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爷要飞升》 第1章 黎渊 大运1452年,蛰龙府,高柳县。 吱扭~ 瞥了一眼身后乱糟糟的大通铺,黎渊推门而出,没等到最后一个出房间。 深秋凌晨的雾气还未尽数散去,高柳县城内已是升起缕缕炊烟,隐隐间,能听到些人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小院,六七个与他一般大小,身着麻衣,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自忙碌着。 洗漱、劈柴、打水、生火、造饭…… “呼!” 紧了紧单薄的灰色麻衣,黎渊深吸一口气,在几个学徒的呼喊中加入进去。 作为‘锻兵铺’学徒的一天,从劈柴打水开始。 “才一个月零三天,十二年怎么熬?这也太难了……上辈子学点东西就不容易,这辈子更难了!” 手脚麻利的忙碌着,黎渊忍不住心里叹气。 上辈子跟自家野道师父学修山立坟、超度法事、难产助生那一套,他也不过用了两三年而已。 这锻兵铺’学徒前后居然要十二年! 三年打杂,两年帮工,七年效力! 黎渊心中腹诽,手上也不敢慢半分,只得叹气自己‘觉醒’晚了,一觉睡醒,就已‘卖身’给了‘锻兵铺’。 还因身体太过瘦弱没有分到前院…… “砰!” 突然,厨房处传来一声闷响。 手持大勺的胖子一脚将一个灰衣学徒踹翻在地,脸上横肉甩动: “狗娘养的小崽子,老子学这一手颠勺做菜的本事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你也敢偷学?!” “孙掌勺,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学徒抱着头哀嚎,却也不敢躲避,硬顶着挨了一顿毒打。 小院内的一干学徒噤若寒蝉,黎渊低着头,面色木然。 学徒犯了错,师傅们自然是可以随意打骂的,这是写在‘卖身契’里的。 “徒弟徒弟,三年奴隶”,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颠勺的孙胖子也算是半个师傅,管着他们十几个学徒,也管着锻兵铺百十号人的吃喝,脾气恶劣,打骂学徒自然是家常便饭。 一个月前刚来的时候,黎渊也差点被那饭勺敲破脑袋…… “手脚都麻利着点,前院的师傅们快起了,耽搁了他们吃饭,可就不是挨几脚的事了!” 那孙胖子掂了掂勺,骂骂咧咧。 一干学徒不敢抬头,手脚却是越发的快了几分。 直到这胖子又回去厨房,那被打的学徒才一声不吭的爬起来,哪怕浑身剧痛,却也不敢耽搁干活。 黎渊神色木然。 锻兵铺是高柳县城最大的铁匠铺之一,养着护卫、师傅、帮工、学徒百八十号人。 学徒,自然是地位最低的,工钱少吃的差不说,还动辄挨打挨骂,要想待遇好些,至少要熬成帮工,甚至师傅。 “十二年啊……” 当四轮大日于云海间升起时,饭菜也终是做好了,一干忙碌的学徒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除却吃饭的时间之外,学徒们一天到晚也委实没有什么空闲。 劈柴、挑水、准备木炭、搬运各类铁锭、擦拭兵器、打扫…… 可即便这样,锻兵铺每每招学徒也不乏人来。 原因无他,锻兵铺的待遇是高柳县招收学徒的各家中待遇最好的。 不但每月有三十个铜板的工钱,伙食也比之一干药材铺、木匠铺之类要好很多。 打铁可是十分辛苦的活计,肚子里没货可干不了这个。 当然,学徒可没有这个待遇,每七天,方才能见点油水,就这,一干学徒也已十分满足。 旁几家,可也只有在初一、十五才能见到一点荤腥,更有的,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半点油水…… 日上三竿,前院都隐约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时,一干学徒方才吃到早饭,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 “熬三年才能成为帮工……” 学徒们三三两两的蹲在墙角,黎渊端着饭碗蹲坐在一角,两膀酸软的拿着窝头,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前世,他虽然是个不入编,不入道籍的野道士,可跟着师父混迹乡村间也颇有些油水可捞,就算是最差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凄惨。 这一刻,他又忍不住怀念起前世。 啤酒、饮料小烧烤,空调电视沙发手机……甚至是自家那个临死都念念不忘入编入道籍的师父。 “怎么就穿越了?!我还能回去吗?!” 就着米汤咽下窝头,黎渊仰头看了一眼天上一大三小,四轮红日,差点流下泪来。 怎么就穿越了?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黎渊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一遍遍的回忆着自己穿越前的记忆。 身为一个不入编的野道士,自家师父走后,他连乡村里的婚丧嫁娶都快捞不着了,不得已改行,在老家县城开了家小超市,虽没钱,却也清静。 “那天我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然后……等等,受箓仪式!” 好似有闪电划破迷雾,黎渊浑身一颤,差点将半碗米汤都洒到地上! “是了,受箓仪式!” 强压着心头的悸动,黎渊重新蹲了回去,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视,心思却不可抑制的发散了起来。 前世,他那到死也没能入编的师父,曾给他留下了半卷道书。 那道书,他看过几次,但也不甚感兴趣,对于自家师父生前念念不忘的‘受箓成仙’也根本不以为然。 直到穿越前那天,他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书上记载的仪式。 然后就…… “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仪式?” 将半个窝头连同半碗米汤都灌进肚子里,黎渊心中仍是念叨着。 他不认为那什么受箓仪式能导致自己穿越,可除了这个,他委实想不到其他可能。 “受箓,苍天受箓……” 黎渊心中喃喃着。 受箓,他自然不陌生。 道家认为符是天地自然结成,由神仙摹写,传于世间。 而道士只有授受符箓之后,名登天曹,有道位神职后,才能驾驭符箓,以此拥有召劾鬼神、安镇五方、降妖镇魔、治病除灾等不可思议的道术神通。 “老头子一生念念不忘‘受箓成仙’,难道会是真的吗?” 黎渊心中喃喃。 老头子的执念,他原本是不信的,什么年头了,还信受箓登仙那一套。 他前世也认得好几个受了箓的道人,也没见谁人有什么道术神通。 尤其是,那半卷道书上记载的还不是人正统的受箓。 要知道,正统的受箓仪式,不但要授箓,还包括经、戒,要传度,还得有箓坛监度师、传度师、保举师等等。 而那道书上所谓的‘苍天授箓’,属实是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 可现在…… “我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虽然但是……可万一呢?” 黎渊心思发散。 理性告诉他,这不太可能,心中却仍是抱有侥幸, 万一呢? “万一我,不,道爷我真有受箓登仙的机缘呢?” 越想,黎渊心中越是悸动难抑,若非知晓如今时间不对,恨不得立时去举行仪式。 什么见鬼的学徒、帮工、师傅、掌柜? 道爷要回家! 道爷要成仙! 第2章 动静相合,白猿披风锤 道爷在洗锅。 百八十号人吃喝的三口大铁锅,每一口都比澡盆子要大些,黎渊洗的颇为费劲,趴在锅沿,半个身子都探下去擦洗。 哗啦啦! 一大桶水倒入锅中,黎渊做着最后的清洗,而其他学徒也没有一个能闲着。 劈柴、挑水、准备木炭、搬运各类铁锭、擦拭兵器、打扫…… “唉,太累了,听说前院都云、路忠他们,每天晌午前就可以休息,五天还能休两天……” “唉,谁让咱体弱没被选上呢?听说前院的还有可能能学到武功呢!” “唉,熬吧,熬三年……” “明天得告个假了,太累了……唉,好想吃肉啊!” …… 没了孙胖子在旁,一众学徒干活时也彼此说着话。 “前院……” 黎渊在角落做着拉伸运动,也在听着学徒们聊天。 锻兵铺的学徒自然不止他们伙房这七八个,后院伺候掌柜一家的有五六个,前院店铺内帮忙,给师傅们打下手的,还有十来个。 前中后三院学徒,待遇自然是中院伙房的最差,后院次之,前院最好。 前院的那批学徒,不但不如他们辛苦,月钱有百十个铜板,还有习武的机会。 奈何他体弱,着实比不过前院那些小牛犊子一样的学徒,若不是识得几个字,还未必能拜进来。 “学武功只怕更难……不过,得先试试‘仪式’是不是有用……” 黎渊默默干完手里的活,准备找孙胖子告半天假,支取月钱去准备仪式所需的东西。 中院学徒十日休一,他之前没有回家,还攒下来三天假期,随时可以支取。 当他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去找孙胖子,就听得院内一阵骚动。 “咦?他们怎么来我们这了?” 有学徒站起身来。 十数个与他们年岁相仿,却颇为壮实的少年,提着木柄大锤来到中院前的黄泥空地上。 “前院的学徒?一个个的都这么壮实?” 黎渊腹诽。 比起中院小鸡崽子似的学徒们,前院的学徒一个个壮实的好似小牛犊子。 这一个多月里,他的身体也养起来不少,可比起这些牛犊子似的前院学徒,肉眼可见的差距颇大。 可见,同为学徒,前院和中院的学徒,除了铺子内的待遇、根骨的差距之外,家境也有差距。 不过,这些‘小牛犊子’比起他们身后那人,可就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人好壮!’ 黎渊眼皮一跳。 那中年汉子高足一米九多,手臂粗壮,肌肉虬结,面相凶恶,跨步带风,让人望而生畏。 “是秦护卫!” 有学徒惊呼一声,包括黎渊在内的所有学徒已忙站起身,随孙胖子迎了出去。 锻兵铺扎根贺宁县,可买卖早做到了临近几县甚至于蛰龙府城,铺子里除却师傅之外,还很是有些护卫。 地位之高,待遇之好,可说仅在掌柜之下。 对于这些护卫,黎渊记忆很深,他们一个个饭量奇大,一个抵得上七八个学徒。 “秦熊兄弟!” 肉球也似的孙胖子从伙房弹射出来,堆着笑脸就迎了上去: “弟弟那还留有一坛好酒,晚上咱哥俩喝两杯?” “再说吧!” 秦熊粗犷的脸上没有表情,转而看向一旁鹌鹑似排成一队的中院学徒: “中院的都在这了?太瘦弱了些……” “有几个出去搬运木炭了……” 孙胖子带着笑,伏低做小:“这些天还养好了些,之前还要更瘦些呢。” “嗯。” 秦熊冷淡回应,不苟言笑的模样让前中院的学徒们都觉有些呼吸不畅。 哗啦啦~ 没一会儿,中院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二三十个学徒从各处匆匆而来,有男有女。 “后院的,杂物院、外务院的学徒都来了?” 黎渊心中微惊。 这么大的阵仗? “好,没来的不等了!” 秦熊的声音很大,眼神也很凶,被他盯上一眼的学徒无不呼吸急促,下意识后退。 “秦某今天来干什么,想必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已经猜到了。” 黎渊低着头,余光扫过其余学徒,果然瞧见其中几人面露喜色,不由得心中微动。 难道说,没有分到前院,也有习武的机会? “贺宁县百业诸家里,咱锻兵铺的活计算是最苦最累之一,但每每招收学徒,却不乏人踊跃来报名?甚至不乏有人塞钱也要当咱家的学徒?” 秦熊说着瞥了一眼黎渊,后者低眉顺眼,心里也有些吃惊。 ‘二哥塞了钱?难怪嫂子看我不顺眼……’ 黎渊稍有些恍然,却又不免郁闷。 自己当个学徒还特么是塞了钱才进来的?! 这他是真不知道…… “因为,贺宁县诸家里头,只有四季药堂、三河帮、柴帮、一字客栈、渔帮,以及咱们锻兵铺会传授学徒武功! 哪怕是你们中院的学徒,干个一两年,正常也有这个机会!” 提前教武功? 黎渊眼神发亮,又觉恍然。 二哥塞钱也要送自己进来,是因为这个? 学徒们十分雀跃,有几人甚至忍不住攥着拳,其中就有之前被孙胖子打破头的学徒,刘青,以及和他前后脚来中院的牛贵。 不过,所有人都很懂事,没有人敢发出声响来。 “你们这些学徒不是家代贫寒,就是家道中落,若不是加入锻兵铺,十个里至多一二个有学武的机会,今日,我代主家传你们武功,来日切记主家恩典,好好做事!” 秦熊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后面几句更是震耳欲聋。 ‘这中气未免太足了些……’ 黎渊只觉耳膜嗡嗡,心中有些震惊,也有些腹诽。 最后这一句话,铁定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今天,我教你们‘白猿披风锤’,小崽子们,这是你们加入内院的唯一机会,能不能改命,就看你们自己了!” 学武! 白猿披风锤! 秦熊的声音响彻演武场,一干学徒无不呼吸急促,似乎劳累一日的疲累都瞬间消失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能被送来当学徒的,又有哪个不知道一门手艺的重要性? 更别说是武功了,这可是真正能改命的东西! 至于加入内院,大部分学徒反而显得平静,知道那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觊觎的东西。 “怪不得提着这么多的大锤……” 黎渊心中恍然,余光扫过,一众学徒无不身体紧绷,早先被孙胖子砸破头的牛贵更是紧攥着拳头,呼吸急促。 “路忠,你先让他们熟悉一下站桩!” 一番话说完,秦熊随手指了个前院的学徒留下,转身已是离去。 “是!” 秦熊一离开,前院的其他学徒也都纷纷散去,只将提着的铁锤留下。 只有一黑壮少年沉着脸走到台子中央,慢悠悠的站着桩,半蹲,摆臂,犹如一头长臂猿。 “怪不得叫白猿桩!” 黎渊聚精会神的记下路忠的动作,尝试着学习,心下却有些失望。 这就是武功? “学我站桩!” 路忠不像是个有耐心一一指点的,只是自顾自的站了半个时辰的桩。 期间稍微指点了牛贵等几个学徒后,就甩手离去。 他一走,立马有人就散了架势,倒非是偷懒,属实是累了一天,没有体力再站这大耗体力的桩。 “先记下来,之后慢慢练……” 黎渊也顺势松了架势,已是气喘吁吁。 他的身体比之在场大部分人都还要瘦弱些,着实有些坚持不下去。 咬牙坚持倒也不是不能,但强练只怕无功,还要伤身。 “内院啊!我早听说铺子里有个内院,里面的学徒不但不需要干活,月钱还高的很!” “内院别想了,能提前学到武功,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不知道这白猿桩,咱们多久能练成?听被送去矿山的老学徒说,只是入门都要两三年?” 回到中院,几个学徒都很兴奋。 “这么累,怎么练武?想加入内院,只怕不可能……” 黎渊又擦了把脸,心下叹气。 前院学徒伙食好,而且半天干活半天练拳,五天还能休息两天,而他们十天才能休息一天不说,一日还不得闲。 他们怎么比? 这武功未必练不成,但却不知道是几年还是十几年了…… 临进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有与他前后脚来中院的牛贵在夜色下咬牙站桩,大汗淋漓。 “这孩子真努力啊……” 第3章 苍天授箓 凌晨刚过,黎渊就睁开了眼睛,纸糊的窗户外隐可见光, 八人大通铺上,此刻只有七人。 “牛贵起这么早?” 深秋已有几分寒意,黎渊习惯合衣而睡,此刻蹬上蒲鞋就来到门前。 天光近亮,四轮大月皆去,稀薄的光芒下,牛贵站桩白猿桩,深秋的凌晨颇有寒意,他却满身大汗。 “这小子可真拼啊!” 黎渊揉了揉手腕,只觉肩臂手腕,腰腿无一不酸。 这是昨天运动量远大于平常了,而牛贵,他记得自己昨夜睡时他还在练? 这又起了个大早? 真不怕把自己练废? 黎渊心中咋舌,却也没说什么,等孙胖子起床后知会了一声,就出了中院。 …… 锻兵铺在外城占地颇为不小,中院之外,是数个堆放铁料、木炭的仓库, 再往前,还有一方黄泥压就的空地,是平日里一众铁匠师傅、护卫们打熬体力的地方。 穿过此间空地,是连成一片的锻造房,其中火炉日夜不歇,烟火缭绕不散。 黎渊瞥了几眼,除了叮叮当当声,什么也没看到,对于打铁,他还是很有些好奇的, 不过哪怕当了一个多月的学徒,他对于打铁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前世的‘锻刀大赛’。 杂务房,就在旁边。 黎渊小等了一会儿,才向慢悠悠踱来的林管事支取了月钱,以及一天假。 半卷道书上的仪式虽然简陋,却也不是什么都不需要。 “太阳落山前回来,在外过夜算你两天假!”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林管事在后面说了一句。 “……嗯!” 黑着脸将三十枚铜板揣进怀里,来到此界的一个多月后,黎渊第一次出了锻兵铺的大门。 “这才是‘古城’啊。” 脸盆大的青石板铺彻的街道两向延伸,隔开两旁的各类店铺、酒楼、客栈。 高柳县有内外两城,八条大街分割成十六个城区,锻兵铺所在的‘荣盛区’,属于外城最为热闹的城区。 左右望去,只见屋舍俨然,各类摊贩叫卖声中,穿着各类衣衫的行人竟似一眼望不到头。 真实的古城,没有络绎不绝的小姐少爷,有的只是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的百姓。 铛铛~ 有巡街的衙役敲打铜锣,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退让。 一个眼角有痣,身形高大的衙役高举一张画像大喊: “这是独行大盗年九,有发现其踪迹者,奖银五两,抓获者,奖银五十两,但有隐瞒不报者,一经查获,同罪论处!” “五十两?!”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凉气,纷纷探头去看。 衙役们路过时,黎渊瞥了一眼画像上的凶恶大盗,没在意,低头盘算着自己的事。 “半卷道书记载里的‘受箓仪式’需要五牲,前世我用的是五牲之肉,现在……” 肉铺前,提刀剁肉的伙计没等询问,就报出价格: “一斤猪肉二十八个铜板……” 瞥了一眼肉铺内的木牌,黎渊忍不住眼皮一抽。 对于自家一个月只买得起一斤猪肉这回事,他早有预料,毕竟别家的学徒三年连一个铜板都见不到。 “小哥儿,有没有猪血?” “猪血?你要的话,八个铜板给你一斤……” “猪血也这么贵?” 黎渊有些肉疼,毕竟他拢共才三十个铜板。 “一头猪才几斤血?八个铜板还贵?去去去,没钱捣什么乱?” “再便宜点……” 一番讨价还价,黎渊买了半斤猪肉,猪血、羊血、鸡血、狗血各半斤,身上也只剩了四个铜板。 “五牲肉可以,五牲血应该也行吧?毕竟前世古时候,不少祭祀用的都是血食……” 穿梭在人群之中,黎渊心中有些沉重。 既担心血能不能成,也担心这仪式是不是真有用。 …… “还差牛……朝廷规定,屠牛者杖打一百,判一年半,流放一千里……” 一个多时辰后,走遍了整条荣盛街的黎渊也没能找到一根牛毛,不得不无奈放弃。 “我记得麋、鹿、麇、狼、兔也属于另一种说法里的五牲?” 直到日上三竿,黎渊才寻到一家卖野兔的地方,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趁着有人宰兔时,花最后四个铜板买了不到二两血。 “这下,倾家荡产了!” 提着几个瓶瓶罐罐以及半斤猪肉出了荣盛街,黎渊几乎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 但他自然不可能在大街上举行仪式,强压着心中的激动,穿过一条条小巷街道,来到了较为偏远的另一个城区。 柴渔坊不比荣盛区,因多贩柴、鱼而得名,远远地,黎渊听到有人惊呼。 “梁山家那小子在‘碧水湖’里打到了灵鱼‘牛角鲳’!” “梁阿水?这小子还有这手本事?他的船不都被刘癞痢抢走了?” “灵鱼啊!起码一两年没听说有人打到灵鱼了吧?” 一声惊呼,附近的人几乎都围向了远处提着鱼篓的青年。 “灵鱼?” 黎渊微微一怔,还是从附近人的议论声中,才知道这是什么。 高柳县依山傍水,山是发鸠山,水是碧水湖,城中的柴帮、渔帮就因此而成立。 而所谓的灵鱼,据说是一种大补之物,逮到一条,足够寻常人家两三年嚼谷。 “诸位!” 那青年体魄健壮,肤色微黑,眼神很凌厉的逼视着围上来的一群人: “我这尾‘牛角鲳’重有十二斤,买不起的别凑过来!” “十二斤的牛角鲳?!” 人群更为哗然,但大多止住了脚步,只有几个看穿着似乎不是普通人的走了过去。 “那似乎是柴帮、渔帮的人?” 黎渊瞅了几眼,虽然对那所谓的灵鱼有些好奇,却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正快步离开时,听到身后似乎有人报价‘十二两银子’…… “一个月三十文,三年学徒才一两银子,十二两一条的鱼……” 黎渊有些咋舌,却也没有停步,快步走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一处小巷。 小巷足有十来户,巷口修葺较好的二层小院,就是他此世的家。 当然,小院里住着三户人家,他家,或者说他二哥家只是其中之一。 “老三?你,你回来啦?” 黎渊还未敲门,院门就开了,一个七尺不到,面色颇有些风霜的汉子激动又愧疚的迎出门,攥住他的手。 “二哥……” 黎渊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任由这汉子将他拉入屋内。 前身的记忆涌上心头。 小破落户黎家,早些年在柴渔坊也算是个中等人家,三代人勤勤恳恳,也攒下些许家底,家里有田,也有船,日子也算不错。 但起家三代,败家一时,他那便宜老子不知怎么染上了赌博,半年就败完了家,气死了老爷子后,自己也病死榻上。 只留下了三兄弟相依为命,没几年,老大黎岳失踪,是二哥黎林一手将他拉扯大…… “还没吃吧?你先歇一会,二哥去给你做饭,你嫂子出工去了……” 黎林揉了揉眼眶,快步出了屋子,小屋里,黎渊轻叹。 拜入锻兵铺是前身自己的主意,他二哥年近三十,娶妻后总不好再与兄弟住一起。 那之后,二哥黎林就心怀愧疚,总觉得愧对兄弟,父母。 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送入锻兵铺已是极好的出路了…… “呼!” 消化掉心中涌动的情绪,黎渊走出门,兜转了几步,拐入堆放杂物、柴炭的后院。 “四方五牲……” 黎渊心中念叨着,昨夜他梦里不知做了多少次‘受箓仪式’,很熟悉,却仍是无比紧张。 就好似行将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以他自己为中心,黎渊按着仪式方位洒下五牲之血,直到口鼻间满是血腥味。 他方才深吸一口气,躬身而拜,心中,口中同时念道: “弟子黎渊,通读百经见智,谨守诸戒明心,心怀普世救人之念,愿为先贤传度经典……” “……” “弟子黎渊,拜求苍天授箓!” 第4章 杀伐为兵,掌兵箓! 静! 一口浊气吐出,黎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惴惴不安。 有没有效果? 祖师们该不会知道我没有做到‘通读百经’吧? 给点反应啊! 几个呼吸的时间,黎渊只觉自己的汗都要滴落之时,耳畔突然听到一声极为刺耳的响声。 这声音,像极了轮船鸣笛,却比那更大无数倍,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黎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嗡~ 嗡~ 嗡~ …… 那声音在耳畔接连响起,黎渊只觉眼前发黑,但隐隐间却好似能感觉到什么。 好似一尊无比庞大的巨人在低语,向自己诉说着什么,等待自己的回应,甚至因为没有回应,好似在发怒?! 但…… “听不清!我真的听不清啊……” 黎渊拼命的想要听清那声响,却只觉自己好似狂风暴雨间的一叶孤舟,随时都要倾覆一般。 嗡~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渊的精神都开始涣散之时,那巨大的声音终是散去。 他恍惚睁开眼,只觉四周有无数种颜色在剧烈的翻涌,让人看一眼就想要呕吐。 但一闪而已,所有色彩已经全部褪去,黎渊茫然四顾,自己好似跌坐在虚空之中。 不对! 他猛然低头。 他的身下,赫然有着一副他看不清道不明,大得好似无边无际般的画卷! 这是…… “箓?!” 当这个念头涌上心头,黎渊震惊的看着这片虚空坍塌、收缩,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古画回卷,将他裹挟在内。 砰! 黎渊听到碗筷落地,以及他二哥的惊呼之声,旋即人事不知。 “呃~”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渊幽幽醒转,只觉头炸开一样疼的厉害,忍不住闷哼一声。 “老三,你,你怎么了?” 黎林坐在床前,满脸紧张。 “没,二哥,我,我没事……” 黎渊撑着床坐起,眼神还有些涣散,耳鸣十分严重,好一会,他才看到自家二哥, 以及倚着木门叉着腰的妇人。 那妇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虽不施粉黛,却也可见几分姿色,只是此刻面带不悦的瞪着他。 是二哥幼时就定下的媳妇…… “嫂子?” 黎渊在二哥的搀扶下站起,他看出嫂子的不悦,加之心中有事,留下买的半斤猪肉,不顾黎林的挽留离开了小巷。 “呼!” 小巷外,黎渊一手扶墙,一手捏着怀里二哥塞的三钱碎银子,神色复杂。 耳边,隐约能听到二嫂尖锐的声音: “就你有人情味?你在柴帮一个月才六钱银子,没有老娘帮衬,讨债的早把你们兄弟丢进碧水湖了……” “二哥塞我进锻兵铺的钱还是借的?!借了多少?” 黎渊咬了咬牙,却也没有折返回去激化兄嫂之间的矛盾。 他闭上眼,再度看到了那一张有着复杂纹路的符箓,而这一次,他感知到了更多的东西。 “掌兵箓!” 仪式真的有用! 但我没回去,回不去了吗? 惊喜与苦涩同时涌上心头,黎渊甚至还有些后怕,这仪式居然这么危险? 前世自己难道是死在这仪式上的? “掌兵箓!” 好一会儿,黎渊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开始感知这张‘苍天所授之箓’。 隐隐间,他甚至有些理解之前仪式后自己听到的巨响与看到的色彩。 那是这张掌兵箓变换着方式与自己沟通,最后,以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化为了如今所见的符箓模样? 黎渊有些明悟。 但…… ‘还是看不懂啊……’ 二把刀野道士黎渊有些羞愧,他学艺不精,百经不明,更对符箓没啥研究。 嗡~ 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思,黎渊又听到一声巨响,但不及他害怕,再感应时,不禁瞠目结舌。 【初次授箓:掌兵箓】! 【一阶掌兵主,黎渊】 【可御兵数:1】 …… 我# 祖师们这么潮的吗?! 黎渊震惊了。 比之之前的巨响与符箓,眼前所见,何止是简单明了?! “一阶掌兵主?祭生铁千斤、白银百两、黄金一两,可晋二阶掌兵主?” 黎渊闭上眼,又觉斗转星移。 恍惚了一刹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方昏暗无光的不知名空间内。 此刻,他立在一块只能容他立足的灰色小平台之上,四周皆是灰蒙蒙一片,奇诡而危险。 而头顶,巨大的掌兵箓就好似一张黯淡的星图, 此刻,图上仅有一颗星亮着。 看着这张符箓,许多信息就在黎渊的脑海中涌现,就好像曾经学过,后来忘了的记忆猛然又记了起来。 “兵者,死生之道也!”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挥之者无前,拥之者身雄!” “凡称兵者,皆可掌!” …… “兵器!” 再睁开眼,黎渊的手指颤抖,强忍着才没去抢附近行人的兵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处,是缩小了无数倍,看一眼就眼花缭乱的掌兵箓。 他从没有过如此迫切想要提刀弄剑的冲动,但也只能死死克制着。 “一口品质最差的刀剑,也得一两银子,我,穷啊……” 紧捏着拳头,黎渊没入人群之中,他虽然很想先熟悉一下掌兵箓,但眼见天色渐黑,也只能先回锻兵铺。 迟了扣一天假,那可太亏了。 “好强烈的反应,锻兵铺果然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再来到锻兵铺门前的黎渊仍是有些难抑心中的躁动。 告假一天,再站在门前,他的心情却已经是大不同了。 “这就是底气吗?” 黎渊揣摩着自己的心态变化,只觉原本昏暗的前路,似乎被撕扯出一条大大的口子,有光照了进来。 “要谨小慎微啊……” 心中告诫着自己,黎渊回到锻兵铺,余光却时不时的看向铺面,以及连成一片的锻造房。 锻兵铺这两百多年的老字号,得积攒多少兵器? 感受着掌兵箓的震动,黎渊心中滚烫。 …… …… 穿过前院,中院前的演武场上已有不少学徒在站桩,颇为勤奋的牛贵也不在,显然中院的活计还没干完。 黎渊扫了几眼,自然没有回中院的心思,余光一扫,已落在了演武场边缘堆放着的木柄铁锤上。 “锤子,也成吧?” 黎渊没法确定,因为来自掌兵箓的悸动一路上就没中断过。 “秦师傅!” 黎渊稍稍分神,身后就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前院的学徒们跟着秦熊来到了演武场,其余各院的学徒也先后汇聚而来。 不用吩咐,所有学徒已纷纷站定,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白猿披风锤,有内外两分,内为桩,外为锤!其中,内有三合,外有三合,六合内外皆通透,就可大成!” 秦熊跨步如风,已是来到众人面前。 黎渊只觉眼前一花,秦熊蒲扇似的大手就落在最左侧站着的牛贵肩上。 啪嗒! 只一下,黎渊都忍不住眼皮一颤,只觉像是一头恶熊人立而起,重重拍击。 “啊!” 牛贵发出一声惨叫。 只一拍而已,牛贵的两腿就一下弹开,大胯发出‘咔擦’声响,让人牙酸。 “脚下不稳,打铁……打人不狠!” 秦熊大手拨弄稻草也似,将牛贵摆成一形似大猿垂臂的模样,后者脸色涨红,龇牙咧嘴。 “这,便是白猿桩!” 一众学徒纷纷去看,各自摆出动作,秦熊跨步而走,蒲扇也似的大手如垂柳般不时点下。 “大腿绷紧!” “肩臂放松!你是死的吗?!” “猿猴没见过吗?别站死桩,眼要动,耳朵也要动!” …… “力从地起,脚要重,身如灵猿,体要松!白猿桩是基本,站都站不稳,就不要想着学会披风锤!” 秦熊跨步如风,穿梭在几十个学徒之间,速度很快且十分灵活。 每一个学徒都挨了巴掌。 “这力气……” 黎渊也挨了一下,差点眼前一黑,好悬没栽在地上。 “白猿披风锤乃我锻兵铺传承两百年的根本武功,功分四层,入门、精通、小成、大成!” “想进内院,就要在年关之前,将这门武功练道第一层,入门!” 秦熊的声音洪亮,站在最边缘的黎渊也觉震耳欲聋。 “提锤,站桩!” 黎渊耳朵有些‘嗡嗡’,但也听到了‘提锤’两字,不由得心中微震。 不多时,一柄铁锤已由中院学徒递到了他的手上,而他的眼前,也涌现一抹灰色。 【八斤练功锤(不入阶)】 【这是锻兵铺历代学徒习练白猿披风锤所用的练功锤,沾染着上百个学徒的血与泪……】 【掌驭要求:无】 【掌驭效果:披风锤法精通!】 第5章 披风锤,精通! 精通级的披风锤?! 握锤的手一颤,黎渊心跳加速,连呼了几口气才压下现在掌驭这把铁锤的冲动。 事实上,只是攥着锤把,他就觉得浑身舒畅,之前站桩的疲累好似不翼而飞了。 “难怪老头子对受箓念念不忘,我还未掌驭兵刃,就已经大不同了!”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丢失了多年的手臂突然找了回来。 “冷静,冷静,这么多人看着,锤子要是消失就太扎眼了……” 说着冷静,攥着锤把的黎渊心里还是燥热不已。 这可是精通级的披风锤法! “看我!” 一一点拨,将一众学徒全都摆弄成想要的模样,秦熊回到原位,一声大喝,将所有学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啪啪! 秦熊站出白猿桩,双臂如鞭似锤般打出清脆炸响: “力发于地,其根在脚,主宰于腰胯,经肩臂而过,形于腕指!” “白猿摆臂!” 秦熊身不动,两臂甩动的破空声就连站在最后一排的黎渊也听得清晰,将他的注意力从掌兵箓给拉了过来。 同样的同坐,秦熊比之路忠却要强了太多,其形真个如猿猴,灵活而凶戾。 摆臂法力,拳似锤打,这才是真正的白猿披风锤? “白猿……” 黎渊紧盯着秦熊,一边对比着他的身形,调整着自己的动作,一边心中回想前世见过的猿猴。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西游记,那位美猴王,岂不也是活灵活现的白猿? 猿,猴…… “类似前世的象形拳……” 黎渊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懂得这门武功该怎么练了。 “站桩,看似简单,入门却难!记下今天学的,足够你们受用的了!” 秦熊早已坐在前院学徒搬来大椅上,孙胖子在一旁陪着笑脸。 “这趟倒也没白来。” 秦熊端着学徒递来的茶水灌了一口,冷眼扫视着场内的一众学徒: “倒有几个根骨还成的,可惜,底子太薄,未必练得成!” “秦兄弟说哪个根骨还成?” 孙胖子扫了一眼,除了前院的几个学徒,其余人的动作颇差,简直不忍直视,这可是秦熊上了手指点后的效果。 “那几个小破落户。” 秦熊随口说了一句,眼神扫过一干学徒之后,有些不耐了: “路忠!你看着他们站半个时辰!” “是!” 路忠走到人前,卷起袖子,一丝不苟的站着桩。 “嗯。” 秦熊没有多留,转身便离去。 孙胖子陪着笑相随,临走时扫过一干学徒,黎渊心中微动,这胖子的眼神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这胖子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精神紧绷的黎渊十分敏感,但也没在意,咬牙苦撑着。 但他的体力太弱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酸疼,余光扫去,前院的学徒都还站着,其余院子的学徒已是摇摇欲坠,不少更是跌坐在地。 “站不住了。” 没一会儿,黎渊也有些撑不住,踉跄一下松了架势。 看似简单的桩功,体力耗费却大的不可思议。 黎渊舒缓筋骨时,场上大半学徒还在咬牙硬撑,中院的几个却只剩了牛贵一人。 牛贵也在咬牙坚持,只等到黎渊也松了架势,又站了一会儿,方才一屁股跌坐在地,汗流浃背,心下却是一缓。 “中院学徒,我还是第一!” 黎渊不知道中院的学徒们在暗中较劲,松了桩功后,他又做起了拉伸运动,心思明显已不在这。 ……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前院的学徒们随路忠散去,其他院子的学徒也都散了去。 黎渊随着离去,草草洗漱了一遍,早早躺下,直到半夜,听到最后回来的牛贵的鼾声也响起,方才打了个哈欠,佯装上茅房。 出了门,夜色很浓,月光很淡,夜里的锻兵铺静的吓人,不闻人声。 “锤子好几十把,少一把应该没人察觉吧?” 走出中院,月色下,看着演武场边缘的几十把锤子,黎渊都有些佩服自己能忍这么久。 “呼!” 余光扫过四周,见无人,黎渊直接提起一把锤子,眼前自有灰色光芒闪烁。 “全部都是不入阶的,这个灰色,指的就是不入阶吧?” 黎渊很小心,动作很快的将所有锤子都摸了一遍。 四十三把练功锤,都是不入阶的兵刃,但是彼此之间也有着差距。 大部分的练功锤掌驭后都只有入门级的锤法加持,只有十几把是‘精通级’, 不过…… “这把的颜色最深,虽然都是精通级,但应该是最好的?” 黎渊提起一把锤子,选择的同时,也在摸索着掌兵箓的运用。 不过他的动作很快,选定锤子之后就果断抽身,一溜烟到了角落里。 “掌驭!” 几乎只是念头一动,在黎渊的注视下,木柄大锤瞬间就消失不见,只有掌心的符箓上似有锤影一闪而过。 我#! 哪怕早有预料,看到这一幕的黎渊仍是浑身一颤,血气都涌上了脸。 那么大一把锤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黎道爷一个哆嗦,闭上眼,小小的灰台上,赫然已多出了一把锤子, 而头顶犹如星海般的掌兵箓,也随之波动。 “这台子太小,最多只能放几把锤子而已……” 黎渊观察入微,不放过任何对掌兵箓的研究,转念之时,将那锤子举起。 下一刻,那一柄大锤已出现在掌兵箓上,唯一亮起的星辰之中! 嗡! 黎渊只觉脑海‘轰’的炸响一声。 “又来?” 角落里,黎渊一个踉跄没停住,直接跌坐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挣扎着回到大通铺,方才闭上眼,感受着驾驭兵刃之后的收获。 白猿桩、披风锤! 脑海深处好似有上百个不同的人在站桩,练习披风锤,一遍又一遍…… 刚开始,黎渊还觉得激动,但到了后半夜,脑子里还是有人在一遍遍的练习锤法,他就委实有些受不了了。 “练,练!” 后半夜,黎渊咬牙从床上爬起,夜色正浓时,已到了院子里站起桩来。 他的动作很僵硬,很生涩,与之前并没不同,但他却清晰的知道自己哪里出错,哪里需要调整。 好似练了多年的老手,重新练习这门桩功,其中的诀窍、细节全都了若指掌,欠缺的只是过于瘦弱的身体。 “下盘、尾椎、两臂、耳目……这门桩法,原来有这么多的细节?” 黎渊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动作,越练越不觉得劳累,甚至后半夜的困倦都一扫而空。 当听到鸡叫就起床的牛贵推开门时,黎渊正好收势,却是一站,居然就站了小半夜。 “你什么时候起的?” 牛贵扶着墙,脸色不是很好,连续的大量运动,他浑身酸疼。 “刚起。” 刚起? 看着并不如何疲累的黎渊,牛贵心下稍缓。 两人的交流只有这么几句,牛贵迫不及待的站起桩,黎渊则打着哈欠回屋小补了一觉。 又在其他学徒的呼痛声中睁开眼。 被牛贵加练刺激到的几个学徒,此刻浑身酸疼,但也不得不强撑着起身。 中院学徒一天的劳作,要开始了。 第6章 藏拙不是露蠢 “难怪都说穷文富武……” 裹紧麻衣推门而出,冷风中,黎渊暗暗叹气。 中院和前院不止是伙食的差距,更是空闲时间的差距,该干的活可不会因为你身上酸痛就缩减半点。 所谓穷文富武,实是有些道理,读书之余还能帮衬家里干点活,练武的,那是真没余力,是真正意义上的‘脱产’。 “不脱离中院,就算神功在面前,也根本练不成!” 这一天,中院的几个学徒脸上的痛苦就没落下去,还有几个因为手软脚软误了事,被孙胖子爆锤。 不过,伙食倒是增加了份量,虽没见肉,却多少有了点油水。 “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黎渊沉浸在喜悦之中。 昨天他睡的很差,但精力却不差,该干的活一点没耽误,甚至比往日还要快一些。 同时,他还在熟悉着掌驭‘练功锤’后的变化。 “我并没有脱胎换骨,但是……” 临近傍晚,结束了一日劳作的学徒们全都早休息,包括了牛贵,而黎渊则蹲坐在角落,感知着自身的变化。 他并没有一夜之间变得强壮力大,但却能更快,更好的调动自己身上的力气。 “力从地起吗?” 黎渊轻轻跺脚,甚至可以感觉到‘力’的流动,明白如何让‘力’更紧密,更快捷的爆发于一点。 这就是精通级的披风锤法加持,还只是部分。 “这才是武功啊!” 黎渊心中振奋,又对学习披风锤有了更多的期待。 练功锤带来的是精通级披风锤法,对于桩功虽也有着提及,可真正的大头,还是在锤法上! 此刻,他只觉自己像是已经练了几十年锤法,恨不得立时就演示一番。 哗啦啦! 接来一盆水,黎渊擦洗着,天越来越冷,又没有热水,现在还能洗,自然是要多洗。 他很注重自身的卫生与健康。 奈何热水在如今这年头,是个极奢侈的东西。 柴米油盐,柴可是在头一位。 锻兵铺便是有这条件,区区伙房的学徒,也是不配享用的…… “慢慢来!” 擦干身子,黎渊拍了拍脸。 掌兵箓撕开了他自来此界就存在的阴霾,虽然劳累了一天,他心情却是很好。 洗漱之后,还思索起了内院。 锻兵铺是两百多年的老字号,生意遍布多县,早已不局限于单纯的铁匠铺了。 早很多年前,已经是集矿山开采、打造兵器、运输、售卖一体的大势力了。 锻兵铺招收的学徒,去处自然也是五花八门,矿山、护卫、铁匠、账房等等,不一而足。 “内院才是锻兵铺的核心,脱产的武者才是锻兵铺生意能做大的关键……” 一个月里,黎渊对于锻兵铺的了解自然也有一些,内院他很关心。 主要是待遇好,月钱多,还能洗热水澡。 换成一两天前,对于内院是他是肯定没有想法的,但现在…… “待遇好的地方人人都想去,说不得就有什么麻烦……嗯,可以先试探一下,有麻烦就迅速抽身……” 黎渊心中初步定下规划。 无论是为了‘入阶的兵器’,掌兵箓所需的金银铁,还是谋求更好的待遇,加入内院都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 藏拙不是露蠢,适当的展露好过一味的隐藏,前世跑了几年江湖的野道士,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不能‘脱颖而出’,别人凭什么先赏你饭吃? 至于露多少藏多少,内卷失败不得已回县城开了小超市的道爷,心里多少也有些心得。 …… 天色渐暗,演武场上,各院的学徒也先后到了。 等到秦熊高大的身影出现,中院的几个学徒纷纷起身,快步走向了演武场。 “今天,教你们披风锤!” 秦熊的声音洪亮,传的很远,但他今天显然没有亲自指点的想法,随意吩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孙胖子堆着笑跟了上去。 “我来教你们披风锤!” 黑脸少年路忠撸起袖子来到众人身前,照旧蹲了个白猿桩: “所有人,都去提一把锤子,今天站桩,要提着锤子!” 提着锤站桩? 不少学徒面色发苦,但也不敢反驳,咬着牙去挑选锤子。 黎渊混在其中选了一把,他余光扫着,少了一把锤子的事,似乎并没有人察觉? “呼!” 随意站了个白猿桩,黎渊低头看着。 木质把,黑铁锤头,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柄铁锤,却给他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这感觉太过美妙,以至于黎渊很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尝试挥舞,演练锤法。 路忠提着锤站了半个时辰的桩,等他松开架势时,全场都没有一个人还能维持桩功了。 “呵~” 路忠嘴角微扯,显然没有给休息时间的想法,提着锤就舞了一下: “现在,教你们披风锤法……” 场上的学徒脸色都变了,前院的小牛犊们也有些受不住,有人低声喊了声‘路哥’,他们可是已经练了一个白天了。 “嗯,那就先休息一会儿!” 路忠摆了摆手,场上学徒已‘呼啦啦’坐了大片,不少人都发出呻吟,太累了。 “路哥,给俺们讲讲这白猿披风锤呗!” 休息时,有学徒凑到路忠身前。 “学都没学会,有什么讲的?” 路忠有些不耐烦,但瞥了一眼也凑上来的牛贵,还是说了几句: “桩功要和锤法一起练,动静结合,才能更快的入门……” “路哥,不知这个入门要多久?” 牛贵问道。 “这个,不同人的速度不一样,正常来说,有个中等根骨,勤勉些,大半年该能入门了?” 路忠随口回了几句,又立马收声,连咳几声,提起锤子来:也凑上前来,方才面色一缓,道: “你们不用知道那么多,年前能入门,自然有秦师傅亲自传授。披风锤合有十八式,今天我教你们第一式…… 牛贵,你过来,你第一个。” …… 路忠指点着牛贵跺足,抬臂,挥锤,砸下,其他人有样学样。 “这小牛犊子已经要入门了?” 黎渊看出了门道,也对比着其他学徒的进度,不久后心中微微一定,伸手提起了脚边的铁锤。 “力从地起,生于脚,发于腿,经腰上膀,最后行于手腕……然后挥打出去,空击则顺势回返,中则借力回弹, 讲究的就是个劲力连绵,如狂风不绝……” 路忠正指点牛贵,突然听得一声‘嗡’鸣,不由得回头: “嗯?!” …… …… “来,秦哥,喝!” 中院外的小院子里,孙胖子在劝酒,秦熊来者不拒,喝得稍有醉意方才停下。 “不喝了,得去看看那些小崽子……” 孙胖子起身相送,压低声音: “秦兄弟,我听说年后咱们要在蛰龙府开个新铺子,掌柜以后要常驻府城?到时候……” “你听谁说的?” 秦熊仅有的一抹醉意消散,眼神微冷,旋即笑笑: “谣言罢了,邱龙不死,曹掌柜怎么敢长时间离开高柳城?那可是条来自‘神兵谷’的过江毒龙……” “秦兄说得对,谣言,谣言……” 孙胖子笑笑: “俺是想说,铺子要是内有什么变动,秦兄可都别忘了小弟……” “呵~” 摆摆手,秦熊出了门,孙胖子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甚至有几分冷意。 …… “嗯?” 离中院还有二十来米,秦熊的眼角不由得一挑。 他的眼力自然是极好的,月色下三四十个学徒舞锤之声连成一片,他却能一眼辨出优劣,品出高低来。 打得最好那个…… “那小子?” 秦熊微微眯眼,看着那破风声传来之处,有些惊讶,有些玩味: “黎林的弟弟?” 第7章 屠夫斩骨刀 锤头破风,绕身而动。 秦熊微微眯眼。 那瘦弱少年打的正是披风锤一二三式,他的招式不算标准,力道也小,但其把锤而舞,就比身旁其他的学徒多出几分行云流水之势。 虽然对他而言还稚嫩生疏的可怜,但一个首次学到锤法的学徒能打到如此地步,可见其天赋。 这小子…… “他,他……” 偌大的空地上,一众学徒把锤而舞,只有路忠有些茫然的站着,手里提着的锤子什么时候掉落都没感觉到。 其他学徒看不出差异,他哪里看不出? 这个瘦的好似鸡崽一样的中院学徒,初次舞锤,居然比自己当时刚学时还要流畅很多? “呵,倒是把打铁的好手!” 秦熊神色微妙,盯了几眼后,又瞥了一眼其他几个学徒,转身离开。 路忠背后一寒,回头正看见自家师傅,不由得心头微凉,当即也没了指点的心思,匆匆跟上。 砰! 大锤落地,溅起灰尘。 “呼!” 黎渊大口喘气,微冷的夜色中竟出了一身大汗,但他却不觉得疲惫,反而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精通级的锤法加持下,他很有种畅快舞锤的冲动,却又不得不抑制自己。 地方时机都不对。 “果然,练功锤的加持更多在锤法上,牛刀小试已超过了其他学徒!” 瞥了一眼路忠离去的背影,黎渊觉得自己拿捏的还不错,比其他学徒好,又没有好太多。 “还是要谨慎!” 平缓着呼吸,黎渊松开了锤子,演武场上的一众学徒也纷纷散去,只有几个人还在咬牙坚持。 牛贵就在其中。 “过犹不及,虽然我精神亢奋,但身体还是瘦弱了些,昨夜已经有些过度,今天不适合加练了。” 黎渊回到中院,先是做了些拉伸运动,又接来一盆水擦洗身体,天色已大黑下来。 这时,牛贵回到了中院,但还在站桩,时而舞锤,激得几个本来已经躺下的学徒又咬着牙爬了起来。 “太拼了……” 黎渊没有练武的经验,却有健身的经验,猛练伤身,肌肉溶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有心劝几句,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倒不是什么交浅言深,而是这些学徒们拼的是改命的机会,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放弃。 “真想来杯西瓜汁!” 合衣躺下,黎渊又回想起了前世,带着怀念入睡。 第二天,在同铺学徒们的哼唧声中醒来,黎渊也觉浑身酸疼,论起来,中院也没几个比他身体还差的。 这与根骨无关,纯粹是长期营养不良。 “想吃肉啊!” 黎渊听到肚子在叫。 十五六的年纪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加之运动量大增,不饿才奇怪。 顶着饿,黎渊与几个学徒已忙碌了起来,生火、运炭、收拾院子…… “刘青,我来砍柴。” 黎渊开口,与刘青换了活儿,后者自然乐得如此。 “灯下黑啊,居然忘了这口柴刀!” 伸手攥住这口缺口颇多的柴刀,黎渊眼前灰色再现,只是光芒比练功锤要弱太多。 【破口柴刀(不入阶)】 【掌驭要求:无】 【掌驭效果:劈柴刀法入门】 “……不入阶里的下下品!” 黎渊心下摇头,却也没再找刘青把活儿换回来的意思,随手一劈,竖直的柴禾已被他劈成两半。 “虽然不是锤,发力技巧却是一样的!” 熟悉着发力技巧,黎渊下刀很快,不一会儿已经将今日份柴禾劈完,之后也没闲着,继续忙碌其他事。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每每这个时候他就觉得眼前昏暗一片,但现在,虽然杂活很多,他却乐在其中,不断熟悉着发力技巧。 同时,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伙房。 那是孙胖子的地方,谁乱动乱看都要遭到毒打,黎渊虽然很好奇那些菜刀有什么效果,也不会自讨没趣。 忙碌中,很快日上中天。 锻兵铺中午的伙食不差,中院的学徒们也有三个窝头,两碗稀粥,半盘腌萝卜可吃。 “没油水啊!” 窝头好不好吃都已经不重要了,黎渊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虽然胃填的七七八八,但他还是觉得饿。 “中院的伙食只够吃饱,想要练武,得另外有进补,不然,迟早练死人!” 饥饿感甚至压过了黎渊探索掌兵箓的欲望,揣着二哥给的碎银子,黎渊直奔熟肉铺子,买了半斤最便宜的猪杂碎吃下,才觉得肚里有了食。 “伙计,你那剁肉刀能让我瞧瞧吗?” 蹲在角落吃完碎肉的黎渊又到了熟肉铺子,那伙计笑脸迎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店家,才伸了过来: “看吧。” 【屠夫剁肉刀(不入阶)】 【胡屠夫剁肉多年的斩骨刀,磨损严重……】 【掌驭效果:刀功入门】 【掌驭条件:无】 “刀功入门!” 黎渊心头微喜,看了一眼磨损严重的斩骨刀,喊那满脸横肉的店家过来。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用一钱银子买走了这口刀。 “掌驭!” 寻了处无人的巷子角落,黎渊半闭着眼,小小的灰台上,屠夫的斩骨刀赫然在其上。 只是,掌兵箓无法统御。 “这台子虽然小,但容纳个几件兵器还是没问题的,但想要统御更多兵刃,就得晋升掌兵箓……” 只是想想那苛刻的条件,黎渊就觉有些头疼。 大运朝每秋收税,且只收白银,银贵,一千二百铜钱才兑得一两白银,而黄金…… 那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 黎渊心中转着念头,不断尝试掌兵箓的其他用法,他尝试更换掌驭之兵。 嗡~ 当屠夫斩骨刀取代练功锤进入掌兵箓,黎渊有些不适应,好像是被人扒走了一件衣服。 “我记下的桩功和锤法还在,但,精通级的锤法一去,那种练锤几十年一样的熟悉感没有了……” 黎渊靠着土墙感受着: “但却有种剁肉剁了很多年的感觉……看来,掌驭兵器的更换对我影响不大,但似乎也不能随时更换……” “两天才能更换一次掌驭之兵吗?” 黎渊心下了然。 …… …… 之后的几天,黎渊换回了掌驭之兵,凭借着精通级的锤法加持,桩功渐入佳境,但饭量也越来越大,几乎每天都要去买个半斤碎肉。 二哥给的碎银很快要见底,黎渊一向坚定的认为,钱最好的去处就是花到自己身上。 秦熊之后没再来传授披风锤,似乎是有了押送任务,路忠代为传授,几天下来,十八式锤法也都囫囵教了一遍。 黎渊没再展露更多,只是恰好比其他学徒的进度快一点,引人注意,又不显得扎眼。 …… “黎渊,过来我这收拾一下!” 这天,刚站完桩的黎渊还没来得及擦拭身体,就听到孙胖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几个没进屋的学徒听到声音,顿时加快了动作,纷纷回屋,黎渊揉捏着手腕,应了一声,来到孙胖子的小院。 作为掌管大半个锻兵铺吃喝的掌勺,孙胖子的待遇自不必说,独立小院,顿顿有肉不说,还能洗热水澡。 此刻,酒足饭饱的孙胖子,正在屋内泡澡,也不避讳黎渊,靠在澡桶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袋。 “听说你锤打的不错?” 看着收拾残羹冷炙的黎渊,内屋的孙胖子吐了个烟圈: “可惜啊,可惜。” 这胖子…… 黎道爷心下微动,收拾的动作放缓,疑惑抬头: “掌勺可惜什么?” “有件事,我也是刚知道。” 随手在澡桶外磕了磕烟袋,孙胖子压低声音,嘴角带着笑: “那秦熊好武艺、好酒肉,但最好的,却是女色!” “啊?” 黎渊心头一动。 “据说,他在柴渔坊里就养着一个,听说姓牛,身段苗条,颇有姿色……” 孙胖子略有戏谑: “听说,她姓牛?” “姓牛?” 黎渊心思一转,已想起一人: “牛贵?!” 微惊之后,黎渊回神。 名额被内定他有些失望,却也没太放在心上,传承两百多年的老字号,要没有晋升途径,早倒了。 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 至不济,他也提前一两年学到武功,不亏…… “咱锻兵铺两百来年的老字号,培养学徒自有流程,但按例不会是秦熊来教你们武功的……” 放下烟袋,孙胖子挺着老大个肚子从浴桶中站起,胡乱擦拭了几下,就披上衣服走出来。 “原来如此……” 黎渊略有些失神。 有些好奇这孙胖子想做什么。 莫不是歪打误撞入了这胖子的眼? 还是说…… “这次加入内院的名额,各个院子都只有一个,所以,一个多月前,牛贵加入了中院,你懂了吗?” 孙胖子似笑非笑,想瞧瞧这小子不甘失落的表情。 黎渊低下头:“多谢孙掌勺提点。” “你不失落吗?” 孙胖子稍有些失望:“你明明是表现最好的,却不能去内院,心里莫非没有怨恨?” “失落有一些,但不多。至于怨恨……” 黎渊心中一凛,低着头老实回答: “这个机会本来就不是我的,为什么要怨恨?起码我学到了武功……” 孙胖子收敛笑意,盯着黎渊看了一会儿,才露出笑容:“倒是有些意思……” “这胖子……” 黎渊被盯的心头发毛,这孙胖子只怕武功也不低? “可惜,你还是错了。” 孙胖子磕了磕烟袋,淡淡道: “白猿披风锤虽不算铺内顶好的武功,却又怎么可能轻易传给你们?” “不全?” 黎渊反应过来。 “招式,自然是全的,但只有招式桩功,就算是上上等根骨,没有三五年也别想入门!” 孙胖子说话的同时,肥大的手掌也已落在黎渊的肩上。 黎渊想躲,但哪里躲得过去,剧痛与寒意几乎是同时涌入心头。 “你这根骨也算可以,中等勉强,算中下吧?可惜,身子骨弱了些……” 黎渊背后有些凉,冷汗浸湿了衣衫。 被那大手按肩的刹那,他只觉好似落入虎口的羔羊,生死不由得自己。 此刻不由得大喘气,心脏砰砰乱跳。 这在秦熊身边谄媚赔笑的胖子居然如此厉害?! “怎么,我会武功你很惊讶?” 孙胖子颇为享受别人的震惊错愕: “你道我凭什么掌握中院掌勺这么个肥差?我的武功,哼哼……” 不是因为你姐夫是二掌柜吗? 黎渊心中腹诽,却也只能作洗耳恭听状。 “白猿披风锤,有内外之分,大小三合之说,又分练法、打法,以及呼吸法。” 月色照下,没有了笑意的孙胖子淡淡说道: “现在,我传你‘猿六呼吸法’!” 这么复杂的? 黎渊有些发怔: “你为什么要教我?!” “教你个乖,这世上但凡想要人另眼相看,要么你天赋不差,要么,得有所图…… 就你这中下根骨,还能是因为你天赋过人不成?” 孙胖子踱了几步,负手回身,夜色下,仍可见其肥脸上的哂笑: “自然是因为你家二哥给我塞了钱!” 第8章 练得身形似猿形 二哥这是塞了多少钱? 黎渊心惊,担忧压过了欣喜,黎家破落多年,哪还有家底塞给这孙胖子? 只怕都是借的…… 深吸一口气,黎渊聚精会神,不愿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学武机会。 这年头,学门打铁的手艺都如此艰难,遑论武功? “你也不要不服,白猿披风锤这等珍贵武功,除却我之外,哪有人乐意教你?” 孙胖子哼哼了一声,道: “提锤站桩!” 说着话,他一抬脚,将一柄备好的铁锤踢了过来。 黎渊一个激灵,提着锤,下意识瞥了一眼锤上的灰色光芒,方才站出白猿桩。 “你所学锤法十八式、桩功站法并不是虚假,只是,欠缺了一些东西……” 黎渊刚听到声音,孙胖子已来到他的身前,肥胖的身躯前倾,压迫力十足: “白猿呼吸法!” 蒲扇似的大手按住肩头,黎渊只觉肩臂一热: “你看清记好了,我可只演示一次!” 黎渊忙凝神。 孙胖子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时,呼吸节奏已经变了。 那是一种极为不符合常理的呼吸法,黎渊下意识尝试一下就差点背过气去。 但这时他自然不敢有丝毫分心,聚精会神,将孙豪变换的六次呼吸方式尽数记在心头。 “提吸落呼,三短六长,一吸九呼……” …… “什么时候在站桩,以及演练披风锤时保持猿六呼吸法,你才算入门!” 一如之前,教完东西,孙胖子说话算话,只教了一遍就转身回屋,但不多时又转了出来,将一本册子丢了过来: “除了呼吸法,白猿披风锤的来历,桩功,锤法都在册子里,我记得,你是认得字的?那就自己看,对了,只能在我这看,不准带出去!” “多谢孙掌勺!” 黎渊忙接过册子,旋即反应过来: “打法呢?” “你还想学打法?” 孙胖子嗤笑一声,转身回屋: “再拿十两银子,教你打法!” “再拿?二哥居然给了他十两银子?” 黎渊倒吸一口凉气。 中院学徒一月三十铜板,三个月都不到一钱银子,十两银子送人进来,若不是为了学武,那简直是血亏了! 就他二哥现在住的二层小楼,整个租下来,一年也不过四两银子而已…… “猿六呼吸法!” 黎渊心痛的滴血,更不敢有丝毫分神了,强记着孙胖子的六种呼吸方式。 这要是忘了一种半种,那可真是要吐血了。 月色下,黎渊满头大汗,一遍遍的熟悉,回忆着孙胖子的呼吸法。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他方才长出一口气,深秋的寒意也瞬间涌了过来。 “这呼吸法算是记下了,之后慢慢尝试。” 没有进屋的想法,趁着月色,黎渊在院子角落里寻了处背风的角落,又巩固了几遍呼吸法,方才蹲坐着取出孙胖子给的册子。 “果然,能当中院掌勺的人,可没有那些学徒说的那么简单……” 揉搓着发冷的手掌,黎渊心中有些发凉。 经今夜这遭,他可不敢小看这孙胖子了。 自家二哥塞了十两银子,这一个多月里,他也没感觉到丝毫优待。 他甚至怀疑,若非这些天自己多少露出些天赋,这胖子怕是连这呼吸法都不会传给自己! “白猿披风锤!” 轻出一口气,将杂念压下,黎渊小心的翻开这本小册子。 得益于黎林的坚持,前身是识得字的。 “内为桩,外为锤,呼吸是核心!以呼吸法贯穿桩功与锤法,便是入门!” 黎渊一字一句的心中默念着。 册子中,有他这些天里学的桩功与锤法,没有错漏一招半式,只是更为详细。 比如秦熊提及的内外三合,以及这门猿形披风锤的来历。 外三合,讲究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内三合,则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而内三合中的气,就指的是呼吸法,缺了呼吸法,便是得了这册子,也很难练成。 别说六合贯通的大成境界,便是内三合都没可能练成。 “入门、精通、小成、大成!白猿披风锤的四个境界,不知道秦熊和孙胖子是什么境界?” 黎渊有些入迷,突然,他一个激灵,看到了极为感兴趣的东西: “练得身形似白猿,方能蕴血成内劲!” 内劲! 黎渊再翻,后面只有一页了,没有提及打法,也没再提及内劲,让他颇为遗憾。 “白猿披风锤,易学难精,下等根骨,一日站桩三个时辰,锤法十二练,两年或可入门,七年或可精通…… 中等根骨,半年应可入门,上等根骨,月余即可入门!” 黎渊合上小册子。 一十八式锤法,十二练也得一个多时辰,站桩还要三个时辰,中院学徒根本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 “这么练,就中院之前的伙食,身体也遭不住,没练成先练废了……” 黎渊心下一叹,离开中院的心思更迫切了几分。 知道了前院的学徒每天练四个时辰,一天顶自己三天,他就觉得空耗了时间。 不脱产,根本没法练武。 二哥给的三钱银子可经不住练武的消耗。 “练武也太难了,一门没有打法的白猿披风锤,都要分这么多步骤传授, 可这,才是基础而已。 药补,药补不说,没有足够的肉食,进度可就太慢了……” 黎渊心中嘀咕着,却是看向了还未熄灯的小屋,窗纸上,隐约可见孙胖子硕大的身影。 “入门的刀功,应该够了吧?” …… …… 睡了不到六个小时,黎渊就从大通铺上爬了起来,他是合衣而睡,起时轻微,但刚起身,身后就传来声音。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 牛贵压低的声音传来。 “偶尔。” 黎渊也没回头,推门而出。 深秋的凌晨一天寒过一天,黎渊先热身,舒展筋骨后,开始站桩,并有意识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猿六呼吸术并不复杂,但经年累月形成的呼吸习惯想要调整,甚至逆着来,又哪里简单? 黎渊尝试了多次,只觉胸口发闷,连半个时辰都没站到,就有些坚持不住。 “正常人怎么能这么呼吸?” 按着胸口,黎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尝试,怕自己岔了气。 如此数次之后,天色已是亮起,屋内传来了其他学徒穿衣起床的声音。 “你去哪?” 见黎渊离开院落,还未收功的牛贵忍不住问道。 “请假!” 黎渊回答了一句,提着锤来到了孙胖子的小院前。 鸡鸣三次,孙胖子才打着哈欠推门而出,瞥见黎渊不由得微怔: “你来干什么?你不会以为传了你猿六呼吸法,你就不用干活了吧?” “孙掌勺,弟子想和你学做菜。” 黎渊低着头,躬身道。 身为中院学徒,想要改善伙食,提高待遇,自然绕不过孙胖子这个掌勺。 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在准备了,买下屠夫斩骨刀就是为此。 本来他还在想着先攀攀交情,但有了昨晚的事情,他觉得可以尝试一二。 即便不成,撑死也不过一顿打骂罢了,成了,可就解他燃眉之急了。 身体不养好,营养不跟上,就算有精通级锤加身,也施展不出几分来。 “想当老子的学徒?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孙胖子想骂又想笑,但想想黎林的大方,还是留了点余地: “你二哥给的钱可不够当我学徒,那是另外的价格……” 黎渊没说话,只是手伸向了后腰。 “还不走?” 孙胖子满脸不耐烦,摆摆手就要赶人,却突然一愣,火气一下涌了上来: “好小子,敢拿老子的菜刀?你皮紧了是吧?” 嗤! 自后腰拔出孙胖子那口大菜刀,在后者火气上涌前,黎渊抬手挽了个刀花。 来的路上,他去伙房将孙胖子的刀取了过来,这是一口不逊色练功锤的兵刃。 “咦?” 孙胖子脚下一顿,他当了二十年的厨子,眼力自然是有的: “你小子练过几年刀工?” 孙胖子有些吃惊。 中院厨子负责百八十号人的伙食,刀具自然和小巧无关,他那口剁肉刀小半米长,脸那么宽,可不是寻常人玩的惯的。 但那叫黎渊的小子,顺手一个刀花,那熟练的像是在挥舞自己的手? “回掌勺,练过几年。” 黎渊低头回答。 前世伺候老头子,他自然多少会点刀工,做饭,但能玩这么顺畅,自然是因为掌驭了那口屠夫斩骨刀。 这也是他来此的底气。 “好小子,这手法,起码得有三四年苦功吧?” 上下打量着黎渊,孙胖子心头火气渐消,眯起了小眼: “你倒是将我昨天的话记在心里了?凭你这手刀工,倒也不是不能收你当个帮工,只是……” “多谢孙掌勺……” 黎渊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将剁肉刀双手奉上: “弟子只求吃饱,其他的,任凭掌勺吩咐!” 第9章 一阶,健步如飞 锻兵铺诸多院子里,中院待遇较为一般,掌勺孙胖子却很比其他院子的主事还要滋润些。 这年头,能养出一身肥膘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荒旱三年,饿不死厨子,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百多人的吃喝,随便过过手,就能过的很滋润了,何况孙胖子还背靠着二掌柜孙鼎? 当孙胖子抡着大勺将黎渊喊入伙房时,打杂的一干学徒齐刷刷的看向他,羡慕、嫉妒不一而足。 不过见他被使唤的团团转,一个早上都在切菜、抡勺时,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这厨子也不好当啊!” 大灶前,黎渊挥汗如雨,有些牙酸。 这三口大锅比前世在乡下见过的,红白喜事上的大锅还大几分,说是抡勺,不如说是抡铁锹。 先切了三大锅的萝卜、白菜,又要兜转在三口大锅前不停翻炒,饶是他这些天体力长进了些,也觉两膀发酸。 “倒有几分毅力。” 孙胖子倚靠在门框上:“注意翻拌均匀些,左边那口无甚所谓,其余两口还得仔细些,要是糊了,哼哼……” 锻兵铺的几个院子,只有他这没有帮工,倒不是铺子里不派,而是他舍不得有人来分润他这点油水。 学徒,当然就不同了。 看了好一会儿的孙胖子其实心里已经有数,嘴上警告了一句,就自提着刀就走向了小灶,熟练的刀功引得黎渊都不由得看去。 但只一瞥,孙胖子已是拉上了布帘。 “曹掌柜的小灶……” 虽然没瞧见什么,可闻着从那传来的味道,黎渊只觉肠胃都在蠕动,有些眼热。 那口小灶可是孙胖子的立身之基,只供后院三位掌柜及家眷,上好的鸡鸭鱼肉顿顿不少,香气扑鼻。 “真是明明白白的三六九等,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绕着三口大锅,黎渊忙的满头大汗,心下叹气。 不要说掌柜们的小灶,他眼前这三口大锅那也不是一样的,左侧几乎是纯水煮的,就是他们要吃的那锅,几乎看不到油水,盐味倒是很重。 “呼!” 甩着酸疼的两膀,黎渊深吸一口气,尝试猿六呼吸法的同时,也用上了白猿桩的发劲方式。 小布帘挡着他,自然也挡着孙胖子。 “桩功、锤法、呼吸法……除了还没见过的打法之外,这三种必然是有可以联系起来的地方……” 灶火烟气弥漫,黎渊的眼神却是很亮。 掌驭兵刃一日一换,第一天来伙房,他自然用的是‘斩骨刀’,可就算没有掌驭‘练功锤’,精通级的披风锤法经验不在,但学到的东西还在。 趁着孙胖子不在,黎渊开了小差,思考着如何掌握猿六呼吸法。 这好比前世上班摸鱼一般的状态下,三锅饭菜很快就已炒好出锅,孙胖子照例亲自提着食盒去后院。 这打饭的活计,自然就落在黎渊身上。 “黎哥,你居然进了伙房?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哼!就孙胖子那扣屁眼子嗦指头的德性,他能捞到一丁点油水才见了鬼!” “俺想吃点肉,唉……” …… 放饭的时候,是中院最为热闹的时候,各个院子的学徒、帮工蜂拥而来,十分热闹。 黎渊手很稳,没有学前世的食堂大妈。 本来就没有油水的水煮菜加窝窝头还不让吃饱,那可是要出事的。 伙房的帮厨并不轻松,就上半天来看,比其他学徒还要累一些,但中午后,黎渊吃到了来此世后最丰盛的一顿饭。 两个窝头,一个馒头,一大碗水煮菜居然有半碗肥肉,此外,居然还有两个鸡蛋! “长高三要素,还缺奶!” 小院里,黎渊感觉到了口水泛滥。 这一个多月里,除了他买的那点碎肉以及二哥时不时送的几个鸡蛋,他着实没啥油水进补。 以至于现在看到两块肥肉,唾液都加快分泌。 见他这个模样,孙胖子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吃吧。” 黎渊撸起袖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窝头蘸着肉汤也变得香甜了几分。 这么一碗放在前世他都懒得多看一碗的肥肉下肚,黎渊甚至升起了几分满足感。 “多谢掌勺。” 感受着孙胖子的眼神,黎渊擦了擦嘴。 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饿的都皮包骨了,什么荣辱气节都显得浮云一般轻飘飘。 “嗯。” 孙胖子负手踱步,斜眼瞧着黎渊,后者起身,低头,知晓枣子吃了,下面就是规矩了。 “你不算铺子里派下的帮工,月钱自然还是按着你之前的来,其他的活计该干也得干!” 对于黎渊态度,孙胖子很满意,敲打后,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别的咱不敢说,伙房不缺你那口油水,只要你守规矩,肯干活,不需俩月,你这身子骨,咱就能给你养起来!” “多谢掌勺!” 黎渊面露感激,心下一定。 这,就足够了。 …… …… 呼~ 深秋过去,天气转寒,一夜北风吹至,高柳县内外就白茫茫一片。 冬日萧瑟,柴渔坊内却到了一年最为热闹的时候。 一处处粗布支起的棚帐下,是柴渔坊,甚至于是附近乡镇的卖炭翁在大声叫卖。 络绎不绝的行人自各个城区汇聚,走了来,来了去。 柴米油盐,柴居第一,乃是各家各户必不能缺少之物,尤其是冬日,没有足够的柴炭,很难熬过去。 往年里,每每冬日来临之前,各家各户已早早备好柴炭,但今年的大雪来的太早,以至于比起往年来,还要更为热闹。 甚至有内城的人来此购买。 人气旺了,商贩自然就多了,不少渔民,也带着今年最后一次鱼获来此贩卖。 “黎哥儿辛苦,赶明一早,定给您送到铺子里!” “黎哥儿慢走!” “黎哥儿,我这还有十几尾顶新鲜的‘棒花鱼’,您要吗?” …… 柴渔坊东市,一群小贩围拢在一个身着厚厚麻衣的少年身边。 那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算不得壮硕,身子骨比起同龄人却也不差,肤色虽稍黑些,但眼神却十分明亮,给人一种精明干练之感。 这自然是黎渊。 “有劳诸位了,今日采买,就到这了。” 黎渊采买了一批鱼、炭,顶着小贩们的热情离开。 自无意间透漏出自己的算学本事,中院采买的活计,孙胖子就带上了他,这次,更是让他自己来此采买。 “柴帮、渔帮处货物齐全,量也大,但价格也高,都在散市采买能节省一两成。可惜,这是孙胖子的盘子,伸手必被剁。” 将找回的碎银塞回怀里,黎渊很小心,入了冬,柴渔坊内鱼蛇混杂,偷盗之事可是时有发生。 摸了摸后腰上拳头大的小锤,黎渊心中微定。 “站桩提锤,我已可全程维系猿六呼吸法,入门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他的根骨应在中等上下,但在精通级披风锤法的加持下,习武的进度似乎与上等根骨相差无几,月余时间,就堪堪入门了。 此刻,厚厚的麻衣下,他的肌肉筋骨已颇有几分精悍了。 “黎哥儿又来了?” 街角的小贩瞧见黎渊,打着招呼: “咱这又进了些好货,你瞧瞧有没有孙师傅需要的?” 柴渔坊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各家采买的拢共就那么些人,黎渊虽然来的不多,这些摊主可也都认得他。 “孙师傅嘱咐我采买的都是食材与木炭,你这……” 黎渊瞥了一眼摊子,这摊主卖的很杂乱,香料、腊鱼腊肉都有,此外,还有些不知哪里搜集的零碎。 “呦?还有鞋呢?” 黎渊神色稍有异样,那是一只黑色皮靴,脚面上还有两个明显的破口。 瞧见这鞋,这摊主一脸晦气:“嗨,这破鞋是后街刘癞子不知哪里捡的,死活要卖给我,还就一只,你说这是个什么事?” “料子还行,就是破口大了些。” 黎渊随手一翻,眼底有白光涌现。 【乌皮六合靴(一阶)】 【六种不同的皮子缝制而成的靴子,因加入‘黑线灵蛇’皮而勉强可称精品……】 【掌驭要求:四肢齐全】 【掌驭效果:健步如飞(右)】 一阶的鞋! 黎渊心中一跳。 加入伙房的这二十来天里,他前后已经出来了七八次,荣盛区、柴渔坊几乎被他走遍,不入阶的兵器发现了一大批,但入了阶的,还是头一次见。 “唉。” 摊主满脸不忿: “鞋是好鞋,但就一只,还破成这样,那狗入的刘癞子硬要卖我一钱银子,您要是要,一钱银子拿走就是……” 信你个鬼! 黎渊抖手将靴子丢回摊子。 这年头生产力不高,日常用的东西都很值钱,但一只破鞋要卖一钱银子,那显然也不可能。 “一钱银子,那是别人,黎哥儿要是要,那,四十个铜板拿走就是。” 摊主一脸肉疼。 “你要这么说,那还是自个留着吧。” 黎渊有些心动,但还是讨价还价: “你看这样,孙师傅要我顺带买些香料,本来要去荣盛区瞧瞧的,但我觉得你这摊子上的香料也还行……” “黎哥儿好眼力,咱这可都是上等的香料!” 摊主满脸惊喜,最后肉疼的将那一只破鞋当成添头送了出去。 嗡! 掌兵箓所在的幽暗空间,小小的灰色石台上,摆放着斩骨刀等不入阶的兵刃,破靴也随之落在此地。 “第一件一阶啊!” 仰头看着只亮着一颗星的掌兵箓,黎渊又有些头疼。 生铁千斤、白银百两、黄金一两,这是掌兵箓晋升的二阶所需的条件,眼下的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穷啊! 第10章 气自血中生,突破! “这靴子,有点强啊!” 穿梭在人群之中,掌驭了‘六合靴’的黎渊眼神发亮。 这是比练功锤、斩骨刀还要立竿见影的提升,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在后面推着,省劲不说,速度还快。 美中不足的是,一只鞋到底有些影响…… “啧啧,健步如飞。入了阶的加持这么直观吗?这还是一只靴子,要是两只,速度怕不是更快?” 一抬脚就窜出去三四米,感受着强烈的‘推背感’,黎渊两眼放光,雪地的泥泞光滑完全影响不到他。 “一阶掌兵箓只能同时掌驭一件兵刃,换一次得冷却两天……得升阶,要赚钱!” 黎渊心中欣喜,又有些苦恼。 钱难赚,古今如此。 一个月来,除却加入伙房大大改善了自己的吃喝外,他也不是没尝试过其他法子。 可他前世学的技艺,无论是给人做法事,还是助产催生,都派不上用场。 什么低卖高卖,也没有本钱,且即便有本钱,那也有个绕不过的门槛。 帮派! 高柳县中百业,早已被各家瓜分,打鱼、砍柴都有柴帮、渔帮管束抽成,其他行业自不必说。 “梁阿水来了!” 突然,集市里有人喊了一声。 黎渊抬头看去,只见乌泱泱的人群就向着西边那提着数个鱼篓的青年汇聚。 体魄健壮,肤色微黑,却正是他之前见过的,柴渔坊近几个月里,很有名的梁阿水。 “不会又打到灵鱼了吧?” 黎渊心里嘀咕。 他也是经常来采买的人,自然听过梁阿水的事迹。 据说他父母早亡,自己却练就了一手打鱼的好本事,接连打到三条灵鱼,不但翻修了房屋,还拜入了内城三大武馆之一的‘离合武馆’。 让打他主意的渔帮都奈何不得。 “赤眉鱼?秦某运气不错,这条鱼多少银子,我收了!” 一片吵嚷中,黎渊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十分洪亮,不是秦熊又是谁人? 满街一米七出头的行人中,高足一米九八的秦熊何止是鹤立鸡群? 所过之处,行人无不退散,任他走到了梁阿水的面前。 “灵鱼啊。” 瞥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黎渊有些心痒。 灵鱼的价格让他望而生畏,却也让他心动,这来钱可太快了,一条鱼就是十几个学徒三年的月钱啊! “可惜,没见过和打鱼有关的兵刃……” 黎渊远远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 黎渊揣好银子,先回了一趟锻兵铺,又提了两条腊鱼,告假出门,穿过小巷大街,来到了二哥黎林家的院子。 大晌午日头不错,城中积雪渐消,大街小巷都有人在门前铲雪。 黎林正往巷子外推雪,抬头瞧见黎渊,顿时露出笑容: “先进屋歇歇,我把这点雪推出去再给你做吃的!” “不用了二哥,我刚吃了。” 黎渊将两条腊鱼塞给二哥,抢过铁锹清理积雪。 “好小子,力气可是见涨了!” 黎林一怔,笑着将腊鱼接过,道: “那你扫雪,我去把这两条腊鱼给你做了,正好,昨个你嫂子买了二斤肥肉……” “我真吃了,伙房帮厨的还能饿着不成?” 黎渊无奈,却也没叫住黎林,只能手脚麻利的将积雪清理掉,再进院子,已经闻到了鱼肉的香味。 “去屋里等会儿,外面冷。” 黎林忙碌着,头也没抬: “今年雪下的早,冬衣刚做好,就在床边,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二哥!” 黎渊一眼就瞥见了屋内的冬衣,心里不免一紧。 “二哥,你,你哪来的这么些钱?” 柴米油盐,柴在前,衣食住行,衣打头。一件冬衣可不便宜,就算是最差的布料加上棉衣也得一两银子出头,够寻常人家小半年嚼谷了。 “入冬前的木炭价格不错,这几个月我多打了些柴,加上你嫂子的工钱,做件棉衣算个什么?” 将腊鱼炖上,黎林也回到屋里,关上门,将那棉衣拿起往黎渊身上一披,笑着: “真是半大小子一月一窜啊,幸亏你嫂子做大了一号,不然穿着还紧巴呢!” “这棉衣我不要,锻兵铺入冬之后会发上一件冬衣,这件,你改一改,给嫂子穿吧,她给人浆洗衣裳,也很辛苦。” 黎渊摇头,将衣服脱下来。 “学徒能有啥好衣裳?给你你就穿着!” 黎林一瞪眼,但见自家三弟皱眉不说话,知晓他的犟脾气,也只得缓和语气: “咱家破落好些年,你嫂子还愿意嫁我,我要亏待了她,岂不是要天打雷劈?给你,你收着就是。” 见黎林态度坚决,黎渊也只得收下,却也按住了二哥的手: “二哥,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外借了谁人的钱?” “谁跟你说的?那胖子……” 黎林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他扫了一眼门窗,压低声音道: “我寻前街的钱宝借了些钱,九出十三归,正常行情,说的是明年入冬前给他……咱家虽然破落了,也还留了点底子,你……” 黎林说着咳嗽了一声,门外传来脚步声,却是二嫂回来了。 “二哥,你……” 黎渊有心问个清楚,但见着推门而入的清丽妇人,还是只得暂时按下。 “嫂嫂。” 黎渊问好。 “嗯。” 那妇人自去伙房取来温水泡着生了冻疮的手,头也不回的应了声: “你既是来了,就将那棉衣拿着,也省得你二哥再跑一遭了!我也不知倒了什么霉……” “多谢嫂嫂。” 黎渊忙谢过,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 对于自家这位二嫂,他是很敬重的。 黎家破落后,她也没有不认婚约,而是带着嫁妆嫁给了他二哥,之前的外债,可也是她拿自家嫁妆给填了的。 “鱼好了,我去盛!” 黎林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溜烟跑去伙房。 “嫂嫂,我中午吃过了,就先走了。” 黎渊也要跑。 两条鱼二斤肉看着不少,但他要是留下来,这夫妻俩怕是不会吃几口,这可不是他愿意的。 “吃了再走,唉?” “臭小子!” 后面传来兄嫂的叫喊,黎渊抱着棉衣,头也不回的出了小巷。 健步如飞加持下,黎林追出来硬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只得跺跺脚回了屋。 …… “钱宝?住在前街,似乎是渔帮的一个小头目?九出十三归,这在记忆里居然还算是公道的了?” 小巷外,黎渊放缓脚步,回忆着,稍稍放下心来。 记忆里,他这二哥虽显憨实,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在父祖亡故,大哥失踪的情况下,能顶着一身债将自己一手拉扯大,应该不会借还不上的钱吧? 可放高利贷的,能有好人? 回想着前世一些放贷追贷的传闻,黎渊的心中顿时升起紧迫来。 “得赚钱啊!” 黎渊咬牙: “在那之前,先将白猿披风锤练到入门!” …… …… “呼!” “吸!” 月光照在积雪上,很是明亮,小院里,黎渊扎着猿形桩,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书里记载,猿六呼吸法彻底替换了原本的呼吸法,猿形披风锤才算大成,但孙胖子的呼吸似乎很正常……” 舒缓着筋骨,黎渊心中转着念头。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感受到掌兵箓的震动,他方才微微闭眼,于灰色石台上,将‘六合靴’取下,重新掌驭了‘练功锤’。 “一瞬间,几十年练锤的经验就涌入心头,这种力量……” 感受着手中的铁锤,黎渊调整着呼吸。 呼! 某一刻,锤头破风,猿形摆臂。 片片积雪被掀到空中,黎渊站桩舞锤,精通级的锤法并不包涵呼吸法,但锤法本就与呼吸法有着关联。 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动静大的将屋内的孙胖子都吵了出来。 可很快,他的动作一收,静立不动。 “咦?” 孙胖子微微眯眼。 “呼!” “吸!” 黎渊沉浸在自己的呼吸声中。 只觉自己好似化为一股气,顺着呼吸道没入四肢百骸,他的感知变得十分敏感, 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在响? 嗡! 某一刻,黎渊睁大了眼睛,只觉似有似无的气体从自己的血液之中生了出来! “成了!” 第11章 争与不争 气力大涨! 小院月色中,黎渊眼神发亮,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缕热气流经全身,好似泡在热水里,十分舒服。 而且,他无比真切的感知到了自己的体力增长! “依书中记载,这缕气,就是血气?血气增长到可以加持手掌,就是精通,加持双臂就是小成,大成,则是四肢通达?” 这种感觉太爽快了,黎渊深深的感觉到了震撼与迷醉。 前世今生,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体魄增长的快感,这比什么健身都要来的明显与强烈! “这也太爽了,太爽了……” 强压着嚎一声的冲动,黎渊又打了一套白猿披风锤,只觉劲力大涨之后,许多招式更为圆融流畅。 可惜地方不对,不然,他真想试试入门之后,再加上精通级锤法加持,自己这白猿披风锤到了什么层次! 真想找个人试试手啊…… “这才是武功啊!” 黎渊心中爽利,心头些许阴云顿觉消散不少。 “渊子,来屋里吃饭!” 黎渊回过神,只见屋子里孙胖子向他招手。 “渊,渊子?” 黎渊一愣,旋即第一次走进孙胖子的小屋。 内外三间,桌椅齐全,还有不少花瓶摆设,比起学徒们的大通铺,可是好了不知多少。 此刻,孙胖子面前的桌子上,不但有着几碗熏肉、一条熏鱼、鸡蛋一盘,还烫了一壶酒? “炼出血气若不及时进补,可是有可能留下亏空的,我这药酒虽算不得好,却也很是有几分药效……” 孙胖子笑呵呵的将酒壶递了过去。 “掌勺这是?” 伏低做小了一个月,冷不丁看到这个,黎渊还真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是真现实啊…… 直到端起了温热的酒杯,黎渊方才从孙胖子陡然转变的态度中回过味来。 不过也对,没有亲戚关系的往来,本身就是各种利益的驱动,没有价值,谁又愿意刻意交好于你? “你的根骨只算中下,月余就能入门,除了你颇为契合白猿披风锤之外,你家二哥也没少给你填补吧?” 孙胖子带着笑,却也没什么怀疑。 黎家当年也算柴渔坊的中等人家,虽然破落了,可留下些家底也不奇怪。 “二哥对我很好……” 黎渊低头看着酒杯,心中明亮。 这就是提前展露天赋的好处了,若不是他第一天就‘暴露’出自己在锤法上的天赋,现在突然武功入门,那必然遭到孙胖子的怀疑。 “兄友弟恭啊!不枉你二哥花的那些钱……” 孙胖子抬手与黎渊碰了碰杯,微笑着: “一月多些白猿披风锤就能入门,那咱中院进内院的那个名额,就该是你的!” “那名额,不是牛贵内定了吗?” 酒水下肚,黎渊身子微热,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是一凛。 “你难道不想进内院?” 孙胖子瞥了他一眼:“是怕得罪秦熊吧?” “我哪里敢得罪秦师傅?” 黎渊低头苦笑。 秦熊可是早几年就披风锤大成,有望内劲的人物,不是寻常护卫可比,据他听说,铺子里早定下他当护卫头领了。 那可是仅次于三位掌柜的位置,如今只差突破内劲了。 “得罪,又能怎样?” 孙胖子扯了扯嘴角:“咱锻兵铺能传承两百多年,自然是有规矩在,莫说他还没当头领,就算当了,也不能一手遮天!” 有后台,说话就是硬气! 黎渊面上苦涩,心中不免腹诽,之前上赶着巴结秦熊的,不是你吗? “你也是读过书的,该知道,有些东西,哪怕该是你的,你不争,也不会落在你手里。” 孙胖子又提了一杯酒: “只身在外,藏拙才是生存之道,可在铺子里却不能如此,因为有些东西,你没那个资格,就怎么也得不到那份待遇。” “穷文富武,你这种出身,没有铺子支持,就算入门,又能走多远?” “您说得对,可我……” 黎渊陪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药酒,心中则揣摩着这位孙掌勺的心思。 他当然想进内院,可要是因此掺和到其他人的争斗里…… 似是瞧出他的心思,孙胖子落下酒杯:“争不争,那是你的事,我见你有些天赋,随口一说罢了,你不愿意也随着你。” “多谢掌勺提点!” 黎渊满口道谢,连连陪酒,直到孙胖子进里屋躺下,方才拿起筷子,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他是真饿了! …… 酒足饭饱,夜色已浓。 轻手关上房门,黎渊没有急着离开,比起中院的大通铺,孙胖子的小院显得要清静的多。 “入门了!” 雪月映照下,一袭麻衣的黎渊也颇有几分英气十足感,他紧攥着锤把,感受着体内的那一丝热流涌动。 前后一个月多些,他的变化已经是堪称剧烈。 雪夜很冷,他心中却一片滚烫。 静站白猿桩,对照着脑海内的精通级锤法经验,黎渊只觉收获良多,这是入门级武者的视角。 “呼!” “吸!” 站桩,攥锤,调整呼吸。 只等到内屋里鼾声大作,院子内外再无杂音,黎渊脚下方才一动,于积雪飞溅时,一步窜出,两膀抡圆,锤头破风。 “力从地起,脚要重,身如灵猿,体要松!” 小院内,黎渊挪移腾转,身如灵猿敏捷,大锤甩动发出‘嗡嗡’之声。 一朝入门,感受与之前截然不同。 白猿桩、披风锤、呼吸法彼此配合之下,黎渊只觉自己体内一片温热,把锤而舞竟丝毫不觉疲累,甚至有种越打越畅快之感。 “动静相合,白猿披风!” 精通级锤法加持下,黎渊犹如练了几十年锤法的老师傅,舞锤之时,甚至可以感受到体内那一丝热流的流转。 这一丝自血液中生出的气,被称之为血气,温养体魄,搬运血气,是白猿披风锤自入门直至大成的唯一途径。 此刻舞锤动桩,黎渊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这一丝热流好像有些壮大。 是因为孙胖子的那一壶药酒? 呼! 某一刻,黎渊手腕一松,大锤飞入积雪之中,发出闷响,积雪泥浆溅起。 “十八式披风锤,讲究个连绵不绝,劲力叠加,依着书上记载,精通级的标志是八锤叠加,我已经能叠到十一锤!” 锤把脱手,虎口火辣辣的疼,黎渊只轻轻一甩,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吐出,吹散了面前飘过的雪花。 “又下雪了!” 第12章 大运以武立国,与宗派治天下! 这一夜,黎渊睡的格外香甜,那一缕血气绕身而动,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温水之中,让人不自觉的舒缓。 不过三个时辰,他已是自然醒来,精力充沛,更无往日睡醒时的昏沉感,脑子十分清亮。 但,很饿。 “难怪铺子里的帮工、师傅、护卫们胃口那么大,不但要服药还要重盐重油,这消耗大啊!” 拍了拍肚皮,黎渊披上嫂子做的冬衣,起床。 可以感受到的自我提升让他沉迷,甚至有一种抛弃一切杂事的冲动。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练武不是闭门造车,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个资格与条件。 起床,推门而出。 月落日未升,昨夜的小雪已停了,院子,屋顶上有薄薄一层。 初冬的凌晨三点,高柳县一片寂静,就着积雪微光,黎渊顺势站桩提锤,呼吸调整,很快就沉浸了进去。 有那一缕血气在,他站桩更不觉疲惫,精力充沛,猿六呼吸法也能极快的进入状态,这自然离不开精通级的锤法加持。 “呼!” “吸!” 站桩,打锤,很快天色就已亮起,察觉到屋内的穿衣声,黎渊顺势收锤,调整呼吸,周身汗气被风一吹就散了开来。 “他又起那么早?” 