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 1. 第 1 章 第一章 滴——亢啷! 铁门洞开,伴随着脚镣的“哗啦”声,一名头皮剃得发青的犯人从监区走出。门外是市第一看守所所长,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警官。走到他们跟前,犯人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打了个来回,语气平淡地问:“死刑复核下来了?” “还没,这两位是岳警官和秧警官,今天你归他们。” 说着,所长转过头,与岳林和秧客麟核对犯人身份:“鲁克进,编号189910,确认无误请在这上面签字。” 岳林接过所长递来的转移单签字确认,随后和秧客麟一左一右站到鲁克进的身侧,命令道:“走,跟我们上车。” 左右看看,鲁克进勾了勾嘴角,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松:“还以为你们是来送我上路的。” 他身负六条人命,法院已经判了,现羁押在看守所,就等最高人民法院对死刑判决的复核下来后执行死刑。他只是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慌乱不堪。看守最清楚,这些杀人犯大多外强中干——刚确认不是送自己上路的,鲁克进整个人往下坠了一瞬。 妈的,松了口大气。 就看岳林面无表情的:“该送你上路的时候自然会提前通知你。” 眼睛转了转,鲁克进试探着:“那今天你们带我是——” “哪那么多废话!” 秧客麟低斥一声,视线随之锐利。这让岳林稍感侧目。以前秧客麟不这样,至少刚进悬案组的时候还是个社恐,更不会吼人,就是一敲键盘的技术员。感觉是从网安调任悬案后,接触的嫌疑人多了、在人渣堆里混久了,脾气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被吼了,鲁克进不言声了,闷头被俩人架出走廊。一出楼门,头顶骄阳四射,耳畔蝉声鸣鸣,天是蓝的,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他抬起脸,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死刑犯,气是喘一口少一口,哪怕空气里弥漫着车尾气的味道,他依然能嗅到草木的芳香。 听到脚步声传来,他克制住内心对自由的渴望,摆正视线,视野中又出现另一名警官的身影——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额前却有一缕巴掌宽的白发,戴着细灰框眼镜,透出股淡淡的书卷气,身形笔挺,样貌称得上俊俏。 “林队。”“林队。” 一左一右两声称呼叠在一起,让鲁克进微微眯起眼——这个姓林的,比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个男妓要好看。 没给他意淫自己的功夫,林冬走上前,严肃道:“鲁克进,我是市局悬案组负责人,林冬,我们在调查其他案件的过程中,发现了与你有关的案件,现在要带你去接受受害者的指认,你,听明白了么?” “哈?指认?”鲁克进放肆地笑了起来,“林队长,不是我自夸,跟我有关的案子,不可能有活着的受害者。” “我知道你的手段,”林冬微微倾身,尽管与鲁克进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却仍能制造无形的压迫感,“你专挑年轻、涉世不深的男孩下手,诱骗,□□,扼杀,分尸,还把受害者的X器官泡在福尔马林里,是的,你令我恶心,如果不是为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我这辈子也不会想看见你这副嘴脸。” 呼吸间已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鲁克进无赖一笑,顺势做了个顶胯的动作:“你的脸倒是挺好看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明晃晃的挑衅,给旁边岳林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要不是有纪律管着,真得狠狠给这王八蛋一下子。秧客麟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再看林冬,眼中丝毫没有怒意,反而淡淡一笑:“那你就好好记住我的脸,到你死的那天为止。” 声音一顿,厉声道:“押车上去!” 上了押运车,鲁克进发现已经有一哥们在车上了:看马甲,是从第二看守所提上来的,眼眶和嘴角还带着淤青,显然是被抓时挨过揍;不过即便脸上挂彩,也不耽误那浓眉大眼的好皮相;身形结实,露在短袖t恤外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个子挺猛,站起来估摸得有小一米九的个头。 见有人被押上车,二看来的哥们收起伸到对面条椅下的长腿让路,冲鲁克进玩世不恭地挑了下眉,算打过招呼。不好说话,上了车,一没监控二没人证的,真挨押运的警察两下子,犯人无处投诉。 这一看就是进过号子的老油条了,鲁克进心下了然,大大方方挨着对方坐下。车厢门重重关闭,没有窗户,内里顿时只剩昏暗的车灯。岳林和秧客麟坐他俩对面,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等了一会,前面传来副驾那侧的关门声,汽车发动,缓缓驶出看守所的大门。 过了约莫有五分钟,阻隔驾驶座和后车厢的不锈钢栅栏另一侧的小窗被拉开。林冬确认过后车厢里的情形,又把小窗拉上。趁着透光的这几秒,鲁克进观察了一下挡风玻璃外面的世界——上高架了。这种时候如果车里出点什么情况,警察呼叫救援,也得有段时间才能赶到。 当然,他就是想想,对面俩警察都带着枪呢,他又没点功夫傍身,真跑,那就不用等最高院的死刑复核通知了,而是很有可能被当街击毙。 另外坐他旁边那哥们有点不老实,也可能是腿太长,窝着不舒服,不停地变换坐姿。直动得秧客麟不耐烦了,吼了一声“老实坐着!别跟条蛆一样扭来扭去!”,才算消停下来。可也没消停多会,顶多两三分钟的功夫,他又弓身抱臂,一个劲儿的“哎呦”。 岳林见状厉声质问:“267349!怎么了你?” “领导,我肚子疼,想上厕所。”267349抬起脸,一副痛苦状,“刚到一看的时候就说让我去来着,到底也没让我去啊!” “憋不住了你就拉裤子里,这在快速路上呢,上哪给你找厕所!” “嫌疑人也有人权的好吧!” “吵什么!?” 小窗又被拉开,林冬回头看向后车厢:“岳林?怎么回事?” 岳林回道:“267349说肚子疼,要上厕所。” “憋不住了拉裤子里!” 说完“哐”的撞上小铁窗。岳林给了267349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端正坐姿。可没等他找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忽觉眼前一黑,“咚”的,后脑撞上车厢,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一旁的秧客麟同样如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被一脚踹懵了过去。 后车厢里一片寂静,鲁克进都看傻了——这二看的哥们到底什么来头?一腿踹晕俩警察? 又看对方悠哉探身,从岳林身上搜出把钥匙,分别解开手铐脚镣。他又帮鲁克进也打开了手铐和脚镣,随后笑呵呵的自报家门:“唐喆学,叫我二吉就行,你啊,待会听我指挥。” “额,我姓鲁,鲁克进。” 虽然自己就是个杀人犯,但鲁克进真没遇见过这号牛人,他估计那些受害者要有对方十分之一的身手,可能死的就是自己了。转念一想,这小子可能犯的不是轻罪,不然不至于在押运车上动手。 “你犯了什么事?”他谨慎地问。 “反正是够毙我八回了。” 唐喆学说着,挪位置靠近隔断听驾驶座那边的动静。鲁克进见他不去拿枪,定了定神,将手伸向晕倒的岳林。 余光瞄到鲁克进的小动作,唐喆学轻嗤一声:“甭拿了,都锁他们身上呢,再说也没子弹。” 果然,枪柄连着细细的钢丝,弹开弹夹,里面是空的。 “你怎么知道?”鲁克进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小子什么来头,上哪知道枪里没子弹的? “我以前也是警察,犯了事儿,被抓了。”此时唐喆学的声音里凝起丝恨意,“操他妈的,我就是死也不会坐牢。” 想想对方曾经的荣耀,如今却同和自己一样沦为阶下囚,鲁克进竟生出丝惋惜:“你到底干了什么?” “有一傻逼,杀了我最好的哥们,然后脱罪了,我给丫干死了,”唐喆学说着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鲁克进:“你也是死刑犯?” “……” 不得不佩服警察的洞察力,鲁克进默默点了下头。 “有些人就他妈该死。”唐喆学恨恨道,“行了你先帮我把他俩扶起来,待会前头那姓林的还得突击检查,别让他看出问题。” 按照唐喆学的要求把岳林和秧客麟扶回原位,摆正坐姿,鲁克进悄声问:“你准备怎么跑?” “反正不能让车进公安局的大门,那样咱俩就成活靶子了。” “那……” “姓林的有个习惯,开一段就下车检查,等下了高架,他一定会让司机靠边停车,等车门一开就是机会,你别动,一切都交给我。” “你跟他很熟?” “熟?我特么以前是跟他的。” “他抓的你?” “不然呢?” “他也太不念旧情了。” “嘿,他从来都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就特么一混蛋!” 不甘的抽了下鼻息,唐喆学坐回到原位,以应付前面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击检查”。彼此间沉默了一阵,他忽然问:“对了大哥,你杀那人,是因为什么?” 鲁克进低头笑笑,彰显自己“光辉业绩”的时候到了,这是他身为连环杀手的高光时刻—— “我不止杀了一个人。” 唐喆学错愕瞪眼:“我去,那几个啊?” “七个。” “都不是故意的?” “他们都伤害过我。” “啊?怎么说?” “等有机会逃出去,我一个一个给你讲。”鲁克进侧过头,用一种近乎露骨的视线打量着昏暗灯光下的唐喆学,“二吉,我说实话,你这长相,干警察,浪费了。” “哈,我妈也这么说,她带我学了八年探戈呢。”唐喆学干巴巴地笑笑:“内什么,你可别吹牛逼,真杀了七个人啊?我干了十年警察都没抓过杀这么多人的杀人犯。” 鲁克进认认真真的:“嗯,没错,七个,我绝不吹牛逼。” “哇哦……” 唐喆学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感慨了一声,随即陷入沉默。看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鲁克进抬手拍上他的腿,试图以肢体接触拉近彼此的距离:“二吉,我在外面还有很多钱,如果这次你帮我逃出生天,我保证,我的钱,分你一半。” “等逃出去再说。” 低头看了眼拍在大腿上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唐喆学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眉。蓦地,车身静止,惯性让他们同时前倾了一下,对面那俩好容易摆正姿势的“看守”立马东倒西歪。紧跟着又听副驾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鲁克进意识到是林冬要过来检查了,赶忙抽回搭在唐喆学腿上的手。却不想下一秒臂上传来分筋错骨的剧痛,“咕咚”一声,面朝下被结结实实撅在了车厢地板上。 “二吉!你这是干——” 话音被“吱”的一声门响打断,门外,林冬逆光而立。鲁克进强忍着疼扭过头,不明所以地望向唐喆学,却见对方冲“亲手抓了自己的混蛋”堆起丝毫不比日光逊色的笑脸—— “审出来了,组长,确实是七个。”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 2 章 第二章 直到被押上另外一辆押运车,鲁克进都没缓过味儿来——什么世道?浓眉大眼的警察都开始骗人了? 事情的起因是,林冬在调查一起悬案时,通过犯罪手法在系统内串上了鲁克进犯下的案子。但鲁克进已经被判死刑了,判决书上只有六名受害者。 一瞬间,林冬想起去年被悬案组抓捕的一名罪犯,顾黎,本该干净利落的判死刑,却借着“坦白”其他罪行的由头,一次次拖延审判。他估计鲁克进也打算用这手,等死刑复核下来立刻找检察院“坦白”,到时案件势必会被打回去补充侦察。为免出现他故意和警方兜圈子、拖延死刑执行时间的情况,林冬决定给他玩一出“苦肉计”,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供词。 说是苦肉计,实际上唐喆学脸上的伤是假的,行动之前拜托同组警花何兰给化的“战损”妆,但踢岳林和秧客麟那两下……俩人下车后异口同声嚷嚷着要报工伤。 都回到办公室了,岳林还撵着林冬的后脚跟,委屈巴巴的:“林队,我是真被副队踢晕了,你看他刚才还拿矿泉水浇我才浇醒。” “给你放两天假,陪你女朋友过周末去。”林冬难得大方一回,甚至还附带额外惊喜:“可以关手机。” “真哒!谢谢林队!” 刚高兴了一秒,岳林突然意识到什么:“内个,林队,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一旁的唐喆学接话道:“你以前头发都炸毛了也不知道去理理,现在?半个月理一次,傻子才看不出来。” “你下班还会换裤子了。”何兰抱着一摞卷宗从他身边“飘”过,适时补刀:“以前单位发的常服裤子,你一穿能穿一年。” 被他们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岳林局促地挪着步子往后退,不留神撞上刚进屋的文英杰,赶紧回身扶住对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看见,没事吧你?” “没事,我又不是纸糊的。” 文英杰轻轻拍开他的手,将护在怀里的卷宗递向林冬:“林队,这是8?14案的资料,您交待我整理的。” “谢谢。” 接过卷宗,林冬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看。这次针对鲁克进的行动没带文英杰,因为对方正处于骨髓移植后的恢复期,还在服用抗排异药物。说是没什么事了,但他很清楚,那是逞强之语。经历过大剂量化疗的骨髓摧毁,文英杰的头发全都掉光了,整个人虚弱不堪,休息了半年才回来复职。 是时候招新人了,他觉着。想来悬案组成立之初只有他一个人,还是个编外部门,后来唐喆学来了,再后来拿到编制,又招了文英杰、秧客麟、岳林和何兰。在他的领导下,组员们配合默契,一年不少破案子,可卷宗是越堆越多。陈年旧案的侦破常常会引起轰动,这使得悬案组名声在外,陆陆续续接到众多兄弟单位发来的协调申请。上个月林冬刚跟后勤要了地下一层的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放待侦破悬案的卷宗。 有些卷宗已经超过三十年了,被无数双手翻得破破烂烂,里面夹着的照片或者纸质证据业已泛黄变脆。那些失踪者、死者,或者连身份都没有被证实的无名尸骨,大多被遗忘在积尘的角落,有的连知情人都去世了。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亲情和友情亦会淡化,然而负责侦办案件的警员却不会忘记,尚有一份冤屈等待昭雪。 悬案组创建的宗旨,便是“悬案的最后一站”。 回到眼前的案子,死者名叫叶蕙,殁年二十二岁,于十九年前的夏夜被发现死于郊区农田,死因为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的扼痕。尸体仰卧于田边的草丛之中,根据法医的鉴定,确认是第一案发现场。无性侵痕迹,手机现金等物也在包内,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员们排除了奸杀和劫财的作案动机。 林冬的办案风格一向是效率和准确度齐驱,尽可能少做无用功。查悬案,并非随机抽取一份卷宗,或者今天心情好就查李四的案子、明天心情不好就查王五的案子,而是通过串并相同类型作案手法或者线索,哪个有头绪查哪个。像叶蕙这个案子,是某兄弟单位抓了个潜逃多年的杀人凶手,作案手法和叶蕙案很像,串上之后通知他们的。 现在是把当年法医从叶蕙甲缝里提取到的DNA发去做对比了,对上了便可结案,如果没对上,还得从头查起。十九年前的数据库还没有联网,只能是抓到一个嫌疑人对比一个。现在容易多了,数据一上传,是不是真凶,立见分晓。 林冬卷宗刚看了一半,文英杰那边接了个电话,兄弟单位打来的,说他们发过去的物证没对上,叶蕙的死和他们那边抓的那个无关。这是林冬意料之内的事情,并不觉得失落。串案子有时候就像找走失的孩子,找着十个都不一定有一个是自己家的。不过开启的卷宗没有合上的道理,况且看到一半,林冬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熟人作案,感情纠纷。 进行案情讨论的时候,唐喆学提出异议:“熟人?当时的侦办人员捋着叶蕙的社会关系查了好几遍,一个嫌疑人都没摸上来,她男朋友那会甚至已经出国了。” 林冬反问:“男朋友归男朋友,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没几个追求者?” “也查了,和她有书信、电话往来的那些,还有平时接触的那些男性,单位同事也都查了。”