟他演戏。 划出一片安全区域之后,银古总算能思考此间事种种不对劲的地方。 他打量了一下装的楚楚可怜的叶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仰头冲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也许是叶王的笑容太过灿烂,银古有点恍惚,难道说是他想的太多,误会了对方? 他从前遇到的大多是山中或者海边的村民,大部分村民都在为生计奔波,光是从土地里刨食就耗尽了大半力气,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笑出来。 成年人大多是一脸苦相,只有那些年龄尚小的孩子们还能笑出来。 这样纯粹的笑容,多久没有在小孩子们以外的人身上见到了…… 银古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其实很喜欢孩子们脸上露出的这种笑容。 没有被世俗的苦泪浸染的笑容,笑声宛如林间的风涛,让飞鸟也随之盘旋。 想到这些,银古有些出神,眉间的冷肃都化了几分。 叶王察觉到他态度的软化,脸上的肌肉调动起一个有些夸张的幅度,冲着银古露出看似更加纯粹和快乐的笑容。 “你笑的这么夸张,看起来真的有点假。” 他当自己分辨不出来什么是真的笑容,什么是故意为之吗? 银古察觉到他的念头后差点被气笑了,刚刚那纯粹笑容带来的一点滤镜也消失了。 银古有些手痒,这个小混蛋总是让他联想起来一些顽皮的虫虫,他忍不住想要捏一下对方脸上的婴儿肥。 他这么想着,手朝叶王伸了出去。 叶王以为他已经堪破了真相,想要抓住自己,身子往后一闪便躲过伸来的手,腿上发力,直接站了起来。 他二人沉默地对峙着。 叶王捏诀在手中,银古身上的野锈也警惕着,时刻准备扑上去撕咬叶王的血肉。 倒是银古脸上的表情从未变过,绿眼睛里盛着一泓碧水,冷静地不似凡人。 他的手臂伸在半空,手掌从半握拳的状态松开,向叶王展示自己赤手空拳的无害。 “将我引诱入这里,在自己的地盘上,你不必这样警惕了吧?” 银古脸上带着极其放松的微笑,反问的时候并无怒气,让叶王恍惚间以为他才是那个威胁别人的人。 这句反问一出,叶王就知道银古已经猜到了不少东西,他一时惊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银古的手掌已经伸到了他面前。 精神大震之下,叶王竟然愣在原地来不及闪躲。 出乎意料的是,银古并没有跟往常那些被骗之后恼羞成怒的家伙一样掐住他的脖颈,而是将手掌搭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他难道不应该质疑自己到底布下了怎样的谋划? 他难道不应该扑上来钳制住自己换得逃生的道路? 叶王一把挥开对方摸头的手,齿尖紧紧咬住下嘴唇,似乎这样温柔的举动比直接的攻击更能激怒他。 “既然知道了我的真面目,虫仙大人也不用跟我这个幕后黑手虚以委蛇。” 银古被他拍开,二人之间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叶王心念一动,被虫烟驱赶到圈外的水蛊和狂暴的野锈都像是有了主心骨,跟随指令,绕过叶王身侧直奔银古而来。 他身上还保留着意识的野锈赶紧调动起自己的力量,和水蛊的歌声争夺起这些野锈的控制权来。 银古一边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一边问叶王: “你为何要将这些沾染了诅咒的野锈放出去,让它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感染已经接触了空吹的病人?” “原因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叶王脸上带着挑衅,“全知的虫仙大人——” “何必再询问我这个可怜人……我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吗?” 他的神色里仿佛带上了哀伤,“知晓了我的过去,看穿了我的布局,这一切背后的目的也就不难猜了吧。” 银古沉默了一下道:“所以这确实是你的过去。” 他以为有关这个唱歌女人身份的过去只是他为了掩盖自己幕后黑手身份的背景板。 只是他骗取同情心的把戏。 银古要说,他确实被叶王那种如同小兽一般可怜的姿态蒙蔽了一时的双眼。 但是少年人的演技还有待提高,他不该在还没彻底达成自己目的之前,就暗地里露出破绽。 偷偷藏在麻仓叶王衣角上的野锈被他从洞穴的门口带了进来,也将他的不寻常之处全部记在心里。 直到终于见到银古,它才一吐为快。 也就是说,从银古和叶王初次见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虫的提醒下开始警惕对方了。 知道自己的伪装原来在最开始就被揭穿了,叶王更是恼羞成怒。 身边的怪物在他的指挥下攻势愈发凶猛,银古虽然还在勉力支撑,但是颓势已定。 只是他脸上依然带着那种令人可厌的,仿佛什么情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淡定表情。 “你完全不会感到害怕吗?哪怕即将面对的是死亡,你都不会恐惧吗?” 叶王第一次见到这样特殊的“人”。 平常他所能接触到的贵族,无不是极其惜命,极其畏惧死亡的家伙。 他们挥舞着大把的金钱,请求阴阳师神官们将自己解救出死亡与恐怖的无边苦海。 剩下他所能接触到的对象,便是普通人。 连活着都很不易的普通人,对他们来说死亡是令人提心吊胆的归处。没有人知道死后的世界会不会像生前一样痛苦,他们竭力挣扎着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不管对生死有着怎样的态度,都不会有人淡定到在知晓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还这般从容。 “死亡啊……” 银古的声音隔着虫烟飘过来,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死亡对我来说,是一个久未蒙面的老朋友。” 他的面容笼罩在烟雾中,叫人无从想象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从语气听来,他仿佛真的将死亡当成了一位老友,灵魂寂灭与他不过是一场阖上双眼的旅程。 银古大人当真是仙人。 若是旁人听了他这番话,恐怕只会无比叹服的得出这个结论。 只有银古自己知道,他是真真切切死过一回的人。在生命的终点,他被世人称作“常暗”的虫彻底吞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他的意识渐渐涣散起来,这就是世俗所定义的死亡吧,银古直到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思考。 他对这样的黑暗并不感到害怕。 虫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迎来死亡呢。 这只是一个已经既定好的结局,虫师要做的就是穿过五湖四海,靠近祂。 银古本以为自己会提前死在任何一次驱虫的途中,或许是为了拉住某个被不可名状之虫吞噬的生命,或是在追寻足迹的时候失手踏入对人类而言的禁地。 没想到最后,他逃脱了种种险境,等到了被吞噬的终焉。然后在死亡之后被接纳,成为“虫”的一份子。 其实对于这份邀请,他早有预感。 银古阅读过被历代虫师增补修改过的许多资料,越是了解,他就越发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偏爱的对象。 不管是追逐着他足迹的虫,还是第二层眼睑下散发着无声邀请的金色海洋,整个“虫”的世界似乎都在欢迎他踏足。 死亡只是另一种生命体对他发出的无声邀请。 想起当时的场景,银古免不了笑了一下。 看在叶王眼里,似乎是真正的神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虫师之邀 免费阅读.[.aishu55.cc] 正道的光 难得遇上一位真正的,连灵视都能隔绝的“仙人”,却被对方嘲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感想? 如果叶王能听见这个问题,他绝对会想连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一起解决掉。 “伟大的神明,为什么在世人深处苦难的时候看不见你们的怜悯,为什么当祈祷声响遏云霄的时候看不见任何神迹?” “然而现在却能坦然自若的站在这里嘲笑我,指责我的自不量力。” 叶王怒吼着,用一种复杂的态度质问他,“既然死亡对你来说熟悉又亲切,为什么你不救救他们?” 他紧紧盯着那对绿眼睛,生怕错过其中一丝一毫的羞愧。 可是就算他一错不错的盯着对方,也没有看见银古的眼睛里闪一点愧疚。 相反的,对方只是很轻的皱了一下眉。 银古开口:“我是虫仙,说的准确一点,我是虫的代行人。” 他看着叶王,就像面对着一个任性吵闹的孩子,“如果你非要为我寻找到什么一定要承担的责任……” 他微妙的笑了一下,白色的碎发在谈话间滑落到一边,更清晰地露出这双写满故事的眼睛。 “我只会对‘虫’的生命和生存负责。” 言下之意就是人类的祈祷于他何干? 就算厌弃这个神明从未投注视线的世界,就算怨恨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他头上。 银古将无懈可击的理由拍在他脸上,叶王的气焰一下子消了不少。 他紧紧抿着嘴唇,脸颊上的婴儿肥因为用力显得有些紧绷,眉宇间不免带上了一些焦躁。 叶王哑口无言,却也不打算就此放弃自己的计划。 再说银古已经知晓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麻仓叶王本人。 无论是主观放走野锈,还是一时不察,让这些怪物流窜入京城,这些死亡都与他紧紧相关。 这不是细数什么悲惨的身世,叫嚣着要代世人行使正义的权利将罪责怪于神明头上,就能遮掩过去的事。 这是他身上实实在在缠绕的因果,是他的罪孽。 他不能放跑了知晓他秘密的银古,银古也不打算放跑他。 银古打算跟他过上一场,毕竟虫在这场灾难里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总得讨点补偿才是。 虽然大片的粘液阻隔了银古和光脉之间的联系,但是这份联系并不只是物理层面上的联通。 银古轻轻闭上眼,意识深深投入那片金色的光芒。 叶王只看见他背后亮起淡淡的金光,包裹住银古的轮廓,随着这光芒越来越亮,粘液一样咆哮而来的怪物被不知名的力量腐蚀殆尽。 就像是融化的蜡滴灼烧出一片空白,渐渐露出了石壁和木制框架本来的面貌。 建筑的结构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上面布满了仿佛流水冲刷般的痕迹,因为曾经附着在其上的怪物褪去而显得千疮百孔。 叶王立马调动灵力使用阴阳术,将更深处的怪物源源不断的抽调过来,弥补上攻势的空缺。 可是面前的银发男人身上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一直削弱着水蛊,叶王渐渐有些左支右绌。 他的眉峰皱得很紧,抬手将手指指腹咬在牙间,咬出一个小洞,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叶王就着这份鲜血凌空画符,血液像是被特殊的力量桎梏着,稳稳飘在空中形成极其飘逸的笔画。 银古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他意图冲破重重阻碍,到叶王身边阻止他完成这个符咒。 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水蛊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他这个方向的防御上,即使不断燃烧不断消融,保护着叶王的屏障的厚度都没有消减多少。 血红色的符咒在空中收起最后一笔,随即向红色的蛛网一样印在水蛊身上。 水蛊透明的身体里一下子就多了许多鲜红色的枝状网络,像是一下子进化出了血管和生命,连爬行的时候都带着呼吸的节奏。 “你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了?” 银古从未看过如此狰狞又诡异的虫的模样,透明的粘液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又繁杂的网格,有些脉络中间还挂着一些血红色的红点,像是虫卵一样满布在深处。 从核心的黑色蔓延出来淡淡的红,一直透到水蛊粘液般的皮肤表面,让它似乎离人类的躯体更近了一步。 当这些血管一样的红色之状物体出现在水蛊体内的时候,银古有些惊愕的发现光脉对于水蛊能够施加的影响一下子被削弱了很多。 也许是这份符咒的力量阻隔了光脉的感应,也许是叶王真的制造出了跳脱两种身份之间,半人半虫的怪物。 制造出这样仿佛半人半虫的怪物,这就是麻仓叶王掩埋在这山洞里的真相吗? 银古并不惊慌,光脉在手上凝聚成一层坚固的护甲,他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力量将面前的屏障一层一层剥开。 叶王赶紧后退了几步,生怕他一下子就闯到自己面前,赶忙为自己套上防身的结界。 不过银古□□的力量到底还是有限,拨开了几层屏障之后便有些力竭,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喘气,身体表面模拟出的汗水划过喉结的突起,砸向地面。 野锈也被这变异后的怪物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它大口吞噬着对方,结果一个呼吸之间,水蛊的怪物就冲他张开了更大的嘴巴,反向吞噬了它。 对方粘液的腐蚀力比野锈的更强,仅仅沾染上一点,带着红丝的粘液团子就像是发疯的公牛一样在野锈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几乎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银古一边应付着攻击,一边及时把它剩下的躯体捞回自己怀中,“小心点,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野锈后怕的颤抖了声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战斗力这么强的水蛊……这家伙,已经彻底变异了吧。” “嗯啊。”银古点头,让它往自己怀里躲得更深了一点,又从体内调动起一些力量帮对方补充元气。 “明明平常是一些连意识都会沉睡的家伙,流动的时候都是在梦里,怎么打虫这么疼啊!” 野锈抱怨水蛊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水蛊是一种很特殊的种类,它们诞生后的使命就是一路汇入大海。 虽然同样有着集体意识,但是水蛊几乎不与同类交流,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梦里默默流动,就是停留在山林深处晒太阳。 是的,明明是像水一样流动的液体,但是它们很享受阳光照射下来在水面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感觉,只有这种时候它们的意识才会活跃起来。 不过在这样安静的深处,就算它们醒了过来也不会有人或虫或虫师与它们交谈。 大多数闯进来的生物都在触碰了仿佛泉水一般的水蛊之后被融化成为一体,成为同样暖洋洋流淌在大地上的虚假水流。 和一看就暴躁的野锈不一样,它们算得上是很平静毫无攻击性的种类了。 所以野锈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狂暴起来打架的时候实力竟然比自己高出这么多啊! 野锈:垂死病中惊坐起,菜鸡竟是我自己。 它被迫躲了回来,银古的压力一下子就增大了不少,他只好减少了进攻的举动,尽量将自己和怀中的野锈保护起来。 叶王这方乘胜追击,激烈如秋风般的进攻一下子就将银古的衣服和身后背着的药箱腐蚀出许多斑驳的痕迹。 药箱因为外表的破损有些摇摇晃晃,在打斗之间不小心从裂缝中掉出了一本陈旧的卷轴。 银古并没有发现卷轴掉落的这点声音,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面前的打斗上,却没有发现脚下的粘液偷偷将卷轴包裹了起来,遮蔽了它的身影。 “别再负隅顽抗了,你的体力已经坚持不住了,不是吗?” 叶王高声叫他投降,如果银古束手就擒,他或许还会让对方死得轻松一点。 银古懒得理他这种拙劣的把戏,叶王只不过是一个喜欢玩弄人心的小混蛋罢了。 如果银古真的投降了,对方反而会极其恶劣的开玩笑的说,啊哈,他是开玩笑的。 “胜负还在未定之间。” 银古一拳打爆水蛊朝自己伸来的“手臂”,“现在就让我投降,你是不是想的太好了?” “或许你还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作战,”银古手腕一转,又碾碎了新的攻击。 “我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背后可站着一整个‘虫’啊——” 随着他的话音出口,门口牢牢锁住的封印突然膨胀到一个极限,“轰”地一声炸开了。 白色的漩涡,白色的蝴蝶像龙卷风一样撞开了一层又一层牢牢的封印,用强大无匹的力量闯了进来。 这些蝴蝶的翅膀如同刀锋一样,割裂了所有阻碍它们前进的黏液,水蛊体内的血管被一一划开,立马在黏液体内炸出一片绯色的血花。 它们如同疾风一样,将阳光的温度刮进银古身边,几乎为他开拓出了一条十分宽阔的通道。 领头的正是刚刚偷偷逃出去搬救兵的空吹。 它挥动着小翅膀,大声朝银古喊到:“银古古不要怕,我来救你啦!”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正道的光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复杂的爱 叶王站在原地,任由成千上万个白色的刀锋从他身边划破空气,卷着外界温柔的光线,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冲进山洞里,坚定的守护在银古身边。 