看到黎渊,推门而出的牛贵不由得捏了捏发酸的手臂,心中咬牙。 这一个月里,他没少在暗中与黎渊较劲。 可让他气闷的是,人家根本没有将他当回事,而且,比自己更勤奋不说,体魄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黎渊!” 听到声音,黎渊回头。 中院的学徒里,他对牛贵的印象最深,不是因为他一直和自己较劲,而是这浓眉大眼,十分努力的小子,居然是个走后门的。 “你……” 分明对面的眼神很平静,牛贵却不由得有些局促: “我,我想和你比一比……” “没有兴趣。” 黎渊放下锤子,准备去伙房洗漱一下,这刚运动完,可不能用冷水。 他前世也跑了好几年的江湖,人情世故不说见得多了,也不算陌生,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记恨这么个小孩子。 他是没关系,有关系,他能不用? “黎渊,有人找你!” 牛贵还想说什么,院子外,孙胖子的声音传来,黎渊只得转身出了院子。 “我二哥又来了?” 黎渊习以为常。 黎林每隔七八天就要来一次,每次都拿着一些煮好的鸡蛋,或者一些其他的零嘴。 “衙役。” 孙胖子神色有些古怪:“你小子没干什么吧?” “衙役?” 黎渊一怔,已看到了由秦熊陪同而来,身穿皂角服的高大衙役向着他走了过来。 ‘是之前巡街悬赏大盗年九的那个衙役?’ 黎渊认出来人时,心中疑惑时,那衙役也已走到近前,眼角的黑痣挑了挑: “某家邱达,奉命查办人命案,此来有事问询,若知而不报,与主犯同罪!” 人命案?! 黎渊心头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家二哥出事了。 “有问就答,不得隐瞒!” 秦熊冷眼扫过黎渊,后者一个激灵,忙应下。 “前日晌午前后,你去柴渔坊采买时,有一贩卖香料的小贩,名叫刘三的,你可还有印象?” “刘三?” 听得与自家二哥无关,黎渊顿时松了口气,回道: “回大人,前日我曾在他的摊位上买了些香料……” 衙役邱达面色一沉: “只是买了香料?” “只买了香料。” 黎渊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那六合靴是赠送的,又不是他买的。 “是吗?” 邱达冷冷的扫了一眼黎渊,还想问什么,孙胖子已是开口: “我着他去采买食材,花销多少,物价多少都有记载,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蒙骗我不得!” 听他这么说,那衙役也只得点点头,转身离去,而秦熊离去前,却是瞥了一眼孙胖子,似是有些诧异。 “这邱达又臭又硬,所以虽然武功不错,但至今也只是个巡街捕快,不过,这人大伯邱龙,却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 两人走远了,孙胖子又瞥了一眼黎渊: “我只是实话实说,若你真个掺和进人命官司里,与我可也无甚干系!” “掌勺放心,此事绝对和我没有关系。” 黎渊笃定说着,又好奇是谁杀了这小贩。 大运以武立国,武风极其彪悍,自然,刑罚也极为严苛,杀人者,已经逮捕,不必秋后就可问斩。 “刘癞子一家六口以及其邻居五口人,也尽被杀了。而且,是同一个人下的手!我怀疑杀这癞子的是那梁阿水,也不对啊,他杀那小贩干啥?” 孙胖子摇头晃脑,自黎渊月余入门被他知道后,他的态度比之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好家伙,重大连环杀人案! 放在哪朝哪代,连杀十一人也是大案中的特大案了! “什么人如此凶残?” 黎渊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就想起了连续打到灵鱼的梁阿水,这人貌似与刘癞子有仇? 但这小贩又为什么…… “高柳县除了帮派厮杀外,已很多年没有如此肆意屠戮百姓的案子了,你没出门不知道,城内已经戒严了。” 孙胖子打了个哈欠,往伙房走去: “最近你也别出铺子了,这天杀的畜生指定是疯了,连没干系的小贩都杀……” 黎渊怔在原地,突然又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到了那小贩与刘癞子有什么联系了…… “六合靴?!” 黎渊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初冬清晨的冷天,他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这么巧吧?” 感应着灰色石台上的六合靴,黎渊只觉头有些发沉,为了一只破鞋,连杀十一人? 应该,不可能? 心中劝慰自己,黎渊却还是打定主意,那凶犯落网前死活不出锻兵铺的门。 想了想,他又回到中院,用一条腊鱼为代价,让刘青替他跑一趟柴渔坊,告诉二哥这些天不要出门。 “入门不够,还不够!” 伙房中,黎渊有些麻。 这种凶杀大案,前世今生他也是头一次在身边碰见,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那可是十一个活生生的人,尸体摞起来都得有大半吨了,正常人谁能不怕? 但他刚入门,想要再进一步,绝不是几天可以办到。 除非…… 黎渊想到内院,也想到了演武场外的库房。 练功锤到底只是练功锤,在常人看来根本不算是兵刃,而内院,仓库里,却必然有着入了阶的,真正意义上的,杀伐兵器。 而内院,有白猿披风锤最重要的一部分,打法。 没有打法的披风锤,打人可不如打铁好使…… “打法,兵器……” 炊烟下,黎渊暗暗咬牙。 …… …… 离了中院,秦熊一路相送,将吴达送出锻兵铺。 “那小子有所隐瞒。” 吴达眼神微冷,看向秦熊,后者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吴兄要是怀疑,拿他去县衙便是。” “哦?” 吴达稍显诧异,摇摇头:“无凭无据可不能乱抓人。” “吴兄倒是正直。” 秦熊笑了笑,问道: “吴兄接下来莫不是要去离合武馆?王乱可没那么好说话……” “离合武馆又如何?王乱再了得,比我大伯如何?” 吴达冷哂: “大运以武立国,朝廷要是压不住这些乱法之人,这天下早乱的不像样子了!” “是吗?” 秦熊不置可否,吴达转身时才似无意般说了一句: “听说那梁阿水天赋极高,半年不到,离合散手已近小成,王乱似乎准备将他送去‘神兵谷’,吴兄要想拿人,那可得早些去……” “神兵谷?!” 吴达脚下一顿,脸色顿时铁青。 秦熊已大笑着回了铺子。 大运以武立国,自然不假,但这句话后面,可还跟着一句, 与宗派治天下! 第13章 一只破鞋引发的血案 高柳县有内外之分,各有八个城区。 一堵城墙之隔,内外城的格局大差不差,能开在内城的铺子,也能开到外城,一气客栈、锻兵铺、四季药堂等等都在。 但,武馆是例外。 穷文富武,武馆开张只吃富户,自不在外城开放,但也从不缺揣着多年积攒银子来拜师的外城人。 尽管多是银钱耗尽,黯然而返,后来者也还是络绎不绝。 “吴达走了。” 内城三大武馆之一,离合武馆内,一处小院里,梁阿水向着走进来的粗壮汉子一拜,感激道: “多谢四师兄。” “自家人,谈什么谢?只是这事,只怕还没完。听说连邱龙都从县令召见……” 粗豪汉子苗烽眉头紧锁,来回踱了几步,回头看向梁阿水: “阿水,你实话说,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 梁阿水脸色发黑,无奈至极: “四师兄,为了一条船去杀人全家,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苗烽神色稍缓,又带着怒意: “定是那几家为了神兵谷入门名额栽赃陷害于你!这事,我定会禀告师傅,不找出此人,定不干休!” 说罢,苗烽匆匆离去。 “可恨!” 梁阿水一巴掌拍碎石桌,咬牙切齿。 冬日的碧水湖,积年的老渔夫也打不到鱼,但他却不怕,还本想着好好收获一番。 但现在,直接被人盯死了! “到底是谁杀了刘癞子?” …… …… 当! 深夜,更夫敲响铜锣。 冷风吹落房檐上的积雪,片片落下。 锻兵铺外不远,一处破旧的房屋里,一披头散发的乞丐往阴影里一缩,门外,正有巡街的捕快走过。 “虎落平阳被犬欺!” 披散的乱发之下仅有独眼,这是脸色蜡黄发黑的中年,他恶狠狠的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癞痢头: “狗东西,扒了老子的衣裳还不够,连鞋都扒走……” 年九越想越气,伸手就是几巴掌,却又收了劲,怕打死了这仅剩的干粮。 “邱龙、王乱、曹焰、于真、林惊……等老子养好伤,定要你们生死两难!” 风吹动破烂的木门,年九的独眼泛着幽幽红光,紧盯着不远处,于夜色下好似一只匍匐猛兽般的锻兵铺。 “敢拿老子的东西……” …… …… 接下来的几天,高柳县仍是风声鹤唳。 杀人狂魔加之天气渐冷,将大半百姓都逼在了家里不出门。 黎渊自然也没出门,几次采买也都是孙胖子自己去,而他练功之余,也向铺子里的学徒帮工打听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高柳县的大部分娱乐与他们完全没有关系,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人人议论,他没费什么力,就打听来了一堆不知真假的消息。 诸如刘癞子的尸体至今没找到,那摊主死的多惨,梁阿水差点入狱,城卫军巡街、刘癞子杀人抢劫遁逃……等等之类。 夜里,黎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断分析着打听来的消息。 “我这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黎渊苦笑。 又躺了小半个时辰,实在睡不着的他,索性起身,裹着棉衣就出了门。 冬夜很冷,他连打了几套锤法调起那一缕血气,方才勉强站住桩,呼吸法却迟迟进不了状态。 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亲朋好友与熟悉的环境全部消失,那种巨大的空虚与紧张让他用了两个来月才渐渐适应,压住。 此时,这不安感又一股脑冒了出来。 他不是多疑,委实是陌生的环境让他心中不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神经紧绷。 “哪个脑子正常的,也不可能为了一只破鞋而杀人吧?” 黎渊有些烦闷。 真要因为买了这鞋而卷入麻烦里,他可真要吐血了。 可想想那被杀的刘癞子与那小贩,又觉得不无可能,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可只有这只六合靴…… 今天夜里太冷,黎渊站了小半个时辰的桩就有些受不住,转身回屋,直到躺下,也仍在想着这件事。 “为了靴子杀人不大可能,莫非这鞋子里还藏了东西?” 灵光一闪,黎渊又翻身坐起。 他余光扫了一眼屋内,除了鼾声之外别无它物,但他还是穿起鞋子出了门,窝进茅房后,才张开紧攥着的手掌。 灰色石台上的兵刃,只要没被掌驭,他仍然可以取出来。 “这破鞋……” 看着这只六合靴,黎渊又有些犹豫,这可是他得到的第一件入阶的物品,只为了一个猜测就损毁,是不是太莽撞了? 刺啦! 心中犹豫,黎渊手却没打磕绊,一用力,生生将破了两个大洞的鞋面一下撕裂了下来。 “没东西?” 黎渊翻看着鞋面,甚至将叠在一起的几层都扯了开来,却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不过当他将鞋底那层厚实的皮扯下来时,身子不由得一颤。 真有东西! 茅房内没什么光,黎渊差点将鞋底贴在脸上,才发现了这靴子内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兵道斗杀锤?!” 武功秘籍! 黎渊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臭一跟头,忙将破烂不堪的靴子塞进怀里,出了茅房,又寻了个角落蹲下。 “真有人把武功秘籍刻在鞋底的?” 蹲在角落捧着破鞋,黎渊一脸牙疼。 “兵道斗杀锤法,神兵谷秘传武学,位列蛰龙府上乘武学榜第十八位?!” 神兵谷秘传的上乘武学! 黎渊差点又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他脸都有点麻木了。 “上乘武学啊!白猿披风锤,是中乘还是下乘来着?” 黎渊表情十分精彩,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运气好,还是差? 但无论是好是坏,他已经能确定,杀刘癞子、刘三的人必然是因为这只六合靴了! 也确定了,那人必然已经知道鞋子落在自己手里,甚至可能盯上自己了…… “麻烦啊!” 将写着半部兵道斗杀锤的靴子勉强拼凑了一下塞回灰色石台,发现这破鞋还能掌驭,黎渊也没什么喜色。 不过,确定了这麻烦来自哪里,他心里反而没来由得有些松了口气。 未知比杀人狂魔更可怕! “怎么解决?” 搓了搓发冷的双手,黎渊回到屋子里,发现牛贵居然已经爬了起来,正盯着他,一脸错愕不信。 “原来你每天练到这么晚?!” 没有理会一脸震惊的傻小子,黎渊倒头就睡。 这次,他睡的十分香甜,一觉睡醒天光已经大亮,大通铺上居然只剩了他一个人,而院落里,能听到锤头破风声。 啧,这就又卷起来了。 早起了一个月的黎道爷却不想起了,他斜靠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看似发呆,实则端详着灰色石台上的,破鞋。 准确说,是上面的武功,兵道斗杀锤。 第14章 上乘,秘传打法 上乘武功! 黎渊半眯着眼,难掩心中的激动。 他学武拢共才一个多月,对于什么上乘、下乘着实没有什么认知,甚至都不知道白猿披风锤属于什么档次的武功。 可他却从孙胖子口中听到过神兵谷这个名字,那是蛰龙府的大门派。 “高柳县虽算大县,可外城的消息还是闭塞了些,不对,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太低……” 黎渊眯着眼。 掌兵箓所在的空间内,光芒很是黯淡,但灰色石台上,破烂不堪的六合靴底的文字,他却是可以清晰可见。 只是字迹太小,看起来十分费劲。 “得亏我认字,要是换成其他学徒,就算得了这秘籍,也八成看不懂……” 黎渊心中嘀咕着。 他不知道高柳县识字的有多少,但锻兵铺的学徒,有一大半是不识字的,这让他不免有些庆幸,若非二哥黎林,他大抵也是不认识字的。 而要从零开始学一门截然不同于前世的文字语种,那怕是不比学武轻松。 “兵道斗杀锤,神兵谷五大秘传武学之首,其分兵道、斗、杀三部分,非上等根骨不得传授之……” “此门秘传,以兵道为核心,以斗、杀填充,乃是战场厮杀之上乘武学,杀伐酷烈,体魄不强,心志不坚者不可学之……” “秘传,即秘不外传之功法。合神兵谷八千弟子,但有外人习得,必杀之,其族得之,诛其族!” …… 黎渊逐字逐句的默念着。 “此部为‘斗’!” 没有兵道,没有杀法,只有三分之一…… 黎渊有些可惜,却也不太意外,毕竟这才是一只鞋,撑死也只有一半篇幅,虽然比预计的少些,他也能接受。 毕竟这年头学武的艰辛,他是有着亲身体会的。 学门打铁的手艺都要卖身十二年,一门白猿披风锤都要分成多个部分传授,还死扣着打法不传。 能得到三分之一的上乘武学秘籍,他也是心满意足了。 更不必说,这是他如今最缺乏的‘打法’。 只是…… “神兵谷五大秘传之首……” 黎渊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沉浸在这本秘籍之中。 蝇头小字看起来费劲,可这内容却太吸引他了,这门上乘武学的打法,比之白猿披风锤要精深太多, 只是打法而已,竟然就有七十二路之多,至少要掌握一路锤法方才算是入门,可一路锤法,就有八十一种变化之多。 但…… 缓缓睁开眼,黎渊有些惆怅: “又是一门锤法啊……” …… …… 黎渊没得选。 熬了一白天,发现兵道斗杀锤的当天晚上,他就偷摸溜出屋子,寻了处无人的僻静之地,尝试习练这门上乘武学的打法。 “呼吸法与桩功要是没人指点,我还真不敢练,但杀法技艺,就没问题了,就算练错了,不过拉伤肌肉,至多骨折?” 夜色下,怀揣着对上乘武功的浓厚兴趣,黎渊甚至都不觉得冷了。 他还是决定尝试练一练。 一来,白猿披风锤的打法非进内院才能学,二来,这可是一门上乘武学! 三者…… “都是锤法,掌驭练功锤带来的精通级锤法经验,也仍然有用!” 站出白猿桩,提着练功锤,黎渊调整呼吸,开始学习兵道斗杀锤的第一路打法。 掌兵箓的加持下,他犹如练了几十年锤法的老手,虽然上手仍然很难,但数次尝试之后,就渐渐寻到了门路。 只一个多时辰,他已经掌握了第一路的,第一个变化。 砰! 大锤落地。 “吃力,太吃力了。” 黎渊揉着手腕,气喘吁吁:“难怪说体魄不强者不能学……” 一个多月,尤其是白猿披风锤入门之后,他的体魄有着极大的长进,比起前院的那些小牛犊子,也只是体型有所差距而已,体力已经超过。 又有血气傍身,白猿桩就是站上一天也不会感觉到累。 但此时,只是练了一个时辰而已,他已经累的有些拿不动锤了,而且体内那一缕血气也消耗了大半。 “呼!” 强撑着站了个桩,好一会儿黎渊方才缓过气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得药补了!” 入不敷出,就会气血亏空。 黎渊果断中止了学第二个变化的心思,转而溜进伙房,将中午留下的窝头,以及二哥送来没吃的咸鸡蛋一股脑吃完。 “累是非常累,但这效果,也是非常的惊人!这还只是第一个变化,八十一个变化全部练成,又该是什么光景?” “同样的入门,这兵道斗杀锤比白猿披风锤的入门门槛要高不知多少倍了……”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说法?” 黑漆漆的伙房里,黎渊的眼神非常亮,虽然身上有些酸疼,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力又有长进。 而且体内那一缕血气补回来之后,似乎也壮大了一丝丝。 一个时辰,怕不是顶的上他站两天的白猿桩! “打法与练法的区别,就在于调动体内的那一缕血气与壮大,难怪不进内院不传打法,或许是传了也没用!”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黎渊方才彻底缓过来,真切的感受到了打法与练法的区别,也对精通、小成,甚至大成的境界有了些许猜测。 “消耗血气,补充血气,真是简单粗暴……打法一练,血气瞬间见底,但要是没有补充,人怕是要练死,所以……” 又回到无人的角落,提着锤练习第二个套路,黎渊心中也不免升起诸多念头来。 他或许没有太聪明,但前世跑江湖的习惯让他学会了多分析,多总结,以此,来剖析自己所面临的困难。 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不是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杀人狂魔,而是补益身体的药材,什么人参、何首乌、地黄之类…… 但归根究底,是钱,是银子! “暂时只能学到第三个变化了,我的体魄和血气都不足……” 这一夜,黎渊学了三个变化,筋疲力尽的躺在大通铺上,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对于入阶兵器的欲望。 依着鞋底子上的说法,他这进度,属于极差的那种。 根骨不够好,又没有大药进补,若非有精通级锤法加持,黎渊怀疑自己甚至连这三个变化都掌握不了。 “药材、银子、入门兵器!最好是锤子……” 想着,黎渊合上眼,沉沉睡去。 …… …… 寒冬腊月,就算是镖局与行商们等闲也不会出城,寻常百姓更不会轻易出门。 但高柳县的戒严,也只持续了两个多月,年关前,无论县令路云清愿不愿意,也只得解除戒严,转向暗中搜索。 “小小一县,居然有这么多内劲高手?神兵谷不愧蛰龙第一宗派……” 锻兵铺不远处,破旧荒废的院落里,形销骨立也似的年九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扯下身上早不能蔽体的衣服,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不散的掌印、洞穿的枪口,以及下肋几可看到内脏的狭长刀口。 “五玉毒刀……捉刀人于真。” 年九面皮抽搐。 这一刀,几乎要了他的命。 “得走了……” 年九低语,换上墙角骷髅身上扯下来的粗麻布衣,走出阴影。 砰! 砰! 砰! 高柳县城中,正有烟花冲上天空。 第15章 剧烈的变化!(感谢盟主上仙齐天) “好大的雪啊!” 一推门,风与雪一下倒灌了进来,刘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想出门,看向院内的眼神顿时变得敬畏。 “呼!” “吸!” 飘飘洒洒的积雪之中,一把锤头破风而舞,牛贵双臂甩动,灵活非常。 砰! 片刻之后,他松开锤头,仍锤子落地,忍不住攥拳嚎叫一声,惊醒了其他还没出门的学徒。 “入门了!” 天很冷,牛贵心里却一片滚烫,感受着其他学徒敬畏、羡慕的目光,更觉得通体舒畅。 “牛哥,你入门了?” “牛哥太厉害了!入门啊!我什么时候能入门?” “羡慕啊……” …… 一众学徒涌出门来,比起四个多月前,他们个个都有了变化,不比几个月前的前院学徒差,但变化最大的,自然是牛贵。 苦练四个多月终于入门的他,比其他学徒已经要高出半个头,双腿两臂的肌肉也都隆起,充满力量感。 “牛贵一定能进入内院,到时候不要忘了我们啊!” 刘青恭维着。 “那是自然!牛贵可不是那种人可以比的!” 听着一众学徒的吹捧,牛贵心头却不由蒙上一层阴影,不由得望向中院外不远,孙胖子那处小院。 “搬出去两个多月了,他不会也入门了吧?应该不会,他虽然聪明,但姐夫又没教他呼吸法,而且他家又穷……” 瞥了一眼身边恭维着的一众学徒,牛贵顿时觉得很乏味,这些人注定以后与他没什么交集了。 “你们干活吧,孙师傅可是快起了。” 随口应付了一句,牛贵转身离开,准备去寻自己姐夫,临近孙胖子小院时,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透过门缝看去。 ?! …… 年关前的这一场雪下的很大,只一夜而已,积雪深的地方已可没过脚踝。 牛贵第一眼看去愣是没看到人,仔细一看,才看到院内不知谁人堆起的雪人手里提着一把大锤…… “冻死了?!” 牛贵下意识的想推门而入,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呼! 继而,好似狂风骤起,一下卷起了大片积雪,纷纷洒洒。 飞雪之中,有黑影起落,旋转,飞舞,却赫然是一把木柄黑锤,那锤影横掠出,竟发出‘呜呜’之声。 快! 太快了! 牛贵瞠目结舌。 那陡然卷起大片积雪的狂风,赫然是有人在高速挥锤! 隔着院内飞舞的雪花,那把锤而舞的,是个与他年岁差不多,却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少年。 寒冬腊月,他裹着厚厚的棉衣,可隔了老远,他好似仍然可以看到那棉衣下爆炸般的力量。 这人是, “黎渊!” 牛贵身子一颤,眼中闪过骇然。 怎么可能?! 呆呆的看着那把锤舞得密不透风的人影,牛贵只觉通体冰凉,这锤打的比他好了太多。 不,根本就没法比较! 就算是前院的都云、路忠,也根本打不出这样的锤法! 砰! 大锤飞出,砸在院门前的积雪中,牛贵一个踉跄,落荒而逃。 “呼!” 院内,黎渊闭息许久的一口浊气吐出,吹散了面前飘飞的雪雾。 “爽!” 一次收势,他满身筋骨都在弹抖,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而他抬起的手掌,赫然是肉眼可见的赤红。 精通,成了! 咔咔~ 屈伸着血气涌动的右手,黎渊只觉通体舒畅。 白猿披风锤从入门到大成都只是不断消耗,增长血气,简单粗暴,但是提升非常明显。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血气流动处,他的皮肤变得有韧性,肌肉变得紧实,轻轻屈伸,就有种远超之前的爆炸性力量。 褪去血气,再屈伸五指,没有了血气加持,他仍可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两个多月里,得益于兵道斗杀锤的打法,他的白猿披风锤进步巨大,终于在今天迈入了精通。 按书上说,这是上上等根骨才有的进度! 而凭借着掌驭练功锤的精通级拳法加持,他也已将斗杀锤法,第一路的变化,推到了十八个,进步极大! “再掌驭练功锤,怕是无法加成我的锤法进步了,但似乎,能叠加……两相叠加下,我岂非不逊小成?” 风雪很冷,黎渊心头很热,这种提升自己的感觉,是他前世没有体验过的直观,让他深深迷醉。 “你欠我十二两银子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打破了黎渊心中的喜悦。 “哪有十二两?我怎么记得才七两?” 黎渊苦笑着回头,孙胖子正倚着门看他,冰冷无情的告诉他自己欠了多少钱,这些日子吃了他多少药材。 不过,从那早已熄灭的烟袋锅子,以及他脸上肥肉抖动,黎渊可以看出,这位孙掌勺其实十分震惊。 事实上,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从这位抠门的掌勺手里借到银子。 至少不可能从第一次的二钱,叠加到如今的十二两…… “九出十三归,这是行业价,你到处问问,我有没有多算一分?亏你当时还说双倍还我!” 孙胖子抽了两口烟,才发现火熄了,骂骂咧咧了几句,一脸肉疼。 两个月前,黎渊‘展露出’惊人的锤法天赋,并以此向他借钱时,他是拒绝的,几次三番也不过才借了他二钱银子。 之后,一钱二钱的,居然堆积到了十二两? ‘老子的钱!’ 这就叫沉没成本效应。 一二钱银子对孙胖子来说根本不算个钱,在他展露天赋,许诺双倍还的诱惑下才应下。 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周而复始,就叠加到了十二两。 最重要的,自然是因为他锤法进度惊人…… 黎渊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掌勺知道前几天城中发生了什么吗?听那动静好像很大?” “之前隔三差五请假,现在两个多月不出一次门,真胆小如鼠……” 孙胖子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这种凶人还在逍遥法外,谁能不怕?” 黎渊耸耸肩。 “以后不用怕了。” 孙胖子无奈摇头,早已习惯了他这性子: “前天晚上,大掌柜宴请离合武馆的王乱馆主,酒散时有人在咱铺子门口暴起杀出,王馆主差点被一下击杀,大掌柜暴怒出手,将那凶人拿下,刚下大狱。” “大掌柜抓了那凶人?” 黎渊一怔,心中松了口气,虽然得了上乘武功,但他可不想被杀人狂魔盯上。 不过,这事发生在锻兵铺铺子门口,还是让他心头有些发冷,这货铁定是来找他的…… “也是凑巧了,大掌柜少说几个月没出门了,偏那天决定宴请王乱馆主……” 孙胖子神色有些古怪: “大掌柜出手及时,王馆主还好,他弟子们,可真是……” 孙胖子‘啧啧’摇头,表示惋惜。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黎渊终于安心,话锋一转,就又转了回去: “还得麻烦掌勺……” “嗯?” 孙胖子脸上一黑: “不借!” “我二哥借的银子可都塞您手里了,不问您借找谁借?” 黎渊搓了搓手,这天真冷。 “……我呸!” 孙胖子脸更黑了,拂袖要走。 黎渊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袖子: “弟子保证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第16章 年关大集 冬去春来之前,一年结束。 这是大运王朝承接前朝的纪年之法,传承千年不变。 年关之前,一年劳作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开始,百姓们,无论富有还是贫穷,都会在那一天前,添置家用,买些寻常时舍不得吃的东西给孩子。 过年前的半个月,是一年里最为热闹的日子。 黎渊揣着银子,告别了恋恋不舍,目送他离开中院的孙胖子,还未出锻兵铺,已经看到了天上炸开的一朵朵烟花。 “锻兵铺的仓库啊!” 深深的看了一眼演武场外,占地颇大的仓库,黎渊攥紧手心,快步向外走去。 “黎渊!” 突然,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黎渊心头一紧,回头就看到了身材异常高大的秦熊: “秦师傅?” 黎渊低下头,仍难掩心中的震惊。 今天的秦熊,比他三个月前见到的还要魁梧,怕不是已经有两米开外了,举手投足间,威势更为强大。 这…… “跟我来!” 秦熊也不瞧他,唤了一声就向前院走去,身后牛贵低着头,鹌鹑也似,亦步亦趋。 “有关系真好……” 黎渊心下一叹,摸了摸胸口的银子,回看了一眼伙房的方向,跟着到了前院。 前院与中院的布置相差不大,只是地方更大一些,前后两进,屋子更多一些,空地更大一些。 此时刚过晌午,空地上,前院的学徒们正在打熬力气,站桩舞锤,瞧见几人纷纷开来。 “练你们的!” 秦熊冷眼一瞥,所有学徒纷纷低头。 穿过前院,就是秦熊的屋子,独立的一进院,比孙胖子的要好很多,还有独立的伙房与茅房。 “我为什么叫你来,你大抵也猜到了?” 屋内,牛贵低着头去关门,秦熊负手而来,微微低头,压迫性十足。 “弟子知道……” 黎渊头都没抬起来。 这一天他早有预料,此时也并不显得惊慌,很平静。 “站似猿垂臂,血气绕身走,你这天赋着实了得,想来不日,白猿披风锤就要精通了?” 秦熊说着,眼角不免一抽,余光扫向牛贵,平白多出几分厌烦来。 他也着实没料到,一个根骨偏下,有无家财支撑的小辈居然有这样的进度,别说中院,前院能和他相比的,也只有都云一人,路忠都不行。 “秦师傅教得好。” 黎渊拱拱手。 武功是很难藏住的,至少对于此时的他来说。 三个月前,他身高才一米六五,如今,足有一米七八,更不见丝毫瘦弱,筋骨都结实起来,有眼的人都看得到,怎么藏? 事实上,黎渊这样才学武几个月的人,都能从秦熊的变化上看出他只怕是突破了。 “教得好?” 秦熊扯了扯嘴角,语气沉了下来: “你的根骨虽不如牛贵,但却颇为契合白猿披风锤,有此进度,此次中院进内院的名额,本该是你的……” 黎渊都没抬头,他知道这种话术,一般接下来就是‘但是’。 “但是,我之前应了人,这次,必须要带牛贵去内院,你可有怨?” “弟子不敢。” 相隔不过两米,面对着比真熊罴还要恐怖的秦熊,黎渊又能如何? “不敢,不是没有。” 秦熊又看了一眼牛贵,小舅子已经快把头低到裤裆去了,脸色涨红。 “往年里,内院三年方才考核一次,但之后,却是一年一考,凭你的进度,明年中院的名额必然是你的!” 说罢,秦熊转身坐下,端起茶碗,轻吹口气: “去吧。” “……是。” 黎渊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明年? 今年有关系户,明年就没有了? 出了屋,黎渊脸都有些麻木了,揉了揉,快步离开。 …… “姐,姐夫……” 屋内,牛贵只觉浑身像是有蚂蚁再爬:“我,我等一年再,再进内院也一样,黎渊,他比我强……” “等一年?” 看着不成器的小舅子,秦熊冷笑一声: “你去中院、都云来前院、苏灵去后院……杂物院、外务院都有人插入是为了什么?就是要在今年进内院!” “等一年,就太迟了!” “啊?” 牛贵抬头,脸色茫然。 “后年春,神兵谷大开山门,铺子耗费了不知多少银钱才得来这个机会。 诸多明年这时候,内院弟子就得启程前往蛰龙府,你等一年,神兵谷山门都关了!” 秦熊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给牛贵,沉声道: “神兵谷招收弟子,首重根骨,那黎渊根骨只得中下,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你天赋属于中上,进度跟上,未必没有拜入神兵谷的可能,那,将是你此生最大的造化!” “神,神兵谷!” 捏着瓷瓶,牛贵的脸色再度涨红,却是激动的浑身发抖。 神兵谷是什么? 那是蛰龙府的天! 牛贵很激动,心里的愧疚一下没了,捏着瓷瓶就要走。 “这几天,没事别出门。” 秦熊放下茶杯,嘱咐了一句。 “啊?我,我还想回家看看三姐……” 牛贵一愣:“那杀人大盗不是已经……” “马上过年了,县太爷不稳定人心,大集还开不开了?税还收不收了?” 秦熊懒得多说,摆手赶人: “滚蛋吧!” …… …… “秦熊只怕已经突破到内劲了?” 黎渊快步走着,虽有些憋闷,但想得更多的,却是秦熊的武功。 “他要是突破内劲,可就是下一任护卫头领,不知道孙胖子顶不顶得住?” 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银子,黎渊准备试一试。 “保险起见,得再借多点……” 心中嘀咕着,黎渊走出锻兵铺。 这时候已到了傍晚,换做平常,这时候路上已没什么行人,但因为年关将近,杀人狂魔落网,封禁解开,显得越发的热闹。 “扯几尺布,便宜点,给孩子娘做身衣裳……” “一斤肉三十三文?怎么涨这么多?” “糖葫芦,不吃炊饼,不嘛,俺要吃糖葫芦……” …… 大街小巷尽是人声,贩卖各种物什的摊子沿着各个街道蔓延到一眼望不到头。 久不出锻兵铺的黎渊,瞬间只觉喧嚣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住。 黎渊有些发怔。 他不是个爱热闹的,但时隔两个多月再出门,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难怪前世那些个修道的时不时也要出世,离群索居着实有些反人性啊……” 微微摇头,黎渊走进人群。 年关前的大集,热闹的不止是内外城,高柳下辖的十几个镇,也不乏驱牛赶车来贩卖东西,购置盐铁之类的。 这对于迫切需要入阶兵器的黎渊来说,自然也是个大好机会,不然,他也不好一次找孙胖子借这么多银子了。 除了给二哥还债之外,也是想着在大集上碰碰运气。 “不愧是一年一度的高柳大集,入了阶的兵器就是多啊!” 穿梭在人群中,黎渊要不断的攥紧右手,掌兵箓的感应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十分强烈。 可惜…… 以余光扫过那一个个提刀背剑的江湖武人,黎渊心下叹气,这都有主啊。 他很想摸一把,但也只能想想。 能背着入阶兵器的江湖人,可没一个好惹的,其中有几个带给他的威胁感比秦熊都要大。 “入阶,入阶……” 游鱼一样穿梭在一个个摊位之间,黎渊心里念叨个不停。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看向了右手边的摊位。 这摊子地段很差,摊主是一老一小,像是从下镇来的,摆着各类皮毛,不知名兽肉。 见有人停下,那爷俩顿时热情的招呼。 这,也算兵刃吧? 只是,怎么就碰不到一件正常的兵刃? 几个念头在心里打转,黎渊已经开口询问了: “老爷子,您那把镰刀怎么卖?” 第17章 锤和镰 镰刀? 那叫卖的年轻人微微一怔,回身看向自家爷爷腰间别着的那把镰刀。 镰刀俗称割刀,呈月牙状,刀口有斜细锯齿,尾端装木柄,用以收割稻麦,是乡村间最为常见的农具,流通十分广泛。 但那老者腰间的镰刀明显不是普通镰刀。 其柄黝黑,似和月牙刀刃一体,虽然上面遍布缺口,甚至像是断了一截,但刀刃仍然很长,黎渊估计,起码是普通镰刀刀刃的两倍。 “刀刃都得有三十多厘米了,怎么也不像是农具……” 黎渊微微眯眼。 “啊?你要买我的镰刀?” 那老人约莫六十上下,身材消瘦,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闻言摘下腰间的镰刀来,不舍的摸着: “这把镰刀还是俺爷爷留下来的,陪了俺一辈子,可舍不得卖……” “爷爷……” 年轻人扯了扯老者的衣角。 “您要是要的话,老头子也不是不能割爱,只是这价格嘛……” 老者没理孙子,自顾自的说着。 “您老能不能让我过过手?” 黎渊也没想压价。 这爷俩满脚的淤泥,寒冬腊月还穿着叠满补丁的棉衣,明显是村里的穷苦人家。 “那可得小心些,这镰虽然破口多些,可也很锋利……” 老者念叨着,不舍的将镰刀递来。 白光! 果然是入了阶的! 镰刀入手微沉,黎渊眼前却是一亮,有白光在眼角浮现。 【三元军制式刀镰】 【上等乌金铁锻造,经烈火十八锻而成,其主爱它如狂,曾以此饱饮仇敌鲜血,也收割了百年庄稼,刀刃渐损,渐生灵异……】 【掌驭要求:任一桩功精通】 【掌驭效果:大成级锯马刀镰术、长兵精通】 卧槽! 黎渊手一抖,眼里的光差点都窜了出来。 不但是一阶的兵器,而且,还是超乎寻常的一阶兵器,比那只六合靴还好,不但加成大成级的刀镰术,而且…… 【长兵精通:长柄刀镰,极为难学,非在兵刃上有惊人天赋者不可学之,其前主天赋颇好,其心血浇灌,已生灵异……】 “发了!” 黎渊差点都忘了身在何处,还是那老者见他发呆喊了几声。 “这把……镰刀,我要了!” 黎渊紧捏着刀镰不放,都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直接报出了低价: “老人家,您看三两银子,如何?” 正常买东西,黎渊绝不会这样,哪怕这爷俩看起来颇苦,可这把镰刀着实太好,对他的用处太大了。 这再压价,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三,三两?!” 爷俩对视一眼,便是有心敲一笔的老者都有些傻眼,也同时涌现出这么个念头。 “这把断了的镰刀还是个宝贝不成?” “爷爷!” 年轻人又扯了下老者胳膊,这次,是怕他卖。 老者这次仍然没理他,而是从摊子下取出最完整最好的那张皮子,递给黎渊: “一把镰刀哪值三两?加上这张狼皮,还差不多……” “老爷子讲究!” 黎渊深深看了这爷俩一眼,放下三两银子,用狼皮裹起镰刀,转身离去。 …… “爷爷,你怎么就?!” 年轻人连连跺脚:“那狼皮虽然秃了,可起码也值一两六,还有那镰刀,您怎么,怎么……” “人瞧你可怜不压价,是人心善,咱再抬价,这脸,你丢的起,老头子可丢不起!” 老者收起银子,又从摊子下摸出烟袋抽了一口,轻轻吐出去: “那镰在咱们家一百来年,草都快割不动了,就算是宝贝,可见和咱也没那缘分……” “可……” 年轻人只觉亏了,又气又无奈。 老者则披着皮子坐下,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他瞥着黎渊远去的方向。 还想坑人? 人家可是会武功呢,我的傻孙子! …… …… “那个老爷子有点意思……” 回头瞅了一眼那看不见的摊子,黎渊心里还‘砰砰’乱跳。 赚翻了! 大成级的刀镰术已经大赚特赚了,更别说那个‘长兵精通’了。 锤子,可也是长兵! “不能太兴奋……” 黎渊摸了摸怀里的十三两银子,压下心中的亢奋。 趁着天还没全黑,他又去买了两斤猪肉、一条咸鱼加上一只鸡,走向柴渔坊,二哥家。 路上,趁着天渐黑,行人少,他忍不住溜到没人的巷子里,将狼皮往怀里一塞,攥紧了镰刀把: “掌驭!” 默念一声,近一米长的镰刀已经摆放在灰色石台上。 “我的披风锤已经精通,练功锤对我没太大的作用了……这把刀镰,正好可以顶上!” 没有犹豫,黎渊举起刀镰,递向掌兵箓。 轰! 黎渊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像是被一柄大锤砸破了头,整个人一下像是失了神。 好半天,他才晃了晃头,伸手一擦,居然连鼻血都涌了出来,脑子更是昏昏沉沉,像是宿醉后又一夜没睡…… 但他却好似没察觉,心中的兴奋几乎满溢出来。 “赚大了,赚大了!” 不需要闭眼,黎渊就能清晰感觉到自身的巨大提升,他低头看着掌心一闪而逝的镰刀之影。 十三式锯马刀镰术,除了呼吸法,配套的桩功、打法在他脑海里清晰可见,各种经验不住的在心里翻滚。 好似他真个练了几十年的刀镰术,从无到有,练到了大成! “还不止……” 黎渊双手指头都在轻微颤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攥一柄武器。 长兵精通的加持,他此时还不太理解,但他隐隐知道,这只怕比起大成的刀镰术还要重要! “精通级的披风锤,大成级的刀镰术,部分兵道斗杀锤,再加上长兵精通……我现在……” 一瞬间像是拥有了旁人几十年练武经验,这种感觉太强烈,也太震撼,以至于黎渊都有些恍惚: “打不打的过秦熊?” 想起那两米多高的巨汉,黎渊心头的兴奋都少了大半。 “还是不够啊!” 来回搓了搓手,黎渊提起买的鸡鱼肉,快步走到了二哥家所在的巷子口,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二嫂尖锐的声音。 “二哥又挨骂了……” 黎渊差点都不想进门了,但来都来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还没关的院门。 “不对……” 黎渊余光一扫,这院子里的其他两家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二嫂的骂声。 “老娘拼死拼活给你还了钱,你又去借,借!你们兄弟俩迟早被人丢进碧水湖喂王八!” 黎渊又不想进门了。 黎林却是已经瞧见了他,但没等兄弟俩有什么动作,叉着腰的妇人已经转过身来, 却只是瞪着黎渊,气的都骂不出来了。 “嫂嫂,二哥。” 黎渊将买的东西放下,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不由得皱眉: “怎么回事?” 黎林低着头,做出让他快走的手势。 “别走,今天就说清楚!” 二嫂气的脸色发红。 黎渊没找骂,直接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默默的放在桌子上。 “十三两银子?!”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黎林瞪大眼,就连叉腰的二嫂也吓了一跳。 “钱宝来催债了?” 不等两人询问,黎渊先问。 “没……” 黎林脸色有些不自然。 “要不是钱宝来催债,我还不知道他去借了十两银子,我说怎么一两银子就能送你去锻兵铺呢!” 二嫂火气又上来了,叉着腰就又要开骂。 “二哥,你不是借了一年?怎么今天就来催债?” 黎渊皱眉。 大运的民间借贷由来已远,上至官吏,下到百姓,没借过总也听过,时间久了,自然就有规矩。 九出十三归是规矩,借债文书自然也是。 没有说借了一年,几个月就上门催债的道理。 “那狗东西硬不要脸了,说无论怎样,十天内就得还他十三两!那狗东西……” 二嫂破口大骂,这次骂的是钱宝。 “十天内就要还十三两?” 黎渊点点头,又将银子拿了起来掂了掂: “二哥,欠条给我,我回去的时候,顺路还给他。” 第18章 风雪夜收获 “胡闹!那钱宝是什么人,哪是你能应付的?” 黎林瞪眼,伸手去抢银子。 黎渊也不躲,也不用力,伸着手任由二哥去掰弄。 家里老小想主事,往往比外面更难,不露一手自然是不成的。 “你,老三你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黎林一脸震惊。 他的根骨是黎家三兄弟里最差的,压根学不了武,可砍柴多年,力气自然不小,但他都两只手去掰了,居然掰不开老三的手指? “不然,孙掌勺怎么肯借银子给我?” 黎渊轻轻一抖手,已挣开了二哥的双手,他搬运血气入手,在硬木桌上一按,就留下两个清晰的指印来。 粗暴,但有效。 “你,入门了!” 黎林愣了一下,脸上顿时涌出笑容,都顾不上心疼桌子,仔仔细细的端详起自家老三。 天色已微黑,加上被媳妇痛骂的不该抬头,现在仔细一看,不免一惊。 相比于两个月前,黎渊足足高出大半个头来,本来合身的棉衣现在都显得紧身了,裤腿都短了一截。 而且肤色也不如之前那般黑,两眼更是炯炯有神,已有几分英姿勃发的感觉了。 “好,好,好!” 感受着二哥紧攥的手掌,黎渊也不由得微笑:“现在,放心了?” 黎林有些感怀,又有些担忧:“那钱宝也是练过拳脚的,你把钱给他就是,别再节外生枝……” “吃了饭再走!” 两兄弟交流时,二嫂王娟已提着鸡鱼肉去了伙房,这时喊了一声。 黎渊看了一眼天色,有心先走,但也架不住哥嫂相劝,只得坐在床上,等着吃饭。 “你先坐着,我去帮你嫂子。” 黎林出门,背都挺直了几分,不一会,黎渊已经听到自家二哥在伙房有了中气的声音。 “以后,会越来越好。” 就着二哥平时舍不得点的油灯,黎渊觉得心中很平静。 知道自己回不去之后,他虽未表现,心中始终有种仿徨忐忑之感,这种心静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将揣着的狼皮放在床头,这年月做衣裳多是麻布粗布,狼皮是顶好的东西了,这张虽然破了些,也比做好的棉衣要贵。 不过,他想了想,放下狼皮,又将另一块破布塞进怀里。 “二哥不容易啊。” 斜靠在床头,看着几乎没有什么摆设的屋子,黎渊心中微叹。 前身才几岁大,黎家就破落了,他的记忆里也记得那么一间大宅子,破落也没太大的感受。 但黎林可是经受了剧变,从衣食无忧到一屁股债,三十出头了,还和别人合租,油灯都只有自己来了才舍得点那么一会。 “会好起来的……” 深吸一口气,黎渊半眯起眼,感受着掌驭了‘刀镰’后的细微变化。 掌驭刀镰的感受,比第一次掌驭练功锤还要直观的多,这自然是因为之前他身体太弱,又没有学过武功。 但现在,他已是精通级的武者,血气足可遍布一只手掌,体魄也比之前强健的多。 再有大成级的刀镰术加持,自然就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 桩功、练法、打法,一招一式…… “哪怕我没有学过刀镰术,不懂呼吸术,可就算加持在锤法上,也远远超过掌驭练功锤,要是能再弄一把长柄锤……” 黎渊心中很愉悦,这种有方向可走,蒸蒸日上的感觉让他十分满意。 美中不足的是,练武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试过手…… “钱宝……” …… 吃了饭,黎渊辞别哥嫂,顺手拿走了院子里一根桑木棍。 对于这些长且直的木棍,前世他就很喜欢。 “硬度很足!” 走出小巷,夜色已深,黎渊挥舞了一下与他一般高的木棍,只觉手感好到让他都有些意外。 “这就是,长兵精通?也是,谁说棍子不是长兵?” 黎渊很满意。 天色大黑,只有零星的灯光还亮着,黎渊不住摆弄着长棍,感受着长兵精通加持带来的变化。 他没有学过棍法,但随意舞动就有种如臂驱使的顺畅,自忖若是有一门棍法,必然能极快的上手。 他没有急着离开,因为说着放心的黎林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 “白猿桩可还要锻炼耳朵呢,二哥真是……” 黎渊心下无奈,却也不点破,兜兜转转了几圈,只是不住把玩着长棍,等到身后没了黎林的脚步声,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安上锤头试试?” 黎渊玩的上瘾,念头一起就有些心动,寻了处没人的巷子,手掌一翻,练功锤就凭空出现。 “真是好东西啊!” 哪怕已尝试过很多次,黎渊还是有些震撼,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力量。 噗! 黎渊现在的力气很大,一只脚踩住锤头,稍一用力已将锤把整个拔了出来,又将斩骨刀取出,削好桑木棍。 咔吧一声,就安上了锤头。 “咦?掌兵箓中,练功锤变成了长柄练功锤?有意思……” 收起斩骨刀,黎渊提起安好的长柄锤,只觉说不出的顺手,随意抬举,十分的圆融。 长兵精通! 小巷里,黎渊鼓捣了许久,这没人的夜里,感觉比锻兵铺更放得开,甚至有种演练一番的冲动。 “先办事,之后再试吧。” 黎渊有些恋恋不舍的收起长柄练功锤,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快步向着前街走去。 “要是这些泼皮先动手,那我可就只能无奈还手了……” 屈伸着五指,黎渊突然有种期待。 钱宝住在前街的一个大杂院,因为耍横犯浑,逼走了原本的租户,如今他的狐朋狗友都住在里面。 远远地看到里面还灯火亮着。 “一个人老珠黄的妇人,也不知老大惦念什么?想要,绑来玩玩就是,难道黎林那怂人还敢告官不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大发达之前,一家人都是黎家的长工,那时候就瞧上人的娃娃亲了……” “也别说,那妇人虽然泼辣,也有几分姿色……啧,就该将他们两口子一起绑过来,嘿嘿……” …… “钱宝是我家的长工?” 黎渊避到阴影里,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他想过钱宝是想讹些钱,有哪里想到这畜生的目的居然是嫂子? 正见得有两个泼皮摇晃着出门,就着道旁的雪堆就扯下裤腰带蹲了下来。 “……” 他本来还想听一听,一抬眼看到俩白花花的大腚,这哪还忍得住? 当即一步窜出,两膀同抡,砸向了那俩蹲号的泼皮。 拳脚兵器之间,多无明显的鸿沟,白猿披风锤,是锤,脱锤就是拳,两膀甩动当然也能打人。 事实上,练法与打法的区别,只在于对于血气搬运与调动。 “呃……” 那两人猝不及防,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就被黎渊一下放倒,砸进了雪窝里,哗啦一下大小便失禁。 卧槽! 黎渊还没来得及品味第一次试手,见状顿时暴退好几步,满脸嫌恶。 “难怪人憎鬼厌,茅房也没几步远,非要拉街上……” 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两片大腚,黎渊微微握拳,对于自己的力道有了数。 学武这几个月里,他虽然没和谁人打过,但对于自己的力道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孙胖子院内半人高的大水缸,装满水他都能掀翻。 这两个泼皮挨他两拳,起码也得是个中度脑震荡。 “老九,王牛?人呢,掉粪坑了?” 院内,又有人晃着走出,但没瞧见雪堆里的两人,已经被黎渊一拳放翻,这一下他用的力度小了些。 屎尿横飞对他的伤害也不小。 “这手感,和空击可太不一样了……” 随手将人甩进雪窝,黎渊耐心等待,依法炮制,又放翻了两个之后,屋内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劲。 “还有七八个?” 听得院内杂乱一片的脚步声,黎渊自怀里掏出破布裹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等院内的脚步声放缓,当即脚下发力,灵猿也似的窜了进去。 “谁?!” 走在最后的钱宝最是敏锐,大喝一声后退回屋,余光扫过,只见一道黑影猛的窜进院子。 一下扎进了人堆里。 “艹!敢来老子这闹事?!” 钱宝大怒,自门后取下两把大砍刀,但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就听得‘砰砰’几声,伴随着惨叫戛然而止。 不堪一击! 院内,黎渊都觉得错愕,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取出锤子,这伙泼皮居然没一个练过武? 这素质也能当泼皮的? “你是谁?!” 屋内,钱宝额头见汗,死靠着门。 但黎渊显然没有出声的打算,三步并成一步,两膀一甩,如钢鞭、大锤般砸在关拢的屋门。 砰! 门后,钱宝只觉胸口一痛,肥硕的身躯一下砸翻了桌椅,汤汤水水顿时溅了一身。 畜生,偷袭! 喝得大醉的钱宝心中吐血,却连骂都来不及,就被宽大的门板整个拍在了脸上,鲜血四溅。 “我艹……” 就这一下,钱宝就眼冒金星,却硬是顶着门板翻了出去,但也只看到一张破布裹着的脸, 就被重重的两拳打晕过去! “狗东西!” 黎渊冷冷的扫了一眼钱宝,又重重补了一脚,将这怕不是两百多斤的胖子踢得滚了三四圈。 但也没耽误时间,余光扫了扫,就奔向内屋,一阵翻箱倒柜后,眼前一亮,抱起两个小箱子就快步离开。 第19章 大年夜 破门而入,抱箱而出! 连转了好几条小巷,黎渊仍觉身上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刺激。 前世今生加起来,他打架都没几回,哪怕动手之前已想好,身上仍是出了一身汗。 “头回生……呸,是这伙泼皮欺人太甚……” 靠着墙,黎渊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紧张,刺激,后怕等等情绪都在心里翻滚着,但刺激明显大于其他。 前世,他可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招式是招式,打法是打法,真打起来,随机应变更重要。而且,我心不狠,手也轻了些……” 黎渊反思自己,又在脑海里复盘自己此次行动。 “我一句话都没说,又蒙着脸,应该没留下什么痕迹才是?……我,我这算是自保?” 他自问已经算是很果决,没有露面,没有出声,甚至准备好的长柄练功锤都没动用,首尾也很干净。 心里又念叨了几句,黎渊方才蹲下身,将两口小箱子大开。 一口里,放着厚厚一沓的欠条,最上头,正是二哥九出十三归的那张,其下,大把六出十八归,七出十八归的。 随手翻了翻,几乎没有比二哥那张欠条利息更少的。 “这条黑了心的蛆果然是在给二哥设套……” 黎渊有些后悔下手太轻。 但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敢杀人。 一来,大运王朝的律法极为严苛,他可不想惶惶而逃,一辈子被通缉,担惊受怕。 二来,他遵纪守法了二十多年,就算学了几个月武功,也没那魄力一下杀十几个人…… 刺啦~ 将所有欠条一并撕成粉碎,确保谁也恢复不了,黎渊方才打开第二口箱子,开始清点。 碎银十二两,百两银票一张,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十多颗小拇指肚大小的珍珠,看成色似乎还不错。 “这加起来起码有二百两银子!” 哪怕之前在屋内就瞧见了,黎渊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二百两银子! 他二哥在柴帮干活,每日天不亮出城,辛苦一月方才七钱银子,二百两,不吃不喝也要上攒十一年! 这还只是预估,毕竟他压根不知道珍珠的价值…… “这么多钱!” 黎渊心跳加速,拿起银票就塞进怀里。 但一想,他又觉得不妥,将六合靴从掌兵箓空间内取出,连碎银加银票都塞了进去,然后放回石台上。 这下妥了! “放贷的黑心钱可真好赚……” 将木盒丢进雪窝里,黎渊仍是有些咋舌。 放贷的可不会留下太多银子在手里,钱宝大部分的家私,其实是那一大沓的欠条。 不过他对讹诈穷苦人家可没什么兴趣,将木盒往积雪覆盖的水沟里一丢。 “丢了全部家当,又挨了我那顿打,至少半年内,他没可能作妖了,半年后……” 在积雪上又踩上两脚,黎渊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北风呼呼而吹,小雪渐渐变大。 “不同了……” 快步走在雪中,听着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黎渊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世界不同了,他,也不同了。 …… …… “呼!” “吸!” 孙胖子的小院中,黎渊站着白猿桩,脚扎如根,臂摆如柳,随风而动,于院中游走,挪移。 “药补,是关键!” 抬臂,舞锤,黎渊的大半注意力都在自己体内的那一丝血气上,有着药膳补益,血气搬运的速度比之之前快了倍许。 任何武功,都是易学难精,不止是白猿披风锤,三元刀镰术也是如此。 这个难精,却不止是招式,而是血气。 气血不是凭空产生,每一缕血气都来自于体魄之中,没有药膳填补,以他的资质,血气也在增长,但他估摸着,想要达到气血覆盖双臂,至少要五年以上的苦功。 这还是他练了兵道斗杀锤的打法,否则还要更久。 但如果日日都有药膳进补…… “至多一年,就能小成!” 缓缓收起架势,浊气吐出,黎渊一睁眼,就瞧见了满脸肉疼的孙胖子,好似自己吐出来的不是气。 “都是我的银子!” 孙胖子心痛的脸上肥肉都在哆嗦。 “掌勺放心,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黎渊忙打包票,同时说着自己的进步,披风锤法越发熟练了。 “屁!精通到小成,上等根骨有药膳支撑也得一年余,你……” 孙胖子又有些后悔,不该借那么多银子出去。 他一年才赚个二十多两,这小子欠了自己快十八两了,就算是九出十三归,他也觉得肉疼。 “我肯定更快。” 黎渊眼都不眨一下。 “你放屁!” 孙胖子才不信,哼哼了两声,才道: “铺子里大年有两天假,不过,你最好待在铺子里,听说柴渔坊很乱,一伙地痞都被打成重伤……” “那年九才被抓,城里这么严,谁这么大胆子?” 黎渊有些咋舌,心下也有些后怕。 他嘀咕了年九杀人案后县衙的反应,那天夜里打了钱宝,第二天就有衙役巡街,甚至他还瞧见了城里的诸军统领邱龙。 那可是来自神兵谷的大人物,比县令的威严还高,麾下三百人个个都是精锐,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谁知道呢?” 孙胖子有些幸灾乐祸: “听说那钱宝的家当全被抢走了,连欠条都丢了,不死,也半废了……” “欠条都没了?这可太好了,我二哥还欠他钱呢!” 黎渊佯作大喜。 “我怎么没想着去找他借个几百两呢?” 孙胖子有些可惜: “对了,你要是回去,切记初二早上要回来,要是错过了内院考核……” 自动忽略了孙胖子的威胁,黎渊点点头,离开院子。 明天就是大年夜,他自然要准备回家了,早几天,他二哥就来铺子里找过他了。 “黎哥,这是您要的年货!” 中院门口,刘青早在这等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么多东西,一个可不好拿,我帮您送回去?” “不必了。” 瞥了一眼中院的几个学徒,黎渊提起年货,出了门。 大年前一天,城里反而很冷清,大街小巷上没什么行人,这让逛了几天大集的黎渊颇有些可惜。 …… 砰! 砰! 烟花炸满夜空,颇为密集。 一向省俭的黎林,也买了些爆竹拉着黎渊在门外放,屋内,嫂子王娟在伙房忙碌,肉香气已经飘了起来。 黎渊打了二斤酒,给嫂子也倒了一杯。 野道士可没什么戒律,他拉着二哥碰杯,没一会儿,几人就都有些醉意。 “对了。” 黎渊放下杯,想起一事来: “那钱宝爹娘以前是咱家的长工?” “嗝~” 黎林脸色红润,摇着头: “那钱宝祖传的混账,咱们和他可没什么关系……说起长工……” 他顿了一顿,才道: “咱家之前的长工家姓秦,与咱们关系不错,锻兵铺招收学徒的消息,还是他告诉我的……” “嗯?!” 黎渊心头一颤,酒意全无: “秦熊?!” 第20章 年后初一 两层小院住着三户人,除了共用的伙房,黎林租的有两间,平常放杂物的房间收拾出来,黎渊过年的两天,就在这里睡。 “秦熊!” 关上门,黎渊裹着棉被躺下,想起那魁梧的身影,心里就不由得微沉。 钱宝不过是粗通拳脚的泼皮,凭着手下十来个地痞在前街耍横而已,他并不太在意。 可秦熊就不同了。 秦熊加入锻兵铺超过二十年,白猿披风锤早就大成,甚至可能已经突破到那个他都不懂的内劲层次。 从一个长工之子,混到锻兵铺前五,这样的人,可不是钱宝可以比的。 “内院,必须进!” 黎渊心中一横。 如果说秦熊之前的威胁,他还在顾虑,现在就全然没有必要了,他都打起自己哥嫂的主意了,内院考核自然不可能让。 “得想办法与二掌柜拉上关系了,有孙胖子在,应该不是问题?” 黎渊眯着眼思考。 有利益的地方,就一定有派系,有派系,就有争夺。 这几个月里,他也不止是在练武,对于锻兵铺的了解自然很深。 大掌柜曹焰一心开拓外务,高柳县锻兵铺,其实是二掌柜唐铜与三掌柜王定在掌管。 王定管着下面的矿山,以及货物运输,秦熊等护卫,也归他管着,唐铜,则管着锻造房与内院。 而且,唐铜是孙胖子的姐夫…… “那,就不能藏拙了!” 闭上眼,黎渊心下有了决定。 嗡! 幽暗的空间内,掌兵箓泛着幽幽光芒。 不大的灰色石台上摆放着几件物品,显得更为拥挤,黎渊都怕会掉下去。 “掉下去只怕就没了……” 掌兵箓的幽光照耀,灰色石台之外,是黑漆漆的虚空,看一眼都让人不由得恐惧。 “珍珠不好出手,我现在能动用的,只有这不记名的银票……算上孙胖子那借的,就有一百二十八两……” 黎渊清点着收获,想的则是掌兵箓的晋升。 掌兵箓晋升需要生铁千斤,白银百两,黄金一两,这个条件,一度让他很头疼。 攒,是绝不可能攒这么多的。 “生铁百斤不过一两三钱银子,千斤不过十三两,幸亏要求的是生铁,要是熟铁,价格要高二十倍!” 锻兵铺里厮混了这么久,对于铁价,黎渊自然很清楚。 生铁锤炼锻打就是熟铁。 正常来说,这需要五次反复捶打,一次得一整天,五炼之后,十斤生铁也只剩七斤熟铁。 人工、损耗、炭火钱加上,价格自然飞涨。 心里盘算着,黎渊觉得自己手里的钱很足够,唯二的问题是金子,以及怎么买这么多生铁而不扎眼…… “金子还好说,虽然市面上不怎么流通金子,但一两还是好找的,千斤生铁,可就太多了些……” 思忖着,黎渊心下稍缓,钱够了,其他的和掌兵箓的晋升相比就只是小问题。 “若能同时掌驭两件兵器……” 黎渊心里有些躁动。 他还在想,这些兵器是不是可以几件拼接成一件? …… …… “云大夫,如何了?” 四季药堂里,几个学徒兜转在床榻之间,秦熊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十多个地痞。 “嗯……” 留着山羊胡子的云大夫微微摇头: “那行凶者下手够狠,出手就打后脑,虽然死不了,嘴歪眼斜是免不了的,而且他们在屋外昏厥,一个个都风寒入体……” 风寒入体? 几个药堂学徒对视一眼,这比筋断骨折可要凶的多了,风寒是能要人命的。 听着床榻上的痛苦呻吟,秦熊面沉如水: “钱宝呢?” “钱宝……” 云大夫瞥了一眼都快被压塌的床铺: “重创惊厥,风寒入体、后脑撞伤,腹内出血,加上尾椎受损,就算熬过来,下辈子也离不开拐杖了。” “多谢云大夫。” 秦熊眼角抽搐了一下,抱拳告辞。 离开四季草堂,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匆匆赶来的牛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县衙没,没发现什么,邱捕快说是还在追查……” 秦熊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 穷文富武,自古如此,他能从一个长工小子混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自身根骨之外,也是因为包括钱宝在内的几批地痞。 那放出去的贷,是他的银子,也是他武功精进的依仗。 “还在追查?好得很,好得很!” 秦熊差点笑出声来。 “姐,姐夫……我打听了,那梁阿水养了几天伤后就出了离合武馆,这几天没人见过他。” 牛贵低着头: “可他伤都美好,应该不是他吧?” 两个多月前,王乱来锻兵铺赴宴被袭,弟子死伤不少,梁阿水在其中,断了条腿…… “寒冬腊月,碧水湖也要结冰,他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不好好养着,突然失踪,难道是去打鱼了?” 秦熊眼神发冷。 钱宝做事虽然看似混不吝,但也很清楚谁能欺负,谁不能招惹,不然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这几年里,钱宝唯一看错的,只有梁阿水。 可早在此人拜入离合武馆后,钱宝就将渔船、屋子还了回去,欠条撕掉,还把刘癞子也踢了出去,任其处置。 “梁阿水……” 秦熊深吸一口气,看向牛贵: “内院考核的几项我早两个月就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姐,姐夫,我……” 牛贵咬牙: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可恨啊!” 高柳城,东去三十里,冰封的碧水湖上,梁阿水恨恨的丢下鱼叉。 迟了两个多月,他当时布下的套早就被风雪掩埋掉了,茫茫几百里湖面,这让他怎么找? “我的灵鱼!” 梁阿水一瘸一拐的走在湖面上,十分恼怒。 入冬之前,他已设好了套,只等入冬丰收,谁料先是大盗杀人差点栽他头上,后面又被打断了腿,完全耽误了时间。 “罢了,罢了,神兵谷入门名额最重要,我不能节外生枝,身上的银子,够我药补半年了……” …… …… 呼! 不大的杂物房,黎渊垂臂站桩。 他微微闭目,脚不动,身如垂柳轻摇,体内已壮大不少的血气随其动作而缓慢流动,所过之处一片温热。 即是血气壮大的过程,也在慢慢的滋养体魄,虽然缓慢,但胜在持久。 当然,药补得跟上,否则只会气血两亏。 “呼!” 直到天光亮起,黎渊方才屈伸手脚,由着体内的血气归于沉寂。 “二十三个变化了!” 听着鞭炮也似的筋骨摩擦声,黎渊嘴角上扬,心中愉悦: “还差五十八个变化,兵道斗杀锤的第一路杀招,就练成了!上乘杀招……” 舒展了一下筋骨,黎渊穿上棉衣,在二哥家吃了早饭,方才辞别哥嫂,向着锻兵铺而去。 年后的初一,是锻兵铺内院考核的日子。 第21章 内院考核 天刚蒙蒙亮,锻兵铺已是热闹了起来。 黎渊来的很早了,路过演武场时居然碰到了十来个各院的学徒,其中居然还有生面孔。 “锻兵铺九个院子,六十多个学徒我都见过,那几个是?” 黎渊余光扫了一眼那几个生面孔,在其中一人身上停顿了一下。 在一群裹着粗麻棉衣的学徒中,披着狐毛大氅的可就这一个,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三掌柜王定的三儿子,王功?这不会也是来参加考核的吧?” 听着些微的议论声,黎渊心中微动。 “快着点!” 没进中院,黎渊就闻到了肉味,中院里,刘青等学徒在孙胖子的呼喝声下,忙的满头大汗。 “好家伙,舍血本了!” 黎渊一抬眼,就瞧见了屋内炖着的三大锅肉菜,这委实丰盛的过了分。 “这是内院考核这天才有的待遇,往年是三年一次,以后是一年一次。” 孙胖子掀开小灶的布帘,板着脸走出来。 “为了这顿饭,学徒们也得来啊。” 黎渊刚吃了饭,但现在又饿了,拿起筷子夹了块大骨头就啃了起来,伙房帮厨就这待遇。 惹得挥汗如雨的其他学徒纷纷注目。 “那几个可不是来混饭吃的。” 孙胖子努了努嘴,透过中院的大门,黎渊瞧见,几个穿着明显迥异于所有学徒的少年男女相伴走到那王功身前,似在聊天。 这几个少男女和一旁的学徒年纪相差仿佛,但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分割线,十分的扎眼。 “三掌柜家的三儿子王功,赵头领的小女儿赵小铭,其他的,也是内城几家临时塞进来的,好在,不占你们的名额。” 玩特招是吧? 黎渊耸了耸肩,问道: “坏呢?” “坏……也是真坏。” 孙胖子的脸变得很臭,很难看:“活见了鬼了,今年内院考核第三项,居然是摸骨……” “摸骨?” 黎渊微微皱眉:“往年呢?” “往年三项,是桩功、锤法、力气,今年怎么要求根骨了?” 孙胖子一脸闷气,眼前这小子的根骨可不是太好。 “根骨吗?” 回想起秦熊的态度,黎渊若有所思。 任何突兀的改变背后,必然有着深层次的原因,可惜孙胖子看起来似乎不知道…… “这要是有根骨要求……” 黎渊还没说话,孙胖子已是站不住了,提起食盒就向后院走去,忧心忡忡: “你在这照看着,我去找……人问问……” 根骨,到底怎么摸? 黎渊心下摇头,却也不慌,照料着三口大锅,也抽空给自己打了一碗,等孙胖子回来,他已经吃饱了。 “别吃了!” 孙胖子脸色有些黑,沉声道: “难怪内城那些家都塞人过来。这次考核有些特殊……黎渊,反正,尽最大的努力吧。别藏着掖着,不争,你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 “我可不是怕你还不上银子……” “啊?” 看着孙胖子少有的认真,还带着丝丝羡慕,黎渊心中微动。 他还想问什么,孙胖子已是摆摆手,走出屋子,敲响了‘饭钟’,门外的学徒们鱼贯而入。 …… 天公作美,饭后天气大晴。 黄泥压就的演武场上,一众学徒根据各自的院子排列整齐,各家院子的主事来的颇为齐全。 黎渊站在人群中,视线穿过面前的孙胖子,简单搭建的台子上,三个人正襟危坐。 秦熊立于右侧,低着头与那身穿黑色大褂的老者说这话,右侧,则坐着一面白无须的老者,黎渊认出,这是二掌柜唐铜。 “和秦熊说话的是三掌柜王定?那么,中间的是大掌柜曹焰?这么年轻?” 黎渊也是头一次见到三位掌柜,有些惊讶。 那位在整个高柳都有很大名气的曹掌柜,看起来才不过三十出头,穿着简单的褂子,并无出奇之处。 突然,曹焰向这边瞥了一眼,四目相对,黎渊立马低下头,两耳间一时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这眼神……” 黎渊心里有些发毛,有种前世站在天台边上望下看时那种,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恐怖感。 人的眼神怎么能这么可怕?! “掌柜们都来了!” 学徒们有些骚动,但也没谁敢发出太大声响。 黎渊没抬头,曹焰那一眼让他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时候冷汗还没落下去。 “秦熊,你说下规则!” 黎渊听到了声音才抬头,曹焰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字节简短,显得十分威严。 “是!” 秦熊抱拳,走到台前,中气十足的声音炸开: “我锻兵铺传承两百三十七年,老祖宗立业不易,为传承家业立下内院,天赋出众的学徒可以加入……” 秦熊声音很大,抑扬顿挫,说着锻兵铺的历史,说着主家的恩典,也内院的好处,洋洋洒洒,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月钱一两,不用劳作,有教书先生启蒙,二掌柜唐铜亲自传授武功,不止是白猿披风锤……” 黎渊心里总结了一下。 “……今日,内院考核,每个院子里最少都会选出一人来!而且,无论是否进入内院,今日在场的所有学徒,统统赏一个月的月钱!” 秦熊微微一顿,一众学徒纷纷欢呼,对于大多数学徒来说,这才是真实惠。 “来日切记主家恩典,好好做事!” 秦熊的声音压过学徒们的欢呼: “白猿披风锤入门的,出列!”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一阵骚动,不少学徒面露失望,考核还没开始,他们已经失去了机会。 黎渊走出队列,余光扫去,不算独立于一角的王功、赵小铭等人,六十多个学徒里,居然只有十二个入门的。 “没有入门的,也不必失望。” 秦熊一拍手,台子后面就走出几个身材魁梧的老者: “没有出列的学徒,跟着张师傅他们去前院,先去摸骨。 根骨若好,一样可以进入内院……出列的学徒,之后一样要摸骨,根骨不好,也进不了内院!” 白猿锤没入门的学徒们这才欢呼起来。 “要开始了!” 孙胖子本来都听的有些瞌睡,这时一个激灵。 台上秦熊扫视着一众学徒,于黎渊身上微微一顿,神情冷漠。 他没想到自己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这小子居然真敢来。 “也就这点出息了。” 听孙胖子提起过,这时候黎渊的心里毫无波澜,只是好奇的看着从场外抬着铁锭的壮汉们。 比力气? 真是朴实无华的选拔方式。 黎渊心中腹诽时,又有几个大汉提锤来到台下。 “白猿披风锤,讲究动静相合,桩锤一体,一十八式锤法既要刚猛,又要连绵不绝……” 秦熊后退几步: “一人挑一把,捶打铁锭,给掌柜们看看你们的功夫!” “是!” 牛贵等学徒摩拳擦掌,大声回应时,黎渊已首先出列,余光一扫,已选中了其中最好的一把。 “我要这把!” 身后有劲风袭来,黎渊脚下一踩,攥住弹起的锤把,看也不看,只是后退一步,就将夺锤的学徒撞飞在地。 台上五人纷纷看来,黎渊一臂扬起,平静的看来一眼秦熊,而后落下大锤: 砰! 大锤落下,火花迸现。 木台上,秦熊脸色一变,而本来不甚在意的三位掌柜也皆挑起眉梢: “这是……” 精通级,白猿披风锤?! 正襟危坐的曹焰微微前倾,眼神微动。 砰! 牛贵等学徒慢了一拍,这时候也纷纷举锤敲击。 当! 一锤落,反震之力回弹,黎渊脚下好似升根似不动,临来之前掌驭的长柄练功锤在掌心一闪而过。 精通级锤法加持! 砰! 这一锤,声音之大,压过了所有学徒的锤音,看台上,秦熊脸色大变,身侧,二掌柜唐铜拍在案上,猛然站起: “小成?!” 第22章 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小成?!” “不可能!” 木台上,秦熊瞠目,下意识前踏两步。 黎渊进铺子前,他亲手摸过骨,中等偏下而已,他也见过此人在锤法上的天赋,可…… 可这才四个多月。 就算是上等,不,上上等根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白猿披风锤练到小成! 啪! 秦熊身子一震,曹焰抬手将他拨开: “别挡着!” 秦熊一个踉跄,血气一下涌上脸来,火辣辣,好似被人抽了一巴掌。 “哎?” 木台左侧,王功、赵小铭等不需要考核的几人本有些百无聊赖,此时也被惊动,彼此对视,有些错愕。 “好!” 只有孙胖子一愣之后,涨红着脸大叫一声。 砰! 第三锤落下,黎渊只觉胸腔一片燥热,血气被完全的调动了起来。 自得授掌兵箓,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全力施展。 掌驭练功锤加上他已然精通的白猿披风锤法,这一下爆发施展,他只觉全身都似被热气充满。 精通加精通,等于小成? 黎渊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念头,他只是脚下发力,肌肉绷紧,抡圆了大锤,重击反弹之后,控制着大锤再度回砸! “力从地起,脚如根,要扎的深,两臂如柳,要灵动……” 黎渊的心中不住浮现出白猿披风锤的精义,似乎明白了当日秦熊所说的‘外三合’。 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 砰! 砰! 砰! 黎渊没有丝毫的留力,每一锤都用尽全力,铁锭被他打的火花四溅,底下压实的黄泥都往下塌陷。 但他自己,却丝毫不受反震,每一锤回弹之力,在他腰胯,手脚的调动下,加持在第二锤上。 而牛贵、路忠、都云等同样入门的学徒早已被这锤声打乱了节奏,提着锤,傻傻的看着那片破空,锤声所在。 “不是小成,他的血气不足,但锤法无疑已达到了小成,而且,领悟了外三合!” 木台上,唐铜又忍不住拍了一下桌案,看向那片锤影所在,眼神中颇为满意,就连瞥向自己拿不争气的小舅子的眼神,也缓和了几分。 “怪不得要叫披风锤!” 这是黎渊第一次捶打实物,感受无比的强烈。 他轰下的每一锤的回弹之力全部都加之到了第二锤,这就导致他的锤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十锤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好似被狂风裹挟,脚下有些站不住,勉力打下十三锤时,那巨大的反震之力终于是无法化解。 “不好!” 黎渊只觉虎口一痛,大锤脱手而出,炮弹也似飞出去。 噗! 牛贵一屁股跌坐在地,差点被砸中的他脸色煞白一片。 一跨十多米,秦熊单手接住了那横飞的大锤,这时候的面色比牛贵还要更难看的多。 相隔数米,黎渊平静抬头,咧嘴一笑,有种闷气吐出,酣畅淋漓之感。 傻了吧,爷有挂! 咔~ 铁锤都被捏出声音,秦熊胸膛起伏一下,却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 “好!” 木台上,唐铜抚掌赞叹: “好小子,学武四个多月,不但领悟外三合,还能将锤法练到这种地步,好,很好!” 丢下锤子,秦熊漠然走到一边。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唐铜十分满意。 “黎渊,他叫黎渊!” 惊喜的声音响起,孙胖子面色发红,似乎被称赞的是他一样: “他的呼吸法,是我教的!” “黎渊!” 唐铜看向曹焰: “大掌柜,这小子短短时间就能将锤法练到如此地步,可见其天赋异禀,根骨就算差些,也该是此次考核第一!” “嗯……” 曹焰微微颔首,看向王定: “三掌柜以为如何?” “如此天赋之下,根骨如何倒也不甚重要了,不过……” 王定手捋长须,却是微微摇头: “内院的学徒几十人,二掌柜未必照料的过来,老朽认为,应当择一人专心传授, 秦护卫,就很适合!” 本来脸色难看的秦熊这时也回过身来,拱手道:“任掌柜们吩咐……” “……这老家伙不是好人。” 黎渊嘬着虎口的血水,心中微冷,他可是看到秦熊和这老家伙耳语来着。 木台上,两个老对手针锋相对,曹焰神色不动,片刻后才道: “黎,黎渊?你自己呢?是拜秦护卫为师,还是去内院?” “去内院!” 黎渊连个磕绊都不打,压根没在乎秦熊难看的脸色。 “好!” 唐铜十分满意的坐下。 接下来,考核继续。 但无论木台上的几人还是木台下的学徒都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完事后,就敲定了此次入门的人选。 每个院子一人,黎渊不在此列,牛贵也在其中。 至于带去摸骨的其他学徒…… 锻兵铺招收学徒时,首先要做的就是摸骨,上者进内院,中者在外城,更差的,塞钱才能进来。 不过,表面上,入了内院的九个人,连同王功、赵小铭等不需要考核的,也都跟着去摸了骨。 摸骨的,是之前的魁梧老者。 老者名叫张贲,锻兵铺老人,却不是护卫,而是锻造房里退下来的,看着笑眯眯,手却非常重。 几个少爷小姐都被捏的哇哇乱叫,没了之前刻意的矜持。 黎渊最后一个上前,被摸之前,还有着类似之前摸骨错误,自己其实是千万人中五一的练武奇才的念头? 可惜…… “还不错,中等偏下吧。” 张贲松开手,他不意外,学徒们也都不例外,自己什么根骨,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中等偏下。 牛贵松了口气。 “老爷子,这根骨,到底怎么看?什么算好,什么是差?” 揉捏着肩臂,黎渊龇牙咧嘴,这老爷子手劲太大。 “这摸骨法嘛,就好比相马术。” 张贲笑笑,回答: “最早谁又知道什么是好马,什么是差马?不过是老祖宗们发现,有着某种特征的马长得大,跑得快,性子稳而已, 一代代流传下来,就是相马术。” 摸完骨的学徒们渐渐散去,只有牛贵等零星几人等到黎渊也摸完骨,方才离开,这时候,倒只有身穿大氅的王功留在这。 “原来如此。” 黎渊心下恍然。 “摸骨,也是一样的道理,到底为什么,老头子也不知道,但只知道,有类似特征的人,学武就是快……” 解答了疑惑,张贲也没离开,而是看着黎渊: “要不要加入我们锻造房?白猿披风锤,就得打铁才进步的快……” “这个……” 黎渊挠了挠掌心,掌兵箓的反应很强烈。 这位老张头身后的屋子里,起码有着一件以上的入阶兵器,而且,锻造房的人买生铁什么的,就很方便…… “这个……” 第23章 内院待遇 “外三合已成,内三合还未摸到门路,或许,哪天呼吸法不必刻意维持时,这门武功才算大成吧?” 孙胖子腾出来的一间小屋内,黎渊仍在站桩,他的猿六呼吸法越来越熟练,甚至站桩时,可稍稍分心。 黎渊心里盘算着。 他现在的武功,分为三个部分,白猿披风锤缺了打法,兵道斗杀锤只有打法杀招,刀镰术缺了呼吸法。 算起来,最完整熟悉的,还是只有白猿披风锤。 “学武不易啊!” 黎渊缓缓收势。 这年头,一技之长就是立身之根本,各行各业都惯会隐藏,武功,自不例外。 一门武功,往往会切割成多个部分,外人得到部分容易,想要得到全部,极难。 “黎渊,出来吃饭,今个你头一次去内院,不好迟了!” 外屋,孙胖子的声音传来。 黎渊推开门,小桌上,有馒头、咸菜,还有三个咸鸡蛋: “多谢掌勺!” “才开年,没什么菜,先将就一下,等菜市口开门,我高低给你露一手!” 孙胖子笑着招呼。 今天的孙胖子比前几天还要客气的多,不但主动招呼吃饭,还询问黎渊需不需要银子。 黎渊当然来者不拒,将欠债堆到了二十两之多。 “内院啊。” 孙胖子剥了个鸡蛋吃着,也有些羡慕: “其实,你的根骨很不错了,百十个人里能比你好的,也就几个,至少我的根骨就没你好。” “掌勺不用安慰我。” 黎渊麻利的吃着饭,堆孙胖子态度转变之快,他是有些佩服的。 前世他若有这么玲珑,也不至于混到回家开小卖部的地步。 ‘引以为戒啊。’ 黎渊心中琢磨着,一抹嘴,又拿个馒头出了院子。 这时候,天也才蒙蒙亮,中院里已有学徒在劈柴、担水。 见得黎渊,几个学徒的神色都有些复杂,羡慕,敬畏…… 内院与外院,其实相隔只是一堵墙,一扇门,但黎渊一路走来所见的学徒们的态度却让他以为自己像是平步青云了。 “真是鲜明且强烈的对比……” 黎渊咀嚼着馒头,心下感叹。 与前世不同,这个世界,至少高柳县的等级是十分分明的,毕竟,这是真分内外城,将繁华与贫穷分割开的地方。 锻造房后,一门之隔,就是内院,第一印象,就是大。 如果说中院是一进小院,那么这内院,就是四进院,大了不知多少,一进门,首先看到的,也是一方演武场。 黄泥压就,三四十米见方,摆放着石墩、木桩。 天还没大亮,已经有人在其中打熬力气,站桩舞锤,甚至彼此对练,呼喝有声。 这些人有男有女,小的也就十七八,大的二十出头,一个个体魄强健,精气神十足,显得干练而精悍。 “有点像前世的健身房……” 黎渊心里嘀咕,感受到了不同的氛围。 外院,哪怕是前院,每天也是需要劳作的,更不要说是中院了,内院却不需要。 如果类比,就是业余武者和职业武者的差距。 “黎渊?” 院内,有一高大青年走出。 听到声音,场上的二十多个男女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压迫十足,黎渊还好,前世他在乡下做法事,哪次不是一群人盯着, 身后远远跟着的牛贵就不行,吓的一个哆嗦,差点跌坐在地。 “他,他是黎渊!” 牛贵指了指前面。 黎渊点点头: “这位师兄找我有事?” 那青年体态修长,长相刚毅,一出来场上就响起一片‘岳师兄’的见礼声。 “我叫岳云晋,算是你的师兄,师傅交代了,你来了,领你去见他。” 那青年看向黎渊: “跟我来。” 又是一米九多,练白猿披风锤还有长高的功效? 黎渊心中腹诽,却是想起了这位是谁。 前院的学徒对于内院的消息也很关心,他这几个月最多听到的就是这位如今的内院大师兄岳云晋。 据说是上上根骨,如今一见,果然是猿臂蜂腰,身长而英武,在一众内院学徒里也是鹤立鸡群。 “岳师兄好。” 黎渊见了个礼,快步跟上岳云晋。 “二掌柜啊……” 牛贵满眼羡慕,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好一会儿,场上才有人招招手: “小子,来,让师兄们瞧瞧你的武功进度……” …… “内院四进,前两进,是学徒们的住所,后面这是伙房,药房所在,在后面师傅他老人家的住所, 这两进院,没有吩咐绝不能进!” 岳云晋领着路,头也不回,告诫着注意事项。 黎渊听得仔细,一一记下。 “内院弟子,月银一两,每日有‘养身汤’一碗,每天晌午饭后发放,记得来领,要是不够,三十文一碗, 其他药汤也有,银子够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这是内院学徒的待遇了? “这养身汤是内院学徒的药补汤药吗?” 黎渊不放过询问的机会,中院的消息太闭塞,很多东西他想知道都没有地方打听。 “医武不分家,药膳、药补、药浴都是练武时极重要的辅助……” 岳云晋脚下一顿,停在门口,躬身道: “师傅,黎渊领来了。” “嗯!” 屋内传出声音,黎渊应声进屋,亮堂的大屋内,唐铜正襟危坐,端着茶杯,面白无须,发丝半黑。 “弟子告辞。” 屋外,岳云晋躬身告退。 “去吧。” 唐铜一抬手,落在黎渊肩上,后者只觉眼前一花,旋即肩臂一酸,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过了电般抖了起来。 内劲?! 黎渊心里转过这个字眼,唐铜也松开了手,脸上带着笑: “根骨差了些……但这更说明你天赋够高!” “啊?根骨和天赋不是一回事吗?” 黎渊揉着肩膀,心里吃惊。 那一刹他根本都没反应过来,而且,手搭在肩上,他全身骨头都抖了起来,这一手着实让他震撼。 “根骨是根骨,天赋是天赋,当然不是一码事。” 打量着黎渊,唐铜自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 “这是白猿披风锤的打法,你自己去琢磨,七天后,老夫亲自考教你。” “多谢掌柜的!” 黎渊双手接过。 “有什么不懂,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去找你岳师兄。还有,进了内院就是老夫弟子,以后叫师傅。” “是,师傅。” 见唐铜端起茶杯,黎渊忙躬身后退,临到门口,才抬头道: “师傅,昨天张老邀弟子去锻造房,不知道……” “学武之人,心中当有分寸,这点小事也值得问人?” 唐铜深深看了黎渊一眼,摆摆手: “去吧。” “多谢师傅!” 黎渊抱拳离开。 内院并无什么管束,也无人督促,比想象的更为自由。 黎渊出了内院,瞧了一眼演武场上苦着脸站桩的牛贵等新进学徒,快步走向了锻造房。 比起白猿披风锤的打法,他现在心中更迫切的,是掌兵箓的晋升,以及老张头应他的一柄锤子。 …… 年后初二,锻造房无人上工,三十余口火炉只有两口开着。 黎渊来的时候,只见几个学徒在奋力拉动风箱,伺候着两个赤着上身打铁的彪形大汉。 火花四溅,锤音不绝。 “这是在炼铁?” 黎渊远远看着。 风箱催起的大火中是一块烧的通红的铁锭,两个大汉各自抡锤,轮流捶打着。 他们的动作十分将就,一锤落下,脚下就会发力旋转,以身子带动大锤重重砸下,却正是白猿披风锤。 不过却不是每一锤都叠加,而是每十一锤之后就会化掉劲力,继而重新打第一锤。 显然距离小成还差一些。 “郭朴、潘波,永平六年入锻造房,至今十二三年了,还未领悟外三合,十八式披风锤只能打出十一锤……” 黎渊回头,张贲背着手走进来,瞧着那两个肌肉奋起的壮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真真是蠢笨如猪!” 瞥了一眼那两位动作变形的壮汉,黎渊忙提高声音:“这两位师兄的血气可比我充沛的多了,可见根骨很好……” “根骨好有什么屁用?” 张贲哼哼了两声,指了指燃着的炉火: “小子,想不想试试锤?” “这个……” 察觉到那两位壮汉幽怨的眼神,黎渊忙摇头: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去挑一把好锤再来不迟,您说呢?” 第24章 张贲的馈赠 内院自然是比锻造房更好的去处,但对于黎渊而言,后者的重要实也不逊半分。 当张贲领着他来到仓库大门前时,他心中越发笃定。 “张老,您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何必亲自来?” 值守仓库的四个护卫,黎渊之前路过见过几次,腰挎长刀,一脸的生人勿进,而此刻,四人全都挤出笑脸。 “带这小子来选一把好锤,你们登记一下,他叫黎渊。” 张贲嗯了一声,让黎渊去登记。 仓库重地,即便是三位掌柜来调取什么,也得入册,这是规矩。 “黎渊?考核第一那个学徒?” “四个多月就将白猿披风锤练到了小成?” “来,登记。” 几个护卫彼此对视,显然听说过黎渊的名字,四个月武功小成,这在锻兵铺两百年历史里,都是极罕见的。 “难怪您老如此看重,亲自跑一遭。” 那护卫陪着张贲,也回头看了眼黎渊: “我叫王虎,当年跟着张老打过几年铁,日后有什么事,不要麻烦张老,找我就是!” “要你多嘴?” 张贲瞪了他一眼,黎渊则顺杆上爬,笑着攀起了交情。 “倒是个油滑的!” 老张头也瞪了他一眼。 “张老,登记了,您请进……” 几个护卫散开,王虎上前打开了仓库的大门,浓重的铁味扑面而来。 黎渊下意识攥紧拳头,右手掌心突突乱跳:“反应这么强烈?” “嗯。” 张贲点头:“跟我来。” 黎渊压着心中的兴奋,快步跟上,走入这间占地颇为不小的仓库。 一入仓库,首先看到的就是堆成小山的各种铁锭,最差也是十炼熟铁,再往后,则是一排排的木架, 上面摆放着各类兵刃,多是些常见样式的刀剑。 “那是碧水刀,青钢剑,咱们锻兵铺最为出名的两种兵刃,蛰龙府里也有不错的销路……” 张贲踱着步,见黎渊东张西望,眼神放光,不由得警惕: “这一口刀剑作价三两,你若要,去前面铺子里买,老头子可只许了你一把锤子。” “三两可太贵了。” 黎渊一脸惋惜,心脏‘砰砰’乱跳,掌心更是酥麻不已。 这里必然有着入阶的兵器,而且远不止一把! “三两是对内,对外,这些精品刀剑没有五两,想也别想。” 张贲轻哼一声,黎渊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他颇为享受。 “别摸!” 黎渊下意识缩回手来。 “这口碧玉刀是老头子当年打的,对外三十五两一把,当时打出的三十把,如今只剩这么几把了。” 那是个单独的架子,只摆着四把刀,碧如玉石,就算是不懂行的,一眼也可瞧出特殊来。 “此刀颇为锋利,一个不小心,你指头就没了!” 张贲训斥了一句,抬手取下一口碧玉刀,拔出。 嗡~ 刀身有莹莹之光,张贲用手轻抹刀面,一滴血瞬间就渗了出来,顺着刀面流过,不但不沾,更有冰裂纹理浮现。 “好刀!” 黎渊脱口而出,眼神放光。 这刀必然是入了阶的,而且保养很好,真正的杀人利器。 “你懂什么叫好刀?” 张贲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着: “这世上最懂兵器的,不是那些什么剑客刀客,而是我们铁匠!这把刀的每一寸纹理都是我赋予的……” 擦拭完刀面,张贲收刀归鞘,轻轻放回木架。 黎渊眼热不已,趁着张贲转身,飞快的伸手摸了一下,后者察觉后瞪了他一眼,他也只是赔笑。 眼底白光闪过。 【碧玉刀(一阶)】 【一位立志成为神匠的匠师以百锻混刚,佐以寒铁锤炼而成,吹毛短发,杀人不沾血,可称‘利器’】 【掌驭条件:积年匠师,任一刀法小成】 【掌驭效果:刀法精通、劲发刀芒、锻造入门】 白色一阶,三种效果! 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四口碧玉刀,黎渊很有些百爪挠心之感,恨不得立刻掏出银子买下。 “以你的天赋,若跟老头子学打铁,至多几年,未必不能打造出利器来!” 察觉到黎渊的躁动,张贲微笑。 他一句话就能让人把锤子送来,为何要亲自跑一遭,为的,就是这个效果。 黎渊的根骨不强,锤法天赋惊人,铺子里的几个掌柜或许觉得黎渊根骨稍差,而有些遗憾,他却十分满意,甚至于惊喜。 黎渊心不在焉,掌心掌兵箓的悸动一波又一波,入宝山而不能拿,让他难受的想吐血。 “您说的锤子呢?” “那边就是。” 张贲指了指。 黎渊一扫,那堆放锤子的地方就在仓库入门不远,这老张头应是带着他在仓库里饶了一大圈。 “您是故意要我看碧玉刀的吧?” 黎渊苦笑,心中微热。 眼前这老张头,比那位二掌柜更看重他。 “咳咳,铁匠的锤子必须得顺手,你去挑一把。” 张贲轻咳了几声。 黎渊已快步走了过去,余光扫着其他兵器架,心痒痒的厉害。 不拿走,让我摸一把也行啊? “迟早全部摸一遍!” 黎渊心下咬牙,伸手攥住一把锤子,眼底有灰光闪过。 不入阶,不入阶…… 锻造锤比练功锤要重,约莫得有十二三斤,但品质未见得就好过练功锤,毕竟都是铁疙瘩。 不过黎渊还是一一摸过去,半眯着眼观看着这些锤子的掌驭效果。 “锻造入门三把,锻造精通六把,这把,是小成?” 黎渊耐心翻找着,入目一片灰。 “锤是铁匠的魂,剑客的剑,刀客的刀,你可得仔细挑选……” 张贲立于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这些锤子,有些是新打的,有些是以前的学徒留下的,这其中有一把是老头子我的,你要能一次选中,老头子送你……” 瞥了一眼堆着的百多把锤子,张贲的微笑突然一僵。 黎渊抬头微笑: “老爷子送我什么?” “你不选了?” 张贲微微眯眼。 黎渊提起自己选中的那把锤子,一米多长的黑木做的锤把,一样黑黝黝的锤头,与其他锻造锤几无二样。 “就这把了。” 黎渊把玩着这把锤子,强压着心中的兴奋,问: “老爷子还没说送我什么呢?” “你确信这口锤子是我的?” 张贲眼角微抽,面无表情。 “大差不差吧?” 黎渊低着头,眼底白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碧蓝之色,相似蓝天。 【大匠之锤(二阶)】 【……受火甲子,曾锤万种铁,本是凡铁铸,渐生灵异……】 【掌驭门槛:锻造法小成】 【掌驭效果:圆满级白猿披风锤法、百兵熟识、大圆满级锻造法、兵类天赋】 第25章 天才的待遇 发大了! 低着头,蓝光遮眼,黎渊好悬没叫出声来。 二阶的锤子,四种效果! 黎渊差点被晃花眼,好一会才抬头看向一脸复杂失神的张贲: “老爷子,您这是?” “啊,没,没什么……” 张贲回过身来,看着提锤而立的黎渊,心绪仍是翻涌。 “这把锤,你怎么选出来的?” 锻造锤的样式并无差别,一百多把锤子里面,一眼挑中自己那把,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眼缘吧,就觉得这把适合,掂了掂,也趁手,就选了?” 黎渊眼都不眨一下,佯作诧异: “难道这把锤真是您老的?这么巧?” “是啊,这也太巧了。” 张贲摇头失笑:“或许是咱爷俩有缘?这么多锤子里,你都能一眼挑中,缘分可不浅啊!” “既然咱爷俩这么投缘,那……” 黎渊福至心灵,放下锤子就是一拜: “若您不弃,小子愿跟您学这锻造的本事。” 黎渊顺杆子往上爬,带着玩笑的语气,本也没想这位老爷子能同意,却不想张贲真个受了这一拜。 张贲笑骂:“你这小子倒是滑溜,但要拜师,怎么得也得有桌拜师宴,哪有这么草率的?” “您同意?” 黎渊也有些惊讶。 依着这把大匠之锤来看,眼前这位老爷子在锻造上的造诣,只怕是整个锻兵铺最高的。 这样的人,不知多少人想拜师而不可得,这就准备收下自己? 天才的待遇,真的不一样啊。 “咱爷俩这么投缘,教你两手算个什么?” 老张头笑了笑,他对眼前这小子颇为满意: “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手艺带到地下也是浪费不是?” 天赋好,脑子也算灵活,临老能碰到这种好苗子,他自然是欣喜的多。 “承蒙您老看得起!” 黎渊收起笑意,肃然一拜,恭恭敬敬:“弟子这便回家准备,明日请哥嫂上门下帖!” 艺不轻传,这几个月里,黎渊深切的知晓这点。 卖身学徒,三年打杂,两年帮工,这是最低,而这,还只是学徒。 真个拜师,绝不是口头上说一说,至少,也得父母登门奉上拜师帖,拜师礼,拜师宴一个都不能少。 张贲倒不甚在意,但若没有这一遭,这弟子名分就差了些,旁人也会质疑他是否真心收徒, 想了想,点头: “去吧。” “是!” 黎渊行了个礼,提锤出门,快步回家。 这锤,他可不想撒手。 “等等,张老之前是不是说要送我什么来着?” 出了锻兵铺的大门,风一吹,黎渊才冷静下来,着实被这把大匠之锤冲击的晕晕乎乎。 “先回家,让二哥准备下帖拜师。” 十几斤的锤子,黎渊一点都不觉得累,要不是走在街上,他恨不得现在就试试掌驭。 二阶的大匠之锤,不但有四种掌驭效果,而且每一种,都比他之前获得的要好。 但,掌驭条件他并不满足。 “锻造法小成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但是,只要掌兵箓晋升,问题就迎刃而解。” 黎渊心思很灵活。 锻造法未必比武功好学,小成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但仓库里就有一把掌驭效果为‘小成级锻造法’的锤子。 只要掌兵箓晋升,这个看似苛刻的条件,他瞬间就可以满足,自然,也不太放在心上。 “圆满啊。依着书上记载,所谓圆满,大圆满,是指将一门武功技艺练到了极为深刻的地步,但本质上,应该还是大成?” 年方过,大街上行人很少,黎渊沉浸在思考之中。 他并不太确定。 他接触的武功太少,但至少披风锤和刀镰术中是这样,大成之后,就是血气上的突破, 攥血生劲,是为内劲。 “但,圆满总该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 黎渊心痒难耐。 回了家,知晓黎渊进了内院,还被锻造房的老师傅看中,黎林比他还兴奋,立马就跑去找人写拜师帖。 黎渊则掏出十银子递给二嫂。 “你这孩子,哪来的这般多银子?” 王娟吓了一跳。 “这不上次天晚,我没来得及把银子还钱宝,之后听说他欠条都丢了,我就自己留下了。” 黎渊早想好了说辞: “张老爷子是锻造房最老资格的匠师,这拜师宴一定不能太寒酸,嫂子就别推辞了。” 王娟不是个矫情的人,当即就收下了银子。 顺嘴,黎渊问起了秦熊。 “秦熊?” 王娟想了想,印象不深: “你说的是以前咱家长工老秦家那贼小子吧?为人不是很端正,你离他远一些……” 黎渊连连点头,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 …… 拜师是件很繁琐的事,哪怕张贲并不在意这个,黎家三口子人还是忙了足足三天。 张贲是锻兵铺的老人,他收徒自然不是小事,锻兵铺各个院子的主事都来了,孙胖子也来送了份礼。 三位掌柜,曹焰没来,可也送上礼物,其余两位掌柜更是全程陪同。 宴上,全程黑脸的秦熊也来了,他也送了礼,此刻看着接受众人祝贺的黎渊,活像是吞了只苍蝇。 牛贵很羡慕。 “诸位,天不早了,该回了!” 张贲打了个哈欠,几个锻造房的大汉已起身送客。 “张老早些歇息!” “恭喜……” 一众宾客都有些醉意,晃悠悠离开。 “王虎,你帮着收拾一下。” 张贲打了个哈欠,又招招手: “黎渊,你扶我回房。” “您老早点歇息!” 王虎笑呵呵。 黎渊则搀扶着自家师傅回房,老人家容易困乏,又喝了酒,是着实倦了。 “关上门。” 一回房,张贲又精神了。 “您这是?” 黎渊关上门。 “宴上和二掌柜聊了聊,知晓了一些事。” 张贲喝了口茶: “今年起,锻兵铺各院招收学徒的名额都翻了几倍,也包括内院,之后只怕还会更多些……” “锻兵铺要扩张?” 黎渊不是很感兴趣,他对练武的兴趣远大于其他琐事。 “扩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与神兵谷有关。” 神兵谷? 黎渊心头一凛,他可还学了这家的五大秘传之首,兵道斗杀锤。 “神兵谷的名头,你应该知晓一些?” 张贲瞥了一眼自家弟子。 “蛰龙府里的大宗派,传承大几百年,势力很大。听说连官府都要避让几分……” 黎渊真打听过。 “浅了。” 张贲放下茶杯: “神兵谷,传承千年以上,而且,不是势力很大,而是,在蛰龙府,它就是天,真正意义上的天!” “啊?” 黎渊没反应过来:“那朝廷?” “在蛰龙府,朝廷也抵不过神兵谷。” 张贲很平静,似乎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蛰龙府,包括下辖十余县的诸军统领,都来自于神兵谷!” 这?! 黎渊瞠目。 什么样的朝廷,会允许宗派掌握一府所有城池的诸军? 这还是宗门吗? 王侯也没这么豪横吧! “铺子里这几年的动作,就与神兵谷有关。” 张贲锤了锤腰,站起来走了几步,方才看向黎渊: “明年春,神兵谷要大开山门,不论出身,皆可入门!” 第26章 晋升前的准备 内院学徒也不是谁人都能独自一间房,问清楚后,黎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中院和孙胖子合住。 至少能蹭饭。 “神兵谷,蛰龙府的天。” 锤不立身,黎渊掂着大匠之锤回前院,路上仍在消化着老张头说的信息,心下震动不小,也有些恍然。 “秦熊只怕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所以牛贵来了中院,不止是为了内院……真要推迟一年,那怕是就要错过了。” 黎渊心中微冷,有些侥幸。 若他真个藏拙,避让一年,没有让唐铜另眼相看,没有拜入张贲门下,那么等他知道神兵谷招弟子时,一切可就太迟了。 “人脉、情报,展露天赋的重要性啊。” 天色已是大黑,中院前的演武场上只剩了零星几个学徒还在站桩舞锤,黎渊反思着自己,从中摸索,确定自己以后的行事方式。 前世今生的不同,不止是语言文字和环境,风俗习惯,为人处世也不一样,必然要调整,变化。 …… 回到小院时,之前没喝多少酒的孙胖子已支起了桌子,四菜一汤,鸡鸭齐全,有肉有酒,比早上可要丰富太多。 “多谢掌勺款待。” 黎渊照例给孙胖子先满上,微笑敬酒。 “别叫掌勺了,我叫孙豪,你若愿意,叫声孙兄就行。” 孙胖子笑呵呵回应。 黎渊当然从善如流,他对孙胖子还是心存感激的,呼吸法,几个月里买药的银子可都是从他这到手的。 要没孙胖子,他学武的进度多少得打个折扣。 “来,吃!” “再提一杯。” 两人觥筹交错,比之前可要融洽的太多了。 两人的饭量都不小,哪怕不久前在宴上吃了饭,这时候还是能塞得下去。 “神兵谷的事,你知道了吧?” 孙胖子打了个酒嗝。 黎渊点点头:“神兵谷明年开山门,但我估计着,想入门只怕很难。” “是很难,但这机会太难得了。” 孙胖子有些醉意,也有些羡慕: “往些年,神兵谷只招收十二岁一下的孩童,不但要上等根骨,还要缴纳三百两纹银的……” “这可真是够苛刻的。” 黎渊有些咋舌。 上等根骨不说万里挑一,也得是千里挑一,高柳县算上下面的乡镇有户二十余万,每年未必有几个上等根骨。 更别说三百两纹银了。 整个高柳县,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现银的,也不会有太多家。 “苛刻?你还是不懂神兵谷的份量。” 孙胖子带着敬畏: “这么多年来,内城的富庶人家无不以送家中子弟去蛰龙府为荣,要能有这个机会,他们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的!” 比考编还夸张…… 黎渊有些理解,又觉得怪怪的。 前世几千年,地方势力比朝廷声势还大,还吃香的,可不多见,这神兵谷简直是国中之国。 “邱龙你知道吧?” 孙胖子问。 “高柳县军的统领?” 黎渊有些印象。 那年九杀人之后,这位统领回城,三百护军巡街,那声势大的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他,就是神兵谷弟子,前些年下山回来高柳城,如今,他家是内城首屈一指的大家,各行各业都得每年送上重礼……” 说着,孙胖子压低声音: “听说,就连县外那些山贼响马,每年也要奉上大笔的银子给他,就连号称人员上千的‘毒蛇帮’也不例外, 生怕被他剿灭,甚至于,我之前听林典史说,城里的税银都要给他分上几成……” “这……” 黎渊有些瞠目。 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但对神兵谷的威慑力却有了更深的认知。 山贼上交‘保护费’也就罢了,养寇自重的事前世也屡见不鲜,可这特么还能收税? 这还是宗派? 简直是一方诸侯,国中之国。 “你要能拜入神兵谷,那才是真正的鱼儿跃龙门,那叫个一飞冲天!” 孙胖子满脸红光,胸脯拍的‘啪啪’响: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孙某绝不含糊!” 他说的豪气干云,黎渊也就当他是真的了,举杯就敬: “那黄金的事,就交给……” “嗝~” 孙胖子酒意一下去了大半,大头摇成了拨浪鼓: “啥?你,你要黄金?那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 …… 不行,不是没有。 孙胖子带来了惊喜,用一张欠条换来了一两黄金,在后者肉疼的眼神中出了门。 “黄金一两到手,还差了银子和生铁,生铁好说,有师傅的关系,不明目张胆,千把斤而已,入手不难,倒是这白银……” 把玩着大匠之锤,黎渊思忖着。 他有一张百两的银票来自钱宝,但得换成白银才行,而要换白银,高柳县只有内城‘远达票号’一家而已。 “我要是衙役,秦熊,也肯定盯着,看有什么人去提取现银……” 黎渊穿过了大街小巷,来了内城。 内外城,一墙之隔,布局大差不差,外表上看,也只是街道更整洁一些,行人的衣裳更干净些。 但从外城到内城,居然要一个铜板的入城费。 “真赤裸裸……” 捏着鼻子掏了钱,黎渊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把将金子塞到了六合靴里,丢回了灰色石台上。 贵重物品,除了六合靴,他放哪里都不安心。 就算是来内城,他也提着大匠之锤,真‘爱不释手’。 “内城就是热闹啊,这才过了年,各个摊子就支起来了……” 远达票号在兴远街正中,门匾很醒目,黎渊却没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内城很繁华,人也很多。 他扫了几圈,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衙门、秦熊的人盯梢。 “虽然未必有人盯着,但没必要的险,能不冒就不冒……” 转悠了好一会儿,黎渊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兴远街。 …… …… “邱兄,这么些天了,莫非就没有半点与那贼人有关的线索?” 远达票号对面,茶楼三层包间,秦熊沉着脸询问。 “那大盗年九还未落网,衙门的人手实在是捉襟见肘,一时顾不上,还望秦兄见谅。” 邱达瞥了一眼对面的远达票号: “我遣了两个弟兄在这蹲守了小十天,路县令都颇有些不满了,几次责令调回,去搜寻那大盗年九……” 秦熊脸色发黑,想发作又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一敲桌: “梁阿水抓不得,那黎渊呢?他与钱宝也有借贷关系,武功够,也有嫌疑!” 内院考核那天,见到黎渊施展出惊人锤法后,他就怀疑上了,钱宝出事前,可是依他的吩咐,去威逼黎林了。 “张贲虽未成内劲,但这么些年打铁也积攒了不少人脉,你不愿意招惹,我就愿意了?” 邱达放下茶杯,脸色也冷了下来: “你可别忘了,我伯父的从龙断刀,就是张贲修复的!” 一言不合,两人皆冷哼一声,就要散去。 这时,有衙役小跑着上了楼,先是看了一眼秦熊,邱达点头后才道: “有弟兄说,两天前,有人在‘锦衣当行’,以九十三两的价格,死当了一张百两银票!” “?!” 第27章 二阶掌兵箓 “前天傍晚,临关门时,前街的王二拿着银票进来,挥舞着,重复说要死当,九十五两,最后,给了九十三两!” “这多新鲜啊?高柳县几百年里,也没听说过有人会当银票的,邱某倒是涨了见识了……” 锦衣当行,邱达收起口供抖了抖: “这贼人行事太也小心,王二小时候高热烧坏了脑子,除了父母谁都认不得,线索,又断了。” “好贼人!” 秦熊脸色发黑。 十来天前,知晓钱宝被劫后,他第一时间就遣人去盯梢通达票号,内外城几家能破开百两银票的铺子,也都遣了人。 但却没料到还有这么一手。 谁能想到有人会典当银票? 什么都没干就亏七两,七两银子,一家五口省着点够吃两年了! “线索既然断了,邱某也是无能无力,那几个兄弟,我就调走了。” 邱达收起口供,皮笑肉不笑: “秦兄节哀。” “……” 秦熊脸皮抽搐,杀人的心都有了,沉着脸唤来门外等候的几个泼皮。 “老大,弟兄们去打听了。那黎渊整日泡在锻造房里,前天一天就没出过门,倒是梁阿水,回城后就没人见过他……” “黎渊,梁阿水!” 秦熊深吸一口气,临走之时,他深深看了一眼锦衣当行的门匾,才黑着脸拂袖而去。 “色厉内荏,地痞习性不改,就算修出内劲,也还是地痞!” 瞥了一眼秦熊的背影,邱达冷哼一声,离开了当铺。 “邱捕头。” 有衙役快步敢来,神色微紧: “那于真又来了,如今就在衙门口,说要大人去见他。” “捉刀人于真?那年九莫非还在城里?” 邱达面色微紧,不敢怠慢: “走!” …… …… 夜色微黑,锻兵铺里隐隐还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黎兄弟,我来了!” 王虎推着装满铁锭的板车,没进院子就喊了一声。 当! 锻造房里,黎渊放下铁锤,招呼着: “王老哥,先放门外就行。” “好!” 王虎应了一声。 “你这锻造法进度不慢,再有几日,想必就能尝试打造兵刃了。” 锻造房里的火炉大多闷了火,只有黎渊用着一处烧着,张贲点评着: “劲力、火候的把控还不够老道,这几天,锤法之外,可以多打打生铁,内院弟子炼铁,每千斤七钱银子,不多,也能帮衬家用……” “是!” 黎渊应承着,将这老爷子送回去,方才搓了搓手,把门外的生铁锭都搬进锻造房来。 “齐活了!” 看着面前千多斤生铁锭,黎渊心中喜悦。 那天在远达票号外转了一圈后,他就出了内城,等到又两天过去,才在前天傍晚,选了个没人的时候偷跑出去。 最后,靠着一串糖葫芦,诱着王二去外城的当铺里,将银票死当。 高柳县内外城加起来,有七八家当铺,生意很杂,财米油盐,衣服破鞋样样都能当,但当银票的,他估摸没有。 “虽然亏了些,但胜在安稳,掌兵箓晋升才是头等大事,旁枝末节,就不能太在乎。” 七两银子加一串糖葫芦,黎渊还不至于舍不得,虽然当时有些肉疼,却没有犹豫。 自灰色石台上取出六合靴,将里面的十多两银子,以及那枚土黄色的金子一起倒出来。 掌兵箓晋升二阶的材料已经齐了。 “这可是我几乎全部的家当了!” 关上锻造房的大门,通红的炉火映照下,黎渊心中激动又肉疼。 这一波下去,他身上可就只剩那几颗珍珠,以及二十两银子,一两黄金的欠条了。 “应该不会和授箓时一样晕倒吧?” 黎渊心里嘀咕着,动作却没停下,将一应材料摆放整齐,远离炉火,以右掌贴近: “晋升,掌兵箓!” 嗡! 即便是做好了准备,黎渊仍是被那一声好似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巨响震得两眼发黑,脑海嗡鸣作响。 恍惚之间,他只觉似乎坠入了无底深渊,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抓不住,只有耳边尽是不知名的恐怖呢喃,让他心生莫大的恐怖。 噗! 黎渊踉跄一下差点坐到火炉上,感觉头疼欲裂,像是有什么想从脑子里爬出来一样。 “回回得来这么一遭?” 黎渊靠着墙坐到地上,揉捏着太阳穴,一脸疲惫,缓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 嗡~ 幽暗的虚空之中,黎渊立在变大一倍的灰色石台上,他环顾四周,所见只有掌兵箓散发着幽幽浅光。 四周的黑暗如墨,令人恐惧。 “这外面是什么地方?那些巨响、色彩,听到的呢喃,来自哪里?” 石台上,黎渊扫视着如墨虚空,心头升起的寒意让他不敢再看,似乎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恐怖存在。 【二阶掌兵主:黎渊】 【可掌驭兵器数:2】 如星幕般环绕石台的掌兵箓上,亮起了两枚‘星辰’,其中一枚掌驭着刀镰,另一枚则空着。 “二阶了!” 疼痛稍缓后,黎渊开始梳理脑海中凭空多出来的记忆。 “晋升三阶掌兵箓需要熟铁千斤,白银百两,黄金十两,赤金一两?暴涨啊……” 睁开眼,黎渊有些牙酸,身上更是酸疼不已。 “可以掌驭大匠之锤了!” 揉捏着酸疼的手腕,黎渊不经意瞥了一眼放在一角的大匠之锤,这一看不由一愣。 相隔两三米,他居然看到了锤头上散发的些微蓝光。 “这是晋升二阶的隐性好处吗?” 黎渊眼神一亮,爬了起来,他环顾着锻造房,发现,只要靠近他两米范围的锻造锤都有细微的光芒。 而超出这个距离,则看不到。 “这倒是方便了许多。” 黎渊隐隐觉得,掌兵箓晋升二阶之后或许还有其他好处。 只是此时头疼的厉害,只想睡觉。 不过,他还是强撑着收拾了一下锻造房,千斤生铁不多,但凭空消失,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 “差不多了?” 收拾了一下,主要是将之前他藏在角落的熟铁搬到炉边,黎渊这才提起大匠之锤,回去中院。 …… 这一夜,黎渊睡的很沉,一睁眼,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自入锻兵铺,他还是头一次睡这么久。 不过昨夜的头疼疲倦也一扫而空,精力再度充沛起来。 床头处,放着两把锤子,黎渊睁开眼就迫不及待的攥住了两把锤子。 “刀镰很好,但我只能掌驭两把兵刃,想要掌驭大匠之锤,必须先掌驭这般不入阶的锻造锤将锻造术推举到小成层次……” 掌兵箓刚晋升二阶,黎渊已经再想着三阶了,可掌驭的兵刃委实太少,完全不够他用。 “掌驭大匠之锤后,能不能再将那把不入阶的锻造锤换下来?刀镰的加持更大的多……” 黎渊心中嘀咕着,选择同时掌驭这两把大锤。 “掌驭!” 第28章 巨大提升,天才,出类拔萃者! 嗡~ 闭着眼,黎渊先选择掌驭那把不入阶的锻造锤。 刀镰取下后,他有种被从身体内抽离了什么的空虚感,但很快,来自锻造锤的加持填补了这份空虚。 或许是因为掌兵箓晋升二阶的缘故,黎渊发现现在掌驭兵器时不再那么粗暴,而是显得更为温和,更为直观。 选矿、炼铁、锻打、淬火调质、刨锉、回火、打磨…… 小成级的锻造术,一点点在他面前展开,如涓涓细流般流入心头。 “刀镰的加持没有完全消失……果然,掌驭的过程中,我身体也在习惯,甚至是记忆着这些加持……” “所以,掌兵箓的正确用法,就是不断掌驭,长时间的掌驭,将加持,最终化为身体的本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 黎渊压着心中的躁动,他感受着任何变化和细节,不放过任何机会探索掌兵箓。 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呜! 前后几个呼吸的时间,锻造锤的加持已彻底取代了刀镰,黎渊细细感受,那种犹如打铁多年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来。 好似,一瞬间就变成了积年的铁匠。 这种提升,实在是过于强烈! “片刻时间,就能掌握他人苦学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本事,这种力量可真是,太好了!” 黎渊心中振奋。 他是掌兵主,掌兵箓越强,他受益也就越大。 “现在,是尝试的时候了!希望一切顺利……” 熟悉了片刻,黎渊果断选择掌驭这把二阶的大匠之锤,他已经忍了好些天了。 嗡! 闭上眼,有过之前几次的经验,黎渊是直接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紧张感应着。 他不确定自己凭借掌驭锻造锤从而掌握小成锻造术的取巧方法,是不是真的能满足二阶大匠之锤的掌驭条件。 直到掌兵箓上的第二枚星辰中闪过锤影,他心中方才一松。 “成了!” 下一瞬,他的脸色大变。 暴涌而来的信息冲击的他头晕脑胀,就像是假酒喝多了,甚至干呕起来,两眼阵阵发黑。 “大意了!” 仰面朝天,脑子有些眩晕的黎渊还是被震撼到了。 就这么一刹那,黎渊像是过了几天几夜,甚至有种自己真的打了几十年铁的感觉! “不愧是二阶,这差距太大了!” 黎渊出了一身的汗,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眼神却是亮的吓人。 这收获实在是太大了! 圆满级白猿披风锤法、大圆满级锻造法、百兵属实、兵类天赋…… 这把大匠之锤比之不入阶的锻造锤,强烈,庞大了何止十倍? 如果说前者是涓涓细流,后者就像是浪潮决堤,只差一点,他就要昏厥过去。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挥之者无前,拥之者身雄!” 黎渊翻身坐起,忍不住攥紧拳头,才没有喊出声来,心里的喜悦浓烈的化不开。 这一刻,他方才明白了苍天授箓之时,他听到了寥寥几句话的真意。 【此锤曾锤打百兵万数,持之,熟识百兵之破绽,持之,兵类天赋增长】 天赋增长! 黎渊很激动。 张贲、唐铜都认为他根骨稍差,天赋惊人,可他自家人知晓自家师,没有掌兵箓,他只怕未必比牛贵强多少。 但此刻,他看到了改易天赋的希望。 虽然如今只是兵类天赋,但日后未必没有改易根骨,甚至其他天赋的可能! “这才是身雄啊!” 黎渊长出一口气,穿衣起身。 自‘掌兵石台’上取出长柄练功锤,快步走到了院子正中,巨大的提升感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施展一番。 晋升后的掌兵箓没让他失望,掌驭大匠之锤更让他十分惊喜,美中不足的是,他想将那不入阶的锻造锤换下来的想法落空了。 掌兵箓显然没这个漏洞可钻,还是要自己练到小成才行…… “怎么起这么晚?” 孙胖子从院外走来。 这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还是头一次见黎渊起这么迟。 “昨天睡得晚了些。” 黎渊回过神来,克制了发泄的欲望,想要一间独立小院的欲望顿时强烈了起来。 练功也好,其他的也好,他都很需要一处独立的空间。 孙胖子的心情很好:“我刚从内院回来,我姐夫对你十分满意,之前可是教了你打法?” “……打法吗?” 黎渊这才想起唐铜给自己的那本打法册子。 他这几天忙着晋升掌兵箓,加之有着兵道斗杀锤这门上乘打法在,差点都给忘了…… “你不会还没练吧?” 孙胖子心里‘咯噔’一声,差点冒出冷汗来: “我可是把你吹的天花乱坠,你,你可别……” “这就学,这就学!” 眼见自家债主眼都有些发红,黎渊忙从怀里掏出那本打法册子,翻了起来。 “打法,是搬运血气之法,比呼吸法还要难的多,我姐夫就给了你七天时间,现在才学,怎么来得及?” 孙胖子急的跺脚,撸起了袖子: “今天别去打铁了,我亲自教你。” “你先别急,我先翻翻看……” 黎渊已经站起了白猿桩,一手提锤,一手翻着那小册子。 白猿披风锤的打法与练法一样,只有十八式,每一式又有六种变化,册子上图文并茂,脚,膝,腰,膊,肘,腕的配合诀窍十分详细,倒是很直观。 只是…… 黎渊眨了眨眼,喃喃道: “这也不难啊。” “啥?” 刚去角落提溜了一把锤子过来的孙胖子听得直瞪眼: “不难?你知道这打法我当年练了多久?足足三……” 呜~ 一瞬之间,从极静到极动。 黎渊抬脚将锤头踢起,膀臂转动,锤头发出‘呜呜’风声,未消的积雪都被扬了起来,六个变化随之流出。 不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 提锤的那一瞬间,黎渊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与昨天的不同。 在他的感觉之中,这一柄练功锤好似真的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招式打法,以一种没有损耗的方式传递到了身体上。 任由他随意挥洒,流转随心! “这,这……” 院内骤起劲风,吹动积雪扬洒,孙胖子愣在原地,手里才锤子掉到地上都没察觉。 打法,是一门武功的精髓,涵盖着血气搬运、呼吸法、练法、桩功,是‘易学难精’中的‘精’。 他当年为了掌握这门打法,前后用了足足三年。 这…… 呼! 呼! 劲风流转,锤影绕身,一十八式打法,一百零八种,黎渊一气便打了出来,体内血气流转,一时酣畅淋漓。 几天前,他曾问过师傅,不同于根骨的天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展现。 张贲回答,常人学武,眼睛看到,心里就觉得会了,但一旦施展,就会觉得手脚十分僵硬,照猫画虎都模仿不出来。 真正出类拔萃者,则是眼睛看到,心中记住,就能按着心中所想,一丝不差的打出来! 凭借着掌驭大匠之锤,黎渊似乎有些理解了。 “这就是天才的感觉吗?” 第29章 捉刀人 “又长高了些?一米八该有了,啧,白猿桩真是好东西!” 铜镜里,是一张略带稚气的脸,不算俊美可也周正,眼神有神,嘴边有着淡淡的青黑。 满意的点点头,黎渊神清气爽的出了门,外屋里桌子上,有着一碗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和几个鸡蛋。 “人呢,哪去了?” 足足三天,黎渊都没怎么瞧见孙胖子,早晚两顿饭倒是一顿不少。 第四天一大早,黎渊推开房门,才看到了似乎有几分消瘦的孙豪。 “那天怎么打的,之后就怎么打!” 孙胖子推门而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也有些复杂:“别,别藏拙。” “多谢掌,孙兄提点。” 黎渊抱拳,有些担心:“你这三天……” “我没事,只是……” 孙胖子哼哧了两声,一脸烦躁的摆摆手: “快走吧,天不早了!” 黎渊走后带上了门,屋里,孙豪闷闷的坐下,着实有些心塞。 他倒也不是个善妒之人,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根骨好,天赋好的学徒,可这小子的天赋未免也太好了。 “老子当年学了三年,也没他第一次上手纯熟啊……” 越想越郁闷的孙胖子伸手将角落里的锤子提起,调整呼吸站起了白猿桩,咬牙切齿: “我还就不信了!” …… “天才,出类拔萃,但这个度,也得把握一下……” 出了门,黎渊反思。 那天他很克制,只是小露了一手就刺激到了孙胖子,这个度,就刚刚好。 若是全力施展…… “内院学徒是可以搬出去住的,只要有银子,没人会管,但……” 揉了揉眉心,黎渊叹息,还是穷。 他手里还有七八两碎银,租个小院倒也够,但这是他留着药膳补身的,至于那几颗珍珠,却着实不好出手。 这几天他虽然没出门,但他死当银票的稀罕事,可是早就传遍了高柳县,有鼻子有眼的。 “黎师兄。” 白色大氅,六合黑靴,黎渊一回头,就瞧见了王功,他的身边立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那是赵头领的小女儿赵小铭。 “原来是王师兄。” 黎渊拱手。 他们虽然是同一批加入内院的,但也没什么交集,王功、赵小铭等人的小圈子,只有牛贵勉强融了进去。 一批的路忠、都云等人就怎么都蹭不进去。 “黎师兄是要去内院吗?正好一起。” 王功微笑着走来,赵小铭好奇的打量着。 这几天,内外院里,黎渊俨然是触手可热的人物, 内院第一,四个多月就将披风锤法练到小成级的天才,锻造房管事张贲的徒弟…… “王师兄这是?” 黎渊微微皱眉,不冷不热。 拜师后,老张头可没少和他说起锻兵铺里的事,秦熊不但是三掌柜王定的人,更是后者最得力的弟子。 “年后初三是‘千眼菩萨’诞辰,我们几个陪着母亲去上香,昨天刚回,却是没能参加黎师兄的拜师宴……” 王功也不在意黎渊的冷淡,微笑伸手取出一个瓷瓶: “这枚‘蕴血丹’是四季草堂的宝药,且当是在下的随礼。” 蕴血丹? 黎渊微微眯眼: “王师兄这礼随的也太重了……” 四季草堂他没去过,但这丹药他却听说过,一瓶六枚,得二哥半年的月钱,素来只在内城售卖。 “这有什么……” 王功淡淡一笑,正想说什么,黎渊已伸手将那瓷瓶拿了过来: “这般重的礼,想必是送给我师傅他老人家的?王师兄既是要去内院,那在下就帮你送过去……” “呃……” 王功稍稍错愕,方才再度挤出微笑: “这,黎师兄不去内院吗?” “左右也不远。” 掂了掂这瓶丹药,黎渊拱手告辞,也不在意身后脸上没了笑容的王功。 “一瓶蕴血丹,你就这么送他了?” 赵小铭轻笑:“王公子可真大气!” “……到底是个破落户!” 王功脸上有些挂不住,拂袖离去。 他这次归来,从父亲口中几次听到黎渊的名字,这才临时起意想尝试拉拢的。 谁料…… …… “毛都没长齐,也来试探你家道爷?” 将丹药揣进怀里,黎渊心里冷哼,拜了师之后,他才知道那三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考核那天,要不是他展露出天赋引来那两位掌柜的注意,就算是压过牛贵,也别想入内院。 甚至可能被那老梆子派到秦熊手底下…… “蕴血丹?” 打铁声与热浪滚滚,锻造房里,张贲将药丸倒出来,挨个用指甲扣下些药粉弹入嘴里尝了尝: “嗯,药没问题,是四季草堂卖的,那小家伙倒是舍得,这一瓶得小五两银子了!” “您这是?” 黎渊愣了下。 “丹药不能乱吃,就算是亲自从大药铺子里买来的都得小心,遑论过了其他人的手?” 张贲告诫着徒弟: “内院弟子少不了出门,你千万得记着!不止是丹药,就算是水和干粮,也不能乱吃!” “弟子记下了!” 黎渊记在心里。 他前世也跑过几年江湖,对于这些老前辈们的经验之谈当然很看重,这些经验背后,说不定就带着血。 “嗯,你记着就好。” 对自己这个徒弟,张贲还是较为放心的,将瓷瓶丢回给他: “一瓶蕴血丹而已,他敢给,你要就是,老头子没什么能耐,但这点东西,还是受得起的!” “那就托您的福了!” 黎渊更没什么负担,笑呵呵的塞进怀里。 “行了,老唐不是说要考教你?那你就早点去,今天的一千锤就给你免了!” 张贲大手一挥。 对于这个弟子的进度,他还是很满意的,除了最早那几天损耗大一些之外,这几天的进步让他都有些瞠目。 “可不能免,弟子可就靠这个买药呢!” 黎渊连连摇头。 身为锻造房主事的弟子,自然是有好处的,他每炼两千斤熟铁,可是有半两银子拿的。 这是锻造房里的师傅们才有的待遇,也是他目前唯一的进项了。 “随你!” 张贲不耐烦的摆摆手。 …… 呼! 呼! 还没到内院,黎渊已经听到了破空声。 院前的演武场上,牛贵、王功、路忠等新入内院的学徒们提锤站桩,学习打法,老学徒们则三三两两的在一旁或对练,或打熬力气。 场外,岳云晋背着手,面无表情。 新学徒的打法,都是他在传授。 考核之后根本没露过面的唐铜今天也出来了,端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不知是在观看,还是打盹。 黎渊放缓脚步,打量着新老学徒们。 “王功、赵小铭,还有那几个内城来的富家子弟的血气都超过精通级了,锤法也就入门水平,吃药堆起来的。” 黎渊看了几眼就对‘同窗’们没什么兴趣了。 倒是那些老学徒里很有几个了得的,一招一式皆有章法,血气加持,声势不小,显然是已有小成。 “除了岳云晋之外,没有一个大成的?或许还有,但至多不过一两个……” 黎渊心中有了数。 有着圆满级披风锤法的加持,看人演练他就能推测出其人的进度,但没练的,他自然也瞧不出来。 至于唐铜…… “卧如病虎,比秦熊还要厉害的多吧?” 黎渊心里嘀咕了一声,居然真就听到了秦熊中气十足的声音: “黎渊!” 唰! 看似打盹的唐铜突然睁开眼,锐利十足,似如苍鹰: “不知是哪位朋友,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某家于真,蛰龙捉刀人。” 内院外传来笑声,一消瘦青年跨步而入:“因故而来,一时忘了礼数,还望唐兄勿怪!” “于真!” 唐铜长身而起,面色微沉: “捉刀人不去抓朝廷要犯,来我锻兵铺干什么?” “捉刀人!” 黎渊回头一瞥,眼皮不由一跳。 那青年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模样,腰胯长刀,他的肤色暗黄,满脸风霜,衣衫不整,很有些落魄。 可任谁看到他,都绝不敢轻视分毫。 此时年关刚过,寒气未降,此人却只穿着单衣,内是贴身短打! 而此刻,在秦熊的点指之下,这位捉刀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于某此来,只想寻这位小兄弟问几句话!” 第30章 江湖风波 找我? 于真的眼神很平静,黎渊却不禁心头微冷。 那只破鞋带来的麻烦还未解决? 那年九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问话?” 淡淡的瞥了一眼秦熊,唐铜眼皮一耷拉,道: “老夫记得,捉刀人好像还不是朝廷的捕头吧?就这么闯进来问话,是不是太不把我锻兵铺放在眼里了?” 呜~ 有微风吹落房檐上的积雪。 演武场上一众学徒纷纷聚拢,皆冷冷的看向于真,似乎唐铜一声令下,就要一拥而上。 余光扫了眼脸色难看的秦熊,于真微微皱眉,抱拳施礼: “唐兄误会,于某断无此意。只是凑巧在门口遇到了秦护卫,经他提点,才让他引见……” 这老东西一年到头不在内院,怎么偏偏今天就碰上了? 秦熊心中暗骂,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于兄为追凶而来,我锻兵铺乃本城大家,自当协助,还望唐老勿怪!” “原来如此。” 唐铜扯了扯嘴角,这才看向黎渊: “你听到了?” “弟子明白。” 黎渊先躬身一礼,才向着于真抱拳: “不知这位大侠要问什么?” 捉刀人,黎渊记起来了,之前曾听人提及,这是一个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抓官府通缉的要犯,然后领取赏银的行业。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赏金猎人’,用其他学徒的话来说,叫大侠。 “大侠可不敢当。” 于真笑了笑,开口道: “半年前,于某在蛰龙府揭榜,欲擒拿独行大盗年九归案,一路追至高柳后,失去其人踪迹……” 于真很客气,这番话自然是说给唐铜听的。 “年前的三个月里,于某搜遍了附近乡镇,笃定其人在高柳县杀人之后并未逃入发鸠山或碧水湖,此刻,必然还在城中!” “那个杀人狂魔还在城里?” 有学徒惊呼一声,内院顿时骚动起来。 三个月前的灭门杀人大案一度沸沸扬扬,高柳县都封了城门不准进出,直至年前十多天才放开。 “衙门不是说……” 有学徒脱口而出,又马上捂住嘴巴。 “那年九出身千钧洞,乃是邪道中人,此番流窜在此,连神兵谷都有高人被惊动,此人若不伏法,只怕还会再造杀孽!” 说罢,于真微微一顿,这才开问: “小兄弟,据我所知,那年九所杀的最后一人,你曾见过,还在他的摊子上买过东西?” “刘三?回大侠,刘三被杀的前一天,我确实去他的摊子上买过香料,但也只是买了香料。” 黎渊头微低,回答。 “小兄弟不用拘谨,抬起头来。” 于真的声音温和,黎渊下意识的抬头,却觉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莫大的困意瞬间涌上心头。 这是催眠?! 突然,黎渊一个激灵,却也恍若未知,呆呆的看着,心中则不免惊怒。 此人面善心黑,怕是问第一句话之前就下了手? “真的,只买了香料吗?” 于真的声音忽高忽低,黎渊听得头晕难受,却也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呆呆点头: “还,还买了半斤腊肉……” “于真!” 突然,唐铜怒喝一声。 黎渊佯作惊醒,只见这无须的老者像是猛虎般暴起,只一窜,就跨过了三十多米的演武场, 狂风灌满大袖,猎猎作响,甩出的拳头,好似战场之上裹着旗帜的战枪! 砰! 两人的碰撞太快,大多数学徒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唐铜已回到了原地。 “这就是内劲吗?” 黎渊怔在原地,眼皮乱跳。 一窜三十米,这特么比猎豹还快了! 于真也就罢了,这七十多的老人家,居然还有如此爆发力? “好拳,好枪!” 于真则连退数步,每一步都踩出深深脚印,他抚掌而赞: “素闻锻兵铺有白猿锤、青蛇枪、虎咆刀,唐兄用的,就是青蛇枪吧,果然了得!” “五毒玉刀,名不虚传” 唐铜面沉如水。 “追凶事大,于某稍有冒犯,唐兄大人大量,想必不会在意。” 于真微微拱手,旋即转身离去。 “唐老……” 秦熊脸色发青。 “王定教的好啊!” 唐铜却未怒,甚至都未看他一眼,拂袖便走入院子: “云晋,黎渊进来,其余人散了吧!” 秦熊脸色青白一片,狼狈而走。 “什么五毒玉刀,不堪一击!” “青蛇枪竟然如此了得吗?师傅太厉害了!” “这就是捉刀人吗?什么大侠,我呸……” …… 一众学徒顿时沸腾,议论纷纷,不少面色涨红,与有荣焉的样子。 只有岳云晋与黎渊一前一后跟进了院子。 “师傅,您没事吧?” 岳云晋面露担忧。 “有事!” 唐铜一翻手,掌心青黑一片: “什么五毒玉刀,五毒人虫吧!全身上下都是毒,老夫差点吃了亏!” “老师,您不要紧吧?” 黎渊有些心惊。 那青黑色的掌心在不停蠕动,像是有毒虫在里面挣扎,啃噬血肉,要破皮而出。 “清毒丹配合内劲倒可驱逐,只是得将养两三个月吧!” 唐铜猛然握手,发出‘砰’的一声爆鸣,青黑色的血水流淌顺着指缝流出。 “那于真本都要走了,您又何必?” 岳云晋皱着眉。 “他要就那么走了,老夫便是死,都没脸面去地下见你师祖!” 唐铜冷哼一声: “江湖名利生杀场,有时候要跑得快,有时候一步都退不得!今天的事,你要记下,来日自己找回来!” 后半句,震聋发聩,却是看着黎渊。 “弟子记下了!” 黎渊咬牙,他当然记下了。 若是他心志不坚定,将兵道斗杀锤说出去,不说于真如何,便是神兵谷都要杀他! 岳云晋问道:“师傅,那于真用的是什么武功?好生诡异……” “那叫迷魂法,说是武功倒抬举他了,其实不过是种特制的迷药,无色无味,防不胜防, 但是你若是心性坚定的,就不会中招!” 唐铜说着来了气,瞪着黎渊: “你这出身,苦头也该吃过才是,怎么心性如此之软弱?” “……让您老失望了。” 黎渊只能苦笑了。 他着实没想到明明十分忌惮于真的唐铜,居然会悍然出手。 “罢了。” 唐铜有些疲惫的盘膝坐下,调整呼吸,搬运血气,开始驱毒。 “走。” 岳云晋面沉如水,拉着黎渊出了门。 演武场上,一众学徒还在议论,十分热闹,岳云晋大声呵斥,加练打法。 “四十六步,小四十米啊!” 黎渊从唐铜的太师椅走到于真留下的脚步前,心中凛然。 习武的这四个多月里,他进步堪称神速,血气足可覆盖半个手臂,体力增长巨大。 可一窜三十多米对于他来说还是个巨大的冲击。 “这样的速度爆发力,不用什么武功,撞都能撞死我了!” 黎渊心中升起莫大的紧迫来。 “于真,秦熊!” 捏了捏怀里的蕴血丹,黎渊咬牙转身。 有圆满级披风锤法的加持,他的进境之快远非其他学徒可比,只要血气跟得上,他甚至有把握快速修至大成! 第31章 心意相合 一夜春风来。 孙胖子院里的老树抽了嫩芽,冰消雪融后的大地,已隐见几分绿意。 呼! 呼! 老树下,黎渊单手提锤,站着白猿桩,他的身形松垮,神意舒缓,呼吸却悠长有力。 “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此为外三合。” 黎渊脚下一跺,膝胯扭动,臂肘后扬,长柄练功锤破空舞出,打出不同于之前的炸响。 啪! 炸响似鞭炮。 劲力一发就不再收,黎渊脚动胯动,两臂甩动,犹如白猿披锤,整个院子都被破空炸响所充斥。 不一会儿,十八式锤法,一百零八种变化就悉数施展,并于最后劲合一处,重重捶空。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打法小成!” 里屋,正收拾桌子的孙胖子一下窜了出来,看着汗气蒸腾,缓缓吐气收拳的黎渊,嘴角不由得抽搐: “你,你怎么学得如此之快?!” 虽然练法小成后,打法进度也会很快,可这么几天就将十八式锤法,一百零八种变化合于一处, 打出‘白猿锤击’,还是让他有些站不稳。 要不要这么夸张? 他当年练到这一步,可是花了十多年! 更可悲的是,又十多年过去,他还只停留在这一步,没能领悟内三合,只是靠着食补把血气推到了大成而已。 眼前这小子要不了多久,怕是就要超过自己了。 “这半个月里,药膳、药补、药浴都没停过,要没点进度,哪对得起我花的银子?” 长出一口气吹散蒸腾的汗气,黎渊精神奕奕,他屈伸着两臂,血气充盈,自肩膀到指尖,温热到有些滚烫。 腰胯下,也有血气流动,似已要下沉之膝。 继外三合通透之后,他的血气也已推举到了小成的地步,只差血触涌泉,贯通六合,就能大成! “那是我的银子!” 孙胖子瞪大了眼。 “对,对,还要多谢掌勺慷慨解囊!” 黎渊连连抱拳,心中着实有些感激。 他这大半个月的进步堪称巨大,但对应的,花钱如流水,锻造房打铁的那点收益可远远不够。 不但身上的银子花完,欠孙胖子的银子也创了新高,达到了四十五两之多,还不算那一两金子。 真,贵人。 “老子也是猪油蒙了心,不知怎么就被你小子借了去!” 孙胖子哼哼了几句,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三十年苦练,不敌你五个月,你我都是中下的根骨,怎么天赋差距就如此之大?” 眼见孙胖子一脸怀疑人生,黎渊忙转移话题: “我这外三合已经通透了,可内三合还是有些不得要领,掌勺教教我?” “你,你已经要接触内三合了……” 孙胖子扯了扯胸前的衣裳,觉得心口有些发闷,直愣愣的看了黎渊几眼,才咽了口口水: “怪胎,怪胎啊……” 五个多月前,这还是个根骨差,体格弱,塞钱才能进来的孱弱学徒,五个月后,已经要接触内三合了? 这种天赋简直惊人至极。 “也就是你根骨差些,血气增长不快,不然……” 孙胖子一脸唏嘘。 “根骨差嘛。” 黎渊笑了笑。 血气进度除非交手,或亲手检查,旁人是不大能看出来的,孙胖子以为他血气还未小成,他自然也没必要说。 “白猿披风锤,有六合之说,内外三合,外三合你已领悟,自不必降,而内三合,分别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孙胖子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显然也不是表面上的惫懒。 “外三合,以胯为中心,贯通手脚肩肘,内三合,以心为主,贯穿意气,直至六合贯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为元帅,意为号令,气为先锋,力为将士……” 黎渊静静听着。 关于白猿六合,内外院里,他已问过不少人,但说辞总体上大差不差,但问及详细处,就说要自悟云云。 依着他看来,这就是已经大成的那些位自己也没能领悟透彻。 但凡说起来云山雾绕的,多半是自己也不懂。 “我姐夫是这么教我的,他师傅也是这么教他的……” 孙胖子一摊手。 血气增长,靠着药补是能慢慢增长的,但武功境界就没办法了。 他的血气已贯通四肢,但悟不通内三合,六合无法贯通,他就无法冲击内劲。 “我大概懂了。” 黎渊点点头:“多谢掌勺解惑。” “?” 孙胖子有些发懵:“你懂,懂什么了?” “现在还说不好,等我试一试,若没什么错,我再来教你。” 感受着圆满级的锤法加持,黎渊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到底没有验证。 “不是,你倒是先说说啊!” 孙胖子百爪挠心。 “我认为,心是想法,意为行动,心意合一,就是,心里想什么动作,身体就能做出什么动作。” 黎渊想了想,说着: “所谓的六合贯通,我认为,就是心里动了念头,好比一锤打出,膝胯手肘、血气、呼吸彼此配合,全身的力道拧成一股打出去……” 比起玄虚的心意相合,黎渊觉得自己这个解释要更为直白些,也觉得很合理。 毕竟,圆满级的披风锤法加持着他。 “全身的力道拧成一股……” 孙胖子好像是听懂了,但他下意识打了一拳出去,又不免苦笑: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难,还是要悟……” “与其说是悟,倒不如说是靠着经年累月的练习,让呼吸,招式,搬运血气成为本能。” 黎渊解释着,他是真想拉孙胖子一把: “练了未必成,不练就一定不成。” “我荒废太久了,一时半会怕是捡不起来?唉,罢了罢了,我大抵是没成内劲的命……” 孙胖子叹了口气,目送黎渊出门。 砰! 院门关上,孙胖子一扫脸上的颓唐,咬牙切齿的攥起锤子,就在大树下站起了白猿桩。 开年后,铺子里一下招收了四十多个学徒,比以往多出几倍,中院人手多了,他就空闲下来。 这些天,在黎渊的刺激下,他又将武功捡了回来。 “内劲!” …… “半个多月瘦了二十多斤,当我看不出来?” 回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黎渊心中微笑,快步走向锻造房。 掌驭大匠之锤后,他的锻造术才是真正的突飞猛进,两天前已经迈入精通行列。 配合着熟识百兵,锻造术上的造诣超过了不少铁匠师傅,只是火候上差些。 “最多两个多月,锻造术就能入门,到时候,就能将刀镰换上去,掌驭两把入阶之兵了!” 第32章 默默积蓄 “铁是死的,你也是死的吗?力道要均匀,下锤轻重自己要把握!” “打铁,锻打第一!没有千锤百炼,哪有上等钢材?!” “夹钢法你不会?!渗碳,你又忘了!” …… 年关一过,锻造房已成了最为忙碌的地方,叮叮当当声中,一众赤膊大汉锤打的热火朝天。 张贲巡视着锻造房。 老头子很恼火,这一批新进的帮工基本功太不扎实,最简单的打铁都做不好。 “黎渊呢?” 拿起个小茶壶喝了一口,张贲瞥向角落,往日里这时候那里锤声最密最响。 “您老来时,黎师弟刚走!” 有铁匠正在淬火,闻言抬头回了一句。 “又去私塾了?” 张贲皱了皱眉,正欲离开,突然瞥见什么,先是一愣,旋即走到角落。 石案上的架子上,赫然摆放着一口刀。 “碧玉刀?” 伸手将那口还未着柄的长刀拿起,五指轻轻擦过刀面,张贲不由得眯眼,面上有了笑意: “已有三分‘利器’之相了,差的只是材质不够。好小子,进步竟然这般快? 倒不枉老头子出面当这恶人,将那秦熊调走……” …… 距离内院不远,是锻兵铺的私塾,仅准许掌柜们的子女,以及内院学徒入学。 私塾里只有一位老童生,也只能启蒙,教个识文断字。 “立国足有一千四百多年的王朝,大运,大运……” 嗅着淡淡的桃花香味,树下的躺椅上,打了一天铁的黎渊穿着干净的单衣休息,翻阅着一卷史书。 内院的私塾,他来的很少,但隔三差五也会过来,倒不是要学什么经义,而是翻阅一些书籍。 这算是他练武、打铁之外,唯一舒缓放松的时候。 “这可是正经的史书啊,也这么不严谨的?” 虽然翻了不少次,可每次瞧见大运立国太祖篇,黎渊都不免有如上腹诽。 这记载,属实离谱。 “前朝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征战多年,太祖年六十九方起兵,十年平天下,十年安黎民,十年开盛世……” 对于后述的吹捧,黎渊并无兴趣,可那个十年平天下,着实让他每每看到都嘴角抽搐。 大运太祖庞文龙,生受日神之庇护,领八百骑出‘明坡’,每有恶战,必有神火天降。 “天幽关定鼎之战,枭雄高飞青合精锐三十万突袭太祖,是日,神火天降,如瀑如潮,三十万精锐尽灭于天幽关前……” 书写这本史书的那位,显然对于太祖有着无限憧憬,前面大篇幅讲述了那枭雄高飞青的可怖。 其人天纵奇才,自起兵以来,十荡十决,百战百胜,天下五道,其已得其四,麾下将星如云,人才济济。 号称三十万精锐,尽为武者,一度被人称之为千古最强军。 “三十万武者,尽被天火所灭,这可信度不如大陨石术啊,毕竟,陨石还常见些,天火,还如瀑如潮?” 合上书本,还给私塾的夫子,天微黑时,黎渊方才回到小院里。 “秦熊被遣去了发鸠山?” 一回院子,黎渊就从孙胖子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昨日,大掌柜回铺子,听闻了此事,先去见了我姐夫,之后唤了秦熊,听说好一通训斥。 这说是调去当主事,其实就是发配了!” 孙胖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在黎渊之前,秦熊是锻兵铺近些年里天赋最好的,年不过四十,就已修成内劲,只等来年赵头领一走,他就是锻兵铺的护卫头领。 他之前见到,都得巴结着点,毕竟,他姐夫大了秦熊三十多岁…… “不是说曹掌柜很器重他吗?” 黎渊稍一思量,已知道这必然是为了安抚唐铜。 毕竟,秦熊只是带了个路,针对的又只是自己这么个学徒,调去山头采矿,在谁眼里都算是重罚了。 那天之后,他也打听过,那个捉刀人于真不但找了他,刘三身死几天内与他打过交道的人,他一个没露下。 “换做其他人敢吃里扒外,就不止是调走了。” 孙胖子心情颇好,这从屋内桌上的酒菜就可以看出来。 细粉汤、椒醋肉,大馒头,两壶药酒。 “到底是内劲,真要罚的太重,曹掌柜只怕也舍不得。” 而且,是四十岁,正当壮年的内劲武者,曹焰舍得重罚,已经足够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黎渊也没什么抱怨。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什么从不说,心里自然有个小本本记着。 “内劲啊!” 孙胖子也叹气,瘫在椅子上,一脸颓废:“这辈子只怕没成内劲那天了……” 你倒是洗了你那身汗臭气啊! 黎渊心中腹诽,但面对债主,自然要客气些的,更何况还有这桌酒菜。 “来,走一个!” 两人筷子不停,酒不停,一人一壶酒喝完,桌上的饭菜也一扫而空,又吃了两个大馒头,才各自回屋。 “这药酒的劲道,不比蕴血丹小了!” 关上门,黎渊沉腰坐胯,手一伸,长柄练功锤已到了手里,他习惯了提锤站桩。 他微微闭眼搬运着血气。 血气来自人体之内,正常学徒,若没有药膳补益,一日至多搬运三次,再多就伤身。 但有着药膳、药补、药浴,以及蕴血丹,配合着兵道斗杀锤的第一式杀招变化,黎渊一日可以炼血三十余次。 这可是十余倍的差距! “锻造术小成还差不少,一个半月倒也差不多了……知足,知足,正常的学徒,到这步起码得十五年以上了。” 微微眯眼,黎渊感受着掌兵箓。 寻常人是没有办法精准的判断自己的进度的,但他可以。 有着大圆满级的锤法加持可对照,自然可以清晰判断。 “师傅给了我铁匠的待遇,一口寻常刀剑,得银一钱,若是利器级,可得一两银子……” 将血气搬运到今天的极限,黎渊方才带着一身温热躺下,到天蒙蒙亮才起,继续站桩。 站桩练锤、打铁练锤、药补药浴、翻阅书籍…… 沉浸在学武,提升自己的感觉中,黎渊一点都不觉得烦闷,每天都很充实,往返于前后院之间。 披风锤法,内三合,兵道斗杀锤的杀招,锻造术…… 一日复一日的枯燥中,黎渊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他的血气在足够的药补下不断提升,体力也在长进,单衣之下,紧贴着骨架的肌肉,流畅而精悍。 咔嚓! 春雷炸响。 黎渊赤膊推开窗户。 只见乌云滚滚,电蛇游走,来的比往年都迟一些的春雨由远而近,带着草木泥土的味道,噼里啪啦的落下。 第33章 风雨 轰隆! 闷雷滚滚,雨落如珠,打在老树,房檐上‘啪啪’作响。 “这是我来之后的第一场雨。” 黎渊赤着脚,穿着一条短裤走进雨中,提着锤,闭着眼,感受着风雨扑面。 初来时,他身体瘦弱,凉水擦身都生怕得病,但现在,任由雨水打湿身体,他也只觉得有些微凉意而已。 可以感觉到的血气在他的体内游走,温温热热,隔绝外界的寒意。 练武之人极少得病,除了因为体魄强壮之外,也是因为这一身的血气在。 “武功招式因人而异,真个交手,自然不是你一招我一式,找劲,发劲乃是打法的重中之重。” 雨中,黎渊调整着呼吸,提锤不动,半眯着眼,感受着风雨。 雨中练锤是有讲究的。 在白猿披风锤中,这叫听劲,兵道斗杀锤中,这叫认劲,刀镰术中也有类似说法。 正常来说,各家弟子学习打法时,除了木桩、沙袋之外,都有师兄弟、师傅亲自喂招,以此来熟悉劲力。 更豪奢的人家,甚至会花钱请人来刷‘生桩’。 而没有条件的,也有取巧的法子,雨中练功,就是其中一种。 砰! 某一刹,黎渊睁开眼,锤头随之而动,划破雨幕,绕身而动,似要将所有风雨全都隔绝在外。 泼水不进,正是白猿披风锤大成的象征之一。 呼! 锤影交织。 除了掌驭的大匠之锤外,黎渊用了他此时的全力,臂膀上大筋突起,盘根错节好似虬龙。 一把长柄披风锤被他舞得密不透风,呜呜之声响成一片,不时更有炸响声。 但是……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黎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风雨八面来袭,他看似密不透风的锤网,就像是筛子般被穿透, 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全身上下。 昏暗中,风吹雨,这是比高柳城最高明的武者都还要防不胜防的攻击。 “有效!” 被风雨吹打的发丝都湿透了,黎渊的眼神却很亮。 对于严重缺乏对练经验的他来说,这一场雨简直就是及时雨! “若我的锤子能舞到连这风雨都泼不进来,其他人又怎么能突得进来?!” 风雨之中,黎渊一锤又一锤,身若灵猿,脚、膝、胯、肩、臂、肘齐用,体内血气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来的躁动。 兵道斗杀锤的打法,远比白猿披风锤上记载的来得厉害。 黎渊虽只将第一路杀招的变化推到七十六种,但耐力却要超过锻造房里那些比他血气更厚的铁匠师傅。 血气滋养下,体魄,耐力也在不断增长。 这一练,就练到了云散雨停。 “效果拔群!” 回屋擦干身子,换上衣服,黎渊精力仍然充沛,回忆着雨中练锤,他心中十分满意。 有着圆满级锤法可以对比,他的进步很快,这一场雨下来,他已隐隐把握了打法的精髓。 若能阻敌于外,则阻之,若拦不住,电光火石间的抉择,可就决定生死。 “避重就轻,先挡要害!” …… 雨后,天放晴,空气中仍有泥土草木的味道。 黎渊照例第一个来到锻造房,将封了一夜的炉火放开,风箱鼓动,没几下,火焰就窜了上来。 “锻造法小成,至多两三天了!” 自角落取出前几天打好的生钢,黎渊很享受这种不断提升,有方向可以使劲的感觉。 锻兵铺内,一火一锻,折后再锻,这为一炼,生铁五炼为熟铁,百炼则为生钢,千炼则为熟钢。 甚至于,还有万炼一说。 黎渊不懂一种铁怎么能不断锤炼,但也只能当成是前世今生不同了。 “五炼的熟铁只能打个菜刀,十炼才勉强可以打兵器,却也是下下品,铺子里一两一把的就是这种, 而利刃……” 黎渊取出三块百炼生钢来。 兵器自然有好坏之分,彼此的价格差距能拉到十倍,甚至于百倍以上。 寻常碧玉刀,三两一把,但张贲亲手打造的碧玉刀,内部价格也得三十两银子往上走。 “一火千锤为一炼,就这几块生钢花了我七天的时间,这还是我,其他铁匠怕不是得大半个月?” 黎渊的手指摸着钢材,大圆满级的锻造术让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几块钢材的优劣。 随后,他将三块钢材品质不一的钢材叠在一起,烧红,锻打。 砰! …… 锻打,塑性,锤炼,淬火、回火、退火,打磨…… 以黎渊这样的耐力,再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也足足打了两天之久,第二天,天色大黑时,才勉强打完。 “好!” 黎渊抬头,锻造房里的铁匠师傅、帮工们居然都还在,眼看着他手里的长刀,发出欢呼之声。 “利刃!这把碧玉刀定是把利刃!” “才三个多月吧?黎师弟居然打造出了一把利刃来!” “利刃啊!打出一把就有一两银子拿啊!黎师弟可得请我们喝杯酒!” …… 黎渊在锻造房的人缘不错,毕竟,这是他师傅管着的地界。 “银子拿到了,定给诸位师兄打些酒来!” 一片叫好声中,黎渊抱拳应对,好一会儿后才得了空闲,取出打磨好的刀柄,‘咔吧’一声按上。 【碧玉刀(一阶)】 【掌兵主打造的第一把利刃级长刀……】 【掌驭条件:无】 【掌驭效果:泼水不进】 一阶利刃! “不如师傅留在仓库里的那几把碧玉刀,差距还不小,不过,这效果到底哪来的?” 轻抚着刀面,黎渊心中有些凝重。 几个月之前,他认为自己掌驭兵刃之所以有各种效果,是因为这些兵刃历代主人。 可直到他加入锻造房后,他才发现,就算是新打出来的兵器,同样有着可掌驭效果。 “和锻造者有关,和材料有关,都有关,还是?” 黎道爷想了一下就放下了,他从不和自己为难。 把玩着自己打造的第一把兵器,黎渊心中不乏有些感触,却也还是不紧不慢的收拾了锻造房, 该放好的放好,该封火的封火。 直到走出锻造房,他脸上才有了笑意。 这把利刃助他的锻造术突破小成,之前为了满足掌驭大匠之锤条件而选择的不入阶锻造锤就可以取下来了。 刀镰,可以重新掌驭,也可以选择其他兵刃。 “三月二十八是高柳庙会,附近多个城镇,甚至别的县城的人都可能会来,说不定就有好东西。” 黎渊有些意动。 第34章 庙会,千眼菩萨 哗啦啦! 滚烫的热水倒入澡桶中,水汽腾腾。 “呼!” 赤身泡在滚烫的药液之中,黎渊舒服的直叹气: “谢了啊,刘青!” “不用,不用谢。” 刘青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的黎渊可不是三个月前的他。 内院考核第一,张贲的弟子,锻造天才……一连串的名头加在一起,俨然已经是锻兵铺新秀了。 就算在外城,也是有些名头的。 “对了,卫五找到了吗?” 黎渊抬头。 卫五是前院的一个学徒,前几天失踪,父母找上门,闹出好大动静。 “嗯,听说是他眼热梁阿水,跟着去捞鱼,一不小心掉进去,冲到了下镇去,刚回家就挨了毒打,听说是要被赶出铺子了……” 刘青回答,有些戚戚然。 “这样?” 黎渊点点头。 梁阿水发家太快也太轰动,不知多少人盯着他,想效仿的也不止那卫五一个,七个月前,他自己也眼热不已。 “那我出去烧水,还得好几桶呢!” 刘青挠挠头,憨笑一声,提着桶出了屋,脚步都欢快了许多。 “花钱如流水啊!” 洗热水澡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药浴就更奢侈的多了,洗一次,柴火都要耗费两三百斤,加上药材,足够寻常人家一两个月的花销了。 内院学徒正常也只有半月泡一次,黎渊稍微奢侈些,十天一泡。 “经年不沐浴,尘垢满肌肤。听说就算是内城刘、王、白三家中的内眷,也只有十日一洗……” 浸泡在药液之中,黎渊皮肤发红,微微闭眼,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气流动,滋润着筋骨。 气血是种很玄妙的东西,他愿意将其称之为第二套免疫系统,隔绝风寒,强健体魄。 就他所知,高柳县每年感染风寒死的人里,从没有入了门的武者,这就是血气的妙用了。 “或许和练武的人吃药多,也有关系?” 黎渊眯着眼,感应着掌兵箓。 【二阶掌兵主】 【掌驭兵刃:三元军制式刀镰(一阶)、大匠之锤(二阶)】 【掌驭效果:大圆满级锻造法、圆满级白猿披风锤法、大成级锯马刀镰术、兵类天赋、百兵熟识、长兵精通】 “目前来说,掌驭效果,分别是技艺类,以及,天赋类,会不会有其他效果还不确定……” “技艺类加持,有两种效果,不主动催发的情况下,可以大幅度提升我习武速度,若主动催发,则掌驭的效果瞬间就能叠加在我身上……” “当时我刚入精通,催动练功锤,则锤法瞬间小成,我如今血气与锤法皆已快要大成,同时推动刀镰、大匠之锤,我的锤法能推到什么境界? 圆满,还是大圆满?” 黎渊心里盘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至于天赋类……” 水汽蒸腾中,隐可见一柄飞刀在他的五指之间飞速穿梭着,流转如鱼儿,十分灵活。 兵类天赋的加持,是立竿见影的。 他能在三个月内,从无到有的将锻造术推到小成,离不开这天赋的加持。 “可惜,长兵精通无法作用到飞刀上……” 对于自己的进境,黎渊心中还是满意的。 唯一拖后腿的,反而是血气。 中下的根骨,若非有着兵道斗杀锤的打法锤炼血气,就算有着药膳、药浴辅助,也无法与上等根骨相比。 毕竟,上等根骨在哪里,多也不缺药材辅助。 比如内院的大师兄岳云晋,上等根骨,学武三年多,血气已可加持四肢。 也就锤法差了些,迟迟无法贯通六合,否则早几年就已突破内劲了。 水稍退温的时候,刘青又提着一桶热水倒入澡桶,如此数次之后,黎渊方才起身,走到旁边的澡桶内。 以清水浸泡,洗去身上的药味。 之后,才穿上铺子里新发的短打,单衣来,头发随意一束,对镜整理了一下,黎渊满意的点点头。 任谁去看,也瞧不出镜中干练强壮的少年,半年多前还只是个病秧子。 他的变化已经不是巨大,而是堪比脱胎换骨。 “上等的锤炼血气法,加上药材,多久能血气大成?” 目送刘青离去,黎渊关上门,手腕一翻取出了长柄练功锤,在外屋徐徐演练兵道斗杀锤。 他的动作很缓慢,却有种大磨徐推之感,并不如何剧烈的动作,体力却耗费巨大,血气流转间,筋骨发出‘咔咔’之声。 这是斗杀锤第一式杀招的,第七十九路变化。 小屋内,长锤轻舞,不见风声。 趁着药浴之后,体内血气最为充盈之时,他反复练习这一路变化,直至血气耗尽,又补足之后, 方才动作一变,打出了第八十路变化。 咔吧~ 黎渊能听到筋骨摩擦的声音,充盈两臂的血气消耗飞快,没一会儿,竟是有些捏不住手里的锤子。 兵道斗杀锤的打法看起来简单,可牵扯到血气的锤炼与搬运,对体力的消耗十分巨大。 “上乘武功果然难学,这最后两路变化委实难练。” 片刻之后,黎渊长出一口气,汗珠滑落,眼神却很亮: “不过,就算是只有八十路变化,这门上乘武功的第一式杀招‘兵击’,我也算是勉强掌握了!” 休息了一会儿,黎渊揣上银子出门。 此时,日头已近中午,锻兵铺却没什么人,就连伙房也停了,孙胖子都不见人影。 “连锻兵铺都放假三天,不愧是朝廷定下的三大盛会之一。” 黎渊快步走着。 会放假的节日,必然是相对重要的。 三月二十八的这一场庙会,比年关放假还多一天,可见其份量。 这一天,高柳县内外城甚至不需要入城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真比年关要热闹许多。 大街上,人流如织,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刚出锻兵铺,黎渊就闻到那各种小吃的香气,也感觉到了掌兵箓的颤动。 “这样大规模的庙会,总该有些好东西吧?” 当! 当! 当! 这时,有响亮的铜锣声自远处而来。 黎渊驻足眺望,只见街尾的行人骚动,不需要任何人指挥就纷纷散去,让出路来。 十六个大汉列成两队,肩上横着粗大的桑木杠,抬着一座巨大的神坛。 “这真是好大的阵仗……” 黎渊眼皮一条,提前避到一旁。 他一眼就看到了神坛外点缀着的金、银、琉璃、珊瑚、玛瑙等等宝物,正晌午的阳光很烈,神坛熠熠生辉。 十六大汉抬着,前后几十人拥簇开路,各种幡旗高举,所过之处,不知多少百姓虔诚行礼,不乏跪倒在地者。 “求菩萨庇佑,我高柳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菩萨广施舍恩泽,善男女虔诚叩首……” “菩萨保佑我大发利市!” …… 欢呼声由远而近。 有做庙祝打扮打扮的,怀抱功德箱,不知多少百姓踊跃上前,或丢铜钱,或丢碎银。 “那菩萨……” 有微风吹动白纱,显出其后的神像,那是一尊看起来慈悲神圣的菩萨,面有六目,身有千眼。 黎渊只看了一眼就偏移了目光。 “难怪叫千眼菩萨,这可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一身的眼珠子,冷不丁看到怕是能吓死人……” 黎渊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真有点佩服雕刻这神像的工匠了。 他后退几步,避开那些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庙祝,正欲离去时突然攥住拳头,诧异抬头, 看向两米外擦肩而过的队伍。 这菩萨像…… 第35章 谁人在养神? “这菩萨像?” 黎渊揉了揉眼,眼角似乎还留有一丝血色。 虽然是背对着那队伍,但掌兵箓的感应不会出错,那尊菩萨像居然也能算作‘兵刃’? 而且…… 黎渊默默的后退了一步,顺着人流追近了几步,此刻不乏有百姓追逐队伍,他混在其中也不显眼。 终于,靠近两米的时候,他的眼前再度浮现出一抹光。 那是一抹带着黑色的血光。 【千眼菩萨石像(二阶)】 【能工巧匠以青精石为基,静禅灵泥画目,仿制……而成,受万人膜拜祭祀而渐生灵异…… 取其目下灵泥,可化蜕血丹……】 【掌驭条件:拜神法入门一重】 【掌驭效果:霍乱心神、千眼菩萨图、拜神法一重】 又见二阶! 供神的队伍远去,仍有些躁动的人群中,黎渊有些惊疑不定。 “这神像也算兵刃吗?举起来砸死人肯定没问题……也是二阶,怎么这神像光芒如此的,诡异?” 黎渊心中微凛。 仅从这只言片语,他对于那座高柳县名声很大的寺庙有了戒备,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正经的寺庙啊…… “掌驭条件是拜神法入门?指的是不是就是雕刻这座菩萨像的人?为了那目下灵泥? 蜕血丹又是什么丹药?” 目视着队伍远去,黎渊转身离去。 虽然他对二阶的兵刃有些眼热,可那菩萨像实在太过诡异,背后怕是水很深,他是半点都不想参与进去。 接下来,黎渊在城里闲逛着。 庙会的规模很大,比过年前还要热闹的多,不但是高柳下辖的乡镇有人来,也看到了明显不是本地的物品,以及口音。 “又一柄入阶的兵器!” 走在人群中,黎渊余光不断扫过来去的行人,准确说,是他们携带的兵刃。 大运王朝禁甲、禁弩不禁刀剑,但凡是出门在外的,多少会拿把刀剑防身,上次卖他刀镰那爷俩,没刀都得拿把镰。 “入了阶的兵器不少,但,二阶的就没瞧见,应该是太贵了……” 有大圆满锻造术与百兵熟识在身,就算不在两米范围内,他也能一眼看出兵刃的好坏优劣来。 识兵术,是锻造房必学的东西。 “不入阶,就是寻常兵器,入了阶,就是利器,二阶,算上等利器,铺子内,一把也得三十多两,寻常江湖人可没几个买得起。” 黎渊心里想着,身旁走过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大汉似有察觉,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带着刀剑的多半是外地口音,都是为了追捕年九而来?” 瞥了一眼墙上张贴的告示,年九的赏银,已经从之前的五十两,涨到了一百五十两,显然有人加了价。 朝廷的悬赏告示,一旦张贴出来,私人也可以加价,这是他后来听学徒们提起的。 这些外来的江湖人,只怕正是被赏银吸引来的,一百五十两,这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只是…… “赏银都提到这么高了,那年九还不逃……” 黎渊心里闪过阴影,他自然知道原因的。 这年头,任何一门手艺那都是密不外传的,锻兵铺内的三门武功,他至今也只学全了白猿披风锤,青蛇枪、虎咆刀是根本没瞧见。 上乘武功的珍贵,那可想而知。 他怀疑那年九就是因为偷盗了这门武功,才被追杀,悬赏的。 “要真是这样,这年九只怕迟早会找上门来。” 看了一眼街头巡视的城卫,黎渊还是绝了出城的打算,庙会,庙会,最热闹的自然还是庙上。 高柳九庙,七个在城外,只有两个在内城。 “残神庙。” 不知不觉间,黎渊来到了内城。 远远地,就瞧见了另一位巡街的神坛,同样的十六个大汉抬着,声势很大。 “这神像该不会?” 黎渊顺着人群靠近到两米范围,眼皮不由一跳。 他又看到了血光。 【地残神像(二阶)】 【能工巧匠用残虹石,辅以赤秘砂,仿制……而成,受香火祭拜多年,渐生灵异…… 取下残虹石可铸兵,赤秘砂可炼药……】 【掌驭条件:残肢】 【掌驭效果:蛊惑人心、安心定神、地残心诀第一重】 又来一个! 这下,黎渊心里有些发毛了: “该不会其他的神像,也全都是这样的吧?炼药,铸兵……这,这些神像是有人‘养’着的?” 有一有二,不能再有三了吧? 黎渊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顺着人群走向一处处敲锣打鼓之地,顺利的看到了其余的七尊神像。 “一个两个……全部是这样?” 看完了最后一尊神像,黎渊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些神像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联想到这比年关还要重大的庙会,他很难不联想到朝廷去。 想到这,他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老三?” 黎林探出头来,笑呵呵:“我就知道你会出来,小时候你就喜欢热闹。” “二哥,你这是?” 黎渊回头。 黎林提着大包小包的纸元宝、香烛。 “去年七月底,你不是染了风寒不退吗?当时你二嫂拉着我去千眼菩萨庙上香,今天可不得去还个愿! 你二嫂已经去了,我是从锻兵铺一路找你来的……” “还愿?” 黎渊一脸抗拒,并不想去。 他前世虽然是个没入籍的道士,可也不能什么神佛都拜的,更不要说,这些神像寺庙说不定就有问题。 “你今天敢不去,你二嫂明天就敢去锻兵铺找你去!” 黎林表示无所谓。 当年他大哥黎岳失踪,他都快哭死了,也没哪个神垂怜,要不是因为家中悍妇,他铁定不去。 “那,走吧。” 黎渊接过二哥手里的东西,如今的他,已经比黎林高出了大半头去。 “你小子又高了,又壮了些!” 黎林笑着松手,心中倒真有些想去还愿了。 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大兄失踪,老三可真是他心里唯一的挂念了。 “天天练武,吃的多,长的自然快!” 哥俩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千眼菩萨庙外,这里,比外城都要热闹的多,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甚至还有人搭建木台,在上面表演杂技,时不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二哥,你先进去。” 来到庙外,黎渊却没进去,将大包小包递回给二哥,又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塞他怀里: “一会儿还了愿,去给嫂子扯两身好看的衣裳,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 “不能一直拿你的银子……罢了,给我也行,你也老大不小了,攒着给你娶亲用!” 黎林有些无奈,却还是接过香烛元宝,提着进寺了。 ‘神像不太对,但寺庙似乎很正常,和尚们也正常,我先在外面转转看……’ 寺庙外,黎渊眯了眯眼。 一个眼前蒙着条黑布瞎子,拄着上写算命二字幡旗的竹杖,慢悠悠的拦在了他的面前: “小兄弟,算一卦吧?” 第36章 打打杀杀的事,离道爷远一点! 呦呵,同行啊! 黎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同行’,年纪不小,黑布蒙眼不知真瞎假瞎。 但通体上下倒无兵刃的光芒,且身形松松垮垮,似乎并无武功在身? “道长下一句,是不是就该说我有血光之灾了?” 黎渊神色古怪。 他前世虽不是给人算命的,但这行当和他们跑单帮的被人统称为野道士,说句同行倒也贴切。 不过,他虽然没给人算过命,但也知晓‘同行’们的手段。 给人算命,开口三句必然要将人拿住,让人惊悚,慌了心神,才好接下来忽悠。 据说有些专业的,甚至会提前踩点…… “咳……小兄弟说笑了。” 老道的笑容稍显尴尬。 黎渊也不继续拆台,笑了一句,就道: “左右无事,道长既然开口了,那便给我算上一卦吧?不过,这卦金得提前说好。” “那是自然。老夫一卦只要十文,童叟无欺。” 老道这才重新挤出笑来。 “道长的摊子呢?” 黎渊转眼瞧了瞧,千眼庙外摊位挺多,十分热闹。 “咳咳,游方散道,哪有什么摊子?” 老道轻咳一声,让到道旁: “贫道俗姓张,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想算些什么?” “那,不如……” 黎渊看了一眼,哥嫂还没出来,庙门外排着老长的队伍: “张道长就算算我如何称呼?想找你算些什么?” “……” 老道手腕一抖,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小兄弟真会开玩笑。” “是道长在和我开玩笑吧?” 黎渊微微眯眼,有些怀疑: “连个摊位都没有,道长要怎么算命?看相吗?” “……贫道虽然没有摊位,但该有的物什,可也不少一样。” 张老道放下竹杖,自墙角摸来一个木箱打开,里面赫然放着签筒、铜钱、白布等等东西。 “贫道这便取出来……” 老道低头打理着,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于真!” “唰!” 张老道骇然抬头,差点跌坐在地。 “道长真是捉刀人啊?” 瞧他的反应,黎渊心里有数了: “也难为道长了,还扮成瞎子来给我算命。” 这三个多月里,除了遣刘青往家里送过银子,他自己是没出过铺子的,但也听张贲提及过有人在打听他。 “不愧是锻兵铺新秀,小兄弟心细如发,老夫佩服!” 张老道扯下蒙眼的黑布: “不过老夫倒的确是看不到。” 黑布下,老眼微有浑浊,似乎真是瞎子。 “好家伙,白内障……” 黎渊真有些佩服了: “道长这把年纪了,又看不到东西,居然也做得捉刀人吗?” “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张老道叹了口气,拍拍手。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也有几个提刀挎剑的江湖人快步走来。 “这是早盯上我了啊?” 黎渊在其中看到几个眼熟的,似乎路上见过。 不过他也没动弹,此刻这千眼庙前人来人往,这些捉刀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当众劫掠他。 “老夫张放远,蛰龙府捉刀人,这几位也是。” 张老道微微拱手,道: “说盯也算不上,只是想打听一下消息,前后大半年,我等兄弟追踪千里,实不容易,还望小兄弟理解一二。” “理解倒是理解,但我确实不知道。” 黎渊打量着张放远在内的几个捉刀人: “那年九到底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几位找我打听消息,只怕找错了人……” 张放远笑了笑:“小兄弟,我们想知道,那邱达与于真先后找你,到底问了什么?” “那年九在城里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杀了刘癞子以及其邻居两家人,还有一个贩卖香料的小摊主,另一次,则是意图刺杀离合武馆的王乱馆主……” 对于年九的消息,黎渊也打听过。 这个从蛰龙府逃窜过来的大盗,半年多的悬赏翻了三倍之多,但却并未再度现身。 “小兄弟可有遗漏?” 听完黎渊的话,张放远微微皱眉,自言自语: “那年九虽是千钧洞出身的邪人,惯好杀人,但流窜千里,一路上藏匿行迹,不曾杀过一人,他杀人暴露自己,必有原因才是……” 这,才是一波波人来追问自己的原因吧? 黎渊心下叹气,却也无奈。 那破鞋牵扯着实太大,他根本无法说出去,不然,年九死不死他不知道,自己铁定要死了。 “老大,和他废什么话?” 一旁的大汉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狞笑: “我看得先放点血,这小子才会老实说话……” 咔! 张放远随手一拍,大汉就闷哼一声,抱着手臂倒退,其余几人也都噤若寒蝉。 “于真问过,想必假不了,只是小兄弟,你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张放远拿起竹杖,木箱,临走时浑浊的眼盯着黎渊,似有所指: “你近日,只怕确有血光之灾!” 不是哪个捉刀人都守规矩…… 黎渊猜到了他没说的后半句话,心里微冷。 捉刀人是整日与官府,罪犯打交道的行当,若全是守规矩的,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 “那年九要是在城里,会藏在哪里?” 黎渊有些烦,思考着。 高柳县内外住着好几万户,十来万人,这年头又没天网,想找出一个善于隐藏的大盗,无异于大海捞针。 “除非拿出破鞋引他出来,不然,就只能等这些捉刀人慢慢搜寻……” 黎渊心下为大运朝廷的破案率叹气,却也无奈。 抓捕罪犯在哪里都不是个容易事,就算是前世,也时有听说谁谁谁逃窜十几年后罗网的…… “那只破鞋……” 庙门外,黎渊陷入思考。 等了小半天,黎林方才拉着王娟出来。 和哥嫂说了几句话,黎渊打消了回家的念头,趁着街上人来人往,快步回了锻兵铺。 …… 咔嚓! 数日后夜里,有闷雷滚滚而动。 黎渊悄声爬起,听着隔壁孙胖子鼾声正浓,拿了斗笠就闯入雨中。 雨夜里,他脚步很快,拿着锻造房的钥匙开了门,又从另一侧推门而出。 小雨中,黎渊快步走到外城衙门,看了眼四下没人,将抽离了内层鞋底子的六合靴取出,塞了块石头进去, 用尽全力向着外城衙门丢了过去: “都惦记这鞋,那就给你们!” 砰! 远远地,黎渊听到闷响,以及破口大骂声,但他头也不回,快步窜进了雨幕里。 “三两银子买的鞋,迟早要找回来!” 黎渊心里嘀咕着,脚步却更轻快了几分。 有掌兵箓在手,只需按部就班的练功,他自忖不日血气就能真正大成,贯通六合,修成内劲都不远。 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 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离道爷远一点吧! 第37章 年九现身 回到锻造房,黎渊小心的将脚印清理掉,锁上门,快步回到屋子。 “呼!” 听着孙胖子的鼾声,黎渊长出一口气,摘下斗笠,擦干雨水挂到墙上:“这下心里清静些了!” 舍去一只鞋,买个心安静,他觉得很值。 “鞋底贴着的草纸,是最常见的那种,我那狗爬一样的毛笔字也没人能认出来……嗯,这事应该算是了了!” 思忖一番,觉得自己没什么缺漏,黎渊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却也仍有些隐忧。 唯一知晓自己买了这鞋的刘三已被年九杀了,但年九…… “年九大小算个隐患,我不能指望他死在围捕中……” 在屋里将衣裳脱下放好,黎渊提着锤走出屋子,神色平静: “一个通缉犯说的话自然没什么可信度,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提高自己在锻兵铺的地位。 曹大掌柜可是仅次于邱龙的,原高柳城第一高手……” 哗啦啦! 大雨中,黎渊闭目调息,提锤站桩: “先修到大成,然后贯通六合,修成内劲!坚持到拜入神兵谷,所有隐患都不是问题!” 一口浊气吐出,他身随风动,锤破雨滴,借着大雨,来练打法,练听劲。 许是心中大石稍落,黎渊今天打的十分畅快,雨幕中,也不拘泥于白猿披风锤,也施展出兵道斗杀锤。 狂风大雨,提锤而舞。 …… …… 外城县衙,灯火通明。 大堂里,几个衙役收着一只鞋,面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呼! 雨幕中窜出一人,裹着风进了大堂。 “捕头!” 几个衙役全都低下头。 “哼!” 隐有酒气未散的邱达抖落身上的雨水,顶着后脑老大个包,看向桌案上砸伤自己的凶器,脸色发黑。 “邱头,这是上好的六合靴,看样式,是蛰龙府那边的,而且,鞋底有东西……” 有衙役上前,将破烂不堪的六合靴递给邱达。 “这鞋……” 被砸了头,又淋了雨,邱达的酒气散了大半,伸手接过这鞋,自鞋底抽出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草纸,皱着眉,脸色很差: “凭……鞋,可引……年九?写的什么玩意,狗爬都比这清楚!” “邱头,这……” 听得这话,一众衙役面面相觑。 “那贼人手法精准,隔着大雨,外墙,也能砸到我的后脑,想必不是一般人……” 邱达脸上的恼怒一闪而过,面露沉思: “但一只破鞋,凭什么能引出年九?莫非……” 刺啦一声,将六合靴撕开,邱达神色微动:“六合靴以耐磨出名,六层缝成一层,不会平白少掉一层……” “邱头认为,这鞋底原本有东西?” 有几个衙役凑过来。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邱达自语着。 年九被通缉,是因其盗了神兵谷的东西,这一点,其他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甚至他能猜测出,那年九迟迟不离开高柳,只怕就是因为丢了那东西! 这破鞋…… “那年九莫非是因为此物才迟迟不走?那砸伤您的贼人,怕不是想借我等之手,扫除后患?” 有衙役猜测着。 大堂内都是积年的老吏,你一言我一语,推敲出了不少东西。 “那不是平白便宜了那贼人?” 也有稍年轻的衙役面露不忿。 将那草纸塞回怀里,邱达闭上眼,感受着后脑的剧痛,咬牙:“抓了年九,还怕不知这贼人是谁?” …… …… 第二天,天色放晴,庙会的余韵仍在,内外城仍是颇为热闹。 早早的,各家摊贩就已出摊,小食油香气弥漫在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昨天雨夜,有贼人夜入县衙,想要偷盗,被邱捕头打退,听说他都受了伤!” “邱捕头居然受了伤?难怪今天衙役们又开始巡街,这贼人真是胆大,居然去偷盗县衙?” “县衙有什么值得偷的?偷卷宗不成?” …… 一处早点摊子上,有消息灵通的已经谈论起昨夜发生的事了。 “一碗豆腐脑都要三文钱?老板你真该去抢!” 那客人笑骂一句。 “您满城打听打听,哪家不是三文钱?可不是俺乱涨价!” 那摊主笑了笑,又瞥了一眼街角趴着的乞丐,不耐烦的驱赶: “去,哪来的乞丐,去旁边趴着去!” 墙角处,一浑身破烂,蓬头垢面的乞丐拖着残腿爬着,有客人看不下去,买了一个馒头丢过去: “这年景一年不如一年了,街头的乞丐都多起来了。别看,就这一个,爷们也不富裕……” “哎?我刚才说哪里了?” “老李还是心善……” 几个客人笑着打趣,他们可舍不得施舍馒头: “那贼人夜入衙门,是要偷什么来着?” “对,对!我听我那当衙役的小舅子说,那贼人一不偷卷宗,二不偷钱财,上来就奔着证物去……” “据说,是邱捕头从哪里找到的一只破烂不堪的六合靴?” 唰! 墙角,乱发遮面的乞丐猛然抬头,独眼之中闪过惊疑,阴冷的光芒。 “邱达!” …… …… “邱达不愧是干吏,动作这么快,才两天,这消息就传遍了外城。” 锻造房中,热火朝天,黎渊捶打着生铁,听到了一旁帮工们的议论,他也时刻关注着此事。 “黎师兄,师傅召见!” 这时,门外有人喊,黎渊回头,就瞧见牛贵。 ‘师傅养好伤了?’ 黎渊心中一动,放下锤,走出门去。 自那日于真上门,直到现在,小四个月的时间,唐铜闭门不出。 “衙门的人来了。” 