岳林及时补充。 “总有没查到的。”林冬笃定道,同时将视线投向何兰:“兰兰,你是女孩子,你有没有遇到过有人暗恋你,你当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的情况?” 感觉一办公室男同僚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脸上,何兰不禁耳根发烫,不好意思地扭过身,假装看不见他们盯着自己:“林队您真是的,怎么问这么隐私的问题。” “所以说,有喽?” “啊,是有一个学长……”何兰吞吞吐吐的,这种事和闺蜜说没问题,搁办公室里公开讲总感觉像被审查似的:“我是毕业后从一学姐那听来的,她和那个学长同班,说,学长喜欢我很久了,但一直不敢跟我说,有一次我去水房接热水,拎了同屋的三个暖壶,他看到后主动帮我提暖壶来着,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林冬微微一笑:“你才貌双全,被人暗恋不奇怪。” 本来何兰只是耳根子发烫,让林冬这么一夸,脖颈子都红了。说心里话,还是挺受用的。别人家的领导不是骂人就是打人,到林冬这,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声细语的,每个礼拜人均至少挨一句夸。不像重案那群人,一天天的,都骂出花来了。 想谁谁来,林冬话音未落,就听重案二把手罗家楠那烟嗓从楼道上传来:“二吉!二吉你出来!” 递了林冬一个“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干嘛”的眼神,唐喆学起身走出办公室。一般没好事儿,以唐喆学对罗家楠的了解,这么粗门大嗓的,指定是要当着来来往往的市局同僚控诉点什么。 果不其然,唐喆学出去还没半分钟,就听罗家楠慷慨陈词了起来。林冬着耳朵听了听,原是为申请办公室的事情。重案人多,一个办公室太挤,罗家楠想问后勤申请新办公室,过来问唐喆学申请流程。貌似是打过一次申请被后勤处长贾迎春驳回了,还得重新写申请走流程。 “我就纳闷,我是打字的姿势不对啊还是邮箱少打个字母,怎么你们想要办公室就能要到,我特么要个厕所都那么费劲!我媳妇一年捐那么多钱给局里,让我们部门花点能把单位干破产是怎么着!” 烟嗓一开,满楼道都能听见。林冬觉着,这哪是跟唐喆学说话,明显是说给贾迎春听的,因为老贾就在六楼办公。重案组是出了名的土匪窝子,别人要东西,那是要,他们?跟明抢差不多。之前也不为了申请一笔什么经费,老贾那卡了一道,林冬路过后勤办公室时,听罗家楠在里面耍混蛋,嗷嗷“您别逼我打劫市财政局的运钞车哈!”。 别说,他还真有这本事。 罗家楠吵吵了几句,后勤办公室的门开了,贾迎春站楼道上,气沉丹田一声吼:“罗家楠!你给我过来!破嘴没个把门的,胡咧咧什么呢!不像话!” 得,林冬心说,目的达成。不一会,唐喆学回来了,脸上挂着一副“我脑瓜子嗡嗡的”的表情。就说找他没好事,罗家楠纯粹是拿他当不要钱的工具人而已。 等唐喆学坐回到位子上,林冬安慰道:“你拿他编故事,他拿你当工具人,你俩扯平了。” 唐喆学闻言干笑了一声。这次针对鲁克进的行动,为了迅速拉近彼此的信任度,他事先准备了一个催人尿下的故事——战友情,一个追凶时被罪犯弄死,一个为了报仇赌上全部。故事的主角之一必然是他了,另外一个……可着全局看,他唐喆学最好的哥们,公认是罗家楠。 不过具体内容没太用上,连罗家楠的名字都没说,挺好,省得被对方知道后说他咒自己。当然罗家楠不会为这个记他仇,反正那孙子该咒他的时候一个字也不会省略。就像外出秘密侦查的时候,需要留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之类的个人隐私内容,他们一向是用对方的。 嗨,兄弟情深,互相伤害嘛。 就在唐喆学琢磨是不是待会下班后找个地儿给罗家楠上柱香的时候,忽听岳林疑惑道:“副队,你看这个地方,这是胎记么?” 接过对方递来的尸检照片,唐喆学眯眼研究了一番,转手递向林冬:“我看不像胎记,是淤血吧。” 林冬看了看,根据个人经验给出判断:“是压痕。” 关于这处压痕,尸检记录上没有特别说明,仅仅拍照留存记录,因为和死因无关。压痕位于死者右胸上方,近圆形,直径约两公分,边缘模糊,猛一看,看不出是什么留下的。 “扣子?”岳林想了想,“不对,扣子没那么大吧。” 又转头问秧客麟:“秧子,你说是什么?” 秧-程序员-客麟的脸被三台显示器遮挡得严严实实,说话也不探头:“你扫进电脑,我可以给你对比一下。” “你就会使唤忙人。“ 岳林不满撇嘴,没想到又听林冬说:“岳林,把照片做电分扫描,秧子,对比一下案发地附近那所大学城内所有大学的校徽。” 校徽? 众人面面相觑,连秧客麟也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校徽通常佩戴于左胸,可这个痕迹是遗留在死者的右胸上。 一片沉默中,文英杰首先反应过来:“林队的意思是,留下这个压痕的,是凶手?” 林冬给了他一个“给你点赞”的微笑。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 3 章 第三章 怀疑压痕是校徽,林冬并非盲目猜测,而是通过对卷宗记载内容综合分析所作出的研判。首先是叶蕙的职业,她是钟田大学城内部某市级银行营业部的柜员。其次是案发地,距离大学城只有大约三公里远。案发时的大学城才新近落成投入使用不足一年,周边建设尚未完成,出了大学城外面全是农田,一部监控也没有。 “林队,案发时的钟田大学城里有五所大学入驻,分别是青政,南商,工学院,体大和明光学院。” 何兰将资料同步给秧客麟,用五所院校的校徽与死者右胸的压痕做对比。校徽的大小形状都差不多,光凭外观无法确认。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林冬让秧客麟把校徽的锐化高清图打印到一张纸上,连尸检照片一起,出屋奔地下二层的法医办。 悬案组没有自己的法医,遇到“疑难杂症”林冬都得去楼下麻烦好基友祈铭。基于此,他准备挖一个有法医专业背景的组员过来,人员还在遴选中,内部招聘信息一发,收上来一百多份应聘简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不过听唐喆学说,祈铭手下的实习生周禾居然也发了份简历过来。 他让唐喆学假装没看见,毕竟这事儿要让祈铭知道,周禾八成得变爆米花——周禾的外号是大米。当然,他理解周禾,在祈铭手底下干活,要么心够大,要么意志足够坚定,还得有足够高的智商应对见缝插针的“随堂考”。祈铭是出了名的苛刻,答不上随堂考的题目当场劈头盖脸一顿削,足以让人怀疑人生,能在法医办干过三个月的实习生屈指可数。 “Hello,祈老师,有空么?” 进屋之前,林冬象征性地敲了敲法医办公室敞开的大门。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虽然和祈铭的关系好到可以分享隐私,但在工作时段内,他还是习惯遵守部门间的客套原则。 “给你十分钟。” 听语气,祈铭可能刚跟谁发完火,措辞稍硬。又看周禾哭丧着脸敲键盘,林冬当下了然——嗯,八成是投简历的事儿漏了吧,貌似是发邮件的时候,周禾忘记取消自动抄送部门主管的选项了。 将校徽图片和尸检照片交给祈铭,林冬转身冲蹲在法医助理高仁电脑上的祈美丽打招呼:“怎么站这了,美丽?” 祈美丽歪了下头,发出“嘎~”的声音,算是和林冬打招呼。它是祈铭养的紫兰金刚鹦鹉,从某走私鸟蛋案件中孵化出的“证鸟”。历经长达九个月的蜕变,现如今的祈美丽再不是罗家楠嘴里那只“除了睡就是吃的丑八怪”,而是羽色华贵、机灵可人的市局团宠了。 林冬感觉自己可能是挺有动物缘的人,家里的猫猫和狗子就不说了,都养成家人了。就说祈美丽,谁教它说话它都学不会,就林冬教行。现在祈美丽会喊“南瓜”“祈铭”“高仁”“大米”和“二吉”,哦,对,还有“局长”。 “马屁精。”罗家楠曾如此评价,归根结底是他教不会祈美丽喊自己“爸爸”的酸葡萄心理。 即便林冬一句话说明没有,祈铭也知道他要拜托自己什么事——对比校徽和尸体上的压痕,从细微之处判断形成压痕的校徽是哪一枚。无关默契,而是多年的职业生涯练就出的敏锐,物证一到手,就知道该干嘛。 校徽大小外形近似,但每一枚校徽表面的凹凸结构分部不同,施加的压力会集中在凸起的部分上,所形成的淤痕自然要比凹陷处深,可以据此来判断。林冬倒是也能看,拿着放大镜一点点比对便是,但祈铭天天看伤,对于伤痕形态的敏感度更高。对于林冬来说,效率是第一位,为此求人办事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拉不下脸来。 “这是明光学院的校徽形成的压痕。” 三分钟不到,祈铭给出了答案。他甚至不用放大镜,近视一千度丝毫不耽误他从压痕的深浅来判断原始图案。划重点,图案压上去是反着的,祈铭的方法是,找准受力点,拿尺子一量颜色最深的几个点之间的尺寸便可确认。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不是日日辨别各种伤痕的人,根本看不出那一团压痕上到底哪里颜色最深,毕竟颜色深浅差别十分细微。 “你最棒了,能师从你得是祖坟冒青烟。”林冬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自当是替周禾做做人情了,这孩子恐怕得被祈铭追着骂一个月。 虽然祈铭情商不高,但话外之音还是听得出来的,当即扳起面孔:“林冬,我知道你爱挖别人家的墙角,但是挖到我这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立马撇清关系,说“诶,不是我挖墙角啊,是大米自己投简历过来的”,但林冬是公认的双商高,既要照顾祈铭的脸面,又要替周禾说话,同时也维护了自己的人格:“祈老师,是你要求太高了,大米怕留不下来,给自己找条后路,当然,你不要的人,我肯定也不要。” 周禾一听脸都绿了,本来头埋得就低,这下几乎贴到键盘上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大米了?”祈铭反问,语气竟然有那么一丢丢委屈,“我不要他,会熬夜帮他修改学位论文?” “好好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不争。” 言语间林冬背过手冲周禾比划了一下,意在提醒对方“有这么好的导师,偷着乐去吧,别再想跳槽的事情了”。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如果未来有更好的出路,他们这些做领导的不好横加阻拦。人活着总要现实点,在市局工作听着挺高大上,实际上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他们这的条条框框比任何地方都多,说句难听的,干活的如履薄冰,管事儿的战战兢兢。局长大人动不动就得磕速效救心,跟磕糖豆儿似的。 胡撸顺了祈-小白蛇-铭,林冬拿资料上楼。刚进电梯就收到周禾发来的微信消息,内容主打一个感恩戴德,说多亏有他帮忙说话,不然自己可能真得被祈铭扫地出门。 林冬回道:【别想太多,他只是嫉妒我人缘比他好】 后面还跟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就他所知,祈铭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嫉妒的情绪,就算有也不自知,因为对方本身就是个令人嫉妒的存在——专业性极强,智商超高,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有信托基金。在旁人眼里,上帝不但给祈铭开了满楼的窗户,连前后门也都大敞遥开的。 出电梯时又收到周禾的消息:【您人缘是挺好的,我知道有好多同事都想去悬案组】 给对方回了一条【不说了,干活】,林冬进办公室交待秧客麟用电脑软件复核祈铭的对比结果,转头叫唐喆学去安全通道抽烟,顺道把周禾发的消息拿给对方看。 “大米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人缘好?”唐喆学皱眉苦笑,“外面多少人恨你恨得咬牙切齿。” 对此,林冬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查悬案,不可避免会牵扯出当时办案人员的某些疏漏甚至违规操作,为此受到审查和处罚的不在少数。确实挺招人恨的,他自己也认。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像他这样因为受到兄长牵连、此生仕途无望再上一级台阶的人,倒是正合适干这份得罪人的差事。 看他闭眼吁出口烟雾,唐喆学抬手扣住他的脸侧,轻问:“累了吧?这几天一直连轴转。” “还行,有线索上来就不觉着累。” 说着,林冬将烟头摁熄在垃圾桶上,倾身向前,靠上唐喆学肌肉饱满的胸膛。高挺的鼻梁埋入富有弹性的胸肌,在这个无人路过的角落里,静享片刻的慵懒—— 嗯,舒服,洗面奶果然是解压缓疲劳神器。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 4 章 第四章 确认死者右胸的痕迹乃是明光学院校徽所留,林冬决定去大学城走一趟,一来勘验下“现场”,二来回访一下知情人,看能不能挖掘到一些当初被忽略掉的线索,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了。调取案发期间在校人员信息的事情则交给秧客麟和何兰去办,这俩人一个搞技术一个学法律,组合在一起,逻辑性能严谨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悬案组的现勘说是故地重游更贴切,可即便是故地也鲜少有保留原样的。十九年的光阴,世易时移物是人非,当年的庄稼地早已被打造成商业街,目标客群主要为大学城里生活学习的师生及工作人员。 将车停在人行道边上,唐喆学望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商业街,被那些闪亮的招牌勾起感慨:“现在的大学生消费水平这么高么?开间房二百八?吃个套餐四五十?我念书那会一个月生活费也才八百。” “嗯,差不多够你开三次房了。”坐副驾的林冬轻飘飘地吐槽。 唐喆学扭过头,语气不无诧异:“我上哪开房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警校全军事化管理,晚上要查寝的。” 他是省警校毕业的,林冬是公大,虽有院校等级层次之差,但管理方式几无差别。 林冬故作疑惑状:“你不和罗家楠翻墙出去过好多次?” “那是去网吧,又不是跟他开房。” “你俩开过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 明知林冬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唐喆学还是不免牙碜。同样是男人,对着林冬,他行,可换成罗家楠?可拉倒吧,扒光了扔他怀里他能哭出来。偶尔他也会反思自己的心路历程,琢磨当初怎么就折在林冬手里了,最终的结论是对方过于优秀,即便身处黑暗的角落,依旧难掩耀人的光芒。 当然林冬长得好看也是个重点,他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成员。话说回来,纵使年华老去,在他心中,爱人依旧是初见时的那般……呃,还是别初见了,那会的林冬因为重大决策失误被降职审查,人很颓废,一点精气神也没有,还是现在更有魅力。 后座上的文英杰和岳林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沉默不语假装自己不存在。自打队长副队长的关系“被公开”后,打情骂俏也不知道避嫌了,大有破罐破摔的节奏。好在有重案的罗家楠兜底,任他俩再嚣张也嚣张不过那哥们——张嘴“媳妇儿”闭嘴“我家祈老师”,出来进去就差给祈铭拴裤腰带上了。 穿过商业街,唐喆学将车开到了大学城门口,向门卫出示过证件,得以放行。这里的管理还算严格,进出都得凭学生证或者教职员工工作证,像叶蕙那样在里面工作的商业机构人员,也得有通行证才能自由进出。不过案发时可没这么严格,那个时候大学城一期才刚投入使用,二期三期在建,学生和教职工人员就将近八千,加上其他商业机构和施工人员,每天进出逾万人。 所以案发时的走访工作量巨大,一开始岳林翻卷宗的时候,以为就文英杰拿上来的那一本,后来才知道,下面的档案室里还特么搁着好几箱呢,都是走访记录。他顺手翻看了几本,发现不到一年时间里,大学城居然发生过多起刑事案件,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有女浴无头女尸案、酒吧□□案、八卦楼上吊案和图书馆□□案。除此之外,还有好几起持刀伤人案。涉案人员有外来务工人员,有当地的地痞流氓,亦有大学生。令人惋惜的是,有的大学生不是受害者,而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缉拿归案。 他禁不住感慨万千:“寒窗苦读十二年,上了大学,一下子没人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冲出来了。” 透过车窗望向穿行于绿荫之下的莘莘学子,文英杰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接话道:“本该是求学的殿堂,却不想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那是以前,现在治安可好太多了。”