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本事了》 1. 第 1 章 太阳烤得人脑袋冒烟。 这里是Spectral Tiger,幽灵虎职业赛车队(ST车队)的展厅门口。今天体育界诸多媒体顶着盛夏高温,来围观各个组别的新车手入职。 记者眼疾手快,拦住从KTM X-Bow下车的青年。 任谁看都能看出来这多半是个小纨绔,富二代,开一辆极其小众的两座跑车,浑身大学生的气儿。记者想让他难堪一下。 记者递过话筒:“请问一下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才买到这辆车的呢?” 裴淞在三伏天的骄阳下摘了墨镜,微笑从容道:“做我父母的思想工作。” 记者不得已只能尬笑两声,旋即又问:“您还在念书吗?年纪轻轻坐拥这样的跑车,应该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大家都很羡慕你吧?” 裴淞收敛了些笑容,继续答道:“没有坐拥,这辆车是我爸名下的,只是给我开而已,我这叫,倚父之名。” “欢迎!”车队经理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直接迎出来,笑眯眯地跟面前打扮阳光帅气的男生握手,“裴淞,对吧?” 经理低头核对了一下手里的表格,表格上的证件照看上去乖巧温顺,抿唇看镜头微笑的帅气男大学生。单看照片,大约是坐在图书馆里,安安静静学一下午的那种。 经理又看看他开过来的这辆车,KTM X-Bow。 200万买法拉利,有实力;但200万买KTM,那是有大病。 摩托车厂生产的四轮儿跑车,无顶棚。大众的发动机,奥迪的车钥匙,摩托的仪表盘。 但它帅,一体式裸露碳纤维车身,比保时捷GT3还仿赛的公路卡丁车。侵略性,是100,实用性,是0。 “您好,没错,我是裴淞。” “来,进来吧,以后少搭理记者,之后会给你细说其中的门道。” 自动玻璃门隔绝了外面38度多的高温,展厅内冷气开得很足。 “啊对了,我叫孙旭,是车队经理,你管我叫孙哥就行。”经理扭头说,“我记得你还在上大学吧?大三还是大四来着?” “开学大四,孙哥。”裴淞答道。 裴淞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个小酒窝,但是要笑得幅度非常大才能看到。 孙经理带着他穿过展厅。 展厅正中央的旋转台上是今年纽北GT的冠军车,车身上还有来自纽博格林的泥土,它31寸的轮毂已经变形,后车窗贴着它车手的名字。 裴淞的视线黏在冠军车上,脖子都快扭不动了。 经理在前说:“我们车队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这点你OK吗?” 服务台后方的屏幕正在轮播赛程,此时播放到今年11月盘龙古道宣传片,风沙巨幕。 屏幕侧面的置物架摆放着裴淞认识的、不认识的奖杯,架子最顶端,展示着一个废弃的发动机。裴淞看见它的编号是2003-7218——它在2003年为车队拿到了第一个冠军。 裴淞感觉刚刚孙经理说了什么,但展厅里的这一切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他试着问:“您刚才……说了什么?” 经理无奈:“没事,等下到车组再和你慢慢说。” 最后走到通往后门的走廊边,一个“T”字型的架子上,玻璃罩里一个无数划痕的头盔。裴淞脚如灌铅,他与头盔对视,护目镜上映出自己的双眼。 穿过那个对裴淞而言等同于卢浮宫的展厅,来到室外,是一个停车场。 “这里算是展厅和赛道的分界点,我们的赛道和F1差不多规模,所有组的维修房都在赛道旁边,从这里往左走是摩托组,往右是汽车组,来,我们走这边。” 今天来入职的不止他一个,拉力组的、摩托组的、GT组的、改装组的,各个组别的经理带着自己组的新车手走向不同的维修区。 “到了。”经理走到第四间维修房门口,门一般都不关,直接能看见里面,“这里是你的车组,目前我们场地S组加上你,一共3个车手。你看那边那位。” 经理指向维修房里,说:“看见了吗,黑短袖、黑色工裤的那个。” “看见了。”裴淞说。 那人身量很高,由于视角是他的侧后方,能够看见他手臂优秀的肌肉线条,黑短发,肩宽腰窄,站姿很随意,正在从工具台上拿凸轮轴固定器。 “他叫路城山。”经理说,“有两个事情你要注意。” 裴淞收回视线看向经理:“好。” 恰好路城山拿好东西转过身来,余光看见了后门走廊的两人,只扫了一眼,继续去升降台修车。 经理说:“路城山,路工,他是车队的总工程师,也是汽车组最大的维修工。” 裴淞嗯嗯着点头:“还有一件事呢?” 经理舔舔嘴唇,瞄了眼路城山的位置,稍微放低了声音说:“他最近在戒烟,脾气不太好。” “哦——”裴淞点头,“少惹他。” 经理点头:“对,汽车组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没有他救不回来的发动机,一个人一个扳手一个奇迹。汽联规定从这个月1号起,所有赛道全面禁烟,所以他才开始戒烟。” 正说着,路城山走了过来,他脸上戴了个黑口罩,一双点漆般沉黑色眼睛被略长的刘海儿遮着。 “路工!”经理立刻绷起身子打招呼。 裴淞见状,也瞬间站得笔直,跟着叫:“路工!” 路城山走近了,裴淞才发现他的确身量很高,裴淞自己有183,路城山起码有187的样子。 路城山的眼神没有波澜,很酷。这是裴淞的第一反应,好酷。作为维修工,穿深色的衣裤以掩盖脏兮兮的机油汽油,靠近的时候裹挟着一股重工机械的味道。他摘下口罩,淡色薄唇,下颌锋利。 “等一下。”路城山忽然想起自己手脏,看了眼裴淞说,“我洗个手。” “哦哦。”裴淞眨巴了两下眼睛,扭头看经理,刚想问问经理,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僵硬了,扭头才发现经理比自己更僵硬,站军姿似的。 维修房角落里有个洗手台,路城山快速搓了两遍手之后快步走过来,径直拿过经理手上的文件夹,低着头边看边说:“裴淞,对吧,上礼拜试训开的是领克03。” 裴淞点头:“对。” 路城山嗯了声,朝他伸手。裴淞赶紧握住,二人只握了一下,路城山接着说:“跟我过来。” 路城山捧着文件夹:“我这里练车没有固定时间,每天跑满5个小时,自己上传数据,这边。” 路城山带他走到维修房侧面的小通道,通道上贴着“休息区”,然后打开第一间房间的门。里面的空间不大,和裴淞学校宿舍差不多,一张沙发床一个储物柜。 “唰!” 路城山撕下文件夹里裴淞的简历页,用磁铁吸在储物柜上,然后去桌子上拿了只马克笔,在简历页的空白地方写:领克03,1:56:42,裴淞。 字迹苍劲有力,同他本人一样。大约是他自己写字的习惯,“淞”字最后的一点,落笔相当重。 到这里,裴淞微微讶然。 他竟然还记得,那个1分56秒42,是自己上礼拜过来做赛道试训时候的最快单圈成绩。 “你暂时没有休息室,和我共用这一间,这个是钥匙。”路城山的工装裤有六个口袋,他从大腿外侧那个口袋里摸出房门钥匙,利落地卸下来一枚,递给他,“我不常用,你随意就行。” “好!”裴淞朝他笑,笑出了左边脸颊的酒窝,“谢谢路工!” 路城山点头,指了下储物柜旁边墙上挂的橙色赛车服:“你的赛服已经做好了,先换上,然后出来试车。” 路城山没有半句废话,不多做寒暄,也没有什么自我介绍彼此熟悉的流程。看上去是个行事严谨,杜绝无效交流的人。 橙黄色的赛服,上次过来试训的时候车队留下了尺寸。这件挂在墙上的赛服领口绣着他姓名的拼音,整个正面都是赞助的广告,皆是耳熟能详的大厂。裴淞端详了一阵,才伸手把它取下来。 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刚好孙经理在维修区统计折损配件,一抬眼便看见超级显眼的亮橙色:“哇我们这赛服还真很衬你,陈宪那小子刚穿上的时候脸直接黄了三个暗度。” 说着,经理在怀里巨厚的文件夹里翻了几页,取下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你的实习证明,之前你不是说要盖章嘛,刚好给你盖好了,收好啊。” 裴淞接过来:“谢谢经理,我把它放回休息室里。” 经理点点头。 然而这一转身,迎面从休息区走出来两个和他穿一样橙色赛服的男青年。 这时候赛服实名制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左边那个高点儿的,应该就是陈宪,右边那个直接握手自我介绍了:“你好,新同事吧,我是向海宁。” 裴淞依次和他俩握手:“你们好,我叫裴淞。” “哦?实习证明?实习车手呀?”向海宁半开玩笑地说道,“巧了,我这有几张实习标,刚好有用武之地。” 陈宪听了立刻开始配合着胡说八道,力求能在赛道上,让车组的人都看看带着实习标的赛车手:“哦对,其实这也是咱们车队一个约定俗成的小传统,新人下赛道第一圈,都会贴个实习标的。” 裴淞眯了眯眼,笑了:“原来如此,好呀。” “啊?”二人怔愣住,这年头大学生这么好忽悠了? 裴淞牵起唇角,弧度与微笑emoji别无二致。 再从休息室跑回赛道边,他看见路城山戴着单耳通话器,iPad兜在小臂上,用Pencil在圈一些数据,拖到每个人对应的文件夹里保存。 路城山偏头看过来,正好,新建一个文件夹「裴淞」。 “萨博93。”路城山指向赛道入口,“2.3T排量,法拉利动力总成,四连杆悬挂,前轴行星齿轮,后轴托森A差速器,CVT无极变速器,Attesa ETS四驱系统,你的新车。” 他循着路城山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今天很热,裴淞穿了套防火防撕的专业赛车服。但他在看见赛道版萨博93的瞬间,只觉得这里比地铁1号线还凉爽。 “钥匙。”路城山提醒他,朝他一抛。 “哦!”裴淞回过神,双手接住。 小工拿来了头盔和一套hans头颈保护系统帮裴淞戴上,向海宁和陈宪过来看热闹。 裴淞上车了,点火,开进赛道。 年轻的赛车手上礼拜在这里跑出了1:56:42的傲人圈速,新人过于凶猛,老车手人人自危。体育竞技后生可畏是常态,但恐怖的是自己还没老呢,就有更年轻更优秀的人出现。 裴淞进赛道。 十岁生日那天,裴淞他爸问他,你长大了想干点什么?裴淞指着他爸那辆德系跑车奥迪R8说,我要当赛车手。 好消息,第二天他爸就领着他去了卡丁车场;坏消息,当时的教练是个毛头小子。 所以和其他职业车手不同的是,其他赛车手的第一课,是学刹车。但托那不靠谱教练的福,裴淞的第一课,学的是油门。 小工在赛道边手势倒数到1后,裴淞丢开离合,弹射起步,紧接着无极变速器丝滑进档,循迹油门既稳又快地把赛车拉到11000转。 声浪几乎要冲上骄阳,没有助力泵的油门和刹车需要赛车手有起码70kg的腿部力量,裴淞等这一天很久了。 入弯、退至5档,抱住弯心,退至4档,满刹蓄油、开油,毫无顿挫感的变速器连进两档上到6档,全油门出弯! 今日地面温度45,滚烫的轮胎在车身横向过弯时与赛道摩擦发出嘶鸣声,路城山在名为「裴淞」的文件夹里新建了第一个文档:萨博93,适配。 赛道边的向海宁和陈宪看得出神,惊愕到有些呆滞。一介新人,车技卓绝,沉着冷静,甚至还只是个大学生。 萨博93最后冲过终点线,以车头为圆心在地面完美打转180度掉头,挂停车挡、下车、摘头盔。 这时候,赛道边,不仅路城山和向海宁陈宪,所有过来围观的人都看清了他车屁股上贴的那个标,乍一看,与驾校发的实习贴无异,可定睛一看—— 那并非“实习”,而是用马克笔在“习”字上描成了“力”字。 笔迹简直像沾了剑气,甚至最后一笔模仿了路城山的习惯,下了狠劲。 “实力”!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第 2 章 “唰!” “咣!” 漂亮的后仰跳投,三分球进筐。 八月中旬,虽然暑假,但学校里并不冷清。还有考研人和留校的学生,以及恰好找到了合适的实习工作,省去租房,直接回来住宿舍的人们。 柯宝盟手掌撑着膝盖,比狗还喘:“咱不打了吧,我感觉我淌了三斤汗,被太阳蒸干之后又淌了三斤。” 裴淞过去捡球,拎着球衣领子抖了抖,笑道:“哪儿就这么夸张了,我穿赛服坐在没空调还得关窗的车里也没脱水6斤啊。” “我靠。”柯宝盟震惊,“赛车里没空调?你没热昏在里面真是你天赋异禀。” 裴淞随意地胳膊夹着篮球:“赛车不装空调,空调会分走发动机动力,窗户也不能开,会扰乱气流,唉——哥们终于等到这天了!” “职业赛车手!!”柯宝盟一个原地起跳,这会儿也不嫌热了,在露天篮球场上,粉紫色的晚霞前,把裴淞猛猛抱住。 他和裴淞一块儿长大,知道裴淞的梦想。能成为职业车手真的很不容易。 “欸,对了。”柯宝盟松开他,“昨天那个‘实力’标,后来怎么样,是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啪啪打脸,你那俩同事是不是惊呆了!” 想到这事儿,裴淞就痛。 昨晚柯宝盟回了趟家,所以晚上没回宿舍。到眼下,裴淞才能吐一吐苦水,胳膊往柯宝盟脖子上一搭:“宝盟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走位操作都是小打小闹。” “何意啊?”柯宝盟问。 裴淞看着晚霞,怅然道:“车队有个总工程师,姓路,路工。我昨天试车的那圈跑完,所有人都看见了我车屁股的实力……怎么听上去有点怪,不重要,然后路工让我们三个去停车场洗车了。理由是那俩人忽悠我,不对;我听啥就信啥,也不对。” “那怎么能一样呢?”柯宝盟瞪大眼睛,“你根本就没有信啊!” 裴淞点头:“我没信,但我还是往车屁股上贴贴纸了,我就是没信但依然贴,属刻意为之,而且赛车车身只能贴赞助广告,乱贴其他东西算违规,所以我也得洗车。” 柯宝盟叹道:“职场生存真不容易……” “不过他们俩道歉了,说捉弄我,因为我是路工亲自挑来的车手,他们心里不平衡。”快走到宿舍楼,裴淞问他:“你呢,你那个实习怎么样?” “就那样呗,给传媒公司写文案,回答一些‘听说你们汉语言专业的Gay比艺体类还多是真的吗’这种问题。”柯宝盟伸了个懒腰。 “汉语言专业的Gay比艺体类还多?怎么可能,汉语言文学别说Gay了,连男的都没几个。” “你不懂,Gay不止男同,女生也是。”柯宝盟说完,俩人也走到了宿舍楼下,宝盟扭头往宿管阿姨窗户里喊道,“阿姨!这会儿有热水吧?” 宿管阿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 他们还有两个室友,一个是土木的,另一个是金融的,都在外实习。 裴淞让柯宝盟先冲澡,自己拎了个凳子去阳台坐着,吹风散散汗。 他被经理孙旭拉进了车队的微信群,有两个群,一个是大群,另一个是场地组的小群。 大群里平时不太聊天,小群里有路城山、经理、副工程师姜蝶、两个大工和三个小工,向海宁、陈宪,以及最后进群的裴淞。 恰好经理在大群里发了消息:[图片]朋友们,夏休将于本周末正式结束,这是下周开始的比赛赛程。 夏休期结束后,各项比赛也重新开始,裴淞点开图片。夏休后的第一场比赛在雁灵山,位于川西地界的一座险峰,山体海拔1510米到2100米,海拔落差极大,盘山公路如蟒蛇绕着树干一般蜿蜒向上。 甚至由于山体岩质,铺设道路的时候不得不绕过特殊地形,导致其中有一个连续弯道很像纽北赛道的“旋转木马弯”,高低起伏的同时又有大角度倾斜。 给年轻的赛车手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裴淞手机里的赛事详情,光是看屏幕就已经热血起来了。 “你去洗吧!”柯宝盟说。 听上去很像“你去死吧”,裴淞从雁灵山路的图片抬头:“宝啊,说点吉利的。” 柯宝盟:“啊?” 暑假期间,食堂里还在营业的窗口有限,柯宝盟洗完澡去了公司,临时加班。裴淞就懒得多走几步去学校外面,到最近的食堂里点了个麻辣香锅。 这会儿六点多,宿舍的四人小群热闹起来了。 群聊“不愿兄弟过得苦,但也不能开路虎”—— [杭亦辰]:兄弟们我下班了,我以为我的实习工作是个包工头,结果我在太阳底下推了一天小泥车。 [方超]:北京好大我好怕,什么时候国庆啊我要回家QAQ [柯宝盟]:押韵了我的超。 [裴淞]:这个群只有一个人在加班,不会是你吧宝盟? 群里一片哈哈大笑的表情包,柯宝盟那个实习确实挺惨,随时要加班,而且宝盟目前的具体工作是给营销号写文案。 裴淞边吃饭边在群里跟他们唠嗑,顺带给柯宝盟的文案校对一下,检查错字语病什么的。他没戴耳机,恰好听见背后那桌一男一女在说话。 天地良心,裴淞从来不是偷听别人对话多管闲事的人,他会猛地一抬头,有三个原因。 第一,那女生是他班上的,黑长卷发,无框眼镜,叫商瑢。 第二,商瑢是柯宝盟的女神,柯宝盟这种两口啤酒就发疯的人,裴淞听了不止一次的“商瑢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第三,商瑢显然是坐在食堂吃饭被搭讪了,商瑢对她桌对面的男生不温不火地说:“我是女同。” 裴淞手机屏幕上还是与柯宝盟的聊天界面,柯宝盟刚刚发来一个“努力”的表情,以及一条消息说:我必挣大钱,娶商瑢! 霎时间裴淞脑袋里浮出柯宝盟一小时前对自己说的话,汉语言专业的Gay比艺体类还多。 裴淞好像……稍微有点信了。 裴淞单手给柯宝盟打字:要如果商瑢是Gay呢? 宝盟回他:说点吉利的。 裴淞:“……” 后桌那男的“嗐”了声:“什么女不女同的,女人跟女人……哎呀,那是你还没尝过男人的好!” 可以想见商瑢此时应该表情僵住了,因为她沉默了。 裴淞叹气,那毕竟是同班同学。于是撂下筷子站起来,跨过自己这桌的长凳,1米83的个头有着绝对完美的比例,两条腿笔直而长,转身跨到商瑢旁边,坐下。 裴淞凝视那男的,说:“男人的好,意思是你尝过。” 