牛贵低声说了一句,就快步离开。 自他姐夫外调之后,他在内院待的就十分的不顺畅,先是王功等人将他踢出了小圈子,其余师兄切磋时下手也更重了。 各种琐碎杂事,全部都丢给他。 “衙门?” 黎渊微微皱眉,快步走回内院。 院子里,唐铜负手而立,身侧站着面色微白的邱达,演武场里,则站着十数个学徒,都是锤法小成的老学徒。 很快,黎渊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年九现身了!” 黎渊心里一激灵。 “昨日子时,邱捕头巡街,路过一处,突遭偷袭,不但重要证物被毁,还被那年九逃出了城去!路县令震怒……” 唐铜的声音很响亮: “今天,邱捕头来,是要借调人手去搜寻那重伤的年九! 愿意去的,无论是否抓到人,可领白银一两,若抓到,每人三两!朝廷出一半,铺子里出一半!” 一旁邱达发白的脸色都有些青了,暗骂唐铜不留面子,也只得应和着,连连点头。 “就三两银子?” 场内稍有骚动,却没人应声。 邱达面色微沉,低声道:“县令说了,每家最少出十个人!” “哼!” 唐铜冷哼一声,点名: “云晋,你领吴明,柳辰,田定……嗯,黎渊,你也跟着走一遭,几个月不出门,像什么样子!” “是!” 被点了名的学徒无奈点头。 黎渊面上也显得无奈,心里微动。 第38章 出城准备 “邱达走了,应该是去其他几家要人了。” 岳云晋快步走进院子,不忘关上门。 高柳县内外城的几家,本来就有配合县衙缉凶的责任,他们推辞不得,其他几家自然也推辞不了。 “嗯。” 唐铜端坐太师椅,手捧茶杯,慢条斯理的打量着院内的十个学徒: “怎么,都不愿意去?” 黎渊余光瞥了一眼,一干学徒都低着头,显然不乐意去,但也没人敢说话。 还是岳云晋拱了拱手: “师傅,我们几个倒也没什么,可黎师弟学武拢共也就七八个月,现在出门历练,是不是太早了些?” “什么是早,是什么是迟?日后你们行走江湖时,敌人会因为这个放你一马吗?” 唐铜冷哼一声,放下茶杯: “练武,从来不是苦修就行,打法,也不是刷刷人桩就能大成。” “练武,需放胆!” 呼! 唐铜起身,抬手一拍,灌风的大袖从一众学徒脸上掠过。 黎渊只觉眼前一花,劲风吹得脸上生疼,下意识的闭眼,后退,其余学徒也都惊呼倒退,竟没一人能反应过来。 “闭眼?闭眼,就不打你了?真要是和人交手的时候闭眼,那一下,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唐铜站在台阶上,俯瞰着众人,眼神如鹰: “练武的,什么是核心?打法?呼吸法?练法?桩功?都不是,胆量,才是真正的核心!” 一众学徒被训斥的抬不起头,黎渊心跳加速,唐铜大手抓到面门的时候,他脑海整个一空,什么招式打法全都忘了个干净。 “放胆……” 黎渊若有所思。 “这也怕,那也怕,干脆回家种地,还练什么武?!” 唐铜大声训斥。 学徒们纷纷认错,满脸涨红羞愧,再不说不去了。 “吴明,带他们去库房领兵器,云晋,你留一下!” 听得这话,众学徒纷纷告退,心下方松了些,气场全开的唐铜,委实有些骇人。 “师傅,我明白了!” 岳云晋长长一拜: “您之前不让我跟着师兄们‘出城扫山’是对的,我虽然锤法大成,但不如师兄们干练果敢……” “你明白个屁!” 唐铜瞪了他一眼,声音降了下来: “那年九偷袭邱达不成,被邱龙一招打穿了心肺,就算侥幸不死,也废了大半,快死的老虎,又有我们在前面顶着,你们怕个什么?” “啊?” 岳云晋一愣:“您这……” “老夫需与那邱龙一路,怕无暇照顾你们。” 唐铜坐下,再端起茶杯,眯眼看着岳云晋: “你黎师弟天赋虽不差,但终归练武不久,此次出城,你需着重照料些……” 岳云晋呼吸微重,抱拳低头: “弟子记下了。” …… 白猿披风锤,有打法,练法之分。 锤子,也有练功锤,锻造锤,锤兵之分,锤兵又有长柄锤、短柄锤、链子锤等等之分。 真正的兵锤,不是木柄加锤头,而是通体精钢,一米多长,拳头大的锤头的兵锤,就得二十斤开外,一般学徒根本舞不转。 “兵锤是真正的凶器,以咱们的力气锤法,只需一下,野牛也能砸的死,换成人,哼哼……” 仓库里,吴明指着兵器架,示意一干师弟去挑选。 身为如今内院唯三锤法大成的师兄,吴明的体格在黎渊见过的人里也能排上前三,近一米九高,孔武有力。 第一自然是秦熊。 几个学徒显然很熟悉,自顾自的挑选着。 吴明挑了一把手臂粗细的掂了掂,眼见黎渊拿起一把长锤,眼皮都不由得一跳: “黎师弟,你血气稍弱,最好选择轻一些的,太重的容易伤到自己。” “谢师兄提醒。” 黎渊将锤兵竖起,几乎齐眉般高,锤头很小,锤身也不粗,但重量怕是有三十斤上下: “我觉得这把锤子很好,很顺手。” 这把锤子当然很好。 几个月里,黎渊多次出入仓库,对于整个仓库的兵器可谓是如数家珍,这把锤子,足可排入锤兵前五。 【长柄瓜锤(一阶)】 【乌金混杂熟铜锤炼而成,势大力沉……】 【掌驭条件:锤法小成】 【掌驭效果:立地生根、势大力沉、破横练甲胄】 仓库里锤兵很多,一阶的不少,二阶的也有三柄,但黎渊还是选择了这把,一来,这锤子用过还要还回来,没法掌驭。 二来,那几把锤子远比这个要重多,而且,这把是长柄的。 “这……” 吴明微微皱眉,但也懒得管了:“那随你就是。” 其余几个学徒神色微妙,对视一眼。 兵器,可不是越重越好。 “挑好了就登陆入册,回城后自己交回来,要是丢了,起码得扣你们两年的月钱!” 出得仓库,吴明等人各自散去,准备明日出城事宜。 “黎师弟,你怎么选了把这么重的?” 仓库守卫王虎有些皱眉: “这锤倒是厉害,但你能舞几下?背着赶路都要累死人了!我先不登记了,你速速去换一把……” “多谢虎哥提醒,不过,我只是跟着跑一遭,又不用出手,轻点重点没什么关系。” 黎渊笑了笑,谢过王虎,也去准备明日出城。 顺便,去告知一下张贲。 对于他要出城,张贲没什么意见,只是塞给他一瓶创伤药,嘱咐他路上小心,该跑就跑。 “年九……” 小院里,嘱咐刘青代他去买些东西,黎渊则持锤而立,熟悉着这把刚入手的兵器。 锤兵,走的是以力伤人,势大力沉的路子。 最善破甲,就算是内劲武者挨上一下,也得筋断骨折内出血,真正意义上的大凶器。 宁挨一刀不挨一锤,就是这个道理。 “与锻造锤的手感差距极大,但,更为契合兵道斗杀锤?” 轻抚着锤身,黎渊只觉颇为舒服。 熟识百兵、长兵精通、兵刃天赋三者加上圆满级锤法的加持,他上手很快,没多久已经沉浸其中了。 瘦了一大圈的孙胖子看得眼皮直跳,心里发虚。 “这小子该不会已经大成了吧?” …… …… 一夜无话,第二天黎渊都没早起练功,早早的收拾行囊,主要也只是一点干粮,铜板。 “丹药都涨价了,一瓶蕴血丹得六两银子了,一枚就差不多二哥一个月的月钱,真穷文富武啊。” 攥着刚买的蕴血丹,黎渊有些肉疼。 打铁赚的银子不够花,几个月没出门,他的债务又创新高,足足五十三两,加一两黄金。 孙胖子的家底被他掏空了小半,说什么都不借了。 “这次回城,想法子把那几颗珍珠处理掉,嗯,也得想法子赚钱,举债练武不是长久之计,胖子那也得开始还了……” 黎渊心里苦哈哈,觉得自己像是前世背着贷款的大学生,还没毕业,就得准备还债。 “黎渊,准备出发了!” 门外,吴明的声音响起。 整理了一下衣裳,黎渊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来了!” 第39章 高柳城卫军 演武场上,内院学徒们都到了,黎渊还瞧见了没被点名的王功和赵小铭,见他看来,还点了点头。 “人齐了,就出发吧!” 岳云晋提着一杆硬木红缨枪,身长英武,见人到齐了,转身就走。 黎渊等人背着兵刃,快步跟上。 外院的学徒们都已开始了一日的劳作,看着背负兵器,英武干练的一众内院学徒,不由得羡慕不已。 天色刚亮,路上行人不多,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走着,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唏律律~ 黎渊循声看去。 城门外,唐铜跨马提枪,正与人交流,此时摆摆手,示意黎渊等人上前。 黎渊打量着。 城门外,足有数十人列队,最前头,是各家领头的,都骑着高头大马,提刀挎剑。 “二阶长枪,二阶内甲,一阶的靴子……老头子嘴里说着放胆,其实比谁都谨慎啊!” 黎渊心中腹诽。 他还刻意绕了个远路,与各家的领队都擦肩而过,这些领队没一个好惹的,但属人群中间唐铜身上的‘光芒’最耀眼。 其余的领队,无论是柴帮帮主刘金,渔帮帮主夏侯亮,还是三河帮王动,都远远不及。 让他很是眼热,尤其是那件二阶的内甲,比那长枪怕是要贵几倍,真正的奢侈物品。 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各家弟子,黎渊心中嘀咕:“锻兵铺的财力,势力只怕确实比其他几家要大的多。” 锻兵铺换到前世,那可不是和打铁的对标,入了阶的兵刃,起码得算是军火了…… “黎师兄,许久不见。” 黎渊正琢磨时,王功、赵小铭凑了过来,还牵着一匹驽马。 “有事?” 黎渊不冷不热。 “没,我们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想和黎师兄做个伴。” 赵小铭轻声说着。 还不到四月天,她已穿的很是清凉,修身的武袍勾勒出显眼的曲线,刚一出现,就引来了四周一片目光注视。 “岳师兄才是领队。” 黎渊退后几步,带着警惕。 “……小妹唐突了。” 赵小铭脸上有些挂不住,倒是王功,像是不记得自己被坑走一瓶蕴血丹,低声道: “过些日子,内城有个小聚会,是路小姐牵头的,听说与神兵谷有关,黎师兄若有兴趣,小弟可代为牵线?” 路小姐? 县令路云清的嫡女,路白灵? 黎渊心中微动,还未回复,就听得岳云晋沉声低喝: “来了!” 密集的马蹄声随之而来,黎渊抬头,城外的几十人也纷纷望去。 只见官道上,一行十数骑快马而来,人人佩刀,人人着甲,气势十足,引得城外一片骚动,唐铜都勒住了马缰,神情凝重。 “城卫军!” 黎渊听到附近有人在惊呼,他远远望去,也觉压抑。 邱达何以能足可压下内外城诸多势力,乡镇间横行的山贼、马匪,让他们年年上供? 凭的就是这三百城卫军。 据他所知,这三百人皆为精壮,人人学武,修成内劲的就有八人之多,骑兵就有三十人,实力十分强大。 “怎么是刘兄前来,邱统领何在?” 三河帮主王动率先开口,声音响亮。 “吁!” 远远地,十数骑齐齐停下,领头的骑士催马上前,拱手道: “统领已将那大盗年九逼入发鸠山,正自追击,着我前来,请诸位前去搜山,擒杀此獠!” “正要相助,怎敢劳统领来请?” 王动拱手应下,一拍马,率先跟上: “弟兄们,随我来!” 三河帮的十数个精锐帮众齐齐应是,快步跟上,其余几家势力也不甘示弱,纷纷跟了上去。 “跟上!” 丢下一句话,唐铜催马而出。 这特么怎么跟上? 望着前面绝尘而去的一干各家领队,黎渊只觉有些风中凌乱。 背着三十多斤的锤子,和马赛跑是吧? “走!” 岳云晋长枪后缚,小跑跟上。 桩步不分家,白猿披风锤里自然有着步法,配合着呼吸术,很耐长跑,一众学徒最差血气也有小成,虽然跟不上马,但也没有脱离队伍。 不过,背锤的自然落在后面。 “这小子耐力这么好的?” 吴明瞥了一眼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黎渊,在看一眼落在最后的柳辰,田定等学徒,心中不免诧异。 “妈的,那小子怎么比我还快?” 眼看着前头脚步虽不快,却并不吃力的黎渊,落在最后的几个内院学徒有些急了。 他们本来还等着看,这位挑选了重锤的天才小师弟,被拉在最后是什么脸色呢。 眼下,只有面面相觑,咬牙跟上。 “看来,整个高柳县外城,气血大成的学徒也没太多?还是和刘青说的一样,有野心,有天赋的都去蛰龙府了?” 背着重锤,黎渊却并不累。 他的血气虽然跟不上这么家境好,练武几年的老学徒们,但也并不差什么。 上乘武功的血气锤炼法有着奇效,他虽看起来不如那些老学徒壮实,但其实体力很好。 加之圆满级的白猿披风锤法加持。 他不但不累,还有余力尝试猿六呼吸法的不同频段,以此来配合长跑,渐渐摸索出门路来。 “呼吸法这么用,倒是很有意思,若不是跑这么一遭,我还没发现。” 多次调整呼吸,黎渊甚至觉得有些游刃有余,但也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气在缓慢消耗。 这一跑,就是好几十里,最初,黎渊还有心情看一看城外的风景,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大的村子,后来也觉疲惫起来。 直正晌午前,方才到了发鸠山下。 这时,除了骑马的几家领队没事人一样进了山外,大多数弟子学徒都累的满头大汗,好几个都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不得不暂时修整一二。 同乘一骑的王功、赵小铭也被颠簸的够呛,躲在树荫下休息,更远些的山脚,有柴帮的樵夫背着刚打好的柴下山。 树荫下,黎渊擦了擦汗,看着那些樵夫,顿时生活艰苦: “一来一回起码六十多里地了,二哥每天都得跑这么一遭,风雨无阻才赚得七钱银子啊!” 高柳县是个大县,建城上千年,近一些的山早就砍伐一空,偶有留下的,那也是城里那几家的自留地。 就算是发鸠山外围的这几座山,也得是加入柴帮才有资格去砍,寻常人想砍柴,还得再走十几里山地。 “难怪二哥就算借贷,塞银子也要送我进去锻兵铺。真正的苦差,我并没有接触过……” 拿出干粮慢慢咀嚼着,坐在树下的草地上,黎渊心思发散,好一会才听到岳云晋的声音响起。 “集合,进山!” 第40章 鬼面般若(感谢暖阳巨白银打赏) “六人一队,黎渊、王功、赵小铭,你们跟着我,跟紧些,不要落队!” “百响楼的响箭,每人三枚,遇到不对立刻拉响!” “别逞强,别走远,入夜前得撤出来……嗯,师傅的马栓好,留个人看着!” …… 入山之前,岳云晋很严肃,不断说着各种注意事项。 黎渊认真听着,但很快发现这位大师兄也很紧张,翻来覆去的说,也有些不耐,转而看向了发鸠山。 发鸠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从这里一眼看不到头,山中无路,只有几条砍柴人常走的小土径。 山下,隐有炊烟,显然有着靠山的村落。 其他几家的势力从他处进山,远远地,黎渊能看到一片片林子里飞起的惊鸟,叽叽喳喳。 “都不傻啊,动作这么大,明显是不想真找到年九。也是,悬赏虽然诱人,但危险太大了,跟着摇旗呐喊混三两银子,才更划算。” 黎渊心下微微了然。 这年头,谁也不傻,各家的帮众、学徒、弟子来了好几十个,但也没谁真头铁到想冲年九的。 那可是千里逃窜,在城里连环杀人还不走,又先后袭杀离合武馆王乱,捕头邱达,被几大高手重创还能逃出城的凶人。 银子再好,好不过命去! “都是聪明人啊。” 黎渊稍稍安心,刚抬头,岳云晋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那年九悬赏一百五十两纹银,路县令又亲自提了悬赏,十瓶蕴血丹,一瓶锻骨丹,一件上等利器,一匹黑鬃马!” “……也不全是聪明人啊。” 看了一眼明显骚动起来的几人,黎渊心下摇头,轻咳一声打断: “岳师兄,也该进山了。” 对这悬赏,他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但很显然,不可能没有人动心。 “嗯,进山。” 岳云晋微微皱眉,也收起话头,率先入山,头前开路,扫视着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黎渊背着锤子,从地上捡起一支粗木棍,拨弄着四周草木,发出‘沙沙’声响。 其余几个学徒先是一怔,旋即有样学样。 搜山,是个极枯燥,且漫长的过程,尤其是背着重锤的锻兵铺学徒,比其他几家更累许多。 没多久,已有人体力跟不上,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天黑之前,得搜完这几座小山头!” 岳云晋板起脸,低声训斥。 砰! 突然,有闷响在远处炸响。 “这就找到了?!” 黎渊的精神一震,攥住背后的长柄重锤。 …… …… 密林中,唐铜持枪而行,他的脚程很快,长枪时而挑动,拦路的杂草烂木,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 穿过密林,视线开阔许多。 一块巨大的卧牛石上,一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人盘膝而坐,身前插着一口半人高的开刃宽刀。 “邱统领,那贼人何在?” 唐铜驻足,眼含忌惮。 眼前之人,正是高柳县城卫军统领,神兵谷出身的邱龙,方圆五百里第一高手,曾持一口从龙刀,斩杀马贼三百余。 “自然在此山中。” 邱龙睁开眼:“那贼人轻功横练皆有不差的火候,受我从龙一刀,竟还能拖着残躯逃出城来。” “如此厉害?” 唐铜挑眉,心中将信将疑。 他是见过邱龙的手段的,实难相信那年九重伤下还能从他手下逃走。 相比起这个,他更相信是邱龙不愿亲自下手,别有图谋。 “此獠确实十分凶狠。” 邱龙平静对视。 见他这个模样,唐铜心下微沉,不由得回望来路,密林满山如海,一眼看去,只有树冠与飞鸟。 “唐兄放心,此獠先中于某一刀,再中邱统领一刀,便是横练有成,如今也已废弃大半,想要行凶,必死无疑。” 密林中人影一闪,于真缓步走出,带着微笑。 “于真!” 唐铜面色微沉,却也没有发作。 “邱某本以为此獠是朝廷通缉,并未放在心上,谷内传讯才知,他竟偷盗了谷内秘传武学,兵道斗杀锤! 这是邱某都无缘学得的上乘武学……” 邱龙缓缓起身,拄刀而立,眸光似虎: “两位若能擒杀此獠,取回秘籍,邱某可代韩长老,允你们一个加入神兵谷的名额。” “上乘武学,入谷名额。” 唐铜心头微跳,于真却是舔了舔嘴角,似是颇为心动。 “诸位自然也一样!” 邱龙看向密林,林中有人影窜动,不少尾随而来的追刀人蠢蠢欲动。 “当然,诸位也可以试着偷学本门必传,只要能躲过韩长老的追捕,邱某自然是无所谓的。” 韩长老? 唐铜心头一跳: “是‘鬼面般若’韩垂钧?” 密林中也传出惊呼,似乎没有料到居然会惊动这位神兵谷的大人物。 砰! 这时,远处密林中有烟火冲天,发出炸响。 “嗯?” 邱龙眸光一凝。 密林内外的所有人,纷纷向着那处而去,草木断折声不绝于耳。 …… …… “该死,噗!” 年九踉跄着将发出响箭的三河帮众击毙,一口黑血已喷在了地上,发出腐蚀性的‘滋滋’声。 这类粗通拳脚的喽啰,对于他来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随手就能打死一片,但现在,居然加重了伤势。 “于真,邱龙,还有那个捕快……” 将那帮众的衣裳扯下来包住撕裂的断臂,年九仅剩的独眼充血般发红。 八个月前,他逃窜至此,一个不察被曹焰等人伏击,重伤昏迷时,又被一个癞头扒了个精光,裤头都没留一条,丢了他付出巨大代价才到手的‘兵道斗杀锤’。 千里遁逃,却在阴沟里翻船,他心里自是十分窝火。 更窝火的是,付出断了一臂的巨大代价,他只找到一只破鞋…… “那是我的东西!” 年九低吼一声,重伤之身却仍是十分灵活,穿梭在密林之中,躲避着四面来寻的捉刀人。 …… “岳师兄?” 远处传来炸响,岳云晋恍惚了一下,对于那悬赏,他是有几分心动的,但回想起自家师傅的话,还是咬牙低喝一声: “退!” “逃!” 王功与赵小铭不等岳云晋说话已经是转身就走,黎渊却比两人走的更快一些。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散了去。 倒是岳云晋,恍惚一下落在了最后,似听得身后一声惨叫,瞬间惊醒,疯狂后退。 “真,乌合之众啊!” 黎渊回头一看,这些人连岳云晋自己,全都忘了入山前的告诫。 哪里是撤退,简直是溃逃。 狼狈的他都不忍直视。 “啊!他在这里,在这里!啊……” 密林之中,似有惨叫不时传来,更多的人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乱窜的目标显然更大。 “难怪二掌柜说,练武要放胆,这种胆量,十分武功也发挥不出一分来……” 黎渊停了下来,靠在一棵大树后听着密林中的动静。 只听得风声呼呼,哭喊惨叫叫娘声,脚步、兵器劈砍声杂乱…… 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第41章 密林之中 素质堪忧啊! 隐蔽在大树后,听着密林中的慌乱嘈杂,黎渊心下直摇头。 练武与否与心理素质着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没经过事,陡然听到同类的惨叫,就算是他,也不禁心里有些忐忑。 不过,他心理年龄到底比其他学徒大些,此时已经冷静下来。 “以那年九的手段,这些个帮众学徒都有时间发出信号,看来,他果然受伤极重,说不定……” 黎渊动起了小心思。 倒不是贪心朝廷的悬赏,而是那年九不死,他始终心里有些不踏实。 “不能急,小心为上……” 定了定心神,黎渊提锤而动,弯着身穿梭在一株株大树之间,扫视着四周。 很快,他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相凄惨,头盖骨都飞了出去。 饶是前世没少和尸体打交道,黎渊还是稍有不适,主要是这死的太过凄惨了些。 沙沙~ 突然,黎渊伏下身子,只见一个三河帮众快步窜了过来,在那死尸身上摸索起来。 “……” 黎渊嘴角微抽,却很快伏下身子。 砰! 就在那帮众抬头时,突觉身后劲风一闪,都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打翻在地,摸尸的惨遭他人摸尸。 “这是那假道士身边的捉刀人?” 黎渊微微眯眼,背后偷袭那三河帮众的,赫然是之前那个想给他‘放放血’的莽汉。 “本事不大,银子倒是不少!” 那莽汉掂了掂搜来的银子,正要起身,突听得身后劲风呼啸,不假思索的双手护头,向前一扑,反应极快。 一击不中,黎渊脚下生根,拧身旋转,血气暴动,打铁也似将锤劲叠起, ‘砰’的一声将那大汉打翻在地。 砰! 那大汉被打的扑在地上,抱头的双臂一下折了一对,还未发出惨叫,就觉手里、腰间一空,头被踩进了泥地里。 再抬起头时,满脸惊怒与憋屈: “艹!” 好刺激! 一下得手,记仇的黎道爷溜的飞快,灵猿也似窜进一棵大树后,心脏怦怦跳,脸色发红。 “肾上腺素都飙起来了!这可比打那钱宝要刺激多了,幸亏我锤法了得,那一锤的力要是没收住,怕是一下就得打死他!” 黎渊平复呼吸,掂了掂到手的银子,怕不是有二十多两,内院学徒两年的月钱,一下到手了! “这不比打铁快多了?” 小报了仇,又得了银子,瞥了眼远处无能狂怒,又不敢发出声音的莽汉,黎渊只觉心里舒爽不已。 牛刀小试下,他渐渐没了忐忑。 那莽汉的血气比岳云晋还要厚实,怕不是已快要突破内劲了。 但黎渊一出手,可是连催箓都催动了,凭借着大匠之锤和刀镰的加持,正面放对都有把握能打翻他, 偷袭要不能得手,那真是没天理了。 “嗯,不能大意。但,这种身手都敢独自行动,没道理我不敢!” 将银子塞进怀里,黎渊攥紧锤头,警惕的打量着似乎一下静了下来的密林。 衡量出自己如今的身手的他,胆气一下粗了起来。 年九在哪? …… …… “噗!” 一处隐蔽的树洞里,年九大口咳血,脸色狰狞。 数次出手,一番逃窜,他身上的新伤旧伤全都爆发,几乎就又要昏迷过去。 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要立即撤走,但他不甘心。 “不甘……” 死死咬着牙,年九强行提气,想要稳固伤势,突然,树洞外传来犬吠,有人冷笑: “搜!那年九就在附近!” 该死! 年九心头惊怒,憋屈的几乎发狂。 若身上没伤,就这些人,他一只手就能全部杀死,可现在…… “想杀我的,都得死!” 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年九独眼发红,体内残存的劲力一下绷紧。 呼! 他整个窜出,独臂甩动如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砰! 一道人影重重的摔在地上,血污与枯叶飞溅。 “千钧洞的横练真是了得,受了这般重伤,竟还有余力挣扎?” 沙哑的声音传来。 年九独臂撑地,凶狠的看着身前蒙面的灰衣人,心彻底沉了下去: “内壮?!” “可惜,横练虽好,人却是个废物!要不是我为你遮掩,邱龙早将你斩了!” 灰衣人冷笑。 “之前,是你引走了邱龙等人?” 年九挣扎着站起,眼神仍是极为凶狠:“蒙着面,我们认识?还是说,你是高柳县的哪个?” “我是谁,你不必管。你只需要知道我帮了你,来日,你需得还回来!” 灰衣人抬手丢过去一瓶丹药: “服了药就走,追兵以及邱龙,老夫为你解决!” “解决邱龙?你到底是谁?你要我怎么还?” 年九接过药,心中仍是警惕。 但那灰衣人却只是摆了摆手,留下一句‘来日自会找你’,就几个起伏,消失在密林之中。 “高柳县内劲武者不少,内壮却似乎只有两个,此人是曹焰?还是外来的捉刀人?” 年九靠着大树,闻了闻瓷瓶,脸上的狰狞稍缓: “上等补元丹?” 随意吞了一颗,年九的脸色瞬间红润许多,但他没有调息,甚至没有按那灰衣人指的路逃走, 而是转身就向着人声传来的地方冲去。 敢追杀老子的,都得死! …… “我的血气没通涌泉,距离大成还差不少,但有大匠之锤、刀镰的加持,几个气血大成的捉刀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穿梭在密林之间,黎渊已不复最初的忐忑与慌乱。 最早的那一声惨叫,引得整片密林都风声鹤唳,各家的帮众、学徒、弟子,捉刀人纷纷动了起来。 有人在逃,有人在搜寻年九,但也不乏浑水摸鱼,盯上各家学徒弟子的。 黎渊一路来,遇到了四五个此类捉刀人。 他自也不客气,轻则打断手脚,重则直接打的吐血昏迷,手里的银子一下堆到了五十多两,足以还清孙胖子的欠债。 也渐渐熟悉了战斗的节奏,对于内三合,甚至六合贯通都有了不同的领悟。 “难怪都说血战不死,抵十年苦功。我只是偷袭了这么几次,还没正面打过,打法已有不小进步了!” 突然,听得远处惨叫,黎渊脚下一转,窜进了道旁的草丛中。 “他,他在这!” 凄厉的惨叫自远处响起,很快,黎渊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假道士张远放咳血倒飞,竟撞断了一株大树,枯枝烂叶飞起大片,已不知死活。 “内劲!” 黎渊心头一凛。 只见纷飞的乱叶之下,赫然是一个独臂独眼,乱发遮面,满身血污,脚步都有些踉跄的乞丐。 “年九?伤的这么重,还这么凶?” 哪怕这人与通缉令上的画像没有一点相似,黎渊心里还是跳出了这个名字来,当即伏低身子。 ‘这人怕是个疯子,伤这么重,竟然不逃,还想杀人!’ 黎渊有些心惊肉跳。 “捉刀人!噗……” 伸手拔下胸口插着的匕首,年九吐了一口黑血,缓缓抬头,乱发下,独眼扫过四周,一瘸一拐的走向人声传来之处。 “他那是什么横练?!” 草丛中,黎渊心中震撼。 他看的清楚,那年九拔下匕首后,伤口内的血肉竟一下闭合,连血都没流出一滴来! “哦?这里还有一只锻兵铺的小老鼠……” 阴冷嗜血的声音传入耳中的刹那,黎渊头皮都炸了起来。 砰!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整个人已如灵猿窜起,同时拧身,甩臂,三十多斤重的长柄重锤几乎舞出了残影: 白猿锤击! 第42章 惨败,与大丰收! 白猿锤击! 这一下受惊暴起,黎渊几乎用了全力,血气鼓荡,爆发出了白猿披风锤的杀招,更有圆满级锤法与长兵精通的加持。 “白猿锤击?” 年九的眼皮微挑,探出的独臂骤然收缩,避开那刚猛锤击,旋即一转,抓向锤身。 莫说重伤在身,就算没有,他也不会硬接重锤轰击,锤兵,最擅长破甲,横练。 呼! 一击打出,黎渊只觉浑身发热,肾上腺素和血气一同狂飙,一锤落空,拧身就又是一锤砸下! 密林里的几次交手,助长了他的胆气。 “嗯?!” 第一锤时,年九还不觉怎样,重伤下他的反应毕竟要慢许多,可这一抓,居然还落空了。 不但如此,更被逼退了一步,锤头擦着脸就落下。 “打!” 一锤落空,又是一锤,黎渊发狠也似爆发。 圆满级锤法在他的爆发之下,三十斤的重锤被他舞得泼水不进,真好似狂风骤起。 “这小子?” 年九独眼瞪大,面色涨红,居然生生被逼退了十几步之多! 大成锤法?! “艹!” 年九大怒。 自他突破内劲之后,凭借一身大成的横练、轻功,就连内壮级武者都交手多次不死。 哪在内劲都没成的小辈手里吃过憋? 就算是重伤之身,也让他心头暴怒。 砰! 一锤又一锤,黎渊只觉浑身通畅,往日不理解的锤法精义好似迎刃而解,白猿锤击这一式杀招竟是连绵不绝。 这是绝不同于自己苦练的感觉,远比打铁更为清晰明了,雨中练锤,也远不如真刀真枪的厮杀。 ‘圆满加上大成,内劲武者,我也不是不能碰一碰!’ 眼见得年九一退再退,黎渊心中的忌惮瞬间扫空,大锤狂舞,竟向前一探,要将年九圈进来。 “找死!” 又一次被逼得后退一步,年九独眼都红了,低吼一声,身子猛然前窜,单臂横起, 以肘化枪,生生扎进了那密不透风的锤影里。 砰! 一下硬碰,黎渊好似听到了年九筋骨碎裂的声音,可他持锤的虎口也瞬间撕裂,好似砸中了一辆攻城车, 重锤瞬间脱手,拉都没拉住! 披风锤可借力打力,叠加锤劲,可若瞬间承受的力度过大,也根本没有办法化解! 四两拨千斤,首先自身得有千斤力。 “好个小杂种,你打的很痛快吗?!” 整个小臂差点被砸成肉泥,年九痛怒甩臂,软趴趴的小臂像是软鞭一样缠向了黎渊的脖颈, 同时,一个头槌重重砸下,凶狠无比: “来,往这打!” 黎渊受到了震撼。 一个断臂、断腿,瞎了一只眼又断了最后一只手,重伤到这种地步的人,居然还这么凶悍?! 他下意识的想要暴退,想要避开那软鞭也似缠身的断臂,想要先避一下,取锤再战, 可眼见那头槌砸下,心中顿时一动。 “死!” 一记头槌砸下,年九脸上已显出狞笑来,以他的横练,这一下,就能将这小子的脑浆砸出来。 可旋即,就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剧痛。 就像是,被锤子一下砸破了天灵盖! 砰! 练功锤重重落下,又高高扬起! 黎渊好似看到了脑浆横飞,但也没停一下,扯掉抽得他肩膀生疼的断臂,自灰色空间取出的长柄练功锤舞出了残影, 一下,两下…… 硬生生将挂满不可思议的恶脸,连头带发,一同夯成了泥浆一个颜色。 “打了,然后呢?!” 黎渊出了一身大汗,血气上涌下,竟丝毫没有恶心反胃,看着没了气息的无头尸身,只有心中大石落地的轻松。 一只破鞋引发的血案,到此该告一段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捉刀人也不会找上自己了。 “得走了!” 回过神来,黎渊把脱手的锤子捡回来,快速搜索一番,最后将年九的两只六合靴扯掉塞进掌兵空间。 “这下,凑成一对了!” 黎渊转身,飞快离去,可一转又溜了回来,将那生死不知的假道士张远放也给搜了个干净。 “救你一命,要点东西不过分吧?” 将部分东西塞进六合靴里,收到掌兵空间,黎渊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留恋,直接冲出了密林,回到了之前进山的地方。 远远地,就瞧见了喂马的王功、赵小铭,以及一旁如丧考妣的岳云晋,六人进山, 算上他,也只剩了四人了。 “黎,黎渊!” 眼见得满身尘土,大汗淋漓的黎渊,平日里颇为冷淡的岳云晋猛然窜了过来,激动的差点将他搂在怀里。 “你没事就太好了!” 这突然的热情让黎渊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人家热脸在前,也不会贴个冷屁股上去, 只能随口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钱师弟,李师弟还没回来,只怕是……” 岳云晋神色一黯,心中又恨又懊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密林里听见惨叫的那一瞬间,方寸大乱变成了无头苍蝇, 丝毫没有了内院大师兄,锻兵铺新秀的风采…… “可能是迷路了,等一等,可能就回来了。” 黎渊安慰了一句,看向发鸠山的眼神却有些变化。 这些人真是来抓捕年九的吗? 几乎伤成废人的年九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而且,他转了小半个林子,硬是没瞧见那几家的领队,也没有看到一个城卫军…… …… 呼! 山林间似有风起,天色渐渐阴沉。 半山腰,邱龙拄刀而立,冷眼俯瞰着整座山林,他的身后,十数个精锐骑士人人按刀。 “大人,凭这一群废物,只怕未必逼得出年九背后之人。” 听得林间杂乱的声音,副统领刘均平神色冷肃,抱拳道: “让属下带兄弟们去吧!” “废物?真要是废物,倒能省却我多少麻烦……” 邱龙眸光闪烁,却是点点头: “去吧。” “是!” 刘均早等得不耐烦了,应了一句,就带着一众精锐扑向了山林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邱龙一人。 他立于卧牛石上,看了一小会儿,方才开口: “来都来了,怎么不出来?” “邱统领心思如发,到底是瞒不过你!” 密林之中,灰衣人的声音飘忽不定,似在游走,试探。 “区区一个大盗,能在高柳县潜藏多月,若无人搭手,自然不可能。” 邱龙手指摩擦着刀柄,淡淡的看向密林某处: “只是,你大费周章引邱某出来,又能如何?凭你一人,还敌不过我这口从龙刀!” “一个人?” 灰衣人自阴影中走出,随后,又是一个,数个…… 很快,半山腰处已有十余人分列四周,皆蒙头面,沉默不语。 “真天下苦我邱龙久矣?” 邱龙拔刀而起,环顾几人: “你们,真敢杀我?” “杀高柳邱龙者……” 领头的灰衣人震刀而起,破风声犹如恶虎咆哮,响彻山林: “千钧洞,年九是也!” 第43章 清点收获,上乘杀招,斗杀锤(感谢腻悳噫麸白银打赏) 咔嚓! 夜晚,有电蛇划破长空。 不多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浇灭了山下的一处处篝火。 山下等待领队的各家学徒、帮众们,早在天色大阴的时候,就纷纷收拾,寻找避雨之所。 练武之人不易感染风寒,可也不是百病不生,没谁想淋雨。 “前面是贾家村,我记得村前有个破庙可以避雨!” 远远地,有三河帮的帮众呼喊,各家的学徒纷纷顶着包袱向那个方向跑去,几个牵着马的苦哈哈落在最后。 “天都大黑了,怎么师傅他们还没下山?” 任由小雨打湿身子,岳云晋满脸忧虑。 “那年九竟如此厉害吗?那邱达不是说他伤势极重,瞎了眼还断了一条手臂?” 吴明等人也颇为担忧。 锻兵铺十二个学徒,如今只剩了八人,情绪十分低落。 “先避雨吧。” 黎渊提锤回望。 夜雨之中的发鸠山黑漆漆一片,令人心里发瘆。 还抓捕年九? 年九都成泥了! 如果说之前,黎渊只是怀疑,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些老家伙只是借着年九那个由头出城而已。 “风雨欲来,不对,或许已经来了!” 黎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知必然有着什么大事在发生,这种只能被动等待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攥紧锤子,他心里方才踏实些。 这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基。 ……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发鸠山下的村庄不少,雨夜之中,也隐可见些灯火。 村外的破庙在麦田外,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一人多高的杂草遍地。 不但四面漏风,连房顶都破了老大个洞,原本摆放的神像都坍塌了一半,但也能勉强遮雨。 几家的学徒升起篝火,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拧干烤着火,气氛十分的压抑,不时有低声抽泣。 惨! 蹲坐在一角,黎渊心里也有些戚戚然。 五十多人进山,出来的不到四十人,死了三分之一,且都是熟识的人,不少关系还很近, 众人没有崩溃,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正常的军队,死伤两成都要溃败了。 破庙篝火边,只有湿柴被火烧的‘噼里啪啦’声,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消化着。 黎渊只穿着贴身短打,啃了几块干粮,靠着土墙半眯起眼。 “血气层次,代表着武者的体魄力量,但到底能发挥出多少,就得看武功技艺的层次!” “不催动掌驭之兵,受限于血气没有大成,就算我领悟了内三合,也未必打得过岳云晋, 但催动‘大匠之锤’和‘刀镰’,我全部的血气与力量都能调动,他挡不住我几锤!” “内劲武者的体魄太强,技艺也不会太差,凭借圆满级锤法或许能周旋一阵子,但打只怕是打不过……” “嗯,我得想办法学门拳掌武功,和人厮杀时,一掌拍出个锤子,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 …… 黎渊心里做着战后总结,权衡着得失。 这次密林之行,他总体还是很满意的,不但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实力到底如何,也扫除了年九这个后患。 “之后,只要打熬体魄,锤炼血气到大成,按部就班的拜入神兵谷,兵道斗杀锤的隐患,就彻底扫平了!” 心下微定,黎渊开始清点收获。 “碎银六十多两,两个长筒靴都差点塞不下,还有一张百两银票,这是张远放身上的,假道士真有钱…… 那两个瓷瓶,应该是丹药?年九身上搜来的,怎么也不该太差吧?发了,真发了!” 黎渊心里直搓手。 这收获已经大过之前搜刮钱宝那次了,不但足够他还掉欠孙胖子的银子,将血气堆到大成的药钱,也有了。 一波暴富! 现银之外,不知名丹药就有两瓶,入了阶的兵器三把,其中有一把他心心念念的‘暗器’。 【寒铁飞刀(一阶)】 【寒铁经火炼千次而成之飞刀,染血十数人……】 【掌驭要求:飞刀法入门】 【掌驭效果:飞刀小成、目力】 “高柳县应该有人会飞刀吧?这个掌驭效果,莫非还能加持目力,看得更远?” 黎渊心里嘀咕着。 有着兵类天赋与属实百兵加持,任何兵刃他都能很快上手,飞刀自然不例外。 飞刀之外,还有些零碎的铜板,最后则是失而复得,还凑齐一双的六合靴。 【乌皮六合靴(一阶)】 …… 【掌驭效果:健步如飞(右)、如履平地(左)】 “难怪那年九能逃窜千里,真是好东西啊!” 灰色石台上,黎渊小心的拿起不那么破的左靴,小心不让里面装着的碎银掉落。 掌兵箓空间内,只能存放兵入阶不入阶的物品兵刃,他尝试过放其他东西,结果损失一枚铜板。 “果然,兵道斗杀锤的杀部也在!” 撕下鞋底,‘黑线灵蛇’皮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与图画,黎渊仔细端详,眉头舒缓: “这是练法,桩功,以及杀招!” 白猿披风锤细分为桩功、练法、呼吸法、打法四部分,桩功、练法为基础,精髓是打法,核心是呼吸法。 兵道斗杀锤却分的更多,兵部呼吸法,斗部打法,杀部则包括着打法、桩功以及这门上乘武学的杀招! 打法足有八十一式,杀招,却只有一式。 如同白猿锤击,这是一门打法、练法、呼吸法全部调动起来,大成后方可施展的杀招。 “斗杀锤,名字简单粗暴,可惜,我缺了口口相传的‘兵部呼吸法’,不过,也够了。” 黎渊有些爱不释手。 这年月,一门木匠活都足够安身立命,一门上乘武功的珍贵可想而知,整个高柳县都没人能拥有。 哪怕缺了呼吸法,也弥足珍贵。 他有些可惜,但也并不意外。 白猿披风锤的打法和呼吸法,也是到入了内院才会传授,这是防止外传的一种手段。 锻兵铺都有,神兵谷自然也有。 “好家伙,八十一种桩功变化?练法倒是和打法没什么不同,可惜,缺了呼吸法……” 这种清点收获的感觉实在是太快乐了。 不过黎渊还是半眯着眼,留着一分警惕外面,心里逐字的默念着整本兵道斗杀锤。 这门上乘武功,全篇数千字,写的非常的小,加上十多处小画,黎渊看起来也颇为费劲,至于背下来。 若简单就能背下来,年九绝不会随身携带了。 露宿野庙,大多数学徒一夜没睡,黎渊半眯着眼,看了足一夜的武功秘籍。 “不愧是整个蛰龙府排名十八的秘传,招式变换太复杂了,真正意义上的难学,难精,但这威力,也是真个大!” 天色蒙蒙亮时,黎渊方才睁开眼: “有了配套的桩功、练法,我的进步应该会快上许多了!” 一夜没睡,黎渊的精神却很好,巨大的收获让他很亢奋,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提着锤出门。 第44章 地头蛇吃掉了过江龙?(感谢白银盟主王权霸业终成空) 夜雨已经停了,破庙前的空地上,显然一夜没睡的几家学徒们围着升起的篝火吃干粮。 休整了一夜,大多数人的心绪都稳定了些,不像昨天那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吴明,你们留下,我去找师傅!” 披上烤干的衣裳,一夜没睡的岳云晋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等回应,已催马奔向了发鸠山。 其余几家的学徒也骚动起来,不一会,也都有人追了上去。 “呼!” 深吸一口雨后空中弥漫的泥土味,黎渊提锤站桩,两臂垂下,双腿岔开,不丁不八。 “真想试试上乘武功的桩功,练法啊……” 黎渊也只是心里想了想,没耽误一点时间,搬运,打熬着血气。 …… 各家领队没回来,哪个学徒也不敢说回城,一早上,都待在破庙等候,也有些去附近村落借水,买吃的。 黎渊则吞服了一枚蕴血丹,独自一人站了半天的桩功,血气的提升,只需要不断的消耗补充。 真正的简单粗暴,有钱就行。 “嗯?” 临近中午时,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黎渊缓缓收势,就见得脸色煞白的岳云晋跌落马下。 “岳师兄?” 吴明等人惊呼一声赶上前去。 岳云晋声音嘶哑,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有些语无伦次: “邱,邱统领被那大盗年九杀了,师傅,师傅他老人家下落不明,只有王帮主、夏侯亮重伤被抬了回来……” “邱,邱统领死了?!” 几个学徒全都呆住了:“这,这怎么可能?!” “邱统领怎么会被年九杀死?!” 邱龙是什么人? 能穿百斤甲,单人单刀能屠灭一座山寨的凶人! 那是一个人就压住高柳县上下十几家势力,连城外山贼、马贼都要年年上贡的过江毒龙! “?!” 黎渊脑子都‘嗡’了一声。 回过神来时,眼皮不由得乱跳。 这是, 地头蛇吃掉了过江龙?! “岳云晋,你说什么?我家帮主怎么了?” “邱头领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 破庙前的几家学徒、帮众们无不骇然瞠目,也有惊呼着冲向发鸠山的,却是三河帮、渔帮的帮众。 “邱,邱统领,他,他……” 吴明都有些结巴了。 “死了,死了……” 岳云晋身子发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黎渊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一片,不由皱眉: “吴师兄,岳师兄这是发热了,得尽快回城!” “对,对!尽快回城,通知,通知大掌柜!” 吴明如梦方醒,丢下锤子,将岳云晋抱到马上,翻身而上,匆匆回城。 其余学徒们一个个六神无主,还停留在邱龙身死的震撼之中,此时也纷纷跟了上去。 “真发生大事了!” 黎渊回望发鸠山,心里泛起嘀咕。 其他人是震惊难以置信,只有他是绝对不信什么年九杀了邱龙的。 只是…… “他们说是年九杀的,那就是年九杀的吧,嗯,左右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倒是可惜了年九的悬赏,怕是没人能拿到了。” 将吴明丢下的锤子捡起,黎渊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对于这些家势力间的龌龊争斗,黎渊也知道一些,有心钻营的话,他自忖也能混出点好处来。 可那又何必? 掌兵箓在手,又得了银子,他现在只想静心练武,将血气推至大成,然后突破内劲, 寻找更多的入阶,高阶兵刃,至于其他的。 道爷懒得理! …… …… 邱龙死了! 这消息真如平地一声雷,震动了整座高柳县城。 黎渊回锻兵铺的路上,已经听到了有人在议论,对于高柳百姓来说,这比皇帝老子死了还要震撼的事。 好几个学徒都被拉着问东问西。 黎渊跟着吴明,将岳云晋送到了四季药堂之后,方才回返锻兵铺,顺路,他又买了不少鸡鸭鱼肉,还打了两壶药酒。 回到铺子,先是分出一半让刘青送到二哥家,剩余的则准备送到伙房去,啃了两天干粮,他是真想吃点好的。 “我姐夫?!” 还未到伙房,得了消息的孙胖子已匆匆而来,脸上满是焦急: “黎渊,我姐夫他人呢?!他没事吧,发生了什么,邱龙怎么可能被一个通缉犯杀死?!” “二掌柜他还在山里,应该没事。” 按住惶恐的孙胖子,黎渊安慰着:“那王动、夏侯亮都只是重伤,二掌柜又怎么可能出事?” 这倒也不全是安慰。 唐铜的武功是要高过柴、渔、三河帮的帮主的,而且准备更是十分充分,是此次入山的人中唯一穿着内甲的。 而且是二阶的内甲。 “是了,我姐夫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出事?” 孙胖子擦了擦汗,心绪稳定了些,这才问起此次入山的事情。 “说来话长,咱先去给鱼炖上?” 黎渊提起手里的鸡鸭鱼。 “行,行吧。” 孙胖子心事重重,黎渊也不劳烦他,熟练的拔毛、刮鱼鳞、过水,将鸡鸭鱼都给炖上。 一边也说着此次进山路上的事情,只隐去了他自己的事。 “合着,你们人都没看到?” 孙胖子彻底放下心来,连这些学徒都没事,他姐夫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出事? “那可是朝廷通缉犯,真看到人了,怕是我们没几个能回来了。” 合上锅盖,黎渊顺手拿了根黄瓜啃着。 “倒也是……” “黎渊!” 孙胖子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大喝,声音洪亮。 “谁啊!” 孙胖子一脸不耐,可刚出门就缩了回来,脸上的不耐变成了紧张: “是周尽忠,城卫三大副统领之一!邱龙带队出城,他在城里驻守……” “饭都没吃啊。” 黎渊又顺了根黄瓜,方才应着声出去,他前脚刚踏出门口,已经有两个城卫按向他的肩头。 “周统领,你想做什么?” 黎渊后退一步躲开,孙胖子提着两把剁肉刀跟了出来,满脸怒气。 中院外,十多个城卫虎视眈眈,吴明等人全都被按在了地上,满脸涨红与惶恐。 一披甲中年神情冷漠,只是抬手一指: “拿下!” “周统领真是好生霸道!” 简单披着件褂子的曹焰从后院走出来,冷眼扫过一众城卫: “不知曹某这些学徒犯了什么法,要城卫来直接拿人?” “曹掌柜?” 周尽忠神色微变,拱手道: “有弟兄回报,说我家统领出事了,所以……” “什么?邱兄出事了?!以他的武功,这,这……” 曹焰的脸色顿时变了,见周尽忠悲痛点头,方才一叹,看向黎渊等内院学徒: “唉,如此大事,难怪周统领失态,也罢,你们就随周统领走一遭,务必配合,知无不言!” 第45章 上品宝丹(感谢白银盟主玉米馅饺子) 城卫大营位于高柳东北,靠近城门处,占地颇为不小,门前青石铺成的街道笔直的贯穿‘护城大街’, 两侧尽是酒楼、铺子、茶肆,坐落有序,左右对称。 可容四马并行的街道上没有摊贩,黎渊等人在一众城卫的逼视下,由此走入城卫大营。 高柳城卫军,有名额三百,但常年不足,邱龙来时甚至不足五十人。 此刻,大营正中的校场上,赫然有着近两百城卫军,精悍冷酷。 “精锐啊!” 余光扫过校场,黎渊心头一凛。 这些完全脱产,每日好米好肉养出来的精兵,即便单个武功不如内院的学徒,可要真个结队厮杀,那结果几乎不必想。 这气势,就远不是外城那些帮众、学徒们可比了。 “岳师兄!” 吴明惊呼一声。 黎渊快速扫了一眼,被‘请’来的不止他们几个,没死在密林中的人,几乎都在,其中甚至有好些捉刀人。 比如,面色煞白,跌坐在地的假道士张远放。 “周统领,在下该说的都说了!那年九伤势虽重,但横练仍在,凶悍无比,我与他交手数十招后重创昏迷,还被那畜生抢了银子!” 见得周尽忠,张远放强压着怒气,道: “我家兄弟伤势颇重,极需用药,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周尽忠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看向校场: “王东回来了吗?” 知晓邱龙可能出事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派了精锐出城,自己则坐镇城中,以免被人声东击西。 “回大人,还未回来。” 有城卫躬身回应。 “分开审问!” 周尽忠面色一沉,下了命令。 “是!” 数十个城卫跨步走来,将众学徒、帮众们分隔开来,周尽忠方才转过身来,看向张远放: “你说,你和那年九大战数十招?” “不错……啊!” 张远放下意识回答,但方才吐出两个字就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被周尽忠一下按在地上。 “堪堪突破内劲的废物,都和年九交手不死……” 无视四周一片惊怒目光,周尽忠冷笑着看向一众学徒、帮众: “配合审问的,可以走,不配合的,立时锁了下大狱!” 他一声令下,本来骚动的众人顿时冷静下来。 吴明更是抱起岳云晋,主动说起那日的情形,显然颇为焦急。 “锻兵铺学徒?” “是。” “将昨日的情形说来!” “那天早上……” 黎渊有问就答,十分配合。 “你说,你们刚进林中,听到一声惨叫,就四散而逃?” 那城卫的眼神中带着怀疑与不屑: “你学武多久了?” “不到八个月。” 黎渊老实回答。 “才八个月?” 那城卫微微皱眉,又审问了几句后,去一旁与其他城卫说了几句话,似在对应, 回来后一摆手: “你们可以走了,但这段时间不准出城,我们随时会再找你问话!” “谢大人!” 一旁被盘问的王功如蒙大赦,黎渊心里也松了口气。 城卫军虽然势大,但在邱龙可能出事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拿他们如何。 毕竟,这里牵扯的可是内外城几乎所有的势力。 “但若邱龙真死了……” 余光扫了一眼校场上的两百城卫,黎渊心下微紧,跟上王功、赵小铭等人快步离开。 …… “黎师兄,不要忘了过段时间的小会儿!” 王功似乎也吓得不轻,出门后远远说了一声,就往内城而去,都没等黎渊拒绝。 “和神兵谷入门有关的小会儿吗?” 黎渊心中微动,也没在这停留,沿街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四季药堂。 这段时间,他买药不少,与这的伙计也算熟悉,买了两瓶蕴血丹后,就提出想要看一看其他丹药的想法。 “您早该看看其他丹药了。” 那伙计满脸笑容,取出一瓶又一瓶的丹药介绍着: “这是养身丹,一颗能熬煮三锅养神汤,只需三两纹银,这是壮骨丹…… 这是豹胎易筋丸,乃是以‘迷云豹’的胎盘佐以上百种珍贵药材而成,咱这最上等的三种丹药之一,增长体力有奇效!” “俗话说,筋长一寸,力大三分,十两纹银一颗,绝对不亏……” 熟客的待遇自然不一样。 那伙计一边介绍,也没拒绝黎渊闻一闻的要求,只是不让瓷瓶离开手掌。 “最后,则是咱们这的镇店之宝,上等补元丹,不但可滋养元气,弥补血气,增长体力,恢复伤势之效,更有辅助突破内劲之效!” 黎渊的眼前一亮,又被价格吓退。 “不二价,五十两纹银一颗!” “五十两……” 黎渊牙酸不已,这卖药也太赚钱了。 最后,他也只能隔着瓶子闻了闻,就在伙计的目视下离开。 “只看瓷瓶的话,我那两瓶丹药,其中一瓶是豹胎易筋丸,年九身上搜来的,应该是上等补元丹?” 黎渊心跳加速,转身离开。 路上,他瞥见有孩童在逗弄田鼠,心中一动掏出两枚铜钱买下,方才回到铺子。 房间内,黎渊关上房门,取出那两瓶丹药,辨认着气味。 “三颗豹胎易筋丸,三十两银子,两颗补元丹,一百两!好家伙,真舍得啊……” 黎渊心跳加速。 他还记得张贲教的经验,倒出一枚豹胎易筋丸,以指甲稍稍剐了一层,喂食给买来的小田鼠。 他仔细观察着,等了小半天,见这田鼠不但没事,反而越发精神后,方才心下一定, 接着喂它第二颗丹药的粉末。 ……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确信丹药无事之后,天色也已大黑。 折腾两天昨夜又没睡,黎渊也觉得困倦,都没吃饭,倒头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吱吱~”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见昨天那小田鼠还活着,黎渊这才出门洗漱,吃饭,还去后院转了一圈。 “二掌柜还没回来,城卫军似乎昨天下午出去了百多号人,周尽忠没出城,还扣押着不少捉刀人……” 打听了一下消息,黎渊照旧去打了半天的铁,天色渐黑时才回到房间。 “田鼠还活着,应该没事了。” 从梁上悬挂的腊肉上扯下一条喂给那只小田鼠,黎渊这才取出取出一枚豹胎易筋丸来。 “一颗,就是二哥一年多的月钱啊!” 小发了一笔,又是白捡的丹药,黎渊也没多肉疼,一仰头,就吞了下去。 第46章 内劲根本图(感谢大佬支持) 咕咚! 丹药入口,微甜。 黎渊只觉口舌生津,含了一会儿,就混着吞服下去。 没多久,腹部就腾起一股温热,好似吞了一大口辣椒,这是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比蕴血丹要强十倍以上!怪不得师傅说丹不可多服,多了必伤肠胃,甚至还会损及心脏……” 黎渊不敢大意,顺势提锤,站桩,却是摆出了‘兵体势’,这是兵道斗杀锤的根本桩功。 同为桩功,这门位列神兵谷内门五大秘传之首的上乘武功,远比白猿披风锤要复杂太多。 只摆出架势,黎渊就浑身发紧,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拧着空干水分的湿衣裳,血气消耗暴增。 “桩功都能锤炼血气?!” 黎渊也没想到,但很快收敛精神,艰难而缓慢的打出‘兵体势’,搬运血气,消化着腹内的热流。 丹药,不是仙丹。 服下不会立竿见影,而是要缓慢消化,借助血气搬运来滋养脏腑,最终达到壮大体魄,增长筋骨的效果。 正常来说,一枚豹胎易筋丸足够消化大半个月,这还是每天都高强度打熬体魄的情况下。 “呼!” “吸!” 没有配套的呼吸法,桩功仍然可以发挥效用,黎渊沉浸其中,胸膛起伏。 二十四式兵体势,黎渊打到六式就浑身发汗,打到八式时全身的血气已经耗尽,筋骨发出‘咔咔’的磨擦声。 “以我如今的体力,血气,白猿桩站一天都不见得能耗尽,这兵体势……” 黎渊的眼神发亮: “打白猿锤法,这枚豹胎易筋丸我得消化二十多天,但现在,只怕至多四五天,甚至还要更快,这还只是桩功!” 黎渊更积极了,动力十足。 他发现,体内的热流不断的流向四肢百骸,甚至于至膝后迟迟不动弹的血气,也开始向着小腿探去。 …… 黎渊并不想出门,晌午后才在孙胖子催促下出来吃了顿饭,就又一头扎进房间练武。 “这小子……” 孙胖子看的心里直犯嘀咕,一咬牙,也钻进房间站桩,还很肉疼的吃了一枚蕴血丹。 他练武多年也很少服丹,六两银子一瓶丹药和抢有什么区别? 但这段时间,也悄悄买了几瓶。 “练!” 有丹药可用,有上乘武功可练,黎渊沉浸其中,感受着自己的血气增长,恨不得一口气练到血气大成。 但临近傍晚时,外面传来的惊呼声还是让他不得不出门。 “我姐夫回来了!” 黎渊才打开门,孙胖子已经风一样窜了出去,差点将院子里的牛贵撞翻在地。 “师傅他老人家叫你过去,他的伤势很重……” 牛贵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肩膀,神色复杂的低声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去。 “伤势很重?” 黎渊眉头紧锁,快步走向内院。 很快,就知道牛贵所说的伤势很重有多重了。 刚进门,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就直冲天灵盖,连满屋子的药味都压不住。 “咳,咳咳……” 唐铜披着大褂坐在太师椅上,岳云晋,吴明比他先到一步,满脸的愁云惨淡。 孙胖子不在,不知被打发去哪了。 “师傅,您这伤?” 黎渊心头一凉。 宽松的大褂挡不住血腥气,他甚至可以看到衣衫上沾染的血迹,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 这是伤势太重,连气血都无法拿捏住了。 “差点死了。” 唐铜声音虚弱,脸色暗黄,凌厉的眼神都变得浑浊。 “师,师傅,您这伤,那,那年九……” 岳云晋病还未好,此时受惊,说话都有些磕绊,吴明搀扶着才没软倒在地。 “没人生下来就身经百战,云晋,你之前没经过事,一时慌乱也是难免……” 唐铜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神中闪过失望,却反常的没有训斥: “以后想必好一些?” “弟子让您老失望了。” 岳云晋还是跌跪在地,涕泪横流:“您快去疗伤吧,求您了……” “疗不疗伤都无甚用处了。” 唐铜扯了扯衣襟,刀伤足有巴掌宽,胸骨开裂,甚至可以隐隐看到内脏。 穿着二阶的内甲,都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黎渊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心惊肉跳。 二阶的内甲,是可以抵御二阶,也就是上等利刃的大力刺砍的,加上唐铜锤炼几十年的体魄,居然伤成这样? “师傅,是谁伤了您?” 吴明胸膛起伏。 “邱龙!” 黎渊心里跳出这么个念头来。 高柳县五百里方圆,有这个实力的,只怕只有那位手持从龙利刃的神兵谷毒龙了。 他曾听张贲提起过,那口从龙刀是件极品利刃,断刃修复都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那年九……” 唐铜扯了扯嘴角,伸手自桌上拿起两卷好似羊皮似的物什: “内院弟子里,虽不乏锤法血气大成的,但真個有望突破内劲的,也只有你们三个……” “咳咳!” 唐铜嘴角溢血,却推开了慌乱的岳云晋,看向了虽带着担忧,却十分冷静的黎渊: “黎渊,你很不错,虽然根骨差了些,但胜在天赋颇高,内劲有望,拜入神兵谷也有望!” “师傅,您先疗伤吧。” 黎渊有些不忍。 锻兵铺内,除了张贲、孙胖子之外,只有唐铜对他另眼相看。 “还死不了!” 黎渊一伸手就被瞪了回去,唐铜抖了抖手里的两张羊皮纸,上面是两张画,一张画着猿,一张是青蛇吐信。 “根本图!” 吴明身子一抖,脱口而出。 黎渊早就感觉到了那两张羊皮纸上的淡淡白光,此时靠近几步,眼底就有流光浮现。 【白猿披风锤法根本图(一阶)】 【锤法大圆满级武者画于‘白檀灵羊皮’上的内劲根本图,锤法气血大成者参悟,可明了内劲奥秘……】 【掌驭条件:白猿披风锤大成】 【掌驭效果:白猿披风大圆满、猿臂蜂腰、白猿劲】 好东西! 一个白猿劲,一个青蛇劲! 黎渊攥紧手掌,心里嘀咕,这羊皮纸也能算‘兵刃’? 是因为上面刻画有‘杀伐武学’? “这是白猿锤,青蛇枪的‘内劲根本图’,是只有将一门武功修持到大圆满境界的武者突破后才能画出来的宝物。” 唐铜看了一眼黎渊: “没有此图,想突破内劲,除非能将锤法修到圆满,锻兵铺两百年来,也没几个有这能耐。” 黎渊低下头。 在此之前,他听都没听到过这种东西。 谁能料到,一门白猿披风锤,分成桩功、练法、呼吸法、打法之外,居然还有一本根本图? 或者,这才是钳制内院学徒的手段? 兵道斗杀锤是不是也有根本图? “入门、精通、小成、大成,圆满不必说,内劲之前,气血,武功只有这四个层次…… 而此图,往往是贯通六合之后,才会传授,你们前几批的师兄,不少今天也没得传根本图。” 唐铜的精神好了不少,甚至踉跄站起,那张太师椅上满是血迹。 岳云晋也挣扎着站起,带着担忧。 “你们三个,云晋走的最远,黎渊最浅,但也都还不到那么地步,且未经考验,按说,此时不该给伱们看这‘内劲根本图’……” 说着,唐铜一甩手,将两张根本图分别甩给黎渊与岳云晋,回身坐下,心中不禁默然。 能记多少算多少吧…… 第47章 离去 羊皮纸展开,足有人脸大,上画着一头在狂风中提锤狂舞,仰天怒吼的白猿。 画像之人的画工似乎很一般,但黎渊凝神望去,就只觉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寒意。 “画能这么神似?不对,是这张羊皮,白檀灵羊……” 黎渊尝试记忆,渐渐沉浸其中,一旁的吴明歪着脑袋,眼神发光,如饥似渴。 岳云晋独自捧着青蛇枪根本法,渴求了几年的东西突然入手,他却觉心里空荡荡的。 还是唐铜发话,才开始记忆。 屋内一片安静,唐铜压抑着自己没去咳嗽,嘴角却仍时不时溢血,他的伤势太过严重了。 “从龙刀……” 唐铜轻按着胸口,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可怖的刀伤。 似乎仍可感受到通体寒意,那一抹刀光,几乎将他斩杀当场。 “抓紧时间!” 坐了一会儿,唐铜起身,瞪了一眼分神的几人,缓步出了院子,合上门,也没让匆匆回返的孙胖子跟着。 独自一人走向后院。 内院虽有他的住处,但他多数时候都在后院,王定,曹焰也在。 后院,有着一处小花园,此时青翠一片,也有果树花开。 曹焰、王定相对而坐,见唐铜到来,纷纷起身,满脸的忧虑。 “老唐,你这伤?” “死不了,但武功要废大半,从龙刀太过凌厉,就算有上等灵丹,也是救不了了。” 平静的看了一眼曹焰两人,唐铜开口道: “韩垂钧来之前,老夫会离开高柳,但你们也得应我一事,明年神兵谷考核名额里,岳云晋、黎渊、吴明三人的不变!” “神兵谷入门名额,我锻兵铺只有六个,你定下三个,这不妥吧?” 王定微微皱眉,却又无奈叹气: “也罢,老夫退一步,给你两个。” 唐铜不答,只是冷冷的看着王定,后者垂下眼皮,却也不让分毫。 “此次若非唐老,曹某也难以全身而退,三個名额,依你便是,不过……” 曹焰轻叹一声,带着歉意: “那韩垂钧什么时候到,实无人知,未免夜长梦多,唐老还是今夜就走,我遣人送你去德昌府……” “咳,咳~” 轻按胸口,唐铜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他擦去嘴角的黑血,应了: “就今夜!” 曹焰满脸愧疚,自怀里取出一个白瓷瓶:“这是四季草堂的上等补元丹,唐老伱拿着,路上多少能缓解些。” 唐铜伸手接过,转身离开,临到门口,稍稍驻足,声音复杂: “锻兵铺两百多年里,倾泻了不知多少祖辈的毕生心血,希望你不要毁了这份祖宗的传承吧!” 曹焰微微默然后,低头自语:“……我怎么会毁了锻兵铺,这可是祖宗的基业啊!” “那邱龙咄咄逼人,我等不反击,迟早也被他吃干净。” 王定却是冷哼一声,看向曹焰: “韩垂钧号鬼面般若,乃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若被他发现了老唐身上的从龙刀伤……” “嗯?” 曹焰抬头,眼神中尽是凌厉:“唐老是为了我,才挡下那一刀……” “我们两家世代受曹家恩德,老唐不过是报恩罢了,那一刀,便是他不挡着,也有老夫去拦!” 王定神情冷然。 “神兵谷查不到德昌府,那是东山宗的地界……” 曹焰深深皱眉。 “不怕一万……” “够了!” 曹焰抬手打断:“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说!” 见他如此,王定也只能摇摇头,转移话题: “那于真到底是根底不明,你真要让他当内院主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于真此人多年前我便认识,行事严谨,不会有差!” 曹焰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定: “若顺利,明年你便是大掌柜,又何必急于一时?” “大掌柜误会了,老夫……” 王定还想说些什么,曹焰已颇为不耐烦的拂袖离去: “前院,秦熊任你调配便是!” …… …… “根本图,其实蕴含着包括练法、桩功在内,是白猿披风锤集大成之作,锤法大圆满!” “若我贯通六合,再有圆满级锤法的加持,算不算锤法大圆满?” “好东西啊,可惜,这羊皮纸的价值怕是极高……” …… 内院屋内,黎渊沉浸其中,不时比划着,自身的血气似乎都变得更为灵动了几分。 入夜后,唐铜回来,收起了两卷根本图,也不给几人关心的机会,抬手就都给打发了出去。 “姐夫,真,真要走吗?” 关上门,孙胖子又是担忧,又是丧气,还有些茫然忐忑。 他大半辈子都在锻兵铺里,真要离开,只觉心里慌张,不舍。 那小子还欠他五十多两银子呢! “不然,你留下?” 服了一枚补元丹,唐铜脸色好了不少,瞪了一眼自家小舅子,让他快快收拾。 “德昌府,我也没去过啊。” 孙胖子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心: “姐夫,就咱们走啊?不然,再带几个学徒路上使唤?我觉得那黎渊就不错,机灵还能干!” “闭嘴!” 唐铜烦的气血上涌,差点咳血。 孙胖子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滴血,这可亏大发了。 五十两啊! 我的银子…… “你那堆破烂不必收拾了,走吧。” 草草收拾了一下,唐铜起身。 孙胖子哪里肯,他的全副家当都在中院呢,唐铜懒得和他纠缠: “快去快回!” …… 黎渊前脚刚回院子,还未来得及洗漱,就看到了匆匆回赶的孙胖子。 “你这是?” 黎渊有些诧异。 “收拾东西,出一趟远门!” 孙胖子冲进里屋就是一阵翻箱倒柜,大包小包挂了一身,又冲到伙房将两口大菜刀拿上。 “出远门?你和二掌柜?” 黎渊反应很快。 “唉,我也不想去啊,没办法,我姐夫非要带我走。” 孙胖子长吁短叹,肉痛不已。 黎渊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佯作回屋,实则从灰色石台上取出六合靴来, 想了想,把那张百两银票取出来。 通达钱庄的分号很多,不记名的银票哪里都能兑银。 “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孙胖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接到手里,又还了回去:“你还我五十六,七两就行,那一两算你的利钱!” “一码归一码,九出十三归,五十六两就得还七十三两。” 黎渊没有赖账的想法。 那五十六两银子也是孙胖子一点点攒下来的。 “这……” 孙胖子稍稍犹豫后收下银票,从包袱里掏出两大把碎银塞给黎渊,不等回应,就匆匆离去。 “这胖子……” 掂了掂至少四斤重的碎银,黎渊目送孙豪离去,片刻之后,方才回到屋子。 提锤站桩的同时,回忆着记下的白猿锤法根本图。 第48章 变化(感谢水表抄表员) “入门,精通,小成,大成,内劲前,血气仅此四步,血气大成,六合贯通,即可观阅根本图,以此突破至内劲。” 小屋内,黎渊提锤站桩,再一次感觉到了学武的困难。 他可是展露头角,有人青睐的‘锻兵铺新秀’,可即便如此,前后八个月,也还是因为意外,才知道有根本图的存在。 换成其他学徒,这辈子有希望接触到这卷根本图吗? 甚至听都没听过! “依着二掌柜的说法,若锤法圆满,就不需要根本图,大圆满,则有资格画出一门武功的根本图? 有着大匠之锤的加持,或许我血气大成,六合贯通之后,不需要根本图,也可突破内劲?” 黎渊消化了许久,确信今天所见全部记下后,方才松了口气。 “二掌柜这么急切的离开,还要带上孙胖子,不像是疗伤,更像是去避难?那卷根本图,应该不会带走吧?” 黎渊很眼热那卷根本图。 虽然只有一阶,但他觉得那应该是一阶中的极品,仅次于大匠之锤这件二阶之兵了。 不过他也在思忖着唐铜离去之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亲手锤杀了年九的他,对于县衙告示上‘年九逞凶’的说辞自然是半点不信,加上之前屋内瞧见的刀伤,自然能猜出不少东西。 “这次出城的这些家,只怕暗地里有着联系,甚至那些捉刀人……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但二掌柜这一走……” 黎渊心中微紧。 曹焰不管事,唐铜离去,那这铺子里的大小事,怕不是那王定一言而决了,这对他来说可算不上好事。 甚至,中院主事也得有人代管,这屋子他都住不了几天了。 “难怪二掌柜离去之前破例让我们看根本图……” 黎渊心下叹气,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只想练功的黎道爷心中稍感烦闷,却也无奈,这世道往往如此,大势力间的争斗,往往会波及无辜。 “希望不要逼我……” 调整着呼吸法,黎渊心中微有冷意,这次发鸠山之行后,他的心态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身怀利器,杀心便起? 摇摇头,打消这突兀升起的念头,黎渊放下铁锤,站出兵体势,继续消化豹胎易筋丸的药力, 打熬气血,很快又沉浸进去。 比起这种有目标,可以感受到的进步提升,其他什么蝇营狗苟,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 接下来的几天,锻兵铺内调动不小,好几位主事被调去矿山,各院的学徒也被打乱了一次,重新分配了院落。 中院来了个新的主事,姓钟,也很胖,手艺也不错,波澜不惊的接过了这差事,而中院的学徒里,除了刘青,他之前的室友们都已不在了。 唯二暂时没有变化的,除了内院,就是锻造房。 张贲丝毫没有感觉到变化,仍是每日巡视锻造房,隔两天就来考究黎渊的进步,也传授着他一些锻造的技巧,以及诸多矿石的特性与产地。 黎渊很认真,也很忙。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站桩,天亮去锻造房打铁,傍晚回来练兵体势,短短四天,这一枚豹胎易筋丸的效力,就被他完全消化。 血气已经胯膝,直至脚面,距离贯通涌泉,也已经不远了。 “一分钱一分货,这豹胎易筋丸的效果太好了,再有一枚,或许血气就能大成?” 淅沥沥的小雨之中,黎渊缓缓收势,雨中练锤的机会并不多,每每下雨,他都不会浪费。 “连续服药有可能损及内脏,尤其是猛药,养身汤,蕴血丹的话,凭我现在的体魄,应该可以不断服用。” 服了一枚蕴血丹,黎渊擦干身子换了件灰色短打,见天气放晴,方才提起屋内的几个包袱,准备离开。 没了孙胖子,他是没资格住独立小院的,今個就要搬家,这是锻兵铺的规矩。 什么地位,就什么待遇。 好在,他根本没什么家底,重要的东西都在六合靴里塞着呢。 “差点忘了你!” 前脚出门,黎渊就又回转身,将角落里拴着的小田鼠提溜起来,看没什么遗漏,才在‘吱吱’的叫声中出门。 “黎师兄起这般早,要去哪里?” 路过锻造房时,黎渊瞧见了一身干练打扮的王功,手持厚背大刀,似在练武,瞧见他了打了声招呼。 “回家一遭。” 黎渊回了一句。 这几天,王功气血大涨不少,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一样,似乎吃了什么大补的丹药,看上去武功进步不小。 “哦?” 瞥了一眼黎渊背着的包袱,王功心下自然了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自顾自提刀练武。 他的态度变化,黎渊自然能感觉到,但除了心下感叹这小子委实太嫩外,也着实没什么触动。 “哼!” 瞥了一眼黎渊远去的背影,王功横起大刀,神色不快:“天赋好又怎样,中下根骨又没家底,还这般傲慢!” 几次示好拉拢都没奏效,王功自然心中不满,但真正让他表露出来的,自然是唐铜的离去。 重伤离去,内院都换了人,这意味着什么,他哪里会不懂? 赵小铭提着长枪过来,正瞧见黎渊的背影: “功哥儿,过几天,路小姐的小会,还叫他一起吗?” “不必了。” 王功收刀归鞘,快步走向内院: “唐铜不在,他都未必保得住此去神兵谷考核的名额,还理他作甚?” …… “孙豪不在,老夫难道也不在?不过一间院子,住了又能如何?铺子里难道缺这么一间屋子?” 张贲拍桌,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去后院找曹焰,黎渊忙将他拉住。 “我二哥那上下两层,屋子多,也宽敞,弟子早想搬出去住了,之前是舍不得孙胖子每天两顿小灶, 现在小灶没了,当然搬回去好些。” 黎渊安慰着。 前几个月,他已经将他二哥那间小院整个包了下来,一年四两银子,如今他自然负担的起。 “天杀的年九!要不是他伤了老唐,哪有这破事?” 老张头余怒不消,恨恨的拍桌。 师傅这是不知道内情? 这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黎渊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二掌柜远去求医,必然会无恙的。” “蛰龙府有上好的医馆,想必没事。” 张贲心下稍缓,又瞥了一眼弟子: “吉人自有天相?嗯,书没白看啊,这话,老头子就说不出来。” 对于黎渊之前每天浪费一个时辰读书,他是很不悦的。 “对了,师傅,明年春,神兵谷山门大开的事?” 回想着之前王功的态度,黎渊问道。 “昨日我还问了大掌柜,你是板上钉钉的,不必在乎,倒是其余几人的名额,可能有些变动。” 张贲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您老休息。” 黎渊识趣的告辞,去街上买了些熟肉,鸡鸭之类,这才走向柴渔坊。 初春破冰后,柴渔坊又热闹了起来,只是再没听说有谁打到灵鱼,去年名声很大的梁阿水,好几个月不见人影。 黎渊顺路又买了两条新鲜的活鱼,就瞧见一条高足两米出头,好似熊罴似的大汉,也在买鱼。 “秦熊这便调回来了?” 黎渊微微眯眼,心下感慨了下人走茶凉,也没太意外,转身离去。 走了一遭发鸠山,他鼓起来的不止是腰包, 也包括胆子。 第49章 通涌泉而至少冲,血气大成 “秦爷,灵鱼哪里是那么好打的?您说梁阿水?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人了……” 吃过灵鱼后,秦熊对于普通鱼就没什么兴趣了,那可不止是大补,味道也最是鲜美不过。 “什么时候出灵鱼了,记得派人通知我。” 留下句话,秦熊转身走向道旁的茶肆,余光瞥去,似乎瞧见了黎渊,他脸色微冷,却还是走进茶肆。 角落里,一个暗黄脸青年抬手相邀: “秦兄!” “于兄!” 秦熊踏步走来,附近的茶客纷纷退避,不敢靠近,体型上的威慑力,比刀剑都要直观。 “秦熊真天赋异禀,若非入错了门,学错了武功,只怕于某都不是你的对手。” 于真赞叹一声。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同寻常,或学东西极快,或体魄极强,秦熊属于后者,虎背熊腰可是上等根骨。 若非中途改换一次武功,内壮不说,至少得和他一般,淬体有成。 “秦某不过堪堪内劲,哪敢和于兄相比?” 秦熊落座,仍是很高,附近的茶客早就远离,只有老板苦着脸在一旁招呼,送上茶水,糕点。 寒暄客套了几句,于真端起杯来:“秦兄可知,于某为何要留在锻兵铺?” “这……” 秦熊摇头,心中也存疑惑。 于真是淬体有成的武者,而且远比唐铜要年轻,留在锻兵铺着实令他费解。 “实不相瞒,于某此来高柳,是为了寻一门武功,一门……” 于真压低声音: “一门,至少中乘,甚至可能是上乘的武功!” 中乘,上乘武功?! 秦熊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脸色变化。 整个高柳县,可也只有虎咆刀这半個中乘武功,上乘武功,那压根听都没听说过。 “于兄,此处不是交谈之地。” 哪怕知晓于真很可能别有用意,秦熊仍是心动不已,不要说上乘,哪怕只是中乘武功,其价值都要高过整个锻兵铺了! “好!” 于真微笑点头,心里却有情绪翻滚着。 他数千里追凶,前后耗时一年也多,甚至因此被邱龙重创,但最后居然只见到了一具尸体,以及一滩混着脑浆的烂泥! 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 …… 回家的路上,黎渊听到了哀乐,是从柴、渔两帮所在传来。 “又出事了?” 黎渊微微一怔,回来已经六七天了,死在发鸠山里的各家帮众、学徒们早已下葬了才是。 他凑近打听了一下,顿觉错愕,死的居然是柴帮帮主刘金? “一帮之主啊,说死就死了。” 黎渊心中微凛,却也并未靠近,看了几眼,发现二哥也在送殡的队伍里,远远打了个招呼, 就提着东西回了小巷。 小巷里,拢共住着六七户,他租下一整个小院后,就只剩了两家邻居,各自租着小院。 “嫂子?” 黎渊推门而入,见嫂子王娟正在浆洗衣物,没去上工。 “前几天阴雨,家里有些潮气,今天大晴,就想着晾晒一下,你这是要回来住?” 王娟有些慌乱的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接过东西: “怎么买这么多?天热了,东西不禁放,你这孩子,赚些银子就管不住手,就得依着你二哥的,给你娶个婆娘来管着你!” “有人来过?” 黎渊察觉到了嫂子的慌乱。 “嗯,有个无赖。” 王娟不想多说,提着鸡鸭去了墙角。 是秦熊? 黎渊眉头微皱,这半年里,他也弄明白了秦熊和自家的关系。 黎家还没破落时,有着一家长工,秦熊就是那家的长子,因天赋出众拜入锻兵铺,但似乎对自家嫂子有些别样的想法…… 黎渊心中微紧,但也没有逼问,而是笑了笑: “嫂子,天热就别放,能做都做了,这点东西看起来多,说不准还不够我吃呢!” “伱去歇着吧,你二哥今天去送殡,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呢!” 王娟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母鸡,鸡毛也都放在一堆儿,准备做个鸡毛掸子。 “好嘞。” 黎渊也不上去添乱,提着包袱和小田鼠就上了二楼。 二楼很宽敞,主要那两家搬走后,黎渊也没买什么桌椅家具,屋内就只有一张床。 “练锤的话,地方还小了些,隔音也不够,容易影响哥嫂,嗯,索性将旁边的院子也租下来?” 财大气粗的黎道爷将东西放下,小田鼠‘吱吱’叫着。 “我都没吃饭呢,你等会儿吧!” 将小田鼠绑在床腿儿上,黎渊手腕一翻,长柄练功锤凭空出现。 长柄瓜锤是暂时借用,从发鸠山回来后,仓库就给收走了。 “比起长柄瓜锤的手感要差太多了,过几天,走走师傅的路子,仓库里的那几把兵器,我眼馋很久了。 但,不管是搜集不同种类的兵刃,晋升掌兵箓,都需要银子啊……” 黎渊盘算着自己的身家,又觉得自己太穷了。 还了孙胖子之后,他拢共只有百两出头的银子,买药是够用了,兵器说不定也能买两把, 但是…… “三阶掌兵箓需要熟铁千斤,白银百两,黄金十两,赤金一两……” 黎渊有些牙酸。 这可是一大笔钱。 熟铁比生铁要贵二十倍,十两黄金正常也得一百二十两银子,这也就罢了,真难的是赤金。 所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赤金压根不是流通的货币,他也只在师傅张贲口中听说过,打造极品利器时,往往会加上一些。 “还是穷啊……” 生活不易,道爷叹气。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黎渊才提着锤站出兵体势。 四天时间,靠着豹胎易筋丸的强大药力,他一举将这门上乘桩功的二十四式变化全部站了出来。 “正二十四,反二十四,合二十四,上乘武功,真不同凡响。” 筋骨摩擦声响起,黎渊可以感受到皮肉在不断的绷紧中,腹内的蕴血丹飞快消化着。 “继续,继续!” 足足一下午,黎渊都在站桩,反反复复将正二十四式兵体势打了数次,蕴血丹吃了小半瓶。 “呼!” “吸!” 长长的呼吸着,黎渊十分疲累,气血消耗见底,正要停下时,他心中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涌泉!” 黎渊眼神一亮。 耗尽的血气再生时,他分明感觉到了脚底微热,这是气血大成的征兆之一! “豹胎易筋丸!” 没有丝毫犹豫,黎渊又嗑了颗丹药,腹内热气升腾的同时,开打兵体势。 呼! 一式两式,渐渐地,黎渊的额头见汗,衣衫打湿,好似全身上下都在发汗,只觉游走周身的血气好似燃烧起来一般,从温热变得滚烫。 砰! 某一刻,黎渊打完了正二十四式兵体势,反手一劈,打出一声炸响。 呼! 只这一下,黎渊呼出的,全身冒出的汗液就像是水蒸气般腾了起来! “成了!” 当汗气散去时,黎渊浑身湿透,好似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但他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亮。 滚烫的血气,自脚底升起,经膝过胯,通肩贯臂,直至指尖! 血气,大成! 第50章 只差六合贯通 砰! 屈伸的五指捏合间发出一声闷响,灼热的血气好似要从指尖喷涌出来。 黎渊撸起湿漉漉的袖子,他的双手赤红一片,比正常时大了许多,根根血管涨大,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通了!” 滚烫的血气自脚至手,在四肢腰腹之间,形成了一个‘X’形循环。 黎渊可以感觉到,这血气循环下,像是在他的皮肤之下又连成了一层‘内膜’,防御力大增。 除此之外,凭借着血气循环,他可以将腰腹手脚的力道合于一处,并瞬间爆发开来! 练武八个多月,嗑了超过百两银子的丹药,他终于将血气推举至大成,只差贯通六合,就能突破内劲! “难怪密林里,我叠了十几锤的巨大锤劲,被那年九一肘就给打的虎口撕裂,重锤脱手, 小成和大成的差距都如此明显,内劲只怕更大!” 浑身湿漉漉,汗气很大,黎渊一次次空攥拳头,屈伸五指,心情大好。 书上写的,别人说的,都远远不如他自己亲身体会! 此刻,血气流转在四肢之间,他只觉皮肤下像是叠了一层牛皮,而且,手脚的力道也变大到可以感觉到!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只有一种憋闷许久,陡然畅通的快感,黎渊差点仰天长啸,这种冲动十分强烈,好悬没压住。 自信,也随之暴涨。 啪! 十指攥拳,于胸前相抵,黎渊目光火热,有些压不住的跃跃欲试:“现在,我能不能和秦熊碰一碰?” 心里转了转这个念头,黎渊长出一口气,之前的些微担忧也一扫而空。 “距离内劲,我只差六合贯通了!” 内外城的十几家势力,包括城卫军,血气大成的其实没有多少,一家不过四五個,多如城卫军,至多二十多。 这些武者,是各家的中层支柱,最差也是精锐头目,有资格住独立院子,月钱起码一两往上,各个身家丰厚。 “各家势力的精锐头目,如岳云晋这样的内院大弟子,一般也只是这个层次,而贯通六合,突破内劲……” 外城不少家势力的帮主,也不过是这个层次,只有如三河帮王动、渔帮夏侯亮、离合等寥寥几个能达到‘淬体’而已。 至于内壮,据他所知,高柳县只有两人,如今,怕是只剩下曹焰一人了。 “外三合,内三合,我都已经贯通了,有着圆满级锤法的加持,我的进步比锻兵铺两百多年以来, 所有学过白猿披风锤的人都要快!” 黎渊半眯着眼,心中舒畅: “难怪前世老头子对受箓念念不忘,可惜,掌兵箓二阶,也不足以得授第二张符箓,三阶不知道行不行?” 事实上,得授掌兵箓之后没多久,他就悄悄尝试过再度祭天,可惜并没有得到反馈,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感受着掌兵箓内的一件件不入阶,入阶兵刃,黎渊心思很活泛。 不同掌驭效果搭配的厉害,他是亲身感受到了的。 兵类天赋,长兵精通,圆满锤法,大圆满锻造术,与长柄瓜锤的配合,才是他能诛杀年九的依仗。 “还得搜集更多的兵刃啊……” 黎渊琢磨着。 掌兵箓晋升三阶之前,刀镰和大匠之锤的搭配是最佳的,但未必就没有更好的,比如那卷根本图。 可惜…… …… 天色渐暗时,黎渊下了楼,刚打了盆水准备擦擦身子,院外传来脚步声,满身疲惫的黎林推门而入。 “老三,你来了。” 见到黎渊,黎林心情才稍好些。 “刘金怎么死了?我记得他伤势没有那么重吧?” 黎渊擦着脸。 发鸠山一战,死伤近三十人,各家头头们多半有伤,但最重的是渔帮帮主夏侯亮,听说昏迷了六七天都没醒。 而刘金,可是自己骑马回来的,伤势在重,又能重哪去? “副帮主他们说是引起旧伤复发,没撑过去,但我听帮里的护卫说,昨夜帮主院子里有打斗声……” 黎林压低了声音: “只怕是副帮主郑开山,他们明争暗斗了好多年,这次帮主重伤,说不准就下手了。” “打斗声?” 黎渊倒掉脏水,又换了一盆,心中却不禁一动。 听到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就觉得可能是觉得可能和邱龙之死有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若依着他的猜测,内外城的势力都参加了围杀,那天然就是盟友,要是暗中灭口,反而引起乱子。 “那和咱没什么关系,别乱打听了!” 闻着屋内的香气,早饿够呛的黎林招呼黎渊进屋。 一桌酒菜,鸡鸭俱全,鱼肉都有,虽然香料不足,三人还是吃的很是香甜,以黎家之前的状况,便是过年都不如现在丰盛。 黎林的酒量颇差,几杯下肚就有些上头,晃着酒杯,满脸笑容:“明年,咱家就得添丁进口了!” “说这个干什么!” 王娟瞪了他一眼,黎林挠挠头,一脸傻笑。 “嫂子有身孕了?” 黎渊一怔,笑着恭喜。 前世今生,他可还是头一次要做长辈,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嗯……” 一向泼辣的嫂子此时也有些羞涩了。 吃完饭,黎林主动去刷锅洗碗,黎渊则上了二楼,也不脱衣,斜靠在床头的土墙上。 血气绕身,好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泡温泉,看似是陋室里靠着床头土墙,其实颇为享受。 “血气大成,六合贯通,根本图,这是正常突破内劲的路子。我有圆满级锤法加持,根本图也记下不少,应不是问题,只差六合贯通了!” 黎渊把玩着一把飞刀,心中自语。 武者突破内劲,需要根本图,但没有根本图,修成宗师也一样可以突破。 毕竟,第一个练武的人,肯定没有根本图。 心思发散了许久,黎渊才将沸腾的气血平复下来。 他是一点时间都不肯耽搁,再度提锤徐打兵体势,听着筋骨的摩擦,感受着血气的消耗。 血气组成小循环之后,不但变得更精纯,总量更大,同样的动作,做起来就更为省力。 简单来说,是耐力更强了。 “二掌柜曾说过武功,是杀人技,放对厮杀才是六合贯通最快的方式。但我有着掌兵箓,慢慢磨也能磨上去。” 黎渊徐推着兵体势。 六合贯通说来玄虚,究其根本,不过是熟能生巧,将技巧通过一遍遍的练习,直至化为本能。 只是厮杀血战时,人的精神高度紧张,可能极大的推动这个进度而已。 有掌兵箓在手,他是不考虑后者的,只是…… 呼! 一套兵体势打完,黎渊只觉通体发热,他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黑,更有乌云遮月,似是夜雨将来: “秦熊大多数时候,是住在柴渔坊,他姘头那吧?” 第51章 锻兵铺内库 “呼!” “吸!” 天刚蒙蒙亮,小院二楼的外屋里,已有着长长的呼吸声。 黎渊很自律。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前世也有这么自律,怎么也能混个入籍当个正式道士。 但他又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相比于枯燥的诵经背典,苦练就能进步,就可以感觉到自我提升练武相比,激励委实差了太多。 “也不对,常人练武进度远不能和我相比,我现在这么自律,归根究底,是因为掌兵箓……” 跑过江湖,受过社会毒打的黎道爷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比起掌兵箓的巨大加持,他的努力远远不够。 “但,若自恃掌兵箓在手,就放纵享受,那么最终,也只会白瞎了这件苍天授予的至宝符箓!” 徐推兵体势,黎渊不断调整呼吸,想要摸索出一种较为适合兵道斗杀锤的呼吸方式来。 比起白猿披风锤的突飞猛进,他耗费更多心血的上乘武功,却迟迟没能入门,到现在,也只学了一式打法‘兵击’。 这固然是上乘武学太过难学,也是因为他缺了呼吸法,连起来事倍功半。 不过他仍是投入了大量的心血。 他如今的苦练看似没有太大的进步,但若他能拜入神兵谷,学到这门上乘武学的呼吸法, 那么,今日的苦练,就会成为日后突飞猛进的资粮。 “呼!” 天光亮起时,黎渊缓缓收势。 二嫂早早的做了早饭,他下楼时,黎林已提着斧头,背着绳子出门了。 草草的吃了早饭,黎渊顺手把锅碗洗了洗,告别嫂子,快步走向锻兵铺。 “血气大成后的变化,是方方面面的,我的体力大增,速度也快了不少!” 黎渊还在感受着血气大成的变化。 这很明显。 他用着平常的力道,但走起路来就比之前要快许多,血气循环至涌泉,他只觉脚底板下有力道托着, 让他健步如飞。 这还是没有催动的情况下,真个爆发,黎渊觉得自己已经能打破前世的世界纪录了,或许还是大幅度突破。 “但比起二掌柜,还是差了太多……” 黎渊心中欣喜,但又不自觉想起了于真闯入内院的那次,唐铜暴起的速度。 一窜三十米,来回六十多米怕也不过两三秒,折返跑能出这個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体的极限。 “内劲啊!” 怀着感慨,黎渊出了柴渔坊,天光刚亮,街上已经有了人支起了摊子,他顺路买了几个肉包子塞嘴里,很快到了锻造房。 照常开炉吹火,开始打造兵刃。 白猿披风锤与锻造术有着密切的关系,锻造时,锤法的速度,血气的消耗,只比苦练低上一些而已。 更别说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了,横财毕竟不是时时都有。 勤勉些,凭他如今的锤法,锻造术造诣,加上师傅张贲的照料,一个月四五两银子还是有的。 打起铁来,黎渊比锻造房所有人都卖力,远隔三四十米,都能听到他的打铁声,叮叮当当。 大多数铁匠师傅帮工们,早已习惯了每天早起听他打铁声再起床,而张贲,往往也会这时候来考教他的进度。 当~ 张贲轻弹碧玉刀,巴掌宽的刀面显出细密的纹理来,刀鸣声清脆。 “好刀!” 老张头眼前一亮,随手舞了几个刀花,破空声嗡鸣,可见这口碧玉刀的成色: “只差一些火候,就是上等利刃了!” 张贲赞叹不已,心中颇为喜悦。 ‘此徒类我甚深啊!’ 他没想到临到晚年居然还能收下这么个弟子来,这口刀的打造手法,思路,火候,几乎和他锻造术大成前一模一样。 若不是亲眼看到黎渊打造出来,他真以为就是自己当年打的。 天赋好,又像自己,这样的弟子,他简直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火候差一点,就不算上品。” 瞥了一眼泛着白光的碧玉刀,黎渊摇了摇头,有些可惜。 锤法,血气的突破,他的锻造术自然也有所提高,但相距大成还是差了一些,毕竟,他拢共才打造了三十多把兵器,利刃更只有六把。 “你才打了几天铁?老头子当年到你这步,用了不下二十年!” 张贲很满意,又带着期待: “不日,你就能打造上等利刃了!每打一把,老头子许你七两纹银!” “七两?” “七两不少了,铺子栽培你,你莫非还想对半开?” 张贲瞪了他一眼,提着碧玉刀就向后院走去,他多少得去那几个老家伙那里炫耀一番。 临出屋时脚下微顿:“对了,之前许伱锻造术大成可去仓库挑一件二阶的兵刃,现在, 你可以去了!” “多谢师傅!” 黎渊这才是喜出望外。 打铁的金银是铺子里的奖惩,这个,就是师傅的赏赐了,旁人可绝没这个待遇,一旁的铁匠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上等利刃,对内卖,那也是三十多两纹银! “黎哥儿,改天得请喝酒啊!” “上等利刃啊!黎师弟,听师兄的,直奔碧玉刀,选师傅他老人家当年打造的刀剑!” “师弟你这锻造术,只怕已经要大成了!” …… 张贲一走,锻造房顿时热闹了起来,一众铁匠、帮工都吵嚷起来,半数恭喜,半数要他请客。 让推拉风箱的十多个学徒十分羡慕。 “好,改日一定!” 黎渊当然满口答应下来,应付之后,他就放下锻造锤,脚下生风,赶去仓库。 “呦,师弟满面红光,莫不是师傅他老人家许你的东西要给你了?” 看守仓库的王虎远远瞧见黎渊,就笑着迎了上来。 “劳烦虎哥开下仓门了!” 黎渊笑了笑。 这些日子他没少往这跑,时不时也带些酒肉,和王虎的关系自然不差。 “这可就太客气了,来,开门!” 大手一挥,王虎领着黎渊就走进仓库,远离其他两个护卫后,才压低声音道: “师弟,师傅当年留下的那几把刀剑你最好别拿,太扎眼了……” “多谢虎哥提醒。” 黎渊点点头。 两人径直穿过了偌大的仓库,到了深处,王虎取出钥匙,打开了内里锁着的一间。 仓库有内外两种,外面多是各种铁料,寻常兵器,最好的那些碧玉刀和青釭剑也只是一阶的。 内库里,最差也是入阶的兵刃。 黎渊之前进过几次,可谓是眼花缭乱,其中几口兵刃更是让他怦然心动。 走进内库,感受着掌兵箓的悸动,眼底一片白蓝之光闪烁着,黎渊心里不免有些纠结: “都想要啊,选哪个好些?” 第52章 入宝山,锻造天才 内库并不大,只有两排,十多个兵器架,以刀枪剑戟分门别类,大多架子都空着大半。 “内库共有利刃二百九十三把,上等利刃四十三把,刀剑占半,锤兵占半,很少有奇门兵器。” 王虎介绍着,满眼都是羡慕: “内库的利刃,只有三位掌柜与师傅有权调用,他老人家真是太宠你了,旁人绝没这个待遇。” 上等利刃,一把就是三十多两银子,比他两年的月钱还多,要是倒手卖出去,那就得三年月钱了。 “师傅他老人家抬爱,我也受之有愧。” 黎渊的眼神已经离不开这一个個的兵器架了,眼前一片白蓝之色,还是忍不住伸手触摸。 【碧精铜锤(二阶)】 【碧精铜混杂碧水灵泥,经千火淬炼,又于寒潭中闻言数年,灌注着大匠心血,因材质所限,未至极品】 【掌驭条件:任一锤法圆满】 【掌驭效果:势大力沉、破甲胄横练、千斤之力】 内外库数百把锤兵之中,此锤第一,已经是接近极品利刃了! 除了不是短兵锤之外,几乎完美,是黎渊最为心热的几把兵刃之一,那四种效果都是精品,比大匠之锤都不差什么了。 “这把锤子,是师傅他老人家当年的杰作,唯一可惜的就是太重了。” 王虎对于内外库的兵器如数家珍,说是护卫,其实隐隐可算是仓库主事。 “是啊,真是杰作。” 八十多斤的锤子,黎渊上手就不想撒开,但又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另外的几件,那都是他眼热许久的精品。 【精刚风虎杵(二阶)】 【百炼破风槌(二阶)】 【寒光碧玉刀(二阶)】 【小清净银剑(二阶)】 这三把二阶兵刃,与他所拿的那把短柄重锤各有千秋,都有着三四种掌驭效果,只是比起锤子,掌驭条件暂时并无法满足。 让他犹豫的,是最后一件。 【乌银贴身软甲(二阶)】 【精炼乌银丝,混杂碧精铜所织之软甲,银液中浸泡数年方成,兼具韧性与灵活,可卸内劲,可抵挡二阶及一下轻兵之刺击,劈砍……】 【掌驭条件:任一横练大成】 【掌驭效果:轻兵难伤、横练天赋】 这是锻兵铺内外库里,唯一的一件内甲,价值极高,对内也是要价二百两银子的上等好物。 虽然只有两种掌驭效果,黎渊还是非常的眼热。 行走江湖哪有不挨刀的,这种软甲,就算不掌驭,也是一重保障,更别说这掌驭里有着最难见的,天赋类加持。 “还是横练天赋啊!” 黎渊忍不住拿起那件银甲来,只觉入手冰凉,纹理整齐,轻轻一抖,像是水波般荡漾,可见其卸力效果之好。 “这甲……” 见他拿起那甲,王虎脸色微微变化:“师弟,这软甲太珍贵了,你要是拿走,师傅说不定还得另外掏银子出来……” “没,虎哥放心,我只是看看。” 黎渊恋恋不舍的放下,环顾着不大的内库,掌心一片滚烫,恨不得全部搬走。 ‘真想全搬走啊!’ 心里嘀咕着,黎渊陷入了纠结。 他最想要的,当然是这件软甲,但一来其价值太高,二来,他也没处学横练武功,更不要说大成了。 掌驭条件就不满足。 “二百两银子!” 黎渊心头叹气,也不再犹豫,提起手里的短柄重锤: “劳虎哥登记一下,我就要这把碧精铜锤了!” …… …… 后院,小花园。 曹焰背着手缓慢踱步,身后不远处,秦熊微微低头。 “牛贵虽有中上根骨,可天赋并不算好,八个多月了,也还远未精通,即便名额到手,又凭什么能拜入神兵谷?” 曹焰缓慢踱步,不疾不徐,却有种猛虎巡山的势头,让高足两头的秦熊都显得有些单薄: “就凭你硬堆到精通级的气血?名额给他,只会浪费!” 秦熊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仍是不忿:“神兵谷首重根骨,牛贵不成,那根骨不过中下的小子,莫非就成?” 根骨,是极重要的。 不但习武更快,血气增长也要更快,同样的丹药,根骨好的,吸收便好许多,各家各门收徒,就没有不重根骨的。 “黎渊的根骨虽然不好,但习武天赋却可称极佳!四个月锤法小成,高柳县有几个能比?” 曹焰微微摇头: “你当年锤法小成,用了多久?” “我……” 秦熊心中微冷。 他根骨极好,可也用了一年时间,方才锤法小成,学武天赋上,他也不及那黎林家的小子。 “诚然,根骨差的武者,无论养气血,还是养内劲都要慢上许多,可这样的天赋,比牛贵拜入神兵谷的可能性,却要大许多。” 曹焰平静的看着秦熊,直至后者低头,方才缓和些,道: “神兵谷明年春后开山门,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若在那之前,你能让他锤法小成,气血小成,也未必不能匀他一个名额。 你与于真关系不差,听说白猿根本图也借去了?这若都不成……” “多谢掌柜。” 秦熊神色稍缓。 “唐老伤重,王定已老,待我去了蛰龙府,伱便是铺子里的大掌柜,要多少女人没有? 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去为难自家的学徒?” 曹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内劲已足,至多三五年就能淬体有成,心思,当放在正途上!” 秦熊低头,呼吸沉重: “……是!” 两人交谈几句,秦熊正要告辞时,就见张贲匆匆而来,人还未至,笑声已是传来。 “掌柜的,大喜!” “张老这是?” 曹焰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那柄碧玉刀,只轻轻一弹,眼角也不由挑起: “差一分火候,就是上等利刃,这是谁打的?” “我那弟子黎渊!” 瞥了一眼正欲离去的秦熊,张贲满脸笑容。 “黎渊?” 秦熊眼皮一跳,抬头就看到曹焰幽沉的目光,心下一颤,抱拳,转身离去。 “他在锻造一道上,竟然有如此天赋?” 把玩着还未着柄的碧玉刀,曹焰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上等利器可是他扎根蛰龙府的关键。 “天赋绝好!老头子当年可远不如他!” 张贲毫不吝啬夸赞弟子: “老头子认为,只要铺子支持,他最多十年,不五六年,就能超过我,独自打造出极品利刃!” 啪! 五指扣住刀刃,曹焰眸光幽幽: “这般好的天赋,铺子自然要鼎力支持!” 第53章 搭配掌驭 柴渔坊,东南,一处两进小院。 天未大黑,几间屋子已是灯火通明,院子里,牛贵提锤狂舞,赤着的上身满是汗水,两臂赤红。 “你是个蠢猪吗!老子说多少次了,力从地起,脚要重,身如灵猿,体要松!” “这么慢,打得到人吗?!” “变化,变化!猿形变,你这打的什么东西?!” 屋前,秦熊不住怒喝着,手里的鞭子不时甩动,发出‘啪啪’的破空声。 “废物!” 狠狠的将鞭子摔在地上,秦熊拂袖回屋,屋内,身段婀娜的女子迎上来,为他捏肩,轻声细语: “爷,您别因这不成器的气着自己呀。” “蠢笨如猪!” 秦熊余怒未消,满桌的酒肉也不想动一下。 “您别气啦!” 妇人温言细语 “神兵谷啊!” 秦熊微微闭眼,享受着妇人的服侍,心中情绪翻滚。 神兵谷,是蛰龙府的真正霸主,无论是府衙,还是其他宗派势力,无不仰其鼻息。 寻常人想要拜入神兵谷,只有三条路子。 第一,是十二岁以下,上等根骨,缴纳纹银三百两。 其二,则是成名武者受邀可成为客卿。 这两条,他都不满足,那,就只有第三条路子可走。 但凡门中弟子,若有亲属养出内劲,则可举荐入军,加入神兵谷的精锐‘神卫军’。 “贾六,黄坪他们刚将这几个月的银子送来,因为还有三十几笔没收回来,只得银不到一百两,比钱宝在时,少了许多……” “不到一百两?” 秦熊睁开眼,脸色阴沉下去,那妇人都不由得哆嗦一下。 “不到一百两!” 秦熊面皮一抽,心里火气几乎压不住了。 他从长工之子,孱弱的病小子一路走到现在,中途甚至弃了白猿锤,转修虎咆刀,不止因为根骨上等,更因为养着钱宝、贾六等泼皮。 那是他‘养内劲’,迈向淬体的依仗,资粮! “姐,姐夫……” 这时,院里的牛贵大口喘气,满身大汗,只觉两臂酸疼的都提不起锤子,怯怯的喊了声: “刘,刘青来了。” 秦熊看也没看他一眼:“让他进来,你继续练!” “秦,秦师傅!” 不多会儿,一脸敬畏的刘青就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外,余光扫过那满桌的酒肉,不由得吞咽口水。 “说吧。” 秦熊也不回头,自顾自喝酒吃肉,武者的饭量极大,而他的饭量比寻常武者更大的多。 “黎,黎渊他除了去发鸠山那次,平常几乎不出铺子,一直就是打铁,练武,读书……” 刘青低着头说着,不敢有丝毫隐瞒。 “租院子,四两,往家里买酒肉米粮,衣物等,也有六七两。 每日药补,四个月算五两,十日药浴一次,四個月就是八两,四季草堂里,他买蕴血丹前后花了四十多两…… 那孙胖子,真就这么大方?” 秦熊放下碗筷,自语着。 “其他杂七杂八,也得二三两了!他,他还买了两件衣裳……” 刘青补充着,又羡慕又嫉妒。 这些银子,他一辈子都攒不下。 “嗯……” 秦熊稍稍思忖,摆手让刘青出去,起身踱步,心中微冷,又气又怒: “这是拿着我的银子成了气候?” …… …… “呼!” 整个人浸泡在药液里,黎渊心里嘀咕: “还是得搬出去自己住啊。” 初春后,就连内城那些家大户,也不会奢侈到十天一泡澡,外城大多数家,最多热水擦个身子,一年到头洗不了几次澡都是正常的。 烧水的黎林就颇为肉疼,这一次烧的柴火,他得打三四天了,换成他,可怎么都舍不得。 “风虎杵,碧水刀,乌银甲……那么多好东西啊!” 黎渊还在想着内库,有种入宝山空手而归的难受,只能安慰自己掌兵箓还没有晋升,到手也用不了那么多。 “呼!” 整个泡在药液里,黎渊半闭着眼,感受着掌兵箓。 掌兵箓晋升二阶后,掌驭之物更换只需要一天冷却,此刻,‘星空’之中,两颗星辰绽放微光。 是三元刀镰和大匠之锤。 “我不会刀镰术,大成级锯马刀镰术没什么用,可这长兵精通就有点可惜了……” 黎渊有些可惜,但也没有犹豫,很快做出了取舍,于灰色石台上将碧精铜锤举起: “掌驭!” 轰! 黎渊眼前一黑,像是被重锤敲破了天灵盖,剧烈的痛楚瞬间就遍及全身,好似千百根钢针一下刺穿了身体。 饶是他早有准备,还是痛的发出一声闷哼,按着浴桶就要起身,准备去床上躺着。 谁料…… 咔嚓! 只一下轻按,实木打造的澡桶就像是纸片般裂开,药液‘哗啦’流了一地,打湿了木板。 “这?!” 两手按空,黎渊差点坐到地上,好在腰腹够硬,才直了起来,此刻看着自己的双手,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的力气瞬间暴增,以至于一时没察觉,按破了澡桶,此时两手都是木刺,手臂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千斤之力:非上等根骨,天赋异禀者不可用锤,常年用锤者,力达千斤】 “真,千斤之力?!” 血气一鼓,将没刺破皮肤的木刺震落,黎渊脸上满是惊喜。 【势大力沉】【破甲胄横练】【千斤之力】,碧精铜锤这三大掌驭效果中,他本来最期待的是‘破甲’,却没料到,这千斤之力会这么立竿见影。 他还以为需要常年用锤…… “这力气像是凭空产生,和我本身的力气可以叠加,但我的筋骨没有那么强,所以肌肉拉伤了……” 屈伸五指,感受着暴增的力量,黎渊甚至有种自己再次突破的感觉,心里震撼非常。 除了如秦熊那样虎背熊腰的上等根骨者之外,寻常武者只有突破内劲,才有千斤之力! “老三,你干什么?水流的哪都是!” 楼下,黎林的惊呼传来。 “没,没事,这澡桶坏了!” 黎渊如梦方醒,忙穿上裤子衣裳,在匆匆上楼的二哥瞪视下,一起收拾着破成不成样子的澡桶。 好一会儿才忙完。 黎渊迫不及待的回到屋子,闭眼感受着自身的变化,以及新的掌驭效果。 【势大力沉:经年用锤者,拳脚皆重,一举一动,势大力沉】 【破甲胄横练:肉身不抵甲胄,重锤破甲,也破横练】 气血大成、圆满级锤法、大圆满级锻造术、千斤之力,势大力沉,还兼具破甲! 一个字, 猛! 第54章 惊人的效果 四月天,是一年里最舒服的几个月份之一。 夜晚,凉风徐徐。 黎渊的听觉很好,听到哥嫂睡熟之后,下了楼,提着练功锤来到院子中。 四轮明月高悬天空。 “我现在的力气有多大?” 月光下,黎渊放下锤子,走到西南角的大水缸前。 小院里当然没水井,蓄水全靠这口大水缸。 这口大缸高有小两米,提水得踩垫着大石头,是之前是院里合租三家一起用的,一次能容纳二三十桶水。 “一桶水算五六十斤,不算缸身,也得有一千多斤了,我几个月前试过,可以掀起一角,现在呢?” 黎渊搓了搓手,两手张开抱住缸身,一发力,大缸摇晃一下,有水溅出来,离地,却不能完全抱起来。 “比几个月前大很多,但还是抱不起来,也可能是这样并不好发力?那我现在,两臂八九百斤有没有,差不多吧?” 试出自己本来的力气,黎渊心念一动,来自碧精铜锤的‘千斤之力’就如潮水般灌入他的体内。 “起!” 下一刻,黎渊脚下发力,两膀绷紧,只听得水花四溅,这口大缸赫然被他抱得离地而起! “再起!” 脚底血气微放,黎渊只觉双臂双腿都膨胀了一号,血管青筋暴起。 再发力,这口装满水的大缸就被他抛起一米多高, 两手一托,生生举了起来! “真,千斤之力啊!霸王举鼎,那口鼎,也未必有这口大缸重吧?” 托举着大缸绕院走了两圈,黎渊才缓缓将大水缸放在原地: “还有余力,就是爆发太猛,肌肉有些拉伤……” 甩了甩两臂,黎渊心里颇为满意,就是身体陡增千斤之力,对于自身的负担过于大了些。 “缺一门横练武功……” 揉捏着肩臂,黎渊心下叹了口气。 这八個多月里,他可谓是突飞猛进,入阶,二阶的兵刃都到手了。 但除了机缘巧合下到手的兵道斗杀锤外,没能得到任何一门武功。 高柳县内外十多家势力,家家都有不止一门武功,但想要入手,那难度可就太大了。 什么拳法、剑法、刀法、掌法、飞刀、横练武功,他根本碰都碰不到,更别说学了。 内外城大多数内劲武者,也不过只会那么一种武功而已,身兼两门武功的,他知道的就只有秦熊一个。 有多种武功传授的,有且只有门派。 这大大限制了他能掌驭的兵刃种类,比如内库里的几把刀剑。 “神兵谷啊!” 长出一口气,黎渊捡起锤子,利用肌肉恢复的间隙,站起了白猿桩,消化着那枚豹胎易筋丸的药力。 十两银子一枚的丹药,浪费一点,他都心痛。 有血气滋养,很快黎渊已经感受不到肌肉拉伤的痛楚了,本来慢吞吞演练的锤子,陡然加速, 于风声中拉出一道残影,当空发出一声沉闷的炸响! “同样的力道打出去,落下的力道就沉重了近倍,这就是势大力沉吗?” 听得屋内哥嫂似乎被惊动了,黎渊忙提起锤子上了楼。 “千斤之力和势大力沉,实在是太配了!要是能加上长兵精通,破甲横练,我全力一锤,得有多重?” 黎渊很亢奋,凭借着没消化的药力,在屋里打起了兵体势。 正二十四式全部打完,还推起了反二十四式。 同样的桩功,兵体势远比白猿桩要复杂太多,而且,气血大成之后再打,他发现了更为强悍的一处。 练白猿桩,血气大成,是以腰腹为中心,贯通四肢的‘X’形气血循环,而兵体势,似乎是想着全身扩撒, 似乎要化为一个,囊括四肢百骸在内的,巨大气血循环。 发现这一点后,黎渊果断的选择了以兵体势为主,白猿桩为辅的练法。 他虽然没人指点,但也知道囊括全身的气血大循环,必然要强过只有四肢的小循环。 “药还是不能停啊,我的银子……” 感受着体内气血的极速消耗,黎渊又喜悦,又肉疼。 本来,气血大成后,他准备不嗑丹药,全力准备掌兵箓晋升三阶所需材料的。 “呼!” “吸!” 黎渊站桩到深夜,小睡了几个小时,就又爬起来继续,直至天光将亮时,一口浊气吐出, 大汗一下从全身上下涌了出来,打湿了衣衫。 “第二枚豹胎易筋丸的药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先吃蕴血丹缓一缓,过几天再吃最后一枚。” 打来水擦了擦身子,换了身衣裳,黎渊嗑了一颗蕴血丹,这才下楼吃早饭。 …… 当! 当! 当! 天方亮,黎渊已经到了锻造房,开始了一日的劳作,十多斤重的锻造锤,他已经感觉不到重了,一锤接一锤。 “势大力沉啊!” 黎渊可以感觉到自身锤法的变化,同样的力道,他一锤顶的上昨天两锤,锤锤都是势大力沉。 “掌兵箓的精髓,就是不断掌驭新的兵刃,最终将各种效果彻底消化,融于一身……” 黎渊沉浸其中,打铁,也熟悉,消化着掌驭效果。 天亮后,其他铁匠陆续到来,开始劳作,他们并未发现黎渊的异常,但背着手慢悠悠到来的张贲一进门,就敏锐察觉到了。 “这小子,他的锻造术已经大成了?” 听着那打铁锤声,张贲都有些吃惊,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远远地看着沉浸其中的弟子,老怀安慰。 看着锤影翻飞,张贲总能感受到自己的影子,他教了不知道多少学徒,弟子也收了不少, 但从未见到哪个弟子和自己这般相像的。 “真像我啊!” 张贲心里感慨了一句,越发满意,等黎渊捶完淬火时,才凑了上去,夸赞了几句后,问: “你想不想试试打造上品利刃?” 嗤! 烧红的铁剑浸入水中。 “上品利刃?” 黎渊当然很有兴趣,锻造术大成的喜悦都不及这个:“七两银子一把?” “不,掌柜说了,你打一把,八两银子!” 张贲微笑。 这是他从曹焰处争取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仓库珍稀铁料。 “多谢师傅!” 黎渊连忙道谢,心中颇为感激。 上等利刃的后期,往往需要特殊处理才能售卖,但打造其实并不比寻常利刃复杂多少。 换而言之,同样打铁,打上等利刃,他的收入,能翻八倍以上! 而且,和第一把利刃一样,亲手打造的第一把上等利刃,他是可以半价买下来的。 “你火候掌控还不太熟练,再练几天火候,要是最后差一点火候,价格可就差十倍了!” 接下来,张贲亲自上手,指点黎渊对于火候,以及淬火水温,以及时机的掌握。 黎渊沉下心来学习,如饥似渴。 第55章 聚会 内院来了新的主事。 这天,刚到铺子里,黎渊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让他错愕的是。 “捉刀人于真,怎么会是他?” 余光扫过院门前训斥学徒的捉刀人于真,以及似刚交谈后离开的秦熊,黎渊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发鸠山回来之后,他一直关注着,年九的悬赏再度提高到了二百两,城卫军几乎大半都在城卫追凶,各家的哀乐奏了好几天。 城里的捉刀人也早已离去了。 这于真…… “或许,他也参与了?” 黎渊心中警惕,却也没转身了离开,照常去内院,和其他学徒们一同拜见了新主事。 于真像是早把他忘了,随意说了几句话,就打着哈欠离开,还是岳云晋在教导学徒。 “黎师弟,四天后内城有个小会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吴明放下打熬气力的石碾,走了过来。 “路小姐的小会儿?” 黎渊心中微动,唐铜离去之后,王功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但再没提及此事了。 “你也知道?” 吴明微微一怔,旋即点点头: “张老和你说过吧,咱院里明年有六个拜入神兵谷的名额,不对,是考核名额。” “师傅说过。” 两人寻了处僻静的地方交谈,多是黎渊在问,吴明回答。 “神兵谷乃是千年大派,蛰龙府各城县无不以其马首是瞻,乃是真正的霸主。” 提及神兵谷,吴明满眼崇敬与向往: “神兵谷上次开山门,可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正常来说,咱们可都没资格拜入神兵谷,这個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黎渊想了想,应了吴明的邀请。 对于神兵谷,他也很好奇。 回锻造房的路上,他无意间一瞥,瞧见演武场的角落,牛贵和刘青正在小声交流,见他过来才各自散去。 “这俩人?” 黎渊微微眯眼。 都是中院的学徒,哪怕散了开来,私下关系也还算不差,但见到他突然散开? “这是心里有鬼啊?” 想想刘青凑上来差不多是秦熊被调走前后,黎渊心下微冷。 那狗熊怕是早盯上他了…… 心中转过念头,黎渊没有打草惊蛇的想法,转身去了锻造房。 …… 黎渊请了三天假。 这三天,黎渊没去锻兵铺,在家熟悉新的掌驭搭配,也通过牙行在附近小巷里的租了一间小院。 当然,要的急,多付了几钱银子。 之后,又让黎林陪着去买了些桌椅,被褥之类,忙了小三天,才住了进去。 “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家里够住,非要搬出来。” 夜里,新租的小院里,酒足饭饱后,被王娟搀扶着,有几分醉意的黎林还在抱怨, 絮絮叨叨的说着要把钱存着,娶妻生子。 “行,行,听你的,省着点。” 黎渊应付着,将二哥送回家里,黎渊绕了个远路,熟悉着柴渔坊各处的大街小巷,这三天他每天都要绕这么一次。 “最后一枚豹胎易筋丸了!” 黎渊有些不舍,十两一枚的丹药,他是怎么都舍不得买的,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丹药的效力。 筋长一寸,力大三分,这是辅佐横练武功的最佳丹药。 “先留着吧。” 将丹药塞回瓶子,瓶子塞进六合靴,黎渊仰头吞服了一枚蕴血丹,感受着体内升起的些微热流,在屋里打起了兵体势。 凭借着豹胎易筋丸的药力,短短几天,他发现自身的血气小循环已经开始向着大循环进发了。 “若豹胎易筋丸足够,感觉最多几个月就能形成大循环,可惜……” 正反二十四式徐徐推完,黎渊出了一身大汗,体内的血气消耗殆尽,只得又吞了一枚蕴血丹, 如此反复数次,深夜方才停下。 “好些天没下雨了……” 看了一眼月朗星稀的夜空,黎渊关紧门窗,脱衣入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他照旧去锻造房,跟着张贲学习淬火、回火、打磨的技巧。 临近中午时,他放下锻造锤出门。 “黎师弟,这里!” 吴明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气色已经恢复不少的岳云晋也在,勉强点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 三人向着内城而去,途中,岳云晋沉默寡言,黎渊则询问着这次聚会的事情,对于神兵谷,他很上心。 不过吴明知道的也不比他多太多,唯一有用的,是那位路小姐的小姨,据说是神兵谷的内门弟子。 “路县令的小姨子也是神兵谷的人?真盘根错节啊……” 黎渊心里嘀咕着。 内城比之外城繁华许多,正晌午时,大街小巷都飘荡着酒肉的香气。 “一字酒楼。” 黎渊抬头看了看。 这酒楼高足九层,是内外城最高的楼,属于‘一字客栈’,往来者无不豪富,听说一顿饭就得一二两银子。 到了这里,岳云晋还好,吴明就有些拘谨了,他们两人的家境都不差,但他是头一次来。 “三位这边请,路小姐已经吩咐过了。” 有伙计迎上前来,躬身含笑带路。 黎渊倒没什么拘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座酒楼,装饰不错,布置也不差,各个包间外都有着伙计低头伺候。 “岳兄!” 刚上三楼,就有人走过来,身穿锦绣,器宇轩昂,笑着与岳云晋打招呼,后者脸上挤出笑容。 那青年颇为健谈,交谈几句,黎渊知道这人是内城县尉,邱达顶头上司的儿子,名叫刘铮。 “呼吸有力,气血饱满,也是气血大成,比岳云晋还扎实一些?” 黎渊倒也不惊讶。 武功只要入门,自精通到大成,丹药跟得上,下下根骨也能很快堆上来。 内城不缺富户,气血大成并不罕见。 但真正的难处,不是堆积血气,而是突破内劲。 “这是县丞家的四公子,柳云武。” “文亦达,县丞家的三公子……” “王主簿家的小姐,王沛瑶,王小姐……” …… 刘铮引路进入包间,为三人引荐着。 包间里,足有十多个人,各个光鲜亮丽,直显得外城来的几人有些灰头土脸了。 ‘真,往来无白丁啊!’ 黎渊心中啧啧,扫了一眼脸色不甚好看的王功、赵小铭。 内外城的公子小姐们扎堆,这两位就显得不那么出彩了,当然,换成曹掌柜家的公子小姐就不同了。 锻兵铺曹家可不是小门小户。 “诸位先坐。” 人群中,有一女子开口。 她一开口,包间里的一干公子小姐们就收了声。 不问可知,这位说话温柔,长相清秀的小姐,就是县令路云清的嫡女,路白灵。 …… 一番客套之后,黎渊寻了处角落坐下,挨着脸色难看的王功。 “嗯,这糕点不错,这鱼也很嫩,啧,蜂蜜水……” 公子小姐们聊的起劲,黎渊一边听着,一边品尝着美食。 尤其是是蜂蜜水,他可太久没喝过甜水了。 不同于外城的学徒们,这包间里的小姐公子们知道的可不少,交谈之间说了不少对于此时的黎渊来说算是隐秘的事情。 名义上,朝廷是天下共主,可事实上,蛰龙府内,神兵谷便是天。 这是不同于前世的王朝体制,黎渊这些日子看书不少,也知晓原因。 大运太祖庞文龙七十岁方才起兵,诸宗门应者入云,共同打下的天下,各家宗派的弟子,在千余年里,早已深入到了方方面面。 最终形成了大运以武立国,与宗门治天下的格局。 “类似前世的分封?不同的是,门派并不称王,但确实可以左右朝廷,甚至于把控朝廷……” “三千神卫军?” “蛰龙府,百家武学榜?” 第56章 雨夜中的擦肩而过 内外城之间,不止是一堵墙,外城几人差的,也不是一身衣裳。 他们习以为常的交流,不少对于外城的几人来说就是隐秘,王功几次想搭话,都插不进去。 比如,他们谈论的神卫军,以及百家武学榜。 蛰龙城,一府首善之地,千多年来不曾少过争夺,不知多少家势力想要入驻其中。 有好事者,将千余年里,所有在蛰龙府地界上大放异彩的武功记录下来,编纂出一本百家武学榜来。 其中不乏一些惊鸿一现,甚至失传几十几百年的武功,现存的估计不超过一半,多数在神兵谷。 至于神卫军,交谈的几人语焉不详,只含糊几句,但黎渊还是听到了邱龙的名字。 似乎他就是来自于神卫军…… “真,庞然大物啊!” 黎渊心下咋舌。 “听说,路小姐的小姨,得传了‘天蝉剑法’?听说那是名列百家武学榜前三十位的上乘武功?” “小姨应是得传了部分。” 路百灵微有些自矜,引得包间内一片骚动。 上乘武功就算是对于他们的父辈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他们更是心向往之。 “天蝉剑法乃是神兵谷内门五大秘传上乘武功之一,我家小姨也只是初学而已……” 不少人都在追问,路白灵却没有过多谈论的意思,只是谦虚了几句,又引来一波惊呼与吹捧。 百家武学榜…… 黎渊手下不停,心中则暗暗警惕起来。 如果这榜单上统计的是一千多年来的所有武功,那么,名列十八的兵道斗杀锤,只怕份量比他想象的还重的多…… “上乘武学,难学难精,我听说即便在神兵谷内,也只有最精锐的弟子才能得传部分……” 刘铮带着羡慕,敬畏。 路白灵却已不提此事,转而说起了这次的入门考核来。 “明年三月初,神兵谷山门大开,凡蛰龙府下辖郡县内的势力,都有不少的名额…… 到时候的争夺只怕很激烈,咱们同来一地,倒是却要互相帮衬……” 这就是聚会的目的? 黎渊心下了然,对于他而言,这聚会到此已经结束了。 这个互相帮衬的对象,怎么也不可能是他…… 酒足饭饱之后,黎渊起身告辞,包间内的人彼此说着话,只有岳云晋、吴明几人冲他点点头。 临出门时,他隐隐听到了王功的声音: “哼!中下根骨,怕到时候都未必有那么名额去!岳师兄带他来,倒不如带着牛贵,他好歹是中上根骨……” …… …… “根骨啊。” 离开一字酒楼,黎渊又想起了那卷白猿根本图。 上等根骨,是有名堂的,如秦熊的根骨被称之为‘虎背熊腰’最契合虎咆刀,而最适合白猿披风锤的,自然是猿臂蜂腰螳螂腿。 “二掌柜走后,这图是不是落到于真手里了?” 黎渊心里转着念头。 这时天色还早,他不急着回去,在内城逛了逛,又去柴渔坊逛了逛,天黑时,见有乌云遮月,方才折返回家。 他等这场雨,也等了很多天了。 屋内,黎渊取出早准备好的东西。 就着烛火,换上一套灰色的麻衣,大众样式,破布蒙着脸,此时正对着铜镜打量着: “易容可真是门学问,只蒙个脸不妥啊,熟悉的人,看眼睛估摸着也能认出来?” 想了想,他将破布往上拉,遮住一只眼。 “嗯,这下差不多了。” 对镜照了照,确认自己都看着陌生,黎渊又将头发披散开,方才吹灭烛火,快步出了门。 血气大成,加上掌驭‘碧精铜锤’所加持的千斤之力,黎渊只觉脚步飞快,稍稍用力,四五米的墙头都能扒上去,轻轻借力,就能翻跃。 “真是环境改变人啊,才八个月,我胆子已经这么大了,不,道爷也是被逼无奈,总不能等人打到头上再反击吧?” 脚踩瓦片,黎渊脚步轻快,听着夜风呼呼,觉得颇有些古代侠客飞檐走壁的刺激感。 但他很冷静,这三天里把柴渔坊大街小巷转了個遍。 哪里有人巡逻,哪里有人打更,哪里夜里有人走动,心里全都有数。 “钱宝家!” 黎渊脚下微停,伏下身子,隐隐可以听到屋内的唉声叹气,咬牙切齿声。 自打被他废了之后,钱宝就卧床不起,没了秦熊庇护,之前笼络的泼皮鸟兽散不说,更被之前坑害的百姓找上门来算账,可谓凄惨。 “算了,伤好了也是个废人,做不成泼皮了。” 听了一会儿,黎渊翻身离开。 今夜无月,天色颇黑,隐有乌云汇聚,虽还没下雨,但城里已经是十分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狗叫,就没其他声音。 发鸠山之事后,城卫军真挨家挨户的搜了个底朝天,不知多少泼皮遭殃,夜里可谓很干净。 “点都白踩了,这夜里就他一家亮着灯!” 黎渊伏在一家屋顶,远远地,就看到了秦熊姘头家住的地方,两进两层的小院,十分扎眼。 嗖! 突然,黎渊低头,隐蔽在黑暗里,以余光扫去,却见远处似有黑影一闪而过,速度不比他慢什么。 “啧,果然夜黑风高好办事,这又不知道是哪家的?” 隐蔽了许久,黎渊才冒出头来,别人干什么他可管不了,小心戒备四周无人后,他才窜向了秦熊姘头家。 临去前,还感应了一下掌兵箓。 大匠之锤和碧精铜锤散发着微光,而六合靴也早已处于随时可以掌驭的地方。 两天前,他尝试掌驭过这一双鞋。 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加上千斤之力的加持,他的速度能暴增一倍还多。 这是他最后的准备。 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蒙头就跑。 …… “似乎还有别人?” 高大的身影穿梭于一处处阴影之间,似有察觉般看向远处,却也没有在意,雨夜多事,再正常不过。 咔嚓! 天空似有雷电闪过。 “雨要来了!” 秦熊心中微冷,加快了脚步。 黎家三代,已经压了他家两代,既然破落了,最好就一直破落着! 呼! 一起一落,秦熊落在院里,雄壮如熊,落地无声。 他五指屈伸,跨步走向屋子,微一侧耳,眉头就皱了起来: “嗯……没有呼吸声?人呢?去哪了……” 第57章 白猿击熊! 咔嚓! 似有电蛇划破长空,轰隆隆的雷声随后而至,大雨将至。 黎渊自一间房屋上落下,没有任何停顿,借力前冲数步跨过大街,一个发力已抓住了二层房檐, 再翻身,稳稳落于屋顶。 黎渊伏低身子,耳朵贴住瓦片,隐约间,可以听到屋内的细微动静。 白猿桩有增强耳目的功效,他的耳力要比寻常人要强不少。 “二楼没人,都在一楼?” 淅沥沥的雨点落下,黎渊很慎重的感应了下掌兵箓,灰色石台上入阶、不入阶的兵刃足有九把之多。 练功锤、镰刀、碧玉刀、六合靴…… 呼~ 借着雷雨声,他轻巧的翻下二楼,稳稳的落在门外,再侧耳,就听到了一楼的呼吸声与交谈声。 “姐,我,我太累了,我不想练武了,姐夫他要逼死我了……” 首先听到的,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这是,牛贵? 黎渊心中微动,侧耳静听,是个女人的声音在回应,温柔轻缓: “你姐夫也是为了你好啊,就这几个月,他为你买药花的钱都有三十多两了,换成别人,谁能舍得?” 姐弟俩在屋里说着话,多半是女子在安慰牛贵。 “再忍一忍,只要你能拜入神兵谷,姐姐也能享你的福,不用苦苦熬着了……” “啊?姐夫他……” 黎渊听得清楚,屋内并无第三人的呼吸声:“秦熊不在?前几天不都还在?这么不巧?” 做了许久的准备,放着胆子出来一次,居然落空了? 黎渊心下有些失望,正思忖那秦熊可能去哪时,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姐,我真争不过啊!那赵小铭是赵统领的小女儿,王功是三掌柜的儿子,岳云晋、吴明都已经气血大成了, 那黎渊,学武四個月就锤法小成,天赋比我好太多了……” 牛贵带着哭腔,心中苦涩惶惶。 最早,在知道神兵谷的时候,他心里是很兴奋的,憧憬着自己拜入大门派后的日子。 但之后就完全是噩梦了,他姐夫简直是把他往死里逼。 “那几个,没什么办法,但那黎渊,那女人的小叔子?” 温柔的女声微微一顿,关紧门窗后,小声说着:“你姐夫说了的,他没有机会跟伱争呢,他……” “啊?” 牛贵的声音满是疑惑。 什么人完全没有机会争? 黎渊微微抬头,夜雨中有雷电划过,他顺势而下,带着风雨,一下撞开了一楼的实木大门。 “谁?!” 牛贵骇然惊呼,只觉风雨拍面,吹的衣衫哗哗作响,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觉眼前一黑, ‘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啊!” 灌进来的风雨吹灭了烛火,屋内的妇人被吓的花容失色,两手乱舞乱抓了几下,就被黎渊一手按在后脑,微一发力,就倒了下去。 “果然要先下手为强,要是没有警觉,只怕真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黑漆漆的屋子里,黎渊心中冷然,转身走入里屋。 秦熊藏东西的地方十分隐秘,他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倒是在二楼看见了一张很眼熟的画像。 “这是二嫂?就这么惦记别人媳妇?” 黎渊靠近几步,正想把画扯下来,突然在其后瞥见了一抹白光。 “画后面有暗格啊?” 取出碧玉刀往墙壁上一刺,一划,其后,是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盒,黎渊刚一入手,眼皮就不由得一跳。 【白猿披风锤法根本图(一阶)】 这么巧?! 黎渊神情错愕,他都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东西,居然这么轻易就到手了。 “那牛贵血气还未小成吧?秦熊就把根本图都拿到手了?这哪是小舅子,亲儿子吧?” 黎渊喜出望外,却也不敢耽搁,将这木盒打开,也不细看,将羊皮卷、银票、书籍一股脑的塞进了六合靴。 两只长筒靴几乎被塞了个满满当当,还有二三十两的碎银,就只能先塞进怀里。 “值了!” 黎渊长出一口气,出门,起落,再度上了二楼屋顶。 此刻乌云翻滚,雷蛇奔走,大雨瓢泼也似,夜色下一片水汽蒸腾,能见度极低。 大雨中,黎渊伏下身子,巨大收获带来的燥热被雨水冲走,他冷静了下来:“会不会,那秦熊也去找我了?” 黎渊心中猜测时,突然有所察觉,低头看去。 远处的雨幕中,有黑影一闪而过。 这次,隔着风雨,黎渊也看清了不少。 主要是那黑影的体型实在是显眼,两米开外的壮汉,整个高柳县也只有那么一个! “秦熊?!” 黎渊眸光一凝,一抖手腕,手里已多出一把锤子来。 不是锻造锤,也不是锤兵,只是普通的十二斤锤,整个高柳县,不说家家户户都有,起码也得有个几千上万把…… …… “那小畜生这么警觉?还是刘青那小子走漏了消息?” 大雨中疾行,秦熊满脸晦气,空跑一遭颇为恼火,又见得屋子里熄了灯,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了上来: “砰!” 一脚踹开了院门,秦熊就察觉到了不对,屋内熄着灯,可屋门却是开着的。 “有贼?!” 秦熊眼皮一挑,三步并作一步就要跨入屋子,突然,他心头一寒,抬头看去。 只见瓢泼大雨中,一道灰影自二楼屋顶一跃而下,赤红的双手持着一把十二斤木柄黑锤, 重重的向着自己砸了下来! 呼! 气血勃发,直至两臂,黎渊只觉自己双臂膨胀的要把袖子撑破。 一下暴起,他就用尽了全力。 大成血气,千斤之力,势大力沉,圆满级锤法……携坠楼之势,两臂抡锤砸向秦熊。 “唳!” 破空声尖锐高亢,犹如猿猴嘶啸。 黎渊的眼前,好似浮现出那一卷根本图上勾勒出的,持锤,仰天怒啸的白猿。 这是,白猿锤击! 也是, “六合贯通!” 内外相合,心到则锤到! “谁?!” 这一锤太快太急,猝不及防之下,秦熊眼皮狂跳,只来得及劲贯双臂,横在面前。 轰! 黎渊感受到了巨大的反震力,但这次大锤并未脱手,他只是落地,拧身,抡圆了的第二锤就将这反震之力裹挟着, 再度砸向了秦熊的面门。 “你……” 双臂断裂也似的痛楚让秦熊眼珠都有些发红,但他甚至连怒喝都发不出来,就被狂风暴雨一般的锤影淹没。 “白猿锤击!” 第二锤,秦熊双臂断折,震怒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是谁要杀我?! 没有内劲,力气比我还大?! 砰! 黎渊旋身,第三锤再度砸下。 他的实战经验不多,但却知道什么是趁他病,要他命。 嘭! 两臂断折,退无可退的秦熊中门大开,后仰避开要害的同时,也被大锤砸在了胸腹之间。 “啊……” 只这一下,秦熊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 这把再普通不过的十二斤锤,居然比他挨过的重锤还要重,他小成的‘七星横练身’竟然挡不住?! 一下都挡不住?! 秦熊目眦欲裂,断臂挥舞。 只要挡下一下,只要挡下一下…… 砰! 第四锤落下, 接着,是第五锤、六锤、七锤…… “呼!” 黎渊甩了甩刺痛的手臂,汗气中都带着血腥气。 身前,那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血水染红了泥浆,又被大雨冲散。 秦熊, 死! 第58章 六合贯通,巨大收获 狂风也似十八锤打完。 秦熊面目塌陷,直挺挺倒地,直至此时,他甚至都不知道凶手是谁,是谁要杀他…… 真打死了?! 夜雨中,黎渊大口喘息着,只觉心如擂鼓,气血翻腾。 他的口鼻间尽是浓烈的血腥味,大半来自秦熊,小半也来自他自己。 千斤之力配合势大力沉的爆发,对于身体伤害极大,尤其是手臂和大腿,比筋膜刀刮上半天还疼。 但这比起他来时做好的准备来,就不值一提了。 来之前他都做好了,一击不中,就掌驭六合靴逃跑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一个偷袭,一套披风锤,这个一度被他视为劲敌,在锻兵铺内足以排进前五的高手,就被他打死了。 什么武功,什么内劲,全都没看到。 “谁都不知道他还藏了一手横练武功,但他也想不到,我敢主动来杀他!” 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吐出,黎渊只觉心头压抑了许久的阴云彻底散去,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没有耽搁,黎渊快速打扫了一下战场,确保没有遗漏之后,又转身跨入屋内,将挂在墙上的厚背大刀收走, 这才转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许久之后,屋内的牛贵闷哼一声醒转,摸索着点亮灯火。 没多久,夜雨中就响起了惊恐的惨叫。 “姐夫,杀人了!!” “杀人了!” …… “有痕迹,秦熊果然来过!” 大雨洗去了血腥味,黎渊擦干身子,换了一身衣服,就着烛火扫过,果然发现了有人进出的痕迹。 若他没有准备,那猝不及防的,可就是他了…… “环境也太改变人了。” 烛火下,黎渊默然。 从谨小慎微,到现在敢主动出手,雨夜杀人,他只用了八个多月的时间而已,这個变化不可谓不剧烈。 “若不是偷袭那一下,只怕还是场苦战?” 等这场雨的五天里,黎渊筹谋许多,方才有了如此迅捷的出手,如今,唯一知道他这夜曾出去过的, 就只有角落里瑟瑟发抖,吱吱乱叫的小田鼠。 “实战很重要啊,秦熊怕也未必有多少苦战的经验,不然,也不至于被我乱锤打死。” 黎渊调整呼吸,平复着心中的躁动,同时复盘着今日的行动,自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唯一的缺憾,大概是没能见识到秦熊的虎咆刀和披风锤,但这显然不是坏事。 “出门行凶都不带刀,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待得身上的刺痛缓解,黎渊又吞服了一枚蕴血丹,徐徐打起了白猿桩,从第一式开始,慢慢推动。 他微微闭目,回想着自二楼一跃而下,倾尽全力挥锤的那一幕。 “六合贯通!” 突破内劲,有两个条件。 其一是气血大成,气血堆积,就算没丹药、药浴,也能水磨上去,大部分武者,是被第二个条件卡柱。 六合贯通,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有一遍遍的苦练,让所有发力技巧都贯通成为本能。 “二掌柜没说错,与人厮杀确实算是一条捷径。情绪的巨大起伏下,我那一锤,已经打破了内外三合,进入了六合贯通!” 黎渊手腕一翻,长柄练功锤已被他捏在手中,徐推打法,周身气血随之起伏流转,比之昨日,却又多了一抹圆融来。 轻轻一锤,似乎就可爆发出全身所有的力道来。 “我掌驭大匠之锤已久,身体已经在慢慢消化适应‘圆满级锤法’了,或许,不需要太久就可以圆满?” 黎渊心中喜悦。 这种不断可以提升进步的感觉让人迷醉,也让他更深层的体会到了掌兵箓的奥秘。 刀镰已被碧精铜锤取代,但似乎长兵精通并未完全消失? “或许,化为己用,才是真正的掌驭吧?” 轻挥长锤,黎渊若有所思。 屋外,大雨瓢泼,屋内一片安静,只有不时响起的呼吸声与‘吱吱’叫声。 黎渊消化着今夜所得,一站就是小半夜,确信自己已彻底进入六合贯通,而不是灵光一现后,方才长出一口浊气。 “若不需要气血大循环,我至多熟悉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尝试突破内劲了吧?” 擦去身上的汗水,黎渊十分满意,与期待。 内劲,高柳县内外城好些家的帮主,也不过这个层次。 今夜一战,固然顺利的超乎想象,但他却不敢小觑内劲。 千斤之力、势大力沉,加上圆满级锤法,加上出其不意的突袭,他也用了十八锤才砸死了秦熊。 这样的力道与锤击,铁锭他都能打成铁饼了…… “学武一年内,我就能突破内劲了!” 上等根骨的秦熊,也花了二十多年才突破内劲,就算是因为他中途转修虎咆刀,折半,那也是十年! “不过,秦熊家境不比我好哪里去,也蹉跎了好些年,药浴、丹药也不能和我相比,上等根骨啊……” 根骨上等,不止是契合某一种武功,更有些常人没有的禀赋,比如秦熊的‘虎背熊腰’,筋骨粗壮,力气远大于其他武者。 收拾洗漱了一下,黎渊方才吹灭烛火,躺下,闭着眼,感应掌兵箓。 嗡~ 掌兵空间内,一如之前,幽深诡秘。 不大的灰色石台上,堆放着各种兵刃物品,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六合靴最为醒目。 “石台太小,六合靴能放的东西太少,要是有口大鼎就好了……” 心里嘀咕着,黎渊已迫不及待的清点起了收获。 银票两张,一张百两的面额,其余两张是五十两的,也没黎渊想象的那般豪奢。 “现银不多,也是,只怕银子都买了丹药了,据说内劲还需要‘养’,需要很多丹药,很多银子……” 银票,二百两,碎银三十四两,珍珠十六颗,玛瑙两枚,金项链两条,不知名丹药三瓶。 很快,清点完了收获的财货,黎渊盘算着,加上他之前的收获,掌兵箓晋升三阶的材料似乎差不太多了? 真真是,横财暴富了。 带着一抹期待,黎渊看向最后三件物品。 对他而言,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二阶的虎头断门刀,白猿根本图,七星横练身!” 相比于打法、练法、呼吸法,根本图才是锻兵铺的不传之秘。 没有根本图,就算全本的白猿披风锤泄露出去,没有天纵之才,也只会在血气大成后蹉跎许久。 最多和张贲一样,熬到锤法圆满,可那时,气血衰败,也没有冲击内劲的可能了。 一卷根本图,是可以养出一个小势力来的,高柳县内外几家,都是这么起来的。 “兵道斗杀锤也差不多吧?” 看着散发白光的羊皮卷,黎渊也不得不感慨,这些势力宗门对于武功把控的严格。 这或许也是‘与宗派治天下’的一部分? “白猿披风大圆满、猿臂蜂腰、白猿劲,真是一阶之中的极品啊,这个猿臂蜂腰,是不是指根骨?” 黎渊有些心热。 上等根骨比之中下,还有很多隐性的好处,同服一枚丹药,前者比后者就能多消化两三成的药力。 这省下来的,可都是银子! “那个白猿劲,莫非就是‘内劲’?” 强压着心中的躁动,黎渊继续清点,秦熊所用的那把虎头刀也属二阶,不过比起仓库里的几把要差不少。 最后的惊喜,来自于一本像是摘抄没多久的武功秘籍。 “七星横练身,横练武功!” 第59章 震动的锻兵铺 秦熊被杀于家中! 连夜雨未停,天色蒙蒙亮时,收到了消息的邱达已领着一班衙役匆匆而来,却被拦在了门外。 “邱捕头,还请止步!” 院外,几个锻兵铺的护卫拦下了邱达,领头的正是赵头领。 “赵兄,你这是?” 邱达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自家大伯出事之前,这外城谁敢拦他? “邱捕头莫要让我为难!” 赵贺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刘县尉在里面,莫非你不放心?” “你!” 邱达大怒,却又发作不得,只得闷哼一声,拂袖离去,只是心中暗暗发狠: “等着,等韩老一到,看你们怎么死……” 他始终怀疑自家大伯的死,与锻兵铺这些势力有着关系! “邱达走了。” 赵贺走进院子。 于真抱刀而立,眉头紧锁,曹焰则面色发冷,两人身前的泥泞里,是一具几乎被砸成烂泥的尸体。 “秦,秦护卫是遭人暗算,猝不及防之下,被人乱锤打死!” 尸体旁,一个微胖汉子踱步检查,时而环顾四周,时而抬头看看,许久之后,方才拱拱手,道: “凶手用的,应该是最常见的锤子,至于武功……” 微微一顿,这汉子神色有些微妙: “是白猿披风锤,杀招,白猿锤击!” 白猿锤击! 曹焰眼皮抽搐了一下,哪怕连夜大雨冲走了一切痕迹,但尸体上的伤势却是做不得假的。 “刘兄说的不差,秦熊的确死于白猿锤击。” 于真抱着刀,绕院子走了一圈,到门口,转身背对着门: “昨夜大雨,秦熊似夜里出去过,回来之时,见家中熄灯,屋门大开,急切进屋时, 被潜伏于房顶上的凶手,借大雨伏击,第一锤,就打断了交叉身前的双臂……” 于真比划着,似乎亲眼看到一般,让曹焰、刘宾都不由得点头。 最后,笃定: “杀人者刻意用锤,大抵是想遮掩自己真正的兵器武功,此人,应是养出内劲,淬体未成之辈。 否则,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埋伏,偷袭!” “于兄说得不错!” 刘宾连连点头,表示佩服: “此贼颇为狡猾,砸烂尸身,不留内劲,分明是想误导我们,以此隐藏身份,可惜,还是暴露了!” “此人刻意不留内劲,可恰恰如此,方才暴露身份,不用内劲,能一锤砸烂秦熊臂骨、胸骨的,高柳县又有几人?” 于真冷笑一声。 刘宾看了一眼曹焰,又飞快移开,猜测着: “莫非是,年九?可也不对,那年九哪里学来的白猿锤?” 曹焰阴沉着脸,为此事定了性:“那年九出身千钧洞,积年的大盗,仿出几手白猿锤又算得什么?” “难不成,是曹某派人杀了秦熊,自断臂膀?” “刘某岂敢如此猜疑?” 刘宾表示义愤:“天杀的贼人,竟然还敢行凶!若落到本县尉的手里,非扒了他的皮!” 后拱手告辞,去县衙汇报去了。 刘宾走后,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于真眼神微冷:“秦熊死的蹊跷。” “必是年九所杀,有何蹊跷?” 曹焰漠然转身,嘱咐赵贺:“秦熊家中无甚亲人,他的丧事,铺子帮他办了,早日下葬,入土为安!” “是!” 赵贺心下了然,叫来几个护卫将尸身抬起,匆匆离去。 “白猿根本图丢了……” 于真面皮一抽,又心痛又恼怒: “于某自会赔偿,还望曹兄勿怪。” 曹焰只应了一声,望向远处,眼神幽冷: “韩垂钧快要来了。” …… …… “横练武功,又被称为挨打武功,是以呼吸法配合药酒、药油,击打全身来练的武功,还要越打越狠? 难怪很少人练这种武功……” 锻造房里,锤子打铁,叮叮当当,黎渊一心二用,回想着七星横练身,不由得嘴角抽搐。 击打全身,从木棍捶打,到铁砂摩擦,大成前,击打的烈度需要提升七次! 这得多疼啊? 铁砂可是打磨刀具用的…… 只是想想,黎渊就觉得有些牙酸,这不自虐武功吗? “听说了吗?秦护卫昨夜被那年九破门打杀了,掌柜的暴怒,把年九的悬赏加到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啊!可银子再多,也没命重要啊,那年九太凶恶了,连邱统领都被他给……” “可怜了秦护卫,他才刚死,他包的那些個姘头们已经争打的头破血流了,那牛贵脸都被抓花了!”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里,铁匠们也在议论着。 外城少有娱乐,想听个曲都得去内城,平日里没乐子,但凡有点大小事,那必然火速传播,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天就下葬?” 黎渊捕捉到了重点。 很显然,这是大掌柜曹焰的意思。 “莫非,是神兵谷的人要来了?” 锤子落下,火花四溅,黎渊心中平静下来。 没有了秦熊的威胁,他觉得自己锻造术的进步都加快不少,至于神兵谷来人,与他可没什么关系。 即便邱龙是曹焰杀的又如何? 诛九族也和他没一毛钱关系啊! “老张头可没参与这个……” 黎渊长出一口气,平心静气,从选矿开始,准备锻造出自己的第一把上等利刃来。 “亲手打造的第一把上等利刃,我可以半价买回来,打什么,自然不必说,当然是内甲!” 来到仓库,在王虎的陪同下,黎渊开始挑选矿石,首先就是乌银矿石。 “乌银石?黎师弟,你该不会是要打内甲吧?” 王虎吃了一惊。 朝廷禁甲、弩,却不禁内甲,最大的原因是,内甲远比甲胄的打造要繁琐,困难太多了。 锻兵铺几十年里,能打造内甲的铁匠也是屈指可数,如今只剩了张贲,还因精力不济,打造时需要他人配合,一年最多两件。 “上手就选这个,会不会太难?这要打造失败,可也得赔一半的矿材铁料的……” 王虎有些担忧。 “有师傅在旁看着,我当然要趁机会打最难的,之后可就没这待遇了!” 黎渊笑了笑。 要没这横练武功,他还要犹豫一下,现在,自然是软甲优先。 唐铜若没有那软甲护身,那一刀,只怕不止是伤及脏腑了,秦熊若没横练,也挡不了他十八锤。 横练配软甲,危急时刻,说不得救命。 若打造出拥有‘横练天赋’加持的软甲,那就更好了。 上架感言(3号凌晨) 感谢读者,感谢编辑,感谢平台,感谢暖阳巨。 这本书开书的成绩,是所有书里最好的,狗子也很紧张,希望不要辜负读者老爷们的支持。 感谢暖阳巨,从诸天投影、大道纪、诸界第一因再到现在五六年了,本本支持,狗子十分感谢。 感谢所有的书友,运营官,谢谢。 然后,说下更新,可能是年纪大了,加上一点手上的毛病,爆更感觉是很难了,准备上架后,保底六到九千字的更新,少了六千,多了九千。 争取一个稳定更新,偶尔存下来稿子了,加更一下。 顺便献祭几本书。《走进不科学》科幻神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我在武侠世界长生不死》他是秦皇、汉武的恩师,也是他们追求长生的动机,也是司马迁踟蹰半生,不敢写下的一笔秘史。 《重启神话》老凤凰的新书,主打一个骚浪贱。 《我能升级女丧尸》巨变来临,全球丧尸异化。在这个秩序崩坏的世界里,陆成要遵循本心,一步一步的走到最强。 《我的词条任意更换》——全针教主。 《我就是你们的天敌》,不放心油条,目前日万中。 《暗影神冠》一刀斩斩斩新书,重走幕后流小说,喜欢这個题材的可以去支持一下。 《御煞》,作者:寻春续昼,简介:睁眼看浮世。御煞,修玄,养剑,证长生!古典仙侠,量大管饱。 《我有一颗长生瞳》作者:张老西。黑日出,血月现,沧海红尘风云变,一颗神眼证长生。 《祂们都叫我大师》作者:颓废龙。只要有人相信,那就是真的。 《从水猴子开始成神》__甲壳蚁。 《这个主持人太专业》文娱精品,主持人起飞! 《从核能怪兽开始》——大脸猫脸大 《没人比我更懂魔教》推荐语:本人裴屠狗的双开小号作品。 《我于岁月长河之上,俯瞰万古!》——江河载月。 【群星:星海霸主】纯星际战争流,无机甲武道。 《仙人只想躺着》猪心虾仁,少年天骄,傲视群雄。 《我每月能刷新金手指》,天涯月照今 《这个牧师超正义》,一个正(xu)义(wei)牧师的异界之旅。 《皇位被废的我修仙了》捕梦者 《神诡世界,我能修改命数》,白特慢,他说他马上完本。 …… 以上书名推荐语来自各自作者,错字与狗子无关。 凌晨上架,记得回来哦。 最后,首日更新字数25000+,求个月票吧,老爷们。 第64章 匆匆两月,血气大循环 六月天,连夜雨。 大雨挥洒,天地间一片雾气朦胧。 屋内,听着隔壁雨声都没能压住的鼾声,黎渊缓缓收了兵体势,出门,走进里屋,往孙胖子后脑一按。 鼾声立止,随即更大声了。 确定孙胖子已经‘熟睡,黎渊回到屋里。 「上品补元丹只剩一枚,要留着备用,以防万一,这是最后一枚血气丹了,横财得留着掌兵箓晋升,还是穷啊。」 仰头吞下丹药,黎渊脱下上衣,卷起裤腿,赤脚提锤出屋。 横财所得的丹药,除了补元丹之外,他早已全部吃完,之后借了孙胖子五十两,加上自己打铁所得的二十多两银子,去买了十颗。 这是最后一颗了。 咔嚓! 夜幕中,有电蛇划过。 黎渊调整着呼吸,没多久,赤着的双手双腿以及腰腹间已经是通红一片,在雨夜中尤其扎眼。 「再来几次,也不能习惯啊……」 大雨中,黎渊咬牙硬撑了一会儿,还是闷哼一声,舞锤,打起了兵体势。 正二十四,反二十四,合二十四。 两个多月过去,他已将兵道斗杀锤的桩功彻底掌握,一招一式随心而发,心到则锤到。 换而言之,这门前言上说着非上等根骨不传的上乘武功,他已然入了门! 砰! 体内的热流涌动越来越快,黎渊舞锤的力道就越来越大,犹如雨中一阵风,雨水纷纷洒洒, 却似无法近其身,就被锤风裹挟着抛飞一边。 舞锤如披风,泼水不能进! 大雨中,黎渊于院中挪移,手脚腰腹处传来的灼烧与酸痒让他越打越快,到得后来,已经不局限于白猿锤与桩功。 早已掌握的第一式打法的八十一种变化也接连发出,最后化作‘兵击,重锤于空。 轰隆! 锤声与雷声叠在一起,大锤脱手而出,飞到泥泞中。 「太痒了!」 黎渊只觉好似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爬。 他也不是个不能忍耐的人,奈何这好似入骨的酸痒,简直超越了他的忍耐极限,每每坚持一会儿,就让他恨不得把皮都扯下来。 呼! 他一下跃起,跳进了装满铁砂的大缸,借助着剧烈摩擦的痛楚,来缓解这难以忍受的酸痒,灼烧。 七星横练身确实是门自虐的武功,铁砂摩擦的痛楚可以短暂压制酸痒,两个月里,每次服丹,黎渊都会借机锤炼一番,横练武功进展飞快,已快要精通。 好半晌,大雨都渐小,几乎脱力的黎渊,才带着一身被铁砂摩擦出来的痕迹倒在泥地里。 药力与血气,已经全部消耗殆尽。 「后天大集,应该可以兑开银票,可以准备掌兵箓的晋升了。」 任由雨水冲走身上的燥热,黎渊闭上眼,心中期待。 掌兵箓晋升后,不但可掌驭之兵的数量增加,更换掌驭的间隔时间也应该有所降低。 掌驭效果搭配的范围大大扩宽,碧精铜锤也可重新掌驭了。 「就是这上等根骨的改易,也太麻烦了些……」 躺了许久,身体都有些发冷了,黎渊方才挣扎爬起,回屋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 直到这时,他体内消耗殆尽的血气才重新凝聚。 有些肉疼的吞了一枚蕴血丹,黎渊站出兵体势,化开药力,搬运气血,渐渐地,呼吸也变得缓和。 许久之后,他眼皮微跳,重新充 盈起来的气血,沿着‘x形循环流转数周之后,突然一颤, 继而,向着周身扩散。 「气血大循环要成了!」 黎渊心头一震,也不再肉疼了,将剩下的四颗蕴血丹全都吃下肚,抬臂,缓推起兵体势。 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手脚上绑着大铁球一样,推没几下,面色已发红,再推几下,周身发热。 一套兵体势推动最后,黎渊只觉浑身滚烫,好似高烧,驱散了淋雨留下的些微寒意,更有‘嗡嗡之声透体而出。 噗! 许久之后,黎渊缓缓收拳,微微张口,面上赤红消退的同时,一口白气吐出,竟如柱状,延伸出一臂距离。 这是气息十分厚实的象征。 大汗,随即从全身毛孔中挤出,浸湿了衣裳。 呼! 黎渊轻甩手腕,肉眼可见的一抹赤色沿着手臂扩散,眨眼间,他浑身皮肤就微微发红,血气已覆盖至全身! 微微闭眼,黎渊只觉皮肤下像是有一层血气交织而成的细网,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全身上下,似涌动着惊人的力量。 稍稍打了几式桩法,只觉力道、速度都有着颇大的提升,相比大成之前,变化可说是极大。 他估摸着自己自身,就有着千斤之力,远远超过了其他血气大成的学徒! 「上乘武功的确不同凡响!」 昏暗的屋子里,黎渊的眼神像是在发光,屈伸五指,只觉皮肤也有着惊人的韧性。 同样的气血大成,小循环与大循环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或许,与我的根骨逐渐改易也有关?」 感受着自身的变化,黎渊心情大好。 消耗药力改易根骨的过程,本身也是在提纯、打熬气血,两个多月过去,他的根骨变化已十分明显,气血大循环也随之成就。 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稳步提升,他心里十分满足。 「千斤之力,等我再掌驭回碧精铜锤,再叠千斤力,加上势大力沉,破甲横练,再打秦熊,绝不需要十八锤那么多了! 而且……」 夜雨渐停,夜色已深,黎渊却没睡意,捡起院子里的长柄练功锤,就回屋站起了兵体势: 「最多一个月,我就能尝试养出白猿劲了!」 …… 气血大成,黎渊的精力更加旺盛,睡眠质量也进一步的提升,哪怕只睡了几个小时。 再起来,仍是精神抖擞。 武功大进的畅快完全压过了赖床的惰性,早早起来,站了会儿桩,又生火做了早饭。 「奇了怪了,头又疼了,看来,还得养养……」 这时,里屋的孙胖子才揉着后脑,哈欠连天的走出来。 自打搬到这里,他每天都睡得很沉。 「是得养养。」 黎渊表示赞同,递了个馒头过去:「城外怎么样了?毒蛇帮的几个头领,抓到了吗?」 「唉!」 提起这个,孙胖子顿时有些愁眉苦脸,馒头嚼着也不香了: 「毒蛇帮的那些畜生分成好几股,躲在山里、湖里,大掌柜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没办法啊!」 锻兵铺与毒蛇帮的摩擦,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一直没停,是内外城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毒蛇帮号称有上千帮众,实则其中老弱病残占了一大半,压根不是城内十几家势力的对手。 交手几次全部溃败,死了上百人,抓了几十人。 但毒蛇帮里不乏山民、猎户、船夫,一见不敌,就纷纷躲了起来,任曹焰武功再高,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抓到毒蛇帮的三个头领。 这段时间,始终在僵持着。 「不是说城卫军也参与了?」 黎渊喝了口粥。 「拢共就派了十几人,有个什么用?大队人马都在追踪年九,这么久都没抓住一个贼,真是废物!」 孙胖子狠狠嚼了口馒头:「我今天还要出城找大掌柜,晚上你去你二哥家吃吧!」 这些天,他隔三差五就出城去寻曹焰,但他自己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路上小心。」 黎渊心下叹了口气,无从安慰,也只能点点头,表示支持。 吃了饭,黎渊提着半成品内甲去了锻造房,照例,将其浸泡在银液里,自己则开始打铁。 贯通六合之后,他的锻造术进展颇大,淬铁尤其快,一个人锤炼的熟铁抵得上三五个熟练的铁匠,每月,只这块,就有五两银子。 加上打造的利刃,最多一个月,拿了十二两银子,让不少老铁匠羡慕的眼都发红。 加上锻造房里被调走了一半人,所有人几乎是天不亮就来,天黑才走,甚至有几个,半夜才走。 黎渊都得自愧不如。 「上品利器,一件抵得上八件寻常利器,真不准备再试试了?」 张贲走了过来。 「弟子基本功还是不够扎实,再沉淀几个月吧。」 黎渊熟练的淬火,回火,又一柄碧玉刀打了出来。 软甲大成之后,张贲的意思是趁热打铁,但黎渊思考许久后,还是决定慢一点。 银子虽然好,但要真被曹焰硬按在锻兵铺,失了神兵谷的考核名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卖身契可都还没赎回来,依着规矩,他至少在十一年内,是不能脱离锻兵铺的。 「也罢。」 张贲知晓他许是有些小心思,也没强迫。 被抽调了一半人手,年过七十的他也拿起了锻造锤,挥汗如雨。 「曹焰估计快回来了。」 寻常利刃的打造对他来说毫无挑战,锤声急促,但黎渊甚至有些心思发散。 自曹焰出城绞杀毒蛇帮后,城内也渐渐放开了戒严,他也顺手出了几颗珍珠,玛瑙,熟铁也收了不少。 只等大集上将其他的卖掉,兑开银票去置换黄金了。 只有赤金,暂时还没着落…… 第67章 练得身形似猿形(八更求月票) 大集第二天,出城的几家陆陆续续的有人回来,只剩锻兵铺、长远镖局几家还在城外搜索。 孙胖子倒是回来了,不过买了些丹药,当天下午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黎渊见他中气十足,也就没拦他。 事实上,他怀疑此事到此就为止了。 一个多月前,城里时不时还有哀乐奏起,有人送葬,可后一个多月,连受伤的都没有。 浩浩荡荡的出去,估摸着要灰溜溜的回来? 第三天一大早,黎渊又告了半天假。 这几天大集,他每天都会出来逛一圈,十六个城区的***都走了一遭。 其间倒是不少见到入阶,甚至二阶的兵刃。 奈何,大多都有主。 能入阶的兵刃,最差也得是利器。 这种兵器,即便是断折了一般都不会丢弃,而是会去修复,想要捡漏,着实不容易。 黎渊转悠了下三天,也没发现第二把入阶兵器,倒是买了不少杂书,一些有年份的药材,也算是有些收获。 「只有部分投掷手法,就卖一两银子?」 柴渔坊某处摊位,黎渊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和摊主讨价还价。 「这话不能这么说,这手法你学会了,书还可以卖啊,说不定你能卖二两出去呢?」 那摊主寸步不让。 「六钱。」 「一两!」 「七钱!」 「一两,不二价!」 黎渊让了好几步,眼见那摊主寸步不让,也懒得搭话了,丢下册子就走。 这下,那摊主倒是有些后悔:「慢,七钱就七钱!吃个亏,算今天开张!」 「算了,我可不喜欢占人便宜。」 黎渊压根没回头。 集市上的东西很多,很杂,但入阶的兵刃极少,武功秘籍却是压根没有的,就这么一个暗器投掷手法稍微沾个边。 「入了阶的兵器,估计只有那些家大势力有了。」 黎渊有些惋惜,却也没太在意,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的。 眼见到了晌午,黎渊寻了处路边摊子吃了顿饭,就回转锻兵铺,没到门口,就瞧见了岳云晋。 「岳师兄?」 黎渊打了个招呼。 「黎师弟。」 岳云晋点点头:「路小姐有个小会儿,我得尽快赶去。」 「那就不耽误师兄了。」 黎渊拱拱手。 两个多月里,内城那位路大小姐没少开小会儿,但参与的越来越少,据他所知,吴明、王功、赵小铭统统被筛选了出来。 估摸着外城这些家,至多也就岳云晋在内的三两人。 不过,被筛选出来的人,还在不断的往上凑,至于原因…… 「神兵谷来人就在路府啊!」 对于这个人称‘蛰龙府天的门派,黎渊自然很有兴趣,但也不会上赶着往上凑,因为多半没用。 回锻造房时,黎渊瞥见了吴明,他收拾的颇为干练,却是追着岳云晋而去。 …… 「岳师兄!」 吴明匆匆赶到一字酒楼外,方才追上了岳云晋,脸色有些讪然: 「你能不能再帮师弟说句话?我,我还想争取一下。」 「吴师弟何必难为我?」 岳云晋叹了口气,心下直摇头。 上次黎师弟被筛出去时,你可也没说为他争取一下…… 「岳师兄,你便帮帮我吧!」 吴明拽着岳云晋的袖子,不肯松手。 「放开!」 岳云晋拽了几下,也有些恼了,一发力扯断袖子,头也不回的进了一字酒楼。 吴明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断袖,脸色青了又白。 他似乎听到了嘲笑声,却硬是没有离去,闭着眼在门外等。 「唉……」 六楼包间内,听着一干小姐公子们的谈笑,岳云晋心中不是滋味,只能闷闷的坐在角落。 …… 一墙之隔,路白灵要了几一壶蜂蜜茶,给自家小姨倒了一杯,也有些闷气: 「小姨,你真把内门考核的名额给岳云晋啊?我气血比他还足呢!根骨差一些,就那么重要吗?」 神兵谷大开山门,广收弟子,各县皆有名额,可那个名额,是外门考核的名额,固然珍贵,但和内门弟子又怎么能比? 内门弟子,可是有资格学上乘武功的。 「根骨自然极为重要。」 面对自家侄女,方云秀的话才多了些:「根骨与天赋皆有,方算英才,那岳云晋天赋差了些,内门考核,他未必能过。」 「为什么……」 路白灵闷闷不乐,抱着自家小姨的手撒娇:「我也是中上的根骨啊,差一点嘛,小姨,求你了,求你啦!」 「差一点,都不行。」 方云秀心下无奈,只得解释: 「白灵,气血大成之后,需搬运周身气血,以养出一缕‘劲来,劲在内,故称为内劲……」 「小姨,这些我都知道,你就别考我啦!」 路白灵撒着娇: 「吞丹服药,养劲至周身,这是淬体,之后,是内壮。爹爹都教我我啦……」 「那,内壮之后呢?」 方云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外练筋骨,内壮脏腑,直至大成圆满,便是‘易形!而,根骨不为上等,天赋又不绝顶者,终生无缘此境!」 「啊!」 路白灵脸色一白。 「现在,你明白了?你筛选来,筛选去,其实除了岳云晋之外,都是庸才,也包括你!」 方云秀毫不留情的打击着自己的小侄女: 「没有我,你外门都入不了!」 「小姨!」 路白灵脸色发白,终是大哭着跑了出去。 …… …… 傍晚,黎渊刚下工,还没出锻兵铺就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梁阿水提着鱼篓在门外。 「一条牛角鲳,四斤二两,先给你,兵器打出来之后,给你第二条。」 梁阿水开门见山。 「这么信任我?」 黎渊接过鱼篓:「你准备打个什么样的兵刃?」 「我画了下来,你看看。」 梁阿水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开。 上面画着一件似枪似刀的奇门兵器,许是画工问题,黎渊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把鱼叉…… 「你这是?」 黎渊打量了几眼,不由得皱眉,试探性的问道:「鱼叉?」 「不错,三尖鱼叉!」 梁阿水挤出一抹笑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第一个能一眼看出来的,不愧是锻兵铺新秀!」 那老头画的画,他都没认出来。 「……」 看了一眼鱼篓,黎渊觉得这活儿怕是很有些难度。 梁阿水将‘画也递 给了黎渊:「过几天,我将铁料搬来,你照着纸上画的打,一模一样就行。」 「确定,要按着画上打?」 黎渊又看了几眼:「要不,你重新画一张?」 见他这模样,梁阿水也有些迟疑,他搜集材料可不容易,想了想,道:「到时候,我再和你描述一下。」 「成!」 黎渊自然没有意见,收起图纸,提着鱼篓回了家。 孙胖子不在,黎渊直接回了二哥家,灵鱼这么好的东西,他自然不会藏私,毕竟,还有一条。 「四两银子一条的鱼?!」 小院里,黎林一脸震惊,刮鱼鳞的手都抖了一下,生怕多刮一丝肉下来:「你居然买了一条灵鱼?」 「炖个汤,尝尝怎么样,不过这东西听说大补,你和嫂子都少喝一点……」 将鱼鳞一片片的收起,黎渊准备拿回去,看看小田鼠吃不吃。 「这,这也太贵了……」 黎林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黎渊懒得说了,抢过鱼来自己收拾,他也是在伙房帮过厨的,炖条鱼自然是不在话下。 「这么好的鱼儿,吃原味,别放香料啊!」 黎林全程跟着,大呼小叫。 「吃原味,那不如生吃鱼片!」 黎渊不听他的,香料照下,只是不放辛辣之类的料,很快,鱼香味就飘了出来。 屋里躺着的王娟本来都不想动,这时闻到味道,也忍不住跑来厨房。 「怎么这么香?」 「灵鱼!嫂子没白疼你!你二哥这没良心的,就全没想过给我买些补品来!」 「我……」 眼见哥嫂要吵起来,黎渊忙指挥了起来:「一盆鱼汤可不够喝,二哥,快把鸡鸭都宰了,嫂子,肉拿来!」 …… 「香啊!」 鱼汤入口,黎渊只觉鲜味十足,入腹温热,像是服丹,却比蕴血丹都要温和的多。 而且,这么一口,几乎顶的上两枚蕴血丹了! 「阿水良心价啊!」 这么一口,黎渊顿时不觉得一斤鱼肉一两银子很贵了,连着喝了几口,津津有味。 但黎林和王娟一人喝了一小碗,已是面色发红,流出汗来,虽然很馋,却也不敢多喝了。 只能看着黎渊将四斤鱼肉加汤,一股脑的灌进肚子里。 「老三,你这饭量怎么……」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傻眼了。 「呼!」 最后一口鱼汤喝完,黎渊都出了汗,他擦了一把,正想说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腹内的热流十分温和,但他周身的气血,却变得燥热,甚至炙热起来。 「这鱼比豹胎易筋丸还补的多!」 黎渊坐不住了,起身辞别哥嫂,一出远门,风一样的窜了出去,强忍着到了租住的小院。 就忍不住低吼一声,跳进了满是铁砂的大缸里,搅弄铁砂来磨擦全身,以缓解难难忍的燥热和酸痒。 「这鱼这么补的?」 黎渊几乎以为自己身上着火了。 这一次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是这条鱼补,而是…… 「根骨改易,要完成了!」 两个多月的自虐苦熬,到现在,终于要成了? 奋力搅动着一缸的铁砂,黎渊只觉像是有火烧进了皮肉,烧到了骨头,那酸麻剧痛让他差点昏厥过去。 砰! 也不知过了多久,剧 痛、灼烧和酸麻才如潮水般退了去。 这口大缸,也‘咔嚓一声裂开,铁砂如水般将黎渊冲了出来。 「唳!」 恍惚间,黎渊又听到了猿啸,又看到了那头持锤怒啸的白猿。 不同的是,他这次像是‘听懂了这白猿表达的东西。 「功成大圆满,根骨自易形!」 …… 八更两万五,求月票! 第69章 菩萨护身符 天不亮起来站桩,天刚亮去打铁,中午在内院吃饭喝养身汤,傍晚之后回到小院继续练锤,站桩。 黎渊的作息十分规律,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院内,迎着初升的朝阳,黎渊吐出浊气,又长吸一口,缓缓收势: 「前世,我要是有这么勤奋自律,别说入道籍,说不定紫色道袍都能穿上了!」 舒展筋骨,旺盛的精力充斥全身,黎渊心里感慨着。 但他其实很清楚,他还是他。 眼下的自律,不过是因为环境的剧烈变化让他心中安全感缺失,加之掌兵箓清晰点出了他的前路,提升实力的欲望压过了惰性与小城里不多诱惑。 这种种条件,才让他显得自律。 如果没有这些条件,他不觉得自己能坚持多久。 毕竟,偶尔梦里,他还能梦到啤酒、饮料小烧烤,空调电视沙发手机,自己的小超市。 「回不去了。」 黎渊深吸一口气,屋内,昨日回来的孙胖子已揉着后脑勺出来。 他打着哈欠,有些狐疑: 「城外我枕着石头睡野地也没头疼,怎么一回来就头疼?」 黎渊心里想笑,面上却显得颇为无语:「难不成是我打的?」 「可能是太累了……」 孙胖子也没深究,拿了个馒头啃着,忧愁不已。 「城外风餐露宿的,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黎渊也没法安慰。 两个多月的搜寻,内外城的十多家势力也有些受不住,陆续退了回来,现在,连长远镖局都有些动摇了。 场子找不回来,名声大跌,可再这么耗着,镖局都要散了。 「黎渊,我愁啊!」 孙胖子烦闷不已,说着就想哭:「我姐夫他虽然经常骂我,打我,瞧不上我,颇不待见我,还……」 说着说着,孙胖子突然不想哭了,可旋即又哭丧起脸: 「还有我姐姐,她……」 孙胖子平日里没心没肺,但对他姐姐姐夫是真个上心,哪怕很恐惧,也多次出城,提着两把剁骨刀上山。 「二掌柜或许不会有事。」 黎渊也拿了个馒头吃了几口。 这倒不是完全安慰,如果真如他所想,掳走唐铜的不是毒蛇帮而是神兵谷的人,那么,他暂时绝对安全。 证人,能不安全? 「唉。」 孙胖子唉声叹气,吃了早饭,就匆匆离去。 「神兵谷的人都来两个多月了,曹焰这是害怕不敢回城,还是想拖到明年他们不得不走?」 黎渊心下猜测。 他并不太关心曹焰想干什么,问题是,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得想办法去别处换赤金了…… 「赤金并不流通,票号、当铺都没这玩意,除了内城那几家有收藏外,谁手里能有?」 黎渊有些头疼。 掌兵箓的晋升可只差赤金了。 …… …… 「驾!」 骑着租来的一匹驽马,备齐干粮的孙胖子,背着两口剁骨刀就风风火火的出了城。 大集前,城门就早开了。 一路奔赶,临晌午,他才赶到发鸠山不远处的‘方井村,远远地,看到了锻兵铺的几个学徒。 「孙掌勺!」 有学徒招呼一声。 「于,二掌柜呢?」 孙胖子翻身下马,将驽马绑在一旁农户的院子里,给了几枚铜板,就快步走了 出来。 几个月下来,孙豪瘦了得有七八十斤,已经几分精壮干练了。 「二掌柜在无目罗汉庙!」 蓬头垢面的刘青回了一声,接过丢来的一条干肉,连连道谢。 无目罗汉庙,在村头,靠山处,是高柳九庙之中香火最稀的,近些年更是鲜有人来,庙内外,都长满杂草。 「晦气!」 脚下传来踩泥的触感,孙胖子面皮一抽,在台阶上蹭了蹭鞋底,才走进庙内。 方才正午,庙门却颇为昏暗。 巨大的无目罗汉像前,于真抱刀而立,半眯着眼,似乎已经站了许久。 远远地,孙胖子甚至觉得他和那罗汉有点像? 「于……」 孙胖子揉了揉眼,以为自己花了眼。 「曹掌柜领着人进山去了,着于某带着其他人先回去休整……」 于真转过身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孙豪。 后者只觉心头发毛,忙低下头,憋了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竟又咽了下去。 「走吧。」 于真出了庙门。 孙胖子慢慢跟着,临出庙门前,他下意识回头,只见那无目罗汉像不知何时已遍布裂痕,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吓得他逃也似跑开。 …… …… 同为上品利器,三齿鱼叉远比内甲要好打的多,前后不过七天,黎渊已将鱼叉打磨好。 当~ 提锤轻敲,长达两米多的青色鱼叉震颤着,发出悦耳的轻鸣声。 「不错,上品!」 张贲放下锤子,面露赞许。 不同于内甲,这三齿鱼叉他完全没有插手,是黎渊独自打造出来的。 「淬火的时机差了一些,不然还会更好。」 轻擦着鱼叉,黎渊稍稍有些可惜,不过也算可以。 「两个掌驭效果,算是堪堪上品……不过,都很一般。」 心里自语着,黎渊提着三齿鱼叉,提前下工,准备给梁阿水送过去,他有点怀念灵鱼的滋味了。 「去吧。」 张贲埋头打铁。 出了锻兵铺,依着梁阿水留下的 身为离合武馆王乱的亲传弟子,梁阿水自然早已搬到了内城,距离千眼菩萨庙都不远,地段可以说是非常好。 不过,往日热闹的千眼菩萨庙很有些冷清。 黎渊远远瞧了一眼,也没在意。 前些天的雨夜,有雷劈倒了庙门,这些天都闭门谢客。 黎渊敲了敲门,没多久,院门打开,赤着上身精壮肌肉的梁阿水走了出来,看着鱼叉,面露喜色: 「这便打造好了?」 「你可以试试,看满不满意。」 黎渊将鱼叉递过去。 青铜色的鱼叉,到顶端分成三叉,通体一色,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 「好,好!」 梁阿水挥舞了几下,颇有些爱不释手:「我昨日正好打了一条灵鱼,这就去拿给你!」 好家伙,这就又打到了? 黎渊有些咋舌。 据他所知,碧水湖里的灵鱼种类虽然不少,可极难捕捉,往年一年能出一条就算不错了。 他都怀疑梁阿水是不是发现了灵鱼窝。 「赤尾鱼,六斤三两。」 很快,梁阿水提着鱼篓出来:「鱼叉,你打的很好,也比约定的快,多的,算送你的!」 二两银子说送就送? 心 下感叹了一声财大气粗,黎渊自是满口道谢,接下了鱼篓,正想走,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梁兄,你有赤金吗?」 「赤金?」 梁阿水没说话,院里传来一声苍老的诧异声。 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黎渊的视线,梁阿水摇摇头:「发鸠山不产金,内城也没几个人有赤金,我也没有。」 「那,我告辞了。」 黎渊转身离去,心中却是微动。 惊鸿一瞥间,他也没瞧太清楚,但似乎看到树下摇椅上躺着个手拿蒲扇纳凉的老者。 「老三,你去哪?」 他心里正思忖时,听到了二哥的声音,回头一看,黎林正搀着王娟往这走。 「二哥,你这是,又去千眼菩萨庙?」 「是啊,你嫂子这些天老是呕吐,心里不安焦躁,我带她去拜拜菩萨。」 黎林小心的扶着。 「我哪里焦躁了?」 王娟却是瞪了他一眼: 「别听你二哥胡说,分明是他听说前街有好几个妇人小产,心里焦躁不安,非要带我来拜拜菩萨!」 「嫂子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 黎渊看了看,王娟的气色很好,只是已经显怀,所以行走不便。 「安胎药吃着呢。」 王娟气哼哼:「我看你二哥,非拉着我来,是要求个儿子呢!」 「我哪里有这心思?」 黎林叫屈不已。 黎渊哑然,也没打扰哥嫂打情骂俏,只是提了提鱼篓: 「早点回来,我买了鱼,晚上喝鱼汤!」 …… 关上门,梁阿水舞动鱼叉,颇为满意。 「赤金,可是打造极品利刃才能用到的材料,外面那小子,听声音似乎很年轻?」 院内老树下,韩垂钧轻摇蒲扇。 「嗯,锻兵铺的黎渊,听说锻造天赋极好,学了大半年就能打造上品利刃了。可惜,根骨不好,据说只有中下。」 梁阿水点点头: 「您放心,他应该没看到您。」 「大半年就能打造上品利刃?这倒是有些天赋了,可惜只有中下根骨?这比你都差了,要是能打造极品利刃的话还成……」 韩垂钧心中微动,瞥了梁阿水一眼,颇为不满: 「老夫不露面,是身份不便被人知晓,可不是什么通缉犯!」 「晚辈明白。」 梁阿水看了眼千眼菩萨庙的方向,也不辩,只是挥舞着鱼叉:「您老说的,教我武功。」 「这才哪到哪?」 韩垂钧躺了回去,眯着眼小憩: 「想学,再打十条灵鱼来!」 「啥?」 梁阿水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条?!」 …… …… 「真香啊!」 手脚麻利的将鱼给炖上,没一会儿,黎渊已经闻到了灵鱼特有的香味,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尾赤尾鱼比之前那条还要香。 「我也得打鱼!」 深吸一口气,黎渊已经想到以后吃不到得多难受了。 吃、喝、攒钱,是他前世今生仅有的爱好。 「等掌兵箓晋升后,我就去试试!」 掀开锅盖看了看,黎渊麻利的忙碌这,很快,一桌饭菜已经做好,有鱼有肉,又有汤。 这时,哥嫂才回来。 黎渊还在厨房,就听到了黎林的 声音: 「老三,你嫂子给你求了一块菩萨像,听庙里的师傅说,保平安的!」 「什么菩萨像?」 黎渊擦了擦手,没出门就瞧见黎林高举着的千眼菩萨像,满身的小眼睛,看得他眼皮都跳了。 「听说很灵验的,你嫂子求了两块,你一块,她一块……」 黎林挥了挥手: 「不要钱!」 「……得,你留着吧。」 黎渊只觉得渗人,摆手拒绝时,脸色突然一僵。 「你不要,那我……」 黎林话没说说完,黎渊已将着菩萨雕琢抢了过来,眉头紧锁。 吊坠上,有一抹带着黑色的血光。 【千眼菩萨童男吊坠(不入阶)】 【以香火混杂灵泥捏成的菩萨雕琢,掺杂着童子鲜血,常常佩戴会吸取佩戴者的运气,血气……】 【掌驭条件:香灰洗身】 【掌驭效果:霉运、拜神法(残)】 什么鬼邪门东西! 吸人运气,气血?! 黎渊眼皮抽搐,不由分说的将嫂子王娟手里的那枚吊坠也拿了过来。 「刚才还说你不要?」 黎林摇头失笑。 「没,我是瞧它做工精致,所以有些好奇,嫂子,你的也借我玩几天?」 黎渊把玩着两枚吊坠,心中微冷。 一枚童男,一枚童女。 嫂子这是双胞胎? 「这有什么不行的?这雕琢看着都有些渗人,也就你二哥觉得占了便宜,我才不想要呢!」 王娟一手扶着腰,挪着来到厨房: 「远远地就闻到香味了,这又是灵鱼啊,乱花钱……」 「没,这条是有人送的,没花钱。」 将雕琢揣进怀里,黎渊笑着招呼哥嫂吃饭,佯作不经意的问起他们今天的经历。 「菩萨庙山门才修好,没几个人,本来,守寺的小和尚还不让进,你猜怎么着?」 黎林说着,有些兴奋: 「路大人也刚好在,听到吵嚷,就准我们进去了,之后,就有和尚给了我们两块吊坠, 说是开了光的好东西,只需三个月一换,就能保人平安!」 路大人? 「县令,路云清?」 黎渊皱眉。 上次,他见到的那个中年人,就是路云清? 「老三,那是县令大人,一县父母,直呼名讳被人听到可不好!」 「嗯。」 黎渊应了一声,心思都在这两枚吊坠上。 两个残,能凑个整不? 第70章 拜神法(加更) 「千眼菩萨,路云清……」 回家的路上,黎渊仍觉那两枚吊坠烫手,心里觉得自己,或者大部分人都忽略了这位名义上的父母官。 蛰龙府,神兵谷是天,朝廷只能算是地。 在高柳县,邱龙死前,城卫军的地位也远高于衙门,城内大小势力,城外马匪山贼无不敬畏臣服。 相比之下,这位县令就显得平淡无奇,偶有人提及,也不过是这位崇敬神佛而已。 「围杀邱龙,这位县令大人怕不是也有份?」 掂着那两枚吊坠,黎渊回到院子。 他心绪有些躁动,并未第一时间碰这两枚吊坠,而是将其丢入房间,提锤站桩,轻推兵形势。 出了一身大汗之后,又开始练习袖里飞刀。 有着锤法圆满的基础,黎渊上手不慢,前后练了不过六七天,力度、手法、准头都已颇有进步。 一秒能甩三刀出去,十米内的固定靶子,有五成以上的命中率,最多再有几天就能入门。 移动靶,十米之内,五成以上命中率,才算飞刀法入门。 噗噗噗~ 黎渊抬手三刀,扎进院墙上悬挂的木板,力贯木板,直刺土墙。 「血气大循环,的确不一样。」 黎渊抬手又是三刀,每一刀都用足力气,调动肩臂血气,但只隔一小会儿,血气就又自充盈起来。 比起小循环来,气血总量,运转速度,回复速度,都快了将近一倍。 这是极恐怖的差距了。 旺盛的气血支撑下,他锤法、桩功、飞刀法练习的速度都有所加快,甚至打铁都快许多。 省了不少丹药。 …… 屋内,烛火摇曳。 两枚千眼菩萨吊坠摆放在桌子上,在黎渊的眼中,血色飘忽,说不出的渗人诡异。 「怎么看,也不是正经东西。」 黎渊眉头紧锁。 仅从拜神教的教义来看,这教派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坏,但偏偏沾染上‘拜神法的东西多半不是正经东西。 除了那口香炉之外。 「千眼菩萨庙存世颇久,分布也广,说不得和朝廷还有关系,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早该被人发现了。」 「那么,是教众出问题了?」 黎渊有着猜测。 那本古书上既然提及了假道,假经,假神,假教众,言辞如此的尖锐,必然说明后者真个存在,甚至可能为数不少? 「吱吱吱~」 桌案下,已没被绑着的小田鼠抱着他的靴子,瑟瑟发抖。 「别怕。」 丢了几片鱼鳞、鱼骨下去,黎渊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左右一天就更换掌驭,还能被两块不入阶的玉坠给吓住? 呜~! 黎渊动念间,那两枚吊坠已落于灰色石台上。 不大的石台,如今越发拥挤,黎渊都怕碰掉一件。 【圆满级白猿披风锤法、百兵熟识、大圆满级锻造法、兵类天赋。白猿披风大圆满、猿臂蜂腰、白猿劲】 这时,黎渊心里已很平静,稍稍感应了一下自己此时的掌驭效果。 没有犹豫,直接将‘大匠之锤、‘白猿根本图替换了下来。 嗡! 这次的替换很快,反应也不强烈,黎渊只觉心口微凉,掌驭之物已替换下来。 「我的根骨改易已成,披风锤法也已圆满,锻造术大成,百兵熟识与兵类天赋看不到摸不着…… 因为我已经掌握了大半,所以掌驭更换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掌驭更换,也在加深黎渊对于掌兵箓的理解,他心中念头一闪,已经察觉到了新掌驭之物。 很直观。 代表掌驭之物的那两枚星辰上,泛着淡淡的血光,那两枚吊坠并无异样。 「没感觉?」 黎渊愣了一下,正疑惑是不是因为这两枚挂坠的掌驭效果太残缺时,心头突然一震。 残缺,破碎的信息,一点点从他的心头涌现。 「奉己为神,求之于己……」 「我为神,肉身为庙,扫庙以敬神,铸台以奉神……」 「拜神心诚,得应一求……」 …… 残破的玉佩,带来的是支离破碎的信息,更没有任何修持的画面与信息。 