它们的到来几乎已经注定了银古这方会取得的胜利。 金色的光芒随着大门的爆破彻底照亮了屋内的黑暗,十几年间从未接触过阳光的水蛊下意识躲避起这种奇怪的光线。 和偶尔会蒸干黏液水分的烛火不一样,阳光似乎并不会对它的身体产生什么伤害。 这是一种能够放心触碰的温度,在它久远到刻进身体最深处的记忆里,它似乎非常喜欢在阳光下舒展身体,缓缓流淌成一个波光粼粼的小水潭。 似乎是想起了这份记忆,水蛊在叶王的有意放纵下,终于朝外界探出了试探的脚步。 它们已经被关在了阴暗的地下数十年,从未接触过阳光和风,从未像在刻在本能里的记忆一样恣意流动,直到奔腾入大海。 身体内的红色血管似乎突然失去了对它们的掌控力。明明已经彻底异化的怪物,此刻却像是生长出了自己的意识,一个劲的想往洞口的方向冲去。 体内用来增强力量的红色血管变成了它们难以逃脱的枷锁。水蛊从这些坚固的细细密密的网挣扎出去,哪怕身体被割的支离破碎,哪怕被挤出一块又一块碎片,都顽强地将自己粘在一起,朝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光芒蠕动。 银古见状,半蹲下身子,手掌触碰到在地面缓缓流淌的水蛊,将力量传递给它们。 得了这份来自“虫”的本源之力,水蛊就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挣扎的力道一下子就变得强硬起来。 对阳光的渴求终于压倒了控制着它们的桎梏。 水蛊挣扎着,像是终于挣脱了某种永生难忘的束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都集中在阳光的面前。 层层叠叠的透明粘液挤在洞口前的一方小空间,就像是堆叠在一起的肥肉,蠕动着,却一点也不敢触碰到光芒。 春日的暖风吹来,水蛊却打了个寒颤。 这些陌生的色彩照在它身上会是什么感觉?大海真的和梦中的一样,是他们永恒沉睡的归所吗? 它们怯懦着,不敢靠近曾经最向往的自由。 叶王又该怎么办呢……水蛊回头观察着叶王脸上的表情。 和追寻自由的本能一同苏醒的,还有它们未曾丧失理智时的记忆。 那个女人在死亡前咽下了这些流动的虫,她自愿成为和它们一起流动的一部分,只希望这些异界来客能够在自己死后庇佑她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流向大海,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了留住她做出了什么样的研究。 她死前最深的念头就是怎样才能保护好这个十足不易的孩子。 这样的执念也感染到了水蛊。 女人的形体和记忆早就在无尽的岁月中被吞噬,可是爱不会。 自愿放弃生命都要达成的无私的爱,自愿化作养分都要保护的爱,水蛊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强烈的感情,它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人类真是一种复杂难懂的生物,水蛊茫然的看着她,然后任由她和自己融化在一起。 强烈的情感随着二者融为一体的过程冲击着水蛊的感知,让它不由自主地对当时还是小小幼崽的叶王产生了仿佛慈母般的心态。 回想起记忆的这一刻,这样的心态也不由得让它们在选择逃离的时候有些犹豫。 如果水蛊走了,被留在原地孤身一人的叶王要怎么办呢? 可是自由的阳光,对它们有着太大的吸引力了。 无论是依靠什么行动的生命体,都无可避免的对于那颗呈红色星球散发出来的热量产生好感,它是生命起源的根基,它是存于世间的最美之物。 水蛊的内心还在天人交战,叶王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抬脚走到了阳光下,让光线全然照射在自己身上,光线顺着衣服的褶皱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他站在阳光下的身影几乎和多年前那个女人记忆中的珍宝重合了。 叶王张开手臂,像是迎接,又像是拥抱。 水蛊惊奇的发现原先桎梏住它们前进脚步的力量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化成了一滩温柔的水。 红色的水流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拉着它们的手,朝那片温暖的金色跑去。 水蛊发出只有虫和代行人能听懂的呜咽声。 水蛊一边呜咽一边痛苦着,红色的小人还不断地拉着它的手,试图把它推出去。 温柔又坚定。 叶王冲它很轻很轻地抬了下嘴角,然后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水蛊终于移动了脚步。 只不过它们不是冲着洞口的方向,而是朝着银古移动了两步。 “我们希望能够把这孩子拜托给您。” “在人类的定义里,叶王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孩子。在虫的定义里,禁锢生命本能的做法更是为人不齿。” “但是我们不怪他。” 水蛊说完自己的请求后,等待着银古的态度。 它们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也不想解释他们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留在这里。 不管代行人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它们都会选择接受。 话是这么说,银古却不能不考虑它们临终前的愿望。 虽然叶王的做法给虫们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是考虑到水蛊在此刻依然决定为他求情的这份心愿,银古便不能太轻易为他定下处罚。 “那么取一种折中的方法。” 银古想了想,终于找出来了一个办法。 “我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但是他必须得为他犯下的错赎罪。” 他提出来的办法就是让叶王跟随在他身边,一同解决这场京中大疫下的危机和死亡。 由他而起的灾难,也应该终结在他手里。 只有让他亲眼见证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带来了怎样的后果,他才会明白因他而死的人命并不是轻飘飘的东西。 “这样就很好了,谢谢您。” 水蛊闷闷地答应下来,身上的力气像一下子泄了干净,连流动的速度都缓慢了许多。 担心它会因为银古一定要处理叶王的决定突然暴起伤人的空吹终于放下了心,白色的蝴蝶扇动翅膀轻轻落在银古肩头。 空吹的触角靠在银古的脸颊旁,它并不理解人类的心情,此刻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惆怅。 它望着水蛊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躯体,又望着那个直到此刻还在阳光下张开双臂等待水蛊投入他怀抱的家伙。 空吹摇摇头,它不明白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被伤害者选择原谅,加害之人又做出假惺惺的姿态。” 野锈插嘴,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这就是虚伪的人性。” 银古摸了摸它们俩,没说话。 水蛊跟他讨论出结果后,终于开始朝洞口移动,去拥抱早已被遗忘在黑暗里的自由。 它们渐渐凝聚成一个透明女人的身形,一步一步往外走。指尖触碰到阳光的那刹那,水蛊全身像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妈妈?” 叶王情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想要接住它。 “对不起,对不起……” 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并不辩解,只是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透明黏液做成的女人在阳光下小小转了个圈,裙摆上似乎绽开了流光溢彩的花朵,她转着圈扑进麻仓叶王怀里,用两只手臂拥住他。 他们没法交谈,因为叶王永远听不懂“虫”的语言,他们没法看清彼此的真容,因为水蛊多年生活在黑暗里早就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只能看清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像。 真好,它终于完成了女人最后的遗愿。 水蛊拥抱着叶王,似乎想把它从女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暖传递给长大成人的叶王。 要好好赎罪,要当个好孩子呀。 拥抱渐渐失去了力量。 叶王已经满脸泪水。 “母亲”在他的怀中化成一滩透明的水流,顺着地势的坡度,缓缓地缓缓地流走了。 “它会流向大海,融化成自由的飞鸟吗?” 叶王愣愣的问。 “会的。”银古点头。 “那就好——” 叶王低下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到底对自己的母亲,他到底对这些虫做了什么啊! 银古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绕过他身边,“水蛊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如果你还懂得感恩它的话,明天记得来找我。” 叶王猛地抬起头,“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银古搞不懂他在震惊什么,“我都说过了我是‘虫’的代行人,你不会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吧。” 叶王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毕竟神明已经避世许久了,突然冒出一个人说自己是神明使者,怎么听都像是骗子。” 银古差点被他气笑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空吹已经张牙舞爪的拍动翅膀飞了起来,冲叶王大叫: “你看清楚一点!这可是我们家超级超级好的代行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啊!” 叶王看着这白色的小东西飞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接住它,和空吹对视,“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呢。”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复杂的爱 免费阅读.[.aishu55.cc] 生不如死 空吹后背发凉,立马往后逃回了银古怀里,“银古古你看他!他吓唬我!” 空吹简直委屈死了,它终于认出来面前的阴阳师正是它曾经见过的那个长相十分俊秀的黑发少年。 叶王的脸实在很受空吹审美的欢迎。 它原先还想着找到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小崽,问问他愿不愿意养一朵小空吹在身边,只要一点点养分,它就愿意开花给他看。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谁想的到他性格这么恶劣啊,呜呜呜。” 空吹趴在银古怀里打滚,哼哼唧唧的撒娇,一个眼神也不想分给叶王这个讨厌的家伙。 野锈照旧看不惯它的扭捏作态,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就爬下了银古的衣角。 褐红色的虫爬上叶王宅邸的围墙,回头催促他们行动,“不要再磨磨唧唧了。既然问题困住我们移动的真凶已经被解决了,那就赶紧回去把身体的使用权让给我。” 它这话是对着空吹说的。 空吹从银古怀里爬出来朝它呲牙,一边展示自己边缘锋利如刀的翅膀,“你确定要跟我抢控制权?” 野锈恶狠狠,“我还怕了你不成?” 眼看它们俩就要当着叶王的面起内讧,银古深觉丢人,一手一个分开马上就要扭打作一团的虫虫。 “确实应该去看看之前病人的身体情况,毕竟他们也是‘虫’的信徒。” “我们跟那些尸位素餐的神明可不一样,‘虫’是等价交换的好神明大人啊。” 想到又能凭借救人的事实为虫赚到不少香甜可口的信仰之力,银古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啊,说不定再过不久,他就能给虫虫们建起一座神社了。 银古表示自己还挺有成就感的。 “银古先生,您这话可不能被世家那些老头子听到了。” 叶王看似不经意地插话。 银古“哦?”了一声,看向他。 少年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开口却不说神明,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您应当还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早就盯上您了吧?” “盯上我?”银古的语气很玩味。 “毕竟您和您背后的神明大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很是挫败了神道的风头呢。您要知道,这种大疫向来都是他们收敛信徒财富的利器。” 叶王便出身于世家,自然对这里面的阴私之事了如指掌。 “这些人命在他们看来只是工具,您治好了平民,传播了自己的信仰,自然就阻碍了他们的路。” “不过是一些已经半截黄土埋身的老头子,竟然对真正的神明指指点点,大放阙词,真是无知又可笑的凡人。” 叶王在朝堂上听到他们想要公开考验虫仙的时候还只当是看笑话,毕竟他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出现什么神明。 估计也就是什么招摇撞骗的骗子侥幸被什么这些大字不识的普通人捧起来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然十分打脸,叶王匆匆带过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只把重点放在讲述这些老资历的阴阳师提出想要跟“虫仙”公开切磋的提议上。 “他们其中大多数人都把您当成了乡下来的懂点医术的村夫,不过就算对象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也做好了污蔑对方是邪神眷属和倒打一耙的打算。” 作为已经被皇家供奉了上百年的大家族,掌握着统治权力的高层到底会相信谁,显而易见。 空吹愤愤不平的开口:“那难道我们就要送上去任由他们奚落吗?” 人坏!虫好! 虫虫们最多只是性格不合,但是有仇当场就报了,才不会玩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人类却还要考虑利益和名声这些东西。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 它有些舍不得,但是还是狠下心来道:“反正大飞机危机已经解决掉了。银古古不想面对这些人的话可以直接离开这个世界,去帮助别的虫虫。” 它想要保护对方避免这些讨厌的事,尽管代价是不知何时再见的离别。 “反正等我死掉之后,我们还会在光海里面再见的,不是吗?” 那是一片包容着一切的海洋。 “死掉之后就能和银古古彻底融为一体了,所以虫虫会坚强的等待那一天到来的。” 它说着说着,翅膀扇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渐渐地停在银古的领口,用翅膀包裹住自己,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颤抖着的白色胸针。 细小的哭声从衣领传到银古耳边。 他无奈的笑笑,伸出手拢住蝴蝶,将它捧在手心里,举到眼前。 银古并没有立马拒绝它的好意,只是说:“如果我现在就离开的话,虫虫会感到寂寞吧。” 空吹把翅膀打开一条小缝,探头探脑的看着他。 “寂寞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写满了回忆,空吹忍不住捧着脑袋,认认真真听下去。 它知道对方一定是在回忆上辈子身为虫师的经历。 “翻山越岭的时候,一个人走在旅途的时候,我并不会对死亡感到惧怕。但是我却会害怕寂寞。” 毕竟他因为体质特殊,几乎没有人能跟他结伴同行。 于是那茫茫然无边际的雪原,月色下横枝倒影的绝景,人与虫之间隔着的那片璀璨的光海,都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前行的足迹。 那是何等孤独的足迹。 孤独带来故事的种子,寂寞却点燃了它,在人的心底燃起熊熊大火,将一切都烧成灰烬。 “所以陪伴虫虫也是代行人应该完成的使命哦。” 他垂下眼帘,用长长的睫毛掩饰住自己过往的不安。 空吹只能听到他轻快的声音,于是开心的打开翅膀,飞扑到他脸侧,用十分有元气的声音宣布道: “空吹超级喜欢银古!虫虫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银古释然的笑了一下,点着它的脑袋感谢它:“好,这份承诺我可是会记得一清二楚的。” 空吹又犹豫了一下,“那,那些想要对付银古的大坏蛋要怎么办啊?” 它有些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对方有什么计谋,我接招便是。” 为了不让空吹太过担心,他又抛出了一个让虫无法拒绝的理由。 “如果我立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信仰就没用了。没有主持大局维持信仰的人,还并不牢靠的教派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虫虫爱吃的信仰就一点也拿不到了!