岳林及时补充,“我来之前和管片派出所的打过电话,去年一整年的刑事案件发生率比全国平均值低一半。” 唐喆学插嘴问了一句:“现在大学城有多少人?” 岳林点开手机记事本:“一二三期共计容纳学生和教职工人口数五万四,如果加上周边商业区的工作人员,有差不多六万。” “嚯,快赶上一个单独的区县了。” “是啊,派出所所长说,市里考虑单独给这边划成个区,还要盖商业住宅、医院和幼儿园中小学之类的配套设施。” 林冬总结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机会,有现金流,吸引更多的人涌入,形成良性循环后,一座新兴的城镇便形成了。” 正说着,一辆橙黄色的中巴车呼啸而过。园区内限速四十,林冬这辆大马力“霸天虎”被唐喆学开得跟乌龟爬一样,就差招呼岳林下车去推了。可这辆中巴车的时速起码八十。不光超速,还超载,限乘十七人的车厢里挤满了学生,粗略估计,四十人不止。 岳林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常常被临时调去维持交通,见多了重大交通事故,发现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就忍不住纠正:“开这么野,超载还那么严重,这要出事故可不得了,副队,晚点把车载录像拷给我,我跟管片交警说一声,这必须得管。” “行,等走访完了我发你。” 应承完岳林,唐喆学侧头和林冬相视而笑。管闲事是悬案的传统,走访调查期间发现违法犯罪行为,必须果断出手。之前有一次押送嫌疑人去异地指认案发现场,途径高速休息区时碰到一毒驾的大货司机,唐喆学当场上演了一出“生死时速”,扒车拦停,避免了可能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岳林是为了救人跳过次跨海大桥,被捞上来后抖得跟筛糠一样,还得裹着毯子硬挤出“分内之事”脸,面对采访的媒体。 不后怕么?当然后怕。突发事件充满了不确定性,严重的甚至威胁到他们自己的生命。但他们是警察,他们都不管闲事,还能要求谁来管?林冬的要求不高,就一点,别上英烈墙。 那上面已经有他七位同僚了,他不想手下任何一个人成为第八个。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4. 第 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 5 章 第五章 乌龟爬似的爬了十分钟,一行人抵达叶蕙生前工作过的银行营业部。按照卷宗里的照片,过去的营业部位于写字楼一层的东北角,眼下则占据了一层三分之一的面积,看起来这些年业务发展的不错。幸运的是,现在的营业室陈主任是叶蕙的同事,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记忆深刻。叶蕙是和她同一批入职的大专生,彼时还都是柜员,两个人虽然算不上闺蜜,但平日里关系也还不错,下班后经常一起等中巴车回家。 “出事之后,我们营业室的小姑娘都吓得不敢来上班了,后来总部安排了辆班车接送我们……” 提起过去的事情,陈主任连连叹息:“小蕙人长得漂亮,性子活泼又能歌善舞的,大家都很喜欢她,谁也没想到能发生这种事,出事后她妈妈哭得死去活来的,有差不多两三年的功夫吧,天天来,在营业室外面的等候区一坐就是一天。” 叶蕙的母亲已经于十年前病逝了,而叶蕙的父亲则在她很小的时候因车祸去世,她是独生女,所以现在她没有家人了,对于她的死亡真相,可以说除了办案的警察再无人追究。这也是林冬的坚持,越是这种无人挂记、早已被遗忘在时间洪流之中的受害者,他越要还对方一个公道。 唐喆学点点头,继续问:“她那个出国的男朋友,后来有什么消息么?” 之前林冬推测是感情纠葛,那么男友的情况需要挖掘一下。 “什么男朋友啊,根本就是个白眼狼。”陈主任不屑撇嘴,又忿忿不平的:“他出国读书,家里掏不起生活费,小蕙一个月工资全得打给他,可那会我们一个月才多少钱啊,不够了也只能到处借,小蕙死的时候,还欠了行里同事将近五万块钱没还呢……然后大概有一个来月的功夫吧,他打电话到行里找小蕙,我说小蕙出事了,死了,被杀了,他‘啪’的就把电话挂了,一句问问发生了什么的话都没有!” “大概是觉着国际长途太贵了吧,生活来源一断,该省的得省。” 听闻林冬小声吐槽那个白眼狼的行径,唐喆学抿住嘴唇暗暗忍笑。这号人他也见识过,他妈林静雯一闺蜜的老公,论辈分他得管人家叫叔叔。挺出息一男的,贫困山区里出来的高考状元,一直读到博士,那是九十年代,谁家出个博士是绝对的光宗耀祖。 女的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去餐厅当服务员,一天打两份工,工作超过十八个小时,挣到的钱全都给了在校读书的老公,一直供到对方毕业。谁承想,男的前脚拿学位证书,后脚一份离婚协议摆上桌面。一点儿情分不念,离了婚转头就娶了校长的女儿。 对于这种男人,唐喆学只给俩字——败类。 “那追求她的人呢?” 唐喆学边问边翻工作笔记,把从卷宗询问记录里摘抄下来的人名逐一念给陈主任听。这些人案发后都挨个调查过了,全都没有作案时间。不过查悬案就是这样,反复地问,保不齐那句话当时证人没想起来说。 “人走茶凉,那些贪图她美貌的男人,出事之后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陈主任又叹了口气,“倒是有个大学生挺用情至深的,出事后问我要了张小蕙的柜员照片,说是留个念想。” 大学生?唐喆学和林冬互相对视了一眼,追问道:“哪个学校的,叫什么?” “哎呦,我记得校徽是……明光学院吧?叫什么……这个……挺少见的一个姓……我想想……”皱眉仰脸,陈主任琢磨了半天,忽悠一拍大腿:“诶!姓油!柴米油盐的油!我以前听小蕙小油小油的叫他,还以为是尤其的尤,后来看他身份证才知道是那个油。” 明光学院,对上了。唐喆学顿感兴奋。不过印象中当时的侦察员没走访过姓油的人,估计是暑假期间油姓男生不在校,所以不在嫌疑人考虑范围内。 偏头示意岳林给秧客麟发消息查这个姓油的,林冬接话道:“你怎么看到他身份证的?” “他办卡,当时我们和学校有协议,给大学城的孩子办校园信用卡,到周边商户消费都给打折。” “他问你要照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开学之后的事情了,具体时间……唉我真想不起来了,都快二十年了。” “他和叶蕙是怎么认识的。” “也是办卡,交学费的卡,他来我们行办储蓄卡,小蕙给他开的卡,好像从那之后他就迷上小蕙了,经常跑过来办一些零零散散的业务,还约过小蕙去吃饭。” “叶蕙去过么?” 陈主任摇头否认:“那个时候追小蕙的男人,有开奔驰宝马的老板,也有大学教授,那她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一十八岁的小屁孩?” 凝思片刻,林冬又问:“她和这些人有没有金钱瓜葛?” “……” 此话一出,陈主任的表情瞬间有点纠结,片刻她后起身走到门口,把办公室门关上。重新坐到位子上,她低声道:“她缺钱,得想方设法的做业绩,我们当时都是合同工,和正式工的待遇不同,拉存款和卖基金的佣金很低,她就帮其他行的柜员做业务,人家拿到返点再给她,那些追她的人大多在她手里做过业务。” 低头翻了翻复印下的证人证词,林冬质疑道:“这个情况,你当时为什么没和负责案件的侦查员提?” 陈主任夹紧双腿,肢体动作明显局促起来,纠结许久,为难道:“那会我们合同工私底下都这么干,说了……说了怕被开除……”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林冬无奈地默叹了口气。人啊,多少都有点私心,当年不敢说的话,一定是和自己的利益密切相关。有些案子能在空悬多年后打开突破口,要么是证人良心发现实话实说,要么是多年后无关痛痒了才会和盘托出。 “你们卖的,是正规金融机构的理财产品?” 基于陈主任的“坦诚”,林冬认为单考虑情杀就有些偏颇了,还得考虑金钱纠葛。如果说叶蕙恪守底线,只是帮其他同行做业绩拿提成,那么还好说。可如果她把一些不合规的高风险金融产品卖给追求者,最后害人家血本无归,那就难说会不会引发杀意了。 “我是,至于小蕙……”陈主任不怎么确定的摇了摇头,“她真是太缺钱了,那白眼狼一个月问她要五千美金的生活费,外加一年四万美金的学费,难说她会不会走歪路。” 这么贵?林冬心说我公派留学期间一个月生活费才一千二百美金,前提是住校不用花房租。就算要负担房租,和他同样公派留学的现任鉴证科一把手杜海威,一个月也花不过三千美金。五千?这是天天泡酒吧里还是吸毒了? 算了,不吐槽那人渣了。理了理思路,他又问:“你还有她当时卖理财产品的联系人信息么?” “有几个,但好多年不联系了,手机号不知道换没换。” “没关系,把姓名和你以前联系用的手机号给岳警官和文警官就行。” 说完,林冬站起身,偏头示意唐喆学和自己出去,私下里沟通。到外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站定,林冬说:“现在有两条线要查,一个是油姓男生这条线,一个是叶蕙卖理财产品这条线,另外如果那白眼狼一年要十万美金,那么逼得叶蕙有可能走了来钱更快的路。” 唐喆学稍一琢磨:“你是说……她还有可能卖/淫?那姓油的是她的客户之一?” 林冬垂眼默认。刚开始听陈主任提到油姓大学生时,他还没这个想法,直到对方说出叶蕙需要负担多少钱。他见过为了“爱情”可以付出到何种程度的女性,然而所有的牺牲都是无用功,换不来那些渣男丝毫的感激之情,到最后他们更会以此为由和女方分道扬镳。 忽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他笑着问唐喆学:“二吉,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用大钱,你会为我下海么?” “……” 这是道选死题,唐喆学迅速作出判断。认真考虑了几秒,他笃定道:“如果真到逼不得已的份上,我可以为你卖个腰子。” “多谢,不过算了,好意我心领了。” 林冬断然否决了他的“奉献之心”——卖哪不好卖腰子?我不用啊?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5. 第 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 6 章 第六章 从银行出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鉴于往返路程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林冬决定在大学城附近找一家宾馆住下,顺道约了明光学院本校区的负责人晚上见面。办好入住手续,唐喆学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拜托对方去家里帮忙遛狗喂猫。林静雯问他要出差多久,不行先把吉吉和冬冬接自己那去带几天,省得每天早晚来回跑。 简直是瞌睡扔来个枕头,唐喆学顺势接茬:“也行,那就先帮我带两天吧,最近有点忙。” 林静雯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好好吃饭,保证睡眠,跟冬子也说一声,别一忙起工作来废寝忘食的,还有,少抽烟。” “知道,保证带到。” 挂了电话,唐喆学转头跟林冬转述老妈的叮嘱。听完林冬拿起手机给林静雯发了条微信语音,前半部分说麻烦对方帮忙带毛孩子,表示感谢,后半部分礼尚往来,关心了下对方的饮食起居。从唐喆学那论的话,林静雯也是他“妈”,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感觉到来自长辈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主要是林静雯心态比较年轻,亦无传统东方文化中的家长式权威,从不拿“妈妈”的身份压他们一头,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其实女人也一样,就算六十了依然会有十六岁的少女心。很多时候林冬感觉自己得哄着林静雯,就像弟弟哄姐姐那样。话说回来,一开始林静雯确实让他喊自己“嫂子”来着,结果唐喆学撒泼打滚的,死活不让他这么喊。 也是,喊“嫂子”差辈分了。 七点整,岳林打电话到他们屋,说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喊领导下去吃饭。说实话楼下没什么好吃的,大多是景区常见的那种煎煮烹炸小吃,要不就是各种地沟油盖浇饭或者预制菜套餐,即便如此依旧家家大排长龙。转悠了一圈,没找着想吃的,唐喆学提议去大学城里的食堂看看。可快到和学校负责人约定的时间点了,于是林冬让他们三个开车过去,回头给自己随便带份粥或者米线就行。 回宾馆的途中路过一家十元用品店,根据卷宗的记载,这家店的位置大致就是叶蕙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林冬驻足于店外,透过落地玻璃看向里面,几名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正在选购商品,收银台后面,老板娘捧着一碗凉皮,边看手机视频边吃晚餐。 ——多么祥和安宁的一幕,里面的人肯定不知道,十九年前,有一名年轻的姑娘殒命于此。 正默默感慨着,林冬忽觉旁边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转头一看,是只“卖崽青蛙”。个子小小的,头顶和他肩膀齐平,玩偶装的表情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配上手里拎着的一串小青蛙气球,很难让人不动恻隐之心。想起网上的形容,更让人感到心酸——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大晚上出来卖孩子? “多少钱?”他决定买一只回去给狗子玩。 卖崽青蛙举起挂在身上的二维码,上面写着“十五元一只,请扫码付款”。扫过付款码,林冬接过一只青蛙崽,拎在手里继续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幼稚,不知道等下唐喆学回来看到,会不会有相同的感觉。 有段时间他对乐高玩具很感兴趣,看到高仁那有套全新没拆封的,要过来拼了好几个晚上。唐喆学说这是因为他童年缺失的缘故,仔细想想,他认为对方说得有道理。从四岁起就因为过人的智商开启了学海无涯之路,十岁被选拔进了少年班,同龄人还在外面疯跑疯玩的时候,他已经在学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了。 彼时的奥赛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但在他就读的实验中学少年班里,有超过一半都是奥赛高手。那个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因为身边聪明人太多了,反倒是一个不努力,便会被其他人抛于千里之后。竞争异常激烈,说是强敌环伺毫不为过。身处如此高压的环境之中,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只有学习二字,等上了大学才发现,室友们分享的流行歌曲他竟然一首都叫不上名字。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绝对的孤独,没有融入群体的话题,没有人际交往的经验,面对他人提出的要求,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睡下铺,某天同屋一个男生把脏兮兮的行李箱直接摊到他刚铺好的床单上,此举令他倍感不悦,没说话直接上手拉了对方一把,力道有点重,给人拽了个趔趄。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对方也没惯着他,反手推了回来,不出意外,一架打进了教官办公室。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处分——口头警告,然后在教官的“强迫”下,与对方握手言和。从那天起,他开始钻研人情世故,观察他人的喜怒哀乐,此后就跟开了挂一样,上能应对院系领导,下能组织大型学警活动,后面连续担任了三届系学生会会长。 别人都说他双商齐高,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孤独的自己能够存活于世的必备技能。他是父母眼中的哥哥“林阳”,是其他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师赞不绝口的“优等生”,唯独不是“林冬”。 就算是孤独地活着,他也得活出真正的自己。 回到宾馆,林冬路过前台时被接待员提醒有人在等候区等自己,忙转头过去。来人是明光学院的大学城校区负责人周副校长,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见林冬手里拎着只青蛙崽,周副校长的表情稍显玩味:“哈,林警官,这是给孩子买的?” “是给同事的孩子带的。”林冬才不会直接说“我没孩子,给狗买的”,那样容易让对方感到尴尬,“进房间谈吧,这人多,乱。” 