只有断断续续的呢喃,让黎渊听得头疼。 「想取巧直接学是不成了……」 黎渊有些可惜,却也没在意。 掌驭效果,分为主动与被动两种。 如技艺之类,被动的话,就会增强他对于那门技艺的熟练,练功速度增加。 而主动,则瞬间获得掌驭效果的加持,但无法长时间维持,消耗精力极大,且容易损伤自身。 按着黎渊自己的理解。 主动,就好比前世的智能驾驶,车是在跑,但你不会开,仍然不会开。 不过,能跑就行。 「掌驭!」 黎渊心中念头打转,选择了掌驭这两枚玉佩,想看看这所谓的拜神法,到底是个什么。 嗡~ 念动而已,黎渊只觉头脑一沉。 一个恍惚,他好似看到了内脏在蠕动…… 「不是好似,这就是内脏!」 黎渊一个激灵,睁开眼,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脚,胸腹。 他的目光自然看不穿皮肉筋骨,但他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的蠕动,运作。 「这,这怎么办到的?」 黎渊瞠目,想到了一个确切的词来描绘: 「这算是内视吗?」 他摸着胸腹,一脸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就觉得有些头晕,掌驭这两枚吊坠,也在消耗他的精力。 「奉己为神,肉身为庙,意思是,我需要清扫脏腑,为‘神打造一座庙宇?」 结束掌驭,黎渊只觉头脑昏沉的厉害,却仍是沉浸在震惊之中。 好半晌,他才清醒了些,也反应了过来: 「我没有真的看到脏腑,那种感觉,来自于‘血气……我的血气覆盖全身,流转不停, 所以,我才有种看到了内脏的感觉?」 大概懂了些,黎渊心中震动平复。 但仍觉十分神奇,血气又不是触手,怎么能那么直观的将内脏呈现给他? 「还是因为,我本来就知道内脏长什么模样?」 黎渊太好奇了,恨不得立马抓个懂拜神法的人来问问,是不是也能看得如此清晰。 「这拜神法的品级比兵道斗杀锤还要高?还是因为,掌兵箓的原因?」 黎渊消化了很久,也没弄明白,带着困倦躺下,自打练武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困,倒头就睡, 再睁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惨,睡这时候了!」 揉捏着太阳穴,黎渊翻身坐起,想到到了之后,张 贲的怒目呵斥,决定再休息一天。 他睡的并不好,一晚上都在做梦,时而梦到自己在解剖别人,时而是别人在解剖自己。 血淋淋的内脏,在他梦里晃了一夜…… …… 锻兵铺内院,私塾,书房。 回家省亲的王夫子把书留在这里,黎渊翻了翻,虽然大多是杂书,可也有些提及到拜神教。 他发现,也只有杂书才会提及到,正儿八经的史书之类,完全没有半点这个教派的记载。 「要不,就是这个教派规模很小,留存时间很短,要么,就是有人不允许传播,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回想着千眼菩萨庙,黎渊心中有些猜测,他坐在书房里,翻阅着那几本杂书中关于拜神教的记载。 「奉己为神,肉身为庙。神居庙宇,延年益寿,奉己、供己、求己……」 「可惜,无缘学得拜神法,平生最大的遗憾……」 「什么拜神法,不过一门极上乘的武功而已,什么打扫庙宇,哪个练武的不强健体魄,壮大肉身?」 「魔功!这比摘星楼的‘万兽坐忘,龙魔心经还要诡异莫测!」 …… 杂书很杂,游记,,甚至还有几篇策论,着实让黎渊翻了好一会儿,但收获却不是很多。 「按着书上说,拜神法入门之后,可以搬运气血,以常人不能理解的方式,强化身体单一部分…… 以此,还衍生出过很多武功?」 黎渊回想着昨夜掌驭拜神法时,他光顾着震惊了,着实没留意到其他东西。 诡异,神奇。 黎渊在私塾呆了一下午,最终不得不承认这门拜神法着实可怖,比起来,兵道斗杀锤都显得黯然失色。 「也对,兵道斗杀锤只是神兵谷内门五大秘传之一,这拜神法,怎么也得是拜神教的镇教绝学神功吧?」 可惜,学不了。 还好学不了。 黎渊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 拜神法真放在他面前,他还真不一定有信心能控制自己不去练,当时的兵道斗杀锤,他就没忍住学了。 「这千眼菩萨庙……」 将书一一摆放整齐,黎渊关上私塾的门,看向内城方向,心头微冷。 他都能见到那吊坠,只能说明这吊坠怕是已经流传很开了,要是只给怀孕的妇人,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 毕竟,这年头普通人家生孩子,难产率高达三四成…… 「黎师弟!」 黎渊准备回去看看二嫂时,岳云晋自内院走出。 「岳师兄?」 黎渊微微一怔。 此刻的岳云晋没了颓唐,整个人神采飞扬,比第一次见时,气色还要好得多。 「明日,内城有个聚会,一起去?」 「路小姐的聚会?」 黎渊兴趣不大。 「不!」 岳云晋却是摇摇头,嘴角带着笑意: 「如今,是岳某的小会!」 第71章 聚会与赤金 内城,一字酒楼六层包间。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不同的是,这次被拥簇着的,从路大小姐换成了意气风发的岳云晋。 黎渊则和一脸恍惚的吴明则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 沾他的光,内城的这些个少爷小姐,也多多少少递来些话头来,黎渊倒没觉得什么, 吴明却眼眶有些发红,来者不拒,不一会居然都有些醉意了。 「猿臂蜂腰,上等根骨,岳兄真羡煞我等!」 「根骨天成,岳兄这是老天眷顾!」 「方女侠慧眼识珠,岳兄以后平步青云,可不要忘了我等同乡……」 …… 一片觥筹交错,客套逢迎。 岳云晋红光满面,有些微熏,这比起之前,变化何其之巨大? 「上等根骨的待遇啊。」 黎渊心下有些感慨,也碰杯附和着。 对于众人的态度变化,他有些感触,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都在这红尘名利场里走,谁能比谁清高? 岳云晋颇为开怀,却也不忘拉着左右的两位师弟,给众人介绍: 「我这黎师弟,天赋绝佳,入门四个月时,锤法已有小成,半年而已,锻造术已然大成,我是远远不如了!」 「我吴明师弟……」 岳云晋也为两人介绍着内城的小姐少爷们。 待遇的陡然变化让他有些飘飘然,但他也清楚,真论及关系,最亲的还是同院的这两个师弟。 「岳师兄太抬举了,师弟哪能和你相比?」 黎渊起身敬酒。 这位岳师兄,翻身都不忘拉他一把,他也颇有触动。 「岳师兄,师弟敬你一杯!」 吴明也站起身来,连喝三杯赔罪,引来一片叫好声。 「黎兄,我叫刘铮,莫叫什么公子,抬举的话,叫声刘兄!」 「刘兄!」 席间,岳云晋自然是焦点,但也有人一一碰杯,黎渊一一回应。 柳云武,文亦达,王沛瑶…… 早两个多月前,他就记下这些名字,这些少爷小姐也知道他的名字,但直到这时候,双方才算是真正认识。 「这酒是真不好喝……」 回应了一圈,黎渊也松了口气,手里的酒杯转了又转,他着实不爱这味,白酒不像白酒,果酒不像果酒的,又酸又涩。 这时,有一杯蜂蜜水放到他面前。 「多谢王大小姐。」 王佩瑶的名字柔柔弱弱,但人却颇为英武,穿一身白色劲装,体态修长,肤色健康,可见平日里练武很勤。 「一回生,二回熟,咱们第二次见面,再叫大小姐,可就不好了,你说呢,黎兄?」 王佩瑶抿了抿嘴。 「那,王女侠?」 黎渊接过蜂蜜水,这味道,还成,起码甜。 「黎兄比我大一些,叫佩瑶就行。」 王佩瑶捂嘴轻笑,交谈几句话,转身招呼其他人。 这位县丞家的大小姐,比一旁的路大小姐要随和许多,酒桌上的气氛,多半是她在烘托。 至于路大小姐,虽然人来了,却很心不在焉,谁人敬酒也爱搭不理,心事重重的样子。 「路大小姐的那位小姨,倒是令人意外,这神兵谷要都是这个风气,那倒真是不错。」 黎渊喝着蜂蜜水,吃着糕点,心里了然。 岳云晋的待遇变化因为什么,桌上的也没人隐瞒。 那位并不在场的方云秀女侠,回城三个月里见了不少人, 最终选了岳云晋。 而不是中上根骨,气血大成,身份尊贵又有血脉关系的路大小姐…… 「我叔父上个月回家,说起来德昌府,据说火龙寺出了个少年天才,年不过十六,已修成‘火龙劲,引得一片轰动。」 「火龙寺?德昌府的千年大宗吗?十六就修成内劲,还是上乘火龙劲,真天纵奇才啊。」 「方女侠也不差,她……」 …… 酒桌上,觥筹交错,不乏高谈阔论者。 吴明很快醉倒,不少人已经在扯东扯西,说着趣闻和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位清秀的大小姐,没能陪到最后,半路走了。 岳云晋出去吐了两回,回来后,撑着下巴,已经是昏沉沉。 黎渊则拉着县丞,县尉的公子们问东问西,最后,问及赤金。 这才是他来参加聚会的目的,听些城外的趣闻,那是顺便。 「赤金?你家大掌柜最多了,问他换就是,我们可不藏着那个落灰,黄金足够使了。」 刘铮有些醉醺醺。 赤金不在民间流通,寻常商家也不会留着这价比黄金更贵的玩意。 「嗯,你家曹大掌柜年年收赤金,内城这么些家里藏着的加起来,估摸也没他多,这可是锻造极品利刃的材料,黎兄你该不会是?」 文亦达有些惊异。 上品利刃和极品,看似一字之差,其实差距极大,上品的利刃,内外城并不算少,可极品利刃,这么些年,也很少出现。 一年不到,能打造上品利器已是天赋过人,要是能打造出极品利刃…… 「黎兄要试着打造极品利刃?」 柳云武也凑了过来。 「那自然不可能,我是准备换一些赤金,提前熟悉材质,为以后做准备。」 黎渊含糊了过去,心里却是微沉。 他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少,内城的小姐少爷们都没有…… 这时,王佩瑶晃着酒杯走过来,看了一眼已人事不省的岳云晋、吴明,把酒杯递了过来: 「喝一杯,告诉你谁有赤金!」 黎渊很果断的喝了那杯酒,入口辛辣,肚里翻腾,也有些微醺了。 他这么干脆,王佩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赤金,白灵姐家就有哦!」 路白灵? 黎渊打了个酒嗝。 …… 「起轿!」 灰轿上,路白灵闷闷不乐。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姨竟然真的不选自己! 「那岳云晋还几年都没领悟六合贯通,天赋还不如我呢!就因为他根骨好?」 路白灵心中郁闷。 她早一年多前,就开始筹谋小会儿,本意是想着等自己进了神兵谷内门后,也有人手可以驱使。 谁料…… 「还有时间,半年呢,说不定小姨可以改变主意?好难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白灵揉着头发,心情极差。 她倒是知道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将自己的‘燕回如意手练到大圆满,那也能改易根骨。 虽然不如天生的上等根骨,可也算上等根骨。 但任何武功都是入门容易精通难,她天赋还可以,练武三年,掌法就大成了,但大成距离圆满,大圆满不知道多远。 就算有名师指点,她估计也得二十年开外…… 「小姐?」 轿外,蓄有两撇小胡子的钟管家轻声说话。 「怎么了?」 路白灵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轿帘。 「小姐,您放宽心就是,您入神兵谷这事,方女侠也有着安排呢,每一路寻英使都有两人,一人一个名额!」 钟管家说着,微微一顿,皱眉看向远处。 路白灵循着看去,自家府宅外,有个不修边幅的青年,蜡黄脸,抱着刀,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 「这人是?」 「不知进退的江湖人……」 钟管家微微躬身,说了句话,就迎了上去。 路宅外,于真抱刀而立,也瞧见了满脸堆笑的钟管家: 「路大人不在府上?」 「回于大侠,老爷应该还在衙门,昨日有人告状,有庸医用药不当,害得好些妇人一尸两命,惨……」 于真不感兴趣,打断他: 「路大人何时回来?」 「这,却是不知了……」 钟管家摇摇头。 「那于某明日再来,记得告诉路大人!」 于真转身离去。 …… 路府,后花园。 「那于真得了‘拜神法后果然无法抵挡诱惑,外城七家庙,他全都去过了……」 钟管家微微躬身。 「如此蠢材,真玷污了圣法!也是无奈……」 路云清打理着花圃,清理着杂乱的树枝:「韩垂钧这老家伙胃口太大了,一个曹焰只怕满足不了他……」 「这于真功行浅薄,乱修一气,只怕很快就会癫狂,即便不癫狂,那韩垂钧能信吗?」 钟管家有些迟疑。 咔嚓! 路云清剪除杂枝,神情冷淡: 「再不信,那也就只能看看他的兵道斗杀锤,究竟有多少火候了!」 …… 「拜神法,凶险诡异,不如兵道斗杀锤稳妥,可,到底是谁杀了年九?」 于真自语着,即便得了拜神法,他仍对兵道斗杀锤念念不忘。 三个多月的时间,高柳县大半锤法高手,他都多少试探过了,包括锻造房那些锤法大成的铁匠。 但却一无所获。 「年九淬体有成,即便是身受重伤,没有锤法大成的人,也绝不可能杀他……城里,还有隐藏的高手? 总不能是那几个学徒吧?」 衙门外一条街走到头,于真听到了悠扬的钟声,来自千眼菩萨庙。 他微微眯眼,有些忌惮,又不免有些心动: 「这的香火,可比城外那七家都好许多啊……」 …… …… 黎渊酒醒了,往窗外看了看,路大小姐的轿子早不见了。 他也不急,路白灵今天一看心情就极差,不是询问的好时候。 打听了下次聚会的时间后,找人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岳云晋、吴明送了回去。 「那位路大小姐只怕很不待见我们几个,找她换赤金,也不容易……」 天色还不晚,黎渊酒醒之后,也就回了锻造房。 锻造房里很热闹,之前被抽调的铁匠们已经回来,除了几个有伤在身之外,都已经赶来上工了。 张贲的心情很好,临下工时还特意去买了酒肉,犒劳着一众铁匠,帮工们。 黎渊刚回来,也被灌了酒,平日里对他颇为羡慕的铁匠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誓要将他放倒。 吃着喝着,众人兴致都很高。 黎渊没顶住,差点被灌倒,只能中 途溜走。 「下次再不喝酒了!」 揉了揉太阳穴,冷水洗了把脸,黎渊准备回家。 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身酒气的于真打着哈欠回铺子 「青蛇根本图果然在他身上……」 擦肩而过,黎渊没有回头,眼底却有些错愕。 于真身上,不止有青蛇根本图,也不只是那口刀…… 【千眼菩萨木牌(一阶)】 【香灰与桃木混杂而成的木牌,上有拜神法残篇……】 【掌驭条件:拜神法入门】 【掌驭效果:拜神法一重】 「拜神法?」 黎渊一下醒了酒。 「你……」 于真回过头来。 打量着那体魄修长,颇有些精悍的少年,比起三个月前,变化可谓巨大,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你是黎渊?」 第72章 再进内库 「二掌柜。」 黎渊回身,行礼。 打量着眼前的学徒,于真微微眯眼:「气血小成?」 「回掌柜的,前几天侥幸大成了。」 黎渊抱拳,两臂泛起红光。 「学武一年不到,气血就已大成,中下根骨,即便服丹用药,起码也得一二百两银子吧?」 于真想起来了。 半年前自己闯入内院,用药迷魂法拷问过一个学徒,似乎就是眼前这个? 「弟子锻造术尚可,孙掌勺也颇为大方。」 黎渊斟酌着语气。 他能感觉到于真身上的危险气息,这个蛰龙府来的捉刀人,无论实力还是实战经验,都不是秦熊可比。 「一二百两银子啊,这可不止是大方了。」 想起眼前之人是谁,于真心里倒没什么怀疑了,他对于自己的迷魂法还是有数的。 但凡这学徒半年前有小成的血气,也不至于被他轻易迷惑问出话来。 「去吧。」 于真一摆手。 黎渊心下一缓,知道暂时过关,转身离去。 …… 「方才气血大成,三个月前真是气血小成?那应该也不是他……」 于真的脸色很难看。 前后他耗费了近两年的功夫,不但年九的人头没法拿去领赏,兵道斗杀锤的影子居然也没瞧见。 「到底是谁?!」 于真眼角抽搐,心中无名火起。 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冷汗一下流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杀人,把当日去过发鸠山追捕年九的所有人,全部杀掉! 「这拜神法太诡异了,它在影响扭曲我,我必须尽快修至一重,否则怕是要疯……」 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于真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屋压制一二。 「于兄气色似乎不太好?」 刚到内院,于真还未回屋就听到了声音,王定自院门外走进来,似乎是来寻他的。 「他有事找我?」 于真心中微动,推门,请王定入内。 点燃烛火,两人入座。 「大掌柜何在?」 王定开门见山。 「大掌柜还在山里追杀毒蛇帮的人,入冬前,估计无法回来。」 于真回道。 「不如年后再回来。」 王定显然知道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于真:「那韩垂钧至今未现身,但他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入冬前,未必会走。」 「他迟早会走。」 于真猜测着王定的来意,他和这老家伙可不熟。 「于兄还在追踪年九,不对,是他窃走的神兵谷武功吧?」 王定微微一笑。 「神兵谷的武功,谁人敢觊觎?于某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于真自不承认,也懒得绕圈子了: 「王兄来找我,不会只是说些废话吧!」 「高柳城里,也有一门至少中乘,甚至可能是上乘的武功!」 王定压低声音。 「哦?」 于真眸光微亮:「在哪?」 他困于淬体数年,只差一门中乘武功就能突破内壮,为此,他才狠心学了拜神法。 可若真有其他武功,他自然不会选这门诡异的残篇。 「千眼菩萨庙。」 「嗯?」 王定答的痛快,于真却是皱起了眉头。 「告辞。」 王定也没多说,拱手告辞。 「千眼菩萨庙吗?」 于真若有所思,很快,他又闷哼一声,脸色难看得站起身来,他又想杀人了。 「这武功太邪门了,太邪门了……」 于真一头冷汗,快步出门,去了内城春风楼。 他需要发泄一下。 …… …… 哗啦啦~ 一盆冷水兜头倒下。 小院内,黎渊穿着条短裤洗澡,月光下,可见其体型高大而匀称,精悍的肌肉紧贴在骨架上。 「大意了!」 一盆盆的冷水倒下,黎渊酒意全消。 曹焰出城的三个月里,他锤法突破圆满,气血从小循环变成大循环,根骨改易,从中下蜕变成猿臂蜂腰。 这是三个月里一点一滴的变化。 张贲、王虎、孙胖子,岳云晋等人和他时常见面,自然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 于真可是时隔三个月的再见,…… 「气血大成有药就行,暴露也无所谓,城里那么多血气大成的,多我一个也没什么。 只是,这条毒蛇只怕还没放弃寻找年九,不对,应该是兵道斗杀锤……而且,这条毒蛇还练了拜神法?」 黎渊擦拭着身子,心里琢磨着。 三个月前的于真身上可没那个木牌。 「这条毒蛇很危险……」 于真不是秦熊,不但淬体有成,而且常年追捕逃犯,实战经验丰富,就算偷袭,只怕都不是对手。 提起受惊的小田鼠,黎渊回到屋里,反思自己。 「于真和秦熊不一样,这些捉刀人行事百无禁忌,一点点怀疑就敢试探,要是有一点证据,只怕就敢直接出手!」 除掉秦熊后的几个月,他很有些安逸,锤法、血气按部就班,似乎养出内气,掌兵箓晋升也不太远。 一切蒸蒸向上。 于真的试探让他瞬间清醒,还有人在追查年九,不止是于真,还有神兵谷来的高手。 「我只想安静的练武啊,怎么总有麻烦找上门?」 给小家伙喂了几块肉片,黎渊心下叹息。 他自问行事稳妥,可谁敢说一定不会被查到身上? 毕竟,那天他真去发鸠山了。 「这事不解决,我心不安!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揉捏着太阳穴,黎渊很不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而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 拜入神兵谷是其一,当务之急,却是于真。 「呼!」 黎渊静坐许久,方才合衣睡下。 掌驭冷却一过,他立刻将白猿根本图和大匠之锤更换了上去,感受着体内的充实, 黎渊心下方才稍定: 「养出白猿劲应该没多久了……」 …… …… 七天后,一字酒楼,又有一场聚会。 黎渊自然跟着岳云晋去了,但这次,热闹的聚会冷清了不少,那位路大小姐没来,追随者也没来。 「路大小姐闭门不出,说要苦练武艺。」 得到这么个回答,黎渊心下不免失望,除了这个聚会,他没途径能和县令搭上关系了。 刘铮、文亦达等人倒是可以,但他们的关系不到,而且,他也并不想过于暴露自己对赤金的渴求。 过于强烈的欲望被人知道,以此下套,那就很危险。 这场聚会乏善可陈,黎渊早早就走了,倒 是听说岳云晋又喝醉了,与吴明一起,又是被送回来的。 「内甲浸泡的差不多了。」 黎渊结束了内甲的浸泡,在锻造房就将内甲穿上了,至于银子,自然是欠着。 半价的内甲,可也是一百两银子。 他手里倒是有,但还得准备掌兵箓的晋升,哪里舍得掏出来? 「后面补上。」 换成别人,这自然没可能,但黎渊欠着,张贲就答应的很痛快,甚至有些笑眯眯: 「十二件上品利刃,以你的锻造速度,三个月应该差不多?」 被抽调的铁匠们归来,老张头是解脱了出来,不用每日赶工打铁了。 「起码得六个月吧?」 黎渊脸色一苦。 三个月十二件,倒不是不成,但他可就得日夜泡在锻造房了。 「不成,最多四个月!」 「五个月!」 师徒俩讨价还价,最后敲定了,内甲黎渊拿走,但需要再四个半月内打造十二件种类不限的上品利刃。 如果超过时限,内甲收回。 黎渊无奈应下,心里却也知道这是规矩。 如果没有规矩,锻造房三十多个铁匠,人人效仿,那张贲怕是第一时间就被撸掉了。 「我去仓库选矿,顺便用下您的腰牌,去内库瞧瞧那些成品的上等利刃。」 「嗯。」 接过腰牌,黎渊转身走向仓库。 「这小子……」 张贲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就见于真走了进来,眉头顿时一皱。 锻造房的打铁声,也瞬间停了下来。 「诸位继续就是,于某来找张老。」 于真脸色微白,取出一张图纸递给张贲: 「内城元家,元平俊的单子,极品重锤,非得您老出手了!」 「极品重锤?」 张贲脸色更不好看了:「锤子哪里需要那么好?元平俊那口上品的锤子砸不死人还是怎么得?」 锤子,仅次于铁棍,是最容易打造的兵器。 张贲却不喜欢,觉得这是浪费材料,一柄重锤,往往能打造四口以上的同阶利刃。 「铁材自备,二百两银子,请您出手,年前打成就行。」 于真都有些眼热了。 他打生打死一年也不一定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那也行。」 张贲面色稍缓。 锤兵易打,极品难求,他大可拖一拖,等黎渊熟练之后,让他也参与进来…… …… 「如果路白灵处得不到赤金,那我只能等曹焰回来了。」 仓库里,黎渊有些漫不经心。 他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打磨锻造术,他现在只想尽快养出白猿劲,尽快拿到赤金,晋升掌兵箓。 「虎哥,打开内库吧。」 绕了几圈,挑选出想要的铁料后,黎渊看向了内库所在。 如今,他锤法圆满,白猿劲将成,大匠之锤和白猿根本图的增益已很小,主动催发,加持也不如碧精铜锤。 他准备重新挑一把,走张贲的路子,买个一两把二阶兵刃。 重新搭配一下掌驭效果。 第73章 双锤搭配,举重若轻! 黎渊一直很注意掌兵箓掌驭的搭配。 得到白猿根本图之前,大匠之锤和碧精铜锤的搭配就很完美,前者加持的圆满锤法正好可以满足后者的掌驭条件。 千斤之力、势大力沉、破甲横练加之圆满锤法的搭配,是他能袭杀秦熊的关键。 现在,他的锤法已经圆满,不需要大匠之锤加持,也能满足碧精铜锤的掌驭要求,且白猿劲将成,根本图的加持降低,自然就需要重新搭配掌驭效果了。 「或许,等掌兵箓晋升,掌驭更换间隔时间更短后,我可以准备两套,甚至更多的掌驭兵刃组合……」 内库中,黎渊踱着步,心中思忖着。 随着获得兵刃的增多,他对于掌兵箓的理解也进一步的加深。 根据掌驭效果的不同,兵刃可以分成多种。 根本图,大匠之锤之类,对于日常练功的加持更大,而如碧精铜锤的加持,则更适合战斗时掌驭。 更细分的话,六合靴适合赶路,逃跑。 练功、战斗、赶路,黎渊觉得自己至少需要准备三套不同的掌驭组合,根据需求的不同,随时更换。 再发散一下,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准备一套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掌驭组合,办一些不方便自己出面做的事情…… 「但那需要掌兵箓晋升之后,一天的冷却时间,着实太长了些,如果能无冷却切换,那该多好?」 黎渊很期待掌兵箓的晋升。 「内库现在的兵器就这些,黎师弟你自己随便看吧,我在门口等你。」 王虎打了个哈欠,靠在仓库门口。 近些年来,锻兵铺在各个县城都开了分铺,内库的兵器早已空了大半,站门口就能看到大部分了。 「行。」 黎渊点点头。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内库,各种兵器早就熟记于心,也不需要王虎来一一介绍了。 上等利刃共有四十多把,这几个月里,卖出去一些,但张贲和他也打造了一些,数量大差不差。 「我看中的这几把,都没卖出去,还好,还好。」 黎渊心下稍缓,一一扫过兵器架。 精刚风虎杵、百炼破风槌、寒光碧玉刀、小清净银剑…… 同为上品利刃,品质其实没什么明显差距,他看中的这几把,品质也未必就最好,只是掌驭效果更好,在他心里显得更高而已。 若不是钱袋子不够厚,他早就全都买下来了。 【精刚风虎杵(二阶)】 【青灵铁千锤而成的精钢打造,以数种猛虎之血淬之,多次锤炼而成的上品兵刃,韧性稍缺,威势颇盛,非体魄强健过人者,不可用之】 【掌驭条件:千斤之力】 【掌驭效果:举重若轻、虎威、长兵精通】 【百炼破风槌(二阶)】 【白风铁经烈火百炼而成,寒风淬之,多次锤炼而成的上品利刃,坚硬、沉重、韧性十足……】 【掌驭条件:锤法大圆满】 【掌驭效果:重若百钧、肉身天赋、锤类天赋】 两米之内,蓝光接连闪烁,环顾四周,全部都是二阶的光芒,黎渊只觉掌兵箓悸动加深,很有种一网打尽的冲动。 「掌驭效果,其实有迹可循。什么兵器有着什么效果,大致也可以推算出来。百炼破风槌极重,能常年用它的武者,必然能增长体魄,锤法……」 对比着诸多兵器以及各自的掌驭效果,黎渊若有所思。 随着接触的兵刃增多,他对于掌兵箓的理解也在不断的加深。 「寒光碧玉刀 、小清净银剑,需要圆满级以上的刀法,剑法才能掌驭,目前来说,这精刚风虎杵、百炼破风槌更适合我。」 转了一圈,黎渊来到了锤兵兵器架,伸手提起了百炼破风槌,入手一沉,起码百斤往上。 槌和锤似而不同,前者多以木质打造,但也同样有铁制的,也被归类于锤兵。 这柄破风锤,柄长而鎚大,是内库之中最大最重的兵器,即便有千斤之力,挥舞起来,也会显得沉重笨拙。 「我本身的力气用不了这口锤,有碧精铜锤加持的千斤之力,估计就差不多了。」 兵器,当然不是越重越好,速度和力量没有主次,相辅相成才是最佳。 黎渊觉得,两膀有千斤之力,武器也不要超过五十斤。 百斤往上的兵器,至少也得有两千斤的力道才能应对自如。 「这两把兵器,和碧精铜锤搭配起来,是绝配啊。千斤之力、势大力沉、重若千钧、举重若轻,长兵精通,还有锤类天赋加成!」 对于这三口重兵的搭配,黎渊心里不知想过几次了。 奈何,一来他明面上的银子不够,二来,锤法圆满前,碧精铜锤的掌驭条件都要大匠之锤加持才能满足。 这两把重兵的掌驭条件,他无法满足。 「我锤法圆满,可以直接掌驭碧精铜锤,铜锤的加持,则可满足精刚风虎杵的掌驭条件,这是最优搭配, 至于百炼破风槌,一起拿下吧,万一被人买走可就心痛了,就算没法掌驭,拿着砸人也行!」 稍稍盘算了一下,黎渊心里有了决定。 千斤之力、势大力沉,加上举重若轻、长兵精通于一身,再挥起这口又长又重的百炼破风槌。 那得多猛? 至少,砸人肯定比练功锤要狠的多! …… 前世跑江湖那几年,黎渊学到的东西不止是助产催生、做法事,但也学到了不少其他的东西,比如财不露白。 尤其是横财。 花销超过明面上的来源,就很可能会被人注意到。 哪怕只有很小的可能被人注意到,黎渊也尽量避免,横财所得,除了买熟铁、换黄金之外,他都留着。 而明面上,他花销的银子,都来自于打铁,一度很有些捉襟见肘。 好在,孙胖子回来了。 「前前后后,你得借了孙豪上百两银子了吧?这胖子这么大方?」 张贲很有些怀疑。 孙胖子是个抠门的人,攒上百两银子他毫不意外,有唐铜庇护,前几十年没少捞银子,但就这么舍得借出来? 「弟子借钱,可也是九出十三归,他为什么不借?」 黎渊摊了摊手。 他真借了孙胖子一百两银子,这个不怕对证。 「也罢,但可一不可再,只有这一次了。」 张贲摇头不已。 他是极不喜欢铺子里的人以内部价买下兵器,倒手卖去外面赚钱,但知道黎渊欠了这么多银子,也只能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 之后也就开了条子,让他以内部价买走了那两把重兵。 换成其他的,他还要犹豫一下,那两口重兵在仓库落灰好些年了,内部价卖出去,也不算亏吧? 「多谢师傅。」 过了张贲这关,请王虎派人将那两把重兵送回小院,黎渊也没闲着,趁着天色没黑,咣咣打铁。 一次花了七十六两银子,还欠下十二把上品利刃,他心如刀绞。 …… 噗! 三把飞刀扎在悬于晾衣架的 内甲上,发出三声闷响,弹到地上。 「二阶的内甲,防御果然极强,普通的飞刀,就算灌注了血气,也扎不透!」 黎渊捡起飞刀,轻抖内甲,发现一点痕迹都没有,心下顿时很满意。 甲胄,是大运第一禁,管控之严格还在弓弩之上,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武者的体魄力气远超常人,再披上全身甲胄,那简直是人形凶兽,不杀到力竭都不用考虑收刀。 内甲比不了真正的甲胄,但价值同样极高。 「但对我来说,内甲比全身甲要实用多了……」 将内甲披在身上,黎渊决定就算是睡觉也不脱下来。 天色已黑,他精神却是很好,收拾着吃了顿夜宵,又喂了小田鼠几片肉,方才回到屋内。 烛火下,两口重兵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锤兵锻造相对简单,价格却往往比同阶的其他兵刃要高,原因无他,太重,耗费材料。 呼! 关上房门,吹灭烛火,确保连小田鼠都不会看到,黎渊方才伸手,将精刚风虎杵收入掌兵空间。 哗啦~ 本就拥挤的石台,又多出一柄大锤,好几件兵刃差点就被挤出去,好在黎渊十分果断的选择了更换掌驭。 并及时将差点掉进幽沉黑暗的几件兵刃转移出去。 「掌驭,碧精铜锤,精刚风虎杵!」 嗡! 屋内,黎渊闷哼一声坐起,稍微有些眩晕,两耳有些嗡鸣,好似气血一下涌上头来。 但比起第一次掌驭碧精铜锤时却要好上许多了。 呼~ 轻轻舒缓着筋骨,黎渊感受着碧精铜锤的加持。 根骨改易,气血大循环成就之后,他本身的力道已足千斤,自然承受力度不一样。 而比起碧精铜锤的猛烈,精刚风虎杵的加持就显得润物细无声,并不是太过强烈。 啪! 黎渊伸手提起破风槌,上百斤的大锤入手,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举重若轻:常年使用重兵的武者,常人用之极重的兵器,他们已不觉沉重,挥之如草,落如重锤……】 【虎威:虎啸山林百兽惊惶,兵戈挥舞,破风如虎啸,可摄人心魄……】 【长兵精通:一通未必百通,但经年累月的苦练,对于长柄兵器的运用,已有心得……】 「这就是举重若轻,好东西啊!」 黎渊单臂擎起破风槌,手肘屈伸后甩,槌头划出半圆,破空声好似虎啸。 直骇得桌下小田鼠汗毛倒竖,尖叫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地。 「喂,喂喂……没死吧?」 第75章 雨夜菩萨庙 呼~ 轻抖了下满是灰尘的麻衣,黎渊摸黑换衣,破布蒙脸,转身出门时,只见床脚的小田鼠瑟瑟发抖,铜镜中自己满身煞气。 「变了啊……」 黎渊微微一怔,将脸上的破布往上提了提,转身闯入雨夜之中。 死后重活才知生命可贵。 在这异界他乡,举目茫茫不见故乡人,谁要杀我,道爷便杀谁! 咔嚓! 惊雷炸响于夜幕之中,大雨如幕。 黎渊奔行在雨夜中,不忘检查着灰色石台上的诸般兵刃,破风槌,六合靴摆列整齐。 同时,也感觉着养出内劲后自身的变化。 一缕内劲生出,满身血气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调动流转快了不知多少,绕身而动,好似时时刻刻都在滋养体魄。 自根骨改易之后,多日再无增长的体力,似乎都开始增长。 尤其是腰腹手脚,更像是有一团团烈火在灼烧。 「内劲的爆发速度,和自身的气血循环有关,气血覆盖的地方,才可以爆发!大循环比之小循环要好了太多了!」 「但内劲只有一缕,随血气而行,爆发会有一刹那的迟滞性,怪不得秦熊当时没爆发内劲,原来是来不及……」 「和内劲武者交手,一定要快,一击毙命最好,即便不能,也要狂风暴雨般打击,不能给他爆发内劲的时间!」 …… 呼! 脚下发力,跨步前窜,迅疾的风雨都被一下撞开,内劲随血气遍布全身,何处发力,就能在何处爆发。 「脚下像是安了弹簧,一下就能窜出二三十米!速度暴涨,不对,不止是速度,全身的协调性,反应速度都加快了……」 黎渊这时候,才感觉到内劲的强大。 这和血气加持不同,内劲,是可以透体而出的! 直到此时,黎渊才知道自己当时偷袭秦熊是多么正确,如果正面交手,那必然是一次苦战。 内劲武者爆发如猛虎,无论速度还是爆发力,唯一的破绽,就在于内劲爆发的迟滞…… 「最好是一击必杀!」 黎渊心中一定。 远远地已经看到了锻兵铺所在,脚下一个发力,平地跳起三四米,轻按房檐,已是翻身而上。 再一个起伏,已落到了围墙上。 「后院在内院私塾后面,曹焰不在,王定居后……」 锻兵铺的布局,黎渊了然于心,念头一动,已避开了守夜的几处护卫出没之地,到了亮着微光的后院。 「嗯?」 突然,他伏下身子,隔着雨幕,他看到了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从于真的院子里翻出来。 「那是于真?」 黎渊看到了其中一人提着的长刀,猜测这人应该是于真,而另一人…… 「提着铁枪……除了唐铜外,内院只有王定会青蛇枪,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了?」 黎渊翻上屋顶,循着雨幕看去,那两人显然有着强烈的目的性,一路直行,直奔内城。 「等他回来?还是……」 心中转念,黎渊飞快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青蛇根本图,微一转念,追了出去。 正经人大雨夜怎么会出门? 这俩人怕是有什么猫腻…… …… 呼呼~ 夜雨中,两道黑影穿梭于临街的屋檐上,一个起伏就是雨点飘飞,二十余米,速度极快。 「这些捉刀人着实风餐露宿惯了,连个斗笠都不带……」 倒提长枪,头戴斗笠,王定落在后面,看着雨中狂奔的于真,心下感叹。 他安逸惯了,带着斗笠也觉得雨水打湿很不习惯。 「拜神法的后患太严重了!我,必须找到一门中乘以上的武功,否则,我迟早癫狂而死……」 「……我的兵道斗杀锤!」 大雨扑面,于真却只觉浑身燥热难耐,胸中的杀意几乎压抑不住。 到底是谁杀了年九?! 砰! 于真突然止步,回首看向王定: 「年九是不是你杀的?」 「?」 看着于真泛红的双眼,王定心中一惊,低沉道: 「你疯了?那天我们几个都在一起……」 「那会是谁?」 于真转过身,低声自语。 他真疯了? 王定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和于真联手,但此时也来不及后悔了,从此处房檐远眺。 夜雨中,已经可以看到千眼菩萨庙了。 「走!」 于真深吸一口气,没入雨幕之中。 王定心下叹气,只得跟上。 「千眼菩萨庙?」 远远地,黎渊看到了两人,他没有飞檐走壁,而是顺着街道追踪,但也瞧见了两人的身影。 「那于真的拜神法,莫不是从那庙里得来的?」 看着雨中的古庙,黎渊微微眯眼。 自这庙送了那两枚吊坠给嫂子,他就记挂上这座菩萨庙了,本就准备养出白猿劲后来探上一探。 「这倒是赶上了……」 感应了一下灰色石台上的六合靴,黎渊脚下发力,也追了上去。 为了今天,他把六合靴都空出来了。 以他如今的爆发速度,加上这双靴子,自忖进退自如。 …… 「今夜似乎很热闹啊?」 一间小院,屋檐下,韩垂钧负手而立,视线穿过雨幕,看着雷鸣电闪不绝的夜空: 「有这么一场大雨,秋收应是无碍了。」 「倒不知韩老还有悲天悯人之心。」 雨幕中,方云秀缓步走到屋檐下,摘下斗笠:「曹焰藏得太好,我都找他不到,邱师兄出事,与此人关系极大。」 「老夫也是农家出身,怎就没有悲天悯人之心了?」 韩垂钧摇摇头: 「什么心狠手辣,人狠心毒,都是世人对老夫的偏见罢了,老夫素来不爱争斗,偏偏那些人非要来逼迫老夫,如之奈何?」 「……」 方云秀无言以对。 宗门上下,哪个不知你心狠手毒,动辄杀人全家…… 「曹焰,老夫记得,他家祖上也是咱谷内的弟子,因为天赋不好,只得了一门白猿披风锤?」 韩垂钧伸手接了几滴雨水: 「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老夫倒是好奇,哪个给了他这么大的底气,敢杀谷中弟子!」 「弟子明日再进一遭发鸠山,抓了再说。」 方云秀已有些不耐了: 「听说蛰龙府来了不少‘镇武堂的探子,谷主颇为不悦,我们也得尽早回去,以免吃了挂落。」 「不急。」 韩垂钧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听说你选的那个岳云晋,心性极差,当日追杀年九时,一声惨叫就被吓破胆,回来还发了热,差点死掉?」 「……谣言而已!」 方云秀微微皱眉。 她也不是很瞧得上 岳云晋,但这高柳诸县也着实没有出挑的少年,她也着实不想在这里空耗了。 「您老选得这个如何?」 「他,也不行啊。」 韩垂钧瞥了一眼内屋,摇摇头:「老夫早两个月就教了他兵道斗杀锤的桩功,至今连入门的迹象都没有……」 「您老居然教他兵道斗杀锤?!」 方云秀脸色一变,复又苦笑: 「内门五大秘传,以兵道斗杀锤最为难学难练,门内都没几个能入门的,您来这里找,岂非是空费劲?」 「寻英,寻英,庸庸碌碌之辈,也值得一个‘英字吗?」 韩垂钧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淡: 「实在无人,那就将他送到门里,只当完成任务,但老夫可不觉得,他们配得上这个‘英字。」 「您老还没放弃寻找‘玄鲸锤吗?那……」 「住口!」 韩垂钧眼皮一抬,眸光犹如鬼火般闪烁:「你话太多了!」 「弟子失言……」 方云秀身子一颤,低下头去,心里却是一叹。 ‘韩老的执念太深了…… 她甚至怀疑,那年九能偷走兵道斗杀锤,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位韩老刻意为之…… 「你回路府吧,记得照料邱达,他若死了,你邱龙师兄那一脉的香火,可就算了!」 韩垂钧一拂袖。 方云秀微微躬身,离去。 「挺孝顺的孩子,就是天赋差了些……」 韩垂钧缓步走进内屋,看了一眼昏沉睡去的梁阿水,伸手往他后脑一按,确保后者睡得很沉后,转身拿了墙上的斗笠戴上。 「真热闹啊。」 韩垂钧慢悠悠的走进雨幕,瞧了眼不远处火光大作的千眼菩萨庙,低头看向不远处的墙角。 那里,有几笔不规则的划痕,常人看到,也之后以为是顽童的涂鸦,但懂得却知道。 「镇武堂……」 …… 嗷呜~ 千眼菩萨庙里,火光摇曳,人声杂乱,犬吠交错。 「还有人潜进来?!」 寺庙后院,空顶老僧甩了甩手掌,脸色阴沉: 「怎么会引来镇武堂的人?难道是察觉到我们在筹备祭祀?」 「听闻蛰龙府出了件大事,镇武堂的人大规模汇聚,应该是路过?但也不能大意……」 路云清静坐于桌案之后,翻阅着一本佛经,并不甚在意: 「之前那个什么自称李霸的刀客死了吗?」 「中了老僧一式白云手,就算淬体有成也绝活不了!」 空顶老僧冷哼一声,转身出门,向着犬吠人声传来之处走去,煞气滚滚,哪有白日里的慈眉善目。 「敢闯寺庙者,杀无赦!」 「杀!」 「吃我一刀!」 大殿后,十多个大和尚或拿戒刀,或持僧棍,将两个黑衣蒙面人围在中间,出手凶狠,招招要命。 「误会,误会!」 斗笠被一刀劈碎,王定挥舞长枪狼狈格挡,心中郁闷的几乎吐血。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夜还有其他人闯入千眼菩萨庙,还闹得很大,以至于,他们刚进来,就被认定为同伙,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各位大师,我们只是路过!」 王定只挡不攻,只想寻找机会逃走,可一转眼,不由得目眦欲裂: 「不要 !」 嗤! 刀光横掠,一颗光头被血柱冲起。 听得惨叫与怒吼,于真只觉浑身舒畅,多日积压的郁气一下消散: 「杀,杀,杀!」 「师弟?!贼子纳命来!」 「不好,他的刀上有毒!」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 惨叫、怒吼、兵器碰撞…… 隔着雨幕看到这一幕的黎渊都不由得愣住了。 「这两人莫不是疯了?半夜跑来千眼菩萨庙,就为了杀人?」 伏在墙角,黎渊都懵了好一会,才从和尚们的怒吼声中分析出了前因后果。 前半夜,有人偷摸进了菩萨庙,惹怒了所有和尚后匆匆逃走,而这时,王定和于真正好凑了上去…… 居然有这么多人都盯上了千眼菩萨庙? 「这可真是,太好了!」 黎渊没往前,还后退了几步。 要是于真要是被这些恶和尚杀了,也省得他出手了。 「这于真的武功确实强过秦熊啊!」 黎渊远远观战,心中得出结论: 「我要杀他,最好还是偷袭……」 千眼菩萨庙的那些大和尚个个孔武有力,半数都是养出内劲的好手,但十多个结阵一起上,竟然被于真一把刀给杀了个七零八落。 其刀法十分老辣凶狠,时不时洒出毒药,实战经验十分丰富。 但很快,随着一声洪钟也似的怒吼,战局瞬间转变。 「好贼子!」 一声大喝,大杀四方的于真都觉耳膜嗡鸣,瞬间从杀戮之中醒转。 「我怎么会……那拜神法!」 环顾四周,于真很快反应过来,但也根本无法解释,只得提刀迎上那扑杀而来的大和尚。 满身鲜血的王定几乎把牙都咬碎了,他疯狂想要逃走,却被剩下的和尚们死死缠住。 「那是,空顶?」 黎渊微微眯眼。 大杀四方的于真被一个凶恶的老僧拦住,两人大打出手,气劲飞溅,杀气四溢。 「招招凶狠,这些和尚……」 黎渊微微眯眼,注意力却不由得转移,看向了另一侧。 随着于真的大打出手,整个寺庙的和尚都被引了过去,他一眼扫过,只有一口大香炉孤零零的立在雨中。 也不对,还有三只恶犬在狂吠。 「这菩萨庙里养着这么多恶狗,估摸就是防着别人摸进来吧?难怪这个雨夜这么热闹……」 黎渊心下了然。 他一拍墙头翻身而下,落地一点内劲爆发,弹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般窜了过去。 左右开弓,‘砰砰两声,将两头恶犬打得横飞数米,又一个翻身,将最后一头恶犬踩进泥坑,直扑那香炉而去。 雨夜中,能见度极低。 黎渊快速环顾四周,眼见无人注意,果断伸手。 「走你!」 第76章 兵击白猿,清点收获! 嗡! 黎渊只觉掌心一热,手落进了熄灭的香炉之中。 念动之间,已将灰色石台上的所有兵刃丢入其中,继而,巨大的香炉凭空消失。 黎渊这一连串的动作,兔起鹘落,前后不过几秒而已。 等他再度翻出外墙,回头看去,大殿后的厮杀已到白热化,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走!」 黎渊十分果断,转身就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并未走太远,而是寻了处相对隐蔽之地,注视着雨夜之中的千眼菩萨庙。 犹如猎食中的猛虎,蛰伏于暗中,等待着猎物上门。 …… 「白云掌!」 「杀!」 「啊!」 厮杀,惨叫,碰撞。 许久之后,于真撞门而出,反手将目眦欲裂的王定抽打的离地后飞,自己则借力前窜,扑进了雨幕之中。 「不!」 王定怒目圆睁,被身后的劲风淹没。 内劲爆发! 爆发! 大雨中,浑身染血的于真玩命狂奔,一双牛皮靴被他几下踩烂,每一步都能窜出三十多米,把喊杀声远远抛在身后。 「杀出来了!」 浑身血气蒸腾,于真从癫狂中醒转过来,回头望了一眼千眼菩萨庙,心神发冷。 他在寺庙后院感受到一股凶戾至极的气息。 那气息猛烈而凶残,简直好似一只实质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瞬间清醒,夺路而逃。 比邱龙还要凶猛…… 「这座庙,这座庙……」 咬着牙夺路而奔,于真发誓,这次回去一定要废掉练成的拜神法。 这门武功,太诡异,太邪恶,根本不是他能够驾驭的。 「只有找到兵道……」 于真发力狂奔着,突然,他心头一寒,猛然抬头,只觉眼前一黑。 一足有小儿头颅那般大的铁槌,自前上方砸向自己! 「哪来的狗东西?」 于真双眼发红。 这偷袭者选择的时机太精准了,他发足狂奔到这,根本来不及后退转向,而且,这槌颇大,却似没什么声音,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觉。 只能匆忙催起内劲,剧烈奔行下沸腾的气血几乎要燃烧一样,让他忍不住发出怒吼。 呼!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浑身肌肉一下子愤起,几乎将破烂的黑衣撑裂,用尽全力上撩长刀! 以刀碰槌,乃是大忌。 于真哪里不清楚这点,但他也看出来,这槌虽然大,可用锤者似乎武功极差,这槌看上去,轻轻飘飘。 砰! 大锤落下,重砸在长刀之上。 「我艹……」 槌刀接触的刹那,于真只觉眼前一黑。 只一下,长刀就被弹飞出去,虎口开裂! 「啊!」 他双眼赤红,目眦欲裂,无比果断的横起双臂,血气鼓荡,内劲加持,想要挡下这一锤。 ‘长锤兵果然不惧内劲! 黎渊感觉到了槌身的震颤,但隔着槌头,还有一米八长的槌柄,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这一击之下,他全力爆发。 千斤之力、势大力沉、举重若轻、虎威、长兵精通…… 两口大锤,全部催发,主动加持自身! 「吼!」 于真听到了虎啸声,旋即只觉自己像 是被一座山砸中,一下子双臂断折,两眼发黑,狂喷鲜血。 「白猿锤击?!」 大口咳血,于真竟生生借力暴退,望着长街上拖槌而来的,黑影,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你,是你!你杀了秦熊,是你,杀了年九!」 咔嚓! 青石被一下踩裂。 猜出来人身份的于真一退之后,竟再度扑杀而来,状若疯狂: 「还我兵……」 「吼!」 虎啸再起! 大雨中,黎渊脚下发力,拧身旋腰,赤红满身满脸,带着虎啸般风声的大锤,伴随着天上落雷的隆隆之声, 再度打将出去! 仍是白猿锤击,却又不止,更有兵道斗杀锤的打法第一式,‘兵击! 白猿兵击! 砰! 槌人相交。 只一身闷响,于真的双臂尽成血肉,被打得离地而起足有一米之高,浑身筋骨断裂声‘噼里啪啦。 「你……」 这一槌,似乎将于真打醒,后飞的他眼神中闪过惊惧之色。 一击而中的巨锤后撤,抡圆, 自上而下,追击而来! 轰! 槌落头颈之间,将离地而起的于真重砸入地。 青石破碎,石屑与雨水齐飞。 「呼!」 大雨中,血腥味浓重。 黎渊吐出一口浊气,忍着浑身的酸疼,将于真身上的东西拿起,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 很快,脚步声传来。 「快追……嗯?!等等……」 几个凶恶的大和尚提着戒刀追来此地,见得肉泥也似的黑衣人,微微一怔,俯身检查后神色大变: 「如此凶恶的锤法,是韩垂钧?!」 几个和尚对视一眼,皆是骇然惊悚,竟连尸体都不敢碰,匆匆转身离去。 …… 「下雨天果然很热闹!」 于一处屋檐上,头戴斗笠的韩垂钧远眺千眼菩萨庙,似有所觉般微微眯眼: 「镇武堂的人不该这般废物啊?还是说,只是个路过的?可惜了,连条大鱼都钓不出来……」 驻足看了一会儿,眼见菩萨庙里灯火黯下,他方才转身离开。 走过几条街,他正欲回院时,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武者的气血远超常人,血腥味同样远超。 「淬体武者?」 韩垂钧心中微动,踱了几步,就见到大雨中的街道上,有一具好似烂泥似的尸体。 「这伤势……」 …… …… 大雨连绵下到了后半夜。 黎渊淋着雨回到小院时,满身的血腥味都被冲走了大半,往返的痕迹尽被冲涮干净。 「举重若轻与势大力沉的搭配,比我想象的都要厉害的多!」 将麻衣破布拧干丢到桌子上,黎渊还在回味着之前的一战。 杀秦熊时,他足足打了十八锤,但杀比秦熊更强的于真,他却只用了三锤半。 这除了他实力增长外,也是掌驭效果的搭配。 举重若轻、虎威、长兵精通,配合上碧精铜锤的掌驭效果,加上百多斤重的破风槌,才让他出其不意,一下重创于真。 那一锤,看似轻飘飘,实则是他蓄势多时的一锤,选择的,更是于真冲势最猛的时候。 「淬体武 者,着实太硬了些,这于真都不会横练,居然也受得住我三锤……」 揉捏着酸疼的手脚,黎渊又觉得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这一番爆发,仍是拉伤了肌肉筋骨。 他如今自身就有千斤之力,加上碧精铜锤的加持,力量已经超过两千斤,再加上势大力沉,最后爆发的三锤,已经超过自身能承受的四倍了。 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横练仍然很重要啊,如果我横练大成,或许就能长时间承受加持,爆发。可惜,不掌驭内甲的话,七星横练身的进度太慢……」 舒缓着筋骨,黎渊摸了摸内甲。 他只有一件内甲,掌驭的话,身上就没得穿了…… 「于真比预想的要强不少,但纵然他没有陷在千眼菩萨庙,我偷袭杀他,也不会超过十八锤!他的力气不足两千斤,扛不住我的重锤!」 「长兵器的优势很大,内劲爆发绝不可能有两米之远,所以,他爆发内劲,也伤不到我。」 「所有武者对于自身要害的防护都很严,所以,第一锤不要打头、胸,先打双手!双手一废,功力少九成!」 …… 点燃烛火,黎渊心里复盘这一战。 他的实战经验很少,所以每一次战斗后,都会分析许久,总结得失,这很重要,对他而言,还要大过收获。 「还有那千眼菩萨庙……今天,算上我,起码三波人到了菩萨庙,这庙里,只怕真有隐秘……」 黎渊轻敲桌面。 正常寺庙,谁养几十条恶犬? 回想起那两枚吊坠,他越发觉得,只怕那菩萨庙里藏着很多东西…… 「呼!」 许久之后,黎渊方才起身,服下一枚蕴血丹,打了几套兵体势,身上不那么疼了,才合衣躺下。 开始清点收获! 「这次,真发了!」 黎渊心里喃喃着。 灰色石台上,只剩下一口高足两米的大香炉,所有的兵刃物品,包括破风槌都放在里面。 只这口香炉,这趟都值了! 「这能放多少东西进去?嗯,明天找个地方把香灰给倒了……」 黎渊心中喜悦不已,有这么一口香炉在,短时间内,他就不用发愁石台太小了。 更别说,这口香炉可也是二阶的。 「虽然没掌驭这口香炉,但我似乎感觉心静了不少,藏在身上,也有一些效果?」 眼热很久的香炉到手,黎渊很是高兴了一会儿。 这才清点起得自于真的收获。 这位蛰龙府的捉刀人,显然并没有将锻兵铺当成自家,全部身家都放在身上。 于真的腰包很鼓,字面意义上的鼓,其中不但有三瓶丹药,十多两碎银,赫然还有两张百两的银票。 除了那口二阶的长刀,青蛇根本图之外,还有两件一阶的物品,一口飞刀,以及一个毒袋。 「幸亏是偷袭,不然真和他打,还得防备中毒……」 清点完收获,黎渊的心思落在了那一卷青蛇根本图上: 「我的根骨,还能改易吗?」 第79章 镇武堂 呜呜~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黎渊都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气。 「好几十个和尚啊,说死就全死了?!」 看着从千眼菩萨庙里推出来的一架驾染血的板车,黎渊心里都有些寒意。 「太狠了,真灭门!」 大街上一片骚动,有人惊恐后退,有人探着脖子去看。 「都散了,散了!血都冷了,还想蘸馒头吃还是怎么的?」 有衙役大声训斥,推着的板车上,赫然堆着十几条狗尸。 一条狗都没留活口…… 「空,空顶主持都死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继而一片哗然。 高柳九庙,菩萨庙第一。 千眼菩萨庙的主持,在大多数百姓眼里,那可也是手眼通天,连县令都要时时请教的大人物。 但现在,躺在冷冰冰的板车上,胸腔和头都烂成一团,要不是那一身袈裟太过醒目,只怕都没人能认出来。 昨夜这老和尚,声如狮吼,劲如狂风,于真都被打得大败亏输,现在却…… 黎渊瞥了一眼那伤口,越看越眼熟: 「这是锤杀啊!」 锤杀,而且是重锤! 黎渊心里比划了一下空顶尸体上的伤口,得出结论。 杀人者的锤子,比他的要大许多,这昨夜猛如虎的老和尚,连一锤都没接下,头就碎开了花…… 「太凶了!」 想到高柳城内还藏着这么个凶人,黎渊都觉得有些发毛,附近的百姓们也都骚动哗然。 「都散了,散了!」 县尉刘宾面沉如水,大声训斥着,一众衙役也都散开,清场。 黎渊正欲退去,就瞧见刘铮也在,心中一动,凑了上去: 「刘兄。」 「黎兄也在?」 刘铮都没发话,几个衙役就绕开黎渊,去推搡其他百姓,没一会儿,围观的百姓就被驱散了大半。 「真惨啊!」 刘铮摇头不已:「千眼菩萨庙以后的香火,肯定要大跌了。」 菩萨都没能庇护住庙里的和尚,香火肯定大跌。 黎渊点点头,心下可没什么同情。 他二哥二嫂年年烧香,年年上贡,算是虔诚了,可这些遭瘟的和尚不但没什么感念,还暗里下了黑手。 死了,也是大快人心。 「父亲。」 一脸阴沉的刘宾走了过来,瞥了一眼黎渊,微微皱眉: 「你是?」 「父亲,这位是锻兵铺张老的弟子,黎渊。」 刘铮代为引荐。 「原来是张老的高徒。」 刘宾点点头,神色稍微有些变化:「你来的倒是巧了……」 「大人说什么?」 黎渊已经猜到了,佯作不知。 「你家的三掌柜,王定老爷子,昨天夜里也惨遭了毒手……」 刘宾指了指不远处的板车,自动忽略了那染血的夜行衣: 「那就劳烦小兄弟给带回去了。」 「三掌柜他……」 黎渊面露震惊,无奈接下了这个苦差事,凑近一扫,王定身上空空如也,连随身的铁枪都不在。 ‘个顶个摸尸的好手啊。 余光扫了一眼各班衙役,黎渊推起板车,还没走多远,就又听到一声惊呼。 「这里还有死人!」 「怎么还有?!」 刘宾的脸色已经是 很难看了。 作为掌管治安捕盗的县尉,他像是已经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黑锅即将扣在自己头上。 稍稍令他安慰的是,县令不知道去哪了,渎职的,不止是他一个。 「又死一个……」 黎渊推车顺路,余光一扫,不由得愣住。 又是一个熟人! 「李霸?」 黎渊不由眯眼。 污水遍地的小巷里,一蜡黄脸中年仰面朝天,满是不甘的伸手抓着墙壁,一口黑刀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人皮面具!」 黎渊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宾带着仵作走过去。 「那面具那么逼真,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黎渊加快动作,推着板车就出了内城,没一会儿,就在路人不断的注视下,将板车推回了锻兵铺。 「王定?!」 闻讯而来的张贲惊呆了,仔细看了好几遍,仍是有些发懵: 「怎么,怎么都死了?!」 黎渊都没有假装询问,因为于真的残尸就在一旁摆放着,破布盖着,仍有浓重血腥气。 「这,这……他们两个……」 左看看,右看看,张贲一时之间只觉很乱。 二掌柜、三掌柜一夜之间全死了?! 「三掌柜,他,他竟然……」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该不会是……」 「这,这是谁杀了掌柜们?!」 …… 前后院的弟子,锻造房的铁匠帮工们,全都闻讯而来,看着两位掌柜的尸体,无不哗然。 之后,纷纷望向了张贲: 「张老……」 曹焰不在,二三掌柜都死了,如今的锻兵铺,张贲已经是资历最老的了。 张贲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中气十足的声音已从外面传来,赵头领持枪而来,面色沉凝: 「通知两位掌柜的家人,其余人,统统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 张贲微微皱眉,却也附和着呵斥了一句: 「都散了吧!」 …… 黎渊放下尸体,转身就走了,半点没耽误时间。 「爹!」 隐隐的,他好像听到了王功的哭声。 但他都没回头,推着空板车,跑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借着送板车的名义,再度凑到了封锁线里。 但小巷里,已是空了。 迟了…… 「刘兄,那死的是谁?」 黎渊心下一叹,动作慢了下来。 刘宾看完了热闹,正准备离开,听到黎渊询问,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那人,就是凶手!」 「???」 黎渊满脸错愕。 「那人,是个江洋大盗,疑似与年九合谋,想窃取寺庙财物不成,恼羞成怒,杀了满寺的大师傅,却被空顶大师一招白云掌重创……」 刘铮摇着头,满脸唏嘘,也不管黎渊信不信,他自己先信了: 「可恨,此人虽已伏诛,但那年九至今逍遥法外……」 「……」 这么玩是吧? 黎渊无语腹诽,却也只能附和着:「那年九太可恨了,不知……」 「此事,衙门也没什么办法啊。」 刘铮叹着气: 「早半年多前,年九犯下血案之后,我父亲就曾上书府城,府里也说有镇武堂的人回来协助,可 一晃半年,也没见人……」 镇武堂? 看着空荡荡的小巷,黎渊放下了板车。 镇武堂,成立于大运朝廷立国之初,是太祖庞文龙选取麾下诸多宗门的精锐高手组成。 集暗杀、攻坚、情报、斩首等等为一体的暴力机关,名声极大,他也听说过。 「镇武堂的人来了吗?」 黎渊问道。 对于这个号称汇聚了天下门派精锐的暴力机关,他很有些好奇。 但也有些怀疑。 他可不信如神兵谷这样的一方诸侯,会将麾下的精锐弟子送去朝廷效力…… 「没有。」 刘铮打了个哈欠,他方才从春风楼出来,这时候困得不行,摆摆手准备回家睡觉。 黎渊追问一句: 「刘兄,那凶手会如何处置?」 「凶手没……」 刘铮困意上涌,差点没反应过来: 「哦,你说那江洋大盗啊?他都死了,多半是记录一下,过两天丢到乱葬岗吧,让野狗吃了,算便宜他!」 「乱葬岗吗?」 目送刘铮远去,黎渊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千眼菩萨庙,转身离去。 「杀了这些和尚的,会不会是神兵谷的人?」 回去的路上,黎渊心中琢磨着,他觉得很有可能。 「所以,昨夜,第一个摸上菩萨庙的,是李霸?他重伤逃离后,于真、王定凑了上去,我是第三批,之后,还有神兵谷的高手?」 「那这李霸是谁?想干什么?这么废,总不能是镇武堂的吧?」 「王定他们去千眼菩萨庙,又准备干什么?」 乱! 黎渊只是想想就觉得乱七八糟,索性懒得去想了,转了几条街,又来到了四季药堂。 于真身上的药,他是真不敢乱碰乱吃。 他准备来这再认认丹药,顺便买几颗解毒丹,给小田鼠准备上。 「来两瓶解毒丹,解各种毒的都来几颗!」 …… …… 千眼菩萨庙里,一片阴森,血腥味似久久不散。 「是韩老下的手!」 看了一眼前院凹陷的青石地板,方云秀几乎都不用猜,出手这般凶残的,她只见过韩垂钧一人。 正常人,就算是再怎么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也绝不至于连条狗都得灭口…… 「谷主还说韩老修身养性了好些年,早已不爱与人动手,我都差点被骗了……」 看着满寺满院的痕迹,方云秀眼角直抽搐,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回头。 「我记得,大殿前好像有口香炉?」 皱眉看了看,方云秀转身离去,她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已经回到了路府。 「小姨,你去哪了?」 路府后院,路白灵挥汗如雨,看到面色沉重的方云秀,忙迎了上来。 「你父亲呢?」 「啊?」 她的语气冰冷,路白灵吓了一跳,忙回答: 「父亲他昨夜不在家,应该在菩萨庙吧?他常常与空顶大师论道一夜……」 「他昨夜在菩萨庙?」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路白灵,方云秀转身离去。 第81章 内养劲,外熬身 「一丹还比一丹强啊!」 一枚增血丹入肚,黎渊只觉腹内的燥热腾的一下扩散全身,本来温吞吞的气血,打鸡血一般窜动了起来。 内劲的游走,一下快了不知多少倍。 呼~ 黎渊提锤而动,感受着气血的剧烈运转,到了后来,甚至像是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在之前,可是只有气血突破的时候,才有的征兆! 「单纯的药力,未必就强过上等补元丹,但太‘对症了!」 徐推兵体势,黎渊只觉浑身舒畅。 随着内劲游走,他可以感觉到一片酥酥麻麻,好似筋骨肌肉都在细微的颤动,增长。 这个过程之中,内劲似乎也有细微的增长。 气血运转,内劲游走,气血消耗,滋养身体,内劲壮大……这个过程不断重复,直到药力耗尽。 「呼!」 长长的浊气吐出,黎渊浑身汗气蒸腾,像是浑身毛孔都舒张,在大口大口的呼吸。 「药力耗尽,气血瞬间萎靡,这一枚增血丹,抵得上正常大半个月的自然增长,真,效果拔群!」 只吃了一枚丹药,黎渊就像是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飞速远离自己。 感受过这种增长,不服药的龟爬速度,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不过,丹药也不能多服,太剧烈的气血搬运多少有些伤身,嗯,最好是七日服一枚……养劲,要养到什么时候?」 舒展着筋骨,黎渊心里盘算着。 白猿锤法到了内劲,已没得修,而兵道斗杀锤缺了核心一部,进展快慢倒还好说,关键是之后怎么修持? 他倒是知道,内劲之后,是淬体。 但,淬体有没有什么窍门,如何淬体才能发挥最佳效果,快慢如何掌握,火候如何……最佳的辅佐丹药是什么,什么时候算是突破。 他统统不知道…… 「只能慢慢养内劲了。」 烦恼的事情,黎渊从来不会沉浸太久,没一会儿已经懒得去想了,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 天蒙蒙亮时,准时醒来。 继续站桩,悉数,喂小耗子,之后,则关上房门,去路边寻个地方吃早点,再去锻兵铺。 没了于真的威胁,黎渊回归了正常的生活,甚至感觉练功什么的,效率都快了不少。 「舒服!」 吃饱喝足,黎渊一抹嘴,上工去了。 但一进锻造房,他就有些惊奇,自打从发鸠山回来之后,懒散了不少的铁匠们,居然早早的都到了。 「师兄们早。」 黎渊察觉到了气氛有些怪异,但也没太在意,打了个招呼,准备开火,续接昨日的流程。 「黎,主事早!」 有铁匠挤出笑脸,有些僵硬,又有些尴尬。 「哎?」 黎渊这才想起来,昨日张贲让自己代管锻造房的事,再看一干铁匠们的不自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铺子里出了事,师傅他老人家要掌管铺子里的买卖,着我伺候各位师兄而已,和管事有什么干系?」 锻造房三十号人,个个比他资历老,黎渊可没想拿鸡毛当令箭。 「这样吗?」 黎渊这么一说,有人信,也有人将信将疑。 但他也没再解释,只是照常打铁,慢慢的,一众铁匠帮工们也都放松了些,只是之后交流,多少还有些不自然。 「大匠之锤的加持,对于锻造术的进步,的确影响很大……」 熟练打 铁,淬火,黎渊感受着掌驭的变化。 掌驭风虎杵与碧精铜锤,让他的实力暴涨,但失了大匠之锤,他在锻造术上的进步,就大大降低。 「所以,将掌驭效果彻底吃透,融为己用,才是掌兵箓最正确的用法啊!」 黎渊心中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此刻,大匠之锤已不在他的掌驭之中,但他已经掌握的锻造术却是实打实的,而不是掌驭更换之后,彻底失去。 一早上,张贲没来锻造房,只有外务管事来了一遭,将几日内需要打造的兵刃告知,顺便将黎渊所需的铁料记下,之后采买。 这些流程,黎渊很熟悉,毫无波澜的交接,让那外务管事都颇为惊异。 「黎师弟!」 晌午吃饭时,黎渊正喝着养身汤,一日不见的岳云晋挽着赵小铭走了过来,满面红光。 瞥了一眼跟在两人身后,脸色发黑的吴明,黎渊起身: 「岳师兄这是有好事了?」 「哈哈,算是。」 看了一眼满面红霞的赵小铭,岳云晋心情颇好: 「路大小姐遣人来通知,说方女侠回城了,准备见见我们!」 「哦?」 黎渊心中一动:「什么时候去?」 「现在!」 岳云晋显然已经准备好了,但黎渊如今可没那么容易走开,只得先回锻造房,安排好之后,才匆匆赶去。 …… 内城,路府外。 「这么多人?」 看着路府外乌泱泱的人群,黎渊也吓了一跳,这聚会规模一下变得这么大了? 他随意扫了几眼,除了内城的小姐少爷外,外城那几家的学徒们也在,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牛贵, 以及丧父一日的王功。 「岳师兄,今天怎么这么大阵仗?」 黎渊找到岳云晋,后者也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小铭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挽着岳云晋。 黎渊余光扫过,不远处的王功攥着拳,面色涨红,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而吴明则冷眼旁观。 好家伙,三角恋啊! 心里感叹了一声,黎渊也不太关心别人的私事,扫了一圈后,就看向了路府大门前。 「兵道斗杀锤!」 台阶上,方云秀扫视着门前所有人,将信将疑。 兵道斗杀锤是内门五大秘传之首,也是最为难学难精的一门,她着实不信,有人能靠着年九那得来的残篇入门。 兵道斗杀,斗杀为技,兵才是那个‘道。 这么残缺,得是什么天赋,才能学会,入门? 「小姨,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 路白灵也一脸茫然。 「明年三月,我神兵谷山门大开,凡蛰龙府下辖百姓,但凡天赋出众,根骨上佳者,皆可入门!」 方云秀运劲开声,确保在场人全部听得到: 「我是神兵谷内门弟子,寻英副使方云秀……」 中气十足啊! 黎渊站在后面也听的十分清楚,心里很好奇这种发音技巧。 秦熊那是天生嗓门大,这个,明显是技巧,是技巧,那就能学…… 神兵谷! 在场之人不少都见过方云秀,可听得‘神兵谷的名头,还是忍不住震动不已。 「方女侠,我们听说神兵谷首重根骨,我们这些根骨不好,就不能加入神兵谷吗?」 人群里,有人高声 询问。 「自然可以!」 方云秀眉头微皱,旋即回答: 「天赋上佳者,根骨不好,也可加入我神兵谷!」 「敢问方女仙,何为天赋上佳!」 又有人开口询问。 人群已颇为骚动,不少人甚至雀跃。 「年岁三十五岁以下,哪怕根骨下下者,只要能将任何一门武功修到圆满,也可入我神兵谷门墙!」 「圆满!」 之前还躁动的人群,听到这句话,顿时沉寂了下来。 内劲之前,只有家底丰厚,哪怕根骨下下者,也能将气血堆积到大成,不过是快慢而已。 但武功不是血气,技艺的进步需要千锤百炼,不是外物可以堆上去的。 想将一门武功练到大成,上等根骨也得个三五年,根骨差的甚至要***,至于圆满…… 「方女侠,我们要是能将武功练到圆满,怎么可能是下下根骨?」 之前那人又吵嚷起来。 但这次方云秀没有回答,路白灵微微皱眉,已经有人将其拖拽了下去。 「任何武功,无论刀枪棍棒,拳脚兵器,只要圆满,无论你根骨如何差,都有机会拜入我神兵谷!」 方云秀扫视众人: 「二十岁以下,中下根骨,武功有大成,也可以!」 这一次,人群没有骚动,不少人已经纷纷散了开来,只有寥寥几个人眼神发亮,却显然是满足条件。 黎渊看了一眼,那是内城三大武馆的弟子,其中一人还是梁阿水的师弟,中上根骨,天赋颇好,早几年就贯通六合,武功大成了。 「武功大成也行吗?」 黎渊心下稍缓,如果非要武功圆满,那他都不准备上去了。 他练武至今,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年,要是展露出圆满级的锤法,未免有些太过扎眼了。 大成的话,虽然也快得惊人,但也还在天才范畴内。 他听说,锻兵铺两百多年里也曾出过一个,一年多就武功大成的好苗子…… 「嗯,应该不至于太扎眼……」 黎渊心里有了主意,却也没忙着上去,而是仔细看着展露武艺的两个武馆弟子。 那两人,一人用刀,一人用掌,一招一式皆颇有章法,显然已经大成许久,周身气血也颇为旺盛,天赋根骨都不差。 「是沈商英和苗真!」 岳云晋神情凝重,认出了那两个学徒。 与这两人相比,他除了根骨稍好外,其他都有所不如,若不是方云秀指点,他现在都未必能领悟六合贯通…… 「不在这些人里面吗?」 门前,沈商英和苗真打得虎虎生风,方云秀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这两人下去,她都有些失望时,方才有人拱手上前: 「锻兵铺黎渊,擅使白猿披风锤!」 第82章 高柳县天赋第一人! 「锤法?」 台阶上,方云秀眸光一凝。 只见一身穿麻衣的少年自人群之中走出,虽拱手低头,却仍可见其身材挺拔,似乎根骨不差。 「黎师弟?」 岳云晋等内院学徒皆稍有错愕,神色各异。 「他的锤法已然大成了?」 王功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八个月前,黎渊以小成级锤法加入内院,引起不小的轰动,可小成只需内外三合成其一, 大成可是要六合贯通的。 内院这么多学徒,血气大成不在少数,可武功大成的,就只有受到方云秀指点的岳云晋一人。 而岳云晋,练武已经七年多了…… 「岳云晋的那个师弟?好像是个打铁的?」 路白灵看了几眼,似乎有些印象了。 「锻兵铺黎渊?」 沈商英和苗真两人已经退下,此刻也在打量着,带着些审视的味道,似乎并不相信。 年刀月棍长枪随身,锤法的复杂不输枪法,想要大成,远比刀法,掌法要难许多。 「锻兵铺,锤法大成?」 方云秀面无表情,一摆手,已有路府的家丁抬着一口长柄锤兵送了过去: 「白猿披风锤,似是长柄锤法?」 「回方女侠,长短柄皆可……」 黎渊伸手接过那柄锤兵,稍稍一掂,约莫十五斤上下,对如今的他来说,过于轻了些。 ‘考验我控分能力的时候到了! 轻舞锤兵,黎渊心中盘算着。 以他的锤法造诣,显露几分,展露多少自然还是拿捏的住的。 只是台阶上那位女侠,明显比于真还要强横的多,说不得就是曹焰那个级数的内壮武者。 若非曹焰迟迟不归,怕他真个一躲几年,误了神兵谷开山门,他是真不愿意在这种级数的武者面前展露武功来获取名额。 虽然他确信不至于泄露兵道斗杀锤,但仍是有不小的压力。 ‘有求于人,就容易被人拿捏啊。 黎渊心下叹气,却也很平静,有些东西,终归要自己争取。 「小姨,这人是中下根骨。」 路白灵这时也记起了黎渊,凑到跟前,低声说着:「听说他练武四个月,锤法就小成了,而且锻造天赋不差……」 「中下根骨?四个月锤法小成……」 方云秀微微皱眉:「一身麻衣……」 根骨如何,正常来说需要亲手触摸捏骨,但大多数时候,根骨好坏,从体态特征上也能看出一些。 这小子身材挺拔,腿长手长,看起来精悍干练,颇有几分猿臂蜂腰的味道,不是上等,也该是中上根骨吧? 中下…… ‘这女人的眼神也太凌厉了…… 黎渊提着锤,没抬头也觉头皮发痒。 这女人一个人的注视,比身后几十号人的目光都要明显与强烈,可见其武功极高。 「可要熟悉一下兵器?不需要的话,打来看看。」 方云秀淡淡的问了一句,佯作不在意,视线扫视着门前的人群: 「还有人吗?」 人群里有些骚动,却没人再出来,岳云晋倒是武功大成了,但他自然不需要出来演示武功。 吴明有些眼热,但他年过二十,锤法也没大成,一个条件都不符合,只能眼巴巴看着,羡慕又黯然。 「在下准备好了。」 黎渊微微躬 身。 他此刻虽没有掌驭大匠之锤,但似乎百兵熟识和兵类天赋都有残留,加之长兵精通,掂量几下,已经熟悉了这口锤兵。 一躬身后,他脚下发力,拧身旋腰,锤兵舞动,发出‘呜呜的破风之声,打起了白猿锤。 「六合贯通!」 只听得这破空声,岳云晋的眼皮就是一跳。 这锤声比他的都烈,比他都稳了。 「这小子的锤法……」 台阶上,方云秀微微眯眼。 一旁的路白灵却不免有些吃惊,她心里对比了一下,这打铁的武功,居然也不比自己差? 路大小姐有些恍神,心里升起不小的挫败感。 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天才…… 呜! 黎渊的锤法早已熟极而流,锤如狂风,顷刻间,一十八锤已是打完,佯作气喘着抱拳: 「请方女侠指点。」 方云秀平静看完,却只是摇了摇头: 「看似绵长,实则漏洞百出……」 嗯?! 黎渊心里一跳,提起警觉来。 他可是全程看完了沈商英和苗真的演武,他打的这一套锤法,不多不少,正好压着两人一线。 对于自己的控制能力,黎渊自然有十足信心。 他可不信这女的这么没有眼力…… 「啊?」 路白灵回过神来,这泼水都不进了,还算漏洞百出?! 那自己…… 「一板一眼,失之灵活,难算大成。」 方云秀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颇有些惊诧的两个武馆弟子: 「沈商英,苗真!」 「在!」 一旁观看的两个武馆弟子对视一眼,齐齐拱手: 「愿与黎兄切磋一二!」 黎渊攥紧锤把,猜测着方云秀的心思,而后者只是轻轻点头: 「嗯!」 「还请黎兄请教!」 沈商英手持长刀,微微躬身间,脚下一点,长刀横掠,犹如弯月般斩将过来。 紧随其后,苗真双手赤红,开合间劲风鼓荡。 「百炼刀法,离合掌!」 黎渊直起身子,锤兵横在身前,挡下长刀横掠,余光却瞥向台阶上的方云秀。 后者恍若未觉,只是淡淡的看着。 ‘这女人想干什么?难道看出什么?不可能,我一招兵道斗杀锤都没露出来,怎么可能看出来? 横锤拦下两人,电光火石之间,黎渊心中念头转动,猜测着。 「还敢分神!」 他少一恍惚,沈商英却是心中生怒,本就迅疾的长刀更暴烈了几分,引得围观人群惊呼不已。 沈商英与苗真是内城三大武馆最为精锐的弟子,早数年前武功就已大成,是声名在外的天才。 此时见得刀光迅疾,掌法凌厉,便是岳云晋都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同时更是震惊不已。 因为黎渊横锤而舞,招式简单,却应是将两人逼得近身不得,长柄武器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黎兄小心! 眼见两人联手,数招之内居然无功,苗真扫了一眼沈商英,高声提醒了一句。 旋即,已气血翻涌,足下发力,揉身而近,陡然膨胀了一圈不止的手掌,已一前一后打向黎渊的胸口。 同时,沈商英横刀而起,准备硬撼锤兵。 两人联手,如果不能速胜,那不要说赢得方女侠的 青睐,回去都得被师傅鞭打! ‘她在试探我! 扬锤迎击的同时,黎渊敏锐的察觉到了方云秀的眼神,心念转动间,脚下轰然发力, 本就极快的锤兵更快三分,只一下,就打落了沈商英的长刀,同时拧身避开苗真的离合掌, 回锤一击,带着劲风直打向苗真的头颅! 「住手!」 方云秀的呵斥响起,其人已横掠而至,素白的手掌一转,已将锤兵按停在冷汗淋漓的苗真眼前。 「啊!」 苗真狼狈后退几步,只觉后背都湿透了。 莫说他没练有横练武功,便是有,也顶不住这一锤啊! 另一边,沈商英捂着手掌,虎口都被震裂了,也死死盯着黎渊,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两人联手都被速败…… 方云秀收回手掌,脸色也不由得变化了: 「锤法圆满?」 收锤躬身,黎渊已经确定这女人真在试探自己,心下一缓,回答: 「前几日,在师傅的指点下,略有领悟,不过弟子学武年月不久,也不知道是大成还是圆满……」 知晓她是试探,而不是看出什么来,黎渊心下就是一松。 他藏的东西足够多,最不怕试探了。 方云秀再试探,他大不了暴露自己的‘天生神力,再试探,还有举重若轻、白猿劲在后面…… 天赋过于惊人可能有些扎眼,但也好过兵道斗杀锤暴露。 他可不敢确定这女人知道自己学会兵道斗杀锤后是惜才,还是下狠手…… 「学武一年,锤法圆满?!」 方云秀吃惊不小。 黎渊演武时,出于对锤法的了解,她隐隐猜测出这小子有所隐瞒,这才想着试探一下。 却没想到,兵道斗杀锤没试出来,居然让她试出一个锤法天才?! 「这……」 一旁的苗真等人,已不由得瞠目骇然。 武功大成,已经有资格突破内劲,圆满境界他们只在武馆的师傅身上见过,哪里想到有人习武一年,就能练到圆满。 而且,还是习练难度颇大的锤法?! 「小,小姨,你不会看错了吧?他,他怎么可能锤法圆满?!」 路大小姐扶了扶额头,只觉自己都有些眩晕。 她七岁前开始服药学武看秘籍了,但十七岁才武功大成…… 「圆满!」 路府门前一片哗然,能被请来此处的武者,最差也是一帮精锐,店铺内院弟子,哪里不知道什么是圆满? 一门武功圆满,那可是不需要内劲根本图,都能自己突破至内劲的! 「这,这怎么可能?!」 人群中,王功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吴明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旁的刘铮等人,也都吃惊不小,他们当然知道,一年就将锤法修到圆满意味着什么。 对于这样的天才来说,根骨差也算不了什么,内劲,几乎是必成! 「圆满级披风锤法!」 岳云晋先是震惊,看到方云秀脸上的错愕,心头却又不禁一凉。 …… 「学武一年?」 「应该有一年……」 「家境如何?」 「父母早逝,家中破落,去年秋天进的锻兵铺……」 「之前学过武功?」 「没有。」 …… 路府门外的人 多已散去,府内院里,方云秀沉声询问,黎渊有问必答。 他本没想暴露太多,但既然暴露了也不后悔,不过是天才,和更天才的区别,他自忖如今的自己也受得了。 「高柳县,居然有如此天才?」 方云秀心中震动。 一门下乘武功的圆满不算什么,但一年就将武功锤法修到圆满的,就算是蛰龙府,也没有多少。 而那些位天才,无不是家学渊源,条件资源十分优越的,眼前这破落户家出身的打铁小子有什么? 只怕连丹药都没吃过吧? 「这枚令牌,你拿着,明年三月,拿着它,可以进神兵谷,届时,有人会通报于我!」 方云秀取出一枚令牌,一面画着一柄宝剑,另一面则有写着‘秀字。 「多谢方女侠!」 双手接过令牌,黎渊心下一缓。 有了这枚令牌,就算是曹焰躲个几年不回来,他也可以自行去神兵谷拜师。 「若你有耐心,不要尝试突破内劲,可以潜心练锤,若能修至大圆满,那就算你根骨中下,也有直入内门的可能!」 收下这么个好苗子,方云秀心情也好了不少,寻英使在门内是苦差事,可那奖励,也是真个丰厚。 更不要说,这小子还是个锤法天才了。 「韩老见到这小子,只怕欣喜若狂吧?」 摆摆手,让黎渊退下,方云秀方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要抓出那个偷学兵道斗杀锤的贼子了。 「算了,明天再找吧……有了这小子,那贼子抓不到,韩老也不可能怪罪于我!」 方云秀只觉心头大石落地,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 「小姨!」 这时,路白灵凑了过来,欲言又止。 「那令牌,你不必想了,我便是给了你,你又怎么争得过其他寻英使找来的真种子?」 方云秀本想训斥,可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心下不免一软。 「不是啊小姨。」 路白灵跺跺脚:「你之前不是说,你只能给一枚令牌吗?」 「啊?」 方云秀这才回过味来。 她之前好像是给了那个姓岳的小子一枚令牌? 「笨蛋小姨!」 路白灵毫不留情的嘲笑一句,又摆了摆手,向着门外走去: 「知道你脸皮薄,我去帮你要一枚回来!」 …… …… 路府之外,大多数人已经散了去。 黎渊出来时,却还有不少人在外没走,除了岳云晋、吴明之外,刘铮,文亦达,黄佩瑶等内城的小姐公子们也都在。 「黎兄瞒的我们好苦啊!」 「恭喜黎兄……」 「小弟已遣人在一字酒楼设了宴,还请黎兄务必赏脸!」 …… 当晚,一字酒楼再起宴。 第83章 赤金难得 五干五湿十样,甜点果切蜜饯,鸡鸭螃蟹腊肉…… 包间内,十数人各自落座,大桌上,碟盘满桌,酒肉香气弥漫。 「习武不过一年,锤法竟已圆满,黎兄的天赋,真羡煞我等……」 「来,黎兄,满饮此杯!」 「苟富贵勿相忘!黎兄,岳兄,来日勿忘我等……」 …… 觥筹交错,包间内的气氛十分热烈。 黎渊仍坐于岳云晋的身侧,但这回,被人围着敬酒的却换了人。 桌上众人心思各异,但杯来杯往,显得十分熟络,黎渊虽酒量还不错,但没一会儿,也觉微醺,摆摆手,推辞不喝了。 岳云晋倒比之前醉得更快些。 「难怪岳师兄沉迷于聚会,社交的魅力,只有被恭维奉承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啊……」 好话人人爱听,黎渊也不例外。 但他也只是心下稍稍有些感叹,并不沉迷于此,若非路白灵执意相邀,他都不想来。 他来,是为了赤金。 酒足饭饱,又有几人醉下,被下人搀扶而走。 黎渊则与路大小姐碰杯,浅聊几句,就问及赤金之事。 「赤金?」 瞪了一眼旁边作陪的黄佩瑶,路白灵微微皱眉: 「我父亲倒是藏有一些赤金,但他不在,我也不知他放在哪里……等他回来,我替你求取一些便是。」 「县令不在城里?」 黎渊心中微动,却也只能道谢,没有追问。 「不算什么大事。」 路大小姐自有些矜持,虽然是她极力促成了此宴,却并未喝什么酒,与黎渊交谈并不多,多数时候,也只是和黄佩瑶说着话。 黎渊道了谢,目的达成,也没心思留下,没一会,就找了个借口,与吴明一道,将岳云晋搀回了锻兵铺。 刘铮没喝多少酒,一路相送。 「岳兄心中只怕颇为苦闷,一如之前的路大小姐,以及我等……」 出得门来,刘铮有些感慨: 「我听父亲说,神兵谷每一路寻英使,只有两个举荐名额,有这枚木牌在手,明年才有资格参与神兵谷内门的考核……」 「内门考核吗?」 黎渊微微皱眉:「既是两个名额,那岳师兄不是已经得了认可吗?」 「方女侠只是副使者,她只有一个举荐名额,给了你,自然就要将之前给出去的收回去……」 刘铮苦笑一声: 「外门和内门的区别,想必黎兄也该知道吧?」 「岳师兄的举荐名额,会被收回去?」 黎渊微微皱眉。 不说神兵谷,单单锻兵铺也有内外之分,内院弟子的待遇,可远比外院要好的多了。 神兵谷内外门,自然也有极大的区别。 「必然会收回去,不然路大小姐之前也不会如此的苦闷了。」 见黎渊皱眉,刘铮微微摇头: 「黎兄也不要觉得自己抢了岳兄的名额,这名额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岳兄根骨是好,可天赋远不如你, 那名额,纵然给他,他拿着也会烫手。」 「多谢刘兄提点。」 黎渊拱手道谢,又问起了寻英正使。 「寻英正使?这么久了,城里就没人知道他老人家来没来过,只知道,他叫韩垂钧,人称鬼面般若,擅使重锤。」 「鬼面般若韩垂钧?重锤吗?」 黎渊神色微动,想起了灭了菩萨庙满门的那位重锤高手。 果然是神兵谷出手…… 黎渊心下了然,见刘铮准备告辞,又拉住他,问起了那个‘凶手。 「内外城已搜了数遍,可那年九就像是人间蒸发,根本没有任何痕迹留下……哦?黎兄问另一个?」 刘铮咳嗽了几声,神色稍有些不自然: 「这案子,总得有个说法不是?唉,就这几天,县令再不回来,也只能先丢乱葬岗去了,那味太大,衙门也受不住……」 锅,总得有人背。 黎渊自然知道刘铮话中的意思,也没追问,目视其远去。 「路云清也不在城里,怎么一个个都不在城里?……唉,赤金啊,赤金。」 黎渊心下烦恼了好一会儿,掌兵箓晋升的材料他早就备好了,偏偏赤金就无处可寻。 吹了会儿风,稍稍清醒些,黎渊方才折返回家,他酒喝了不少,也是困意上涌了,都没站桩,就昏沉睡去。 …… 接下来的几天,内城天天有宴,刘铮、文亦达,甚至苗真等武馆弟子都有来邀他赴宴的,黎渊多是婉拒推辞。 那日的事传出去之后,锻造房变得十分热闹,内外城好些家势力轮番上门,让他真切体会了一把之前岳云晋的待遇。 不过,无论谁人来请,他一律拒绝,次数多了,才算恢复平静。 他每日往返于锻造房与二哥家,夜里站桩练锤,服丹养劲,白天则锤不离手,没几天,已经再次打造出一把上品利刃。 数天过去,出城寻曹焰的护卫无功而返。 张贲又遣人去找,自己却也只得强撑着暂时打理生意,管理城外矿场,忙碌起来,几天都没见人。 这天下工,黎渊没有回家,而是趁着天色没黑,疾步出了城,目的明确,直奔乱葬岗而去。 呼呼~ 天色渐晚,风吹野林。 黎渊快步来到这处乱葬岗,随意扫了几眼,就瞧见了明显新一些的草席。 【人皮面具(二阶)】 「果然还在!」 靠近两米,黎渊就瞥见了那一抹蓝光,心下一松,手一抹,将那丝毫看不出痕迹的人皮面具摘下。 蜡黄脸下,是个粗犷的青年,怒目圆睁,不甘至极。 「帮你入土为安,这面具,就当报酬吧!」 黎渊提着味道已经很浓的尸体,寻了处相对较好的地方,自掌兵空间内取出于真那口宽刀,给尸体挖了个深坑。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黎渊将其掩埋,不知其姓名,故也没有留下牌位,只是心中默念了经文,为其超度,正准备离去之时,突然有所警觉,窜到一颗大树后。 余光扫去,就见落日的余晖下,数道人影起落着来到此处。 这几人,或高或矮,却无不带着斗笠,蒙着面,头前一人颇为雄壮,声音颇大: 「徐风!镇武堂的人,可都已处理掉了?」 一消瘦汉子躬身: 「回香主,属下曾在几个县城里留下镇武堂的印记,但只来了六个,还有一个应在高柳,但不知其踪迹……」 「继续追查!」 那香主似是骂了一声,声音转冷: 「曹焰那废物,被韩垂钧吓破了胆子,一连数月不知所踪,可有人知晓他在何处?」 「回香主,昨日属下寻到其所在,已安其心,或不日即可回城……」 有人回道。 「等他回来,你们几个暂随他做个护卫,至于那韩垂钧,他留着路云清不杀,只怕 是在等我们上钩?鬼面修罗……」 那香主冷笑一声,似乎在说什么。 但黎渊却已听不到了,不过他十分谨慎,仍是蛰伏在树后,一动不动。 「没人?」 许久之后,有一蒙面人回到乱葬岗,环顾四周,自语了几句,转身离去。 韩垂钧? 曹焰……举事? 什么香主,拜神教的香主? 「我什么运气啊这是,出个门就碰到这种事……」 大树后,黎渊呼吸都放得很缓,坟场上汇聚的那几人,无不给他非常危险的感觉,尤其是那香主,隔着好几十米,都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只怕比那方云秀还凶…… 「听这什么香主话里的意思,路云清、曹焰似乎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紧捏着手中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黎渊脸色十分难看。 一个县令,一个锻造兵器两百多年,势力辐射诸县的锻造铺大掌柜,加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香主,怎么也不可能是相聚一起喝茶聊天的。 「该不会是想造朝廷的反,不对,造神兵谷的反吧?」 黎渊有些头大了。 依着大运律法,造反者,九族尽诛,从者,无论是否被裹挟,皆杀…… 「我只想好好练武啊……」 夜色中,黎渊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贴着大树坐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将将亮时,方才抖落身上的露水,快步回城。 …… …… 呼呼~ 夜色将退,山中有风。 一处荒山野洞里,曹焰匍匐于地,犹如恶虎横卧,他的呼吸十分沉重,甚至发出好似虎啸般的声音。 「曹掌柜的天赋真真是极好,这么快就掌握了这门虎啸雷音壮骨术,难怪香主如此看重你!」 突然,有风吹入山洞。 「呼!」 曹焰吐出浊气,吹得山洞中烟尘滚滚,他站起身,脸色冷漠: 「封刚!你来做什么?」 山洞口,一个蒙面中年抱剑而立,神情冷淡: 「奉香主之命,陪你回城。」 