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空吹抱着头嗷嗷叫了一下,还是难以忍住美味力量带来的诱惑。 “那就……那就算了吧。” 它彻底同意了银古的提议。 野锈在一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骂骂咧咧教训他们两个:“不就是要先打架嘛!我老是听人类说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只要我们先把对面打服了,他们再怎么掰扯也掰扯不出花来。” 喂喂,这个俗语是这么用的吗? 叶王嘴角有些抽搐,不过他并没有出声纠正野锈的观点。 毕竟对付这些深谋远虑的老狐狸,还是拳头来的快一些。 只要真的有能够压倒性将对方打服的实力,哪怕是在怨恨着银古坏了他们好事的家伙,都会担心自己冒犯神明导致脑袋搬家。 就从银古和他的交手来看,这位虫仙背后倚仗着的一整个“虫”形态的生命体,实力绝对不俗。 “只是打服对方是一回事,如果对这些家族供奉的神明出言不逊,或许会被对方扣上邪神的帽子。” 叶王分析道:“虫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您又直接打着虫仙的名号,很难不让人将大疫和您联系起来。” 介时,为了防备虫的入侵,对方或许会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 “所以尽量还是不要被他们冠上与人类对立的名头。” 他听到了银古和虫虫聊天时说出来的一些关键词,“信仰”这个东西一向是更偏向神道的那些神官家族常用的词汇。 这似乎是这片土地上神明必不可缺的力量。 重要到哪怕不在人前显露神迹,都要留下神社和神官的传承,让自己世世代代都能从人类身上得到信仰。 那么一个好名声或者说一份正统性,就是很必要的了。 想到这里,他毛遂自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让我跟随您一同前往信徒的家中为他进行治疗。” 银古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也是世家出身的阴阳师,哪怕要赎罪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要跟我一同去信徒家中呢?” 他在质问麻仓叶王的立场。 叶王无辜的回望回去,“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希望您和虫神大人能够世世代代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把那些恶心的家伙一个接一个挤下去。” 相必和他原来曾经构思过的将麻仓家屠族的结局相比,让他们失去自己曾经受过的一切权柄和地位,沦落到原先被他们视如草芥的平民阶层,才是对这些自大的家伙最好的惩罚。 “我只是想让这些害死了母亲的罪人生不如死罢了。” 他哀哀道,睫毛上挂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生不如死 免费阅读.[.aishu55.cc] 沉重之沙 空吹不知道麻仓叶王最后和银古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不过第二天清晨,它趴在银古身上正打哈欠的时候,就看到长相俊秀的少年阴阳师逆着阳光出现在他们落脚的房门面前。 “叶王…咳,这么看起来你还是有点姿色的。” 空吹脸色一红,从翅根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摇摇晃晃差点跌下去。 一定是他一大早就来□□虫虫的错,空吹不肯承认是自己颜控,任性的把所有错误都堆到他头上。 银古回身锁好了房门,招呼叶王,“走吧,今天要去看望的信众还很多呢。” 银古从居住的街巷往外走,路过人家的小孩子都朝他打招呼,一看就能知道他在孩子里人缘很好。 叶王跟在他背后,提着一些可能会用上的药物。 银古不单单能够诊断因为虫产生的疾病和问题,他常年在山里行走,又有着一个药师朋友,对于治疗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是手到擒来。 叶王并不会这些技能,不过他单单是拎着东西走在银古身后,就让他们俩这个组合,看起来像是下凡的仙人和身边侍奉的童子。 信众们对于新出现少年的接受度十分良好,既然是跟着虫仙大人一同前来的大人,自然也是蒙受了虫神恩惠的自己人。 而且他们自己也在心里嘀咕过,怎么虫神派下来的神使只有银古先生一个人呢?未免也太没有排面了。 还有不少人看这个教派越来越大,动了心思想要成为同样的神使,就算没法和天生神异的银古大人相比,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高层也好呀。 银古面对这种请求当然是拒绝了,真要让普通人加入这个教派的高层,无疑会被他们发现“虫”神隐藏在本质之下真面目。 为了他们的心脏考虑,银古强硬的拒绝了这份提议。 被拒绝的人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直到他们看到银古今天突然多出来的少年时,他们的怨恨一下子就消散了。 只有像银古大人和叶王大人这样钟灵琉秀的人,才能被神明看在眼里啊! 他们心悦诚服地说服了自己,那可是不可知不可测的神明,看不上我们这等庸庸碌碌之人也是应当的。 叶王并不只是单纯跟在旁边当个花瓶,每到一处信徒家,他便出手消解掉对方家中盘踞的恶灵或者晦气。 他一出手,信徒就感觉到身体仿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连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都变得明亮了些许。 只跟着银古走了短短一个上午,他的名声就飞快地在虫神教派中流传了起来。 空吹在他施法的空子里偷偷跟银古咬耳朵:“银古古不怕他不怀好意,最后偷走虫虫的信仰,把所有的成果都据为己有吗?” 银古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让它仔细观察一下这家信徒。 银古正在帮这家的病人换药,生病的和大部分人家一样是抵抗力最弱的老人和小孩,只留了一个青壮年在家照顾他们。 他帮小病人换完绷带,在结尾处打了个蝴蝶结,笑着鼓励她:“绘子今天很勇敢哦,换药的时候忍着疼没有哭出来呢。” 他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摸出一片果脯,塞到眼巴巴等着他奖励自己的绘子手里。 金黄色的蜜饯捧在孩子柔软的手心里,就像是捧了一颗小小的太阳,珍贵的烫手。 旁边的祖父母一边训斥着孩子的不懂事,一边感谢银古对他们家的关照——无论是出手治疗病情,还是后续走访是不忘记给绘子带上小零嘴,他们都将银古为他们提供的帮助记在了心里。 信仰从每个人的身上散出香甜的气味,让整个室内都变得暖洋洋的。 “银古大人真是大好人啊。” 祖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小口小口品尝蜜饯,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绘子立马放下手中的零食,仰起头用清甜的声音道谢: “谢谢银古大人,谢谢虫神大人!” 这句话一出,信仰就像是循了香味的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空吹的体内,让它一下子就醉倒在极其充沛的力量中。 “你看,他们会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谁。” 只要一直打着虫□□头,这个教派就会有很大一部分信仰成为虫的养料。 剩下的信仰原先是全部灌输进银古在身体里,灌输给他和灌输给虫没有什么区别。 叶王一来,只有这部分信仰被分薄了一些,掺杂着感激的信仰虽然不多,却也渗透进叶王的体内。 空吹担心的就是如果将来他所攫取的信仰越来越多怎么办? “他的生命会有尽头,然而虫的生命会千秋万代延续下去。” 空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就是长生种和短生种的不同。 对于人类而言漫长的一辈子,在虫的眼里是更小的单位计数的,熬死了一个人,还会有新的人来接替他,继续维持着这庞大系统的运转。 银古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能够提供灵力的支持,帮助我们赚取更多的信仰。既然蛋糕做大了,就不用愁多出来的利益怎么分配。” 他们看似要分薄信仰,实际上却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银古愿意给他丰润的前提是,他能够确定叶王是属于自己的阵营。 这一点早在他们俩的谈话之间就被证实了。 麻仓叶王隐去了姓氏,只保留着名字,加入了这个新兴的教派。 