上楼进屋,林冬放好青蛙崽后拎出两瓶矿泉水,和周副校长一人一瓶。不敢用宾馆的电热水壶烧水泡茶,谁知道那里面都煮过什么玩意。网上不说了么,煮内裤的都有。其实以前他不会计较这些,干刑侦的,什么脏乱差的环境没待过,下粪坑捞完尸块,上来擦擦手不照样吃饭?许是干悬案干久了的缘故,很少有现场可出,人也慢慢变得矫情起来。 按照职位来算,周副校长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他来大学城任校区负责人还不到两年,对于十九年前发生的事情,仅仅是有所耳闻。他表示,以前的管理确实很混乱,什么人都能进,治安环境比较差。后来园区所属单位换了一位新领导,对整个大学城一二三期项目进行了大力整顿,规范化管理,才有了如今绿树成荫、整洁干净、学习氛围浓厚的校园环境。 稍事寒暄了几句,林冬坦诚道:“目前该案件有线索涉及贵学院的学生,今天约您过来,是先和您通个气,明天开始我们将去贵学院调取一些必要的资料,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们学校?”周副校长刚拧开矿泉水瓶瓶盖,还没来得及喝,又把瓶子放下,语气略显不安的:“资料倒是可以提供,不过十九年前的……那个时候的信息化系统还不完善,学生档案大部分是纸质的。” “没关系,我们自己会查。” 不就是去档案室当搬运工么,这事儿林冬干过不止一次,并不觉有什么为难。科技进步带来的是好处是,效率肉眼可见的提高,但是作为侦查员,看家本领不能丢,该卖力气的时候绝不能可怜自己。早些年他刚参加工作那会,一个探组四个人,翻越过几十吨重的纸质材料。 又听周副校长试探着问:“内个……你们确定,凶手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确定,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也许只是一条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的线索。” 基于保密纪律,林冬不能实话实说,尽管他心中有谱。有些菜鸟侦查员走访时嘴上没把门的,该说不该说的全往出秃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果嫌疑人就在走访的目标对象里,那肯定会打草惊蛇。他一般不忽悠走访对象,而是技术性的避重就轻。搁罗家楠那号,能给走访对象忽悠瘸了,或者祈铭那样的,动不动怼脸拿尸体头盖骨认亲戚。 嗨,个人有个人的侦察艺术。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6. 第 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 7 章 第七章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不能随便给其他女生留微信号。” 一顿饭的功夫,文英杰拒了三波问自己要微信号的女大学生。他是学艺术的出身,五官精致轮廓立体,皮肤白净身形清瘦,十分符合时下流行的审美。用唐喆学的话来说,文英杰出场自带仙气儿,有点病美男那意思。 事实上文英杰没女朋友,也不想找。作为一名曾经的慢性淋巴性白血病患者,虽然换过骨髓了,但仍需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未来仍是未知数。他和秧客麟喜欢过同一个女孩,荣森,同时也是他的骨髓捐赠者,只可惜对方现在身陷囹圄。他死心了,秧客麟却没放弃,而比起他,显然秧客麟那样健健康康的人更值得托付终身。 “诶对了,荣森现在什么情况?你跟她还有联系么?”岳林张嘴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出意外,被唐喆学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表情当场拧巴。 文英杰倒是想开了,并不忌讳旁人提起荣森,语气轻描淡写的:“我跟她没联系,可能秧子有吧,你可以问他。” “秧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哪敢问。”岳林小声逼逼,又收到唐喆学如刀的瞪视,赶紧埋头秃噜米线。大学城食堂做的鸡汤米线还挺好吃,配的鸡腿也大,看着就有食欲。 收回视线,唐喆学问文英杰:“秧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文英杰点开手机,把秧客麟刚发来的信息展示给唐喆学。本想吃完饭回宾馆大家一起看,既然领导问起,那就无所谓饭点不饭点了。 油姓十分罕见,秧客麟按大致年龄在系统里一搜就搜出来了:油杰,男,现年三十七岁,研究生学历,目前就职于环保局。履历很干净,研究生毕业就进环保局了,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动,已婚,育有一子一女,妻子也在同单位工作。 看了下系统内登记的家庭住址,就在离大学城不远的县级市,唐喆学凝神微思片刻,给林冬打去电话,征询对方的意见。如果今晚能和油杰碰面,大概率可以确认林冬对于叶蕙是否□□的猜测。 林冬支持他的决定:“你带岳林去吧,把英杰给我送回来。” 挂上电话,唐喆学催促岳林:“赶紧吃,吃完跟我去见油杰。” 岳林正抓着鸡腿大快朵颐,听闻领导催促,赶紧狼吞虎咽,豪迈的吃相引得文英杰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以为你饿了一礼拜没吃饭呢。” 扯出餐巾纸,岳林边抹嘴边反驳道:“我没你吃东西那么秀气,瞅瞅你瘦的,还没兰兰沉。” 文英杰轻笑:“但是姑娘们跟我要微信号,没跟你要。” “我有女朋友,我不稀罕!”岳林顿感不忿,促声辩驳:“再说她们也没跟副队要啊。” “人家姑娘不瞎。” 唐喆学举起左手,让岳林看清楚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对爱情的承诺,更是林冬彰显独占欲的方式。该说不说,自打套上戒指,给介绍对象的少了,出门在外也没人跟他要微信号了。但总有那不开眼的,前段时间蹲守嫌疑人,他假扮路人在公园花坛边闲逛,一下午,有七八个男的跟他搭讪。后来才知道那一片儿是个同志聚集地,怪不得有人过来就问价钱呢。 事后听他念叨自己跟掉进狼群的小白兔一样,林冬听似无所谓的:“跟管片派出所的打个招呼,抽空抄了吧。” 话音不重,分量不轻。明摆着的事,自家大金毛被人从头到脚拿眼睛来回扒,组长大人觉着吃亏了。 给林冬打包了一份冬菇面线让文英杰带回去,唐喆学带着岳林,一打轮奔了油杰家。没打招呼直接上门,目的是不给询问对象留编故事的时间,问起话来,真假立破。当然也有可能扑空,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有家有室的男人,下了班不回家,出去浪啥浪? 正如唐喆学所预计的那样,油杰在家,刚吃完晚饭带孩子做作业呢。开门时穿着一身家居服,听闻是警察上门,还是为了十九年前的案子,脸色当即褪白。 “能……出去说么?” 油杰堵在门口,谨慎地征询唐喆学的意见。妻子在身后问他“谁啊?什么事?”,他回对方的是:“就前些日子那个违规排放污水的企业,要立案了,辖区派出所的过来问问情况。” 只听这两句对话,唐喆学确定,油杰和叶蕙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过往。不然跟妻子直说警察调查走访就是了,至于编瞎话? 下楼将油杰带进车里,唐喆学明确告知他接下来的对话将被录像录音,并按照规定出示了《证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油杰是公职人员,干的也是和调查取证有关的工作,不说对公检法熟门熟路,至少法律意识肯定比一般人要强。林冬在电话里特意叮嘱唐喆学,必须照章办事,如果程序上出现纰漏,都不说证词会不会作废,单位法制办就先教他们做人了。 看过告知书,油杰沉默着点点头。他是那种看上去就很稳重的长相,戴着无框眼镜,面上刮得干干净净,一丝胡茬也看不见。也许是藏在心里的话憋太久了,当听到唐喆学关于他和叶蕙之间关系的问题,他只纠结了不到一分钟便坦诚道:“是,我跟她有过交易,但那是我上大一时候的事情了,我那会刚离开家,没什么见识,她又那么漂亮……我……我没忍住……” 唐喆学沉声问:“几次?” “一次,就一次,她要两千,太贵了,那是我一学期的生活费了,我……我负担不起。”油杰的面色微微涨红,肢体语言随之局促起来,一会卷卷衣角,一会扯扯短裤,“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处罚我吧?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们不是为了你们的交易来找你的,而是因为这个。”唐喆学向他出示死者胸部的压痕,“我们通过技术手段确认,这是明光学院校徽留下的痕迹,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没?”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有关叶蕙的照片,油杰倏地红了眼眶,语气也激烈了起来:“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她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外面打工,为了攒钱……再跟她……跟她好一次……我是开学回来才知道她出事了!真的警官,我发誓,我有人证!可以证明案发那天我不在大学城!” 正低头做记录的唐喆学眼皮一抬:“什么人证?” 油杰视线一梗,刚提起来的音量瞬间降了下去:“额……就我打工的快餐店老板……” 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微表情变化,唐喆学又抛出个问题:“老板还是老板娘?” “……是……老板娘……” “你跟她也有一腿?” 闻言油杰整个人萎了下去,肩头微垮,语气畏畏缩缩的:“……她老公常年在外跑运输,她一个人孤独寂寞,所以我……我……是她勾引我的,案发那天,我们俩……我们俩一整天都在一起……” 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唐喆学转头与岳林对视,默契憋笑。虽然还得去找那位“孤独寂寞冷”的老板娘来确认油杰的证词,但,从直觉判断,在叶蕙胸口留下校徽印记的人不是油杰。好消息是,林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叶蕙确实走了来钱更快的路子。 要来老板娘的身份信息,唐喆学叮嘱油杰近期不可离开居住地,因着案件尚未侦破,警方有可能需要他随传随到。等人下车走远,岳林探过身讨教:“副队,你怎么知道他跟快餐店老板娘有一腿?” “看他的反应,面色涨红,瞳孔放大,喉结滚动,这是男人动了□□时的表现,所以我判断,他脑子里正在过那一天滚床单的画面。” 唐喆学说完发现岳林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觉皱眉:“你那什么眼神?” 岳林举起二指明誓:“我确定,对副队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微微眯起眼,唐喆学抽手给了对方一记“爱的抚摸”——臭小子,没大没小,占领导嘴上便宜,谁给你的勇气!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7. 第 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 8 章 第八章 听唐喆学回来给自己转述走访经过和岳林的二逼表现,林冬笑个不停。感觉没白让唐二吉同学去念犯罪心理学在职研究生,察言观色越来越有一套了。然而唐喆学并不认为这是教授的功劳,至少针对油杰的反应来说,他是通过林冬这个典型样本积累的经验。 林冬不怎么愿意承认的:“我动情的时候有那么明显?” “你说上面还是下——哎呦!” 被枕头照脸拍中,唐喆学怪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将自家组长大人仰面扑倒在床。住的是标间,两张一米二的床,单独睡一张不怎么够折腾。主要是当着文英杰和岳林的面,他俩不好上来就开大床房,那样也太明显了。又不是罗家楠和祈铭,嚣张到不管不顾,住他们隔壁实难忍住不敲墙。 然而这间宾馆的墙根本不是正经的墙,而是刷白的隔断,薄厚跟本书差不多,基本不隔音。还好两人办事期间,文英杰被岳林拉着去逛大学城了,说要找找当初念书时的感觉,不然队长副队长这点公开的秘密以后得带背景音乐了。 “饱餐”一顿,唐喆学还沉浸在余韵之中,却见林冬从床上爬起,抓过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手机。刚才正是激情澎湃之时,微信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搞得林冬频频分神。全是秧客麟发来的消息,按照陈主任给的信息,他把那些曾经在叶蕙手中买过理财产品的人尽可能都扒了出来。 目前找到的有十三个人,林冬逐一点开相关人员的个人档案,快速浏览。这些人二十年前大多称得上成功人士,然而世易时移,有的已然落魄,也有锒铛入狱的,还有的,生命已经画上了终止符。十三个人里只有两个人称得上顺风顺水:一个是当时开发商直属的物业负责人,汤健,现年五十五岁,于集团总部任职;另一个叫高培生,原明光学院大学城校区教科室主任,现年四十八岁,是一家上市教育集团的行政总裁。 单从手头现有的线索来看,高培生的嫌疑比较大。他当时在明光学院工作,一定会佩戴校徽,这一点,林冬之前和周副校长谈话时已经确认过了,对方的衬衫左胸位置就别着一枚金灿灿的校徽。祈铭做形态鉴定的时候特意提醒过,那块压痕未必是原尸检记录上那样,和死者死因毫无关系。有可能是在死者被杀或者刚死之时压上去形成的,但那毕竟是照片,如果尸体还在,他倒是可以给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如果按祈老师说的那样,那么有可能是凶手懊悔自己的行为,抱着死者尸体忏悔时遗留的压痕。”林冬回归工作状态,唐喆学自然也不能偷懒,尽管他很想抱着对方直接一觉睡到天亮,“人在失控的状态下难以控制力道,或者过度紧张造成了暂时性的肌痉挛,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会留下压痕。” “那样的话,死者的手臂和背部同样会留下淤痕。”林冬否认了他的判断,“其实我刚刚冒出一个想法,二吉,你躺平。” “又拿我做实验?” 唐喆学嘴上不满,身体还是相当听话的,让躺平立马躺平。正好人光着,林冬想怎么折腾都行。就看林冬捞起衬衫铺到他胸口,随后起身跪了上去,继而收拢双手,轻轻扣住他的脖颈,模仿凶手行凶时的画面。 胸口传来阵稍微有点尖锐的压痛,唐喆学皱眉道:“诶,组长,衬衫扣子硌着我了。” 话一出口,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撑住林冬的窄腰把人挪开,掀起衬衫,低头看向胸口——两枚扣子印清晰可见。原来如此,他顿觉恍然:“凶手用外套蒙住了死者的脸,然后跪压在她身上实施了犯罪,而校徽正好在凶手膝盖施加压力的位置上,所以才留下了清晰的压痕。” “嗯,我就是这么考虑的。”林冬伸手轻抚唐喆学胸肌上的纽扣压痕位置,日常感慨自家的洗面奶实在是太美好了,摸着都吸手。 知道他喜欢自己胸前这两坨肉,唐喆学一向是躺平任抚摸。他感觉林冬缺失的不止是童年,可能在幼年时期也被忽视过,想想对方母亲失去长子后的精神状态,这一猜测极有可能成立。这大概也是林冬喜欢揉他的一个主要原因,小时候没在妈妈那得到的慰藉,长大成人后全在他身上找回来了,毕竟他的胸肌练得确实有D罩杯的厚度。 ——咳,想远了,搞案子搞案子。 俩人正“搞”着案子,林冬的电话震起,祈铭打来的。告诉他说,关于叶蕙的尸检报告,自己复核之后有了新发现—— “死者下腹部有一处搓伤,当时的法医鉴定意见是死者挣扎时留下的防御伤,但我对比过发现尸体时的周边环境,没有裸露的粗糙水泥地面和尖锐的尸块,所以,她即便是挣扎爬行也无法留下那种伤痕。” “那你的结论是?”以林冬对祈铭的了解,没想法不会大晚上的着急给自己打电话,都快十一点了。 果然,祈铭语气笃定的:“凶手行凶时以膝盖压住死者的胸口,那样脚正好抵在死者下腹部,那处搓伤是凶手鞋面上的坚硬饰品或者金属物造成的。” 手机开着外放,听完祈铭的鉴定意见,唐喆学又一次对林冬露出了“你牛”的表情。刚刚才做过实验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法医的认证。 对此,林冬一如既往的宠辱不惊,语气平淡的:“谢谢,祈老师,这么晚还加班,辛苦你了。” “等你听完我另一个结论再感谢不迟。” “等会,我坐稳了你再说。” 听筒里一阵悉悉索索的,祈铭稍感疑惑,但并不追问,他对他人的夜生活丝毫没有兴趣探究。不像林冬,偶尔会拐弯抹角打听他和罗家楠在床上那点事儿,也不知道打听来了干嘛使,下饭么? 片刻后又听林冬说:“行,你说吧。” “根据两点伤痕之间的位置可以推算出凶手胫骨长度,据此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身高——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二之间。” 