年轻的赛车手从十二岁至今就没有懈怠过体能训练,手臂肌肉虽然不厚,但不妨碍裴淞本人的气场和威压都极强。对面一看就疏于锻炼、脖颈前倾的男生,咽了下唾沫,很怂:“你……你说什么,我可是直男。” 裴淞微笑:“别这么匆忙就定义自己。” 男生尴尬走开之后,商瑢噗地笑了一声,偏头说:“谢了啊。” “没事儿。”裴淞站起来,一转身,笑不出了,麻辣香锅被食堂阿姨收走了。 如遭雷殛。 八点多钟的时候杭亦辰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浑身的泥灰回来宿舍了,当时裴淞躺在床上玩手机,十点多柯宝盟回来了,裴淞还躺在床上玩手机。 碍于杭亦辰也在宿舍里,裴淞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宝盟开口,而且宝盟累坏了,回来倒头就睡,这事儿就被裴淞先摁在心里,寻思着另挑个时间再告诉他。 次日一早,裴淞一件白色小熊T恤。 T恤上的小熊怒目圆睁,双爪叉腰红披风,一副今天出门就是要征服世界的样子。 还是那辆KTM X-Bow,还是高奢品牌的黑墨镜,一路开到车队。 早上开会,汽车组所有人都去会议厅,大会议厅全玻璃墙,擦得透亮。大家要么带着iPad,要么端着电脑,拿个小笔记本,就裴淞两手空空。 初入职场没有经验,好在他本人有一股子没由来的无所畏惧,全然不带一丝局促,甚至在路城山放PPT的时候很自然地举起手机对着投影仪拍照…… “不好意思路工,我上课的时候就这样,我肌肉记忆。” 路城山控制自己不去看他T恤上那个正义凛然的熊,切到PPT下一页:“川西地区海拔高,大家会比较辛苦,所有组都调校成中级下压力,虽然雁灵山路是柏油路,但路面起伏很大,给每辆车带4组拉力胎,2组雨胎,1组光软胎……” 裴淞又拍了一张。 拍完适才反应过来,纯属是手比脑子快,脑袋告诉自己这不是上课别拍了别拍了,手已经咔完了。 “对不起路工……”裴淞有点无力,“我的脑子没拦住我的手……” 会议厅里有人没憋住,从鼻腔里溢出了笑声。好在路城山不在意,他只是不太习惯开会的时候自己说着话,被人咔地拍一张照。 路城山快速说了句“没事”,然后继续给大家说注意事项。 会开完之后孙旭追上裴淞:“小裴,等等。” “孙哥。”裴淞站定回头。 孙旭带着歉意说:“太久没带新人了,我好多事儿想不起来,忘了告诉你了,休息室那个架子最底下有一排空笔记本,是可以随便拿的,以后开会带上,虽然有些形式主义吧,但起码有个样子。” 裴淞便笑笑:“好,谢谢孙哥。” 自己确实还没从大学生转换到打工人模式,很多时候别人并不会事无巨细地告知自己。刚好路城山也从会议室出来,往电梯走。 车队办公楼有四个电梯,大家都习惯地避着路城山,不去和总工程师挤电梯。裴淞眼睁睁看着路城山那个电梯轿厢的门要合上了,垫步上前一个侧身溜了进去。 路城山反应极快给他挡了一下电梯门,愕然看着他:“你不能喊一声别关门吗?” “啊,忘了。”裴淞挠头,“我是想进来跟您道个歉,路工,不好意思啊,我空手来开会,还拍照。” 路城山脸上没什么波澜,只平静地说:“没关系,谁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得心应手的。” 听他这么说,裴淞感觉好多了。 电梯下行至9楼、8楼、7楼……裴淞点点头:“路工,在职场打磨过的话,会不会能更妥帖地处理一些复杂事情?” “要看事情的具体情况。”路城山说。 5楼、4楼…… “我能跟您请教个事儿吗?” “你说。” 裴淞蹙着眉,和他T恤上拧着眉毛的熊如出一辙:“路工,我有个朋友,他大学快毕业了,正在外面实习,他的实习工作很辛苦,但薪资还不错。然后我昨天发现,我这个朋友他暗恋了整整四年的姑娘,不喜欢男生喜欢女生,我该怎么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2楼、1楼…… 路城山偏过头,大学快毕业薪资不错但很辛苦……他垂着眼帘认真看着裴淞的脸,问:“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第 3 章 大学快毕业、在外实习、挺辛苦但工资还不错。裴淞自己不就完美吻合? 汀—— 电梯门打开,裴淞还愣愣地望着路城山。 他面前的路城山也在看他,只不过他是因错愕而呆滞,路城山则比较淡定地在等他回答。 四目相对,裴淞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路工并非看热闹,或是好奇“这个朋友究竟是不是自己”,而是一种“你告诉我问题,我来思考修复办法”的眼神。 就是静静地等。 “不!”裴淞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我!”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之后,明亮的灯光铺进来像是拉开了舞台帷幕,迎接裴淞的申辩。 门外恰好有等电梯的人,见着路城山,当即脸上堆笑:“路工早!” 又看向裴淞,即便不认得,但鲜少有人和总工程师坐一趟电梯,便也笑着朝他打了招呼:“早!” 路城山点头,抬脚迈出电梯:“早。” 裴淞也跟着:“早上好!” 旋即路城山想起来什么,走出电梯后又转身扶住了电梯门,问那人:“我上周一退回工厂的那批启动机换寄回来了吗?” “哦!”那人点头,“今天早上到了个大箱子,但我还没来得及拆开,要不一起去看看?。” 路城山点头:“好,顺便测试一下。” 然后扭头看向憋了一肚子话的裴淞:“你的问题可以午休的时候再来找我。” 裴淞欲哭无泪,“不是我的问题我本人没有问题的。” 路城山已经走出三五步远,听见他的话,回头,眼神里有些真诚的疑惑:“那就是没有问题了?” “没、没有问题……”裴淞呆站在原地,他一个文学院的,竟也有朝一日从胡言乱语到不言不语。 恰好微信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惊奇感立刻抹掉所有情绪—— 向海宁和陈宪把他拉进了一个3人小群,裴淞即刻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没有班主任的班级群”。 上回大家一起洗车,说开了之后有好好道歉,裴淞也没再多计较,无论如何还是一个组的同事。 [向海宁]:你俩吃早饭了吗?出去吃个面? [陈宪]:我没吃,@裴淞,你呢? 裴淞捏着手机想了想,应该不能梅开二度继续忽悠自己吧,况且他叫的吃面,总不能向海宁自己不过来吧。 思索一番,似乎没问题。 于是打字:没吃呢,你俩别忽悠我把我卖了啊。 [陈宪]:走,路工说带一碗给他!来展厅门口! 裴淞收起手机溜达着出去,小熊的披风随着他走路时T恤布料一起晃动,熊中之侠。 给路城山的那碗面打包好带回车队,裴淞拎着面,在各个维修房里找路城山。他主动要去送面,顺带好好跟路城山解释一下,那个暗恋女神竟是女同的冤种并不是自己。 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总感觉怪怪的。 终于,在GT组维修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车整个前端动力都不行了,吊运个新。”路城山说,“你这个旧的,等我从雁灵山回来再修修看。” “好的好的。”GT组大工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盒烟,磕出来一根递给他,“辛苦了啊。” 路城山看着那根烟,迟疑了一下。对方是习惯性的递烟,但自己在戒烟。这迟疑的时间,大工恍然:“哦,忘了,你戒了。” “……”路城山抿了下嘴,沉默了。 坦白讲,戒烟近两个月了,烟瘾上来了无非就是烦闷焦躁,这些情绪上的东西他自己可以主动克制。 就像被蚊子叮了,痒,痒是难受的,但如果非要忍也能忍住。 不过看着那根烟,路城山还是涌上来一些叹惋。 当代打工人,酒精、咖.啡.因、尼.古.丁,占一个算好命,占俩是幸运,全占了是合情合理。路城山修车6年,迄今为止只占一个尼.古丁,现在他要戒了。 他看着那根烟的眼神并不是渴望,只有些微妙的惆怅。 暗中观察的裴淞紧紧拧着眉心,一如他T恤上的小熊。一人一熊躲在操作台后面,两双眼睛凝视那边,情绪很复杂,像望着站在出轨边缘的妻子希望他别做傻事。 所幸路城山只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抽了,戒了。” “好嘞。”GT组大工把烟收回去,全P房禁烟这个规则其实没几个人当回事,大不了比赛那几天憋着不抽了就是,只有路城山直接戒了。 就在裴淞准备自然切入,轻松愉悦地打招呼时,那大工又说话了—— “对了路工。”大工一边按遥控器,把吊运机挪过来,边说,“我听说你那边新招了个车手,大学生啊?” 路城山“嗯”了声。 “我记得你不太想转电动赛车,没几年了,再过5年燃油车都禁售了,你怎么……选了个大学生啊。” 裴淞感觉自己真的该切入了,他暂时还不想听见路城山的回答,无论路城山会怎么回答。 “面要坨了路工!” 同一时间,路城山也说话了。 “我需要一个有天赋的年轻车手记住……”路城山话说一半,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哦,来了。” 嘭! 裴淞关上休息室门的动静,让路城山刚挑起的面条掉回碗里了。 “记住什么?”裴淞反锁上门,一个箭步冲到路城山旁边,骑上椅子,两只手扒拉在椅背,满脸期望。 导致路城山不得不放下筷子,用尽量真诚的视线和这位男大学生对视:“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怎么会,5年后禁售燃油车,赛车行业势必也要电动化,你需要我记住什么,我一定铭记于心!”裴淞殷切地望着他,一双童叟无欺如假包换的清澈的大学生的眼。 良久。 路城山自知这劫逃不过,呼出一口气,说:“不要忘记内燃机的声浪。” 这一年,兰博基尼宣布了埃文塔多的停产,同时他们也将永远停止研发纯燃油车型;捷豹随着F-Type的停产,终结其75年的跑车生涯,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路城山今年三十岁,他比裴淞大七岁。 路城山第一次坐进一辆零百提速3秒的赛车里是十八岁,那会儿裴淞在忙着进阶六年级。 有些关乎于“传承”的东西,是充满希冀的,是少年人从前辈手中接过火种,让它在自己的火把上继续燃烧。 但内燃机的“传承”注定悲壮,它注定了在五年后完全消亡。裴淞从他手中接过的火种,是一个已经快烧光的太阳。 不要忘记内燃机的声浪。 裴淞跨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路城山。他和路城山坐在桌子的同一边,他看着路城山的侧脸。 “我不会忘的。”裴淞说。 其实时至今日,油电混合的赛车已经加入了世界级比赛。F1方程式赛车搭载电机之后,昭示着纯燃油时代向混合动力过渡,最后的归宿,都是纯电动赛车。 距离电动机用模拟声浪来代替内燃机的轰鸣,只剩下五年。 裴淞顿了顿,又问:“那,GT组大工说,你不想转电动化,是什么意思?你以后不修车了吗?” 路城山的手刚要拿起筷子,又悬停,捻了一下手指:“不想转电动化只是现阶段不想,以后怎么转变,我也还没想好,目前把当下的事情做到最好,别留遗憾,就可以了。” 一番话把男大学生说得差点热泪盈眶,他正是容易受感染的年纪,一身热血想要挥洒。就像他衣服上的熊,恨不得早上起来洗把脸就穿上披风登上顶峰。 路城山的面已经坨了,他站起来走去储物柜前,拿开吸铁石,将那张简历放在桌面上。 简历就是常规的简历。 姓名、性别、身高、体重、履历。 最后一栏,是很常见的:请说说你为什么想要成为赛车手。 路城山指向那一栏,念着上面裴淞写的字:“我想要成为职业赛车手,加入这燃油赛车黄金时代的终章,跟随诸位的旋律,迎来伟大的灭亡。” 路城山:“你1分56秒42的成绩,加上这项理由,让我选择了你。”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第 4 章 那天在休息室里,路城山的面坨了,裴淞也忘记解释“女神竟是女同”的冤种真的不是自己。 周三,川西高原,雁灵山。 雁灵公路,一条环山而上的柏油路。 多弯道、多盲区、高低起伏频繁。简而言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各大车队厉兵秣马,好整以暇。 抵达雁灵县的时候天色已晚,小县城的夜在宁静之中有着恰到好处的嘈杂。 人工光源并不多,一些昏黄灯泡下的露天烤炉,老板用巨大的老式蒲扇控制火候;骑上就跑的三轮车上是一口大油锅,里面翻滚着金灿灿的炸鸡翅。小县城像是关着灯的顶层公寓里,被丢进泡腾片的水杯。呲呲啦啦。 摊贩们只聚在这条小街,再向外一圈,是静谧安眠的夜。 今天一天都在赶路,几个维修工们开着运输车,将赛车和配件们一路从车队总部拉过来。算好他们的行程,赛车手和剩下的维修工再坐飞机到成都。 这样刚好下飞机,汇合,坐上运输车,继续开去雁灵县城。 川蜀之地古来易守难攻,地形复杂,北秦岭,东三峡,再向西,就是西藏高原。 县城不大,招待能力有限,住不下这么多车队的车组人员,有人直接睡在运输车里,把赛车开下来停在停车场,后挂厢里直接铺层垫褥就睡。 正赛在周五,周四会封锁山路,让车手们试跑一天熟悉地形。 周四一早,裴淞左手拿着牙刷,右手端着牙刷杯,两眼无神地排在向海宁后面。他们睡车里的人,排队在旅馆的公用卫生间里洗漱。 向海宁感觉他背后的人有点幽幽的异样,回头问:“你没事儿吧?” 这太阳朦朦胧胧,好似也没睡醒。裴淞两只眼睛自动对焦的速度,比iE浏览器还要慢点儿,回答说:“好像没事儿。” 向海宁“嚯”了声,然后伸着脑袋往后头喊:“路工!裴淞傻了!” 裴淞也跟着回头,结果—— “嗷!!” 他一扭头,从脖子和肩膀连接处传来中弹般的痛感,虽然裴淞没被子弹击中过,但他觉得如果挨枪子儿大概就是这么痛。 “嗷嗷嗷我靠——” 紧接着咣啷啷,裴淞的刷牙杯和牙刷脱手掉在地上,他两只手同时捂住右边脖子侧面,痛到差点挤出眼泪。 洗漱队伍后排的路城山看过来,叹了口气,他旅店房间的卫生间让给其他急用的同事了才过来排队。路城山把牙刷杯递给后面的人让他帮拿着,走到裴淞旁边来。 整列队伍都在看裴淞,路城山走到他旁边:“手拿开。” 裴淞“嘶”着松开手,因为捂不捂其实没什么区别。向海宁帮他把牙刷和杯子捡起来,问路城山:“他这是咋了呀?” 路城山:“落枕了。” “落枕这么疼的吗?”裴淞无语,“那我现在怎么办?我这样没法看后视镜了。” “何止啊。”路城山靠近一步,一手扶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盖住他太阳穴,稍微偏过他头,观察他脖子的情况,“你连偏时点火都看不了。” 闻言,裴淞瞳仁一缩:“那我怎——啊——路城山你——他妈——” 只见路城山扶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拇指指腹在他颈肩衔接处的某个穴位一按、一推、再向后一揉。 裴淞凄厉的惨叫声惊起树上停栖的鸟,回荡在川西高原的群山。众人“哇哦”着喝彩,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给治好,但维修工就是维修工,下手没有虚招。 这下真掉眼泪了,两行清泪,路城山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裴淞被按到穴位后痛地下意识向前一倾,撞在路城山胸膛处,路城山的喉结就距离他耳廓不到两寸,他无比清晰地听见路城山哼笑。 路城山在他说话之前快速抹掉他脸上两行泪,问他:“你抽签抽到睡车里了?” “是。”裴淞被狠按了那么一下之后,那股酸痛有所缓解,他尝试着微微扭些脖子,可动幅度似乎大了些。 路城山:“先别动,你跟我换,今晚我睡车里你睡我那个房间,吃完早饭我再帮你按摩一下,到明天正赛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哦……”裴淞回忆了一下,刚才剧痛之下他本能地喊了句路城山你他妈。 也就是说,就在刚刚,他当着全体车组人员的面,骂了总工程师。 那么他会不会下周一因为左脚先踏进仓房而被开除? 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刚开口想道个歉,路城山先看了眼向海宁手里从地上捡起来的牙刷和杯子,说:“记得用水洗洗。” “哦。”裴淞应道。 路城山在车队的人们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人,会组装,会维修,会指挥,甚至在做维修工之前,他做了6年赛车手,纳斯卡赛事少有的华人冠军。 路城山似乎能修好任何东西,发动机、变速箱、车架、排气管,他可以用轮胎的拆装机修好办公室那个水总是不热的咖啡机。 所以路城山会按摩的话,在车队人看来,完全合理。 只有裴淞感觉怪异,县城的早餐店在人行道上摆着桌椅,露天吃饭。裴淞坐在凳子上,路城山站在他后面,维修工的指腹上一层茧,在他几个穴位上按揉。 “路工轻点……路工、嗷……不行,我疼……我真疼……” “别别……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人类的本能是顺着被动受力的方向而去,比如理发师拽住头发,在头发上涂抹染发剂的时候,人会为了减轻疼痛,朝被拉扯的方向探过去。 所以路城山每按一下,裴淞的整个上半身就矮下去一截。维修工的手劲可见一斑,路城山能徒手搬起车架,就能一根手指头把裴淞按去桌子底下。 “裴淞你再躲就只能躲桌子底下了。”坐他对面的向海宁说道,“忍着点,明天可就正赛了。” 陈宪也说:“就是,你要相信路工的技术!” 裴淞:“废话我当然相信路工的技嗷——术——” “再动动。”路城山没再用力,手很自然地搁在他肩膀,垂眼看他。 毛绒绒的脑袋顶有个发旋,然后脑袋很听话地试探着左右转了转,说:“唉,真的好多了。” “我就说嘛!”向海宁叼着牙签拍桌道,“路工这技术!” “路工这技术一度让我人生的走马灯都抽帧了。”裴淞评价道。 就口出狂言吧,反正连“路城山你他妈”六个字儿都喊彻山谷了。 无所谓了。 裴淞听见路城山说:“走吧,去跟赛会报道,领车手证。对了裴淞,试跑是我指挥你。”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跟路城山道个歉,毕竟人活一张脸,被当众辱骂的话简直是,灾难。听见路城山说他指挥自己,点了点头。 通常来说,所有赛车手都需要指挥。 拉力赛车手由领航员指挥,场地赛车手由工程师指挥。不止是F1,就像这样的跑山路,也需要通话器连接着一位工程师。 只不过工程师们不像领航员那样坐在车里,他们在赛会搭建的控制台。 裴淞原本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向赛会支在山脚的签到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样不行,大学生的正义感以及同理心在这个脖子的疼痛被有效缓解的时候激情发作。 于是他回头转身,走向维修工们扎堆清点配件的地方,也就是刚刚那个早餐店门旁边的人行道,结果走近了听见—— “路工路工,方便帮我看看我这个腰椎吗?我平时一到阴雨天就又酸又疼,这会儿疼死我了,我都没法弯腰。” 路城山说:“搞不好是筋膜炎,你得上医院看。” 又有个大哥凑过来,试着问:“路工路工,你刚给小裴按的是穴位吧?你还懂这个呢?你能给我看看我这边这个肩膀不?” “……” “……” 好的,德高望重的工程师永远是那个德高望重的工程师,裴淞呼了口气,先去签到了。 拿到车手证之后就是上车上山。试跑阶段非常重要,没人跑过这条路,模拟器也从未收录过这条路,只有今天的两趟试跑让他们来熟悉地形。 各个车队车组的工程师,需要先在副驾驶里帮车手安装好行车记录仪,路城山坐在裴淞的副驾驶,腿上放着电脑,他站在按照行车记录仪同步回电脑的画面来调整它的角度。 要尽可能把路况看得更清楚,视野更完整,这样试跑结束后才根据赛道录像,对赛车做针对性的处理。 “那个。”裴淞想对自己那句莽撞的路城山你他妈说句抱歉,“我之前……” “等等。”路城山抬手打断他,最后调整了一下记录仪的拍摄角度后,自己戴上连着电脑的耳机,说,“先试一下通话器。” 裴淞“哦”了声,在方向盘上按下通话器按键,紧接着头盔内置通话器里发出一声“滴”。 路城山把自己耳机的降噪调高,示意他说话。由于降噪了,路城山只能看见裴淞嘴巴张合,自己耳机里没声音。 “没声。”路城山摘了耳机挂在脖子上,又在电脑上点了几下之后,说,“再试试。” 结果还是一样,裴淞说话,路城山耳机里没声,路城山说话,裴淞那儿也听不见。 不过裴淞没在慌的:“路工修修?” 然后他路工先思索了片刻,抬手在他头盔上敲了两下。 咚咚。 裴淞:“……” 路城山:“再说说。” 裴淞:“我的头是西瓜吗?” 路城山:“听见了。”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4. 第 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第 5 章 试跑开始,和正赛一样,两两一组发车。 只不过试跑的时候,最前方有安全车带着跑,用来限制大家的车速。而且发车间隔不用3分钟,前面俩车开走了紧接着就上。 八月末川西高原地界已经有些冷,与裴淞长大的东南沿海不同,是需要穿薄毛衣的程度。气温一低,轮胎温度和刹车温度都上不来。 控制台这边实时监测着各辆赛车的情况,两个控制台共用一个长桌,长桌上两台监测屏幕和两台电脑。 “先暖一下胎。”路城山需要一些软胎在柏油路、高海拔的损耗数据,“裴淞,陈宪在外线,你走内线。” “收到路工。” 暖胎其实就是赛车手通过打方向,让赛车左摇右摆,让轮胎和地面充分摩擦。摩擦产生热能,使轮胎升温。 裴淞是场地赛车手出身,在场地赛道上暖胎很简单,就是疯狂旋转面前的方向盘。但这里是山路,山路路段宽窄不一,可能这截路还能容三车并排,下一个弯过去,两车也难行。 陈宪在通话器里告状:“姜工!裴淞差点撞到我!!” 姜工是副工程师姜蝶,在队内地位仅次于路城山,这趟比赛指挥陈宪。 姜蝶说:“车窗降下来朝他喊呗。” 陈宪说:“我不,他连路工都敢骂,我怕他。” 姜蝶无奈:“行行行。” 挪了两步过来,拍拍路城山的肩,示意他把降噪拉下来些,然后说:“管管小裴,搁路上画龙呢。” 路城山对她点点头:“裴淞,方向盘好好打,你是赛车手不是DJ。” 但其实路城山大概能猜到,裴淞是太兴奋了。从入职履历上来看,裴淞虽十岁第一次去卡丁车场,但真正开始卡丁车是十二岁,十八岁拿到驾照之后以自由人身份参加过许多场地赛。 这才有大角度S形画龙暖胎的习惯。 家境殷实,父母理解。甚至路城山在他的履历上还看到,他在高考后报名了环塔拉力赛的体验组。 当时他的领航员是他爸。注册为“维修工”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妈妈,另一个是他表姐。 所以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就促成了他无比的自信和阳光,以及一种无畏无惧——他不怕得罪任何人,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睡在车里落枕了也没关系。他首先在意的是,落枕会不会影响他看后视镜,而不是我真倒霉我堂堂大少爷居然睡那种地方。 试跑有两次,第一次由安全车带路,第二次是车手自己跑。 所有赛车下山后,要在山脚的空地上原地掉头,再次上山。这个空地就是很多车手炫技的机会了——那不得来个漂移掉头? 这块空地并不大,如果正常掉头,起码要倒两把方向。再者说,今天试跑明天正赛,这会儿记者都到了,架着摄像,一个个长焦镜头,倒不像来拍摄的,像是来狙击的。 正面素材随便拍拍就是当代车神,职业赛车手5档回头弯灵动迅捷大家爱看,在天井这么大的空地上掉不过来头不得不多倒两把的赛车手,大家更爱看。 “裴淞。”通话器里路城山在叫他,“你不能像陈宪那么漂,你的车重心比较靠后,加上序列式变速箱,一档齿很长,先把转速踩起来再漂。” 他排在陈宪后面,而陈宪的前面就是一辆和他一样序列式变速的赛车。 裴淞开着萨博93跟着陈宪,下山是个坡,他刚好在坡上,遂看得清清楚楚。陈宪前头那小子,要么紧张,要么手潮,裴淞光听他发动机就知道这第一脚油门没给够。 漂移掉头的技巧就在于第一脚油要给猛,猛给一脚油加上大方向,宁愿让车子在原地打转,多转两圈。 那哥们就是油没给足,油门发虚导致漂不起来,只能倒车。引得一阵围观的喝倒彩。 “呼……”裴淞这会儿是真有点紧张了,萨博93的后车窗就贴着他的大名,要是在这里出糗,后天就不用跟车队回家了,他自己继续西行去藏区皈依得了。 “不用这么慌。”路城山那边显然是听见他狠狠舒了口气,对他说,“大不了倒一把。” 裴淞震惊:“倒一把?不如拿把刀插-在我脑袋上。” 赛车手是这样的,如果漂移掉头失败了,那么裴淞希望记者过来询问自己为什么没能控好车的时候,车门一开,自己已经在驾驶座没气儿了。 ——哦原来是死掉了,才没能没漂起来。 那最好不过。 轮到裴淞了,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赛车手套里的手指坚定而决绝。目光如炬,喉结略紧,不过没关系,他感受到发动机抖动的幅度和频率几乎是完美的,完美到如果生成曲线图,可能要比裴淞自己的心电图还稳定。 “到你了。”路城山说。 裴淞把车开下去,多离合序列式变速箱的赛车,在一档就能跑到100km/h。而且这种赛车发动机必须要在高转速下才能产生爆发力。 踩油门这种事,裴淞从未有过犹豫。 引擎盖一层铁皮盖不住内燃机的声浪,那是路城山希望被人们记住的声音。搭载2.3T发动机的赛车挠地烧胎,后轮在地上挠出白烟,大学还没毕业的职业赛车手的梦想是终有一天悠闲地单手扶方向,像拓海那样在秋名山漂移。 路城山给这辆车搭载了法拉利296同款的双叉臂式悬架,其抗侧倾能力相当优秀,足以在大角度弯道的山路上稳稳托住赛车。 所以在这种车原地漂移掉头的时候,姿态很帅。 深油门持续蓄油的同时猛打方向,路城山第一次看裴淞在车队那个赛道上漂一个上坡回头弯的时候,就看到他天赋的表现力。 裴淞原地漂移,以车头为圆心,180度标准掉头,不偏不倚。他听见外面一些野生车迷欢呼,以及沉默着、觉得无趣的媒体人们,他知道自己可以松口气了。 “漂亮。”路城山说。 当晚,裴淞也把这两个字还给他了—— 虽然叫得令人惊心,但不得不说立竿见影。路城山每一下都精准按在穴道上,甚至还会预判裴淞躲闪的方向,另一只手固定住他肩膀让他无处可逃。 “漂亮!”裴淞向正左、正右方扭头,“真的不疼了!果然手艺人啊路工!” 路城山去卫生间用60度热水拧了块毛巾出来,让他盖在后脖子上,裴淞烫地“嘶”了一声然后拎开。 “敷着。”路城山狠绝地按回去,“高原晚上冷,窗户关好睡。” 裴淞“嗯”着点头,然后朝他笑笑,说:“谢谢路工。” 朝气蓬勃的少年坐在床尾,头顶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笑吟吟的一张校草脸上。路城山窄而长的眼睛微微敛了些,睫毛遮住瞳仁的光,将视线挪开:“不客气。” “路工。” 刚抬脚要走,又被叫住,路城山遂回头。 裴淞问:“正赛还是你指挥我吗?” “是。”路城山点头,“早点睡,我走了。” 今年三十岁整的路城山总让裴淞觉得过于老成,裴淞现代文学的老师也三十岁,但和路城山完全不一样。裴淞记得很清楚,有次去他办公室,他着急忙慌地在键盘上Win+D然后盯着桌面。 任务栏下开了4个梦幻西游。 所以裴淞没觉得三十岁是个多大的年纪,他觉得应该是路城山的江湖地位把他架起来了,以至于他不得不维持住总工程师的人设。 如此一想,裴淞觉得合理。 敷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掀了棉被躺进去,果然还得是床舒服,那一层垫褥子实在是…… “嗯?”裴淞重新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个巴掌大的纸盒子。 一包薄荷爆珠万宝路。 在这个瞬间裴淞觉得人类真的是非常脆弱的生物,他在亲手逮捕了戒烟人士私藏的烟时,居然第一反应是,路工连抽烟都抽薄荷的,提神醒脑,高效工作。 这个小旅馆的门和裴淞的底线一样脆弱,里面不插插销的话,里外都能开。 于是“咣”地一声路城山又冲回房间里。他看着裴淞手里已经被逮捕的万宝路,说:“我能解释的。” 路城山接着说:“买烟买惯了,它还没拆。” - 次日早,正赛。 来现场看山路赛车的车迷挺多的,这些都是真爱了。因为山路封锁,他们在这儿只能看到发车,或者坐缆车去山顶看冲线。 而且这地儿很偏僻,又是高海拔。不过还是来了很多人,聚在发车台警戒线后面,兴奋地举着手机拍车手。 所有车手头盔里的通话器连接到各个车组工程师的控制台。 考虑到山区的信号覆盖不太好,各个车组的控制台被运到了山腰,大塑料棚子下面是一个个餐桌高度的控制台。控制台接信号投射仪和电机,位于山腰处,信号向山脚和山顶覆盖,是最理想的。 路城山戴上耳机:“测试通话器,这里是控制台。” 耳机里:“控制台,这里是07号赛车萨博93,裴淞。” 跑山,工程师和赛车手一对一指挥。 路城山指挥裴淞,副工程师姜蝶指挥陈宪,资历最老的向海宁其实不太需要指挥,所以他的通话器连接着经理孙旭。 工程师和赛车手的无线电通话内容,会全程录音,由赛事中心保管,所以赛前的对话内容很官方,确保车手和工程师都在严谨的工作状态。 路城山:“通话器正常,07号车手你好,请做赛前自检。” 裴淞:“通话器正常,工程师你好,机油压力正常,汽油压力正常,偏时点火3,水温正常,刹车油正常,发动机无异响。” 路城山:“控制台反馈,轮胎寿命正常,机油寿命正常,胎压正常,地面温……” “嗯?”裴淞的耳机里忽然没声儿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抓着方向盘的手敲了敲头盔,也就是他自己的脑袋,“路工?工程师?” “在。”路城山说话了,“通话器正常。” “通话器正常。”裴淞也给他反馈过去,“刚怎么了?信号断了?” 路城山:“不是,信号正常,今天可能会下雨。” “会吗?”裴淞开着他的萨博93正在等候区。 跑山两两一组,间隔3分钟发车,这次来了12支车队,每支车队上三辆车,等到他发车还要等一阵儿。 他探着脑袋看向前挡风玻璃外面,说:“天挺晴的呀?赛会通知了吗?” 此前车组里有个大哥说,他一下雨就腰疼,加上天边幽幽地,有几朵脸色比较差的云正在扎堆……裴淞觉得不太对劲。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换胎,赛会的工作人员敲了敲他的引擎盖,给他打手势,示意他上前。 裴淞说:“轮到我发车了。” 他头盔耳机里传来路城山的声音,对他说:“07号车手,你应该不会怕下雨天的雁灵路吧。” “不怕的,工程师。”裴淞丢开离合,萨博93开上发车线。 说完,一滴雨砸在他挡风玻璃上。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5. 第 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第 6 章 赛车手畏惧的东西很少。 他们不怕下雨天的雁灵路,也不怕四米宽的滴水湖。 他们怕车队里的修车师傅。 路城山:“裴淞,现在下雨了,但你的轮胎和刹车温度非常好,所以我需要你保持车速。” 裴淞:“明白。” 天气预报从晴朗变成微雨,接下来的预报是会转成中到大雨,不过这个时间段的路面还没有滑到像溜冰。 坦白讲,路城山稍微有点慌。下雨跑山对新车手来讲无疑是地狱模式,甚至很多经验丰富的老车手,面对雨天山路都会心里犯怵。 雁灵路开始是一段数百米的直上坡,紧接着连续发卡弯上山。赛会组给这条路的难度是A+级。 前一晚车组已经完全分析完毕试跑时候的录像,路城山这里的监测屏幕上显示裴淞的车正在通过第二个发卡弯。 “裴淞的车速上175了。”姜蝶瞄过来一眼,恰好看见屏幕上的遥控数据,“你不问问吗?雨大了。” 路城山早就想问了。 这种路况加上天气,连老将向海宁都在老老实实的拐过弯,但从萨博93的数据反馈,以及地图定位来看,裴淞还在U型弯里漂移。 “不着急。”路城山说,“先让他发挥。” 姜蝶做维修工的时候算是路城山的徒弟,做工程师后依然是路城山的二把手。姜蝶从不反驳路城山,但这次她又问了一遍:“真的没问题吗?他……他还只是个新手。” 裴淞目前耗时3分11秒,来到5.8公里处,此时雨势大了起来,雨点子啪啦啪啦砸在他们头顶的棚子上。 这棚子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住,大雨伴随着大风,其他车队的人递给他们塑料布,让他们把设备和电脑裹上。 路城山觉得他没问题,可姜蝶见他不说话,也没办法。 裴淞来到6.2公里的连续回头弯。上山的路不可能是一条笔直的长上坡通往山顶,蜿蜒崎岖的线条从高空俯视,像一条解不开的耳机线。 雨刮器已经猛得像演唱会打call的宅男,但视野还是不够清晰。 人在极度专注下会慢慢屏蔽周遭无意义的事物,裴淞主动关闭了部分感官。像打游戏,关闭天气特效,再关掉树木摇晃,最后关掉疾风骤雨的背景音乐。 只留下道路、仪表盘,以及,与工程师连接的通话器。 “裴淞,你距离前车还有50秒,注意超车。”路城山说完,停顿了一下,“你没问题吗?” 裴淞立刻回答:“没问题路工,但50秒我没空数。” 路城山那边在控制台清了清嗓子盖掉想笑的冲动,确实,场地赛车手没有领航员,优秀的领航员能把时间预估差控制在半秒以内。 “20。”路城山看着他的时速和地图上的位置,给他倒数,“19。” 裴淞目前自我感觉非常好,他眼前的路只有5米多一点宽。城市马路上,一条车道大约3.5米宽左右,这里是险峰山路,一边是山体岩壁,另一边是垂直悬崖。 裴淞没在怕的。他听见自己的赛车空气动力套件里气流穿梭产生的“哗哗”声,硕大的雨点排在车身车门上,漂移过弯时甩上车身的泥点子,还有尾翼撞上山路外护栏时候回震的那股力量。 “路工我撞尾翼了。” “10,无所谓继续开。7、6、5……” 由于大雨,后视镜沾满雨珠,裴淞根本看不见尾翼的情况。但路城山跟他说无所谓,那就应该是真的没所谓,他继续开。 “走外线。”路城山的电脑屏幕上是裴淞的车载视角,说,“前车给你留了超车空间。” 裴淞应了句“好”,前车是一辆大众POLO,坦白讲赛车手里的旱鸭子还是挺多的,无论开了多少年,有的人怕下雨就是怕下雨。 他知道超车的精髓就是尽量快,以最快的时间从对方车身侧边窜过去,以速度来避免意外。 ——这就是职业赛车和马路上开车最根本的区别,职业赛车手用高速来规避意外,马路开车则需要低速谨慎。 雨越下越大,乌云像个巨大的花洒,不讲道理,给每个人平等的迎头痛击。 裴淞超车的瞬间,左后轮压水,四个轮胎抓地力不同时,Attesa ETS四驱系统能够在车轮打滑的时候,选择附着力最好的车轮进行驱动。 但这个时候车已经微微失控,电子差速锁无法挽救动力如此强悍的赛车,大雨之中,萨博93在狭窄的山道上打滑,车头已经抵到旁边的POLO,车尾就更惨了—— 车尾的大尾翼撞上山路外缘的绿色铁护栏,在大雨中刮出一溜儿火星子。 “嘭!” “路工!!”裴淞忽然惊呼了一声。 虽然他知道没用,任他怎么喊,这时候路城山也不可能瞬移出现在这里帮他原地修车。 路城山这边看他的车载记录仪也发现不对,但下一秒,路城山发现,裴淞喊的那声“路工”并不是求救,而是一种人类遇险本能时候的反应。 比如明知喊“救命”没有用,但还是要喊一下。 因为裴淞在当下眨眼之间,可能这一滴雨落下之后,第二滴雨水还没砸上同一个地方,裴淞已经选择了最优救车解法—— 年轻的赛车手在他第一次职业比赛上当机立断,向右猛打方向。把方向转向压水的那一侧,让车尾因钟摆而向反方向甩的时候,被转向带回来,从而摆正车身。 头顶上那架突突突的直升机,从机舱腹部伸出来一个裹着塑料布的摄像机,这一段画面正在山下的大屏幕上实时播放着。 车迷们或穿一次性雨衣,或打伞,高海拔地区的大雨浇不熄赛车爱好者的热情,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没见过的车手欢呼。 大家兴奋地跳起来,有人丢掉伞,有人和旁边不认识的人激动地拥抱。 裴淞的车尾翼这个时候刮上护栏,靠他迅速反打方向将尾翼从护栏上剥下来,掰正车身,他没有减速,没有给四轮驱动一些调整的时间,甚至没有给自己一点点缓神的时间。 他无缝衔接一脚深油门,萨博93在雨幕之中如挽弓满月的利箭疾驰而去,山下的车迷们在为这从未见过的车手欢呼,山腰的路城山卸下一口气。 而姜蝶,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路城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握着的东西,是他从他自己工装裤里掏出来的摩托车钥匙。 姜蝶微微讶然,原来嘴上说着他没问题,实际上还是准备随时骑摩托赶过去。 她倏然笑了下,很随意地朝路城山胳膊上拍拍:“路工,你新招的这新车手还真挺行的,有人说你招个大学生不靠谱,尤其是家庭条件这么好的大学生,怎么会愿意出来吃苦搏命。” 路城山轻笑了下,说:“难得。” 姜蝶细咂这二字,点头:“确实难得。” “你们别聊了!”路城山耳机里是裴淞的声音,“路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挡风玻璃黏了个比我头还大的叶子,雨刮器刮不走它!” 路城山切去他的行车记录仪,确实是一片很大的树叶,但也没有裴淞说的比他头还大那么夸张。雨刮器挂不掉,是因为这叶子太薄,黏得相当牢固,雨刮器片直接从叶子上刮过去。 “怎么办啊路工!我能解了安全带去够它吗?”裴淞问。 裴淞是很认真地在问,甚至路城山已经猜到这熊孩子的左手可能已经按在肚子那个六点式安全带的锁头上了。 “不行!”路城山喝道,“减速,去应急车道停车下来撕!” 旁边姜蝶吓一跳,差点按错按键:“怎、怎么了?” 她也算比较熟悉路城山了,还是被他刚刚的语气吓到。 裴淞:“不能停,停一次车,我起码让出去5秒啊!” 路城山:“5秒,50秒你都得让,你立刻给我减速停车把前档清理干净,不然我跟赛会报你违规取消你成绩!” 好了这下姜蝶算是听明白了,她抿嘴收声,决定不参与这场灾难。 路城山又一次警告他:“裴淞。” 这边控制台电脑里的遥测数据现实,裴淞并没有减速,那边电脑屏幕上的行车记录仪,巨大的叶子依然在。 “在,工程师你好。”裴淞故意用官方对话模板,“这里是07号裴淞,目前视野清晰!暂时不需要停车清理。” 路城山一股子火冲上胸腔,脑海里浮出三个字:熊孩子。 山腰停着一辆他自己的摩托,凯越公路赛车。他算了一下,从控制台这里山腰骑过去,以他的车技应该能在十分钟后扇到裴淞的脑袋瓜子。 不过秉承着“他是我亲手招进车队”的最后一丝希望,路城山决定对他保有最后的信任,他换回一贯平静的语气问道:“07号裴淞,你是怎么做到视野清晰的?” 裴淞说:“路工我歪着头从副驾驶看路呢!” 路城山感觉血压有点高了。 因为他的赛车手听上去还挺骄傲。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6. 第 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第 7 章 路城山的职业生涯可以说较为顺遂。 早年做赛车手的时候,他拿到了几乎没有过华人登顶的纳斯卡冠军。 做维修工的时候,他就是发动机的阎王爷,他说这发动机可以死了,那发动机才敢死。 做工程师就更不必说,无论赛车手在外面多少车迷粉丝、受多少人拥趸,只要回来这个仓房,都乖得像只鹌鹑。 所以,路城山从业以来,血压稳定,精神平和。这样的领袖在车队里做独-裁位置,车队上下从未出什么大问题。 然后裴淞来了。 裴淞说他歪着头从副驾驶位置看路,导致路城山在第一时间没有接上话来回复他。人类眨眼的时间,大约在0.3秒的样子,所以在三个“眨眼的时间”里,裴淞和路城山的通话器之中,只存在引擎轰鸣声,和大雨。 1秒钟的停顿后,路城山说:“我不需要拒绝指令的赛车手。” “停了停了。”裴淞打开双闪的同时鸣笛,把车停在应急车道。解开安全带跑下车,巨大的叶子整个糊在挡风玻璃上,裴淞不得不两只手把它给搓下来。 幸运的是他赛车手套有防滑的颗粒,两三下就抹干净了挡风玻璃。 山脚下看屏幕直播的人们五秒前还在为新车手卓绝的操作欢呼,五秒后,有人低头寻找刚刚因过于兴奋被自己抛出去的雨伞,有人对刚刚自己胡乱抱住的陌生人带着歉意笑笑,对方也颔首表示没关系,成年人哪有不疯的。 总而言之裴淞真的只停了5秒,5秒的时间空档手刹下车,疯狂抹擦挡风玻璃,再坐回车里关门扣上安全带,期间嗖地一辆捷豹F赛车窜了过去,裴淞当即在宛如漂流的山路上挂挡直接弹射起步。 “趁人之危是吧!!”裴淞弹射起步后进到5档开始狂踩油门,像那个被抢走仇恨的主T,恼羞成怒,然后疯狂抽打Boss来让全团的人明白谁才是真正一夫当关的Main-Tank! 发现他此举的路城山按下通话器:“裴淞,冷静点,他是比你早6分钟发车的车。” 杀红了眼的年轻人什么都听不进去,早6分钟的车?早6天都不行! 海拔来到1900米,距离山顶不到10公里的地方,裴淞目前耗时是全场最短,同时,这里也是雁灵路与纽北赛道几乎同款的“旋转木马弯”。 在高低起伏的同时,有连续的倾斜弯道。 大雨的山路像溜冰,尤其裴淞不是雨胎,像光脚在冰冻的江面上出溜,不仅滑,脚还痛。 所以在跑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裴淞的这组轮胎已经磨损了60%左右,路城山能从控制台的遥测数据上看到,轮胎寿命还剩30%多。 这点儿够他跑上山顶了,当然,在他不折磨轮胎的前提下。 另一边,电脑里,裴淞的车载视角能够看出他在一个向山外侧倾得弯道里毅然选择甩尾过弯,超掉捷豹之后,裴淞又猛给方向、猛给油。 幸好他不是什么大厂老板,不然网上盛传“打工人的怨气能复活20个邪剑仙”的源头就是他,坚定地让每一个零部件燃烧殆尽。 力求榨干这辆萨博93最后一匹马力。 赛会导播给的画面相当帅,裴淞车内方向盘下视角,赛车手在离合刹车油门之间的切换丝滑度,堪比小猫咪跑酷时顺便把花瓶从柜子上推下去。浑然天成,一气化三清。 裴淞自己意识到了轮胎的磨损问题,他知道这里是天然马路,不是比脸还干净的专业赛道,于是问:“路工我轮胎怎么样?” 路城山咽了一下,说:“能跑。” 他给萨博93装的是半拉力半场地适用的轮胎,照裴淞这个开法,如果是干燥的路面,可能在轮胎磨损到100%之后会逐渐失去抓地力,但这场雨,下得就巧了。 积水路面原本就没有抓地力,所以下雨开车要慢,慢下来、轮胎附着地面的时间变久,就不容易滑。 不过裴淞因祸得福,在没有附着力的情况下,他轮胎的磨损程度自然要好一些。 轮胎是好轮胎,车手是好车手,路城山觉得能跑。路城山说能跑,裴淞当即放开了跑。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车手只看前路。在排名里无人知晓“裴淞”是个什么来头,力压“时空穿梭机”车队的欧洲外援车手,在冲线的瞬间甩了他足足2秒。 裴淞在滂沱大雨中站到山顶冠军台,车队车组所有人都松下一口气,路城山这边的监测屏幕上——轮胎寿命:0,机油寿命:0,刹车油寿命:0。 山腰控制台的大家纷纷摘下耳机,其他车队的工程师一起鼓掌道喜,路城山对大家颔首致意之后,旁边姜蝶忽然“嘶”了一声。 路城山问:“怎么了?” 姜蝶指着她自己那边电脑上的屏幕:“呃……小裴他……他把赛服脱了。” “什么?”路城山一惊。 站在冠军台上怎么能脱赛服,那赛服上全都是广告。拿冠军站在冠军台上,他居然把老板们给脱了?! 姜蝶慌了:“怎么办啊路工,这……我们赛服……赛服上全是赞助呀。” 这会儿通话器喊他也没用,他头盔已经摘了。不过路城山又看了眼姜蝶的屏幕,知道他为什么要脱下赛服了—— 裴淞的白T恤上,是一个举起金色奖杯的……小熊。 此时此刻,裴淞也举着金色奖杯,和小熊仿佛产生了灵魂的共鸣,一种跨越次元的惺惺相惜。 冠军小熊! 他到底有多少件同系列的小熊T恤啊! 赛车赛服是连体的,所以裴淞赛服的上半部分耷拉在腰上,赛服的内衬也是跟着耷拉着。23岁的男大学生被在大雨之中笑得爽朗至极,左边脸颊的酒窝还被导播拍了个特写。 然而这少年在冠军台上高举着奖杯,对台下一圈记者和摄像用力地示意。浑身潮了个透,雨水从头发淌到脸颊,最后在他下巴尖儿汇集成一个水柱。 裴淞看见有个穿塑料雨衣的记者,努力地挤到所有人前面,在冠军台边缘朝他疯狂示意。裴淞以为这是狂热记者来采访的,很配合地蹲下来,满脸期待。 然后那记者用手拢在嘴巴做喇叭状:“裴淞!路工让我转告你,把赛服穿上!!” 当晚,赛后会议上。裴淞抱着一杯腾着热气的感冒灵,披着毛毯,瑟缩在路城山旁边。 会议地点是县城最大的那个饭店的最大的包间,装修金碧辉煌的同时有着合理的略微氧化,背景墙两幅巨大的十字绣一个是花开富贵,另一个是上善若水,路城山没得选只能站在它俩中间。 裴淞没感冒,但要预防一下。以及他上领奖台后脱赛服这个行为,赞助们有些过来问了一嘴,有些可能压根没看比赛。不过还好,过来问一嘴的都没有表达明显的不满,只说这小伙子挺有想法。 ——毕竟,倾盆大雨脱那个防水防火的赛服,用“挺有想法”来形容也算含蓄了。 车队经理只在电话里赔笑,说,大学生嘛。 裴淞缩在毯子里吸溜着喝感冒药,路城山听各个车组汇报数据,他习惯在开会的时候站着,所以做记录的时候,站着弓腰写字。 裴淞左右无事,就探个头去看。 路城山说:“挡着我了。” 裴淞挪了挪,刚好这个高度,凑到路城山耳边小声问:“那个尾翼刮没了,不用我赔吧?” 路城山弓腰低头,这个姿势没人看见他偷笑了一下,然后他清清嗓子说不用,站起来继续开会:“下一场是竞速场地赛,回去之后所有人练三天竞速二冲程卡丁车,改装组的车手第三天练领克03tcr,变速箱改序列式。” 大家认真记录,刚好这边说完,饭店上菜了,路城山扣上笔帽收拾了一下两个笔记本和电脑,坐下准备吃饭。 这算是一顿庆功宴,裴淞开门红,第一场职业比赛拿到第一个冠军。席间姜蝶用iPad给他看这次比赛结束后,导播组做的冠军剪辑。 裴淞把杯子一撂,惊喜地拿过来,刚好第一道热菜转了过来,路城山看了眼沉浸在自己赛车剪辑里的裴淞,无奈伸手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了块红烧鸡翅。 因为路城山相当了解这群车组同事,一场比赛下来,能吃垮自助餐厅的饭量。 “哇……”裴淞两只手端iPad,“这是我吗?这车里是我吗?” 紧接着视频就切到车内镜头,在车里有一个镜头,就像网约车一样拍车厢内,导播截了几帧裴淞的眼睛。 “哇……”裴淞惊叹不已,有点不敢相信。 尤其这视频的右上角赫然是体育频道的水印而不是爱好者up主,官方的。 “感冒药。”路城山指尖敲了敲桌面。 同时心说怎么小孩子都是吃饭的时候给个iPad就不哭不闹。 恰好视频来到高能,是裴淞撞尾翼那一段,导播在保留了雨声和发动机声的前提下,给了这一幕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作为配乐,直到终点线。 “感冒药。”路城山又提醒他一次。 年轻的赛车手看完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官方剪辑视频后野心勃勃,他端起感冒药仰头一饮而尽,旁边姜蝶夸他海量,他握着空杯仿佛重新握回了奖杯。 刚想扭头再与路城山,这位总工程师,复盘一下比赛上的精彩表现,以及车手与指挥的完美配合时,这一猛地扭头—— “嗷!!” 有人吓得筷子掉了,连忙问怎么了。 路城山淡淡地看着裴淞,答道:“着凉了,落枕的那块又犯了。”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7. 第 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第 8 章 车队吃完晚饭后返程,先从雁灵县开车去成都。运输车拉着赛车和配件们从高速走,其他车组人员在成都坐飞机。 途中路城山和裴淞坐在姜蝶的车后排,给倒霉蛋揉脖子。 这倒霉蛋原本落枕都好了,赛会也因为大雨,建议获奖车手在山顶赛会的棚子里交接一下奖杯就完事,裴淞当时偏去问能不能去一下冠军台。 赛会的人考虑到这是他第一场职业比赛,便说可以,你不怕淋雨的话就去吧。 裴淞当时心道—— 我那辆没有顶棚的KTM X-Bow里所有座椅、仪表、按键,包括他自己,都是防水的! 于是拿着奖杯走进大雨走上冠军台,再把赛服内衬一拽一脱,与T恤上的冠军小熊一同举起奖杯。 下山的路上不得不捂着冰凉又潮湿的衣服,席间那下壮烈的扭头,导致落枕酸痛的地方复发了。 “疼疼疼疼……”裴淞只能抓住两样东西,一个是自己这边车窗上沿的拉手,另一个是路城山工装裤大腿面上的那块布。 姜蝶在前开车,副驾驶坐着孙经理。 姜蝶无奈:“裴淞你小点儿声叫,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从县城拐了个孩子出来。” 路城山冷漠哼笑:“拐熊孩子是吧。” “熊孩子也是孩子。”裴淞忍着泪水,“路工你轻点行不,真疼是真疼……” 路城山原本想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在冠军台上脱赛服敞个脑袋淋雨,不过觉得反复责备已经发生过事情,实在没什么意思。 “裴淞你听我说,你对疼痛所产生的恐惧,要比疼痛本身痛得多,懂吗?”路城山开始骗孩子。 然而清澈的大学生思索片刻,蹙眉道:“听上去有点道理,所以其实并没有多疼,只是我的意识在让我恐惧?” 路城山点头:“没错。” 说完,路城山的拇指摸准地方后—— “啊——!!” 姜蝶:“……路工,我以为你是你们俩之中比较成熟的那个。” “动动。”路城山说。 裴淞含泪轻轻转了两下脖子。 路城山问:“是不是好多了?” 裴淞回答:“我无法判定究竟是你按我的那一下,痛到覆盖掉了落枕的痛,还是真的好了一点。” 从县城开去成都起码要5个多小时,姜蝶和孙经理换着开。裴淞在后座靠着路城山睡着了。 姜蝶在副驾扭头小声问:“睡着啦?” 路城山点头,轻声道:“高强度比赛,这时候才睡着,算他天赋异禀。” 姜蝶笑了笑。的确,下雨跑山,又是计时的职业赛,还撞了尾翼,又中途停车下来擦挡风玻璃……这一天下来,这会儿才累睡着,倒是说明体能确实好。 “哦对了。”姜蝶指了一下后排角落里的抱枕,“那个枕头可以打开,打开是个毯子,你给他盖着点儿。” “好。”路城山拿过来抱枕,边缘有个拉链,拉开展开是个小毯子。 山里车开得慢,借着月光和车载中控屏幕的光,路城山将小毯子给他搭在肩上。但路颠车晃,晃一下就滑下来,路城山只能一条胳膊从他脖子后面绕去左肩按住一个角,另一只手按住他右肩这个角。 姜蝶端详了他片刻,问:“他应该是他们学校校草之类的吧?” 裴淞长得俊秀,眼睫长而微翘,鼻梁线条流畅,皮肤白皙,影影绰绰的月光落在他脸颊,尤其这会儿睡着了,乖得不行。 路城山没作答,姜蝶便又说:“噢我记得我大学那会儿说的是系草,小裴学什么专业的?” 路城山:“汉语言。” 姜蝶一笑:“我今天还看一个公众号,说,汉语言文学的Gay,比艺体类的还多。” 路城山轻轻摇头:“裴淞不是,他有喜欢的女孩。” 不过那姑娘是Gay。当然这句没说。 姜蝶点点头。 一路开到机场,天隐隐地要亮了。姜蝶的父母住在成都,姜蝶就先放假,孙经理、路城山和裴淞坐飞机回去。 裴淞醒过来的时候还是懵的,因为他睁眼的时候在后座半躺,头枕在路城山的腿上,也不知道枕了多久。有只手一直搭在他肩头,以防毯子随车身晃动滑下去。 - 和姜蝶告别后,过了安检候机,裴淞的微信消息被弹爆了。室友群和柯宝盟疯狂在发消息,还有一些平时打球的朋友,裴淞那个视频还在凌晨短暂地在微博热搜呆了一会儿。 于是,上了飞机等待起飞的时候,他又点开了那个视频。 人生的第一项巨大成就,就是会反复观摩。旁边路城山还在看他这次比赛的遥测数据,要根据这场跑山来判断裴淞更适配什么样的车,磨合就是这样一点点来的。 视频在撞尾翼那一段,有弹幕夸配乐选得好,裴淞在音乐上的造诣不高,于是自己跟了条弹幕:好曲儿! 发完开心很多。 偏头看了眼路城山,路城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眼睛还在看iPad屏幕:“有话就说。” 裴淞便说:“我昨天还行吧?” 路城山牵着唇角笑了下:“跑得很好。” 裴淞觉得不够:“比你预想的呢?” 路城山坦言:“我预想的情况是你在第5公里开始撞护栏、撞山体、撞石头、撞前车,撞各种各样的东西,但还是坚强完赛。然后成绩第一页看不见你的名字,我会告诉你新手就是这样的没关系,你的优势是场地赛,下次干回来。” “你不会这么说的。”