感谢完银古,绘子又红着脸坐起身,凑到银古旁边跟他八卦:“这次新来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她还是个小豆丁,但是基础的审美还是有的。 穿着一袭雪白狩衣,头发在脑后拢成一束,少年简直可以用眉目如画来形容。 这实在是一个太好看的小哥哥了,也难怪绘子会脸红地打听名字。 银古本想回答,又发现叶王已经结束了驱邪的操作,整理了一下衣服,朝他们走过来。 “还是让这位好看的小哥哥亲自告诉你名字吧。” 银古逗她,明明是偷偷的观察却被直接点了出来,绘子差点害羞得跳了起来。 “银古大人过分!”绘子嘟嘴,就算是小女孩也是要面子的。 她简直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她越是害羞,旁边几个大人的笑声就越大。 “在下的名字是——叶王。” 和想象中一样温润好听的声音把她从这窘境中拯救了出来。 “叶王大人,”她慌乱的抬起眼睛,“您的名字真好听,这一定是神明赐给您的名字吧!” 年幼的绘子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神明大人赐下的一定都是好东西。 尽管这是那个家族给予的名字,望着绘子亮晶晶的眼睛,叶王并没有打破她的幻想。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起来:“是哦,这是神明大人给予我的赐福。” “真好啊。”绘子认真的点点头,又问他,“如果绘子一直当一个好孩子,神明大人也会赐福我吗?” 叶王对眼神躲闪了一下,却逃不过小孩子真诚的追问,他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摸了摸绘子的头。 “只要一直当一个好孩子,神明一定会看到绘子的努力,赐福你的。”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从头顶传来,绘子双手握在胸口,闭上眼睛,虔诚的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被神明注视的温度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单纯又激动。 叶王身上混杂着朱砂的莲香从他的手腕处飘散到空中,和绘子身上飘出的梦幻的信仰之力混杂在一起,被飞舞在空中的空吹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本虫已经接收到她的愿望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佑绘子的!” 空吹就差拍着肩膀大声让她放心了,可惜绘子听不懂这只小蝴蝶的语言。她只觉得面前和蝴蝶站在一起的银古大人和叶王大人,身上莫名添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走出这户信徒的家里,银古并没有继续赶往下一家,而是同叶王一起并肩行走在街道上。 “感觉如何?”他先起了话头。 “我,背负了不可饶恕的罪恶。” 离开绘子的视线之后,叶王立马就失去了轻松愉快的神色。 这孩子明明还什么都不懂,明明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久,纯洁的连内心的声音都干净透彻宛如一块水晶。 然而却只能缠绵于病榻之上,被曾经桎梏在身体里的野锈啃咬着骨肉,日夜忍受着钻心的疼痛。 他亲眼看着银古为她换药的时候,那双掩盖在被子底下的双腿。 仅存的一些白骨裸露在外,因为细菌的感染已经呈现出黄黑色的渐变,伤口处的血肉已经腐烂了,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银古甚至要先割掉这些腐肉才能继续为她上药。 然而忍着这样的痛苦,绘子的心里却并没有阴霾,她心底的笑容和脸上的笑容一样快乐温暖,一样的充满希望。 从她身上逸散出的极其明亮的信仰,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时代浩劫中的一粒沙,具体到某个人身上竟然会造成这样沉重的后果。 她笑得越开心,叶王就越愧疚。 他训斥自己,这都是他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 好几次他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立马从这里逃离,却一次又一次被绘子期待的眼神打败,然后获得拯救。 “我想补偿他们家一笔钱,您可以代我匿名转交吗?” 他的灵视能够听到绘子许下的愿望。 小女孩的心愿不过是能买一套萱草色的美丽和服,可是家中因为生病已经花光了钱财,这对她来说只是梦中的礼物。 可是对于麻仓叶王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没关系,他们家已经加入了教派成员之间组织的互助会,相信很快就能够赚得维持生计的钱财。” “至于和服——” 银古也收获了信仰之力,自然知道绘子的愿望是什么。 他看着叶王脸上难掩的愧疚,叹了口气,“绘子现在连站立都费劲,根本没办法穿这种裙子。” “对不起,我……” 叶王急匆匆道歉。 银古打断他,“你可以等到她彻底好起来的时候,亲自把这份礼物送给她。” “什么?”叶王显然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有办法彻底治好她。”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沉重之沙 免费阅读.[.aishu55.cc] 冰糖葫芦 “与树木伴生的虫,仿若飞雪般的虫,诞生于泥土与流水中的虫……” “与自然界一切生命息息相关的千奇百怪的虫,拥有着伤害生命的权力,也掌握着治愈的权能。” “最基础的生命体这个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啊。” 银古眨着眼睛和他对视,眼睛里盛满了狡黠的笑意,“叶王你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捡到我的手札之后,已经把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了。” 叶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炸毛了。 那天解决水蛊的问题之后,叶王在原地收拾残局,却发现角落里,竟然还有一滩已经凝固在原地的水蛊尸体。 半透明的材质堆聚在一起堆出一个小山包,里面隐约有些其他的颜色。 叶王打开这份包裹在角落的馈赠,里面是一个纸页和封条都已经泛黄的卷轴。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回想刚刚战斗的场景,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从银古破损的药箱里掉落的东西。 不过银古的卷轴为什么会被水蛊的尸体包裹在这里。 叶王触摸着这些在死后变的半透明的水蛊,有了结论,这是“母亲”离开他之前为他留下的一份馈赠。 叶王心脏一紧,双手握住卷轴,甩开袖子大踏步往回走。 守在外面的股宗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它只看见自己的主人带着一身失意和颓唐,失魂落魄的从禁地出来,然后直奔书房。 他身后的门并没有关住,股宗好奇地探头望过去,里面只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并没有什么珍奇的东西。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爪,跟上叶王前往书房的步伐。 书房里的装潢很简单,桌面上只插着几枝清雅的樱花。他的桌子和书架几乎都是简约的风格,唯一看起来带着柔软的部分或许就是书桌边上那个用毛皮造就的猫窝。 股宗在猫窝里踩了两步,心满意足地趴了下去。 往常宛如贵公子一样安静处理文书的叶王大人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股宗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状态,叶王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连腿部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桌面上泛黄的卷轴被他翻得哗哗作响,叶王右手提着毛笔,不断的在一沓白纸上记录着什么。 股宗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激动的表情,让叶王大人都看重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向乖巧的猫又难得起了好奇心,它轻巧的一扭身子,就跳到了旁边的博古架上。 两根尾巴交错摇摆,在空中保持着平衡,股宗轻轻巧巧就落到了书桌上。 