啊哦——这倒是出乎林冬的意料之外——随即猛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身高一米六?我去,凶手不会是个女的吧?那样一开始锁的嫌疑人方向就错了。” 唐喆学替林冬说完了想说的话。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8. 第 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 9 章 第九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随后听祈铭说:“我倾向凶手是一名女性的推测,如果凶手是男性的话,基本不需要跪到死者胸口,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死者身上才能制服对方。” 凝神微思片刻,林冬补充道:“年轻漂亮的女性死于野外,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男性所实施的罪行,同时在死者甲缝中提取到了男性DNA,但当时并不知道她卖身给大学的学生,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凶手一定是男性,凶手是女性的话,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死者没有被性侵了,当时有人认为是凶手不举,所以才杀害年轻漂亮的女性来填补无法获得的性满足感。” “嗯,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工作了,我的活儿干完了。” 听祈铭说完没急着挂电话,林冬反应了一下,堆起笑意:“好的,谢谢祈老师,晚安。” “晚安。” 等挂了电话,林冬看唐喆学用“那种”眼神瞅自己,不免纳闷:“你干嘛?活见鬼啦?” “是有点活见鬼。”唐喆学枕臂相视,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我发现你最近对祈老师的态度特别客气,左一个‘谢谢’右一个‘你辛苦了’,以前可不这样。” “以前他没把我从悬崖边拖上来,也没被我打破相。” 提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林冬稍感内疚。说实在的,那天要不是祈铭,他早已变成崖底的一具尸体,而根据林木的茂密程度推测,保不齐遗骸到现在都没找到。不过经过这件事他终于乖乖去看心理医生了,重新撕开胸口不愿面对的陈年旧疴,放出里面积郁已久的脓血。 老实说,感觉不错,虽然倾诉过去无法改变过去,但晚上睡觉时惊醒的频率确实变低了。 “嗯,你那天下手确实够狠,楠哥差点把我吃了。” 唐喆学也是心有余悸。一是后怕林冬被催眠至差点自杀的地步,二是罗家楠瞅见祈铭被打的跟《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描述的那样,好险拿他祭了山神爷。亏他脑子机灵,背起祈铭就往山下跑,罗家楠才勉为其难地把这顿暴揍给他挂上。话说回来,这下欠那两口子的更多了。以前只是自家大舅哥欠的债,现在又加上自己老婆欠的,他唐喆学这辈子作牛作马都还不清了。 看林冬开始往身上套衣服,他问:“要叫岳林和英杰他们过来讨论下案情不?” “明早吃饭时再说,我先理一下思路。” 林冬也只是套了件衬衣,然后坐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回顾案件资料。现在有证据指向凶手为女性,那么之前看资料的时候可能有些地方疏忽了,重新复习一遍,看有没有突破口可找。 唐喆学看了眼手机,劝道:“十一点了,先睡吧,早起再看。” “没事,我不困,你先睡吧。” “你不陪着我,我睡不着。” 稍稍侧头,林冬用“你够了啊”的眼神斜楞着他——又不是吃奶的孩子,还得要人陪着睡,再说一张单人床挤俩大老爷们,半夜谁去地上? 实际上唐喆学就是借机耍个赖,眼见阴谋破产,老老实实闭眼睡觉。没法跟林冬比,一熬一通宵,睡个把小时起来还能精神抖擞的。要不人家是学霸呢,别人的一天是二十四小时,林冬?能过出三十六小时的节奏。 早晨五点半,唐喆学被生物钟叫醒。侧头看向旁边的单人床,见林冬正安稳地睡着,他蹑手蹑脚爬起来洗漱,完后去隔壁把岳林拎起来晨跑。文英杰就不叫了,那孩子踏踏实实活着都不容易。 到大学城门口再折返回宾馆,一口气跑了七公里,给岳林累的,呼哧带喘。虽然他也经常晨跑,但一般都是三公里以内的事,主打一个追逃犯能比对方多坚持一米就算胜利。其实悬案组一般不跟嫌疑人追跑打闹,有潜逃十几二十年的那些个嫌疑人,头发都白了,甚至有的都拄上拐了,你让他跑他也跑不动啊。 但岳林偶尔会被重案借调,那地方不光尸体新鲜,嫌疑人也新鲜。跟刚网上来的海鲜似的,活蹦乱跳,一个不留神“嗖”的窜出去十好几米远。搁罗家楠的话来说就是“最特么恨这号的,跑又跑不过,还非他妈来这么一出”。所以他得练,不然追嫌犯时连号称“重案小白脸”的欧健都跑不过,可太丢自家领导们的脸了。 上楼冲完澡,唐喆学把林冬叫起来下楼吃早饭。宾馆条件一般,没餐厅,得出去吃。四个人选了家沙县小吃,正好坐一桌,林冬本想趁着早晨人少时沟通下昨晚的发现,结果刚坐下就看吃早餐的人接连不断的涌入,只好吃完回屋开小会。 吃完饭回屋开会,文英杰听林冬说现在目标嫌疑人的方向转向女性了,问:“那之前从陈主任那拿到的人员名单,还查不查?” “查。”林冬笃定道,“也许是这些人的妻子、女友发现丈夫或者男友和死者有不正当关系,对死者实施打击报复所犯案件。” 文英杰认同点头。不管是悬案还是现案,只要锁对了作案动机,这案子就算破一半了。根据现场勘验,确实有打斗的痕迹,但死者周围都是倒伏的农作物,案发之后又下过一场雨,导致痕检未提取到有效的鞋印。又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把目标嫌疑人定为了男性,所以案子必定走进死胡同。 ——可叶蕙为什么会死在农田里呢?和凶手一起过去的? 这不光是文英杰的疑惑,也是当年查办案件的侦查员的疑惑。他们走访过周边,确认案发现场没有公交车经过,大学城里的中巴也不会往那个方向开。死者不会骑自行车,要么是徒步走过去,要么是搭凶手的车。 “我认为,她是搭凶手的车过去的。”林冬提出自己的推测,昨儿夜里复查卷宗时得到的灵感:“根据卷宗上的记录,案发那天一直在下雨,但死者被发现时,雨伞是折好放在包里的,说明她没有在户外行走。” “她是吃完晚饭从家里出去之后,一夜未归,她妈妈才报的案,也就是说,凶手的车在楼下等她。” 唐喆学说完又朝林冬苦笑了一下:“事隔十九年,咱不能指望还有目击者看到她当时上了什么车吧?” 确实没指望,而且叶蕙当年住的房子已经拆迁了,里面的住户早已各奔东西。所以还是得先集中精力去查目前已有的线索:明光学院校徽,以及,和叶蕙有过金钱或肉/体往来的男人。 “行,那就这样,二吉,你带岳林去明光学院要资料,我和英杰去一趟辖区分局,看还能不能找到当年参与案件的老警员问问情况。” 分工明确,四人兵分两路。车林冬开走,反正去大学城那点路,唐喆学和岳林走着就能到。到了辖区分局,林冬找负责人说明来意,对方认真琢磨了一会,打电话叫上来一老警员。 老警员叫李能,是参与侦办过叶蕙案、目前唯一还在职的警员。刚过四十五岁,现职为督察。文英杰和督察打的交道少,就之前因为荣森的事情被问过话,要不是看在他有病的份上,估计少不得像秧客麟那样随传随到。 林冬是经常和督察交锋,基本没什么愉快的回忆。不过这次不是人家查他,是他为了查案子而来,所以谈起话来气氛还算轻松。李能说,案发时,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就业安置到管片派出所,主要工作是维持现场治安和后期的周边排查走访,接触的也不是什么主要人物,对于案件本身了解不多。倒是有件事令他记忆深刻,就是当时叶蕙的营业室主任,杨成功,去现场认尸体,刚进警戒带,只看到死者的脚就“咕咚”一下坐地上了。 也算是正常反应,头回进案发现场见着尸体的,腿软的不在少数。但林冬的关注点比较剑走偏锋:“你还记得,他进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李能视线微怔,努力回忆了一番,不怎么确定的:“他好像是说……怎么死了?” “是‘怎么死了’,还是,‘怎么死的’?” 林冬着重强调了一下。面对突发死亡,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怎么死的”,意为“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问的是“怎么死了?”,那么有可能代表此人对死者死亡这一事实存在质疑。那么什么人才对死者的死亡存疑?是潜意识里只相信死者还活着的人。比如,死者的至亲,或者,对于某些事部分知情却只是道听途说之人。 这一理论是从唐喆学那听来的,唐喆学正在读犯罪心理学在职研究生,也是刚听一位教授讲的,回来转述给林冬。林冬算现学现用,反正多问一句不吃亏。 被林冬这么一问,李能又有些含糊。毕竟时间太久了,他能想起来的片段有限。最后他还是坚持杨成功说的是“怎么死了”,因为按本地人说话的口音,“了”和“的”的区别很大。 “那他认完尸体后有什么反应?” “我一直在外面,没怎么注意他,就记得他是被我两位同事架出来的。” 李能皱眉摇头:“林警官,你也知道,那会辖区突然多了万把号人,一个月增加几十起刑事案件,真的,我们都忙劈了,一天睡不到一个小时,县公安局刑侦队的过来就骂街,说我们治安太差,屁事儿太多。” “现在能找机会骂回去了。”林冬冷幽默了一下。督察嘛,干的就是纠错的活儿,反正除了罗家楠陈飞那号活土匪,他没见过谁敢不给督察留面子。 对方无奈而笑,又意味深长的:“嗨,老了,干不动别的了,有时候我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从基层干上来的,知道不容易,可……嗨,扯远了,不说那些,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帮不上你们太多的忙。” 林冬淡笑着点了下头,表示理解。有些案子之所以一悬十几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办案的警员退休或者去世了。后面的人新案还办不过来,旧案更没精力去搞。每年各单位都组织警力侦破悬案,可能被侦破的毕竟是少数,除非有新线索上来,不然很少有人主动去翻查旧案。 正说着,林冬接到唐喆学的电话,说已经取到案发期间明光学院在校教职工的资料了。运气不错,有现成的电子档,不用搬箱子了。听岳林在电话那头感谢老天爷饶自己一条狗命,林冬要求道:“都给秧子传过去,按昨天拿到的名单做交叉对比,看那些从叶蕙手里买过理财产品的男人,家属有没有在明光学院工作的,哦对,再加一个人,杨成功,叶蕙生前的营业室主任。” “这人有嫌疑?”唐喆学问。 “不一定,先加上,万一呢。” “好。” 挂了电话,林冬继续和李能聊案子。然而对方能想起来的东西确实不多了,聊了一会见没什么可聊的,林冬起身告辞。刚出人家办公室,忽觉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嚯,是林阳发的消息—— 【忙呢?】 点开那款像素风APP,他给里面唯一的联系人——亲哥回复道:【还行,有事儿说】 【就看看你干嘛呢,好不好】 【我挺好】 【哦,那行,不打扰你了,你忙】 这条发完,“杀人蜂”头像“唰”的灰了下去,弄得林冬哭笑不得。该说不说,他这大哥神出鬼没的,不管线上还是线下。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9. 第 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把资料发给秧客麟后,唐喆学又带着岳林赶去核对油杰的不在场证明。时隔近二十年,那间油杰打过工的快餐店居然还在,只是老板娘换人了,换成了儿媳妇。 彼时的老板娘如今已年过五旬,听闻警察上门核对“情夫”的不在场证明,当场黑了脸,抄起桶泔水就要泼他们,被儿子儿媳拦住了,又气急败坏地喊着诸如“你们这些天杀的东西,跑上门来坏我名声”之类的激愤之语。说到底怪她自己,唐喆学一开始就建议她私下接受询问,是她非要拉着儿子儿媳一起听的,好像身边多俩人能撑腰一样。 询问未果还差点遭泔水泼头,岳林出来后气鼓鼓的,唐喆学瞅他那样,感觉伸手戳一下就能炸了似的。本来是想着省点事,但既然上门走访不说,那就去派出所聊吧,那没泔水。 交待完何兰出具《询问通知书》,唐喆学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戳马路边支着皮带生闷气的岳林,安抚道:“行了,你也是在派出所干过的人,这点委屈才哪到哪啊?” “我不是委屈,我生气,她凭什么咒我生儿子没□□!”岳林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谭篎上礼拜刚接了一无肛症的孩子,我一想起她给我说的,我就——就——” “得得得,缓口气缓口气,喝什么?我给你买去。” 很少见岳林发飙,唐喆学知道这是真戳着对方肺管子了。谭篎是岳林的女朋友,一名急诊医生,之前岳林跳桥救人,跟救护车的随车医生就是她。印象中比岳林大两三岁,唐喆学觉着这个搭配挺好,岳林有时候偏孩子气的,找个比自己大的姐姐,性格上可以互补。 买完水回来看岳林还一脸不忿的,唐喆学硬把瓶子塞他手里,宽慰道:“她咒她的,你将来生闺女不得了?” 岳林视线微移,含糊道:“我们家三代单传。” 以前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唐喆学不免诧异对方居然会重男轻女:“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不是,是……唉……”岳林无奈而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烦躁,“要我自己真无所谓,丁克都行,副队,不是我思想封建,是我家里的问题,我奶奶说,看不见重孙子,她死了都闭不上眼。” 唐喆学心说这话我奶奶也说过,但走之前不还是接纳林冬了?话说回来,不能太邀功,好歹堂兄家里有儿子,老太太也算得偿所愿。重男轻女是十分现实的社会问题,尽管年轻人的思想开放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可老一辈还活着呢,养儿防老的思想相当普遍。然而另一个事实是,当爹妈重病在身卧床不起时,守在床前病房里伺候的多是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却鲜少露面。 哦,对,有可能是伺候老丈人和丈母娘去了。 重重拍了把岳林的后背,唐喆学端出领导的口吻训话:“要真咒一句就灵验了,这世界得成什么样?你是干警察的,带头搞封建迷信哪行?” 岳林一秒萎靡:“我就……就是心里膈应。” “别膈应了,赶紧叫车,咱还得回去和组长他们开碰头会。” “哦。” 岳林领命下单网约车。临近傍晚,两拨人陆续回到宾馆,碰完决定晚上先回市里,不在这耗着了,有需要面谈的再过来。秧客麟那边的资料对比还在做,岳林自告奋勇回去帮忙,林冬开车把他放回单位,本想着去林静雯那接吉吉和冬冬,却被唐喆学一句“咱俩也过过二人世界”念软了耳根。 有时候他觉着自己太惯着二吉了,可转念一想,嗨,惯吧,总不至于惯进监狱里去。 到家时已过十点,洗洗涮涮,整理好要第二天汇报的资料,林冬一个眼神儿,唐喆学那金毛尾巴就呼扇了起来。这是两人的情趣,尤其对唐喆学来说,自己主动要,不如等对方勾引。他喜欢被爱人需要的感觉,男人嘛,那方面的自尊心比天高,趁着年轻,造呗。 正是浓情蜜意时,林冬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催命震起。他一手摁住唐喆学急促鼓动的胸口,一手拿过手机,只一眼,原本染满□□的眸子瞬间冷却。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唐喆学,让对方看清来电人的姓名。 贾迎春?唐喆学同样楞了一瞬。这大半夜的,后勤处长找悬案组负责人干嘛?就算是要卡报销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吧? “喂,贾处。”林冬接起后随手点开外放。 “啊,林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那个,你明天进单位么?” “我已经回市里了。” “哦,那行,那你明天下班有空么?” 下班?林冬稍感诧异:“有什么事?” “想约你吃个饭。” “……” 林冬看唐喆学那双被手机屏幕映亮的眼中凝起“他要干嘛?”的疑问,清清嗓子说:“晚上可能会加班,不如中午在食堂见面聊?” “呃……那不然,后天再说,等你有空的。” 这一听就是不方便在单位里说的话,林冬反应过味来,表示:“好,那明天看时间再约。” “嗯,早休息。” 挂断电话,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心微皱。翻身躺到唐喆学身侧,他缓了缓剧烈起伏的胸腔,侧头问:“你觉着老贾找我什么事?” “那谁知道啊……” 此时此刻,唐喆学的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贾老抠你这电话可真会挑时候,都特么给老子折腾萎了! “肯定不是钱上的事儿。”他听林冬自言自语的,“查案子?