裴淞幽幽凝视他,“你只会告诉我‘撞坏的不用你赔’。” 路城山的目光从iPad移开,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恭喜你,你在这一刻正式成为了我的车手。” 裴淞偷偷翻他一个白眼坐回去,不过脖子已经舒服多了,起码刚刚自己那个转回脑袋的力度,很好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想说声谢谢,路城山锁上iPad屏幕闭目养神。 他大约累了吧,裴淞想,也该累了,满打满算,一天一夜没合眼。 飞机开始滑行、起飞,清晨的太阳是淡金色,成都是个相对悠闲的城市。这个时间,气温刚好,大爷骑着自行车出来买菜,小孩儿刷学生卡上公交,问同学你写没写作业。 裴淞靠在椅背上,透过舷窗往下看,他试图在俯视川蜀大地时找到昨天的雁灵山,那场大雨过后,它应当更加苍翠了。 倏地,裴淞肩膀一沉,他偏过头,是路城山的脑袋歪下来了。裴淞怔愣了片刻,接着挺着背,整个航程一动不动。 飞机落地等行李的时候路城山捂着脖子左右活动了两下,眉心微蹙。 裴淞见状,伸出恶魔之手,阴险笑问:“我帮你按按?” 路城山:“不必。” 孙经理在旁哈哈大笑,嘴上不说,心里念叨着恐怕总工程师这回真有个拿捏不住的了。 然而大惊喜在后面,三人拖着行李出来后,裴淞的一大家子都来接机了。 裴淞首先冲过去和他们胡乱抱在一起,期间七嘴八舌地被夸真帅真厉害,接着裴淞给他们互相介绍:“这是我们车队的经理孙哥,我们总工程师,路城山。” “这二位是我爸妈,这是我小姨,我表姐,我小姨夫;我二舅,我表弟和表妹,我发小柯宝盟,这是我爸公司的CFO吴叔叔……吴叔您怎么也来了?” CFO说:“我刚好今天的飞机出差,恭喜你啊!那视频我看了好几遍,太帅了!!” 裴淞:“是吧!!” 路城山在后面哭笑不得,和他的家庭成员们依次握手,感觉自己像裴淞的班主任,因为裴淞他二舅说了句“咱家那个熊孩子辛苦你照顾了”。路城山客气且违心地说还好还好。 最后裴淞特兴奋地和宝盟猛猛抱了一下,用力拍打对方后背。 宝盟今天特意和裴淞家里人一起来接他,开心得不行。一大群人走出机场,裴淞父母无论如何都要送孙经理和路城山回去,两个人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太麻烦了。 最后是裴淞开着吴叔叔的车,带宝盟路城山和孙经理。孙经理要先回趟车队,路城山报了个地址,是市里很高端的一个临江小区,叫“江抚岸”。 路上,裴淞说:“宝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以前我一直管他叫‘宝子’,后来互联网开始流行‘宝子们’。” 很快堵上了早高峰,城市的高架桥开始熟悉的拥堵,这让刚刚从川西高原时速跑到221的赛车手很无奈。 “还是赛道好。”裴淞嘟囔。 后座路城山抬了抬眼,没说话。 “真好。”宝盟说,“你开赛车真帅啊,我靠,你牛逼大发了裴淞,这回去你不得吹一辈子?” 左右这会儿堵得直接停住,裴淞伸出一条胳膊拍拍柯宝盟,凝视他:“宝,咱们汉语言的学生,就只能说‘牛逼’了吗……” 后座经理和路城山同时失笑,宝盟决定捡回些文学生的颜面,清清嗓子,摆出说书人的样,说—— “屋外疾风骤雨,众人愁竟无良将可用,只听裴淞道:‘酒且斟下,某去便来’,适久,正欲探听,见峰顶一熊已然夺魁,马到中军,置金冠之杯于桌上,其酒尚温!” 裴淞噗嗤笑了出来:“你直接套了温酒斩华雄?” 宝盟两手一摊:“哥们现在给营销号写文案,只有这水平了。” 把孙经理送回车队后,继续送路城山。路城山住的小区离车队不远,只有5公里多,柯宝盟跟裴淞说着自己上班的事儿,又问裴淞,川西风景好不好,有没有高反。 很快到了江抚岸小区,路城山跟裴淞道谢,去后备箱拿上包,到驾驶座这边跟他说了句回去开车小心,裴淞和宝盟都笑吟吟地跟他说拜拜。 接着,没等车子再启动,宝盟忽然收到一条短信:“哦!我工资到了!晚上请你吃饭啊!” 裴淞:“好哇,吃点啥,拿兄弟的血汗钱吃饭最爽了,发了多少钱,我能一顿吃光不?” 宝盟平静地看向他:“不行,我要给商瑢买个礼物,顺便告诉她,我要正式开始追求她!” 宝盟说着,看着前挡玻璃,透过这玻璃看向早晨人行道上的阳光,对未来充满希望。 裴淞闻言,把主副驾驶两边的车窗都降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接下来自己要说的内容,宝盟需要一些新鲜空气:“宝啊,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坐稳了。” “商瑢她……喜欢女孩儿,我亲耳听见的。” “……”路城山拎着四个包子两杯豆浆,错愕地站在主驾驶门外。 他刚好看见小区门口的包子铺新出笼了肉包子,也发现他们车停在路边还没走,于是买了四个,给车里那俩孩子一人两个。 不料听见了这番对话。 所以原来那“有个朋友”是真的有个朋友。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8. 第 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第 9 章 包子铺的包子和便利店里的不一样,手工老店,面皮更香,肉馅口感也更丰富。 “这个馅儿……”宝盟嚼着包子,看向落地窗外,“咸了点。” 闻言,路城山又咬了一口自己的,问:“咸了吗?” 裴淞伸手在茶几上抽两张纸巾,按在柯宝盟脸颊上:“没有没有,路工,咸淡正好,他是眼泪淌嘴里了。” 五分钟前路城山见这俩人车熄了火停在路边,于是在包子店里多买了点包子给他们,想着让他们吃俩包子再走。 结果听见了宝盟那四年的暗恋临到最后灰飞烟灭,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双眼不聚焦,无法思考。不得已,为了让宝盟缓一缓,路城山把他俩带上楼了。 所以这会儿柯宝盟坐在路城山的沙发上淌眼泪。无声无息地哭泣,不哽咽,没有哭腔,光流泪。看上去凄惨无比,比嚎啕大哭更悲伤。 路城山很明显是独居的人,没有多的拖鞋也没有鞋套,路城山让他们穿着鞋进来的,说反正这两天要叫保洁过来打扫。 路城山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搁在茶几上。裴淞坐在宝盟左边,路城山就在宝盟右边坐下,拍了拍宝盟后背,说:“你这么想,你和她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你们都喜欢姑娘。” “……”裴淞从宝盟后脑勺看过来,用唇语谴责他:说什么呢! 路城山很少有地露出无辜的眼神,同样以唇语说:不对吗? 逻辑上是对的,这确实是宝盟和商瑢的共同点,但这种共同点就像“真是太巧了你也是一个需要喝水的生物”。 裴淞闭眼叹气,继续宽慰道:“宝盟啊,要不咱算了,换个人喜欢。” 路城山搭腔:“是啊,你还年轻着。” 柯宝盟手里捏着半个肉包子满目疮痍:“是啊,我只剩下‘年轻’这种生来便有,生来便无的东西。” 生来便有、生来便无。确实,人来到世上就肯定会年轻,也必然会不再年轻。路城山恍然:“这文采不是挺好的吗。” 裴淞震惊地看向他:“这时候这种事重要吗?” 路城山:“优点啊,他的优点啊。” 裴淞:“确实,宝盟啊,你文采斐然,你在咱专业成绩多好啊,段老师最欣赏的就是你了!” 闻言,路城山也跟着点头。 不过柯宝盟这会儿是油盐不进:“可我现在在传媒公司当营销号的枪.手。” “那又怎么了。”路城山道,“裴淞不也没和专业对口吗。” 两位文学生同时换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概是,该解释一下吧,但又觉得好像解释起来的话,不仅很麻烦,而且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而且就现在大家探讨的中心来讲绝对跑题了。 路城山毕竟三十了,这套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是能看懂的,他抿嘴点头:“明白了,超出我知识储备,我先去收拾一下包,你俩坐会儿。” 事已至此,宝盟也只能接受事实。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和裴淞把包子豆浆都吃完之后,垃圾收进垃圾桶,去阳台和路城山打招呼。 路城山正在把包里的脏衣服往洗衣机里塞。 “路工,我们要回啦。”裴淞说,“不好意思啊,还上来折腾了一趟。” 路城山看着裴淞,点点头:“没事,路上小心。” 从阳台的全景落地窗看出去就是江面,200多平的大平层没有女主人,这位三十岁的男士给它唯一的装饰,大概就只有沙发对面矮柜上摆着的一把唐刀……裴淞大胆猜测它开刃了。 不过刀鞘相当帅,所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裴淞又回头看了眼那把刀,顺便也看见了阳台洗衣机前面,脱掉T恤扔进去的,半裸的,精壮的路城山。 ——艺术。 那是艺术。 裴淞咽了一下,警告自己。 他一个经年累月干重活的维修工,身上有紧实的肌肉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路城山自己做过车手,体能训练应该也早就成了习惯,身材好点儿,不是很正常吗! 裴淞把车开回他爸公司停车场,停车场保安以为是CFO回来了还纳闷怎么没出差,车窗一降,是裴淞,保安给他指了个方向,说车位在那边负三层。 原本晚上有个大型家宴庆祝裴淞夺冠,但裴淞拒掉了,打算陪陪宝盟。不过家宴并没有因为他不来而取消,大家还是庆祝。 宝盟抬头望着这栋写字楼,从1楼到22楼都是裴淞父亲的公司,23楼到25楼是一个经纪公司做直播,26楼到31楼就是宝盟实习的地方。 人行道上,裴淞也跟着宝盟抬头。 柯宝盟说:“到明年六月,我们就是1200万毕业生中的一员,然后去大厂里996,去体制内装孙子,去这样的传媒公司里在互联网带节奏。” “淞啊,你能做赛车手,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宝盟垂下眼,“你让我知道还是有人自由潇洒地活着,我也庆幸你是个富二代,这样我干不下去了就能毫无压力地投奔你。” 裴淞失笑,搂着他肩膀晃晃:“随时。但你得趁早,5年后禁售燃油车,赛车全都会转电气化……你也可以理解为电动化,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开不开电车。” “啊?”柯宝盟张了张嘴,“赛车也电动啊?” 裴淞耸肩:“当然。” 宝盟继续添一刀:“那临到最后会不会把你们车手也淘汰了,直接变遥控赛车?” 裴淞:“……” 今天周六,这一带是城里比较热闹的街,俩人刚好吃了包子,有点饱,就决定散散步。 柯宝盟逐渐接受了商瑢的性取向为女这件事,不过也可能是实习工作以来,让他也实在没有更低落的情绪来放置这份暗恋。 “对了。”柯宝盟问,“路工是你的直属上司吗?他人看着挺不错的,比我领导好多了,还给咱俩买包子,我领导只会给我们买咖啡。” 裴淞顺手推开沿街商铺的玻璃门,打趣他:“咖啡不比包子贵吗?” 柯宝盟摇头说:“那是咖啡吗?那是让我集中精神多干点活……别,别进咖啡店,我求你。” “哦哦。”裴淞继续往前走。 最后进了一间甜品店,扫码点单,甜品的名字是属于字都认得但看不明白,看图点菜。 “路工算是整个车队的直属上司。”裴淞挖掉慕斯上的巧克力球,塞进嘴里,“他是汽车组的总工程师,所有开四轮儿的,都得听他的。” 柯宝盟微微讶然:“哇,他有三十了吗?年轻有为啊。” “刚好三十。”裴淞说,“他是工程师,也修车,你呢,实习结束后,打算在那儿转正继续干吗?” 宝盟撇撇嘴说不知道:“我妈想让我考公,我爸想让我考研,我堂哥说他可以从他们公司内推。” “你自己呢?”裴淞一叉子下去,三分之一的慕斯给他叉下来吃掉。 说到这个,柯宝盟的勺子在他那碗水果捞里搅啊搅,半晌不言语。但裴淞终究和他一起长大,试着问:“还是想拉大提琴吗?” 宝盟叹气,不答,裴淞觉得大约就是如此了。 柯宝盟的事儿裴淞知道得一清二楚,小时候他爸妈非要培养一项爱好,宝盟当时以为那是吉他,随手一指学那个,结果那是大提琴。 这也便罢了,当宝盟终于熬过了逆反期,开始真的喜欢这个乐器以及古典乐的时候,他父母又告诉他,你胆敢成为艺术生去参加什么艺考,你看看哪家爹妈顺眼,就去哪家当孩子。 而柯宝盟在整件事情上最悲壮的反抗,就是他选择学文科——本质上就应当是由他自己决定的事情,成为了一种抗争。 裴淞不一样裴淞是纯粹学不好那个化学。 “我已经快十年没碰琴了。”柯宝盟苦笑,“我大学都毕业了,大学都毕业喽~还谈什么梦想,谈谈生活得了。” 裴淞是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十岁进卡丁车场,十三岁开始跟着教练系统学卡丁车,十八岁跟学校请假去跑比赛。平心而论,在裴淞真正觉醒赛车手天赋之前,这一切都可能是一条歪路。 但即便是歪路,裴淞的家庭也会坚定地支持他。所以大学毕业在前的今天,两个一同长大的孩子对未来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走吧。”宝盟说,“回宿舍歇会儿,等杭亦辰下班回来,再叫上书法系的那小子,咱晚上吃火锅去。” “哎对了。”坐上地铁了,柯宝盟又说,“要不要问问你路工来不来?” “你真行啊,你吃饭主动带领导。”裴淞握着扶手笑说。 柯宝盟:“但我感觉路工和一般领导不一样,他人挺好的,还给我俩买包子,为崩溃的我打开了他家大门。” 裴淞抽抽两下嘴角:“是因为我吴叔车上没纸巾,你坐在车里继续哭下去,我就得花二百块钱去洗车店精洗。” 地铁到站后开门,二人和拥挤的人潮一起下车,去对面换乘。 这一站是市中心的商场地下,在这里下车上车的人多到摩肩接踵。从对面地铁车厢走过来的人群中,有个身量很高的男人,在南方城市的人群中格外惹眼,穿白短袖、棕色格子衬衫,和湖蓝色牛仔裤。 裴淞一眼看见了他,他也立刻看见裴淞。 不同于路城山平时的深色衣裤,这套看上去让裴淞觉得耳目一新。 没那么像维修工了,尤其路城山手里还拎了个超市的大袋子,大约是买的食材,因为有两根葱叶太长,伸出来耷拉着。 路城山朝他走过来,他也抬脚走向路城山。宝盟没发现,努力地在逆流人潮中走向那班地铁。 裴淞后方有个男的抱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脚步匆匆,此人因花束太大视线受阻,已经连撞两人。 路城山加快脚步,在两班地铁同时驶离的呼啸风中握住裴淞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嘭地一下,裴淞撞进他的胸膛。陌生人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扫到裴淞的后颈,他不自觉地一哆嗦。 路城山敞怀的衬衫涌起来,他闻见裴淞刚刚在甜品店里染上的奶油味道,常年浸淫在机油汽油味道的维修工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而这瞬间,裴淞却想起上午,这人对着洗衣机脱衣服的画面。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9. 第 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 10 章 裴淞基本在被窝里度过了一个周末,他抛下好友兄弟,离开1米2硬板床的宿舍,回到爹娘的怀抱——也就是他家那个地上四层地下三层的独栋合院别墅。 周一是怎么也起不来的,裴淞从他2.7米宽的大床中央坐起来,和被罩上戴睡帽的小熊对视。裴淞想用意念让自己和熊交换位置,大概是,你去上班,我来睡觉。 妈妈担心他关掉闹钟继续睡,过来敲了敲门,在外面喊:“裴淞啊,你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噢!” “来了!”裴淞掀开被子跳下床。 裴淞他爸扇扇子的姿势向他炫耀一件东西:“喏,你昨天要的贴纸,刚刚打印店叫了个跑腿送过来了,哎不过你确定你们车上能贴?” 裴淞“嚯”了声,噔噔噔快步跑下楼:“谢谢爸!能的,今天练的是卡丁车,卡丁车上没有赞助!” “卡丁车?”裴淞他爸大喜,“你的强项啊!专业终于对口了啊!” 裴淞妈剜他一眼:“你儿子专业是汉语言!” 周六在地铁站偶遇了路城山,柯宝盟盛情邀请他一起去吃火锅,他听闻一群大学生聚餐,婉拒了。 之后回家就一直躺着,睡眠是人类最好的自我修复,裴淞爱睡觉,是怎么都睡不够的那种爱睡。 周一到车队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开会,和上周一样,男大学生空着手进来会议室了。 他今天一早就满脑子卡丁车卡丁车,半点笔记本也想不起来,到了才发现,该在休息室架子最下面抽个本子的…… 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大家脸上都是热爱工作热爱梦想,周一又如何,周一只是千万百计吸人阳气的妖精,打工人一身正气无所畏惧! 结果第一个打哈欠的人,是路城山。 会议长桌上,可能有人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偷偷用笔尖戳了一下手背,才确信这里是现实世界。 和上次一样,裴淞坐在会议桌的拐角,也就是高中教室里那个讲台旁边的位置。 