它很有分寸,不让自己忍不住乱动的尾巴和修长的毛发影响到叶王的思绪。 股宗蹲在旁边探头去看卷轴上的字,“阴火,黑夜来袭,将火熄灭,尸骸所生之火便会混入其中。”① 它念了一句话,看着旁边生动形象的配图,不由得一阵恶寒。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又可怖的东西啊,是哪里冒出来的新妖怪吗? 这样想着,它咪咪地问出了声。 叶王停下做笔记的动作,挠挠它的下巴,摇头道:“这并不是对于妖怪的描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体。” “生命体?” 股宗并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在人类的定义里,将它们称之为‘虫’。种群极其庞大,种族极其多样,拥有看穿过去未来,又能够触摸到生命和灵魂本质的虫。” 股宗被他的描述惊讶地叫了一声,“喵!虫能拥有这么多厉害的能力,岂不是和神明一样了?” 叶王轻轻笑了两声,“没错,简直是完美无缺的神明形象。” “可惜神代早就过去了喵。”股宗慵懒的舔舔毛发,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 “是啊,现在的神明已经全部隐入高天原,只是一个劲的朝人类索取着信仰,却不用真身降临世间。” 叶王用指节敲着桌面,“股宗,你说他们到底是不愿意降下赐福,还是不能够现身此方世界呢?” 股宗听着他敲击的声音,顺着他的话细细往下一想,竟然惊起一身冷汗。 倘若神代的消亡是因为神明为某种力量限制在高天原不得出现,那么祂们—— “不过是一群空有力量的可怜囚徒罢了!” 股宗怔怔抬头,终于从自己那一向笑着的主人脸上看出了一丝疯狂。 “您……”它得嗓子眼里就像被塞了几斤棉花,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王的目光淡淡看向他,眼神里是从未出现过的威慑,似乎在逼迫股宗下定决心。 它低低哀求着,“那可是神明啊。” 属于神明的威名早已深深刻在霓虹大地上每一个妖怪的血脉里,就像是人类刻在DNA里对黑夜的惧怕一样,几乎是难以克服的恐惧。 股宗一时间觉得自己并不是趴在叶王的书桌之上,而是踩着一块烧红的铁板,让猫烧得跳脚坐立难安。 它隐隐约约有预感,它的主人似乎想要去进行一项极其伟大的事业。 无论是造神还是弑神,都是只要说出来就让人浑身颤栗的词组。 可是细细想一下,叶王猜测不无道理。 它回忆着听说过的神明故事,迟迟做不出决定。 叶王等了一会儿,见它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便停止了等待。 他又重新握起笔,继续誊抄着这本古老卷轴里需要重点关注的虫类,吸收着这份来自异世界的知识。 卷轴的有些纸页还夹着几片泛黄的叶子。 似乎是从深山里摘下的红叶,叶脉上仿佛还能想象出露水移动的轨迹。 叶王将红叶握在手中,提笔蘸着朱砂在页面上绘制了自己的桔梗印,画完之后,他又把叶片重新夹了回去。 银古先生会发现他的小心机吗? 叶王不知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重新封印好的卷轴,交给面前正笑盈盈反问他“你难道不清楚”的银古。 “您的卷轴在前日的打斗中恰巧遗落了,我今天特意带着它为了还给您。” 开玩笑,如果对方完全没有发现这份遗失的卷轴,他可没有自己主动提出来归还的打算。 银古表情微妙地瞥了一眼他,伸手接过来检查了一下,卷轴上的封印果然被人打开过,就算重新粘了回去也能发现端倪。 “既然你已经看完了这些,相信有些常识就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了。” 银古倒不是很生气,毕竟是他自己遗落在现场的手札。 再说既然叶王已经自己看了一遍,就应该对于“虫”有了基础的认知,他就不打算费心再给对方介绍一遍了。 “这点还请您放心,我一向是个很好学的学生。” 叶王在好学这方面确实是值得夸赞的,当然他也有领悟和融会贯通的天分,不然也不会被誉为麻仓家新一代的天才了。 “可是我似乎没有看到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虫?” 他翻来覆去实在是没有找到哪个虫能够让人类长出骨头的。 “确实没有这样特定种类的虫。” 银古肯定他的疑问,不过嘛,“虫的本源力量光脉之中凝聚的是充沛的生命力,不仅可以应用在虫的身体上,也可以应用在一切生物的身体上。” “我会让绘子饮下光酒,和能够将人异化成虫的光酒不一样,有我引导的这股力量将化作她生长出肢体的一部分。” 叶王听到这份力量的应用,眼神中闪过惊喜。太好了,他还能见证自己的罪恶被救赎。 “不过我并不能供给每一个受到伤害的信徒,光酒只能治疗每一个小孩子。” 银古还有些遗憾。 “一方面是操控光酒已经十分不易,它本身数量又少,另一方面只有小孩子的身体能够接受这样澎湃的生命力。成年人和老年人则会成熟的过了头,从里到外腐烂掉。” 这便是有利有弊了。 “成年人几乎都是家中劳作的栋梁,他们身体一垮,几乎就能毁掉整个家庭。” “老年人明明能够喜丧,却要在活着的时候忍受巨大的痛苦。” “可是我对他们无能为力。” 银古的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层阴霾,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还好信徒之间组建起了一个互助会,大家都是被折磨过的可怜人,因此也尽量相互体谅,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 这是他们的谈话中第二次提到互助会了。 叶王明显对互助会有些感兴趣,又多追问了几句。 银古提了个建议,“既然你这么感兴趣的话,我们明天的行程就定在互助会。” “我偶尔也会去帮帮他们的忙,处理一下累积的文书。” “你既然识字,想来也能帮上不少忙。” 纸张的昂贵,知识背后附加的价值,都决定着识字是一项从不廉价的技能。 这个时代能够识字的普通人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人才或者小有家资了。 所以叶王要是能够加入互助会,或许会能帮上他们很大的忙。 叶王确实有些意动,同时也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他立马点头同意了。 聊完二人近日的行程,银古插着手往前走,顺手又从口袋里摸到一根虫烟,并不点燃,只是叼在嘴上。 叶王快走两步连忙跟上他。 二人穿过大街小巷,路过街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小商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闹声,牛车经过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组成了市井街头的烟火气。 叶王走着走着,就忍不住瞅了两眼街边售卖的小玩意儿。 银古的余光观察到他的动作,心下失笑,他到底还是个没成年的少年人。 银古在街角停下了脚步,叶王没提防他的动作,鼻子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银古先生?” 他有些奇怪,不知对方为何当街停下脚步。 难道说面前遇到了什么强敌?还是银古发现了什么危机? 眼看银古要回头,叶王已经做好了备战准备。 被银古递到他眼前的不是什么危险的敌人,也不是逃跑的指令,只是一串红彤彤的,还裹着糖衣的冰糖葫芦。 “这个是?” “冰糖葫芦,给你的。吃吧。” 银古一把把糖葫芦塞到他手里,顺手又点燃了嘴上叼着的那根烟。 毫无气味的清淡烟雾在早春寒中化开,化出朦胧的山影,笼罩住银古的身形。 “银古先生——!” 叶王跑了两步,追着他的足迹,撞进这片山水画一样的雾境。 为您提供大神 飞光渡洲 的《虫虫银古决定养崽!》最快更新 冰糖葫芦 免费阅读.[.aishu55.cc] 互助组织 存在于虫神教派的互助会组织,并非是和农民协会、商人联盟同一性质的利益共同体。 它并不是由共同身份利益团体组成的捍卫权益的联盟,而是另一个更为奇特的组织。 如果要在成员身上找出一个嵌合的共同点,那么只有虫神信徒这一身份可以称之为共同点。 然而作为组织者的信徒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获得了虫神大人赐福的家伙只是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做惯了农活的男人。 他认为这个互助会是大家感召于虫神大人和银古大人悲悯世人的心情,希望能将这份温柔的帮忙传播给其他人才建立的互助组织。 大家都是因为虫神伸出援手,才度过劫难走到一起的家人,“收获了力量,也要好好将力量传递下去。” “我明白了。” 少年阴阳师将长发束在脑后,宽大的袖子用布条缠绕起来,做出干活的打扮。 他正是今天前来义务劳动的麻仓叶王。 看见少年做出如此认真的态度,负责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叶王大人和他家中的子侄差不多年纪,因此在他眼中即使是被神明选中的使者,也还是个小家伙。 “没关系,银古大人已经提前跟我交代过您受过教育。”他指了指身后桌上堆着的文件,“叶王大人不必去做那些重建围墙之类的粗活,只要负责一些文书工作就可以了。” 叶王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殊对待,他摇摇头,“我什么都可以干……” “互助会的标准也不是按照身份划分任务吧。” 他不是傻子,对方的心声,明晃晃传过来,负责人因为他的年少想为他安排一些更轻松的活计。 他指了指一对领了任务正往外走的兄妹,“他们也是孩子,却接了这里最重的活计。” 负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那对兄妹,神情有些复杂。 叶王立马听到了他的心理活动。 原来那对兄妹家中的长辈在这场大疫中全部死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小孩子相依为命。然而家人们生前为了治病,已经欠下了不少欠款,此刻全部压在他们两个人稚嫩的肩膀上。 兄妹俩严格来说其实并不算虫神的信徒,然而互助会的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负责人更是找到了催债的债主,替他们还清了欠款,将他们的债务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他嘴上说着并不需要兄妹两个人偿还,然而他们却默契的找上了互助会的大门,接下来没什么人做的粗活。 “如果你拒绝的话,他们反而会很难受。”叶王盯着那两个单薄的身影,声音有些缥缈。 “是唉,我怎么劝也没用。” 负责人挠了挠头,他确实拿这对固执的兄妹没办法。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叶王已经抬脚朝着兄妹俩的方向走过去。 负责人只看见穿着一袭深蓝色狩衣的身影一个眨眼间就走到门口,叫住了那对兄妹。 陌生人挡住他们的去路,哥哥立马把年幼的妹妹护在身后,眼神里充满着警惕。 他打量着面前的阴阳师。对方的衣服干净整洁,和这处农舍改造的院子格格不入。皮肤白皙细腻,眉宇间是惊人的美貌,周身的气度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叶王不像是互助会的成员,倒像是哪里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 他不完全是教派信徒,自然也不知晓虫神麾下前几天新上任的另一位使者大人。 挡在前面的哥哥认定对方只是一个,不知为何对他们这种下等人起了好奇心的富家公子,于是态度很无情,“你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让开。” 倒是被他挡在身后的妹妹,黑溜溜的眼睛从哥哥背后探出来,看了两眼又躲回去。 叶王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不仅因为他们俩之间可能存在的身份差异对他没有好感,甚至还在担心自己觊觎他年幼的妹妹。 对方的妹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就算再怎么禽兽的贵族也不会……哦,这些贵族还真不好说。 叶王想起来某位源氏的大人因为思念自己的情人,接走了因为长相酷似情人的小女孩…… 在养大对方之后,两人成亲了。 甚至被传为佳话,被传为佳话! 叶王很难评价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他只能默默的在他心底给贵族们添了一笔坏印象。 有这样的先例在前,也难怪这个哥哥如此紧张。 叶王能够理解原因,却也不太满意他面对自己的态度。 “你们想识字吗?我可以教你们一些基础的常用字和怎么看账本,这样你们将来好歹也有一技之长。” 他是想力所能及的帮到对方,考虑到兄妹俩的骨气,他不好直接给钱,这才选择教他们一门手艺。 “不必了。”男孩想都不想,就拒绝他的提议。 叶王不由得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他看起来真的那么像骗子吗? 是的,对面的男孩不仅非常快速的拒绝了他,甚至还在内心腹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以此为借口想要拐卖小孩子的家伙。 叶王脸上温和的微笑差点破功,他暗示道:“咱们就在互助会的门口,我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吧。” 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习惯了从这个世界上接收到的恶意,反而对于单纯的帮助有些警惕和不适。 “没必要吧。” 男孩有些烦躁的跺了跺脚,“没必要,你这样的小少爷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 “随便找谁都行,我们还要去干活,告辞了。” 叶王的内心其实和他一样烦躁,却没有轻易表露出来。 他伸出手拦住兄妹俩,对方差点撞进他干净的怀里。 哥哥没忍住火气拍开他,掌纹上等泥巴在他的衣服上蹭出一条黑色的痕迹,眼神晦暗了一瞬,又恶声恶气地说:“是你自己非要拦上来的,别指望着我给你赔衣服。” 叶王没打算让他赔衣服,但是他实在是不擅长对付这种太有主见的小孩子。 或者说他原先遇见的麻仓家的未成年成员,不是忌惮着他的实力不敢多说话,就是暗戳戳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对付他。 通俗来讲那些家伙在他面前一个个怂的像鹌鹑,没有实力还心胸狭窄。 他还从未有过这种他想要补偿对方,然而对面始终冷硬拒绝他的情况。 “你应该知道识字之后你们将来会过得更好,不管是去城里找个账房先生,还是多看点书,都对你们有好处。” 所以没必要因为这些小脾气拒绝他的提议。 叶王看惯了贵族之间拐弯抹角的阴阳怪气,这种直来直去的交流他确实不擅长。 不过和那些需要虚与委蛇的家伙不一样,他真心实意想要为兄妹两个做点什么。 看见他们的沟通如此困难,负责人想要上前帮双方解围。 不过他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站在屋檐下的银古大人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叶王自己解决。 银古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他们的争论,两个小孩子还在说一些车轱辘话。他站着站着,就靠在身边的柱子上,又叼着一根烟。 阳光便从廊下照射在他银色的头发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让明明穿着一身布衣的银古看起来莫名带了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 负责人交代完手上的事情,走到他身后,看着银古大人沉思的背影。 “您是想锻炼叶王大人吗?” 他猜测着对方的做法,银古大人应该是想让叶王大人自己和信徒们打成一片,将来接手教派的事物吧? “啊,有这方面的打算。” 银古并没有否认他的猜测。 负责人看着叶王和兄妹俩艰难的对话,忍俊不禁:“小仁他们兄妹俩可是出了名的固执,叶王大人估计又得头疼了。”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当老师的可没什么好插手的余地。” 银古没说出口的是,这也是他自己应该去赎的罪,所以遇到多大的问题都应该自己扛下来。 负责人开玩笑地带着诧异的神情反问他:“您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给叶王大人提供求助的机会吗?” 银古无奈的看着他笑了一下,负责人确实猜透了他的想法,“总归来说,他还是个被拜托给我的孩子。” “叶王大人应该背负了很多东西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负责人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低声感叹着:“怀着憎恨,又怀着愧疚,这样的眼神我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和一边伤害着人类,一边害怕着人类的小妖怪一样,闹着别扭,然后犯下如何后悔都无法挽回的错误。”银古接话。 “我希望他能够找到自己的归宿。” “真希望叶王大人能够把咱们教派当做归宿。”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同样的话。 成年人对视一眼,也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啊,檀君。” “那么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