他一管后勤的,上哪接触案子去?” 侧身搂住林冬,唐喆学上下其手蹭来蹭去,试图重振雄风:“明儿见面聊就知道了,别管他了,先管我。” “没心情了,睡觉。” 扒开身上的“狗”爪子,林冬翻过身,背冲唐喆学。基于对贾迎春的了解,他估计不是件小事。贾迎春那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卡各部门报销和物资领用一绝,而且从不求人办事,至少他没见过贾迎春求人。也从来没见过对方的语气像刚才打电话时那么好过,还约吃饭?他可从来没吃过贾迎春请的饭,连食堂的都算上,所以…… “别拱我了,快睡觉!” “啪”的,林冬回手拍了把在身后像条蛆一样咕涌的大金毛。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10. 第 1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早起到单位,唐喆学先拐了趟重案组办公室找罗家楠。昨儿下午罗家楠发消息给他,让他把射击俱乐部的卡给带过来,周末没事的话准备带祈铭去靶场练练枪。这张卡唐喆学只当是替罗家楠充的,谁让他欠人家呢。现在涨价了,一年八千块钱才给一千发子弹,他自己打着都心疼。 进屋不见罗家楠,唐喆学问了嘴对方的徒弟彭宁,说还在值班休息室没起呢,又熬了个大通宵。祈铭倒是在,正指导一孩子讲作业。是重案组指导员胡文治的儿子,胡景佑。眼下还在放暑假,唐喆学琢磨可能是孩子妈又出差了,老胡同志不得已才把孩子带单位来。双警员家庭就是这点不好,都忙,都顾不上家,如果老人指望不上,孩子基本没人管。 “早,祈老师,这卡,待会帮我给楠哥。” 将俱乐部会员卡交给祈铭,唐喆学顺势扫了眼孩子的暑假作业。印象中胡景佑开学该读五年级,成绩貌似马马虎虎,用老胡同志自己的话来说,不是个特聪明的孩子。上次讲题就讲的跟车祸现场一样,一道求阴影面积的题,需要用替换思维的那种,可祈铭过来直接给孩子上导数课了。结果自然是讲半天讲不明白,又把杜海威喊下来一起讲,俩大博士对小学生,给胡景佑紧张的,小脸煞白。 “早。”祈铭应了一声,随手将卡揣进白大褂兜里,视线始终不离孩子的练习册,语气温和的:“这题很简单,用矩阵就可以解了。” 唐喆学端出张懵逼脸——矩阵?啥玩意来着?听着挺耳熟的,但不是小学四年级学的吧? 确实不是四年级的知识,胡景佑连祈铭说的是哪俩字都不知道,只能支棱着手干瞪眼。本来他自己在爸爸办公桌前做作业做的好好的,可祈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看他对着道应用题咬铅笔头,主动出言提供解题思路。 ——祈老师太可怕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胡景佑嘴上不敢说,可怜巴巴地抬起脸,求救似的看向唐喆学。实际上唐喆学也没绕过来呢,看着像是奥数题,如果不能用方程式解,还真得琢磨琢磨。 仨人正鼻观眼眼观心地对着,救星来了。林冬下来喊唐喆学上去开会,看胡景佑又被祈铭“绑架”了,及时过来解围。毕竟是少年班出身的学霸,奥数题他小时候都做烂了,哪怕时隔二十多年,解题步骤依旧清晰。重点是,他完全知道该怎么让十岁的孩子听懂解题思路。 看林冬拿草稿纸给孩子画线段讲解,祈铭小声嘀咕了一句:“用矩阵不是更容易?” ——是容易,可你就不想想,给孩子讲明白什么是矩阵容易不容易! 林冬忍住白眼,笑眯眯的:“祈老师,先去吃早饭吧。” 这一听就是大写的嫌弃,祈铭不高兴了,抽手揣兜,转脸走人。等脚步声远去,胡景佑长吁出口气,小声抱怨道:“祈老师人很好,但他太聪明了,我跟不上他的节奏。” “别说你了,我们也跟不上。”林冬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以示安慰,“明白怎么解了吧?以后只要一看这种题,你就画线段,那个差值就是解题的关键条件。” “明白了,谢谢林叔叔。” 被祈铭打压的自尊心重回脸上,胡景佑又开心了起来。他长得很像胡文治,圆脸,大眼睛,笑起来十分讨喜。个头儿窜的挺快,站起来差不多到唐喆学的肩膀位置。听胡文治说,胡景佑从三岁起开始练跆拳道,参加全国性比赛能进前十。 从重案办公室里出来,林冬看唐喆学一副要笑不笑的德行,抬胳膊肘戳了下对方的肋侧:“想什么呢?” “我想你刚说的那句话——‘我们也跟不上’,”唐喆学强忍笑意,“别人跟不上祈老师的脑子我信,你?不可能。” “我在法医专业方面的知识确实和他有着巨大的差距。”林冬就事论事,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新组员的简历你筛完没?有合适的就推给我,我先挑着。” 笑容秒散,唐喆学无奈皱眉:“我哪有功夫看啊?等这案子结了再说吧。” “吃饭、上厕所的空当不都能看?” 唐喆学深吸一口:“资本家都没你能剥削劳动力。” “谢谢。” 这算称赞,对林冬来说。效率第一,因此带来的剥削行为,是他作为悬案组负责人的领导风格。就算是自己对象也不能例外,副队长,得以身作则。 如果具象化悬案组的过人效率,那么秧客麟的黑眼圈便是有力证据之一。应着林冬的要求,他和岳林整整扒了一宿资料,赶在开晨会前将交叉对比结果放到了组长的办公桌上。 看到组员的战果,唐喆学稍感意外:“杨成功的儿子在明光学院就读?” “是,案发时读大一。”岳林说完偏头打了个哈欠——熬了一宿,现在只想找个平地儿撂下睡会。 “他爱人什么情况?” 林冬问。当时负责该案的侦察员并没有把杨成功列入案件相关人员进行排查,但随着悬案组目前的调查进展,一个可能的真相呼之欲出。杨成功是叶蕙生前的直属领导,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杨成功的老婆发现之后…… 秧客麟咽下口黑咖啡,接话道:“他爱人鲁敏跟他同一个银行,但不在一个营业室,具体信息都在PAD上,林队。” 这是银行的规矩,夫妻不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林冬划拉着PAD,翻看有关鲁敏的个人信息。户籍记录里登记的身高是一六零,符合祈铭推测的凶手体貌特征,这瞬间放大了鲁敏的嫌疑。 可是手头没有过硬的证据,现在提人会有问题。林冬又往后划拉了一页,查看杨成功儿子杨谢的个人信息。杨谢毕业后也进了银行工作,长相端正,有点像高仁的娃娃脸,圆圆润润的。 稍作考量,林冬做出决策:“从杨谢入手,既然死者身上有明光学院的校徽印记,也许他知道点什么。” “直接去单位找吧,不提前打电话了。”唐喆学就喜欢搞突然袭击,被问话的毫无准备,现编肯定漏洞百出。 林冬点头确认。正说着,忽觉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偏头看去,居然是贾迎春。 ——啊,忘了这老哥了,昨儿晚上打电话要约吃饭来着。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11. 第 1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想着一天都得在外面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冬决定趁现在这点功夫听听贾迎春到底找自己什么事。将PAD塞给唐喆学,他端出职业笑容,站起身朝贾迎春而去。唐喆学看他俩在门外嘀嘀咕咕的,然后一起走了,好奇之心瞬间涌起。 不光他好奇,岳林同样:“诶,副队,贾处找林队是要干嘛?不会是我上礼拜的报销又被卡了吧?他一直没批呢。” “跟你没关系。” 唐喆学丢了他一颗定心丸。老贾同志那是真抠,而且是逮谁抠谁。按理说他们悬案组拿的部里的预算,有专项资金账户,不占局里的资金。可只要是跟花钱领物资有关的事情,贾迎春横竖得掺和一脚,美其名曰行使监督权利。没事儿闲的就爱背个手满楼窜,看谁浪费水啊电的,必得上前念叨两句。 说句不中听的,大家伙儿都盼着他赶紧退休。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林冬才回来,看表情,毫无波澜。进屋就喊唐喆学跟自己去走访,等出了办公楼,唐喆学忍不住问:“老贾找你什么事?” “一旧案,拜托我重查,我拒了。”林冬十分干脆,“现在堆的案子都忙不过来,我跟他明说了,悬案组一共就六个人,除非是省厅压下来的案子,其他我真使不上劲。” 拽开车门,唐喆学坐进驾驶座后问:“什么旧案?” 扣好安全带,林冬边设置导航边说:“还记得零四年的游轮爆炸案么?” “嗯,”唐喆学稍事回忆了一下,“是和他手下人刑讯逼供有关的案子?” “关系不大,但确实是相关人员的事情。” 幽幽呼出口气,林冬无奈地摇摇头:“当时他四个手下,被判定参与刑讯逼供的有仨,其中一个叫邦臣的小伙子还涉嫌盗窃,因性质过于恶劣,被重判了十五年。” “盗窃?”唐喆学暗暗吃惊。 “说是游轮爆炸案发生后,旅客都被紧急转移了,来不及收拾行李,等排爆完成后游客再上船,发现丢了好多东西。” “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嗯,据说是丢失了价值近三百万的财物,有现金也有贵重物品。” 唐喆学更感愕然——零四年的三百万可是笔巨款,当然,现在也是。 “都是邦臣拿的?” “他不认,给他定罪是因为刑讯逼供被抓后,在他的行李里发现了一块价值十四万的金劳力士。”林冬的声音一顿,“这块金劳力士,正好就在报失的物品清单上。” 唐喆学的第一反应是:“栽赃陷害?” “表带上有邦臣的指纹。” “……” 唐喆学哑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即便是干他们这个职业的也一样。都是人,都有对名誉和金钱的渴望。当财富唾手可得之时,难免有人忘记警徽下的誓言,早些年监守自盗的事情并不新鲜。 将车子开出院门,唐喆学稍事琢磨了一阵,问:“所以老贾找你,是想挖出新证据替邦臣申请重审?” “邦臣已经去世了,上礼拜的事情,昨天刚过完头七。” 原本唐喆学还觉着贾迎春不分时间段打电话有点低情商,听到这个情况自然不好再怪对方什么:“生病还是意外?” “积郁成疾,肝癌,查出来不到三个月人就没了。”林冬的声音里透着丝惋惜,“老贾说,邦臣曾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临死前拜托他替自己伸冤,他觉着,这件事只有咱们能干。” “然后你就残忍地拒绝了他。” 林冬闻言侧头:“我残忍?不是你跟我说想学罗家楠那样,去后勤耍混蛋的时候了?” “没有没有,我随口那么一说。”唐喆学赶紧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贾处难得求咱办回事儿,你上来就拒了,那他以后不更得卡咱?” “老贾那人对事不对人。” “不是吧,我看他天天针对重案。” “那纯粹是罗家楠和陈飞他们自己作的。”林冬抬手示意他不用尝试说服自己,“我翻,以谁的名义去翻?办案经费谁出?你总不能指望老贾花公款办私事。” 确实,唐喆学不得不认同。翻旧案,除非有明确的线索上来、取得上级主管的批准后才能开展工作,否则真不怪林冬残忍。不过贾迎春这人抠门归抠门,为人称得上光明磊落,而且也是干刑侦的出身,敏感度高,他要认为有问题,十有八九是真有问题。 彼此间沉默了一会,他听林冬感慨道:“老贾可能是心疼徒弟吧,毕竟才四十多岁,就这么走了……可是铁证如山啊,申诉十多年都没个结果,你知道么,邦臣到服刑完毕都没签认罪书。” “也许……他真是被冤枉的?” 林冬没接话,只是转头看向车窗外。入狱的十个有九个喊冤,不能单靠个人感情来评判真伪。邦臣交待不出金劳力士的来源,表带上还有他的指纹,这案子搁谁判,他都是罪犯无疑。但是有一点疑惑,刚贾迎春提过,他也意识到了相同的问题——盗窃案最终没有完全侦破,除了那块金劳力士,其他的被盗物品无一追回。 如果不提邦臣,而是查整起失窃案,也许……想到这他赶紧闭了闭眼,打断惯性思维。其实他刚才看贾迎春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确实心软了一瞬。可一想到之前查付立新儿子的案子给老付同志差点送进去的事,他赶紧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保持“不吃亏”的人设。退一步讲,要是罗家楠或者祈铭找他,帮一把也就帮了,毕竟从他哥到他自己都欠人家两口子的情,至于其他人…… 只能说,好人不好当啊。 林冬不接茬儿,唐喆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相信对方的决策,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只要是林冬做的决定,他一向举双手双脚赞成。偶尔他会觉得自己过分依赖对方,也想过去当“拿主意”的那个,然而事实证明,林冬真是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最优解永远在对方手中。 就像早晨指导胡景佑做暑假作业那事,林冬自有底气拆祈铭的台,搁他?一高考数学六十分的文科生,在祈铭那种顶级学霸跟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开了将近俩小时,两人抵达杨谢的工作单位。杨谢没继承老爹老妈的衣钵,不在营业室待着了,而是客户服务部。本人看着没照片上圆润,可能是年龄问题,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所致。眼睛看着不怎么聚光,不像是块难啃的骨头。 于会客室落座,林冬瞄了眼杨谢左手的无名指,发现留有戒圈的痕迹,但是没戴戒指,遂大胆做出判断:“你是准备离婚了么?” 杨谢正和唐喆学互相自我介绍,忽听林冬上来就查自己户口本,眼里不觉闪过丝惊讶:“啊……是,您怎么知道?” “职业病,请别介意。”林冬端起职业假笑——敲山震虎,直接让对方知道他的洞察力有多强,别想着编故事。 视线游移了片刻,杨谢谨慎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林冬偏头示意唐喆学给他看叶蕙的照片,随即开门见山的:“你认不认识照片上的这名女性?” 看到照片,杨谢的视线定了一瞬,迟疑着摇摇头:“不……不认识……” “确定?”林冬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杨谢稍显局促的:“啊……也……就……好像有点眼熟?” “我提醒你一下,钟田大学城。” “噢噢噢噢,你这么一说……一说……”杨谢抬手抓了抓脸侧,“她好像……是……是我爸他们……他们营业室的?” 回答问题时出现抓脸之类小动作,代表下意识的回避,怕答错而给思维一个缓冲的时间段。林冬确认他心虚了,继续发问:“在你就读明光学院期间,她被人杀害了,这件事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 喉结上下滚了几滚,杨谢稍稍侧过身,避免直视警官们的视线。余光注意到他正在揪西裤的布料,林冬当机立断穷追不舍:“她是你爸爸营业室的柜员,你爸爸在家里有没有提起过她?你妈妈知不知道她?” “我妈跟她没关系!”杨谢断然否认,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又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妈跟我爸不是一个营业室的,她不……不认识叶蕙……” “叶蕙?”林冬故作诧异状,“我从进来就没提过死者的名字,你刚不还说不认识?” “——” 这下杨谢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12. 第 1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只看杨谢的反应,唐喆学基本断定这把没锁错人,叶蕙的死和鲁敏有关。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可知叶蕙死时被别有明光学院校徽的衣服蒙住了上身,作为明光学院的在读学生,那件衣服必然属于杨谢。现在要追的是,他是事后得知还是案发时就在现场。前者涉嫌包庇,后者则涉嫌故意杀人罪的从犯。 然而打从秃噜出叶蕙的名字,杨谢这嘴就像拿502胶水粘上了一样,闭得死紧。他懂法,没把自己提进公安局审讯,说明林冬他们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要咬死了不招,警方根本奈何他不得。 对付这号人,林冬可谓经验丰富:“既然杨先生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们就不耽误您时间了,等下还要去走访您的父母,感谢配合。” 言罢起身,招呼唐喆学走人。出了银行大楼,他对唐喆学说:“赌二十块钱,他正在给他妈打电话。” 唐喆学直接用微信转了十块钱红包给他,略显无奈的:“要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你这样我很没成就感。” 林冬秒收红包。这是彼此间的小情趣之一,回回唐喆学都得付钱,他就没一次判断失误。刚明确告知杨谢要去走访鲁敏,纯粹是林冬下的套。赶在警察出现之前这母子俩肯定得串供,到时候一调通话记录,分开审讯,一句对不上就能让对方阵脚大乱。虽然现在法庭审判重证据轻口供,但对于时间久远、证据大部分湮灭的案子,口供依然是定罪的重要依据。 上车看了眼时间,唐喆学问:“还去不去找鲁敏?” “先吃午饭,绷她俩小时再说。”林冬胸有成竹的,“总得给他们母子俩一个沟通的时间。” “吃啥?” “不是预制菜就行。” 