「回城?」 曹焰皱眉:「那韩垂钧?」 「那老东西当年凶戾,可如今年老体衰,香主既是来了,又有何惧?」 剑客封刚嗤笑一声: 「虎咆刀首重勇猛,你遇事便退,这辈子也休想修至圆满!」 「曹某练不练得成,与你何干?」 曹焰神色漠然。 他提刀出得山洞,望着雾气中隐隐可见的高柳城: 「是该回去了。」 第84章 曹焰归来,横练精通 一夜没睡,回到锻兵铺,黎渊洗了把脸,就回到锻造房,听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心里方才静了下来。 「这事儿有点大啊!」 挥舞着锻造锤,黎渊仍是想着昨日所见,所听。 最早他只以为有人联络内外城的势力伏杀邱龙,是为了争夺高柳县的利益,如今看来,这背后的水只怕要深的多。 神兵谷雄踞蛰龙府千年之久,势力早已辐射到方方面面,说句国中之国都丝毫不为过。 曹焰得是搭上什么级数的势力,才敢直捋虎须? 「路云清和曹焰联手伏杀了邱龙,神兵谷的高手之前许久没动静,是不是也在等他们背后之人露面?」 这是互相钓鱼吗? 「我好不容易,才搭上方云秀,名额还没捂热……」 黎渊心里犯嘀咕。 昨夜所见,令他心中陡升起危机感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可不要太多。 「我还是太弱了……」 打铁声变得沉重,黎渊很快抛去杂念,静下心来。 锻造很需要耐心,也很需要天赋,一口上品利刃的打造,从选矿到最后的淬火、回火、打磨,哪一步都需要恰到好处,差一点,就算不得上品。 黎渊静心打造,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傍晚下工,他擦了把脸,正准备回家时,张贲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有些如释重负的微笑: 「快,收拾一下,随我去内院,大掌柜回来了!」 这几天,他心中颇为沉重,若曹焰也出了事,那锻兵铺两百来年的基业一下就要败落,曹家其他人,根本撑不起这个摊子。 「曹……大掌柜回来了?」 黎渊一个激灵,这可就和昨天听到的对上了。 「不错,晌午时回来的,清点了近段时间的买卖之后,第一个就问起你。」 张贲微笑,显然心情好了起来。 「他,大掌柜问我?」 黎渊心中微紧。 「快收拾一下,这可是大好事!」 张贲催促着。 「您老别催了!」 黎渊打了盆水,擦洗了一下,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忧。 他对曹焰可没什么好感,之前展露天赋,也是准备绕开曹焰去搭上神兵谷的线。 现在…… 「呼!」 草草收拾了一下,黎渊跟着张贲去了后院。 后院分三团院子,曹焰所在,自然是最大最好,不但有着各类亭台,还有一方小花园。 这时,天色已黯,小院内点着烛火。 曹焰换了身大褂,坐在桌前,几个女学徒伺候着,端茶倒水。 「张老来了,快坐。」 曹焰抬抬手,让师徒俩入座,笑容温和,举杯相敬: 「这些天,铺子里出了不少事,还多亏了张老照料……」 「大掌柜太客气了。老头子有今天,全是铺子里的栽培,出把力气,又算个什么?」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贲满脸红光。 「患难时,才见人心啊!」 曹焰放下酒杯,深深的看了一眼黎渊: 「说来,倒是我这大掌柜的不称职,几次见面,居然都不知你除了锻造术了得外,锤法上还有如此造诣!」 学武一年,锤法圆满。 锻兵铺两百多年来天赋最好的弟子,也是一年多锤法大成,相比起来,眼前这学徒胜了不知多少了。 这样的天赋,至多几年就能锤法大圆满,改易自身根骨至上等。 再拜入神兵谷…… 「弟子不敢……」 黎渊低头端酒,有些如芒在背。 他自然知道曹焰这话,说的是自己主动接触方云秀的事…… 「不止大掌柜的,就连老头子我,也没瞧出他天赋竟然如此之好!锤法圆满啊,老头子我,也是前几年才摸到这个边……」 张贲举杯敬酒,颇有些自得。 这么个好苗子,可是他一眼就相中的。 「可惜,如此好苗子,却不能留在我锻兵铺啊!」 饮尽杯中酒水,曹焰看着黎渊,目光炯炯。 这时,张贲再如何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但他怎么想,也不觉得哪里会有不对。 铺子里的天才学徒,送去大宗门,但凡有所成,凭借这份香火情分,锻兵铺就能获利颇大。 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么曹焰…… 这是想干什么? 逼我留在锻兵铺? 黎渊心中一紧,却也只能当做听不懂,举杯敬酒:「无论天赋如何,弟子都不会忘记铺子,大掌柜栽培之恩。」 「知恩好啊。」 曹焰端着杯没喝,只是平静道: 「本来,铺子准备明年落脚府城的,可谁知今年来,几位掌柜,秦护卫接连出事,一时竟有些无人可用……」 话至此处,张贲的脸色都变了: 「大掌柜的?」 曹焰却不理他,只是看着黎渊,面色诚恳: 「曹某可以许诺,只要你暂时留下,之后一应待遇,皆与掌柜们无二,家里的家眷也都可住到铺子里, 几年后,你若还要去神兵谷,铺子也必鼎力支持……」 「你意下如何?」 你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啊…… 看着满脸诚恳的曹焰,黎渊心下微冷,但自然也只有躬身应下: 「承蒙大掌柜看重,弟子受宠若惊……」 曹焰这自然不是询问,黎渊也不觉得自己有拒绝的余地。 当然,他面上还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怕答应的太快,曹焰不信…… 曹焰看了他许久,方才举杯,微笑: 「好!」 看着面带微笑的两人,张贲却没来由得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黎渊走时,都有些醉醺醺,还是靠张贲搀扶才没跌倒。 「锤法天才!」 酒桌上,曹焰转着酒杯,神色微妙。 一年不到,武功圆满。 这种人物,若是出在蛰龙府,他倒不意外,可高柳县,几十上百年里,可都没听说过…… 「这种人,素来心高气傲,你这么压他,就不怕他心里有仇怨?」 封刚抱着剑自阴影中走出: 「这种有天赋的,若不能为我所用,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以免日后生出事端来。」 「有怨又如何?」 曹焰哂笑,眼神冷淡: 「这满院的学徒,每日累死累活,又有哪个不是满腹怨言?但他们,仍要日日忙碌,生怕被赶出铺子。」 杀,他是有些舍不得杀。 十七岁就能接连打造上品利刃的铁匠,锻兵铺两百年来也没几个,而那少有的几个,就让锻兵铺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若不是借助那几人留下的极品利刃与名器,他哪里能学来虎咆刀突破内壮,又哪里能打入蛰龙府? 「啧。 」 封刚扯了扯嘴角,突然有所察觉般,退到了阴影之中。 「大掌柜!」 手持铁枪的赵头领来到后院,微微拱手,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册子里,是这几个月来,高柳县内外城发生的大小事,十分详细。 「有劳。」 曹焰微微点头,又询问了不少事,方才将赵头领打发走。 「这小子的天赋,果然极好。他打听赤金,莫不是已经有几分把握打造极品利刃了?」 曹焰眼神微亮:「如果是这样……」 「怪不得你看重他,这个年岁就能打造极品利刃的话,香主只怕都愿意收下他!」 封刚鬼魅般再现。 曹焰神色一冷:「这是我的人!」 「呵~」 封刚嗤笑一声。 曹焰面色阴沉,却不再多说,只是翻阅起这本册子,重点在‘菩萨庙血案‘方云秀的字眼上停留。 「神兵谷……」 …… 「行了,别装了!」 搀着黎渊出了院子,张贲就松了手。 「没,我真喝醉了……」 黎渊摇摇晃晃。 「真喝醉的,都说自己还没醉。」 张贲叹了口气: 「要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该让你试着打上品利刃,现在好了,大掌柜舍不得放你走了……」 什么几年后,他都不信。 几年之后还有几年,曹焰摆明了不想放人了…… 「这与您有什么关系?」 黎渊倒是看的开:「您老要是愧疚,不如给弟子个几百两……」 「去你的!」 张贲瞪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醉意,这才打着哈欠回身: 「既然都应了要留下,那该要的东西,就得狠狠开口,不然……」 不然,就该怀疑了。 张贲没说完,黎渊却懂他的意思,但他本来都没打算客气。 「他应该知道,我想要赤金吧?」 转过身,黎渊哪有一丝醉意。 他可是很早就知道,曹焰有一处密室,锻兵铺最为珍稀的材料,最好的兵刃,可都在里面,赤金,自然应该也在。 「曹焰……」 …… 「呼!」 「吸!」 回到院子,黎渊提锤站桩,调整着呼吸,搬运气血,内劲,直到血气耗尽后,又取出药膏、药油擦拭身子。 之后跳进新买没多久的大水缸里,承受着铁砂的摩擦。 横练武功并不难学,只要能忍耐住痛苦,又有药膏药油,至少小成之前,没什么磕绊。 哗啦啦! 大缸内,黎渊赤身搅动着铁砂,感受着浑身上下的刺痛,呼吸都不由得急促。 铁砂可不是沙子,这是打磨刀具的东西,常人敢来这里泡一下,浑身的皮都留不下一块好的。 咔咔~ 大缸近两米高,黎渊站在里面绰绰有余,他打着兵体势,以此来分散自己的精神。 这种摩擦法,饶是他也有些吃不住。 「呼!」 许久之后,黎渊真个筋疲力尽,爬出大缸,就躺在了院子里,大口喘息,也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长久的铁砂摩擦,他的皮肤虽然看似光滑,可却很有些韧性在,像是几层牛皮缝成的鞋底子,稍钝些的刀,都未必能砍破。 「要是力气小的女人劈 砍,真未必能砍破油皮,不过,力气大些,估计就不行,而且,受不了刺割……」 黎渊舒缓着筋骨,七星横练身突破至‘精通,稍稍冲散了他心中的郁气。 「血肉之躯,最好不要和刀剑硬碰硬,这只能作为最后的依仗,真自以为刀枪不入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砍死了……」 身为铁匠,黎渊太知道这点了。 七星横练身号称大成之后,不惧刀剑劈砍,他是持怀疑态度的。 他估摸,这个不惧,只局限于普通人,普通刀剑,换成利刃,上品利刃,极品利刃,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同理,如曹焰、方云秀这样的高手,就算拿着普通刀剑,又有哪个敢用肉身硬抗的? 「呼!」 躺了许久,感觉到体内血气恢复了小半,内劲也开始重新游走,黎渊方才起身,擦洗了一下,回屋穿上衣裳。 「曹焰都回来了,孙胖子还不回来?」 看了一眼内屋,黎渊心下摇头。 他虽然猜测唐铜夫妇应该不会出事,但孙豪怎么可能信? 「这胖子胆子不大,曹焰都回来了,估计也不敢多留……」 撕了几块腊肉,喂给仍有些警惕的胖小耗子,黎渊点起油灯,取出了出城得来,还没来得及细细观看的人皮面具。 「薄如蝉翼啊!」 近距离拿着这张人皮面具,黎渊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面具轻若无物,十分透明,简直像是件艺术品,这种做工,他也不免惊叹。 「贴上试试!」 端着油灯走到铜镜前,黎渊小心的往脸上一贴,只觉微微有些发凉,好似贴了张透明且透气的面膜。 他小心揉捏着边缘,惊奇的发现,镜中自己的面貌五官,赫然已经变成了之前蜡黄脸刀客‘李霸! 「真巧夺天工啊!」 黎渊仔细端详着,没发现什么破绽,伸手撕了撕,只觉脸生疼,好像是黏在了脸上。 他当时右手一抹,直接收到了掌兵空间内,如今才感觉到,这人皮面具的厉害,简直就像是换了一张脸。 「可惜,只有这一张脸,如果能来回调换就好了……」 黎渊把玩,尝试了几次,心中颇为满意,这人皮面具就算不掌驭,也是件难得的宝物。 「嗯,贴上这个,有些事做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重新将面具贴上,黎渊扯了张草纸,用左手胡乱写了些字,揣袖子里就趁夜出门,直奔内城,路府而去。 曹焰做初一,他就得做十五。 他不知道那香主是谁,方云秀总该知道吧? 换了张脸,黎渊行事颇为大胆,直接敲开了路府大门,将开门的家丁一拳打晕,草纸贴到了大门上。 不等府内传出声响,转身就跑。 第84章 破门而入 丢下草纸,黎渊拔腿就跑,顺手尝试了一下掌驭‘六合靴,双靴一起,如履平地与健步如飞一齐催动。 瞬间,黎渊都像是感觉不到大地的引力,一步居然能窜出之前三步的距离,风声呼呼,一转眼就消失无踪。 没隔多久,路府之内响起嘈杂声音,方云秀身法极好,几个起伏,已来到大门处。 左右环顾不见人影,一回头,才瞧见门上贴着的草纸。 「香主:韩垂钧已被路……引走,……今已回城,何时杀方?」 刺啦! 将这草纸撕下,方云秀眉头皱起: 「落款:曹焰!」 …… 「遮遮掩掩没什么意思,我这么张贴出去,那方云秀就算认为是有人诬陷,怎么也得去求证一下吧?」 健步如飞,黎渊只觉脚下每一步都有巨大回弹力,速度极快,且耗费劲力极少,心下满意,也不免嘀咕。 他并不想和方云秀打照面,哪怕是换了张脸。 与其解释来解释去,可能还要自证身份之类,反而不如直接贴到门上,信不信,由你。 「内劲爆发,加上这双靴子,我的速度,比于真、二掌柜都要快上不少,不知道,曹焰追不追得上?」 六合靴和这人皮面具真是绝配! 对镜端详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黎渊越发觉得,自己很有需要准备些不同的掌驭兵刃组合。 练功、打斗、逃跑之外,最好给他这张脸也准备一套,最好,是和‘黎渊完全不同。 「李霸这名字不好听,李渊?算了算了,容易被人猜到,嗯,还是李霸吧,或者,加个元字?」 摸着脸上的面具,黎渊觉得有些刺激。 带上面具,不止是遮掩本来面具,似乎也有些放飞自我,这一路上他心里不知涌出多少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呼!」 摘下面具,洗了把脸,一天一夜没睡,黎渊也着实有些疲惫了,打了个哈欠,合衣躺下: 「方女侠该有些动作吧?毕竟,是神兵谷的弟子……」 …… 方女侠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一早,黎渊刚打开锻造房的大门,就听得锻兵铺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烟尘滚滚,两扇实木大门,被一下踹开。 「曹焰何在?」 内劲鼓荡而出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谁?!」 「谁这么大胆,敢闯我锻兵铺?」 「啊,方,方女侠?!」 内院诸多弟子纷纷惊醒,那赵头领赤着上身就提枪窜了出来,本是大怒,可看清来人后,怒火顿时被冷水浇灭。 「曹焰,滚来见我!」 方云秀破门而入,按剑而行,冷冽的眸光如剑扫过,听到动静而来的诸多学徒、护卫们竟不敢走近一步。 ‘真霸道啊! 锻造房外,黎渊不免咋舌。 他猜测方云秀会有动作,却没想到这位女侠居然如此的刚直霸道,天刚亮,就持剑杀来锻兵铺…… 「方,方女侠,不知你这是……」 赵头领攥紧长枪,硬着头皮迎上来,但话未说完,只听‘当啷一声,掌中长枪已断成三截! 「方……」 赵头领面色如土,再不敢靠近一步。 ‘天蝉剑法? 混到人群之中的黎渊眼前发亮。 一眨眼的功夫,方云秀 拔剑,斩击,归鞘,速度极快,行云流水,更颇具赏心悦目之感。 剑,是比锤好看哈! 黎渊有些眼热,他练锤,不是喜欢锤,而是只有锤子可以练。 如果可能,他更想穿上一身道袍,背负长剑一口…… 「曹焰!」 方云秀三呼其名,腰间长剑‘铮铮耳鸣,凤眸含煞,似乎下一刻就要杀到后院。 一众护卫、学徒们面色如土,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曹焰的声音方才响起: 「不知方女侠到来,曹某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似乎是来的仓促,曹焰的大褂都没穿好,远远的就在拱手作揖。 「拿下!」 方云秀冷眼一扫。 众人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路府的家丁,听到她的命令,两人扑上前去,反扣住曹焰的手臂。 「方女侠?」 曹焰没有挣扎,却似颇为惊怒:「敢问女侠,曹某何处得罪于你?」 曹焰真的惊怒。 回城之前,他想过方云秀可能的反应,却独独没想到,她居然第二天就打上门来,一句话不说,就准备将自己拿下。 半点证据都不讲的?! 「带走!」 方云秀没有回答,只是冷眼扫过后院,按剑转身。 「老实点!」 「走!」 那两个家丁丝毫不含糊,按着面皮抽搐,青筋都要爆起的曹焰就往外走。 「方女侠,敢问曹某犯了哪条王法?」 曹焰身子一动,震开那两个家丁,面色阴沉: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要拿曹某?!」 嗤~! 一抹寒光迸现,犹如匹练般横掠而至,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已直斩曹焰脖颈而去。 「你!」 曹焰惊怒暴退,却仍是胸前中剑,只听‘刺啦一声,大褂裂开,剑锋划过内甲,爆出大片火花来。 嗤嗤~ 破空声响成一片。 四周的护卫、学徒们无不骇然后退,只觉银光如水银泄地,绵延不绝,其速更快如惊鸿一般。 「这就是上乘剑法!」 黎渊眼神发亮。 只觉那剑法流转,说不出的圆融流畅,美轮美奂之中蕴含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方云秀!」 曹焰一退再退,终是躲闪不及,身上大褂被尽数搅碎,纵然有内甲护体,都被斩出数道伤口,鲜血狂飙。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却也没想到方云秀出手如此暴戾,体内虎啸之声方起,那一口长剑已是架在的脖颈之上。 「蛰龙府诸事,但凡涉及我神兵谷的,我神兵谷皆可自裁,此乃太祖之敕,你有不服?」 方云秀衣裙翻飞,凤眸含煞: 「我怀疑你参与伏杀我神兵谷弟子邱龙,要拿你问话,你敢反抗,我便当场格杀了你,镇武堂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 曹焰怒目圆睁,脖颈处流下鲜血,却是不敢再动。 他心中憋闷到眼珠发红。 若非他长刀不在手中,怎么可能如此快的败落! 「绑了!」 那两个家丁也被剑法所慑,骇然许久,听到命令,这才如梦方醒,从后腰扯出麻绳,将憋闷震怒的曹焰捆将起来。 太霸道了! 演武场四周的护卫、学徒们,无不惊怒,却又哪敢靠近。 「神兵谷便如此欺人吗 ?!」 黎渊正在品味那剑法的美妙,听到声音,暗叫一声不好,三步并一步上前,拦住震怒的张贲。 「放开我,拦住她!」 张贲很是愤怒,挣扎不开,便大声呵斥四周的学徒护卫。 他的威望很高,锻造房内外不少都是他手把手教导的弟子,听得他呵斥,不少铁匠下意识想要阻拦。 那赵头领一咬牙,也带着诸多护卫上前。 老张头,你坏事啊! 放开怒目而视的张贲,黎渊心下叹气。 锻兵铺传承几百年,曹家自然也有不少死忠在,比如张贲,张贲乃是流民出身,若非曹家收留,一家人早几十年就冻死街头了。 类似的人,铺子里可有不少。 ‘这一耽搁,人只怕是带不走了。 果不其然,这么一耽搁,内院里,曹焰的家眷也都涌了出来,哭喊着,恳求着,拦住了方云秀的去路。 内外院的主事,外院的学徒们,也都纷纷涌了过来,百八十号人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云秀微微皱眉,虽按着剑柄,可看着身前跪着的妇人,孩童,却也不好再出手了。 她又不是韩垂钧…… 「方女侠。」 曹焰压下怒火,主动开口: 「曹某固然与邱统领有过恩怨,但绝不至于伏杀他!你若要问话,曹某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 「方女侠还是心慈手软,换了我,直接割了他的头,什么事都解决了!」 人群内,方云秀还未退,但黎渊已经知道了结果。 神兵谷再是蛰龙府的天,一个弟子,也绝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开杀戒。 「这位方女侠行事果断,但手不够狠,似乎也没有类似经验,人一多,那口煞气就散了。」 黎渊心下有些可惜,却也不甚意外。 方云秀若真想杀人,就不会是破门而入了,本都不想杀人,那带走不带走,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经此一事,曹焰也该消停些了,至少,这位方女侠暂时还压得住……」 要是那位寻英正使在,是不是有所不同? …… 接下来的几天,方云秀大闹锻兵铺之事吵得沸沸扬扬。 内外城不少家甚至联合起来,去路府讨要说法,吵闹多日后,方云秀终是大怒出手,不少人当场受伤, 甚至还有几人死在路府内外,引起一片哗然,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各家势力群情汹涌,更有家属戴孝哭丧。 硬逼得这位神兵谷的女侠都出不了门。 高柳县十分热闹。 锻兵铺却没什么动静,所有人各司其职,锻造房敲敲打打,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黎渊难得静下心来,每日里服丹用药,打熬气血,养着白猿劲,没多久,他又接连打出两把上品利刃来。 「剑如秋水,上品中的上品!」 张贲脸上放晴,心情终于好转: 「从你那内甲算起,你连打十一把上品利刃,无一不成,火候拿捏,已不输老夫了!好好好,老夫之前接了一口极品重锤,你可以尝试上手了!」 张贲很满意,觉得曹焰也会很满意。 「弟子想试试独自打造极品利刃!」 趁热打铁的道理,黎渊很懂,他日夜赶工,就是为了此时。 「你?」 张贲皱眉:「你太急了。」 「弟子觉得火候已经到了,现在不成,之后只怕也很难成了。」 黎渊不避,与他对视。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路云清还没回来,他已经等不及了。 「弟子需要赤金三两,玄铁十余斤,碧精寒铁十余斤……」 第86章 掌驭组合,妙用无穷 嗡! 灰色石台上,黎渊紧贴着香炉,他环顾四周,只觉幽暗如水,不住翻涌,沸腾着,在星光照耀下,缓缓后退。 脚下的石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直至之前的两倍。 原本,香炉放在石台上,还有半条腿悬空,现在就宽阔许多,估摸还能放一口稍小些的香炉。 「我的银子啊……」 感受着掌兵箓的变化,黎渊又激动又肉疼。 上千斤的熟铁、白花花的银子、黄橙橙的金子、刚到手的赤金…… 轰! 迟了半拍,却仍然到来的巨响,好似直接从魂灵深处炸开。 饶是早有准备,黎渊仍是差点跌倒在地,好一会才强撑着回到掌兵空间。 「这巨响回回都炸开,到底什么原因?难道是一种我此时理解不了的信息?」 幽寂黑暗已然恢复平静,但他仍不敢太多注视,好似多看几眼,就会被黑暗吞噬。 【三阶掌兵主:黎渊】 【可掌驭兵器数:3】 如星幕般环绕石台的掌兵箓上,亮起了第三枚‘星辰。 「掌驭更换时间减半,那就是,十二个小时……」 黎渊凝神感知着冥冥之中的信息。 掌兵箓晋升三阶之后,黎渊只觉自己对掌兵箓的感知更为清晰,直观,掌驭的诸般效果调动催发,也要更快一些。 「终于成了!」 黎渊心里涌现喜悦。 掌驭兵刃数加一,他能搭配的掌驭效果范围,就大大拓宽,可以印证他之前的许多想法,掌驭之前他掌驭不了的兵刃。 比如他入手很久的青蛇根本图。 「掌驭青蛇根本图,需要两杆长枪,一杆掌驭加持为‘入门枪法,一杆掌驭加持是‘大成枪法的……」 黎渊心思活络。 掌兵箓的晋升,对于他的增幅可太大了。 掌驭间隔时间减半,可以让他一天内两次切换掌驭兵刃,应对不同的需求,可以更为从容的更换。 「现在,先试试破风槌!」 对于三口重兵的搭配,黎渊期待已久了。 「掌驭,百炼破风槌!」 噗! 似迎面被打了一记重拳,黎渊只觉眉心剧痛,但比之之前,却又好了太多,只痛了这么一下。 这口破风槌的掌驭效果,已先后在他的面前展开: 【重若百钧:擅使重槌者,其力磅礴,磅礴之力发百斤重槌,可迸发百钧之力】 【锤类天赋:诸锤之中,长柄重槌最难运使,精擅此槌者,天赋过人】 【破甲横练:……】 咔咔咔~ 小屋之内,黎渊睁开眼,只觉自己好似背负了重物,每一节骨头都在拉伸,摩擦,发出阵阵声响来。 破甲胄横练(2)、千斤之力、势大力沉、举重若轻、虎威、长兵精通、重若百钧、锤类天赋。 此刻,他身上同时存在的掌驭效果,已然多达九个。 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最为适合战斗厮杀的掌驭组合,一经掌驭,他只觉实力已然暴涨! 「三十斤为一钧,百钧之力,就是三千斤?」 黎渊屈伸着五指,他并未感觉到自身力量有太大涨幅,却又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只要给他一口重锤, 他就能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力道来。 「我自身就有千斤之力,加之碧精铜锤的千斤之力,我爆发一锤,能有五千斤?加上血 气、内劲爆发以及势大力沉呢? 万斤锤?」 感受着掌兵箓的加持,黎渊大有一种提锤出门,找人试手之感。 「真要有一锤万斤,锤不锤得死曹焰?」 掌兵箓方才晋升,黎渊已有些跃跃欲试了,但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筋骨,是否承受得起如此迅猛的爆发。 呼~ 随手一甩,长柄练功锤已落入掌中,黎渊攥着锤把,只觉这把锤子的重量,长度全都在心里映彻出来。 「咦?这就是,锤类天赋?」 黎渊有些惊异,甩手换了一把,心里仍是浮现出这口锤子的优缺点。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好似任何锤子入手,他都能瞬间掌握!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锤法天才的感受?」 轻轻挥舞锤子,黎渊心中啧啧称奇。 一锤在手,他可以自然的寻找到更好的角度挥锤,而这不是锤法熟练,而是好似本能,自然而然。 这样的天赋在身,无论修炼什么样的锤法,都能得心应手,进度飞快吧? 呼~ 黎渊推门而出,锤头破风而动,发时轻轻飘飘,落于空中时,却轰然炸响,好似惊雷一般。 咔嚓~ 硬木锤柄应声而断,锤头飞出,‘砰的一声砸穿了土墙。 「这么猛?!精通的横练都有些扛不住……」 黎渊甩了甩酸疼的手臂,心中惊喜不已。 他连血气、内劲都没爆发,这随手一锤的力度,已经超过他之前叠加七八锤的力度了。 重若千钧与举重若轻的搭配,效果好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举重若轻,可不只是迷惑敌人,也让他挥锤的速度暴增。 重槌挥舞如木棍,落下却又有数千斤之重! 「不入阶的锤子,承受不住这样的爆发力,我还得找一把趁手的锤兵,才能尝试全力爆发!」 黎渊快步出门,只见小巷的地面被砸出了显眼的痕迹,锤头足有小半都没入了地面。 呼呼~ 将锤头收起,黎渊又换了一把锤子,小心的在院子里打起披风锤,只觉锤法运转更为流畅,十分轻易就将锤法叠加到三十六锤以上。 这是锤法已经逼近大圆满的征兆! 锤法天赋的加持,比他想象的都要立竿见影。 「这才是真正的锤法天才啊!」 打了几套白猿锤,黎渊抑制住冲动,回到屋里站起兵体势。 除了大雨夜外,他从不在封闭环境之外演练兵道斗杀锤。 呜呜~ 提锤轻推兵体势,黎渊缓缓舞锤,每一锤都轻若无物,已经掌握的练法接连打出,圆转如意。 自练成第一式‘兵击就进展缓慢,被他暂时放下的打法,也再度向前推动。 一路兵击,二路斗兵,三路兵杀…… 在锤法天赋的加持之下,黎渊好似忘了疲惫,一口气将七十二路兵道斗杀锤推到了十九路! 「呼!」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黎渊方才缓缓收势,一口浊气吐出,浑身毛孔就舒张开来,汗气滚滚,充塞了整个房间。 通体舒畅感,与莫大的脱力感同时涌上心头。 「最多十天半个月,兵道斗杀锤就能迈入精通了!」 兵道斗杀锤远比白猿披风锤要复杂无数倍,但也分四个层级。 一式打法掌握,便是入门,而掌握近半的打法,就是精通,七十二路打法全部掌握,方才小成。 「难怪秘籍上说,等闲人学不得这门锤法,没有天赋,那进度慢的令人发指,苦熬一辈子都未必能大成……」 吃了一枚蕴血丹,等体力稍微恢复些,黎渊收起锤子,打了盆水,洗涮,换衣,心中振奋,也在感慨。 他一度以为自己修习兵道斗杀锤的进度缓慢是因为缺了核心‘兵部,这时才知道,纯粹是天赋不足。 上等根骨,只是学这门锤法的基础而已。 「虽然我不是天生的天才,但若是根骨真的能不断改易,堆,我也能堆出一身最强根骨!」 黎渊心中升起强烈的自信,之前寻赤金而不得的挫败感一扫而空。 不过,一转脸,他又有些发愁。 「百炼钢千斤、白银千两、黄金十两、赤金五两,四阶掌兵箓的晋升条件吗?果然又大大增加了……」 黎渊心里念叨着。 生铁十炼是熟铁,数十炼至百炼,统一称之为百炼钢,这是打造上品利刃中相对廉价的材料之一。 百炼破风槌就是以这种材料打造,但内里还是填充着熟铁,真用的百炼钢不会超过十五斤,就这,内部价,也已经高达四十两银子。 千斤百炼钢,至少也得五百多两银子,加上白银,黄金,赤金,起码需要两千两! 「秦熊那级别的横财,得发五六七八次,才能攒够……」 黎渊先是有些咋舌,可旋即又觉得,似乎也不多? 以他如今的实力,五个秦熊,五锤也就够了,十个,也就十锤……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他的底线不高,也很灵活,但也不可能为了银子去抢掠杀人,他可是个道士,野道士,也算道士吧? 「祖师在上。」 黎渊默念了几遍道经,此时天光已是大亮,但他没急着出门,而是转身去了厨房,将早就备好的五牲之血拿出来。 「掌兵箓已经三阶了,能授新箓了吗?」 黎渊搓了搓手。 对于苍天授箓,现在的他比前世的老头子都要狂热了。 但…… 「还是不行,难道要彻底掌握掌兵箓后才能得授新箓吗?」 拜了又拜,没有得到回应,黎渊心下叹气,却也没什么失望,本来就是试一试而已。 三阶不成,就四阶后再来试试。 …… 「破风槌掌驭后,我还得准备一口长柄重锤来用……唉,兵刃还是不够多啊,我到现在,连一件三阶兵刃都没有。」 「我听师傅说,曹焰有个密室,藏着锻兵铺两百多年来最好的兵刃……」 「高柳县还是太小了,极品利刃太少太少了。」 吃着早点,黎渊心情仍然很好。 但来到锻造房时,他方才想起昨日那个送来赤金的神秘人,以及,那三两赤金。 「正常的极品利刃,要不了一两赤金,我要三两是大开口,那人怎么就这么巧也送来三两?」 心中的惊喜平复之后,黎渊方才察觉到蹊跷。 知道他要三两赤金的,除了张贲之外,可就只有曹焰一人了…… 「那人不是本地口音,但我却感觉有些熟悉……」 透过大门,黎渊深深的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他想起了之前在乱葬岗见到的那几人。 ‘莫非他们已经来了? 熟练的生火,提起锻造锤,黎渊心中盘算着,却已经准备着手打造第一件极品利刃了。 第87章 锻兵铺新掌柜 八月中,天已凉。 锻造房内却是热火朝天,一口口风箱吹动,烈火翻卷,打铁声连成一片。 「秋水剑,以寒铁、玄铁,混杂赤金而成,想要打出极品,首重火候,需玄铁百炼,融寒铁赤金于一…… 之后用折叠锻造法,折叠十八次以上,务必使铁料叠层堆砌至三万两千层之上…… 淬火有十六种不同液体,以寒潭水、灵牛血……等最佳……」 此起彼伏的锤声,黎渊像是听不到,沉浸在不停的锻打过程中。 锻造术远比白猿披风锤要复杂极多,每一类兵器都有不同的锻造手法,且,同为剑,也有诸多差别。 秋水剑的锻造手法,在剑中不算繁琐,大多数铁匠,在选择锻造第一口极品利刃时,往往会选择此剑。 当! 当! 锻造锤上下翻飞,捶打着烧红的铁料,密集而均匀,每一锤的力道都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锤法天赋对于锻造,也有极大的增益……」 火星四溅,黎渊凝神体会着。 锤类天赋的加持下,他似乎真个成为了天才。 锻造锤起落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锤下铁料受力是否均匀,何处杂质较多、受火程度…… 这对于锻造术的增幅之大,不言而喻。 正常需要十天的折叠锻打,短短五天就完成了。 「可惜淬火不能这么直观……」 锻造的流程,黎渊早已熟记于心,圆满级的锤法与锤类天赋的加持下,他几乎摸到了圆满级锻造术的门槛。 差的,只是对于淬火时机,以及水温的把握。 极品利刃淬火,对于铁料温度,以及淬火的水温是有严格要求的,差半度,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呼~」 烈火灼烧中,已塑成形的铁剑渐渐发红,黎渊静心感知着,某一刻,突然反手,直插入寒潭水中。 嗤~ 浓烟水汽一并冒起。 张贲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锻造锤,此刻在旁也颇为紧张,不住提醒着: 「寒铁、玄铁乃是上等铁料,以这两种铁料打造的兵刃,前后需要六次以上的淬火,才能将铁料发挥到极限。 每一次淬火,都极为重要……」 「降火!」 将铁剑取出,再伸入锻造炉中,拉风箱的四个学徒顿时松了口气,放缓了动作。 「噗!」 铁剑渐泛红光时,黎渊一口水喷到剑身上,一粒粒水珠划过,跳起。 「还差五次淬火,这口秋水剑就成了!」 张贲也松了口气。 极品若是打成上品,铁料钱就得亏出上百两,由不得他不紧张。 「寒潭水、灵牛血、混血水……淬火比捶打可要难多了。」 将剑放回锻造台,黎渊恢复锻打,心中无比怀念温度计。 但凡有那么一支,淬火水温的问题就能彻底解决,不至于为了半度一度的差距而这么紧张。 「哪一步都不简单,你觉得捶打简单,是因为你锤法圆满,天赋极好!淬火没有捷径,只能积累……」 张贲放下心,转身回到自己的锻造台。 他虽然已经升任三掌柜,但之前接下元家的极品重锤,目前也只有他能打,自然不能撒手。 「极品重锤啊!」 黎渊看了一眼。 张贲的锻造台颇大,火炉外足有六个学徒在不停的拉动风箱,火焰腾腾,温度极高。 极品利刃的锻造,对于 温度要求极高,他们两个的火炉里燃烧的,是‘火木,彻底燃烧时,能爆发出远超火炉的高温。 不过他注意的,自然是张贲手里渐渐成型的大锤。 长柄,巨锤。 「以师傅的手艺,这柄重锤打出来必然是三阶……」 黎渊很有些心动。 大圆满的锻造师打造出来的三阶重锤啊! 「呼!」 看了几眼,黎渊收心,准备着第二次淬火前的锻打。 一个三掌柜,一个大掌柜亲口许下享有掌柜待遇的半掌柜都在奋力打铁。 听得那不间断的锤声,锻造房内的其余铁匠也不敢停下,一个个咬牙卖力,到得下工时,无不汗流浃背,两膀酸软。 「呼!」 一天内完成二次淬火,黎渊擦了把汗水,也准备下工了,而张贲仍在锻造。 近七十的老汉,赤着满是肌肉的上身,哼哧哼哧的打着锤。 黎渊封了火,在一旁观摩,对比着自己与张贲的差距,思考,学习着。 「明天,应该可以最后淬火了!」 张贲停下时,也有些气喘,他的技艺越发娴熟,但气血衰败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手艺。 早些年,他打这么一把锤子,根本不需要耗费如此大的气力心血。 「您老也太拼了。」 黎渊都有些担心。 论及锤法,他已经不输张贲了,但打铁锻造的沉浸上,却无法与这位几十年如一日打铁的大匠相比了。 「老头子体力下降厉害,或许这口锤子,就是最后收山之作了,总要上点心。」 接过黎渊打来的水,擦洗着上身,张贲看了眼自家弟子: 「大掌柜很看重你啊,待遇比我都好些,三两赤金说给就给。之后若你能打几口极品利刃,半掌柜立马能提到二掌柜……」 对于曹焰的做法,他是有些不喜欢的,但也怕黎渊心下有怨,时不时就会开导一番。 自家师傅,黎渊又能如何,只能点头附和。 「蛰龙府内,咱们的铺子也在修葺中了,明年大掌柜肯定会带你去蛰龙府,之后在府城安家,娶个媳妇, 再把你哥嫂都接过去,这日子难道不红火?」 张贲还在念叨着:「神兵谷,也没那么好,邱龙还是神兵谷弟子呢,不也横死山野?」 「您老说得对!」 黎渊满口‘好好好,‘行行行,态度很诚恳。 「罢了,罢了。」 张贲哪里不知道他在敷衍,只觉心累: 「明天早些来,这重锤最后一次淬火,你得仔细看着……」 摇着头,也不等黎渊回应,老张头已是回屋去了。 「老张头什么都懂,只是对铺子感情太深了,邱龙横死山野,王定还横死街头呢……」 心下摇头,黎渊收拾了一下,锁上锻造房的大门。 …… 趁着天色没黑,黎渊去买了些熟肉,买了两条鱼,快步回了柴渔坊,二哥家。 这些日子,孙豪隔三差五回来一次,黎渊时而在外面吃,大多时候都在二哥家吃饭。 倒不是图省事,而是怕黎林舍不得买好的吃。 大半年里,他时不时都会塞些银子,但黎林根本不懂,全都存下,是真打定主意要给他娶妻。 「前街王嫂家又找了媒婆上门,乐不乐意,你总要去见个面吧?小时候,我背着你,挨家挨户的讨奶喝,属王嫂给的多……」 刚 进院子,黎林的唠叨就跟了过来。 「……见了一个,就有一群,二哥你乐意见,你去见吧。」 黎渊低头刮鱼鳞。 这半年里,尤其是最近两个月,不知道有多少媒婆上门,开始还有些新奇,后面就不厌其烦了。 谁家好人天天见媒婆的。 「你啊……」 「闭嘴吧!」 王娟忍不住了,她一手扶腰,一手扶着门,声音还是很尖: 「人家的兄长都盼着兄弟好,你倒好,坑弟弟是吧?前街王嫂寡居多年,那女儿倒是周正,但天知道有多少野爹呢! 老三要娶了她家的女儿,以后可别想安静了!」 「你小声点!」 黎林被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忙去捂媳妇的嘴,被王娟瞪眼吓住了。 「老三比你强多了,他的婚事,你就别乱操心了!」 还得是嫂子! 黎渊心里叫了声好。 他这二哥哪都好,就是嘴碎,一件事翻来覆去能说三五个月,他是真顶不住。 「那,行吧。」 黎林真不敢惹媳妇生气,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进屋,又出来帮黎渊刮鱼鳞: 「你家大掌柜待你是真好,前几天还特意遣了人来,说要接我们去铺子里住……」 黎渊皱眉:「你没答应吧?」 「你们铺子一天到晚叮叮当当响,你嫂子可受不住这个。」 黎林摇了摇头。 「嫂子都七八个月身孕了,还是外面清静些。」 黎渊起身,去厨房将鱼炖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曹焰,赤金舍不得给,盘外招倒是使的快。 …… 「拜神法。」 回到小院里,给嗷嗷待哺的小耗子丢了几片肉,黎渊翻起来王夫子送来的几本书。 这几本书,都是他从外县借来的,有不少关于拜神教,拜神法的记载。 「千年以前,因太祖爷修有拜神法,拜神教一度成为国教,势力空前壮大,寺庙分舵遍布天下诸道、州、府……」 「七百多年前,拜神教内部分裂,一夜间衰落下来,虽仍不乏信众,诸多分舵渐渐消失……」 「修拜神法的武者,往往会心神扭曲,癫狂入魔,肆意屠戮,烧杀Yin掠,无恶不作……」 …… 拜神教,曾为大运国教,七百年前一夜衰败,虽未被打为邪教,但也隐隐被朝廷,以及各大宗派所压制。 到得如今,寻常人已经不知道拜神法的存在。 就着灯光,黎渊翻阅,心中总结分析着: 「但,遍布天下的寺庙仍在……所以,拜神教内部应该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朝廷,一部分,隐藏到了暗中?」 「暗中这伙被打压的,就是那本书上提及的‘假道,假经,假神?」 翻阅着书籍,黎渊思量着。 这几个月里,他始终没有学那什么拜神法,而是请王夫子为他借了许多关于拜神教的书籍。 可惜,收获很少。 可以确定的,只有拜神教仍然存在,而且,分裂成两派,一派走原始教义,奉己为神, 另一派,则‘请邪神入体。 黎渊继续翻阅着,很快,他发现了关于‘请神入体的记载,或者说,是传言。 「拜神教,有十三门神功,皆以神为名,较为为人所知的,是神足经、神掌经、神目经、神脏经……」 「这十三门神功的 根本,是‘奉神,奉神,又有二分,一派是奉己为神,一派是请神入体……」 「前者堂皇正大,难学难精,后者突飞猛进,练功者却往往会心神扭曲,癫狂入魔……」 …… 合上书籍,黎渊猜测着: 「我从于真身上得到的这部分,就是‘请邪神入体的邪派武功,正统的,在朝廷?」 越理解,他对于拜神法的兴趣就越大。 这门武功,是唯一有记载,有延年益寿之效果的神功。 相传,大运太祖庞文龙,就是因为这门武功,才活了四百多年。 这点,从遍布天下的寺庙,又可以得到印证。 「四百多年啊!」 这年头,人到七十古来稀,四百多年的诱惑,黎渊都觉得很心动。 「可惜,这是一门邪法,要是正统该多好?」 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黎渊收起木牌,准备打几套桩功就睡觉,突然,他眉头一皱, 听到院外有风声落地。 「又来?!」 黎渊攥紧锤柄。 院内,封刚抱剑而立,心情似乎颇为不错: 「很好,才五天就淬火两次,看来不需要二十天,最多八天,秋水剑就能打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渊心头微冷。 他已然可以确定,外面这人与曹焰有关了,他二次淬火,只有张贲以及曹焰可能知道。 「你可听说过,摘星楼?」 门外,传来声音。 「摘星楼?」 不是神邪教? 黎渊五指舒展又捏紧,随时准备暴起出手。 「看来,你没听说过,不过,也无妨,等你加入摘星楼,自然就知道了。」 院内,封刚微微一笑: 「待你打出秋水剑来,也没几天了……」 话音飘荡之间,黎渊推门而出,一抹黑影翻上房顶,消失无踪,但这次,他看到了兵刃的光芒。 【千眼菩萨木牌(一阶)】 「和于真带着的差不多,果然是这邪神教的人搞鬼!于真、曹焰,甚至那位路县令背后的人,都是他们!」 黎渊心下有些恍然。 什么邱龙,于真,曹焰,高柳县的这些大小事,本质上,都是邪神教和神兵谷的争斗! 「没几天?」 黎渊想了想即将打出来的秋水剑与重锤,眉头舒展开: 「确实没几天了!」 第88章 极品重锤 极品利刃! 夜色之中,封刚只觉脚步都轻快了些,起伏间,嘴角也在上扬。 极品秋水剑,一口价值千余两白银,足够寻常的五口之家一辈子吃喝不愁,其价值如此之高,自然是因为极为稀少。 至少,他混迹江湖二十年,也没能到手一把。 呼~ 夜色之中,他起伏挪移,绕了数条街道后,落于某处隐秘小院。 「香主!」 封刚微微躬身。 「何事?」 屋内亮着烛火,一条雄壮汉子正坐着喝酒,他的样貌颇为粗犷,面上一道狭长刀疤穿过口鼻,犹如蜈蚣扭动: 「韩垂钧现身了?」 「没,没有,香主,弟子发现了一个极好的铁匠!」 封刚十分拘谨,远远地,都觉得像是被恶虎盯上的野兔,忍不住心头发颤。 「铁匠?」 屋内的大汉缓缓抬头,眼神冷漠。 封刚心头一颤,忙道: 「那铁匠方才十七,在锻兵铺学武一年,锤法已然圆满,更能独自打造极品利刃……」 呼! 似有狂风骤起,封刚只觉一股巨力拽住脖颈,踉跄几步跌进房屋。 「属下句句属实!」 封刚心头一颤,余光扫过屋内床榻上一堆不知生死的裸身女子,更是暗道不好。 这分明是拜神法出岔子的征兆…… 「一年,就能独自打造极品利刃,锤法圆满?」 雷朝宗擦了擦嘴角的油腻,似乎颇有兴趣: 「曹焰手下有这等好苗子却隐瞒不报,呵,没‘拜神的,到底不可信!」 「香主说的极是!那曹焰迟迟不愿拜神,分明不是真心投效……」 砰! 封刚只觉肩头一重,不由得跪倒在地。 「曹焰手里,至少有四五口极品利刃,甚至有名器,杀了他,你给我吗?」 蛰龙府盛产百矿,在衡山道都是举足轻重地方,可即便是在蛰龙府,极品利刃也十分少见,但凡一口出现,迅速就会被人买走。 若不是因为那些极品利刃以及可能存在的名器,曹焰哪里有和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呃……」 雷朝宗说着闷哼一声,迅速连点周身大穴,面上赤色翻涌,好一会,方才从鼻孔内逼出两道黑血: 「神鼻经太残缺了,稍一受伤,竟就有了反噬……」 「香主,您,您受伤了?是那韩垂钧?!」 封刚心头一颤。 「那阴险狠毒的老畜生,设伏偷砸我一锤,转身就消失不见,抓到他,老子非活吃了他!」 雷朝宗脸皮抽搐了一下,眼神阴冷。 封刚头都不敢抬。 「锤法圆满,那小子天赋应该不差?」 雷朝宗想起了什么: 「这几十年里,韩垂钧那老不死一直在寻找这种人,这小子叫什么,人在哪里?」 「他在……」 封刚差点脱口而出,可想起还没打出来的秋水剑,话锋顿时一转: 「属下只知道他叫黎渊,住哪里,不,不知道……」 砰! 封刚跌到院内,大口咳血,惶恐不已。 「废物!明天把人给我带回来拜神!」 按着发闷的胸口,雷朝宗冷然道:「另外,召集人手,回去告诉曹焰,随时准备动手!」 「啊……」 封刚恨不得拍死自 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是!」 …… 城外,方井村外破庙,天亮前。 「又是个阴天,入冬前,估摸就这一场雨了?」 篝火旁,韩垂钧盘膝而坐,转动着木架上滋滋冒油的熊掌,不时撒些香料上去。 「熊掌还得是入冬前的肥美,嗯,老夫的手艺又进步了。」 闻了闻,韩垂钧颇为满意。 「韩老,那什么路云清呢?」 沙平鹰提着切割好的熊肉,放上木架。 「鱼上钩了,鱼饵自然没了,这还用问?」 韩垂钧取下熊掌,拿飞刀切割成小块,细细品尝着,颇为享受: 「老夫还道有什么大鱼,不料只是几个邪神教的小崽子……」 「又是邪神教!」 沙平鹰满脸厌恶:「这些邪魔外道,怎么就杀不绝?」 韩垂钧慢悠悠品尝熊掌:「拜神法一日不绝,邪神教的魔头就杀不绝的,你说,拜神法能绝吗?」 「这,只怕不能……」 沙平鹰苦笑。 拜神法一度被称之为长生之法,数百上千年间不知有多少人追捧,怎么可能断绝? 「既然没有大鱼,那就该收网了,明年山门大开,老夫不回去,谷主只怕又要发脾气。」 韩垂钧无奈摇头。 沙平鹰忙回道:「弟子已经发了响箭,最迟明日,搜山的城卫就该归来了。」 「久不发威,他们都忘了蛰龙府是哪家的地盘了!」 韩垂钧转动着木架,神情平淡: 「云秀哪里都好,就是太心慈手软了些,你可不要学她!」 「弟子谨记!」 沙平鹰肃然应下,可想想城内传来的名单,又不免有些迟疑: 「一次处理这么多人,朝廷那里不好交代吧?」 「不动手,就别动手,要动手,就干脆利落点,上上下下,扫个干净,免得日后反反复复。」 韩垂钧擦了擦手: 「至于朝廷,没有他们在暗中搅风搅雨,蛰龙府哪有这么多乱子?」 「弟子明白了。」 沙平鹰躬身应下,这才像是想到什么: 「对了,云秀师姐之前递来的信上提及,您要她找的人,她没找到,不过……」 「找个人都找不到?!」 韩垂钧顿时就有些不悦了,但也没发作,只是皱眉:「不过什么?」 「不过,师姐找到个极好的锤法苗子,据说,只一年不到,就将白猿披风锤练到圆满……」 「一年锤法大成吗?倒也算个苗子,极好……嗯?」 韩垂钧自语了半句,突然回头,长眉下像是有鬼火在闪,让沙平鹰差点心脏骤停: 「圆满?!」 …… …… 天色阴沉,清晨已颇有些寒意。 锻造房内,却是热浪滚滚。 「火再大点,放火木十三块!风再大些,再大些,寒潭水里倒入灵羊血……」 六个学徒极力拉动着风箱,汗流浃背,张贲面色通红,满头大汗,青筋暴起: 「淬火!」 一旁等了许久的黎渊一抬手,从滚烫的热浪中将那一口重达二百多斤的巨锤拽出,整个没入了冰水之中。 「嗤嗤~~」 烧红的大锤落入冰水,刺骨的寒潭水都瞬间沸腾起来,浓烟水汽一下腾起几米高,吹得几个帮工都踉跄后退。 「极品重锤!」 几乎所有铁匠都凑了过来,水汽下,冰水沸腾,火竟然在水下燃烧着。 「成了吗?!」 铁匠们都很激动,极品利刃太过少见,这里面也只有几个年岁大些的铁匠,多年前见过张贲打造。 「当然成了!」 张贲跌坐在椅子上,大喘气,却有十足的信心。 「成了!」 比他还确信的,当然是黎渊,他的眼前,青蓝两色交织,十分明显。 【极品纯钢六棱锤(三阶)】 【烈火煅烧,通体纯钢,大匠师倾尽心血而成的长柄凶器,六淬灵兽血,微有灵异……】 【掌驭条件:锤法圆满、猛虎巨力】 【掌驭效果:势若风雷、锤类天赋、攻坚破甲、勇猛无惧、重若百钧】 五条掌驭效果! 黎渊手心发痒,心中大动。 这口重锤比他见过的所有兵刃都要好,而且掌驭条件他似乎可以满足。 他自身的力道,加上碧精铜锤加持的千斤巨力,已可比猛虎!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这锤压根不是他的。 「行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张贲稍缓了一会儿,才起身,提起这柄重锤继续打造。 淬火功成,但之后回火、打磨也都不能马虎,品相也会影响价钱,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打造的最后一件极品利器,不容大意。 「师傅,这把锤子……」 黎渊有些挪不开眼了。 「你要那么多锤子作甚?之前那两口重兵都给你了还不够用?」 张贲连头都没回: 「再者说了,这锤子的一应铁料都是元家送来的,再没第二份,我想给你都不成!」 「极品长柄重锤!」 黎渊很是不舍,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张贲的呵斥下回到锻造台,继续打造秋水剑。 这件极品利剑,也只差四次淬火了。 「虽然买不了,但借用几天,想来问题不大……」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黎渊投入锻造之中,到傍晚下工时,又淬火回火两次,最多一两天,就能打造出来。 「耗费赤金一两,我手里还能剩下一两……」 黎渊心里盘算着。 他打这把秋水剑的目的,是想着再从哪神秘人手里弄些赤金来,这玩意比什么都难弄。 「今天都提前下工吧!」 见天色不好,似是有闷雷炸响,张贲发话了。 他头也没抬,做着最后的打磨工序。 黎渊收拾了一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水,熟肉凑上去,将没防备的老张头灌翻后,又转身回了锻造房。 「真好东西啊!」 锻兵铺接了人的单子,打废丢失可都是要赔的,黎渊不想坑老张头,但…… 「用一用总行吧?」 伸手握住这口长柄八棱锤,黎渊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张了,锤类天赋的影响还在深入,他觉得自己渐渐喜欢上挥锤的滋味了。 咔嚓! 夜空中,有雷蛇划过。 锻造房中,黎渊轻抚锤柄,眸光幽幽: 「快入冬了,这场雨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场了……」 第89章 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 咔嚓! 闷雷滚滚,电蛇破空,大风吹袭,急雨如瀑。 滂沱大雨中,黎渊迈步而行,细密的雨水沿着斗笠往下流。 「三阶重锤!」 深秋的大雨很有些寒意,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体内似有火焰翻涌着。 六棱锤的五大掌驭效果中,锤类天赋、重若百钧都与破风槌重叠,而碧精铜锤也有破横练甲胄的加持。 是以,出锻造房前,他已掌驭了这口三阶重锤,将相对重叠的百炼破风槌换了下来,跨步之间,也在感受着新的掌驭加持。 【势若风雷:长使重锤者,天赋异禀,体魄强大,重锤挥舞,速如疾风,势若惊雷。】 【攻坚破甲:沉重者自刚强,重锤破风而狂舞,自可坚,可破甲……】 【勇猛无惧:擅使重锤者,大开大合,心无畏惧,猛虎列队于前,亦无惧怕……】 「一口三阶重锤,比两口二阶都要强上许多,不愧是大匠收山之作!」 跨步之间,黎渊只觉心头畅快无比。 每一口兵刃的掌驭,都让他有种脱胎换骨般的剧烈提升,这口三阶重锤尤其如此。 他的速度,力量,进一步的提升,势若风雷似乎也有些作用在身体之上。 砰! 他一步落下,积水飞溅,强大的爆发力瞬间迸发出来,如瀑大雨都被他撞得飞溅。 一步,两步,三步…… 黎渊越跑越快,九大掌驭加身,纵然无锤在手,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加持。 砰! 奔行之中,他脚下内劲爆发,双脚离地,一窜竟至有四十米之远,风雨铺面竟都有些生疼。 「百米三秒不到!唐铜、于真的速度,都不如我了!若再掌驭六合靴,速度还能更快的多!」 黎渊心中振奋,但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 他的体魄不如七星横练身小成的秦熊,估计也比不过打熬了几十年的淬体武者,内劲也很稀薄,禁不住几次爆发。 所以…… 「一击必杀,不中则退!」 跨行大雨之中,黎渊对于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确定着自己的战斗风格。 呼~ 没有开门,黎渊脚下都没有怎么用力,已经翻回了小院中,摘下斗笠挂在门前,进门,换衣。 仍是那件大众样式的粗布麻衣,不同的是,这次不需要破布蒙脸,而是取出人皮面具带上。 「吱吱吱~」 小耗子躲在床底,惊恐的叫着。 铜镜里,映出来的,是个身长臂长,面色蜡黄的中年人,他肩扛着近两米长的破风重槌,强悍而危险。 「备上六合靴,紧要到时候,更换下碧精铜锤,香炉里的东西也腾开,万一不对,一炉子的香灰也有奇效……」 对镜整理,黎渊心中不断的查漏补缺,准备好所有的手段。 任何一次雨夜出门,他都不敢大意,他是要扫除威胁自己的障碍,而不是要和谁人死斗。 想了想,他还是把破布蒙在脸上,又取出一枚增血丹服下,使得气血充盈起来。 这些天,他都没停下服丹,内劲固然长进不小,但得自于真的丹药可也真不多了。 「吱~」 突然,小耗子又发出一声尖叫。 呼! 屋外,有破风落地声。 「又来了!」 黎渊眼皮垂下。 这是第三次不告而入了,这个神秘刀客,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 前几天他睡觉都不 敢脱衣服,手边都放着锤。 「黎渊,出来吧,香主要见你!」 风雨中,封刚带着斗笠,脸色很不好看。 拜神自然是大好事,武功实力能突飞猛进,但拜神前后,至少要有数个月的挣扎期,肯定会影响到秋水剑的打造。 而几个月后,等其余人也都知道了黎渊,打出来的剑他能不能拿到手,都得另说了。 他心中很不愿意,语气也很冲,但屋子里,除了耗子吱吱乱叫外,没有任何回应! 「黎渊!」 封刚面色一沉: 「香主今夜还有要事要办,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时间,你我都吃罪不起!快快出来……」 屋内一片死寂,耗子都不叫了。 ‘赤金得另寻门路了…… 黎渊持锤而立,麻衣下,周身赤红,内劲游走在肩臂之间,心下微冷。 他自然不可能去见那邪神教的香主。 「好大的胆子,我叫你,你敢不出声?」 封刚面色一沉,跨步间,一个拂袖,劲风混杂着雨水将木门撞开: 「你……嗯?!」 怒斥声还未出口,已换成惊咦,一团黑影飘忽无声,以极快的速度重锤向自己的胸口。 「不知死活……」 微微一惊,封刚心中冷笑。 区区一个内劲不成的学徒,也敢向他出手? 下乘锤法圆满又如何,瞧这锤轻飘飘的样子…… 封刚拂袖,准备给这小子一个教训,可下一刹,他的双眼瞪圆,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轰!」 像是有惊雷落在院中。 「我?!!」 封刚只觉自己像是被攻城锤砸中一般,瞬间就感觉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胸口同时一痛。 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倒了院子的土墙,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破了的水袋,鲜血狂喷而出。 这怎么可能?! 泥泞飞溅中,封刚整个人都懵了,他的手臂连同胸腔被一下打碎了! 「你?!」 劲风起于大雨之中。 黎渊一下暴起,一击而中的重锤再度抡圆砸下。 势如风雷,重若百钧! 砰! 骨肉成泥! 这一锤,黎渊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阻挡,锤如空挥般砸在青石地上,溅起大片带着鲜血的泥浆水。 「淬体还是内壮?硬扛下第一锤没死,只怕是内壮了?内壮,偷袭也只要两锤,正面打…… 不如偷袭!」 黎渊冷眼扫过烂泥也似的尸体。 屋内,他蓄势多时的一锤,其实比起第二锤都要狂暴,举重若轻下,是包括内劲在内的全力爆发。 一堵石墙他都有把握轰塌,肉身硬抗一锤,令他都惊诧。 至少,他自忖自己绝不可能扛得住自己那一锤,不,半锤…… 「内壮武者的体魄如此惊人?还是内劲……」 心中转念,没耽误他的动作。 飞快的搜尸,将那口长剑连同腰包都丢到掌兵空间内的香炉中,黎渊一手提尸,一手提锤, 快步奔入风雨之中。 「呼!」 跨过几条街道,黎渊随手将那不知名的剑客尸体丢进臭水沟,身形一转,已向锻兵铺而去。 两锤打死这个疑似内壮的剑客,他信心更足了,回想着那日练武场上的一战,他自忖,纵然正面打,也 有极大的胜算。 若是偷袭…… 「啊!」 突然,黎渊止住脚步,猛然看向内城方向,隐隐间,他像是听到了惨叫,而且,不止一声。 「……邪神教的那伙人?那香主动手了?他们要对谁动手,方女侠,还是那个鬼面般若?」 想起那不知名剑客所说的话,黎渊眉头一皱,旋即放缓脚步,慢慢绕向锻兵铺。 若真是那香主要动手,曹焰只怕也要有所动作…… …… 「啊!」 风雨之中传来惨叫,路府后院,还未睡下的方云秀敏锐察觉到,这惨叫声似乎距离路府很近? 唰! 她的动作很快,提剑窜入雨幕,方才翻上房顶,就觉肩头一沉,韩垂钧的声音飘忽而至: 「想当年,枯月师妹号称冷面罗刹,与老夫齐名,怎么教了你这么个心慈手软的东西?」 「韩老……」 方云秀脸色一白,不敢反驳。 「宗派弟子们,比起整日里勾心斗角的底下人,多少差点历练,因而,老夫始终教导你们,斗力不斗智。」 屋顶上,韩垂钧负手而立。 除却斗笠外,他浑身衣衫干燥整洁,滴水不沾,风雨呼啸而来,却似乎无法近其身,就已溃散成一团团雨雾。 「曹焰、路云清之流,脑子好使,精擅人情世故,把地头蛇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斗笠下,鬼面泛着红光,韩垂钧远眺府外,似乎可以看到一队队的城卫如蚂蚁般散各处,所过之处,尽是刀光与血腥: 「如何破局,唯杀而已!」 人情世故,处事方式,不是山里能教的,再天才的武者,闭门练武也无法人情达练。 早好几十年,他就懂这个道理了。 玩起心眼子,他都不觉得自己稳赢这些地头蛇,但又何必? 一些土鸡瓦狗,碾杀就是。 谁还没点优势了? 「弟子……谨记!」 方云秀低下头,雨水打湿了衣发。 韩垂钧的话,她并不赞同,如果神兵谷人人如他一般行事,只怕早就被夺去封地,打为邪魔外道了。 「离合武馆、三河帮、柴帮、渔帮、锻兵铺、一字客栈……内外城,十六家势力,你一家家走一遭吧!」 看了一眼烛火亮起的路府,韩垂钧微微一顿: 「这里,老夫帮你料理吧!」 「韩老!」 方云秀勃然色变,她心中最担心的一点被点破了。 砰! 她还想说什么,只觉后背一痛,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 「韩老,路府留给我,弟子必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雨中回头,方云秀心中惊忧,却也不敢停下,房檐上一点,已提剑杀向雨幕之中。 「对了,锻兵铺不用去了,老夫得去瞧瞧你说的那个锤法好苗子,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听到韩垂钧的声音,方云秀心下微紧,却也也没回头,她跨行在沿街的屋顶上,只觉四处都有惨叫,喊杀声。 滂沱大雨下,她都闻到了血腥气。 沙平鹰的狂啸,她隔着好几条街就听到了,这位师弟精擅横练,一条镔铁长棍舞动如风,手段狠辣,颇有当年韩垂钧之势。 「韩老是要杀绝了高柳的帮派……」 方云秀心头发寒,却也只能提剑杀入其中,至少,她要保住路白灵,这是她姐唯一的骨血, 她唯一的亲人…… …… 呼呼~ 风雨更急了。 韩垂钧轻点屋檐,人如鹞鹰般扑向城外。 「雷朝宗,唉,小鱼儿一条,勉强吃了吧。」 跨雨而行,韩垂钧两臂舒展,其速极快。 他的气血旺盛,整个人犹如一口熊熊燃烧的火炉,风雨都无法靠近,稍稍靠近,雨水就化成雨雾。 「嗯,聚在一起了,倒也不枉老夫之前放你一马……」 相隔小半个城区,韩垂钧已经嗅到了那股令他恶心的香火味。 发鸠山里,他只打了一锤,可不是打不死,而是打死了稍大的鱼,其他的鱼苗四散而逃,捕杀就要耗费百倍功夫。 他钓鱼多年,哪有鱼脱钩的? …… 「有血腥气!」 靠近内城,一间院子里,雷朝宗丢下撕扯下大半的羊腿,不见如何动作,已翻上屋顶。 「香主,是城卫!」 这时,雨夜中有人惊惶而来: 「上千城卫在城中大开杀戒,是韩垂钧,韩垂钧来了!」 这条小巷内窜出一条条身影,此刻神色皆为之一变。 「上千城卫?附近几县的城卫都来了?」 隔着雨幕,雷朝宗都听到了声声喊杀,血腥气更是浓重无比,好似已经彻底被人包围了。 「他调动附近城卫,不是在搜索年九,是要对付我!」 雷朝宗心头一沉,有心想要杀上去,可看着一干属下面上的畏惧,以及隐隐作痛的胸口,只得咬牙: 「去找曹焰,拿了兵器,出城!」 …… …… 「呼!」 雨夜中的锻兵铺,十分安静,只有后院亮着点点灯火。 黎渊轻车熟路,绕开护卫,轻松进去,路上还顺道看了一眼张贲,老张头呼呼大睡。 「高柳县内外这十多家势力只怕都与邪神教有着关系,那什么香主要动手,只能是对神兵谷的人下手……」 隐在一角,黎渊没有急着去后院,而是蛰伏在侧,等待着。 作为高柳唯二的内壮武者,那香主一动,曹焰必然要动…… …… 「内城有些不对,雷朝宗提前动手了?不对,他刚才派人召我前去,动手的话,也该是过几天? 难道是那韩垂钧……」 后院,屋顶,曹焰撑着雨伞,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那封刚……不管了,雷朝宗既然要见我,那我就先去见见他,如果真是韩垂钧出手……」 第90章 一力降十会! 若真是韩垂钧…… 大雨中,曹焰驻足良久,方才回到屋内。 他生平无二色,老妻死后未续,仅有的女儿也早就送走,倒也无甚后顾之忧,纵然这次是神兵谷胜了,灭门也灭不到他家。 唯一舍不得的…… 「我曹家两百多年来积攒的家业,也不知便宜了哪家?」 黑暗中,曹焰面皮微抽,他有些后悔,但很快将这念头打消。 他很清楚,被邪神教盯上那一刻,他就没有了选择,如今,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咔嚓! 电闪雷鸣,大雨更急了。 「成,我锻兵铺独享高柳县,不成就走,我和女儿无恙便好,至于其他人,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带上斗笠,抓起虎咆刀,曹焰心中一定,跨步闯入雨幕之中。 「啊!」 夜雨之中,隐隐有惨叫传来。 「不行,我不能去找雷朝宗……」 曹焰微微皱眉,再度翻上房檐,夜雨之中,他看到了内城亮起的火光,凝神静听下,那惨叫声似乎越来越近。 「谁胜谁败?」 曹焰眉头紧锁,高度凝神,希望从那些惨叫声中辨别出什么来。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曹焰猛然一个激灵,他听出来了这声惨叫的主人…… 「邪神教败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同时,曹焰不假思索的转身,看了一眼亮起灯火的锻兵铺,斩掉心中最后一丝不舍, 内劲爆发,夺路而走。 神兵谷,亦或者任何割据一方的势力,对于境内反乱者,是必然要族灭一门的,他早几年前,就已做好了打算。 密室,细软,房契地契,他早已藏好。 这些在,纵然邪神教败了,只要他能逃走,纵然锻兵铺被肃清,他也无所谓,不过是些下人而已,死了再招就是。 「啊!」 夜雨中,惨叫声越来越近,锻兵铺内已有零星的灯火亮起,似乎有护卫已经被喊杀声惊动,去外面探查。 阴影之中,黎渊靠着墙挪移了多次方向,大雨的冲涮下,犹如猎食之前的猛虎,蛰伏爪牙,待时而动。 「惨叫声,从内城往外,那就不会是邪神教的人在动手……神兵谷,出手了!」 黎渊心里有过一丝动摇。 如果真的神兵谷在清算,那么,他不出手,曹焰也必然难逃此劫,他此时就该撤走,凭借着方云秀的令牌,他大可以抽身事外。 但…… 「万一曹焰跑了,锻兵铺就完了……」 过去的一年里,黎渊看了许多书,对于神兵谷,乃至于其他宗门处理类似事情的方式也有理解。 反乱者,族诛灭门! 意图反叛者,首恶必诛! 「呼!」 某一刹,黎渊的眼神一动,一道身影,踩着围墙极速而过,一抹光影同时在他的眼前划过: 【虎咆刀根本图(二阶)】 曹焰! 黎渊的眸光瞬间亮起,脚下重重发力,蓄势多时的一锤,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砸向了那极速掠过的身影! 千斤之力、举重若轻、重若百钧…… 四肢膨胀,双手握锤,黎渊毫无保留,将全部的力道尽数爆发出去,他甚至能听到衣衫被膨胀的肌肉撑裂的声音。 磅礴巨力,落时无声! 「谁?!」 黎渊这一锤,极重,极快,又没有掀起风声,但曹 焰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涌来的刺骨寒流。 锤无声,却荡开了雨幕。 「你是谁?!」 奔行之中,曹焰生生转身,宽刀连鞘横着斩出,气血鼓荡,内气爆发,要一击斩掉身后暴起的偷袭者。 砰!! 锤刀相触,刀鞘瞬间炸裂。 「白猿披风锤?!」 碰撞之前,曹焰已然认出了偷袭者的武功,眼底尽是惊怒与不可思议。 铺子里已经没有修白猿锤成内劲的高手了…… 但下一刹,这念头轰然破碎,整个人已是如遭雷殛般,身躯剧震。 他全力斩出的虎咆刀居然被打的脱手而出! 「啊!」 曹焰怒吼着跌入雨幕之中,他的右手虎口撕裂,小臂更是弯曲出一个惊人的弧度,染血的森白碎骨都离体飞出! 而那暴起偷袭者,落地之后再度弹起,再起一锤,居然比第一锤还要凶猛,还要狂暴。 如此凶猛狂暴的锤法,竟然没有听到破空声? 「你猜!」 风雨声中,曹焰挣扎躲避,听到了不冷不淡的声音。 呼! 内劲爆发,黎渊紧追不舍,巨锤挥舞如狂风般打向那手臂已废,已无寸铁可用的曹大掌柜。 举重若轻,势大力沉、重若百钧的搭配,再立奇功! 「啊!」 曹焰几乎将牙咬碎。 锤法,绝不笨拙,尤其是长柄锤法。 长柄锤法,与棍法是有相通之处的。 那巨槌长近两米,柄身手臂粗细,锤头好似人头大,狂舞之下,发出猿虎嘶啸之音,速度快到令人发指,力气还大到离谱。 是谁? 是谁要杀我?! 一击之下手臂断折,曹焰一退再退,心中惊怒已极。 他真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过如此凶残的敌人。 而且,那锤子,怎么有些眼熟…… 「吼!」 再避开一锤,曹焰的体内像是有浅浅的虎啸声炸响,气血混杂着内劲爆发,竟施展出一门极高明的拳法来。 只是,再高明的拳法,失去了习惯用的那只手,威力也会大降。 噗! 大口逆血喷出,曹焰的左臂立成齑粉,整个人竟像是被狂风吹起的稻草,飞出十多米远。 「结束了!」 锤劲爆发至此,黎渊都感觉到了周身的刺痛,可旋即已直扑而上,重锤再度砸下。 砰! 泥泞中,曹焰双腿弹抖,竟仍有余力躲避,他疯狂逃窜,却似听到虎啸声在耳畔炸响,身子居然僵硬了一瞬间。 虎威! 黎渊快步跟上,重锤如风,吹散雨幕。 「你?!」 曹焰不甘回身,却已经躲不开那轰然落下的巨槌,但他却好似想起了什么。 那是,内库里摆放多年的百炼破风槌! 买走它的人是…… 「黎渊!」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人头大的重锤砸下。 这一下,曹焰必无可避,贴身的内甲也全无作用,只听‘砰的一声,胸膛塌陷,骨头成泥,鲜血狂喷而飞溅。 「黎……」 泥泞中,曹焰怒目圆睁,不甘,却只能看到一抹血红,气息已绝! 「内壮武者的体魄,着实惊人!」 飞快收起重锤,摸尸,捡刀,黎渊转身就走。 而几乎他刚走 ,一道道狼狈的身影也从外墙窜了进来,几个拦阻的护卫被打得横飞而起。 「曹焰!」 有人大声呼喝。 那几人冲入后院,飞快回返,有人看到了横尸大雨中的曹焰: 「曹焰死了?!」 死了?! 雷朝宗重重落地,看着被重锤击杀,血都未凉透的曹焰,只觉心神冰凉一片: 「韩垂钧!」 他怒而抬头,双眼赤红,形若癫狂,直骇得其余几人连连躲避: 「滚出来受死!」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风雨中,韩垂钧的回应飘忽而至,那雷朝宗声如狂狮,脚下的地面不断开裂,周身涌动着狂暴无比的气血与内劲。 「狂狮劲啊!」 韩垂钧自阴影中缓步走出,略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伏尸的曹焰,对那个密室,他也很有些兴趣。 可惜了。 他心下摇头,再看那狂狮怒吼般的雷朝宗,眼神中已不带任何情绪。 呼! 下一刹,他整个人已离弦之箭般掠出,斗笠扬起,鬼面泛红,灌风的大袖中滑出一柄袖珍小锤。 砰! 砰! 砰!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四散躲避的六个邪神教高手的胸膛已尽数坍塌,倒飞着撞到石墙上,深陷其中。 「韩垂钧!」 雷朝宗怒发狂舞,巨大的危机感生生让他脱离了癫狂。 他甚至没有看到韩垂钧的身影,却已不假思索的双臂横在身前。 继而, 袖珍小锤穿雨而来,轻轻点下。 嘭!! 雷朝宗的眼珠瞬间充血。 只这么轻轻一点而已,他鼓荡的气血内劲,双臂内甲,连同胸骨已全部被打穿,内脏连同脊椎都从背后喷了出去。 「不,不可能!」 风雨好似瞬间小了许多,看了一眼胸腹间前后洞穿的空洞,雷朝宗艰难抬头,看着轻按斗笠,不沾风雨不沾血的鬼面人: 「我,我也是易形……」 「蠢材!」 韩垂钧顺手摸走了他的钱袋,内甲,擦肩而过,走向雨中那具被锤杀成不像样子的尸体,风雨盖过了他的回答。 「你易一形,我易百形!」 …… …… 「呼!」 关上院门,坍塌的土墙只能暂时不管,黎渊回到屋里,方才松了那口气。 这时,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涌来的剧烈痛楚。 四肢、腰腹,甚至后脊,全部被巨力爆发所拉伤,不少地方淤青一片,两只手臂更是渗出黑血来。 「体魄跟不上爆发力啊。」 拿出药膏擦着身子,黎渊额头见汗,暴起杀人不过片刻,但养伤至少得七八天往上走。 但他心中自然是颇为满意的,刚养出内劲,就能锤杀高柳县的第一高手,还有什么不满足? 「第一锤,至关重要,要是没废掉他的手臂,我只怕得苦战……」 擦好药膏,黎渊扯下人皮面具,还没换衣服,就听得院门被人敲响。 「谁?!」 黎渊脸色微变,往窗外望去。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斗笠人缓步走进来: 「老夫,韩垂钧!」 第92章 黎爷 压在心头多日的大石落地,黎渊难得舒缓,昏沉沉睡去,再睁眼,大雨已停,天色微亮。 「老韩这手正骨的功夫,真神技啊,就那么一抖,爆发的暗伤去了一大半。」 舒展筋骨,黎渊只觉内外通透: 「爽!」 听着浑身骨节摩擦的‘噼里啪啦响,黎渊觉得自己的内劲又有长进,似乎七星横练身也有不小进步。 「真,自虐武功啊!」 心里嘀咕了一声,黎道爷觉得自己的心情比今天的天气更晴朗。 兵道斗杀锤,想用就用,想练就练,再不用避讳谁了,曹焰的窥视与压制,也完全不复存在。 如今的锻兵铺,只有两个掌柜,老张头和自己。 「今个,赏你一抹丹药!」 用指甲盖刮了一抹蕴血丹的药粉给小耗子,黎渊大踏步来到院子里,一甩手,练功锤已破空而动。 不是白猿锤,而是斗杀锤! …… …… 内外城的喊杀声持续了足足一夜。 第二天,当提心吊胆的百姓们推开门时,惊奇的发现,好似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队队城卫巡视街道,连夜冷雨冲走了一切痕迹。 「邱捕头?」 有小贩惊呼一声,在街头上看到了失踪多日的邱达。 他穿着皂角服,背着一口断裂的宽刀,一如往常般,带着一班衙役匆匆走过,不少人议论纷纷,很是诧异。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河帮驻地起火,死了好些人啊!天刚亮时,我看到一辆辆马车,拉着不知道多少具尸体往城外去了……」 「何止三河帮?柴帮、渔帮也都遭殃了!死得好,老子天天砍柴,累死累活要上供一半给他们!」 「听说,他们谋害了邱统领,神兵谷的大人们来清算了!」 …… 邱达止步,扫了一眼路旁的早点摊,几个食客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锻兵铺曹焰,联合内外城十数家势力,勾结大盗年九,谋害了路县令、邱统领,昨夜已然伏诛!」 有衙役敲动铜锣,高声说着。 一条条街道,都有衙役通知,安抚人心,也数着各家势力的罪状。 内外城的百姓们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不哗然。 那伏诛的一家家势力,对于他们来说可都是了不得的庞然大物,一夜之间全部坍塌,自然引起莫大的震动来。 「三河帮、柴帮、渔帮驻地都空了,各家小头目,加上顽抗的帮众全数格杀……城卫们正在清点缴获。」 听着属下的回报,邱达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痛快至极。 过去的几个月,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藏,几次都差点被砍死街头,可都拜这些人所赐。 「大伯,你可以瞑目了!」 邱达心中黯然。 纵然这些凶手伏诛,但他大伯也回不来了,邱家的脊梁生生被打断,除非自己也修成内壮,否则,再难有之前的声势。 甚至夺回来的家业,也未必就保得住。 除非能再度搭上神兵谷…… 「捕头,有,有一家,昨夜无事发生……」 邱达猛然抬头,隔着一条长街,他已经看到了那衙役所说的那家势力: 「锻兵铺!」 …… 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锻兵铺是内外城有数的势力,但拜入锻兵铺的学徒们,必然 是相对来说最穷的那一类人。 一众衙役敲着铜锣通知,昨夜发生了什么,锻兵铺的学徒们当然也听到了,但除了少数逃走之外,大多数的学徒都没走。 「大掌柜也死了?!」 宿醉的张贲揉着眉心走出门,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懵了:「怎么,怎么可能?!」 他三步并一步冲到人群中,看着一团烂泥般的曹焰,一个踉跄,差点昏厥过去。 「师傅!」 王虎反应很快,保住张贲,猛按人中,好一会儿,张贲那口气才喷出来: 「天杀的,谁要灭我锻兵铺吗?!」 一点活路都不留啊! 秦熊、唐铜、于真、曹焰…… 不到一年,锻兵铺的管事的,居然死了一茬! 「师傅,节哀啊!」 「张老,您别太伤心了,您要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张老……」 一众学徒、护卫们都涌了上来,生怕张贲也出事。 「我,我……」 张贲喘着大气,这才想起来:「赵,赵头领呢?」 「赵,赵头领……」 围着的学徒们脸色皆变了,还是王虎低着头回道: 「赵,赵头领昨夜全家逃亡……现在,只怕,只怕都在乱葬岗……」 「什么?!」 张贲差点再度晕倒。 听着一众学徒七嘴八舌的声音,他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内外城十多家势力,除了锻兵铺之外,全部被扫灭了,除了普通学徒和帮众,所有的头目、管事全被城卫绞杀了! 「黎渊呢!!」 一把推开四周的学徒,张贲脸色煞白,已经不敢想象了。 王虎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敢出锻兵铺一步,可听着外面的铜锣声,也都脸色不好。 这时,有声音传来: 「黎爷自然无恙。」 「谁?」 张贲定了定神,才看到鱼贯而入的一众衙役: 「邱达?你,你没事?」 邱达被通缉,在前几个月也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知道的,还暗叹过人走茶凉。 「承蒙方女侠搭救,韩老庇护,邱达侥幸逃得一命……」 邱达微微抱拳,态度温和,让他身后气势汹汹的一干衙役都不由得错愕,之前那几家,捕头可不是这个态度。 「邱捕头安然无恙便好。」 张贲觉得自己昨天喝太多了:「邱捕头说的黎爷是?」 「正是您老爱徒,黎渊,黎大爷!」 「黎渊?!」 「邱,邱捕头叫他黎大爷?!」 「黎渊他,他……」 张贲有些发懵,一干学徒们更是哗然,便是一旁的岳云晋、吴明等人,也都不由得错愕。 邱达虽然只是捕头,但他可是早几年前就养出了内劲,加上手下的一班衙役,在内外城的名头可是很不小的。 「黎,黎大爷应该在吃早点,待他来了,诸位便知。」 有衙役上前说着,总觉得心里别扭。 黎渊的名声可不小,锻兵铺新秀,能打上品利刃的匠师,锤法圆满,被方女侠看重的高柳县天赋第一人、锻兵铺半掌柜…… 可一年前,那还只是柴渔坊一个破落户。 何止是他们,邱达心中也十分别扭,他还记得大半年前,自己经秦熊领着,来审问的那个学徒恭谨的模样。 才一年啊…… …… 「老韩真讲究啊,内外城十几家,真就留了锻兵铺没动。」 提着小两米长的大锤吃着早点,黎渊都有些惊异。 他自然懂分寸,曹焰作为首恶之一,锻兵铺不可能不被清算,所以昨夜他只为张贲求了情而已。 「没想到啊!」 三两口吃了剩下的馒头鸡蛋,黎渊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向锻兵铺,把玩着更换下来的长柄六棱锤,心中很是不舍。 这是他入手的第一把三阶,而且是极为契合自己的长柄重锤。 「一口三阶重锤而已,等拜入神兵谷,四阶五阶的说不定一大把!」 心里安慰着自己,黎渊走进锻兵铺。 他本来打算先去锻造房的,可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一抬头,就看到了张贲在内,大几十号学徒、帮工。 「怎,怎么了?」 饶是黎渊,也被这一大片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黎爷!」 接下来走出人群的邱达,则让黎渊更加错愕了。 什么鬼? 不过稍一愣,黎渊已经回过神来,知道这必然是因为韩垂钧。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黎渊也没纠正邱达的称呼,问道: 「邱捕头有何贵干?」 一年后的再度见面,这位邱捕头沧桑了许多,也圆滑了许多,微微抱拳: 「邱某路经锻兵铺,想着您或许需要人手,故来此等候……」 「帮手?」 看了一眼神色复杂,敬畏的锻兵铺众人一眼,黎渊回过味来了: 「然后呢?」 这师傅不白拜啊,这是要将锻兵铺留给我? 不对,该处置,还得处置! 黎渊转着念头,而邱达则抱拳: 「任凭吩咐!」 「这样……」 黎渊想了想,没说话,而是看向张贲:「师傅,依您看呢?」 「大,曹焰勾结大盗伏杀邱统领,如同谋反……」 张贲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恨曹焰将所有人拉下水,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拂袖离去: 「你,你随意吧。」 见张贲没话说,黎渊想了想书上记载着,各家宗门对于反乱者的处置,问道:「嗯……曹家人呢?」 「回黎爷!」 邱达身后的衙役拱手回道: 「沙爷天不亮来过,姓曹的,全部拿下,如今都在县衙,等候韩老发落。」 「赵头领呢?」 「他,他昨夜举家逃亡,被沙爷碰个正着,全,伏法了。」 「王功呢?」 「下了大狱,等候处置。」 「……」 真,摧枯拉朽,杀伐果断。 黎渊一时有些无言,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诸多学徒护卫: 「该杀的都杀了,锻兵铺的掌柜,如今就我和师傅,你要我处置什么?」 邱达没说话,只是看着锻兵铺的前后院,羡慕不已。 这哪里是考教? 黎渊心跳加速,已经明白了。 锻兵铺,姓黎了! 第93章 你要走老夫的道路 前后三天不到,高柳内外,参与伏杀邱龙的势力全部土崩瓦解,牵扯深的,下到普通帮众,上到头目、主事、掌柜,尽数伏诛。 牵连的都将牢房塞满了。 一气客栈、三河帮、柴、渔帮等等势力,全部被查抄封禁,房契、地契、卖身契全部堆到了县衙里。 真个让高柳百姓知道了,什么是蛰龙府的天。 高柳县衙是一座坐北朝南八字开的六进院落,门口蹲着一对石狮,站着两个衙役,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黎渊头一次来衙门,走过大门,进入仪门,迎面就是飞檐翘角、高耸威严的三楹大堂。 县丞领着文吏,清点着一箱箱的查获。 大堂里,韩垂钧斜躺在椅子上,听着县尉刘宾的汇报。 「……合计得银一万八千六百两,黄金一千三百余两,房契一百六十三张,地契…… 卖身契一千六百七十二张,田亩八千四百顷……」 「寻常兵刃两千一百口,利刃二百三十口,上品利刃七十三口,内甲六件,重甲三件!」 「重甲?」 韩垂钧睁开眼:「哪家这么大胆?」 「高柳县居然有人藏重甲?」 黎渊也有些吃惊。 大运不禁刀兵,只禁弩甲,尤其是重甲,常言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三张重甲,足够抄家灭族了。 「三河帮,内城卫家,一气客栈,这三家各自藏了一张重甲。」 刘宾躬身回答,礼数甚恭。 「江湖武斗,内甲就够了,这三家藏着重甲,果然是图谋不轨!」 韩垂钧看了一眼黎渊。 后者忙回:「师傅明鉴,锻兵铺里绝无重甲……」 说着,黎渊心里一突,想起了曹焰的密室,那密室,张贲都没进过,他也不知道在哪。 但他估摸着,那几家都藏有重甲,曹焰未必就没有,甚至,都来自锻兵铺都说不准。 「曹家已尽数伏诛,有也无妨。」 韩垂钧轻飘飘一句话放过,让刘宾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黎渊,心里忍不住艳羡。 这小子一步登天了这是…… 「继续吧。」 黎渊走到桌案后,看着那厚厚一摞的房契、地契、田契,心中不由得咋舌。 比起现银来,这些才是这些势力的立足之本,内外城最繁华的街道,最好的地段,最肥沃的田地,都在这里了。 不对,还缺了锻兵铺的…… 「……牢房内,尚有一百四十二人未有处置,不知韩老……」 听得刘宾汇报完,韩垂钧方才坐正: 「有牵扯的多已杀了,这些底层的苦哈哈倒无甚所谓,审问一下,没问题的记录之后,就遣散了吧。」 「是!」 刘宾忙点头,记下。 「这些地契房契之类……」 韩垂钧看了一眼黎渊,后者心头一跳,他又摇头: 「登在城卫名下吧,以低于市面三成的价,租给商户,至于田亩,寻人租种,按两成收租吧!」 「韩老真宅心仁厚!」 刘宾满脸叹服。 这年头,田亩外租,少也得收四成租子,多了甚至有六七成,这些家的田亩可都是上等肥地,换成他,起码得收七成租…… 「宅心仁厚?」 韩垂钧自己都差点笑了,摆摆手,让他滚蛋。 刘宾躬身退下,带着一班衙役匆匆而去,后续安排可比抄家要难多了。 「锻兵铺的房 、地、田契,也要如此处置。」 「是。」 黎渊当然没有意见,这本来就不是他的。 「千年以来,谷内处置境内反乱势力,一向是,三成归谷内,六成还于地方,个人只能拿一成,你可知道原因?」 韩垂钧看向还未入门的便宜弟子。 「以防杀良冒功?」 黎渊品出点东西来。 「你倒真有些聪慧。」 韩垂钧有些诧异,点点头: 「抄家灭门发横财是各家宗门的大忌,没这个规矩在,蛰龙府早就大乱了。」 韩垂钧起身,出门。 黎渊跟着。 衙门内外都很热闹,十多家势力土崩瓦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清点完成的。 「对了,元家为巴结老夫,耗费大笔银钱购入珍稀铁料,托锻兵铺打造了一口极品重锤?」 寻了处酒楼,韩垂钧很是点了一桌子酒菜,桌上问起。 「确有此事,锤子如今就在锻造房。」 黎渊起身斟酒,三天前,他就把锤子放回锻造房了,张贲还在做着最后的打磨。 「一口极品重锤,价值约在一千两左右,铁料的话,得二百两上下,你若想要,还得承担打造的费用。」 韩垂钧看了一眼黎渊,这便宜弟子的心思,都快挂在脸上了,分明是做给他看的。 女干猾的小子…… 「多谢师傅!」 黎渊心中大喜,忙端酒。 不入手也就罢了,都掌驭过了,他真有些舍不得。 「瞧你这点出息!」 瞪了他一眼,韩垂钧受了他这杯酒。 这时,换了一身干练黄色武袍的方云秀走了进来,见两人相谈甚欢,心中竟有些钦佩。 她也好,沙平鹰,甚至内门这些个弟子,就没有哪个能和这位韩老相处这么融洽的。 简直是,臭味相投? 「处理完了?」 韩垂钧放下酒杯。 「回韩老,已处理妥当。」 方云秀躬身行礼:「路府家丁、丫鬟全部遣散,田亩、地契全部上缴县衙,路白灵……」 她微微一顿: 「弟子会带着她回谷。」 路家,也完了。 黎渊给方女侠摆上碗筷,心下一凛。 他这便宜师傅,是真个杀伐果断,哪怕有着方云秀的关系,路府也没能逃过一劫。 事实上,若非锻兵铺掌柜的死了一茬,只怕也难逃清算。 真算起来,还是道爷救了锻兵铺? 「武功呢?」 韩垂钧夹了一筷子鱼肉,他很好这一口。 方云秀额头见汗:「韩老……她,她是弟子唯一的亲人。」 「所以,你要留着她,再传她武功,助她养出内劲,武功大成,宰杀了老夫,再灭了神兵谷?」 看着跪倒在地的方云秀,韩垂钧有些失望: 「斩草除根的道理,你要老夫教你几次?」 「弟子……」 方云秀脸色一白。 「老夫留她性命,是你苦苦相求,卖你师傅个面子……」 韩垂钧放下了筷子: 「废了她,看好她,否则,你该知道老夫会怎么做!」 「弟子,明白了。」 心下的侥幸被戳破,方云秀脸色十分难看,身子颤抖。 韩垂钧的道理,黎渊倒是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对自己人都这么狠,他也觉有些心惊。 废掉路白灵,对于韩垂钧来说不过弹指而已,他一句话,沙平鹰就给办了。 但他这摆明了,要方云秀亲手废了路白灵。 「老韩真狠人,得罪了他,怕是睡觉都不安稳……」 黎渊喝了口酒,心里直犯嘀咕。 「韩老!」 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魁梧汉子推门而入,正是沙平鹰。 这几天,黎渊与他见过几面,比起方云秀,这位沙师兄显然要憨直的多,也果断很多。 沙平鹰也没看出气氛不对,自顾自的落座,端起酒杯: 「韩老,我来的路上居然碰到一个自称路云清女儿的泼妇……」 「你?!」 他一说话,方云秀的脸色已然大变: 「她人呢?!」 沙平鹰似乎才察觉到不对,脸色一下僵住: 「没,没杀,废了……」 砰! 方云秀的剑都没出鞘,沙平鹰已是离地而起,撞破了窗户,从四楼重重摔到了大街上,引来一片惊呼。 「韩老饶命啊!」 沙平鹰差点摔懵,回过神来就惨嚎一声,拔腿就跑。 「好家伙……」 黎渊这才惊觉,他似乎小瞧了这位沙师兄。 这哪是憨直,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摸了摸下巴,他觉得自己学到了。 一巴掌将沙平鹰拍出窗户,韩垂钧冷笑: 「你们倒是同门情深!倒显得老夫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了!」 「滚!」 老韩发怒,方云秀狼狈告退。 她脸色仍白,但似乎脚步要轻快许多了。 「不成器的东西!」 韩垂钧端着酒杯,斜了一眼黎渊: 「快吃!」 黎渊脸色一僵,很从心的低下头,大口吃喝。 这师傅好像没那么好相处啊…… …… 黎渊吃的飞快,一桌子酒菜大半都下了他的肚子。 酒足饭饱之后,小二来收拾了残羹冷炙。 韩垂钧这才开口: 「白猿披风锤、部分兵道斗杀锤外,你就只学过了一些粗浅的横练武功,是也不是?」 「是!」 黎渊坐的笔直。 「少了。」 「少了?」 黎渊微微一怔:「方女侠说,习武最好精擅一门,不要分心他顾……」 「那是她的路子,不是你的路子!」 韩垂钧摇摇头: 「读书人讲究个因材施教,学武也是同样的道理。不同人的根骨不同,适合的武功也就不同, 天赋不同,走的路子,自然也就不同……」 韩垂钧平静开口。 黎渊凝神静听,他算是半个野路子,最缺的就是师承,自然无比用心。 「内劲之前无甚说法,只需修成气血大循环,学什么武功,无甚所谓,无论什么武功,练得久了,终归能逼近人体极限,养出内劲来……」 「养内劲,只有用药服丹即可。