路城山似乎料到了他空手,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空本子给他,他迅速接过来,在自己面前将本子转个圈摆正,犹如转方向盘,唯手熟尔! 接着,男大学生挪了一下屁股底下的椅子,伸手在路城山工装裤大腿外侧的兜里,抽出一支笔。 路城山偏头垂眸看他,他回以一个意义不明的坚定目光,路城山猜测他大约是在表达“你忘记给我笔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解决”。 “咳。”路城山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开会,“这周练竞速二冲程卡丁车,因为夏休刚刚结束,用二冲程卡丁车找回竞速赛的手感。” 路城山并不是那种“假期松懈等于犯罪”的工程师,他说让大家找找竞速赛的手感,就是单纯让大家找找手感,没有阴阳怪气地表示“我知道你们假期没练车”。 这也是大家都对路城山很敬重的原因之一,他就是纯粹的维修工,只解决问题。 路城山把PPT投射到后面屏幕上,二冲程卡丁车是F1赛车手的必经之路,而F1,是众所周知场地赛车的天花板。其控车的困难程度可见一斑。 “是不是有人没开过二冲程卡丁车?”路城山问着,视线在车手们的脸上扫视一圈,没有扫到裴淞。 改装组的一个小伙哆哆嗦嗦地举手:“我……” GT组也有一个举手:“路工,我也没……” 路城山点头:“嗯,我记得有人没开过,没事,练一下。” 卡丁车的定义是“微型运动汽车”,国内卡丁车馆常见的卡丁车多是娱乐性质,专业的卡丁车在过弯时候产生的G值很高,并且它的百公里加速可以达到和保时捷911一样的3秒。 接下来路城山从理论上简单讲了讲卡丁车的动力结构,然后设定了一下大家的分组。 GT组那个没开过卡丁车的小伙叫辛洋,他和裴淞一组。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车手们做体能热身,维修工们给卡丁车做车检,各忙各的。 辛洋稍微有点局促,他见裴淞换好赛服出来,走到他旁边:“我连4冲程卡丁车都没开过……” 裴淞按按他肩膀,说:“放心,这东西不难,你看它长得跟个玩具车似的。” “……”辛洋张了张嘴,才说,“不是,虽然我没练过,但我有常识,这东西和玩具车没有半点关系……” 确实,二冲程竞速卡丁车,路城山给了所有人KZ-R1引擎。各个车组的车手们全都换好了赛服,在赛道入口站了一排,接着,维修工们把卡丁车一辆辆推出来。 车队里的卡丁车存货量不多,10台二冲程卡丁车,车手有二十多位,两两一组。辛洋是真的有点害怕,毕竟这卡丁车看上去像个四轮的摩托,没车架也没车顶,在底盘上放一个座椅和方向盘。 裴淞有多兴奋,辛洋就有多瑟缩。以至于他以“我还没准备好”为由,拽着裴淞拽到队伍的最后一排。 “不是,你这么慌的吗兄弟?”裴淞哭笑不得,“这样,我教你一个小技巧。” 辛洋用力地连点两下头,期待地看着他。 裴淞说:“开上长直线的时候,如果你拉了极速高转,最好用手去捂一下它的进气,避免高转速的时候太多空气涌进去,搞不好会爆震。” “……”辛洋傻眼了。 这叫什么小技巧啊!怎么还有车是需要人类用手捂住进气口的啊!? 辛洋是GT组的,GT赛车和拉力赛车一样,安全性能特别好,辛洋车里的防滚架都是钛钢的,和F1方程式的Halo一样。 他车技其实不错,但有点胆小,裴淞能看得出来,他属于边哭边挥着大砍刀杀掉所有人的那种人。 于是裴淞一手夹着头盔,另一只手坚定地握着他肩膀,决定赐予他一些外部动力:“来,我给你个好东西。” 辛洋:“什么?” 裴淞就像《荒野大镖客》里那个西部点子王一样,一脸自信地说“我有个主意”。 裴淞眯眼一笑:“好东西,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另一边,队伍最前方,路城山和其他工程师一起,在赛道入口对车手强调注意事项,并且路城山会仔细听每个人的发送机转速声音。 “下一组。”路城山招手。 下一组上前,再下一组就是裴淞和辛洋了,这时候前面几组训练完的卡丁车正在从他们后方推来赛道入口,被开坏的车推去维修房,裴淞迎着一辆车就过去了,问:“这车是好的吗?” 小工说当然,裴淞“哦哦”了两声,点点头,扭身望了一眼还在赛道入口的路城山。 确定了路城山背对着自己,他立刻把赛服拉链拉下来,从怀里抽出一张长条状、手掌宽的贴纸。 两个推车的小工惊呆了,其震惊程度让他们在第一时间没能出言阻止——因为没有经验。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裴淞别这样,使不得?听上去有点不正经。 前面一组发车下赛道后,终于轮到裴淞和辛洋。两台车被推到他们旁边的时候,辛洋看见自己车头的贴纸后噗嗤笑了出来,扭头凝望裴淞,裴淞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二人坐上车,小工检查了他们的头盔头颈和安全带之后,最后确认刹车和油门的距离刚好,他们把车开去发车线。 两台卡丁车停在路城山两侧,路城山一直在看数据,没看见辛洋那辆车有被贴什么东西。 他直接蹲下,跟两个车手说:“第一圈是没有抓地力的,第一圈时速不要太快,到第二圈后程的时候开始拉速度,拉缸也没关系,不要怕引擎爆震,这两天是为了快速找手感,懂了吗?” 辛洋嗯嗯着点头,他明白这些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旁边裴淞正在和赛道旁的向海宁和陈宪挥手打招呼。 原因无他,如果说幽灵虎车队要评选一个“卡丁车之王”,那必然是裴淞。 裴淞此人,14岁谎报年龄跻身青年组拿到冠军,尔后被举报其不足16周岁被取消成绩。 后一年,他那个不靠谱的爸又带着他来职业组报名自由人,拿了他表姐的身份证,穿了他表姐的连衣裙,男扮女装被当场识破,负责报名的赛会的人差点气撅过去。 ——当年21岁的路城山,差那么一点点就在职业组与15岁的裴淞同场交手了,并且是女装裴淞。 所以路城山知道他场地赛的水平,那些注意事项的话,都在对着辛洋说。最后,路城山抻了抻辛洋的安全带,确认扣紧之后,对他说:“正常跑,跟在裴淞后面走线,这不是测试,别紧张。” 辛洋狠狠点头,总工程师的话字字如箴言,再想想裴淞给他贴的贴纸,当即不紧张了。 两台车“嗡”地轰着油门窜出去,这时候小工确认了路城山目前情绪稳定,试探着走到他旁边,说:“路工,裴淞他……” 小工有点磕巴。 路城山偏头:“裴淞他?” “他在辛洋车头贴了四个字。” 即便小工还没说是哪四个字,但路城山已经感觉额角青筋在跳了。 “四个什么字。”路城山没有用疑问语气。 “此面向敌。”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10. 第 1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第 11 章 有那么一瞬间,路城山庆幸降压药是医保内药物,而自己是有医保的。 所以说当人类意识到自己会长期处于某种苦难当中时,就会主动去思考如何让自己更适配这份苦难,而不是改变苦难本身。 比如打工人,能做的只有给自己灌咖啡,甚至咖.啡.因不耐受的人群会偶尔冒出一种“可以通过注射的方式吗”这样危险请勿模仿的念头。 也比如,当路城山已经意识到裴淞就是一个可以在赛道上拉缸也可以在赛道外拉他血压的存在时,路城山会在心里念经。 没事的,阿弥陀佛,这都是考验。 众生皆苦。 竞速二冲程卡丁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开的,这玩意当真符合裴淞贴的“此面向敌”四个字。 这种车进攻性极强,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来。如果说五菱宏光的轻量化体现在它车身的铁皮薄如蝉翼,那么卡丁车的轻量化就是——没有车身。 早几年裴淞其实在摩托和汽车之间有过犹豫,但卡丁车无疑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二圈,辛洋已经看不见裴淞了。不过第一圈的走线他已经记住,第二圈即便没有裴淞在前带路,也能顺利地跑下来。 而裴淞,第二圈开始,轮胎温度升上来后有了抓地力,裴淞便放开了跑。裸露在外的引擎没有任何阻拦地在空气里放声歌唱。 接着,裴淞做了个让路城山有些惊喜的动作,长直线的时候,裴淞用手捂了一下进气口,这样让空燃比浓上来,防止高转速下过于猛烈的动力让发动机拉缸。 场地赛,专业的赛道,专业的赛车,和专业的车手。 裴淞这种卡丁车血统的车手很明显在弯道的表现要更好,卡丁车极致低底盘距离地面不到5公分,在弯道会产生3到4倍的重力加速度,看他过弯,路城山觉得可能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去开F1方程式。 “哇靠。”孙经理抱着iPad走到路城山旁边,“我没看错吧,他再跑到三四圈,把卡丁车状态拉满,估计能破我们赛道的圈速榜了。” 听到这,路城山微微蹙眉:“现在卡丁车圈速记录是多少?” 孙经理说:“1分51秒59。” 路城山回忆了一下:“还是五年前我跑的那个1分51秒59?” 孙经理抿嘴点头,肩膀缩了缩。虽然不关他的事,但多少有点害怕。 路城山有点无奈,他按下耳朵上的通话器:“裴淞,你多跑5圈再上来。” “好嘞路工!”那边非常兴奋。 “五年。”路城山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孙经理大气不敢出,抱着iPad滑步似的溜了。 五年来竟无一人可堪相比,无一可用之人! 路城山重新看向赛道上那位原本想自己贴“此面向敌”的年轻人,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起来。 尔后愣了愣,自己在笑什么…… 他又一次往赛车上贴贴纸,那“此面向敌”四个字,路城山笃定,裴淞绝对是想要贴给自己的,却因为同组的人有些害怕卡丁车,就贴给了别人。 路城山带了点无奈地又笑了一下,刚巧,裴淞轰着油门从他面前飞过,路城山在赛道护栏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只手丢开方向盘,挥在半空向自己打招呼,然后—— “我草。”路城山条件反射,短促地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裴淞跟他挥手打招呼的同时,由于单手操控方向盘不慎打滑,而使得整个卡丁车在路面失控转了半圈。 路城山下意识向那边跑了两步后,裴淞立刻两只手握住方向盘,把车身扶正。还没等路城山在通话器里叫他,他先说话了:“玩脱了玩脱了,这波我的。” “……”路城山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给我,两只手,抓方向盘。” “嘿嘿。”裴淞的通话器麦克风传过来唰唰的风声,“好的路工!” 真的要指望这孩子来破自己的单圈记录吗……路城山低头,拇指按着自己太阳穴揉了揉,又念了遍阿弥陀佛。 不过确实很多事情要慢慢习惯,习惯了就好了,被拉血压这种事就更是。 但裴淞有一个绝对的优点,就是有实力。 最后他开着这辆竞速二冲程卡丁车冲线的时候欢呼着高举双臂,和赛道终点的辛洋向海宁他们击掌的时候,他在头盔里絮絮叨叨的自问自答:“小裴还行吧~那当然~”也都传入了路城山的耳机。 路城山笑着断开通话连接,回去仓房,在控制台上刷新了一下卡丁车数据,果然—— 他亲自挑来的赛车手今天跑出了卡丁车的最快单圈,终于超过五年前自己留下的记录,一个崭新的“1:51:20”登上榜首。 路城山欣赏了一下这个新圈速,自己被压在第二,看着舒服多了。 终于是觅得良将。 车手们跑完第一轮后继续轮流练习,大家像当年在驾校的时候一样,排着队。由于不停地有人过弯上墙,小工们不停地将遭到撞击的车推进仓房修,所以赛道上可以练的卡丁车数量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维修组也在仓房里不停地修,时不时又有健康的卡丁车被推出来,形成一种微妙的闭环。 裴淞排队的时候就坐在赛道护栏上看大家一辆辆开过去,坐在护栏上缘,脚踩着中间一排的连杆。录了段小视频发在朋友圈,配文字“卡丁车的王”,收获十方点赞,八方留言,其中一个小爱心来自路城山。 看见这个点赞,裴淞一回头,仓房是卷闸门,一上班就打开,裴淞一眼便看见站着喝水的路城山,手里拿着手机。 裴淞朝他笑着挥手,路城山拧上瓶盖,点头也向他笑笑。 裴淞在他看来是个很爱笑的人,而且很有感染力,像个小太阳。 “路工!!”后面有人喊他。 路城山循声回头,看见了摩托组的同事。遂把矿泉水放在空桌上,揣起手机走过去,问:“怎么了?” 摩托组的这位大工姓王,王工说:“实在没招了,你忙不?帮我看看,这明天去上赛的车,发动机供油不畅,动力……” “上驻车架。”路城山打断他,“推上去,我去戴手套。” “好嘞好嘞。” 裴淞眼尖,瞧见了有俩穿维修工服的大哥一起推着摩托车过来他们仓房,那必然是有什么疑难杂症。 裴淞拍拍辛洋:“哎哎,轮到我了call我一下,我过去凑个热闹。” 辛洋一愣:“哪有热闹?” 裴淞说:“路工那边来了个摩托,我去看看。” 说完,裴淞直接踩上护栏跳过去,辛洋一句“我靠你往路工那儿凑什么”飘在裴淞的背影里…… “真有活力……”辛洋叹道。 仓房里,路城山找了个手套戴上,拿上撬棍和电螺丝刀。王工和他摩托组的同事已经把摩托推上了驻车架,钥匙插着,没点火。 “路工,发动机是厂改送过来的,就两个,备用发动机用上的话,明天比赛万一出岔子,可没有第三个发动机。” 路城山点头,他顺手拽了个带滚轮的矮架子过来,将电螺丝刀和撬棍放那上面,说:“先点火我听听。” 王工拧钥匙点火,这摩托突突突地响起来,路城山去看它的仪表盘,水温油压什么的都正常。 路城山在这边空挡拧油门,发动机转速上来之后,果然车子响得有点不正常。 路城山:“排气这声音……” 话未说完,路城山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哇。”裴淞探头,“这排气管还会约德尔唱法。” “……”路城山抿住嘴,第一时间不让自己因约德尔唱法而笑出来,生咽回去,回头,“你……” “哦!”裴淞听这摩托的排气,随着路城山又深拧油门,开始啪嗒啪嗒地响,“变海豹拍肚皮了!” 王工和他同事看向其他地方,总之就是移开视线别过脸,来调整情绪不让自己笑出来。 路城山深吸一口气:“你要是排队练车闲的,可以去停车场洗车。” 裴淞眨巴眼睛,笑笑:“我想看看你是怎么修摩托的,你连摩托都会修啊?” 路城山没再赶他走,准备无视他,用螺丝刀卸下摩托车的整流罩,露出离合转片。裴淞虽然看不懂但也跟着蹲下来。 路城山扭头看了裴淞一眼,叹气,说:“你去帮我再拧一下油门。” 裴淞:“好!” 离合器与排气管之间的管线都是好的,王工觉得是发动机的问题,但路城山听发动机虽然有异响,但响动最夸张的地方是排气管。 果然,当裴淞又拧了一次深油门后,裴淞听着排气管,说:“又改敲木鱼了。” 路城山蹲着笑了一下,站起来:“拆发动机看看吧。” 摩托熄了火,路城山让裴淞去拿来小一号的螺丝刀。拆开发动机,摩托发动机不大,路城山拆下来后,几个人凑着脑袋一起研究。 王工说他在摩托组已经整不明白了,路城山按住两个曲轴检查了一下它们转动时候的阻涩感,没什么问题,又去检查火花塞。 全程,王工和他同事,以及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裴淞,围着操作台,像网吧里在高手座椅后背看别人屏幕的小学生。 满眼都是——哇。 “火花塞导电不良。”路城山下了定论,摘手套。 王工诧异:“啊?这是原厂的火花塞呀,都没什么损耗。” 路城山点头:“原厂东西出问题也不稀奇,后面停车场有台保时捷992,你从那上面拆四个火花塞走。” 王工:“好好,谢谢了路工。” 路城山摇摇头:“没事,其实是火花塞一直在反复打火,就像打火机快没气了但一直按,总能出火,所以才有海豹拍肚皮的声……” “噗。”王工那同事实在没憋住。 这时候路城山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用裴淞那句“海豹拍肚皮”,来形容火花塞点火的声音。 “对不起。”那同事笑了一声后立刻脸色惨白。 他刚才笑了路城山,这个车队的……总工程师。 这时候罪魁祸首已经溜了,路城山扭头没看见人,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没被他听见。 方才,裴淞听路城山说停车场有辆保时捷992,当即跑出去看。看完了又跑回来,两只眼睛闪着的亮光起码有800瓦,跑回来瞪着他问:“路工,我看见!停车场有一辆!阿波罗ie!” “嗯。”路城山点头。 裴淞:“你知道那是谁的车吗!” 路城山:“我的。” 裴淞:“我能!摸摸它吗!?” 路城山:“……你摸吧。”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11. 第 1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2 章 阿波罗ie,全球首款全碳纤维超级跑车。 阿波罗这个车企,在知名度方面,比不上法拉利迈凯伦;在讨论度方面,比不上柯尼塞格或是帕加尼。 它就像开在某个建筑物内,没有店牌也没有门头的,生怕被人找着的隐蔽店铺。 闷不吭声地卖着售价2000万的跑车,一年到头没动静,然后忽然去纽北刷个最速圈,给对街的兰博基尼和隔壁的布加迪一点小小的压力。 常年隐于山林的世外高人,尘世中只有它只言片语的传说。 