唐喆学心说那您可真有点难为我了。放眼看去,林立于街边的大多是那些不需要起锅炒菜的连锁餐厅,食材净是些加工好的半成品,客人点单后厨一热就行,吃起来毫无幸福感可言。像谭晓光二姨开的那种私房菜餐厅,食材足够新鲜,用料完全没有科技与狠活,哪怕是道简简单单的炝炒空心菜,吃起来也有家里的味道。 开车转悠了快半个小时,唐喆学才找着家有现炒菜的东北餐馆。眼下已过饭点儿,人不多,六张桌子只有一张有食客。见有客人上门,老板迎上前热情招呼。明档点菜,今日有什么食材都摆在保鲜柜里,林冬站保鲜柜前看了看菜色,点了丝瓜炒鸡蛋和尖椒干豆腐。他吃东西偏素,唐喆学不行,早晨没来得及磕六个鸡蛋,中午得把蛋白质补足,否则D罩杯很快就会缩水。又加了一道老式手撕熏鸡,老板吹牛逼说,这鸡是坐飞机从哈尔滨过来的,当天熏好当天发。 等熏鸡上桌,唐喆学打趣道:“坐飞机过来的鸡,那你只卖三十一份是不是太亏了。” “薄利多销嘛。” 老板笑容依旧,丝毫没有被客人质疑的尴尬。和罗家楠的性格有点像,唐喆学觉着,动辄抠着俩大眼珠子胡说八道,要不就是牛逼吹上天,横竖不见他脸红。 夹起块鸡肉放到林冬碗里,他看对方盯着手机发呆,轻声催促:“先吃,待会再回消息。” 放下手机,林冬抄起爱人帮自己掰好的一次性性筷子,默叹了口气:“是老贾找我,让我再考虑考虑。” 印象中贾迎春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唐喆学不禁皱眉:“没看出来,他还挺能磨人。” “是他的一块心病吧,邦臣他们被抓的时候,老贾也在接受审查,一点忙帮不上。” 塞嘴里一块鸡肉嚼了嚼,林冬眉梢微挑——嗯,坐没坐飞机的两说,味道还不错。正说着,丝瓜炒蛋和尖椒豆干陆续上桌。唐喆学是真饿了,一口气扒了半碗饭,又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胃里垫上点东西了,动作才慢条斯理下来。 “邦臣的案子当初谁负责?”他问。 “于瑞福。” “……” 筷子一顿,唐喆学微微眯起眼。于瑞福,听说过这人,前任重案组一把手,才干了几个月就被陈飞打走了。抛开陈飞那暴脾气不谈,于瑞福的风评本身就不怎么好,业务不咋地,搞办公室政治倒是一门灵,貌似挺小肚鸡肠那么个人,最大的爱好是和手下抢功劳。有传言称和省厅的于欣烈于副厅长有亲戚关系,但林冬表示,这俩人只是恰好都姓于,撑死了五百年前是一家。 同时贾迎春手下人刑讯逼供的事就是被于瑞福捅出来的,这俩可以称得上是水火不容。当然刑讯逼供本身就不对,老贾被徒弟们连累也只能认栽,可那几个人要都落在于瑞福手里……也难怪老贾怀疑邦臣的案子有问题。 就看林冬夹起一筷子炒蛋,语气不无鄙夷:“说实话,真要是翻案能把于瑞福那号人给翻下来,我倒是乐意搭人搭钱搭功夫。” “怎么,你也吃过他的亏?”唐喆学端出“愿闻其详”脸。 “当年审查我的工作组负责人就是于瑞福,是他下令把我关禁闭室的。”声音一顿,林冬咽下炒蛋后又找补了一句:“我不是介意他关我,那是正常流程,我介意的是,他效率太低,整整一个月才放我出来,我受不了被这种业务能力低下的人审。” 唐喆学有点想笑:“所以你不想趁机报复他一下?” 林冬耸肩:“他只是能力差,并不是针对我,没必要,再说当时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要抓‘毒蜂’,我估计上头也是实在没人可用了,才派他来审我。” 虽然有很多人对林冬有意见,说他处心积虑往上爬,拿别人当垫脚石当得毫无心理负担,但唐喆学很清楚,林冬的心胸远比自己认识的绝大部分人宽广。当初跌入人生低谷时,那些落井下石的,林冬很清楚是谁,但从没借职务之便打击报复。即便翻旧案翻到人家身上,他依然会尽心尽力地查清缘由,力求降低可能带来的处罚程度。 用林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都是人,谁还能不犯错?总不能因为一次过错,就抹杀人家过去所有的付出。” 这是林冬与过去的自己和解的方式,唐喆学听的出来,更是需要坚持的信念——淋过雨的人,才会想到要替别人撑伞。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13. 第 1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吃完饭去见鲁敏,林冬毫不意外扑了个空。家中大门紧锁,他打电话给对方,要求到局里谈话。转头和唐喆学打赌鲁敏会带律师,唐喆学果断付钱。 正如所料,到了隔天约定好的面谈时间,鲁敏带了名律师上门。这回终于不是雷智敏了,唐喆学暗暗松了口气。以往办案子通知嫌疑人来局里接受询问,但凡有点家底儿的都爱带雷智敏。毕竟是口碑数一数二的刑诉律师,带他,比给自己嘴上贴封条还管用。 户籍信息显示鲁敏的年龄为六十四,但保养得当的她看着也就五十来岁。衣服穿得很体面,进会谈室坐下,转眼放桌上一GUCCI手包。她的神情显得有些盛气凌人,被叫到公安局来问话也丝毫不见心虚之态。据此,林冬判断,她是那种绝不会容忍自己受委屈的性格。这也从侧面说明她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叶蕙的凶手,当这个女人的领地被侵犯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反击。 为消除她的戒备,林冬派何兰与她进行第一轮接触。何兰是属于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知性、毫无攻击性的女人,说话温声细语,完全不像重案的苗红那样,一句话不说,光戳那就气场两米八。 在与何兰拉家常式的对话中,鲁敏渐渐打开了话匣:“唉,我是不想说死人的坏话,可叶蕙那丫头简直是掉钱眼儿里去了,那会我听我们家老杨回来说,叶蕙把别的柜员的客户信息偷偷抄下来,看谁有钱挨牌给人打电话拉存款,营业室里特忌讳这种事。” 何兰点点头:“我们问过她以前的同事,好像,她还和很多客户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不正当男女关系”这几个字让鲁敏的眼里倏地燃起团火,林冬在一旁悄悄观察,估摸着要不是在公安局里,她能当场“呸”出来。 “我刚还想给她留点颜面,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鲁敏不屑冷哼,“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做不出业绩就去卖呗,那来钱多快啊。” “我们已经查到了当时和她有过交易的人,昨天林队和唐副队也去走访了您的儿子。” 何兰的这句话,前半句和后没有前后因果关系,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林冬看鲁敏的表情微怔了一下,当即冒出个念头——嗯,也许和叶蕙发生关系的不是鲁敏的老公杨成功,而是她儿子杨谢。 此念头一出,他偏头示意唐喆学出去沟通。进安全通道里站定,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油杰是明光学院的学生,杨谢也是,如果油杰买过叶蕙,那说不定杨谢也买过,明光学院是民办大学,在那念书的孩子,普遍家境不错。” “嗯,有这个可能。”唐喆学表示认同,又想起什么:“之前推测叶蕙死那天,是被人开车从家里接走的,那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杨谢?” 林冬立刻拿出手机给楼上的秧客麟打电话:“查一下杨谢的驾照是什么时候拿的。” 很快秧客麟就把信息发了过来,林冬一看,正是案发前一天。对着手机上的信息凝神微思片刻,他喃喃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唐喆学承认脑子没林冬转的快。别说他,整个市局大楼里的人全算上,都一样。 林冬低头笑笑,又抬起脸,问:“你刚拿驾照的时候,最想干的是什么事?” “开我爸车出去兜风。”唐喆学说完顿觉恍然,“杨谢想向叶蕙炫耀自己会开车了,开车去接她,但被鲁敏碰到,而鲁敏看到自己儿子和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来往密切,当场就炸了。” “具体细节我还没考虑,不过大概是这么个方向。” 言语间林冬推上安全通道的门:“走,我们去听听鲁敏是怎么说的。” 再次回到会谈室,林冬示意何兰往旁边坐一个位置,换自己和鲁敏对话。鲁敏一看对手换人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律师。那律师岁数不大,也就二十多三十的模样,大概率经验不足,面对警方突然变更询问人员的情况,表情显得比自己的客户还茫然。 林冬一上来就是副掌控全局的严肃语气:“鲁女士,昨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杨谢有没有和你通过电话?” “啊?没——” 不等她说完,林冬把打印出的通话记录摆到她面前:“你们从十二点零七分通话到一点二十五,那么,在这一小时零十八分钟的时间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鲁敏顿时一脸的不可思议,张了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一旁的律师总算看出点不对劲,抬手往复印纸上一按,质问林冬:“你们有什么权利侵犯我客户的隐私?她又不是嫌疑人。” “手续都在这,你自己看。” 随手把文件夹顺桌面滑向律师,林冬的视线却始终盯在鲁敏脸上:“鲁女士,此时此刻,我的两名同事已经到你儿子的单位了,关于你们昨天的通话内容,他们会进行询问,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记录在案,如果和杨谢的证词对不上,可以问问你的律师,需要承担何种法律责任。” 鲁敏的呼吸瞬间急促,回手抓住正在研究文件的律师的胳膊。律师也是一脸懵,犹豫了几秒,不怎么确定的:“你可以什么都不说。” 这哪来的二把刀律师?唐喆学不由皱眉憋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虽然法考不考,但好歹也是个常识吧? 林冬算是给足了律师面子,没出言驳斥。他站起身,垂眼看着心理防线已然出现坍塌迹象的鲁敏,缓缓道:“十九年了,这件事,压得你不沉么?” “林警官!你不能诱——” 律师的“供”字还没出口,就听鲁敏长叹一声,语气十足不甘的:“她该死,她真的该死,不光勾引我老公,还勾引我儿子,我是被逼无奈!” 可能是接单时没听客户坦白这么劲爆的内容,唐喆学看那律师的表情,恨不能窜起来给鲁敏嘴捂上。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14. 第 1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杀人犯,除了那些享受杀人过程、以伤害他人为乐的,都说自己被逼无奈。但事实上,杀人的时候并没有人拿枪指着他们的脑袋。所谓的“被逼无奈”只是固化的思维模式,认为彼此间解决问题的办法除了“你死我活”之外别无他法。造成这种心态的根源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法律意识淡薄,自尊心过强,以及积压已久的愤怒。 鲁敏的犯罪动机便是自尊心作祟。谈话变成了审讯,地点也从会谈室挪进了审讯室,而那位快要抓狂的律师被“友好”的请出了公安局。通过供述,林冬得知鲁敏是从乡村考进城市,又嫁给城里人受到亲朋好友诸多羡慕和称赞的“出息人”。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外表一定要光鲜亮丽,绝不能让任何人觉着她“过得不好”。 她好么?不,一点也不。杨成功是个花花公子,结婚后多次出轨。当初听说叶蕙在外面给他行职员拉存款卖理财拿提成,杨成功主动找上叶蕙,说她严重违反了单位的规定,报上去的话,她会被行里开除。叶蕙害怕失去这份能供养男友的工作,只能乞求杨成功放自己一马,至于回报,她会“竭尽所能”。 于是她就成了杨成功猎艳名单上的一员,还拍下对方的□□,加重威胁的筹码。那些存在数码相机里的照片被鲁敏发现了,她并没有大吵大闹,因为她绝不会和杨成功撕破脸,把自己的男人拱手送给那些外面的“狐狸精”。她自始至终都在竭力维护着这个家庭:儿子的学习成绩不行,高考失利,那就花钱上民办;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要那些女人不闹到家里,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所有这些她咬碎牙往肚里吞的委屈和压力,都在亲眼目睹杨成功的车出现在某宾馆停车场时彻底爆发了出来。那天是结算日,她刚上完长达十二小时的班,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从行里出来,却一眼就看到老公的车停到了对街的宾馆门前。 “我当时气坏了,这摆明了是在挑衅我,就冲过一把拉开了车门。” 她供述时的语气倒是显得很平淡,十九年的岁月蹉跎,这件事在脑海里已经变得有些不真实了,说的时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是我儿子,我一下子傻了眼,也更加愤怒,那个臭婊/子,她勾引我老公也就罢了,连我儿子都不放过,我必须得给她个教训…… “我上了车,让谢谢往人少的地方开,可那孩子刚拿车本,又害怕被我责骂,一上路不停的熄火,我让他下车,自己开车把叶蕙带到了荒郊野外。” 听她这么说,林冬意识到她可能是想帮儿子脱罪。权且先听着,反正岳林和文英杰那边正在对杨谢进行二次询问,真相注定只有一个。 “我也不知道该把车开到哪去,等回过神,已经到了谢谢学校附近,我当时想的是,就把那婊子丢在荒郊野外,因为我听老杨说,那边刚发生了几起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罪犯还没抓到,我希望她能碰上个穷凶极恶的坏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些代价。” 说着,她闭了闭眼,自嘲地笑笑:“我一开始没那个胆子杀人,但是,她下车时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我的理智——” 说着一顿,她睁开眼,声音自牙缝中挤出:“她说,我的老公和儿子都向她抱怨我,让我找找自己的问题,别总觉得错都在别人身上。” 实话实说,林冬能理解她愤怒的点在哪——全身心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丈夫与儿子的抱怨,听众还是被自己极为不齿的“婊子”,那种自尊心被践踏进泥土的感觉,足以催生恶毒的杀意。 “外面在下雨,她没带伞,顺手抓了谢谢放在车后座的校服挡雨,我不让她拿,她就跟我撕扯了起来,从车里撕到车外,然后……” 至此,鲁敏终于袒露出一丝悔恨的情绪:“我只是想把谢谢的衣服拿回来,打她,掐她,都是为了让她松手,可等我把衣服拿起来,却发现……发现她睁着眼,一动不动了……” 说完她低下头,将脸埋进掌中,轻声抽噎。唐喆学抽了两张面巾纸塞到她手里,又坐回到审讯桌后面,静待嫌疑人平复情绪。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分析鲁敏抢夺衣服的行为,他认为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拿回那件衣服,而是借此为由头,制造肢体冲突进而发泄心中的怒火。 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致死的区别在于,嫌疑人实施犯罪行为的目的,这对公诉时提报罪名有很大影响。当然法官在判决时会考虑受害者是否存在过错,很显然,在这起案件中,叶蕙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也是被自己的执着所裹挟的女人,幻想着自己的付出可以换得男友“载誉归来”后对爱情的承诺,也许还期盼着一场盛大的婚礼,享受他人的羡慕与称赞。 等了一会,林冬看鲁敏开始擤鼻涕擦眼泪了,问:“这件事你和杨成功还有杨谢说过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鲁敏促声否认,“但他俩可能猜到点什么……案子传开之后,他们爷俩就从家里搬出去了,到我家的另一套房子里去住了……” “一直到现在?” “嗯。” 鲁敏绝望地点了点头:“林警官,这些年来,我经常对着空荡荡的客厅一坐就是一宿,你刚说,十九年了,这件事一定压得我很沉,是很沉,那天她瞪着眼看着我的样子,我从来没忘记过。” “是啊,十九年,将近七千个日夜,你有的是机会自首。”林冬倾身向前,对于抱有侥幸心理的犯罪嫌疑人,他理解但是不会同情:“现在叶蕙已经没有在世的直系亲属了,你能求得受害者家属谅解的机会都没了。” “我都这个岁数了,多活一天也是赚的。”鲁敏长叹一声,“就一点,我儿子跟这件事真的没关系,他当时才十八岁,唯一的错误就是拿着我给的钱去外面找女人睡觉。” 听她还在力保儿子,林冬侧头与唐喆学对视,眼中皆是无奈。昨儿母子俩通电话可能讨论的就是这个事,真被警方揪出来,当妈的一己承担。都说母爱是伟大的,但这种变了质的母爱,说实话,还是越少越好。 从审讯室里出来,唐喆学碰上正要进隔壁审讯室的罗家楠,想起那张射击俱乐部的卡,问:“楠哥,卡祈老师给你了吧?” 顶着两只兔子眼,罗家楠满脸不忿的:“心疼钱了是吧,你没查余额?我们祈老师上次用的时候又给你充了一万六,偷着乐去吧。” “……” 哪跟哪啊就心疼钱了,唐喆学莫名其妙。祈铭给卡里充钱的事情他真不知道,回头得找个机会当面表示感谢。也难怪人家拿卡的时候那么丝滑,原是自己花钱了,一点不亏心。 ——不过像祈-我有信托基金-铭自己充张卡不得了,干嘛老拿我的? 晚上回家听他念叨这事,林冬给出自己的判断:“这是为了让罗家楠享受‘剥削’你的乐趣,你不觉着每次罗家楠从你这咔嗤点什么东西走,都乐得跟个傻逼似的?” 确实,唐喆学仔细回忆了一下,是这么回子事。当然罗家楠不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主,关于这一点,他完全可以为对方打包票。只是自打林阳的事情被查出来之后,罗家楠逮机会就得压榨剥削他,大有堤外损失堤内补的架势。 简而言之,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对了,岳林英杰他们那边问出什么结果了没?” 下午唐喆学不在单位,出去给中学生普法讲座了,后续调查没跟进度。讲座一个月一次,一次换一所学校,这属于政治任务,必须完成。本来上面想让重案出人,可捋着重案看,但凡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上一个钟头的,都是那土匪下山似的主,不利于正面宣传警方形象,遂将此任务分配到了悬案和反诈头上。反黑那边就更甭提了,杨猛那大光头往主席台后面一坐,不知道的得以为公安局被黑叉会分子占领了。 “杨谢和鲁敏的说辞一致,”林冬窝在沙发上撸猫解压,“卷宗上记录,现勘在尸体旁提取到一枚四十一码的鞋印,确定是男士运动鞋,这也是当时锁定嫌疑人为男性的重要证据,可鲁敏的脚才多大?三十六码,所以我判断,杨谢当时就在车上,说不定叶蕙挡雨用的衣服都是他给的。” 唐喆学认同点头:“得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了吧?” “嗯,明天让兰兰申请。” “那,睡觉?” 唐喆学说着把冬冬从林冬腿上抱开,俯下身用自己填补空缺。冬冬不满的“喵”了一声,转头去找蜷在狗窝里睡觉的吉吉贴贴。刚去林静雯那接它俩的时候,林冬感觉孩子们要被“婆婆”惯坏了——都趴床上看电视,晚餐是林静雯亲手炖的鸡腿。 也不知道“隔代亲”这仨字怎么那么灵验。 【第一卷?完】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第 1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九月的日头依旧毒辣,已是立秋时节,仍然动一下就一身的汗。唐喆学从冷气十足的礼堂里出来,呼吸系统受到温差刺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自打人类发明了空调,各种奇奇怪怪的病都出来了,这不前几天秧客麟莫名其妙浑身过敏,查了一溜够,最后被确诊为“冷过敏”。医嘱是不能被风吹着不能吃冰的,连累全办公室陪他一起蒸“桑拿”。 摸出纸巾擤了把鼻涕,唐喆学拿着手机,边回消息边朝停车的位置走去。叶蕙的案子已移交检察院,鲁敏和杨谢皆被批捕。林冬的判断没错,案发时杨谢就在车上,吓得缩在后座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把叶蕙掐死。事后还帮母亲处理了自己那件外套,成功将自己送上故意杀人的从犯审判席。 在这起案子里唯一全身而退的就是那个渣男杨成功,他从来没问过妻子儿子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猜测。不能按包庇罪治他,很是让岳林何兰他们几个年轻警员忿忿不平了一阵。但其实他同样受到惩罚了,妻子儿子双双锒铛入狱,他年近七十还得一个人送两份牢饭,无依无靠,晚景凄凉。 【姜彬说鲁敏认罪态度良好,估计判的不会太重,毕竟年龄摆在那,还有,他把杨谢的取保候审申请驳回了】 看到林冬发来的,关于检察院那边给的消息,唐喆学微微勾了下嘴角。姜彬是检察官,见天起诉重刑犯,表面上挺热情一人,实则有副铁石心肠,最大的爱好是撺掇法官按最高量刑来判。落他手里的犯罪分子,最好焚香祷告,乞求姜大检察官能高抬贵手。 给林冬回了一条【我现在准备回去】过去,唐喆学正要开车锁,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警官先生,能和您聊几句么”。转头一看,是个身穿校服的女孩,大眼睛乌黑圆润,个子小巧,一米五五上下,跟他说话得扬着脸。可能是跑的急了,脸色绯红呼吸微促,额角挂着汗珠。 刚在礼堂里做普法讲座,来听讲座的都是初中生,学校的安排。以往讲座结束后偶尔会有人找他聊几句,关于职业,关于法律,关于正义。不过今天没啥人,今天讲的内容是有关青少年被毒贩利用贩毒的,可能有些孩子都不知道毒品是什么,又或者他们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不会被诱骗,一个个听得昏昏欲睡。 招呼女孩到一旁的树荫下站定,唐喆学温声细语的:“你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 “我叫佟蔓蔓,读八年级。” “嗯,蔓蔓同学,你找我想说什么?” 女孩左右看看,注意到操场上有人朝他们这边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出她有些拘束,唐喆学干脆蹲下身,以免自己一米八七的身高对对方造成压迫感:“没事,想说就说,咱俩的对话绝对保密。” “其实……也……”女孩踌躇着,低下头,齐耳的刘海微微盖住颤抖的浓睫,“我就是想……想问问您,是不是十四岁以下犯法真的不会被判刑?” 这问题令唐喆学警觉了一瞬,回身看了下四周,低声反问:“你身边有出现过未成年人实施犯罪的情况?”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女孩仓促摇头,“就是刚听讲座的时候,您说,有些人利用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贩毒,因为十四岁以下不会被判刑?” 唐喆学点点头:“根据最新的《刑法修正案》,十二到十四岁的孩子,只有在涉嫌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并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承担刑事责任,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要着重强调毒贩会利用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来进行毒品走私,去年我们单位的缉毒部门在火车上抓到批孩子,平均年龄才十三岁,毒品就藏在鞋底的夹层里,虽然无法给他们定罪,但不代表他们的未来不会受到影响,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案,如果他们将来再犯罪,过往的记录就是加重量刑的依据。” 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里写满迷茫。察觉出对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唐喆学抽出张名片递到她手中,轻声叮嘱:“你要是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打电话也行,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接过名片放进裤兜里,女孩再次左右张望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跑开。望着女孩被日头拉长的影子,唐喆学微微眯起眼,轻叹了口气。希望女孩的身边没有罪恶发生,他念的在职研究生主攻青少年犯罪方向,看过的案例可以说震碎三观。有的未成年人罪犯,手段比成年还残忍恶劣,简直是令人发指。 年龄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伞,现在的孩子可比以前懂得多,知道十四岁以下不用承担刑责,犯起坏来肆无忌惮。他听林冬讲过一个案子,十三岁的男孩强/奸邻居家六岁的女孩,抓到了却只能责令家长训诫。后来那男孩被女孩的爸爸用一把扳手敲成了植物人,也是林冬查办的案子。那位父亲一审被判死刑,在辩护律师的劝说下,女孩家里赔偿了男孩家四十多万,取得了家属的谅解,二审改判父亲死缓,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 这并非法律的不公,唐喆学觉着,而是对于恶的审判,不该单纯以年龄做界线。这些对法律毫无敬畏之心,侵犯他人权利和身心健康毫无顾忌的小畜生,未来大概率还会犯罪,不关起来洗心革面实在是危险。好在法律在进步,随着越来越多的恶性未成年犯罪案件被公之于众,刑罚下限也在调整。 坐进车里打开空调,他拿过被晒烫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蓦地,心头被烫热,他忽然想起曾经的同桌樊丽,视野瞬间模糊。那个本该未来一片光明的女孩,却惨死在了高考前夕。案子是他和林冬一起破的,尽管相关人员都已受到惩罚,可这件事在他心里刻下的疤痕却永远无法消失。樊丽死前曾写给过他一封信,希望高考结束后他能当自己一天的男朋友,陪自己看场电影。 自此每年他都会抽一天时间,去电影院选一部和爱情有关的电影,买两张票,即使身侧的位置空着。想想今年还没来得及践行承诺,他又给林冬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我要去当樊丽的男朋友了,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 很快,那边回复道:【嗯,玩的开心点】 TBC 为您提供大神 云起南山 的《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最快更新 第 1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从电影院出来, 唐喆学又去了趟墓地,站在樊丽的墓碑前分享电影里精彩的片段。其实今天这部电影选的有点问题,光看名字他以为是爱情片,实际上是悬疑片。导演并不赞扬爱情,而是警醒广大人民群众,选对象时一定要擦亮眼睛,警惕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怎样的一颗恶毒之心。 电影根据现实案件改编,虽然里面的某些细节对于唐喆学这样干了十年警察的人来说有点不切实际,但总体上讲还算逻辑自洽。类似的案子他也办过一些,夫妻和情人之间的阴谋与杀戮,无非是钱与色。背叛誓言因爱生恨的不少,但为钱而算计枕边人的仍占大头。 自私是人类的天性,刻在基因里的,无关性别人种职业。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认为,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一样,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社会进化的基本动因为竞争。竞争状态下的人一定是自私自利的,为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挤占对手生存空间而想出无数阴谋诡计。 自顾自的叨叨了半小时,唐喆学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默叹了口气。对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说再多的话也无法抚平内心的遗憾。他抬手拂去照片玻璃罩上薄薄的灰尘,轻道:“我得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眼下已过十点,墓地里黑漆漆的,一排排墓碑死一样沉寂。成排的松柏在夜风中摇动,行于其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恐之感。好在唐喆学不惧走夜路,就算走墓地里也无所谓,反正算命的说他阳气足,难遭阴气侵犯。不是他搞封建迷信,是他二伯唐华,自打出狱之后便开始寻求心灵的慰藉,也不在哪结识了一位大师,非拉着他去摸骨算命。 那天还把林冬也拽上了。大师摸他没摸出个子丑寅卯,等到了林冬,大师原本眯着的眼忽悠瞪圆,手也倏地抽了回去。问怎么回事,死活不肯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到了晚上,唐华给唐喆学发来消息,说他们走之后大师隐晦地透露了一点“天机”给自己——林冬身后,有一条通往幽冥的路。 意思就是,凡是跟林冬关系近的人,难长命。本来唐喆学没当回事,不过进书房喊林冬睡觉时,看到桌上那张林冬和已故队友们拍的照片,再想想对方的父母均未活过五十岁,以及林阳送罗家楠进ICU和林冬险些把祈铭拖下悬崖的事实,心头还是不由“咯噔”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自己被艾滋病嫌犯咬过,跳过海,扒过车,还拆过炸/弹,别人几辈子都不一定能有的经历自己全轮个遍,然后现在还活蹦乱跳,所以,没啥可担心的。 他让二伯不用替自己担心,顺便言词恳切地感谢了一番对方的好意。没想到第二天唐华就跑去单位找他,硬塞他道符,说自己花了好几万求来的,让他回家一定要贴到床底下、正对着林冬心脏的位置。 唐喆学心说——贴了也没用啊,我俩基本叠着睡。 他不信神佛,但尊重他人的信仰,不管唐华怎么折腾,他也由着对方。另外这事儿他没跟林冬提过,本来林冬就对战友的死深怀愧疚,哪怕自己过得幸福一点点都觉得对不起他们,要再跟对方说这种事,无异于在化脓的伤口上按一把辣椒粉。 进家门正赶上林冬遛完吉吉回来,在卫生间里洗狗爪。听见门响,林冬探身出来问:“吃过饭没?” “吃了,等电影开场的时候吃的。” 换好拖鞋,唐喆学弓下身,揉了揉过来迎接他回家的冬冬的脑瓜顶。以前只要林冬在家、他一个人回来时,猫和狗都只是象征性地看他一眼,自打给冬冬做完绝育手术,这孩子就跟换了只猫似的,越来越黏他,有时候睡觉也要趴他脸上。 本来吉吉也要一起绝育的,毕竟家养的宠物猫狗绝育之后寿命才更长。而且这孩子有段时间到处骑人家的狗,连警犬都不放过,搞得林冬和唐喆学不得不跟在狗儿子屁股后面道歉。脸都丢光了,想着早做早消停。但宠物医院的牛院长翻着吉吉耳朵上的血统印说,像吉吉这样血统纯正的金毛犬,不留几窝后代就绝育太可惜了,自己反正是下不去这个手。 洗完狗,林冬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仰脸给了唐喆学一个欢迎回家的轻吻:“今天有人给你儿子介绍对象。” “谁?” “牛院长。” “不是上次介绍的那个吧,吉吉没看上啊。” “不是,是另外一家的母金毛,两岁半,那边说给八千,试三次,成不成或者最后生几只都不关咱的事儿。”林冬说着朝吉吉努了下嘴,“就你这儿子,跟你一个德行,在外面追着撵着人家公狗跑。” “……” 唐喆学无辜地眨眨眼——那是跟我一个德行么?我可是被你掰弯的,除了你,你见过我撵着谁家老爷们跑? 当然,这话也就是想想,不敢说。 林冬没注意他什么表情,继续念叨着:“我不在乎钱,我是觉着牛院长说得有道理,吉吉这个血统,不传下去有点可惜。” 配狗该给多少钱,唐喆学没啥概念,不过有钱拿可以给狗子多增加点营养:“这事儿你定,不用咱掏抚养费就成。” “嗯,我明天跟牛院长约,周末如果有空的话,带它过去跟对象见个面,培养培养感情。” “行了,别管它了,你先跟我培养培养感情。” 说着唐喆学伸手去搂林冬的腰,不想被无情拒绝:“先去洗澡。” “一起呗。” “现在水温只有四十五度,洗不出俩人。” “早说换个大容量的热水器了。” “你有时间在家等工人上门安装你就换。” “我有没有时间不都你说了算么,领导?” 拿腔拿调的语气逗弯了林冬的嘴角,把毛巾往唐喆学怀里一塞,语气不无挑逗的:“又想被潜规则了是不是?” 唐喆学扭头闷笑。就林冬这张嘴,简直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曾经罗家楠不无羡慕地对他说:“我们家祈老师要是林队十分之一的情商,我睡觉都能笑醒。” 实话实说,祈铭要真照着林冬这标准来,他估计罗家楠都不一定招架得住。听说祈铭要给罗家楠囤几箱补血口服液,已经拉购物车里放好了,就等双十一到点儿交钱。头回见着拿补血口服液当伟哥用的,唐喆学琢磨半天,只能夸一句“不愧是祈老师”。 四十五度的水温也就冲个七八分钟,唐喆学洗完涮完出来,进卧室看林冬已经上床、猫狗都被轰出去了,立马把浴巾一抽。正要往人身上扑,忽听手机微信语音通话提示音响起,差点又给炸萎了。 点开外放,传出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唐叔叔,这么晚打扰了,你还没睡吧?我能和你聊聊天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