若干年前,裴淞在他家一楼客厅六位数的地毯上抱着他妈妈的腿,大声奉承着“我娘扶我青云志”的时候,就是在求求他妈给他买这台车。 如果当时裴淞没有过于投入而扯坏他妈那件售价30万的爱马仕大衣的话……可能今天在这个停车场上,就会出现两台阿波罗的盛况。 熠熠生辉。裴淞看着阳光下这辆全-裸露碳纤维的超跑,鸥翼门、花瓣尾喉,车头从红过渡到黑——他在当下,脑海里下意识冒出的四个字就是,熠熠生辉。 “嘶。”摸了一下,烫,车身在太阳底下晒得烫手。 接着手机响了,辛洋说,马上轮到他练车了。 恰好路城山出来,他刚洗过手,没擦,随便甩了甩。见裴淞顶着大太阳还杵在自己车旁边,便对他说:“喜欢啊?喜欢就过去练车,自己挣一辆。” 裴淞蓦地直勾勾看向他,仿佛没听懂,尔后一笑,快乐到连发梢都颠了两下:“好!” - 连着练了三天竞速二冲程卡丁车,周四下午两点,会议上,下一场竞速场地赛的赛程已经公布。 地点是位于绍兴市的浙江国际赛车场,FIA二级赛道,16个弯道,3.2公里的总长,在座的各位都有经验。 竞速场地赛,顾名思义,在有限的改装规则中,追求最极限的速度。 孙经理将赛程表投放在屏幕上,所有人紧张到几乎屏吸地看向图片,因为这次竞速赛,赛会又添加了一个较为刺激的设定—— 赛会只告诉大家,场地在浙赛,项目是竞速。 而什么改装限、什么排量、什么重量、自带车还是统一车,甚至究竟比赛在哪一天,大家一概不知。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全车队的竞速,上到工程师,下到后勤部,从看见这张赛程表的第一眼,比赛就开始了。 孙经理言简意赅:“浙赛竞速赛,不统一车型,自带车。改装无限制,发动机数量无限制,排量无限制,缸数无限制,只限制了车重,必须在1000公斤以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 前所未有的开放性赛程,这简直就是赛会在告诉大家——我允许你开一辆高达,只要你能造出来。 听完,众人沉默了片刻。 偶尔听见一两声吞咽,似是难以置信。 片刻后,路城山问:“时间呢?” 孙旭自己有点脑门出汗,很明显,孙经理自己都有点颤抖,说:“周六下午两点。”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路城山说:“我还有48个小时。” 孙旭点头:“没、没错。” 路城山:“48小时包括了改车、试车、吃饭睡觉,以及去绍兴的行程。” 孙旭点头:“是的。” 48小时无限改装上赛道,裴淞莫名地燃了起来。他和路城山挨着坐,看路城山站起来,以为这是要争夺每分每秒出去仓房改车,就等总工程师一声令下三军随时—— “怎么了?”路城山扭头问他。 裴淞噌地站起来之后和路城山大眼瞪小眼,裴淞问:“不、不出去组车吗?” “48小时后比赛,组一辆赛车,我是神笔马良吗?”路城山无奈,“坐下。” “哦。”裴淞一屁股坐回去。 路城山站起来后看向会议桌上的同事们,说:“仓库里有一套现成的动力总成,GT组现在去停车场,把奔驰今年新的AMG ONE开出来改,改完先下赛道试车。” “好!”GT组的人立刻应声,把自己面前的电脑啊本子的随便一抓,一队人马先行。 路城山继续指挥:“姜蝶,你带改装组去展厅,把中间那个纽北冠军车推下来,从停车场的保时捷922上拆个尾翼,再拆个福特Mustang Mach 1的发动机,等GT组试过两轮,你们再下赛道。” 姜蝶“嗳”了声,手一招,改装组全体起立,姜蝶又打了个“停”的交警手势,转头问路城山:“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用922的车架呢?” 路城山说:“用冠军车车架,给其他车队上点压力。” 改装组的一群人听了,个个笑着走出去。旁边裴淞急得不行,连问:“我们呢我们呢?” 路城山这才看向全能场地赛S组,三个车手。 浙赛的竞速赛,规定每车队每组只出一位车手。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场地S组的人了,维修队和三个车手,十来号人大气不出。 然而下一秒,陈宪抢在路城山之前说话了:“让裴淞上吧!” 向海宁接着说:“对,我和阿宪跑山更熟练。但是论卡丁车、竞速,裴淞的成绩最好,他更适合去跑场地赛。” 坦白讲,裴淞有些怔愣。停滞了一瞬间后转为惊喜,哧啦一声巨响,是座椅被裴淞剧烈的动作割着地板滑出去,裴淞把这俩人一手一个紧紧搂了一下,激动得说不出话。 无限改装的场地赛,得有多爽! 抱完了又看看路城山,抱他一下吗?他万一并不喜欢拥抱呢,但是不抱的话会不会显得排挤他,可裴淞又转念一想,抱完同事抱领导是不是有点不妥。 两厢对视,路城山开口了:“跟你的两位前辈说谢谢。” 裴淞像个获得指令的仿生人,马上扭身:“谢谢二位前辈!” 路城山又说:“说你一定不辱使命。” 裴淞:“我一定不辱使命!” 裴淞回头看他:“还有吗?” “走了,去车库。”路城山跨过椅子,走向会议室门口。 场地组的所有人跟上他。总工程师身形挺拔,走在最前面,穿过仓房,两旁车组人员们忙碌的身影,以及操作台、轮胎装卸机工作的声音。 穿过停车场,走到赛道另一边更大的车库,路城山输入指纹,车库的卷闸门自动抬上去。 闯入所有人视野的,是这个时代汽车工业的尖端造物们——极具侵略性的车架,从车唇开始就泛着咬地鲨的气势,它们巨大的尾翼能接住气流,提供稳固的下压力,裸露在外的管线充满机械感。 这里的所有车,都是以内燃机为核心的艺术品。 路城山转过身,面对车组人员们,说:“这次无限制改装,WK车队应该会祭出他们压箱底的赛道版保时捷919,那么赛道版的919最怕什么?” 最后,路城山的目光落在裴淞的眼睛里。 显然,总工程师希望出征的车手给他一个答案。 裴淞紧张了一瞬,男大学生清澈的眼睛反馈出他当下同样清澈见底的大脑,犹豫着吐出两个字: “……交警?” 有那么一瞬间,路城山不知道是该夸他思维够发散,还是该扬起手里这一摞A4纸往他脑门上打。 路城山:“是阿波罗ie!周六你开我的车。”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第 1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3 章 “什么。”裴淞有点呆滞。 说出919最怕的东西是交警这种话,完全是脑子一抽抽。毕竟,论“怕”不如就直接怕一个天敌,赛道版的车没牌照,最怕的不就是交警了吗。 “开你的……车?”裴淞感觉喉结有点滞涩。 这种滞涩有点像是面对心动对象,不知道怎么说话,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滞涩。 其实这么形容也没问题,他确实从很多年前就开始馋阿波罗ie。 车组其他人之中,有人反应过来了。维修工以拳敲掌心:“哦!确实!如果这次拼无限性能的话,所有车队都会掏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这时候又有什么车能比得上阿波罗ie!” 众人皆叹服,总工程师甚至可以祭出自己的车,来挽救整个局面。 车队的神,大抵就是如此。 路城山带着车组人走向他停车的地方,今天把阿波罗ie停进车库里,是因为早上来的时候停车场没位置,没成想造就了这仪式一般的取车。 路城山走到车头,大家注视着这台超跑,其底盘距离地面的高度,是勉强能让一部手机躺着塞进去。它基本跑不了城市路面,一个小上坡就能把它车唇给掀了。 不过路城山会自己调整它的悬挂,让它距离地面有10公分,这样不至于被减速带叫杀。 “拿几块垫板,这车上不了仓房的台阶,我开到仓房门口,用垫板帮我搭个缓坡。”路城山说。 进仓房,那就是要改。裴淞诧异:“为什么进仓房?不能直接下赛道吗?它是阿波罗ie诶它已经是完美的了,它还要改装吗?” 路城山打开阿波罗的鸥翼门,有些怜爱地看了眼裴淞,说:“悬挂、变速箱、差速器,都要改,最先要卸的,是它的空调。” 他没时间给裴淞解释那么多,他坐进车里点火,其他人开始在车库里搜罗配件。 阿波罗ie的发动机足以与OC级发动机媲美,加上它本身全-裸碳纤维的车身,空气动力学套件。整车都充斥着德国工程师对极限速度的偏执感。阿波罗ie的工程师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大家——我所在的地方,拥有全世界唯一的,不限速高速公路。 接下来的10个小时里,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没有车组下班。 赛车调校完一轮后,裴淞开着它进赛道试车,获得圈速数据,然后路城山根据数据再做进一步的调整。这么一个流程,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 所有车手都在帮忙干活,外卖拎了50多杯咖啡进来的时候还挺纳闷,心说这一般都是市里互联网公司的订单规模,怎么今儿往市郊送了。 [不愿兄弟过得苦,但也不能开路虎]群聊—— [柯宝盟]:这个群里只有一个人在加班,不会是你吧裴淞? [杭亦辰]:@裴淞,你别是骗兄弟们加班,其实在外面跟小姑娘约会吧? [方超]:那不能够,我淞这样的正义之士,宿舍锁楼又怎么样,爬空调外机也要爬回来! 裴淞看到群里聊天了,但实在没空回复。所有人在这个仓房里忙得没有下脚的地方,所有配件和工具都被看似随手,实则有规律地放在地上,每个人以自己为圆心,以胳膊为半径,放置着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 裴淞站起来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白炽灯的光亮之下,吊运的机器不疾不徐地进入取景框,有个穿工服的小工跑去给路城山递撬棍,跑出了残影,路城山正在把手里的钢链推进前端动力系统。 咔。 照片拍下来,发进了群聊。 [裴淞]:图片 [裴淞]:今晚不回。 [柯宝盟]:我草,太帅了吧! 照片里路城山蹲在阿波罗ie的引擎前面,这辆车的前端动力刚刚调校完成。路城山被拍到的时候,拇指正按住曲轴的一面,按得死紧,严丝合缝。即使是下蹲的姿势,路城山的腰背也直挺着。 裴淞觉得自己许是累狠了,看看路城山,看看照片,再看看路城山。 那根拇指的力道他感受过的,按在自己脖子根的时候,简直是要捏死他。 裴淞有点发愣,以至于路城山叫了他两遍后,第三遍他才恍然回神:“啊?路工你说什么?” 路城山:“我说,今天就到这里,这轮调校之后明早再试。” 每一轮调校过后,裴淞都要开着这辆阿波罗ie去赛道上跑几圈,给路城山反馈数据。紧凑的10个小时,裴淞自己都不记得下了几圈赛道,整个车组的人都到了疲惫的临界点,再多干1分钟就会死。 裴淞回神之后,看见大家伸着懒腰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怎么收拾,只是把废弃的配件丢一丢。 再低头看手机,10点15分,宿舍这会儿已经锁楼了,他家距离这里有30多公里,于是抬脚跨过满地杂乱,踮着脚尖,在凸轮轴和扳手之间的空隙里起跳,站定在路城山面前。 路城山一笑:“你早说啊,我用吊运机勾着你后领子,把你吊过来。” 裴淞撇撇嘴:“跟谁学的这么贫……路工,我今晚能睡休息室里吗?宿舍锁了,我回家要开将近一小时,我不想动了。” 路城山适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在校大学生,晚上要回宿舍的那种。他眼睛乱看了一圈,想起休息室里那个1米2,只有两层薄褥子的窄床…… “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去?” 裴淞眨眨眼:“方便吗?” 他不太清楚路城山的个人情况,上回带着柯宝盟去,只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他不确定路城山家里有没有老婆孩子,自己大半夜的贸然过去,岂不是给别人添麻烦。 “方便啊。”路城山可没想那么多,“但得开你的车。” “但得你来开。”裴淞说,“我大脑里已经保存了驾驶阿波罗ie的一套数据,不能乱动。” 路城山失笑:“好,走吧。” KTM X-Bow,一款生来就没有顶棚的跑车。 并且这个车,它所谓的“入口”其实是把它的车窗,它的车身是全碳纤维,同时也是它的空气动力组件,不能踩,人只能跨进去。 这对187的路城山来讲略微狼狈了点,不过男大学生非常熟练,已经手撑副驾驶窗沿跳进去了,拉下安全带一扣,丝滑。 方向盘扣上,路城山调整了一下座椅,扣上安全带,点火出发。 “其实如果没有限重1000公斤,我是打算改你这辆车的。”路城山说。 裴淞想象了一下:“那我岂不是全场唯一一个敞篷赛车手?” “不帅吗。”路城山开出仓房,开上马路,拨片进档提速。 裴淞这辆车因为没有顶棚,所以当初选装的时候压根就没要车载空调。有可拆卸方向盘,全按键机械化内饰,碳纤维车身,四点式安全带,可不就是辆合法上路的赛车么。 裴淞很认可:“帅。” 但这车整车重量800公斤,不符合赛会那唯一的限制。 晚上11点的边郊能看见城市的大楼,南二环的路灯远向夜空延伸而去,大厂大楼加班的灯火陪着打工人一起熬,裴淞闭上眼睛靠在头枕,夏末夜晚的风刚刚好,有凉意,又不会太冷。 郊区的空气更凉,跑车开在进城的外环上,这个时间车很少,风把裴淞的刘海儿刮起来,青年的整张脸露出来。裴淞遗传了母亲的长相,眉骨滑到眼眶的线条流畅柔和,外婆是新疆人,裴淞与母亲一样有着高挺的鼻梁。 23岁的在校大学生,该以“青年”为前缀了,下匝道的时候减速到40,路城山瞄了眼副驾驶,分明还只是个小孩子。 无忧无虑的孩子,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痛了就嚎。 开心了笑,不开心了……好像还没见到他不开心的样子。 车继续向前开,过江大桥下去不到2公里就是江抚岸小区。裴淞醒了,揉揉眼睛,下面哗哗的江水搅散了月光,他深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舒服地叹出来:“路工,你买那江景房真好,每天在阳台都能闻着这样的空气吧?” “没太注意。”路城山说。 裴淞摇摇头:“可惜了,那阳台……放个躺椅和投影,晚上听着江水声,看《海上钢琴师》……” 高层江景房才适合,裴淞家那样的别墅没这环境。 末了裴淞又说:“不像我家,我家那安静得过分,只能在院子里看《彗星来的那一夜》,或者《帕丁顿熊》。” 路城山笑笑:“再摆个冰桶,把酒冰上?” 裴淞“哎”了声,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你会喝酒吗?” 十字路口右转就是小区大门了,路城山打灯上右侧车道,看裴淞那边的后视镜,顺便看了他一眼,说:“我?我52度白酒一斤到头,你呢?” “……”裴淞也看向这边后视镜,“我坡地半甜白,一直喝下去。” 乍一听很唬人,细一想…… 路城山拧着眉毛,不太确定地问:“坡地半甜型白葡萄酒……那玩意有10度吗?” “差不多,宝盟一直嘲讽我,喝那玩意等于喝菠萝啤。”裴淞笑笑。 路城山也觉得挺有意思:“确实,但一直喝下去,也算天赋异禀。” “夸我能憋尿是吧。”裴淞斜乜他。 到了小区门口,保安登记了车牌和号码抬杆放行。这其实就有点考验人性了,这个杆儿的高度,其实俩人一缩脖子低头,X-Bow的底盘完全可以带他俩从底下溜过去,但路城山还是敲了敲门卫的窗户登记。 上楼后裴淞发现有多的拖鞋了,路城山新买了两双棕色小熊的拖鞋,毛茸茸的。 夏末了,商家们开始上秋冬款了。 “我只有一间卧室,卫生间有两个,你用里面那个。”路城山把车钥匙还给他,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接着说,“我睡书房,衣柜里的衣服浴袍都是干净的,你挑着穿吧。” “哦。”裴淞点点头。 “换下来的衣服就扔浴室的筐里,回头我洗,你饿吗?” “饿。”裴淞点头,定定地看着他,同时肚子打了个配合,非常非常响地咕——了一声。 路城山打开冰箱,关上冰箱:“那我叫个外卖。” 裴淞嗯着点头,他身上这时候和路城山一样,身上是汗味、机油味、汽油味的混合味道,被路上的风一吹,凝结起来形成了一层新的皮肤。 他走向路城山卧室的方向,手刚握上门把,还是有点担心,扭头问:“路工。” “嗯。”路城山检查手里的桃还新鲜吗。 “你是单身吗?”裴淞问。 路城山一不小心,在桃身上捏了个坑,熟透了的桃子呲出一溜果汁,仿佛在替路城山说“噗”。 他回头,见裴淞忧心忡忡的样子,猜了个大半,大约是担心自己进去,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譬如女士内衣之类…… 这会儿裴淞倒像个文弱书生了,无助又卑微。 路城山凝视他:“单身,独居,无异性,请。”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第 1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4 章 路城山的卧室看上去和他本人一样,非常耿直。 耿直,裴淞这辈子都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用“耿直”二字来形容一个房间。 大概就是,合理的东西,在它合理的位置。椅子上没有长满衣服,游戏机上盖了防尘罩,床头柜上闹钟、腕表、充电器。 床单是深灰色,羽毛枕头蓬松柔软,房间里只有清淡的洗衣液味道。裴淞走到衣柜前,有些迟疑……虽然路城山说了衣柜里的衣服挑着穿,但衣柜这种绝对私人的东西,让裴淞莫名生出一种窥探他人生活的负罪感。 他手指碰到拉手又躲开,深呼吸,做了一些心理建设—— 没事的,裴淞在心里宽慰自己,就当是在宝盟家里掏宝盟的衣柜! 好,打开。 扑面而来沉香味道,是路城山买衣服架的时候送的熏香牌。路城山的衣服大多是深色,维修工追求功能性,深色衣服沾上机油不会太明显。 接着裴淞看见了那天在地铁偶遇,路城山穿的格子衬衫和白T恤,安静地被挂在那儿,平平整整,看得出来路城山洗完它们,是熨烫过之后才挂进来的。 倒是个很细致的人,转念一想,做工程师,还修车,确实是要细致。裴淞扫视了一圈,看见一摞居家睡衣叠在一起,拿了一套灰白格子的,进去卫生间洗澡。 裴淞洗好出来的时候,路城山刚刚从门口拿进来外卖。他磨蹭了一会儿,因为打开衣柜的时候做了心理建设,进去卫生间之前又做了一通心理建设。 人类的窥私欲,在好奇的同时,被道德感打压,导致裴淞在他卫生间里洗澡的时候,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不让视线飘去其他地方。 包括吹头发的时候也是,路城山的吹风机就挂在镜子旁边,他秉承着自己良好的教养,绝不乱看一眼,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怪帅的。 “我以为你洗澡的时候顺便给我卫生间做了个清洁。”路城山洗澡15分钟,头发没吹全干,发梢那儿还湿着。 路城山去厨房柜子里拿了家里的筷子,然后没去餐桌,转而去了阳台。裴淞刚想问,目光跟着路城山的方向,看见阳台摆了两个懒人沙发,和一个圆的咖啡桌。 “出来啊。”路城山说。 开放式的阳台,扑面而来的夜风,一盆酸菜鱼和一盆浓油赤酱的炖菜。 裴淞饿狠了,在仓房的时候没觉得,忙得顾不上感受自己饿不饿,车调校的时候帮忙递东西,往返仓库找配件。车调校好了,就立刻戴上头盔下赛道,按照路城山的要求做数据反馈。 比如高速过弯、低速过弯、压路肩、猛刹和猛油。 而肠胃是情绪器官,精神过于集中的时候,肠胃不会向大脑传达饥饿感。临到这个时候闻着饭菜香,裴淞只想端起来扒饭。 “给。”路城山递筷子给他。 二人坐在圆桌两边,面朝同一个方向,接着路城山把iPad落地支架拉过来,说:“没有投影,iPad凑合一下吧。” 12.9英寸的屏幕比投影仪更温馨,两个人凑在咖啡桌吃饭也略显拥挤。 屏幕里不是《海上钢琴师》也不是《彗星来的那一夜》,因为现在已经快12点了,看完一部电影太晚,路城山随便在网站首页选了个种地的综艺。 裴淞觉得这样已经是完美了,疲累一整天,洗完澡,坐在晚风习习的阳台,端着饭碗窝在懒人沙发里。要是这会儿他妈妈在,高低得拿围裙兜在他衣服上。 裴淞越坐越没坐相,快变半躺了,甚至实在起不来,把碗伸过去:“路工,能给我夹一筷子那个菜吗,我够不着了。” “这你确实够不着。”路城山点的这个炖菜相当下饭,五花肉、土豆、花椰菜,和一些鸡腿肉,还有鱼丸蟹柳什么的,一锅乱炖。 路城山直接把他碗拿了过来,挑了些肉,和土豆,最后用勺子舀几勺汤汁盖上去,递给他。 “哇……”裴淞抱着碗往嘴里扒,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路工我周六绝对给你拿个冠军回来报答你。” 路城山无奈:“先谢了。” 综艺里的几个明星恰好也在做饭,哧啦一声蔬菜滑进油锅里翻炒,接着是铁铲和铁锅剐蹭着的声音,灶台火随着颠勺翻上来,裴淞觉得这肯定没自己碗里的香。 果汁在地上,垂手就能拿到,是路城山家里的冰橙汁。玻璃瓶外面沾着水珠,挺冰手,瓶口还没凑到嘴边呢,路城山便提醒他别喝太猛。 裴淞眯眼看他,分明眼睛看着屏幕,还能瞄到自己,便揶揄道:“这都能看到,路工你自带后视镜吗?” 路城山吃饭的样子看上去很斯文,其实裴淞自己知道在别人家里用这个姿势吃饭是相当不礼貌,但没办法,他现在太舒服了。视频里是铁锅炒菜,现实里是清凉晚风,碗里饭菜汤汁一口层次丰富,瓶子里冰凉的橙汁酸甜刚好。 他招架不住,他立刻瘫。 “吃饱了。”裴淞有点犯呆。 视频里的综艺也放完了,这集留了个悬念,A队能不能成功捞到大闸蟹,B队又能不能在日落前带着明天中午的食材赶回来。导演最后的镜头,从田埂一路延伸向远方,快要撑不住的太阳电量不足,飞鸟回到山林,留下一声声的,呀——呀—— 视频放完了。 裴淞还是有点呆呆的,直到他听见路城山在收拾东西,塑料袋哗啦地响,他猛地坐直起来,伸手要一起收拾。 “你坐会儿。”路城山把外卖盒拎走,家里的碗筷端上,说,“在这靠会儿,然后去睡觉。” 确实吃撑了之后懒人沙发这个弧度刚刚好,裴淞甚至有点想直接睡这儿了。 他偏过头,江面上的船笛声被风送到阳台来,忽明忽暗的船灯随着江水而高低涌动,接着一人帅腿长的影子从自己面前走过,从自己乱伸的腿上跨过去,在旁边坐下。 路城山端来了一个盘子,放在咖啡桌上,盘子里有俩桃。路城山也靠进沙发里,两个人都没有去动面前已经放完视频息屏的iPad。 裴淞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这样都不出声他也感觉很舒服。他知道路城山今天也累极了,可能这个工作强度对路城山来说只是稀疏平常,但裴淞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我以为我是当代大学生里体能中上游的存在。”裴淞气若游丝,“没想到,区区10小时的工作,就把我……唉。” 压垮了。 路城山拎起玻璃瓶,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橙汁,然后靠在沙发,扭头看着他:“不错了,你应该是有一直保持锻炼的习惯吧,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多是连一公里都跑不下来的。” “更多的是晨跑也跑不下来。”裴淞笑着说,“我一直想做职业车手,但不知道机遇什么时候能落到我头上,所以一直保持赛车手的训练强度。” 闻言,路城山有些惊讶:“一直?” “嗯。”裴淞点头,“大概从……我几岁开始卡丁车来着……” “12。”路城山替他回答。 裴淞:“那就是从12岁到现在了,保持早睡早起的作息,每天跑步、器械,让自己随时可以加入车队,并且适应车队。” 桃子在两个人中间散发着清甜的果香,被江风拂起。裴淞合上眼睛轻轻嗅了一下,接着眼睛向桌子上看,桃子刚刚被洗过,水灵灵的,但他有点吃不下。 “为什么?”路城山问了简历上最后一栏的问题,“为什么喜欢赛车?” 裴淞深吸一口气,慢慢舒出来,然后,凭借惊人的意志力,从懒人沙发里坐直起来。 沙发很矮,他坐直起来之后盘着腿,两只手扣在自己脚腕,看向左上方,看着星空,说:“小时候的第一个梦想很重要,有的人不记得了,有的人一笑而过,有的人不愿意承认。” “这是你小时候的第一个梦想?”路城山问。 但其实赛车手对太小的小孩子来讲,还是有点不实际了,毕竟赛车这种事,在国内家长眼中约等于飙车约等于违法,大部分不会让孩子在“建造第一个梦想”的时期去接触。 裴淞摇摇头,他还在看星星,说:“我的第一个梦想,是开宇宙飞船。” “然后梦想一步步降级了?”路城山又问。 裴淞点头,将视线从天穹收回来,看向路城山:“然后我爸妈说,宇宙飞船可能近期实现不了,我就说,那火箭也能凑合,我爸妈说,估计也有点困难,那我又问,还有什么能开的吗?” 路城山含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裴淞果然没让他失望:“我问完那个问题之后,连着好几天,我家都挺压抑的,因为我爸妈实在不知道,火箭有什么平替,直到……某天我爸灵机一动,在某个假期,带我去武汉,坐了一次公交车。” “我觉得那大概就是火箭的平替了。” “所以,要么开赛车,要么去武汉开公交车。” 路城山“噗”地笑出来。 “你有个很棒的家庭。”路城山说。 裴淞点头:“我现在有一个很棒的车队,很棒的工程师。” 路城山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咳了下:“不早了,进去睡觉吧。” 裴淞探过身子,胳膊越过咖啡桌按住他的胳膊:“你呢?路工,为什么不当赛车手,转行修车?” 纳斯卡的华人冠军,寥若晨星。 路城山轻描淡写道:“我拿过的奖够多了,而且,人总是会好奇,当初没有选择的那条路,会通往怎么样的结果。” 他顺着裴淞按住自己的那只手,视线顺着裴淞的手腕、小臂、肩膀、脖颈、下颌,到他的眼睛。 路城山凝眸看他的眼睛,倏然间,有些恍惚…… 通往怎样的结果。 这就是他通向的结果吗?好像还不错。 为您提供大神 寒川歌 的《你长本事了》最快更新 第 1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5 章 “这哪是闹钟,这分明是我的丧钟。” “牙膏递给我。”路城山说。 裴淞睡得脑袋发懵,叼着牙刷,先递给他洗面奶,又递给他内衣裤洗衣液,路城山不得不绕过他后背,去牙刷架上拿牙膏。 路城山:“睡傻了?” 裴淞呼噜噜地漱口,吐掉水:“你那个床不对劲,它会从床垫里伸出来触手,不放我走,还有你的枕头和被子,它们和触手打配合,堵住了床的出口,总之就是……” “好好。”路城山挤上牙膏,“都怪床。” 裴淞:“都怪床。” 这天是周五的清晨九点整,裴淞和路城山一起去车队。姜蝶已经在仓房里了,她在GT组帮忙改的车已经改好,正在电脑前面边检查数据边吃煎饼。 见两人一起进来,没顾得上问你们怎么一块来,也没注意裴淞穿的是路城山的衣服,赶紧把煎饼往塑料袋里一兜,说:“路工,帮个忙,你过来看一下这辆GT的低速弯。” 路城山先跟裴淞说:“你去外面吃个早饭。” 然后走向操作台。 姜蝶起来给他让位置:“你看,过5号弯的时候,车手是正常入弯的时候,两个前轮的驱动力忽然紊乱起来,有轻微的推头,是靠车手自己转向控车控住的。” 路城山手扶上鼠标,把数据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裴淞溜达着从展厅出去,展厅前台的姑娘正在打扫卫生,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瞧见了裴淞,问道:“唉?小裴,你穿的这套衣服……和路工的好像啊。” “啊。”裴淞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哦,对,昨晚忙到十点多,我宿舍楼锁了,就跟路工回家了。” “哦~”短发姑娘笑眯眯地说,“路工这种风格的衣服很少,我也只看他穿过一次,所以有印象。” 裴淞更不好意思了。 因为他穿的是和路城山在地铁碰见的那套,白T恤,格子衬衫外套,浅青色牛仔裤。在他身上略大,衬衫的袖口盖在手指第二个指节。 短发姑娘的铭牌贴着她的名字,戴薇薇。裴淞面对女生的时候有些木讷,只会笑,笑得略僵。 好在戴薇薇很开朗,短发的发尾在耳根处卷向脸颊,像个洋娃娃:“我记得你是海师大的学生吧?文学院的吗?” 裴淞点头:“对。” 戴薇薇眼神立刻兴奋了一下:“真是啊!那你认识商瑢吗?” “……”裴淞一楞。 何止啊,一个班的,前不久才搭过话,并且得知了一些微妙的小秘密。 当然了可能商瑢本人并没有将其当做一个“秘密”。 “认、认得。”裴淞说。 戴薇薇没多说什么,全程眼睛都笑成弯弯的线,甜美可人,最后说了句她和商瑢是好朋友,然后告诉裴淞,对面街小区门口的煎饼很好吃。 裴淞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看着提到商瑢时,戴薇薇满脸幸福的笑意,又觉得……不能这么巧吧?应该不能。 买煎饼回来的时候,向海宁和陈宪先后来上班了,将近10点,人才陆陆续续的到齐。真没办法,前一天大家累得两眼发直,路城山都没允许他们开车走,一个个叫出租回家的。 “早啊。”向海宁朝他挥挥手,又看向他手里的两袋煎饼,“有我的吗?” 裴淞往前一递:“路工的,你硬要吃的话,也不是不行。” 向海宁当即吓清醒了:“拿走!快拿走!” 回去后,路城山已经不在场地组仓房了,裴淞拎着煎饼去隔壁的隔壁,GT组仓房,果然过去帮姜蝶看她们组的赛车情况。 路城山蹲在引擎旁边,姜蝶在主驾驶里,车被架了起来,赛车门开着。 路城山说:“给个深油。” 姜蝶嗡地给一脚深油门。前轮驱动力出问题,那多半是两个轮胎的驱动力不平衡,可能一个动力太足,另一个动力不足。 “再踩。”路城山说。 姜蝶就一直蓄油踩着油门,低速弯是可以深油门过的,既然转向时候推头失控,那么路城山就要知道深油门时候没有转向,也就是直线的时候,两条前轮的驱动力情况。 路城山扶着车前唇,感受发动机抖动的同时,眼睛看着电脑上跳着的数字。 他很专注,所以没发现裴淞也蹲在自己旁边。 扭头的时候有些被吓到,稍顿了一下。裴淞几乎挨着他蹲下的,嘿嘿一笑:“路工,给你买了块煎饼。” “谢了。”路城山见他拎了两个煎饼,“你先吃吧,我看看这怎么回事。” 裴淞很好奇,因为自古习武要学医,那么赛车手是不是也该多少会修车。裴淞想了想,把煎饼放在了发动机上。 路城山诧异,裴淞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时间路城山居然没法反驳。 其实修车和看病一样,都需要通过检查来排查,驱动出现问题,那就先检查发动机,从数据上来看,发动机没有问题,继而去检查发变结合处有没有毛病,最后再检查转向节。 路城山发现了两个问题,他挥手示意姜蝶下车,姜蝶走过来。路城山说:“我给你重新调一下转向节,但是有个问题,为什么你这车的曲轮带轴明明不适配,但是发动机却转得很顺畅?” 姜蝶一楞,一起蹲下来查看,导致裴淞被夹在中间,他偷偷挪向路城山,挨住他。 路城山岿然不动。 姜蝶探着脑袋,看看发动机,又看看电脑,恍然说:“真的诶,怎么会这样呢?” 路城山叹气,他也没法立即给出解释,而且目前各个组的时间都很紧迫,场地组的车是他自己的阿波罗,现成的原厂车,昨天都折腾了10个小时,更何况他们紧急拼装的一台新车。 姜蝶蹙眉,路城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帮她慢慢排查。 “发动机确实是正常在转。”姜蝶苦恼,“怎么回事呢。” 路城山刚准备说话,被裴淞按住手腕。 裴淞真诚道:“路工,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路城山:“你说。” 裴淞:“当程序能跑,就别乱动代码。” 路城山:“……” 有那么一瞬间路城山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这种感觉其实挺荒谬的,荒谬的点在于,他觉得有点道理。 最后路城山认为在动力完备的情况下,两个前轮应该是悬挂行程上调校的问题,并且这个时候再去配一个新的曲轮带轴再进行调校试车,恐怕来不及。 因为GT组还要带两台备用车,留给姜蝶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路城山说先走了,姜蝶比了个“OK”跟他道了谢。 俩人拿着煎饼边吃边回去场地组仓房。 路城山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点,主要是牛仔裤有点晃荡。走路的时候两条裤筒唰唰地蹭。 “我们没有备用车,对吗?”裴淞问。 “嗯。”路城山点头,“除非你再找一辆阿波罗ie过来,我今夜通宵改成赛车。” 裴淞咽下最后一口煎饼,塑料袋团在手里:“那属实有点困难了,我最多能找来一台法拉利SF90。” 路城山笑笑,把他手里的塑料袋拿过来,一起丢进仓房门口的垃圾桶,然后俩人一起去洗手台洗手,再折回操作台。 步调一致,十分和谐。 像配合了好几年的老队友。 阿波罗ie是量产超级跑车,路城山昨天10个小时,在里面装了防滚架、拆掉压缩机和制冷管,拆掉原装的座椅,换乘赛用筒椅。 保留了阿波罗暴力的发动机,和它F1方程式赛车同款的推杆悬挂。 事实上路城山选择用自己的车给裴淞做赛车,其原因不仅是因为时间上太紧迫的同时,将车库里现成能跑的赛车给了其他组,更重要的原因是—— 可能有些荒唐,但路城山觉得,比起那辆萨博93,阿波罗ie,才是最适合裴淞的车。 车就静静地停在仓房正中央,它已经被贴上了赞助们的LOGO,坦白讲裴淞有点心疼,他抬眸看向路城山,问:“跑完比赛,这些涂装还能改回去吧?” 路城山点头:“可以揭掉。” 他觉得裴淞可能是心疼了,心疼一台全球限量的超跑被贴上广告,于是他……做了一件从业以来从未做过的事情。 安慰他的赛车手。 路城山说:“这种跑车,生来就该跑赛道。” 裴淞一楞,扭头,路城山已经去拿手套戴上,招呼人把车推上升降台,最后调校一次悬挂。 周五下午三点整。 所有车组车辆的赛车调校完毕,大家依次下赛道测试。 这是赛前唯一一次测试,所有车配备完整的赛用装置,车手穿赛服、头盔、hans,称重后上车。 阿波罗称重的时候是1260公斤,裴淞看着小屏幕上的数字,跑去拽路城山的袖子,说:“路工,车还能再轻点吗?再减点死重。” 车越轻,提速越快。 路城山认真地看着他:“减死重,我不想减死重吗,筒椅别要了,方向盘前面给你放个凳子坐!” 裴淞松开他袖子跑了。 第一辆下赛道的是改装组,每人跑三圈,接着GT组,最后是场地组。 三个车手,三台赛车。 一轮过后,数据显示,裴淞和他的阿波罗ie——圈速最慢、弯道表现最差、长直线的线性油门最怂。想来是正式测试,裴淞收敛着跑,再加上没有备用车,不敢有磕碰。 其他车组人人自危,不敢上前询问,担心火上浇油。这时候路城山按下通话器,对赛车手说—— “阿波罗ie车手你好,这里是控制台。请你放开了跑,只要不撞成粉末,我都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