淬体,则是通过各种武功招式,引动内劲覆盖气血循环,滋养体魄的过程。」 「内劲,对外可开碑裂石,对内,则可滋养周身……内劲覆盖气血循环时,武者将触及第二次人体极限……」 话到此处,韩垂钧微微一顿: 「你天生神力,内劲方成,就足可媲美根骨上等的淬体大成武者,这,算是天 赋异禀。」 淬体大成,是两千斤巨力? 黎渊心下了然,这和他所知大差不差。 ‘千斤之力加持下,单纯爆发力,他不输淬体大成,还得是上等根骨的淬体大成。 于真、王定之流,淬体大成也不如他。 「下乘武功,到这一步也就是极限了,劲力入内,就得触及中乘武功,气血小循环,绝不可能修成内壮!」 对于黎渊耗费苦功,修成气血大循环,韩垂钧颇为满意。 这小子能克制欲望,没师承的情况下,也能选择正确道路,倒是不容易。 「要成内壮,必须要气血大循环?」 黎渊心下恍然。 这才是秦熊改修虎咆刀的原因吧? 「何为内壮?内劲贯穿全身是基础,由外而内,强壮自身,才叫内壮。没有气血大循环,覆盖全身都办不到,谈何由外而内?」 韩垂钧继续说着,他弟子众多,早就轻车熟路: 「劲力入内,武者第二次打破人体极限。内壮武者,动如恶虎,疾如飞鹰,力道暴增能生撕虎豹,耐力惊人,不输烈马。 内劲于皮肤之下交织成网,犹如一层皮膜,不惧寻常刀兵……」 怪不得曹焰那么难杀…… 不对,他之前暴起偷袭的那个不知名剑客难道不是内壮? 黎渊心中想着,有些失神。 韩垂钧适时停下,喝了口茶,容他消化记忆,好一会,见他抬头,方才道: 「你天生神力,又以重锤偷袭,杀曹焰这么一个野路子算不得什么,换成你方师姐、沙师兄,你当时就死了……」 「弟子谨记!」 黎渊神情肃然。 他又没想过偷袭方云秀、沙平鹰,不过,韩垂钧这话,也给他提了醒。 要偷袭这些宗派弟子,得更加小心,更加的出其不意才行…… 「师傅,易形呢?」 黎渊主动询问。 他之前问过方云秀,但都没得到解释,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至于易形,你只需记住。气血、内劲、淬体、内壮,这四个境界,都只是为了易形做准备……」 「易形者,已然非人。」 韩垂钧并不藏着掖着,见黎渊有兴趣,就和他多说了几句。 什么好高骛远,不好高骛远的武者,他也瞧不上。 「非人?」 黎渊一怔。 「习武,本身是强壮体魄,打破极限的过程。易形,则是拔升极限的方式……」 人体,有极限。 于诸多方面,不如诸般野兽,更不要说那些珍稀灵兽了。 「易形,顾名思义,乃是效法万兽,改易自身根骨,提升人体极限的法门!易形越多,禀赋越深,实力越强。」 「为何宗门收徒首重根骨?上等根骨,天生就具备至少一形,甚至二三形!如火龙寺的‘岳重天,生有‘赤龙形体,天生具备九种形体!」 「故而,他易形之后,天然就强过同阶数倍,甚至十数倍!」 天赋,根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黎渊越听越心神震动,恍然之余,眼神也越来越亮了。 他掌驭其他根本图,改易根骨的道路,是正确的! 「寻常武者,修一形,已是艰难无比,自然只需要按部就班,不敢有丝毫逾越。」 韩垂钧少有的郑重: 「但你天赋 异禀,白猿披风锤锤一年就能练到大圆满。那就有资格要走另外一条道路……」 「也就是老夫的道路,易百形!」 第97章 诸形互补,四阶掌兵 年关前,高柳县迎来了一场大雪,北风呼啸,山川皆白。 沙沙~ 大雪中,一内着粗衣,外套狼皮大氅的中年刀客踏雪入山,穿过一片片密林,来到一处极隐蔽的山坳里。 山坳里,有着一间间简陋的木屋,木屋半露在外,另一半,则紧贴在山壁上。 「长远镖局,锻兵铺……」 看着坍塌大半的木屋,乔虎面皮一抽,这里是他毒蛇帮最隐秘的据点,也是最后一处据点了。 那曹焰疯了一样大打出手,毁了他半辈子的心血。 「二当家!」 「二当家……」 乔虎走入山坳时,不少衣衫破烂,却难掩精悍的匪徒便涌了出来。 「大哥呢,还没出关吗?」 乔虎一眼扫过,脸色发黑。 毒蛇帮上千帮众,如今,剩下的不过一百多个,稍稍安慰的是,这些都是精锐。 「倒要感谢曹焰,没他逼迫,老夫也定不下心来闭关大半年,将断门刀修到圆满……」 劲风扑出山洞,一身材极为魁梧的老者按刀而出,眼神凶戾: 「二弟,如何?」 老者名叫单玄,正是毒蛇帮帮主,猎户出身,凭一手断门刀横行山林多年。 「曹焰必是死了!我领人劫了他们两批货物,都未见他人,反倒是元家的人随行一起……」 「人死帐不消!曹焰破我家业,我便要夺他家业!元家,也休想阻我……」 单玄面沉如水,他大踏步走进山坳,环顾一众匪徒,正要说什么,突然抬头。 正见得一道火光冲天,炸开。 「老二,你被人跟踪了!」 单玄的神色大变。 乔虎错愕,不可置信:「不可能,曹焰都追不上我,谁能跟踪我?」 「逃!」 一众匪徒无不色变,未见来敌,已一个个转身冲向木屋。 木屋后的山洞四通八达,只要逃进去,来再多人也能逃走。 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却快不过弓箭! 「放箭!」 密林中,周尽忠大手一挥,蛰伏其中的城卫们纷纷松开弓弦。 只听得‘咻咻声响成一片,箭矢如雨,掀起大片的血光与惨叫。 「高柳城卫!」 横刀斩断一支支箭矢,乔虎目眦欲裂,转身欲逃,却听得‘轰隆隆巨响,山坳两侧,居然滚落下大片巨石,砸塌了一间间木屋。 「啊!」 「大当家……」 「鼠辈,只敢偷袭吗?!」 山林中,惨叫声响彻一片,单玄怒吼着斩破一块大石,他的气血强大,刀法凌厉,斩开石块与箭矢。 怒骂着,却折身冲向山洞。 「还想走?」 密林中,周尽忠漠然抬手,一枚枚冰冷的弩箭连珠射出,破空声刺耳无比,将其生生拦在了山洞之外。 继而,密林中,山坳上,上百城卫鱼贯而下,三五成阵,刀光如练,将剩余的匪徒尽数斩杀。 单玄怒吼渐弱,被成队的城卫生生堆死,另一边,乔虎不甘低吼,被刀架脖子,死死按在地上。 「乌合之众,就算有内壮武者领头,也不敌同样人数的军队啊。」 山坳上,带头推石砸人的黎渊拍了拍手上的积雪。 这处山坳,早几天前他就发现了,那乔虎的轻功在掌驭了六合靴的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没选择自己动手, 而是知会了城卫统领周尽忠。 左右结果一样。 「毒蛇帮,完了。」 元平俊放下手中大石。 山坳里,上百山贼横尸各处,鲜血消融了积雪,只有几个被按住。 城卫军剿匪很拿手,先弓后弩,再结阵冲杀,一波全灭了毒蛇帮的精锐,也不过只有十多人受伤。 「单对单,多对多,单对多,多对单……战斗厮杀,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黎渊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涨了不少见识:「偷袭……先手很重要。」 他自觉,如果换成如今的自己,被突然袭击包围,只怕也只能掌驭六合靴跑路。 先弓后弩再结阵,简单的三板斧,却很有效。 即便是内壮武者,也难以撑太久,内劲一旦耗完,就容易被绞杀,更何况,还有周尽忠等副统领压阵。 ‘换成我的话,肯定先逃,寻机会袭杀周尽忠等副统领再徐徐图之……嗯,六合靴很重要,轻功也很重要…… 黎渊心里总结着得失,也拱手向周尽忠道谢,这位如今的城卫代头领,曾经就是神兵谷的杂役弟子。 「剿匪本就是城卫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谢。」 周尽忠脸上挤出一抹微笑。 换做其他任何人相求,他都不可能带着城卫跑这么一遭,但他太知道神兵谷内门弟子的份量了。 「公归公,私归私,周师兄这份人情,师弟铭记于心。」 黎渊拱手,十分感谢。 为了当这甩手掌柜,他可也费了心思的,城卫军这人情,可不是谁都能欠的,但搭上线,那必然是好处极大。 韩垂钧的关系,是敲门砖,但敲开门后,该怎么做,怎么办,还得靠他自己。 「师弟太客气了。」 周尽忠的笑容变得自然许多,让一旁的元平俊心下都不免啧啧称奇。 这位黎掌柜与他见过的那些个天才们可太不同了…… 邱达远远站着,面无表情。 「小弟今晚在春风楼设宴,兄长与诸位兄弟务必赏光啊!」 黎渊礼数拿捏的很足,不止是周尽忠,其他的几个副统领,也都一一邀请,当然,还有邱达。 这段时间,县衙、元家收缴的根本图他已入手好几张,但最好的几张,可都留在城卫军里。 「好说,好说!」 几个副统领都微笑应下。 锻兵铺掌柜的宴请,他们未必在意,但韩垂钧青睐的高柳天赋第一,未来的神兵谷内门弟子的宴,就不一样了。 山坳里,血气未干,密林外,几人相谈甚欢。 黎渊也彻底定下心来: 「最后的隐患也扫除了,年关后,可以放心去蛰龙府了!」 …… …… 入夜,酒宴后,黎渊回到锻兵铺。 夜风很冷,夹杂着雪花。 呼呼~ 院内,有劲风陡起。 黎渊脚踩雪地,只穿着内甲,手脚赤在外面,提锤而舞,以长锤,施展毒蛇枪法。 呼! 长锤破风,舞出绵密锤影。 百斤上下的破风槌在黎渊的手中犹如无物,迅疾至极,大片的积雪被劲风吹起,又被锤影撞碎。 他的锤法势大力沉,轰击落下时,又如毒蛇游走,化为轻柔的风,吹动片片积雪。 他身如灵猿,两臂甩动,时而犹似蟒蛇,一窜十数米,游走于大院之内,掀起大片的劲风积雪。 大圆满级的披风锤 法,渐渐有了青蛇枪的味道,阳刚与阴柔,似渐渐重叠。 「呃!」 某一刻,黎渊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渗入筋骨的酸痒让人难以忍受,但他仍是咬牙舞锤,强自忍耐着。 「差一点了……」 重锤落地,黎渊松手,取出一枚上等补元丹服下,热流入腹,迅速扩散至腰腹,又沿着周身的大筋蔓延到全身。 嗡嗡嗡~ 两臂舒展,黎渊甚至听到了好似弓弩上弦的搅动声,那是他全身大筋在拉伸,绷紧。 一股鼓胀感,从脚跟腱处,延伸到肩臂、手掌,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黎渊感觉自己在膨胀。 不是感觉! 他伸直双手,手臂上的大筋绷起,肌肉都被顶了起来,比之正常时膨胀了一倍还多。 不止双手,他的腰腹,脊背,大腿,甚至是小腿,双脚,全都因大筋拉伸而膨胀。 整个人,像是瞬间大了一号! 崩! 大筋绷紧到极限后,黎渊提锤而舞,全身的力气尽数宣泄而出,打出好似惊雷也似的闷响。 数米之内,劲风呼啸,大片的积雪被推向四周。 砰! 黎渊一下窜起,跳进满是粗粝铁砂的大缸里,站出兵体势,疯狂搅动着。 越来越强烈的酥麻,渐渐变成了剧痛,伴随着‘咔嚓一声,又一口大缸报废,流了一地的铁砂。 「够味!」 黎渊浑身都在发抖,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但他仰面朝天,痛苦之后,是莫大的爽快。 蛇腰蟒筋,成了! 「好险,幸亏膨胀是暂时的,不然可就糟了……」 轻轻拍打着并没有变化的手脚,黎渊心里松了口气。 大筋膨胀时内甲都差点被撑爆,他整个人膨胀到近两米,手掌大如蒲扇…… 呼! 冰冷的雪地里躺了许久,黎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双臂一甩,犹如钢鞭般打出爆响来。 「筋长一寸,力大三分!豹胎易筋丸都没有这么直观的提升……」 黎渊提拳甩腿,只觉力道大增,发力更为灵活,随意一拳,大筋就能调动起来,爆发出更快,更强的力量。 他足下一点,身如蟒蛇般窜出十数米,半路上转向,再转向,灵敏度也暴涨。 「血气更为凝练了,内劲……」 黎渊揉身前窜,攥拳挥打,大树下竖起的青石应声而碎: 「淬体,已成!」 浑身酸疼仍在,黎渊却十分亢奋。 得自曹焰,价值数百两的丹药服下,不止让他根骨改易,也养成了白猿劲,跨入了淬体! 「丹药真是好东西啊,我气血大循环已成,不停地服丹,不断的练武,淬体就能大成!」 脚下轻点,黎渊提锤而动,徐推兵体势恢复血气,缓解身上的伤痛,也感受着,根骨再度改易后的细微变化。 他的气血恢复速度进一步加快,身体更灵活,腰腹力量暴涨,更有着惊人的韧性。 之前,兵体势里一些他打起来稍有些吃力的招式,变得十分轻易,整体变的更为流畅。 「蜂腰、猿臂、蛇腰、蟒筋,四形成了!加上虎背熊腰,就是六形,加把劲,明年三月,或许能凑个九形!」 一遍遍打着兵体势,黎渊沉浸其中,忘记了疲累,只觉爽快到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 直至补元丹的药力耗尽,他才收势,擦洗了一番,关紧房门,吹灭了烛火,合衣躺下。 …… 【四阶掌兵箓】 【可掌驭兵刃:四】 掌兵空间内,灰色石台上摆放着一大两小三口香炉,剩下的地方,还足够放几把锤兵。 与元平俊交易后的第二天,黎渊就调用了锻兵铺内的银子去晋升掌兵箓。 灰色石台再度增长,扩宽,可掌驭兵刃数增加一个,掌驭更换时间进一步降低,到了六个小时,一天可更换四次,大大满足了他的需求。 此时,掌兵箓所化的星空中,四枚大星熠熠生辉,其上闪烁着长枪、根本图,以及锤兵之影。 「锻兵铺真是我的宝地!」 清点着香炉内的诸多兵刃,物品,黎渊很有些满足感。 三阶的利刃可遇不可求,但二阶及一阶的兵刃,锻兵铺成百上千,其中自然不乏一些精品。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各种兵刃,只要掌驭效果有其独到之处的,他就都拿到了手里。 为此,他银子花光不说,未来一年的月钱都提前预支出去了。 「可惜铺子里没有三阶兵刃,订做都很少有人订做……」 三阶兵刃,黎渊眼下只有三把,六棱锤、寒铁刀,以及秋水剑。 曹焰的密室藏的太好,大雪前,他都把内院挖地三尺,也都没找到。 「等大雪停了,继续挖一挖!」 黎渊没有放弃,凭他如今的体力,一个人一把铁锹,再硬的土他也挖的动,他就不信挖不出来。 「呼!」 入睡之前,黎渊将青蛇枪法根本图以及那两杆长枪换下来,换上两口虎头刀,以及虎咆刀根本图: 「丹药不够,要不,将后年,大后年的月钱,也一并支取了?」 …… 砰! 砰! 砰! 声声爆竹此起彼伏。 「老三,来,陪二哥喝两杯!」 「别喝太多酒,吃点东西……」 大年夜里,黎渊回祖宅,一家人吃了顿饭,知道他要走,哥嫂都有些不舍,一个不停的碰杯,一个不停的夹菜。 黎渊来者不拒,酒也喝,菜也吃,与哥嫂聊着,嘱咐着,也去抱了抱两个奶娃子。 几个月过去,两个小家伙长开不少,肥嘟嘟的,也有了名字。 平安,云雪。 …… 年一过,大雪还未停,内外城几家已经有人准备前去蛰龙府了,刘铮、王佩瑶也来邀请他同行。 几人约定了个时间,黎渊则加快了在后院的挖掘速度,到了初八,刘铮等人都准备走时, 他又一铲子下去,眼前终于涌现出光芒来: 【金丝缠蛇手(四阶)】 第98章 启程 名器! 浅青色光芒映入眼帘,几乎将后院挖到十米往下的黎渊心头一震: 「找到了!」 黎渊足下轻点,土壁上借力翻出十米高的深坑,环顾四周夜色,确定院门关紧后,又回屋将小耗子提溜出来。 「有人来,就叫!」 翻回土坑中,黎渊将小耗子留在外面,自己则抽出秋水剑,向着浅青色光芒涌动之地,深挖而去。 秋水剑削铁如泥,削泥如纸,很快,黎渊只觉剑尖微微一顿,好似穿透了什么缝隙。 咔嚓! 黎渊当机立断,收回秋水剑,伸出双手,扒拉泥土,没一会儿,已经站在了一堵石墙之外。 「真不愧是密室!」 抖落身上的泥土,黎渊都不免心中佩服。 这处石室处于地下十六七米,别说挖地三尺,挖地三十尺,那也是找不到的。 一堵石墙自然挡不住黎渊,抽出秋水剑,三两下就割出一个洞来,不过,他也没忙着进去,而是将整面石墙都割成碎石。 确定石室之内没什么机关陷阱,才走进去。 石室不大,两三米见方,东西更少,只有墙角处摆放的两个木盒,金丝缠蛇手就在其中。 「没机关,也是,都藏这么底下了,再设机关有些多余……」 黎渊心中嘀咕着,却还是远远的用剑将两个木盒斩开,只听得‘嗤嗤几声,一支支蓝汪汪的袖箭就钉在了地上。 「五步蛇毒?」 黎渊瞥了一眼,已不在意了,点燃火折子,就着微光打量着。 左边的木盒里,放着厚厚一沓的房契、地契,以及最多的卖身契,黎渊找到了自己的,被单独放在一边。 房契之外,是青蛇枪、白猿锤、虎咆刀根本图,此外,就是银票二十多张,黄金五十两,赤金十两,珍珠玛瑙若干! 「这才是锻兵铺的底蕴啊!」 稍稍清点了一下,黎渊心跳就有些加快,这笔横财可远超之前之总和了! 有了这些银子,他就暂时不必预支月钱了。 大掌柜的月钱,年四百两,预支一年,已经稍稍显得有些局促,真再预支个两三年,怕是锻兵铺当场停摆了。 锻兵铺家大业大,可养的人也多,百多十号人的月钱,铁料、木炭,哪哪不要钱? 「名器啊!」 黎渊拿起那双金丝手套,心中不免激动。 极品利刃,一口得上千两银子,名器,则还要远超,一口至少也得白银五千两,往往有价无市。 这才是锻兵铺的底蕴。 没有细看,黎渊扫视着石室,不免皱眉: 「只有这件名器吗?」 张贲是少有几个知道密室存在的人,也是他酒后说漏,黎渊才知道的。 而据张贲所说,这密室之内,至少也得有五口以上的极品利刃才对…… 黎渊翻了翻,还真翻出了东西。 「1447年秋,取寒铁刀一口,送于蛰龙府赵蕴升,赵家是蛰龙府六大家族之一……」 「1449年春,取碧水寒光双剑,赠于神兵谷内门弟子钟离怡……」 「1451年冬,取……」 …… 「曹焰是个人物。」 合上账本,黎渊除了感叹蛰龙居不易之外,就是曹焰的大方了。 前后七年不到,他送出去十一口极品利刃,这是锻兵铺两百多年积攒的底蕴,为的,就是打入蛰龙府。 甚至,他已经要成功了。 呼~ 将密室中的东西收起,黎渊跳出土坑,又将挖出来的硬土回填了进去。 此刻他两膀有千余斤力气,这些活儿对他来说连苦差都算不上,天都没亮,已给回填进去。 再取出六棱锤,稍稍夯实了一下。 「地契、房契得送去城卫,嗯,这些东西,换几卷根本图不是问题,毕竟,我是借用几年。」 扯下几块肉片塞给小耗子,黎渊这才回屋,清点起密室所得。 赤金十两,黄金一百五十两,银票两千四百两,加上玛瑙珍珠之类,这加起来,至少价值八千两! 这是一个哪怕张贲看了都要瞠目的数字,他就算再打五十年铁,也赚不来这般多的银子。 「掌兵箓晋升所需,这就满足一小半了!」 黎渊有些激动,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掌兵箓晋升五阶,需要百炼钢千斤、寒铁百斤、白银五千两、黄金一百两、赤金二十两。 「还想着能一口气晋升五阶呢!」 黎渊稍有些可惜,但这份收获已经很颇为满意了。 银票之后,是密室真正的大头,金丝缠蛇手,浅青色的光芒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血色。 【金丝缠蛇手(四阶)】 【十三种珍稀铁料交融成丝,以金线为主,交织而成,可抵御刀剑、内气、绝水火……】 【掌驭条件:任一中乘掌法圆满、下乘拳法大圆满、拜神法三重】 【掌驭效果:空手夺刃、抵御水火、拳掌天赋、拜神法五重、神掌经入门】 「又和拜神法有关。」 黎渊心头有些阴影。 这几个月里,他和城内各家势力的关系都不差,也曾借阅了大量书籍,但令他悚然的是, 包括衙门,包括城卫军与元家,高柳县根本没有一本提及拜神法的书籍! 私塾里的那位王夫子,也在那次回家省亲之后,再没有了消息,恰巧避开了韩垂钧的清洗…… 「巧合吗?」 黎渊心里有些压抑:「还是说,王夫子就是那条老韩都没钓到的大鱼?」 金丝缠蛇手让黎渊有了更多联想,让他十分想念老韩。 …… 天亮后,遣人将房契送去城卫,黎渊则去了私塾。 因许久没人打理,私塾里的桌案书籍都落了灰,他仔细翻找了一圈,没有其他任何发现。 「或许是我想多了?」 黎渊摇了摇头,或许真是他想多了。 毕竟,王夫子在锻兵铺已经很多年了。 年后初九,是个大晴天。 辞别了眼圈泛红的哥嫂,早已安排妥当的黎渊背着一个包袱,提着之前去发鸠山时拿着的长柄瓜锤出了城。 城门外很热闹。 各家的人都凑在一起,由长远镖局护送前去蛰龙府,马车,镖车足足二十多辆,送行的,凑热闹的不下数百人。 这年头,出远门不易,单人独行更是危险,夜宿荒野,难免遇到山贼马匪。 「师弟。」 城门外,周尽忠似乎等了许久,这时翻身下马,将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狂狮刀法与游鱼功的根本图。」 「多谢师兄。」 黎渊双手接过:「等过些时日,我会托镖局送回来。」 「师弟得空回来时还我便是。」 周尽忠笑了笑,不以为意:「师弟万要记住为兄之前所说,明年山门大开的机会难得,师弟定要把握住。」 「师兄所 言,师弟铭记于心,此次入山,必尽全力!」 黎渊点头。 几场酒宴下来,他与周尽忠已很是熟路,也向他了解了不少关于蛰龙府,以及神兵谷的事情。 周尽忠不再多说,抱拳相送: 「那,为兄就祝师弟旗开得胜,一举进入内门!」 「借师兄吉言!」 黎渊微笑回礼。 此去神兵谷拜师的弟子,足有二十多人,此刻看着与内外城诸多势力主事谈笑风生的黎渊,都不免神色复杂。 那些主事,不是他们师傅,就是父辈…… 梁阿水牵着马,远远的看着,神情也不免有些怪异。 他怎么也没料到,他出门打了半个月的鱼,这位锻兵铺新秀,就一跃成为锻兵铺大掌柜。 而且…… 「天赋第一……」 梁阿水心中喃喃,转而开始给驽马喂食。 「黎兄!」 「黎兄,就等你了!」 刘铮、王佩瑶、岳云晋、吴明等人早就到了,不过,还是等黎渊与各家势力,城卫副统领们交谈之后,才过来打招呼, 不少人都带着出远门的激动和忐忑。 「黎兄,你怎么还带了只大老鼠?」 王佩瑶眼尖,看到了包袱里探出头的小耗子。 「这是小田鼠。」 黎渊纠正她。 吃了不少丹药的小耗子,如今已有小猫大小,刘铮等人不以为意,王佩瑶却有些敬而远之。 「黎兄真是……独特。」 王佩瑶退后几步。 「黎掌柜,还请先上马车吧,路途遥远,还是要趁早出发。」 林清发提长枪过来。 这位长远镖局的总镖头,在经历了被毒蛇帮夺镖后,很是困顿了许久,现在也恢复了元气。 城内各家势力被灭,但并不是所有帮众都被斩杀,其中不少养出内劲的,都涌入了其余各家,锻兵铺都招收了不少。 这位总镖头更是趁机招揽了大批新镖头,此次押镖,护卫,也是他们承接。 「有劳总镖头。」 黎渊心知自己耽搁了时间,拱手表达歉意之后,快步上了锻兵铺的马车。 「岳师兄,吴师兄,马车宽敞,一起上来吧。」 临上马车前,黎渊回头。 自他当了掌柜,岳云晋、吴明等内院学徒对他就很有些拘谨,闻言都是一怔,对视一眼后,还是摇头拒绝了。 锻兵铺此次不算黎渊一共去了六人,他们上去,其他四个又怎么想? 「出发!」 黎渊没再说什么,而等他上车后,林清发大手一挥,车队缓缓驶动,沿着官道而去。 「蛰龙府,神兵谷!」 黎渊心中有些期待,却似有所觉般掀起窗帘,回望高柳,在送行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哥嫂, 孙胖子、邱达等人。 「嗯?!」 突然,黎渊的眉头皱起,放下车帘,脸色变化。 一眼扫过,他似乎看到了那位王夫子,但第二眼,却又没看到…… …… …… 「不错的孩子,可惜天赋差了些,老夫也没那个收徒的心思了……」 王问远注视着远去的车队,似有所觉般隐入人群,有一身着粗布的汉子走近,态度恭谨: 「苏万雄来信,似乎是想召集雷朝宗等人,或许是按耐不住了……」 「雷朝宗?坟头都要长草了,还召集?」 王问远哑然失笑。 「咱们……」 「除非楼主发话,不然老夫可懒得理会。」 「可那苏万雄……」 「没有什么可是。」 王问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交谈声音正常,并未刻意遮掩,但渐渐散开的人群里,似乎根本没人听到他们说话。 「那,我们?」 那汉子十分无奈,他已经在山里砍了几十年的柴了…… 「该怎样,还怎样,一切,等楼主出关再说吧……」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高悬于天上的四轮大日,王问远叹了口气,转身回城。 第104章 入宗考核(下) 哗啦啦~ 大缸中,铁砂搅动如旋涡,黎渊整个人泡在其中,不断推动兵体势,借助着剧烈的摩擦来对抗着那难忍的酥麻。 渐渐地,酥麻退去。 但不及喘息,黎渊就又自闷哼一声。 变化从脚底开始,他只觉像是踩在了烧红的铁水中,滚烫蔓延至小腿,让他有一种自己腿脚在熔化的恐怖错觉。 “这么猛?!” 黎渊紧闭着的眼皮都在抽搐,剧烈的滚烫在腿脚打转了数十圈之后,竟然猛烈的扩散至全身。 “啊!” 黎渊到底没忍住,差点将牙都咬碎,滚烫之后,是一波从未有过的剧烈酥麻。 从脚到头,从头到脚。 这种恐怖的酥麻,让黎渊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一种酷刑,有种自己头皮被人割开,倒入了水银。 饶是经历过多次根骨改易,他还是没能绷住,差点就没维持住兵体势。 “忍住!” 黎渊死死咬牙。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特制大缸里的铁砂疯狂摩擦到发红发烫,但那酥麻却没有能够缓解,反而越来越强烈! 刺啦,刺啦~ 铁砂与皮肤摩擦,发出渗人的声音,黎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人死按在铁板上硬剐鳞片的大鱼。 麻痒化为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就晕厥了过去。 “就差一点点!” 黎渊差点咬断了舌头,剧痛让他短暂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鱼皮’改易的最后一步。 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缸轰然破裂,黎渊死死钉在地上,他浑身的皮肤赤红到发紫。 皮肤之下,一条条青筋由小而大。 双脚、小腿、大腿、腰腹、脊背、脖颈、双臂…… 剧烈的变化,似乎从他一跺脚的瞬间就发生了,他整个人吹气般膨胀起来,一米八的个头飙升到两米二还多! 发黑的大筋还在不断弹抖,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透体而出…… “猿臂蜂腰、狮颈、鹞步、虎背熊腰、蛇身蟒筋……” 酸麻痛楚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陡然扔下好似背负了一辈子的沉重镣铐,强烈到极点的畅快让黎渊过电也似,头皮发麻! 吼! 啸! 唳! 这一刹那,黎渊好似听到了猿嘶虎啸,诸兽齐鸣。 凑齐九形的瞬间,前几次的根骨改易像是一下串联起来,爆发出令他都惊悚的力量。 相比起来,之前的他就像是個重病垂死,还带着满身沉重镣铐的活死人! 砰! 黎渊脚下发力,土石炸裂间,平地弹跳,只这一跳,居然与临街三层的酒楼一般高! 平地一跳十多米! 咔咔咔~ 黎渊双臂伸展,筋骨像是弓弦搅动,在落地时,小院铺着的青石都被他一脚踩穿。 没用内劲,踩穿了青石! “成了!” 烟尘滚滚,黎渊身形缩回原本状态,他轻抖手脚,浑身的肌肉如浪般涌动,劲力传达居然没有感觉到消耗。 他取出匕首,以寻常力道一划,竟有种切割橡胶的手感,弹力韧性暴增了不知多少倍! “不对,还有卸力!” 黎渊发力一划,劲力及体的瞬间就卸掉了一半还多,像是穿着厚实的鱼鳞甲。 “七星横练身终于小成了!但更大的变化,来自于凑齐九形……” 屈伸五指,黎渊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九形凑齐的变化远不是六形可比,也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为什么九形被称之为龙形。 这种变化,犹如蛇化龙,清晰强烈到他浑身发麻。 熊虎的力量,蜂鸟的速度,蛇的灵活…… 完美! 除了这个字眼,他一时都没有其他的词语来形容如今的自己。 “那些天生九形的人和中下根骨相比,不,根本不用比,那根本不像是一个物种!” 黎渊深深震撼,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他的筋骨皮膜,无一不变,浑身劲力通达顺畅,本能就胜过六合贯通。 那些天生龙形的天才一旦习武,内劲几乎是触手可及,与中下根骨的武者之间的差距…… “比人和狗的差距都要大!” 黎渊有种强烈至极的冲动,想要寻个高手比划一下。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攥拳空挥了几下,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韩垂钧。 若老韩入门时就已凑足九形,这六七十年下来,不够百形也只怕差不太多了吧? “老韩只怕比想象的还要可怖……” 黎渊一个激灵,焦躁顿去,草草冲洗了一下,躺回了屋子里。 只将小耗子放开守着,就带着畅快与满足,昏沉入睡。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清晨。 “黎兄,该走了!” 今天,正是神兵谷山门大开的日子。 黎渊睁开眼,只觉精力旺盛到爆炸一样,什么酸麻困倦,统统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稍稍舒展一下,浑身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筋骨炸响声。 九形改易后,七星横练身随之小成,各种武功似乎凭空往前迈了一小步,几种内劲都随之大涨, 只有淬体不进反退,似乎到了刚刚突破的时候。 但他很清楚,他的淬体进度并未下降,而是…… “凑足九形便是龙形,我的极限被拔高了很多很多……如今,我自身的力道、速度、灵活性已经全部超过了曹焰这样的内壮武者。” 加上那四口重兵,易形不说,能不能与沙平鹰、方云秀这样的大宗门精锐弟子碰一碰? “黎兄,你,你这是?” 路外,刘铮提着十几个包子,以及各种熟肉,见得黎渊出来,顿时吓了一大跳。 王佩瑶、吴明、岳云晋等人也都吃了一惊。 相比于一个月前,如今的黎渊,从体型五官上似乎没有变化,但在他们的感觉中,就像是变了个人! “武功小有突破而已,有那么明显吗?” 黎渊心情大好,也没有太隐藏自己的变化,毕竟,摸骨是入门第一关,他也没想着隐瞒。 这一个多月里,他仔细研究过关于神兵谷,这个传承一千多年的势力,等阶比锻兵铺要森严许多。 杂役弟子,数年才能入外门,外门入内门亦然,而内门弟子,想熬到真传,往往也需要好些年。 不能一鸣惊人,兵道斗杀锤的核心部分,十年他也未必能学到手,更不要说,出入禁地,寻找裂海玄鲸锤了。 他此去,要的就是一鸣惊人! “突,突破?黎,黎兄,你,你养出内劲了?!” 刘铮瞠目,其余几人也都骇然。 尤其是岳云晋和吴明两人,更是一脸发懵,去年年关前,他的气血都不到小成啊! 一年而已,已经养成了内劲?! “别发呆了,走吧。” 黎渊接过刘铮手里的包子,微笑着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王佩瑶毫不犹豫的跟上。 “驾!” …… 三月初七,天大晴。 蛰龙府城外到神兵谷山门,二十多里的官道上已经排出一条长龙,成千上万人汇聚于此,喧嚣之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到。 马车距离山门还有七八里地,已不能往前走了。 黎渊等人下了马车,只见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头。 “这,这么多人?” 岳云晋都有些结巴了。 “不可能!据我所知,神兵谷这次放到府城的考核名额是一千三百人,各个郡县加起来,七百人,拢共只有两千人,怎么可能这么多?” 王佩瑶立马摇头:“看热闹的人多些吧?” 没了马车,几人的脚程也很快,穿过拥挤喧嚣的人群,黎渊看到了神兵谷的山门。 巍巍群山耸立,草木郁郁青青,遥望着,可见缕缕青烟从山腰中冒起。 可惜,没能看到那玄色光柱。 …… 大运河畔,神兵山下,方圆数里,黄泥压就的巨大空地上,数百神兵谷弟子垂手而立,强大的气场蔓延,让附近喧嚣立止。 粗木搭建起一座座木架,山脚下,还竖着一座七八米高的木台,有不少人在上面,或站、或坐。 “高手如云啊!” 王佩瑶拿着本小册子,不住观望着附近,不住念叨着: “少方白、甘武、佟金诚……都来了,也是,听说公羊谷主最不喜有人迟到,要是呼名不到,只怕立刻失去资格。” 黎渊瞥了她一眼,她越紧张,话就越多。 而岳云晋、刘铮等人则面色沉重,呼吸急促,紧张到手心冒汗。 神兵谷大开山门,几十年来头一次,要是没能入门,以后也不可能有机会。 “那几个,是神卫军吗?” 黎渊一眼就看到了神兵谷众弟子之前,手持刀抢,披着黑色全身甲的大汉。 大运禁弩甲,但神兵谷这类大宗门不在禁制之列,一府首宗,有三百着甲名额,能着甲的,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黎渊很好奇重甲的掌驭效果是什么,但相隔太远,又不好凑过去,只能暂时按耐。 他打量着四周。 一如王佩瑶所说,少方白等最近名头颇大的天才们都早早就到了,反倒是他们来的稍微迟了些。 “肃静!” 披甲大汉上前一步,发音如雷炸,数里之内回荡不休。 “狮吼功?” “内壮大成,气血旺盛!” 那大汉一开口,空地上先是有些骚动,旋即落针可闻,王佩瑶这样嘴碎的都闭上了嘴。 少方白的神色都有些变化,这大汉这一声,威势太足了。 “这中气,太足了。” 黎渊捏了捏嗓子,九形凑足,他劲力掌控越发入微,但这一嗓子,他估摸也不行。 这不止是内劲爆发,更是一门武功。 “和人交手时突然来这么一嗓子……” 黎渊心中嘀咕,也没发声,收敛心思,等待着考核开始。 …… 高台上,韩垂钧正襟危坐,微微侧首,看着身旁面如黑铁,须发皆白的老者: “咱谷内上次这般热闹,得追溯到六十多前了吧?” “七十二年!” 白发老者左手边,一身着锦绣的长脸老者淡淡纠正: “韩长老连入门的时间都忘了吗?” “岁月不饶人呐,一晃,七十二年过去了。” 扫了一眼那长脸老者,韩垂钧面露唏嘘: “常言道,人过百二古来稀,秋师叔多大年纪来着?” 那老者名唤秋正雄,是内门枪首,精擅‘离尘九阴枪’,入门还在他之前,也是如今神兵谷年岁最大之人。 “老韩!” 作僧尼打扮的枯月长老眉头微皱,而秋正雄身后的几个满脸淤青的老者却是怒目而视: “谷主,韩垂钧……” 砰! 公羊羽抬手按住韩垂钧的手掌: “韩师弟,为兄面前,也还要放肆吗?” “放肆?” 韩垂钧眼皮微抬: “师兄的内气,越发凌厉了。” “你若不执着于百形,或许早已通达百脉了。” 公羊羽放下手。 “谷主太拘泥于境界了,于我辈武者而言,力量大,速度快就足够了,通脉迟早,又有什么妨碍?” 韩垂钧不以为意,反而暗含期待: “说来,咱们师兄弟已有多年没交过手了,此间事了,不如试一试手?” “韩垂钧!” 秋正雄面色一沉: “谷主方才出关,境界未固,你要做什么?” “秋师叔,伱得庆幸七十二年前,是你亲手招我入门……” 韩垂钧眼神微冷。 “若早知如此,你便是饿死荒野,老夫也绝不招你入门!” “够了!” 公羊羽皱眉,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上的一众人: “近些年来,蛰龙颇有动荡,这个时候,谁若再敢放肆,也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他目光所至,除了韩垂钧外纷纷低头,韩垂钧微微皱眉后,也微微低头。 “宗门内外,真放肆者,除了韩垂钧,又有谁人?他做了一次寻英使,杀了上千人,凶性太足,不似正道!” 秋正雄面沉如水,数着韩垂钧的罪状: “此次回山,接连打伤十数个师兄弟!如此放肆,若再不管教,只怕他连我神兵谷的门都敢灭?!” 韩垂钧面无表情,只当没听到。 “他是你招进来的,不如你来处置?” 公羊羽面色微沉。 “秋师叔要亲自指点吗?” 韩垂钧眼神微亮。 “哼!” 秋正雄面色发红,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他身后的一干老者也纷纷闭口,移开目光。 “时候不早了,考核这便开始吧!” 公羊羽看了看天色,缓缓开口: “韩师弟,听说你寻了两个天赋不差的弟子,就从他们开始吧!” …… 八千字,求个月票! 第105章 内门?真传! 骄阳横空,万里无云。 神兵山下的空地上一片寂静,一众神兵谷弟子肃然而立,空地内外,一圈圈围着的百姓也都安静下来。 “巳时快到了。” 少方白垂手而立,身后有家丁捧剑,赵蕴升、洛仁书跟在他的左右,三人的声音很小: “少方兄,此次入门你必须要倾尽全力,错过今日,只怕数年,十数年都未必能见得谷主一面……” 洛仁书的声音很小,凑在少方白的耳边: “只有入了谷主的眼,才能位列真传,得授上乘武学。枯月长老虽为剑首,但五大秘传只有谷主允许,才可传授……” 少方白微微点头: “依洛兄呢?” “静观其变,若无人唤名,出场越迟越好,否则,仅凭小龙形都未必能入谷主的眼……” 神兵谷八十年来,龙形以上,有且仅有韩垂钧与谷主公羊羽两人,但小龙形却并非没有。 “洛兄此次最大的敌手,只有甘武、佟金诚。” 另一侧,赵蕴升也压低声音:“只要压过这两人,名列此次魁首,就有不小的机会成为真传!” 少方白神色严肃,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两个青年,那两人的根骨比他稍逊,可都有一门武功修至大圆满,也可算是小龙形。 只是,比起自己,他们年岁要大了不少,且,后天改易的根骨,终归比先天小龙形要逊色一筹。 “入门即真传,百年来也只有那么四五个人,我未必不如他们,但,终归要看高台上的那几位挑选。” 洛仁书、赵蕴升还在低声说着,少方白却是远眺着高台,心中泛起波澜。 对于神兵谷的了解,他不会比这两人差,虽然也想入门成真传,但也很清楚,那机会并不大。 “若不成,就要徐徐图之。” 少方白余光扫视着其余人,心中思量着。 真传弟子,不止要天赋,根骨,也还有其他考量,他若能收服同批入门的大多数人,也能迅速拿下真传之位。 当! 直至高台上传来声音,方才散到各个木架擂台前,有人散开维持秩序,有人坐在桌案前记录,准备开始入宗考核。 空地外的诸多人,也纷纷骚动起来,又在神兵谷弟子的呵斥下,分散到每一個木架擂台前排起长龙。 “外门、内门、真传,神兵谷的弟子,大概分为这几类,而每一代,真传十二人,五大长老,以及谷主门下各两人……” 黎渊也在盘算。 得益于王佩瑶,他对于神兵谷也有不少了解,这些天里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与思量。 一举拜入内门,甚至真传自然是最好,真传弟子等同半个长老,地位颇高。 凭借九形以及韩垂钧的看重,他自忖有不小的机会成为真传,唯一有些忧虑的是…… “距离老韩摸骨才半年不到,我根骨数易凑足九形,这个速度会不会过于快了些……” 黎渊心里转过念头,就听到了高台上传来的声音。 雄浑厚重,中气十足: “高柳县,黎渊!” “高柳县,梁阿水!” 哗啦! 空地中,唯一还留在原地的披甲弟子踏前一步,重复着高台上的话: “出列!” 头一个? 黎渊稍稍有些意外,却也不甚在意,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坦然走向空地。 不远处正在打量四周的梁阿水听到自己名字,身子一抖,也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是韩老举荐的那两个高柳县的!” “头前那人是谁?英姿俊秀,根骨只怕不错?不对,不是说韩长老这次看重的两人,都不是上等根骨吗?” “臂长腰细,好像是猿臂蜂腰?是了,那黎渊据说早半年多前,就将白猿披风锤练到大圆满了!” 两人先后走出,就引来了大批目光,山脚处观望的诸多神兵谷弟子也都纷纷看了过来,有人疑惑,有人惊诧。 神兵谷开山门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已经有十多路寻英使散去了各郡县,被选中的人中,名声最大的自然是少方白、甘武、佟金诚等或先天,或后天六形的天才。 仅次于他们的,就是黎渊与梁阿水。 各路寻英使所选之人,只有这两人根骨不是上等…… “他这是……” 少方白眉头大皱,眼神有些惊疑,那是黎渊? 这空地之外的,几乎都是气血大成以上的武者,不乏淬体、内壮武者,甚至有易形强者。 他们的目光,何其之凌厉? 被如此多目光注视,饶是黎渊都不由得心头一跳,梁阿水更是头皮发麻,紧张的差点忘记怎么走路。 不过很快,黎渊就感觉不到这些目光的注视了,随着走近,他看到那些重甲弟子身上泛起的蓝光。 【乌古青宝甲(二阶)】 【乌金铁百炼,青宝石千锤,混以灵兽‘乌牛’之皮而铸成的全身重甲,内外三层,重达二百余斤……】 【掌驭条件:淬体大成,任一横练圆满】 【掌驭效果:刀剑难伤、不忌刀兵、横练天赋】 二阶重甲! 而且,是制式重甲! 黎渊心头一跳,这几个弟子身上披着的重甲,其掌驭效果大差不差,且皆带着横练天赋! ‘好东西啊!’ 看到这重甲的瞬间,黎渊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想的还是太少。 练功、战斗、逃跑,这三套掌驭搭配之外,最好再来这么一套防身的重甲! 要是掌驭四件同样的重甲…… “黎渊,梁阿水!” 身披重甲的神兵谷弟子跨步而来,语气不容抗拒: “我叫白元刚,神卫军什长,此次内门考核由我负责。现在,去挑选兵器!” 不摸骨? 黎渊稍感意外,却也点点头,自一旁的兵器架上选了一把一阶的长柄锤子,掂量了一下,约莫三十斤上下,在他手里轻如稻草。 梁阿水转了几圈,最后选了一把长矛。 “拿起武器,打我!” 白元刚扫了一眼远处的少方白,沉声道: “三合之内,迫我后退则通过,不然,则滚去外面,参与外门考核!” “是!” 梁阿水十分紧张,深吸一口气,紧紧捏着长矛,却是看向了黎渊。 “你先来!” 白元刚也瞥向黎渊,面色幽沉。 “我先?” “嗯!” “全力?” 黎渊看了一眼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个内壮大成的披甲大汉,实力强大远胜身前之人,应该是神卫军中的百夫长。 “快点!” 白元刚颇显不耐,而另外两个披甲弟子怜悯的看了一眼黎渊两人,转而走向了其他参与内门考核的弟子。 “好!” 黎渊点点头,突然暴起。 他足下一点,气血并内劲一下爆发,除却掌驭兵刃之外,他毫无保留的施展,话音未落,长锤已‘呼’的落向白元刚的胸口。 他也很想试试,重甲的防御力。 “呵~” 见这锤轻飘无力,白元刚心下稍缓,抬臂横起,以肘接锤: “还有两锤……嗯?!” 下一刹,长锤落下。 嘭!!! …… “我这遭出去,没见什么好苗子,也就这两个勉强能看……” 高台之上,韩垂钧漫不经心,他这些年收的弟子很是不少,其中根骨差的不是没有, 但他的弟子,再如何也必然是要进内门的,所谓考核不过走个过场。 突然,他眼皮突然挑起,竟似有实质的精光闪过: “白元刚?真是好大的胆子……” “莫再放肆了!” 枯月长老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韩垂钧的手臂:“白元刚又无内壮,他负责内门考核,并无不妥……” 崩~ 抬手弹开枯月的手掌,韩垂钧猛然起身。 “你?” 秋正雄身后的老者们时刻关注着他,见得这一幕,无不脸色一变,更有几个下意识后退一步,心有余悸。 公羊羽眉头微皱,正欲说什么,突然转头,似有所觉般看向高台下。 “嗯?” 枯月长老稍慢,也看向空地。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就倒飞出去,夯实的黄泥地都被砸出大片的烟尘! “白元刚?!” 秋正雄的神色一变,猛然站起身来,眼神错愕中带着惊疑不定: “白猿劲,小龙形?!” “小龙形?” 高台上的一干长老神色皆是变化。 对于他们而言,小龙形虽是天才,可他们谁人不是? 令他们诧异的是,韩垂钧汇给谷内的记录上,那黎渊只是中下根骨,锤法大圆满才改易出猿臂蜂腰…… “师弟真是长进了!” 公羊羽看了一眼韩垂钧,后者脸色变化几次,似惊似喜,却又很快平复下来: “许是老夫当时摸骨摸差了吧。” 好小子,真是给了老夫好大的惊喜…… 轻扣椅背,韩垂钧瞥向空地上锤锤而舞的黎渊,心潮翻涌。 摸骨摸差了? 高台上的长老们皆是无语。 韩垂钧为易百形而迟迟不入通脉,境界比他们低,可正因其所易形体太多,摸骨一道,他是当之无愧的神兵谷第一人。 他怎么可能摸错骨? “住手!” 韩垂钧重新坐下,秋正雄却是长身而起,须发皆扬,但这次,却是他被拦了下来。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高台下,怒吼连连的白元刚被一锤接一锤的按着暴打…… …… “怎么可能?!” “那黎渊居然,居然……” 黎渊一锤轰飞白元刚的瞬间,偌大的空地就沸腾了起来。 神兵谷仅有三百人可着重甲,这是神卫军中的真正精锐! 而此刻,身披重甲的神卫军精锐,居然被还没入门的弟子一锤砸飞?! “十九叔放水了?!” 少方白都有些发懵。 赵蕴升、洛仁书则神色大变,他们可不认为白元刚会放水,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那小子隐藏了武功!” 砰! 一锤落,夯飞白元刚。 黎渊跨步直追,说好的三锤,那就一锤不能少。 他舞动长锤,发出‘呼呼’破空之声,纵然他未层动用掌兵箓的加持,可他如今九形改易,速度力量何其之大? 三十斤的锤子犹如狂风暴雨般将白元刚逼得连连倒退。 砰! 第三锤落下,几乎被打懵的白元刚再次离地而起,重重落地,大口鲜血喷将出来,惊怒骇然: “你?!” 黎渊的动作狂暴而迅速,挥锤如狂风,他一时不察几乎被打懵当场。 若非身披重甲,这三锤怕是能将他打死! “够了!” 狮吼也似的炸响传来。 黎渊适时收手,丢下锤兵,心中微定。 淬体大成披重甲,确实比曹焰难杀一些,但锤兵不惧重甲对他而言,也只是稍稍难杀一些。 呼! 壮硕如熊一般的披甲大汉跨步而来,面沉如水。 “赵大哥!” 白元刚面色惨然。 赵广青面无表情: “被一个没入门的弟子打成如此模样,还有脸呆在这吗?滚回去!” “是……” 白元刚已站不起身,还是被两个同袍搀扶着,才艰难退下。 空地四周已是彻底哗然,少方白、甘武、佟金诚等人都神色大变,而高柳县众人更是骇然瞠目。 “那个神卫军……” 岳云晋呆呆的看着,只觉有些口干舌燥:“他,是内劲吗?” “神卫军中三百甲,披甲的,至少是淬体大成,他,他……” 王佩瑶怔怔失神,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黎渊!” 赵广青转过身来,面沉如水:“你身具六形根骨,为何不报?刻意隐藏在先,下手狠辣在后……” 赵广青怒气颇盛,而黎渊则是躬身一拜: “师傅!” “嗯?!” 赵广青身躯一颤,继而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居然离地而起。 “啊!” 他极力想要稳住身形,却觉筋骨都像是不受控制般抖动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面越来越大。 砰! 烟尘四起。 “蛆一样的东西!” 韩垂钧拿绢布擦了擦手丢掉,看着行礼的黎渊,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老夫居然看走眼了?” “弟子小有进步。” 看了眼半个身子栽进土里的赵广青,黎渊微笑。 道爷可也是有后台的。 “来!” 韩垂钧伸手按肩,足下轻点,已带着黎渊登上高台。 一旁的梁阿水神色僵硬,向他走来的那两个神卫军弟子,面色简直黑的吓人…… …… 空地上,一片沸腾,各种喧哗声压都压不住。 高台上却是十分安静。 “弟子黎渊,拜见谷主,各位长老……” 黎渊的礼数很足,余光扫数着。 除了韩垂钧之外,这高台上有十三个人,坐着五个,站着八人,气血皆旺盛好似火炉。 韩垂钧心情大好: “我这弟子,身具小龙形,根骨天赋皆为上上选,可为真传!” “真传?” 高台上有些骚动,秋正雄第一个反对: “你门下真传已有两人,哪里还有真传的名额?伱……你盯上老夫的真传名额?” 见韩垂钧盯着自己看,秋正雄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你简直妄想!” 第107章 拜师者数千,真传者,一人! 龙形! 黎渊竟然是上等龙形! 「那是九形才有的蜕变……」 高台下,考核仍在继续,热闹喧嚣,人声鼎沸,可对于少方白来说,考核已经结束了。 「他怎么会……」 少方白失魂落魄的走向场外,等赵蕴升、洛仁书等人围上来时,只觉羞愧难当。 为了今日,家族中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任何谋划算计,也不可能比得过龙形,他有自信能比得过甘武、佟金诚,但…… 「他怎么会是龙形?」 少方白神色恍惚。 他自懂事起就开始习武,长辈们最大的期许,就是让他凑足九形,但纵然他天生六形,至今也只有一门武功修至圆满,距离根骨改易还差的远。 遑论九形? 「外门,也罢,外门便外门吧,先入门,之后徐徐图之……」 拂袖将对手打翻在地,赵蕴升从擂台上下来,以他的身份地位,外门考核着实无甚兴趣。 他远远看了眼高台,却发现上面居然都已经没人了。 「少方兄?谷主呢?」 「我……」 少方白只觉心头发堵,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想掩面而去。 若非洛仁书眼疾手快拉住,怕是连之后入门大典都不想参与了。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仁书眉头微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难道是那甘武、佟金诚?」 「不是他们……」 少方白摇摇头,声音苦涩: 「是,黎渊,他是龙形……」 「黎渊?!」 赵蕴升神色大变:「他,龙形?!」 「龙形?!他怎么可能是龙形?!」 …… …… 神兵山脚,以几个凉亭为界限,来往的百姓弟子,没有敢跨过凉亭的。 「好,很好。」 凉亭中,韩垂钧满脸笑容,看着躬身而立的黎渊,心中越发满意: 「天生九形者天下罕有,可对于老夫而言,后天九形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习武不过两年,已数易其根骨,这种天赋已经不能以惊人来形容,真正意义上的天纵之才! 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老夫昔年曾云游天下,走过诸道州府,也只听说过有这等奇才,没想到,你天赋竟至如此地步!」 韩垂钧心情大好,真天生九形他都不会如此的高兴。 「您老谬赞了……」 黎渊有些没适应老韩的巨大转变,此时,他脸上哪还有冷漠,隔着鬼面面具,都能感觉到他的笑容。 「你不懂,不懂!」 韩垂钧来回踱步,突然问起:「兵道斗杀锤,你练得如何了?」 「弟子不才,尚未小成。」 黎渊回答。 这段时间,他沉浸在根骨改易中,其余武功的进展就差了不少,尤其是兵道斗杀锤,缺乏了核心兵部,精通之后,进展越来越慢。 「精通,精通不够……」 韩垂钧喃喃自语,有种立时传授他兵部核心法的心思,但还是按耐住了: 「入门大典之后,老夫传你兵部核心法,其余武功全都放下,以最快的速度,将斗杀锤修到圆满!」 「届时……」 黎渊连连点头,他惦记兵部呼吸法已经很久了。 韩垂钧毫不吝啬的赞扬了一番,放下几瓶丹药,就飘然而去,速度很快,不知去了 何处。 「入了门,兵道斗杀锤的进境,就能大幅度提升了!」 不止是因为兵道斗杀锤,更因为锤兵。 技艺类的加持不会凭空产生,只有浸Yin此道极深者,才能在兵器上留下痕迹,神兵谷内的锤兵,必然是带着此类技艺加持的。 「要是能将老韩那锤子也拿来用用,那就太好了。」 黎渊很眼热韩垂钧的锤子,但也只能想想,对于江湖中人而言,趁手的兵刃犹如命根子,怎么可能借给他人把玩? 黎渊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方才遗憾的收回目光,这么久了,他也没能再见那么玄色光芒。 「裂海玄鲸锤!」 深深的看了一眼神兵山,黎渊回到考核场地。 …… 考核仍在持续中。 一座座擂台上都有人在大打出手,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能得到入宗考核名额的,在这里似乎比比皆是,可事实上,在一县一镇上已可算精锐。 此刻,为了拜入神兵谷,更是毫无保留的拼杀着,黎渊一眼扫过,就瞧见不少受伤的。 就算台上有神兵谷弟子在,也有好些人直接被砍断手脚。 「打的真狠啊!」 黎渊有些咋舌。 他一路走来,台上养出内劲的其实很少,大多数都是和岳云晋、吴明一般的气血大成。 他们的武功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那股狠劲,却让他都有些侧目。 拜入神兵谷,是真正改命的机会,对于场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 厮杀惨烈,可想而知。 「我若没有掌兵箓……」 黎渊心中嘀咕了半句,想了想:「我要是没有掌兵箓,怕是连参加考核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一想,黎渊心中都有些沉重,更有些警醒。 他有今日,实得来不易…… 「啊,二哥!」 凄厉的声音传来,黎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擂台上,吴明满脸是血,他手里的锤兵收势不及,对手胸膛塌陷,大口咳血。 「丁三十二台,第十九场,胜者,高柳县吴明!」 台下,有几个少年怒目而视,眼神悲愤,台上,吴明苍白的脸上涌现血色,高举锤兵: 「我赢了!」 「你杀我二哥,我和你拼了!」 台下,有人持刀跳起,话音未落,已被台上的神兵谷弟子踹下台去: 「擂台比武,刀剑无眼,上台之前已经提前告知,谁敢闹事,杀无赦!」 那持刀人咳血,脸色惨白,只能挣扎着收走尸体,踉跄远去。 而一处处的擂台上,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数千人的考核,伤亡终归难免。 「继续!」 黎渊远远的看了一眼,吴明下台后,擂台比武继续。 参加此次考核的武者,绝大多数都手持刀兵,交手往往几招十几招就能分出胜负,很少有缠斗许久的。 所以,考核的速度很快。 黎渊转了半圈,就看了好几十场的比武。 「黎兄。」 黎渊转身,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王佩瑶,她的衣衫染血,却是自己的,身中一刀,此刻只是简单止血包扎。 「通过了?」 王佩瑶笑容勉强:「没有,遇到个硬茬子,几招就败了……」 黎渊心下微叹,也只得安慰:「……杂役弟子,也有转入内外门的机会,凭你的天赋,不成问题。」 神兵谷 山门大开,招收弟子很多,可再多也不可能人人入门,甚至因为条件放宽,很有些年龄大的狠茬子。 十八岁的内劲很少,但二十八岁的内劲,可为数不少。 「黎兄不用安慰小妹了,我这次带着这些银子来,就有这个准备了。」 王佩瑶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已经平复了心情,笑着拱手: 「还要恭喜黎兄成功拜入内门,我之前上场前,可就听到啦!过后,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那是自然!」 心知她故作洒脱,黎渊也就没往她的伤口上补刀,没提自己已是真传弟子。 …… 日头西斜时,入宗考核也到了尾声,高柳县众人汇聚到一块,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入门了!」 吴明眼眶发红,这些天,他不眠不休的苦练,此刻方才松懈下来,身上还流血都不在乎了。 「恭喜吴兄!」 刘铮、文亦达笑容就有些勉强,他们两人与王佩瑶差不多,胜了几场后遇到了高手,败落离场。 「也恭喜黎兄!」 刘铮两人故作洒脱,心里着实酸涩不已,一转身,看到黎渊,心头越发酸涩了。 杂役与内门弟子的差距,那可太大太大了。 杂役弟子一如其名,交钱还要干杂役,外门弟子不需要交银子,至于内门弟子。 他们每年交的银子,就是用来养内门弟子的。 想到这,刘铮都有些想哭,没能拜入外门,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准备去百花阁的银子没了…… 「恭喜黎兄(掌柜)……」 黎渊过来,一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附近其余郡县的人也纷纷投来艳羡敬畏的目光。 赵广青的狮吼功颇有气候,谁人通过内门考核,整个场上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黎渊一一回应,心下也不由微叹。 高柳县来的人大半落选,这还不包括刘铮、文亦达等人,此外,黎渊也记得和元家的约定。 元平俊的儿子,是个憨直的少年,名叫元平,中下根骨,天赋一般,好在他家有钱,掏得起银子。 「岳师兄呢?」 黎渊环顾一周,没看到岳云晋,眉头不由得微皱。 岳云晋可是上等根骨,根本不存在入不了外门这一说…… 「岳师兄倒是通过了,但受伤不轻,被神兵谷的师兄们抬入山门去了。」 吴明回答道。 这场入宗考核,神兵谷准备颇为充分,场外有着不少大夫在,除了当场被打死的,都能简单医治。 「虽然受伤,可比起我们,却又好了太多。」 刘铮唉声叹气,心疼自己的银子。 但瞥了一眼神情黯然的外城学徒,他心情就有好了一些,杂役弟子也不是谁人都能当的。 「梁兄,你不去参与外门考核吗?」 这时,吴明突然回头,看到了脸色发黑,一瘸一拐,似被人暴打了一遍的梁阿水。 「……」 受到关注的梁阿水面皮一抖,牙都差点咬碎了。 他暗藏了一手内劲,还准备入门时一鸣惊人的。 谁知道遭到了爆锤,三招而已,他全身骨头都差点散了架,此刻心里滴血。 「我……」 梁阿水瞥了一眼黎渊,心里整个都是懵的。 当! 当! 这时,有铜锣敲响的声音。 数百个神兵谷的弟子汇聚一起,一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荡数里: 「 此次入门考核结束,未通过的离场!」 那老者的狮吼功比起赵广青要强出太多,隔着几百米,黎渊都觉耳膜嗡鸣。 随着他开口,场上传出一片哀嚎哭声,但在一众神兵谷弟子的注视下,也没有哪个敢造次。 只能不甘后退。 有人黯然离去,也有人留在场外。 「入门者,上前来!」 那老者沉声道。 这老者之前也在高台上,是外门八大长老之一,名叫孔安光。 在高台上,这老者并不起眼,此时一开口,真是振聋发聩,武功显然极高。 「这是外门的孔长老,据说,早十多年前,已练出内气了,不知如今是否通脉大成了……」 王佩瑶小声嘀咕着。 她对于神兵谷情报的搜集很齐全,内外门的长老,有名的弟子是如数家珍。 「估摸是有的,听说内外门诸多长老里,只有韩长老是没有通脉的……」 刘铮也低声说着,有着憧憬。 内壮大成易形,易形大成则生出内气,劲力化气就可离体,刀剑生芒,拳掌破空,那是真正的大高手。 「老韩是为了易百形,所以,压制了境界吧?」 黎渊心中闪过念头。 他切身感受到了根骨改易的好处,也能理解韩垂钧想易百形的想法,但之前听闻时,也有不解。 因为他根本没有听说过,通脉大成就不能易形的说法。 ‘生出内气就无法易形?还是说…… 黎渊心中思量着,突然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神色复杂的少方白,以及笑容僵硬的赵蕴升。 「肃静!」 待得一众人围拢而来时,孔安光再度开口,压下了场上的杂音。 他一摆手,已有十数个弟子捧着文书上前,高声道: 「此次山门大开,来参加考核之人,共计两千三百九十人!其中三百九十人为杂役弟子, 外门弟子三百六十人,内门三十六人……」 场上很安静。 所有通过考核的弟子当时已知是否入门,此刻心中平静,只有梁阿水有些焦躁,忐忑。 他虽然接下三招,但那神卫军甲士面沉如铁,根本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回禀长老,所有入门弟子的名册在此!」 赵广青披甲出列,将文书全部接在手中,躬身递给孔安光。 「嗯。」 孔安光随手接过名册,却也并未翻阅,只是沉声道: 「黎渊何在?」 黎渊? 人群中微有骚动,高柳县众人无不艳羡,黎渊是第一个通过内门考核的人。 「他……」 人群中,少方白神色微紧,他心中抱有侥幸,非龙形极难入门即真传,可龙形也未必一定入门就得真传位。 「弟子拜见长老!」 黎渊出列,心中平静,他早知自己成为真传,孔安光也知道,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高柳县黎渊,身兼九形之变,年十七已养出内劲,乃我蛰龙不世出的天才……」 孔安光神情肃穆,开口道: 「经谷主、诸长老商议……」 说到此处,他声音微顿,环顾众人,一众入门弟子先是沉寂,旋即有所预料般骚动起来。 「当为真传!」 第109章 劲发一尺,气达三丈 寒潭隔开内外门。 小岛多山,其中最高的六座山峰,分别是内门五堂,以及宗门大殿,次之是藏书楼、铸兵谷、仓库、神兵阁…… 宗门大殿左侧里许地,便是锤兵堂所在。 「神兵谷的等级,比锻兵铺都要森严与明显,大多数时候,内外门弟子都很少有交集……嗯,杂役弟子除外。」 小岛上绕了半圈,黎渊也没碰到多少内门弟子,倒是杂役弟子处处都有,分布于岛屿各处劳作。 劈柴担水、运送铁料、修葺房屋、照料菜田……看起来似乎比锻兵铺的学徒都要忙碌。 但这些杂役弟子可不是锻兵铺外院学徒可比的,最差,也得是颇有身家的下县富贵人家,如刘铮、王佩瑶这般下县的公子小姐,也为数不少。 「难怪各家都严控武学外流,这才是宗门的立身之基啊。」 沿着小道上山,黎渊心下微有感触。 习武的困难他是有着切身的体会的,若非高柳动乱,韩垂钧以雷霆手段扫灭了诸多势力,他想要易九形的难度不知要大多少。 即便拜入神兵谷,成为真传,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神兵谷的真传不是一成不变的,甚至可以说,每隔几年都有真传易位,一如三千神卫,年年都有更迭,弱者下,强者上。 内门弟子想晋真传,最快的方式,就是挑落原有的真传,方云秀之前隐晦的提醒了他。 比起其他真传弟子,他的根基,武功都很薄弱,至少,明面上他只是刚养出内劲,淬体未成的天才。 「黎,黎师弟?」 山道尽头坐落着一座颇大的寨子,黎渊刚到门口,就有一高瘦青年迎出门来,微笑道: 「我叫高罡,师傅着我在此等你。」 「黎渊见过高师兄。」 黎渊拱手,余光扫过高罡背后背负的长锤。 那锤兵虽然只是二阶,但其中赫然有着他所需的‘兵道斗杀锤加持,且是大成。 「黎师弟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师傅如此看重。」 高罡笑笑转身:「师傅等了许久了,师弟速速随我来吧。」 「嗯。」 黎渊点头跟上。 据方云秀所说,韩垂钧近几十年收徒很多,但其中大多是挂名的弟子,真入门的只有十九个,其中,还有两位真传。 高罡是七年前入门的,内壮有成。 …… 锤兵堂内建筑成群,比锻兵铺要大的多,有菜地,有小溪,还有竹林草地。 「师傅,黎师弟来了!」 竹林中,韩垂钧正在打拳,随口应了一声,动作未停。 瞥了一眼上前的黎渊,高罡躬身后退。 呼呼~ 韩垂钧的动作轻缓而随意,时而如虎下山,时而如蛇卷草,时而如猿望月,时而如马奔腾…… 一招一式不成章法,诸兽之形各不相同,在他手中施展却自有一股行云流水的自然。 「诸形合一?」 黎渊心头微跳。 韩垂钧并未发力,可诸般形拳在他拳掌之间却是变换如意,虽是刻意放缓,却仍能感觉到,他的一招一式都兼具诸形之力。 一经爆发,必是恐怖绝伦。 「呼!」 许久之后,韩垂钧缓缓收势,分明是轻缓至极的动作,他的周身却汗气蒸腾,遥隔十数米,黎渊都有种被烈火炙烤之感。 这样澎湃恐怖的气血,让他都有些心头发毛。 「看到了什么?」 韩垂钧长 出一口气,周身汗气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动扩散,点滴未留于身。 「诸形合一。」 黎渊回答。 「还有呢?」 韩垂钧又问。 黎渊想了想,回答:「不止兽形。」 「不错。」 韩垂钧缓缓踱步: 「天下间以象形武功为最,但象形也有高下之分,如白猿披风锤、虎咆刀之类,效仿凡兽而成者,多为中下…… 再往上,则是效法灵兽,此种武功,多为中上,但天地万形,远不止兽形而已。」 黎渊走进竹林,凝神静听,他缺乏对于武功系统性的认知,也颇为渴求。 「竹林、草地、小溪、风、雨、雷、电,乃至于山川寒潭,无不有形,有形,便皆可易!」 韩垂钧立于小溪之畔,未有动作,但在黎渊的眼中,他却有种化入风中,随时可能随风而走的飘然之感。 「风形?」 黎渊有些吃惊,有些出乎意料。 他知道韩垂钧易了诸形,却没想到,还能易风形,这怎么易? 「易形,乃人身蜕变至非人的开端,所易形体之多寡、种类,决定着你最终能抵达什么样的境界!」 「此境,重之又重!」 「弟子受教!」 黎渊连忙躬身,又问起了之前的疑惑。 「易形大成,内劲化气,直至贯通周身经络,即为通脉。内气并不会影响易形,老夫另有原因,你就不必多问了。」 韩垂钧不以为意,稍稍一顿,补了一句: 「武功,乃破限之道。境界固然重要,但归根究底,彼此交手不看境界。」 「你若是速度快到无人能近身,力量大到足以打死任何人,即便只有淬体,谁又敢说你不是天下第一?」 「呃……」 黎渊当然没有反驳,但他觉得老韩迟迟停留在易形境只怕是别有原因。 境界如果没用,怎么可能流传几千上万年? 既然彼此不冲突,那依着他的心思,那必然是全都要…… 「跟我来。」 韩垂钧看出他的心思,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草堂,黎渊忙快步跟上。 竹林草堂,从外面看颇为简陋质朴,但内里装饰却和简陋无关,各种家具物什一应俱全。 还点着三口小香炉,青烟环绕,有草木的清新,颇为好闻。 屋内,居然还有四个丫鬟…… ‘好个老韩,真会享受! 黎渊嘀咕了一声,神色古怪。 四个长相清秀的丫鬟已是恭敬退出了屋子。 「这是宗门遣来服侍老夫的杂役弟子,日日都换,不是丫鬟!」 韩垂钧一瞥就知道黎渊想什么,轻咳一声,正色道: 「老夫平生无二色。」 「嗯嗯。」 黎渊连连点头。 他可没什么窥私癖,对此兴趣不太大,有兴趣也不能表露出来。 「气血旺盛着,诸般欲望就会更强烈,不过老夫醉心武道,已经几十年不近女色,你学着点。」 韩垂钧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解释,沉声道: 「真传大典并不会大办,但邀请些宗门同道来见证却是必不可少,这正常需要一个多月,时间太长……」 「今天,老夫传你‘兵部核心法!」 黎渊立马站直,这可也是真传弟子的待遇。 神兵谷武功众多,可任何一门武功 都不会平白传授,杂役弟子三五年才能学一门中乘武功。 内门弟子稍好,却也往往要为宗门做大把事情才能得传半部上乘武学,如方云秀,入门十年,也只学了几式天蝉剑法。 但真传弟子,是可以得传整本上乘武功的。 「天下武功种类数量极多,所谓上乘、小乘的说法,流传不过千年,并不一定准确,但总体而言,大差不差。」 开传之前,韩垂钧还是讲解了不少东西。 「中乘武功与下乘武功的差别,在于气血大循环,缺了这部分,天资再高,也无法内壮…… 上乘武功与中乘武功的差距,就在于‘气功。」 「气功?」 黎渊捕捉到了重点。 「形体易,内气生。内劲如何化气?这便需要‘气功。」 说话间,韩垂钧右掌一翻,屈起一指。 啪! 黎渊眼皮一跳,都来不及反应,就只觉胸口一痛,内甲发出‘啪的声响。 一股巨力传来,让他不由得连退数步。 「这就是内气?」 黎渊眼前一亮,他们两人相隔可是有三米之远。 「常言道,劲发一尺,气达三丈,内壮与易形间的差距之大,非你可以想象。」 韩垂钧自怀里掏出一本秘籍,随手翻了翻,墨迹都还没干: 「兵道斗杀锤的兵部核心法,占据整门武功的七成,这册子是老夫昨夜誊写下来的……」 好家伙,靴子上的只是边角料? 虽然之前就有些猜测,黎渊还是不免心下苦笑,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入手了大半本。 「这册子上有斗杀九形呼吸法、完整一百零八式兵体势,以及,这门武功的真正精髓之所在,‘千钧气功!」 「多谢师傅!」 黎渊伸手去接。 「千钧气功乃是兵道斗杀锤的真正精髓所在,不传之秘,你只能在这看,且绝不能外传于人!」 韩垂钧一翻手按住秘籍,眼神冷煞: 「若这门武功在你手里外传,那么,无论是你,还是偷学者,皆要族灭之!」 「弟子谨记!」 黎渊肃声应下。 韩垂钧这才松开手:「不准带走,只能在草堂内翻阅。」 「弟子明白。」 黎渊伸手接过册子,慢慢翻阅起来。 「你出身不好,对于各种武学常识、禁忌都所知太少,老夫不能一一教你,之后,你自去外门‘讲武堂里学去!」 韩垂钧嘱咐着,起身点起烛火。 黎渊就着灯火翻阅,心中赞了一句老韩办事周道,这册子上写的十分详尽,深入浅出,很容易理解。 「九种呼吸法,比猿六呼吸法要复杂太多,嗯……兵体势也缺了这么多,难怪我进境这么慢……」 黎渊沉浸其中,逐行逐字的默念着。 整本册子五万多字,配合着各种插图也并不算多,但翻一遍容易,想背下来可就太难了。 「得背下来,五万多字,老韩胡扯,他一个人一晚上怎么抄的了这么多字……」 黎渊心中嘀咕,一时间有种前世背课文的痛苦。 练武的,四肢定然发达,但脑子可未必一定好使…… …… …… 黎渊背的头晕脑胀,也没能背下这五万多字,到了半夜,只能痛苦的回到韩垂钧给他安排的屋子里。 「九形呼吸法倒是记下了,不过,最后多对比几遍再来尝试,现在,先试试完整的兵体势……」 简陋的小屋内,黎渊都没点油灯,深吸一口气,就开始站桩。 呼! 六合靴上的残篇与完整的兵体势只有细微之处有差距,可就是这么细微的差距,一打出来,黎渊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同。 短短几式桩功,他只觉浑身气力就好似开了闸的洪水往外泄,一百零八式兵体势只打到九十一式,已有些气喘。 一整套打完,浑身衣裳都湿透了。 「好东西!」 黎渊眼神发亮。 养劲也好,养气血也罢,都是消耗,补充再消耗这样的循环,越是耗费气力的桩功,就越好。 当然,这得有丹药辅助,否则只会事倍功半。 「呼!」 天边渐白时,黎渊方才收了势,倒头就睡。 自练武之后,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九形改易后,更是三两个小时就能恢复全部精力,精神。 天色大亮,黎渊推门而出,锤兵堂很是不小,他转了一圈没见人,也没见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去找韩垂钧的路上才碰到高罡。 「师傅久不在山上,其余师兄弟也都不在,饭堂早就撤了,师弟没吃饭的话,自去山中打个野味吧。」 高罡不冷不热,回了一句就转身离去。 「吃饭都没地方吃……」 黎渊也没在意高罡的态度,心下摇头。 他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韩垂钧,只是从伺候的丫鬟口中得知他凌晨就匆匆出门,不知去向。 「……我才看一遍,老韩不会以为我能背下来吧?」 黎渊心头‘咯噔一声,他不知道其他的龙形根骨是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他真没有。 「以老韩的周密,不至于如此才是。莫非是哪里出事了?」 黎渊心中思量,去了天蝉堂,也没寻到方云秀,不过倒是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平勾县反了,所有亲近神兵谷的势力都被满门诛绝,尸体悬于城头!」 这消息传的很快,神兵谷的反应同样很快,凌晨韩垂钧就领一队神卫军出发了。 神兵谷内,也是一片沸腾,不少弟子都纷纷接了任务,这种任务的赏赐极好。 「又有人反?」 黎渊心头微沉,想起了高柳县:「高柳县的事,只怕不是巧合……」 神兵谷内,黎渊没多少熟人,转了一圈也没问出更多的东西,只能先回了蛰龙府。 昨天来的匆忙,他的行囊都没收拾,主要是小耗子没带,黎渊养出了感情,准备回去带上。 顺便,也寻一家赴宴,筹备一下掌兵箓的晋升。 …… …… 刘铮匆匆赶了回来,比起门内的杂役,他对百花阁才是念念不忘。 黎渊决定带着他,刘公子武功差,天赋差,但酒量很好,为人处事上也比岳云晋等弟子要周全许多。 「黎爷!」 两人一前一后刚回院子,门外,就传来了恭敬的敲门声。 「赵蕴升?」 刘铮上前开门,门外是一脸恭谨的赵蕴升。 「黎爷!」 赵蕴升腰都没直起来,满脸带笑,双手将房契递了过来: 「这是‘神兵大街上好地段的三间铺子,黎爷事忙未来收取,小弟今日特来送还……」 啧,能屈能伸啊。 伸手接过房契,黎渊心里反而重视了起来。 比起把鄙夷挂在脸上的,自然是藏心里的更让人忌惮。 察言观色,见黎渊似乎并无不满,赵蕴升这才松了口气,将请柬递上: 「听闻黎爷得成真传,我家老爷子特命我来奉上请柬,还望您万勿推辞!」 「赵家家主?」 黎渊接过请柬,随手一翻,神色不免稍稍古怪: 「你爷爷也叫赵蕴升?」 第111章 真传,八万里 「赵家?」 黎渊抬头看了看天,四轮弯月高悬,夜色颇晴朗,显然无雨可下。 「你看什么?」 沙平鹰下意识后退一步,这抬头望天的动作,怎么那么像…… 「没,今天月色很好。」 黎渊想起了那日高台上的见闻,心中微动,询问:「师傅是要对赵家动手?他老人家没去平勾县?」 「你先收拾一下,路上说。」 沙平鹰口风很严。 黎渊心下好奇,却还是回屋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换了身衣服,顺便装作从屋内换了把长柄锤兵。 「黎师弟还用的寻常利器?也是,韩老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带你去神兵阁挑选兵刃……」 瞥了一眼黎渊手里的长柄瓜锤,沙平鹰微微一怔,旋即不在意了。 当然不会问‘锻兵铺难道没有上品利刃这种话。 他足下轻点,已翻身上了屋顶。 黎渊则是将掏出破布蒙上脸,才翻身跟上,他改易的根骨中有两门步法,速度颇快且灵活,足下几点,已追上了沙平鹰。 呼~ 夜色中,两人贴着阴影穿梭,一前一后。 沙平鹰对于府城巡夜路线很熟,每每能提前绕过,一路穿梭了数里地,都没惊动巡夜。 「府城六大家族里,赵家势力不算大,但拜入宗门的弟子却不少,内外门,甚至神卫军中的一位副统领都是他们的族人。」 夜风中,沙平鹰低声说着:「其实,韩老许久之前就盯上赵家了……」 他的声音不高,黎渊却可以清晰听到,这显然又是一门他不懂的武功。 他此刻淬体初成,加之根骨九形,自忖正面放对也能轻松打杀曹焰,但他的武学底蕴比之沙平鹰这些宗门精锐却要差了不少。 他就没办法将声音控制到这么精细。 「要动赵家,只怕不易吧?」 黎渊想了想,那日高台上,可很有几位长老偏向赵家,其中还包括了辈分最高的秋正雄。 「韩老哪在乎这个?当然,该调走的人,这次他也都调走了。 之前没动手,也只是不想真和秋老撕破脸皮而已。」 沙平鹰微微摇头,低声说着: 「韩老出身农家,幼年就丧了父母,全靠他哥一手拉扯大,生活很困顿,直到秋长老路过收他入宗门,才改了命……」 沙平鹰适时住口,黎渊却有些了然。 家境困顿的农家孩子,大多一辈子都未必去的了县城,而且,缺衣少食,营养不良的情况下,九形也未必外显。 ‘难怪老韩对那秋正雄颇有退让,原来是伯乐……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个道理,黎渊当然明白。 「韩老带队离开蛰龙府,这是人所共知,自然,今夜发生什么,就与他无关……」 夜色中,两人一言一语,多是沙平鹰在交代,黎渊也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 府城六大家族,哪个都是和神兵谷有着紧密联系的,即便是韩垂钧,也要等机会。 呼! 风声微顿,沙平鹰停下脚步,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长街尽头坐落着的大宅子。 黎渊余光扫过四周,夜风呼呼,阴影中,似乎有人蛰伏其中,沉默如铁石。 「老韩真杀伐果断,说动手就动手……」 黎渊攥紧锤兵,心中咋舌。 韩垂钧不可能知道平勾县的动乱,但得知这消息时,就果断出城,并‘恰好抽调 了不少赵家弟子。 「待会儿动手时,千万跟着我,韩老让我带你长长见识,可没想让你动手……」 沙平鹰低声说着,心里也着实有些艳羡,韩老对他可就没这么上心过。 说什么长长见识,不就是要让他来分润功劳,以及之后的战利品吗? 赵家这等体量,分润一毫,那也是一大笔的银子…… 「师兄放心。」 黎渊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这次是哪位长老坐镇?」 「是我!」 黎渊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了背后似有微风起灭,一回头,就感觉夜色更黑了。 卧槽? 黎渊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还是个人?! 夜色下,阴影中,赫然走出来一尊‘庞然大物。 今日之前,黎渊所见的人中,体型最大的是邹魁和秦熊,都是两米二开外的巨汉。 但那两人与眼前之人比起来,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阴影中走出的巨汉,已近三米,体型魁梧却不臃肿,反而显得精悍,肤色古铜,犹如铜铁浇铸出来的神像。 随着走近,可见其五官粗犷,满脸虬髯犹如稻草般乱长,眼若铜铃。 尤其是,这巨汉还扛着一口与他体型相符的巨大长柄锤。 一眼望去,除了狂猛就只有彪悍! 「八师兄。」 黎渊敏锐的察觉到沙平鹰在发抖,而他自己则怔了一刹,这巨汉扛着的,赫然是一把上品名器级的巨锤。 【擂鼓浑金锤(五阶)】 【上等寒铁混杂青金而成的长柄重锤,曾受千种烈火焚烧,七十二种灵兽血淬火,灵性渐生……】 【掌驭条件:千钧之力、九形熊虎之体】 【掌驭效果:重若千钧、举重若轻、破甲横练、吞牛之气、兵道斗杀锤圆满】 五阶重锤! 仅次于韩垂钧那口风雷如意杵,而且是长柄重锤! 黎渊倒吸一口凉气,也认出了来人是谁。 神兵谷十二真传之中排名第三,韩垂钧首徒,锤兵堂,八万里! 其肩扛的巨锤,名列神兵榜第五十九位。 「八师兄!」 「师兄!」 「师兄……」 …… 随着八万里扛锤走出,整条长街的阴影中都有神兵谷的弟子走出,神情恭谨。 「大师兄!」 黎渊有些牙酸,微微躬身。 同为真传,但两人在其余神兵谷弟子心中的地位就完全不能相比。 八万里早三十多年前,就已名列真传之位,韩垂钧久不在山中,他几乎就算是锤兵堂主。 易形大成的高手。 「嗯。」 八万里应了一声,声音好似塞外风沙。 他缓步走近,他身形魁梧,脚步却轻缓到听不到声音。 黎渊顿时感受到了首次直面秦熊的巨大压迫,顿时有些懂得韩垂钧说的‘易形非人的意思了。 这位大师兄,真非人…… 他余光扫过,对方的五根手指根根都有胡萝卜那么粗大,有一尺多长…… 「都到了?」 八万里扫过众人,在黎渊身上微微一顿。 高罡微微躬身,态度恭谨:「回大师兄,全部六十三,嗯,六十四人,全部到齐了!」 多出的一人,自然是黎渊。 「九形虎熊之体…… 」 黎渊仍是有些震惊。 他记起关于这位大师兄的一些信息,据说他是蛰龙府城人,天生四形虎熊之体,天生神力,筋骨粗壮。 他之前似乎听王佩瑶提起过,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粗壮…… 「嗯,一切依计划行事,不能走脱一人,否则,师傅那,你们自己去解释……」 八万里拄锤而立,面色冷煞,一干神兵谷弟子都不敢抬头。 「计划,很简单。」 看了一眼黎渊,八万里沉声复述了一遍: 「我自正门杀入,你们守住四方,有人逃跑格杀勿论,其余人,无须你们理会!」 就这么简单? 黎渊嘴角抽搐一下,这和老韩的行事风格可不一样啊。 太莽了…… 「嗯!」 八万里扛锤缓行,又似想起什么,瞥了一眼沙平鹰: 「黎师弟交给你了!」 「是!」 沙平鹰肃然应下。 「好!」 八万里轻轻点头,下一刹,黎渊就听到了一声炸响,八万里脚下像是有雷炸开, 一步跨出,就是三四十米,一眨眼,已跨过长街,重锤破空,至砸向赵家大门: 「赵蕴升何在,滚来见我!」 轰隆! 千斤重锤,以极速砸下,恍若霹雳雷霆,只一下,赵家那厚重的实木大门,连用小半个门楼子,就轰然坍塌,烟尘滚滚! 「走!」 黎渊还想看,沙平鹰已是拉住他的胳膊,飞速窜向了赵家的院墙。 长街上的其余神兵谷弟子,也都纷纷动身,向赵家四面院墙而去。 「太猛了!」 快步翻上院墙,黎渊眼神仍是不由得瞟向赵家正门所在。 那一锤的力量,比起一般的攻城锤都要巨大,主要是,速度极快。 「速度,力量!」 只看了这一锤,黎渊已经猜出了这位大师兄的路数。 易多形,且多为熊虎,也有风雷之大形…… 「千钧气功,千斤重锤,还天生神力……真猛将兄啊。」 黎渊翻上更高处,遥遥望去,夜色中,八万里持锤而动,其速快绝,其力磅礴。 短短时间,已从正门打到了三进院,所过之处,无论家丁、护卫还是赵家的高手,全都扛不住哪怕一锤。 真正的摧枯拉朽! …… …… 「不要,不要杀我!」 赵家某处院落,赵蕴升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梦中梦到黎渊多年后打上门来杀自己。 「还好是个梦,是个梦……」 赵蕴升长出一口气,正准备睡时,突然听得一声大喝‘赵蕴升,滚来见我! 「谁?!」 赵蕴升猛然色变,刚推开门,已经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声声惨叫。 他听到了房屋倒塌、地板碎裂的声音与震动,像是有一群大象狂暴着冲入赵家。 「八万里!!」 突然,前院传来凄厉的声音,赵蕴升浑身一抖,目眦欲裂: 「爹!」 惊呼半声,赵蕴升转身就走,无比狼狈的冲向后院。 「住手!」 远远地,他看到了内院灯火亮起,一身着黑衣的老者拔地而起,翻上屋顶。 「爷……」 赵蕴升刚想开口,只觉肩头一沉:「柳管 家?」 「孙少爷,快跟我来!」 赵蕴升都来不及询问是什么时,就被拖拽入后院,塞了个包袱给自己后,就硬给推进一个隐秘的地道里。 地道阴暗潮湿,只有点点灯火,赵蕴升错愕转身,却见地道里居然已经有了不少人。 「十五叔、六哥、十二哥……」 赵蕴升快步跟上逃窜的人群,心里更懵了,虽然地道阴暗,但他也认出了地道里的人。 很好认,因为他们同名同姓…… …… 「八万里,你敢杀我族人!」 「畜生,畜生!」 「杀,杀了他!」 赵家大院内,火把摇动,人声一片片响起,不少人目眦欲裂的冲杀而上,又化为肉酱平摊在地上。 除却进门时那一声大吼,八万里就再没出声,只是挥舞着长柄重锤,犹如飓风般席卷而来。 他的速度极快,锤法也早已圆满,加之那一身磅礴巨力,一锤之下, 什么横练、内甲全部粉碎,骨肉成泥! 「一起上!」 有高手挥舞重兵,带着诸多护卫子弟杀向八万里,又被水缸大的锤影淹没在内。 砰! 院墙坍塌,有老者持刀暴起。 这老者对于时机的把控极好,正是八万里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时, 出手更无比狠辣,一刀化作数十刀,直刺向八万里周身各处要害。 「易形?」 感受到背后的刀芒,八万里冷笑一声,于不可能中陡然转身,巨锤轰然砸下: 「大爷等你多时了!」 …… 「真,摧枯拉朽啊!」 黎渊找了处很高的屋顶,俯瞰着四处起火的赵家大宅,听着接连不断的锤声,也觉牙酸。 八万里不止兼具速度与力量,其锤法也已至圆满层级,大开大合间,颇有章法。 那暗中暴起偷袭的老者,躲闪几招后就被砸成了肉泥。 「这赵家人悍不畏死啊!」 沙平鹰暴起一棍,将欲翻墙而走的赵家高手砸翻在地,回来房顶。 赵家真正的精锐,不少被控制在神兵谷,不少被韩垂钧抽调而走。 但内宅内居然还养着不少死士,此时纷纷悍不畏死的杀将出来。 「那老家伙呢?」 沙平鹰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位号称赵家第一高手的家主赵蕴升。 「逃了?」 「来了!」 黎渊眸光微凝。 大宅内,一身穿黑色大褂的老者缓缓走出,他踩着满院族人的血肉,面皮抽搐: 「好个韩垂钧,老夫还是小觑了他的狠毒……」 砰! 重锤落地,砸出大片烟尘。 「嗯?」 八万里拄锤而立,神情冷然中带着慎重:「你居然,已成通脉?」 第115章 十形 呼! 呼! 时近六月,夜风微凉,锤兵堂中一处小院里,一口两米高的大水缸破裂,铁砂流了一地。 院内汗气蒸腾如雾。 雾气之中,黎渊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精钢也似的肌肉。 他周身赤红,提锤轻推兵体势。 一招一式都很缓慢,又有意识的学着韩垂钧、八万里,融合诸形。 他的肌肉并不过分强大,但线条起伏间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臂膀舒展时,后背肌肉绷紧,犹如鬼面一般,令人发渗。 “呼!” “吸!” 黎渊的呼吸时长时短,时有时无,不断变化着,赤红色的皮肤下时有突起,像是有一只只小耗子在下面乱窜。 完整的兵道斗杀锤与之前根本不像是一门武功,呼吸法配合完整桩功,每一个动作都要消耗大量的体力与气血。 “呼!” 当他缓缓收势时,寒气一下从周身毛孔喷薄而出,直像是百十个水壶一下烧开一般,竟发出‘呜呜’声响。 咔咔咔~ 黎渊舒展拳脚,筋骨发出‘咔咔’磨动声,耗尽的体力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淬体,是搬运气血、以劲力刺激筋骨皮膜,以增长体魄、体力至第二次人体极限的过程。 只要有充足的丹药与药材,养劲到淬体大成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根骨体魄越强,消化药力的速度越快,恢复体力的速度越快,这个过程,也就越快。 已具十形的黎渊,自问整個神兵谷同阶弟子,也绝没有谁能比他更快了。 “根骨改易,的确需要挑选,搭配。老韩和八师兄的路子就不一样,前者求全,后者求极,路没有好坏,只与自身有关。” 大汗淋漓,黎渊颇觉爽快。 黑虎易背,十形并没有凑足九形时的强大蜕变,但提升仍是很明显。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极限进一步被拔高。 “内壮之前,根骨改易的提升已经很小了,就是不知道,大龙形有没有实质的差距……” 黎渊可以感觉到,自己淬体的进度越来越慢,这是已经逼近二次极限了。 从高柳到现在,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他走完了上等根骨需要三五年才能走完的路。 淬体即将大成了。 “十形根骨,多种内劲,加上丹药、药浴,这是我如此快就要淬体大成的原因!” 打来水擦洗身子,黎渊梳理总结着。 一个多月的恶补,他对于练武也有不少理解,对照自己,所获就更多了。 “接下来,根骨的改易还要继续。内劲越多,淬体越快,而且,据八师兄说,内壮的进度,也与内劲多寡有关…… 嗯,先准备一枚‘护脏丹’,最多三个月,凑足十三形就可以着手突破内壮了!” 舒缓双臂,感受着体内爆炸性的力量,黎渊心情大好,体力恢复后,继续站起兵体势。 桩功是学武的基础,常练常新,每隔一段时间,他都有新的体会。 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在缓慢进步。 呜~ 微微闭目,黎渊感应着掌兵箓,将黑虎刀法根本图换下来。 “高柳县的收获,已经全部消化了。” 清点着灰色石台上的诸多兵刃,他此刻已经没有了新的根本图,但精神仍然很亢奋。 高柳县的收获尽是消耗,但神兵谷根本不缺根本图。 “真传大典之后,就能出入内楼,以及神兵阁了,这才是真正的宝库!” 黎渊很满足,也很期待,只有真传大典之后,他才是真正的神兵谷真传。 那时,才是他真正收获的时候。 “莽牛功、鹞步、鹰爪擒拿手、白鹿提纵术,老韩留下的这四门武功要慢慢练……” 黎渊稍有些可惜。 以他的天赋根骨,练武速度远非寻常武者可比,但一门武功大成,至少也得半年苦修。 武功大成,才能满足掌驭根本图的条件。 这一个多月里,他还没找到加持这四门武功的兵刃。 但他也并不奇怪,神兵谷藏书楼内的武功不知几千本,不可能每一本都有人练,也不是每一门武功都要用到兵刃。 “之后根骨改易,要以搜集什么兵刃来决定,我的精力有限,只能选择部分武功自己练。” 黎渊思忖着。 他可不想和老韩、八万里一样苦熬几十年凑百形,但兵刃搜集也并不顺利。 没有几个武者愿意卖掉自己的趁手兵器,他这些天碰壁不少。 除非…… “以旧换新呢?” 黎渊心里有了计划,很大的计划。 免费给各个师兄弟们修复兵器,这只是第一步。 他甚至想要给神兵谷所有内外门,甚至真传弟子、长老们更换兵器! 锻兵铺,自然是重中之重。 “真传大典之后,还得设法加入铸兵谷,提升锻造术……” 长出一口气,黎渊缓缓收势,回屋里补了一觉,天色刚亮时,又爬了起来。 “真传大典!” 手脚麻利的洗漱后,黎渊回屋换上了自己在府城绸缎铺里量身打造的一套行头。 上好云锦织成的黑色武袍,九层兽皮缝成的靴子,宽大的蓝色腰带,束发的蚕丝带。 “一套衣裳花了十几两银子,奢侈是奢侈了,也确实好看,唉,也就是身份不允许,不然,真想弄一套道袍……” 对镜穿衣,黎渊心里碎碎念。 这年头,人人留着长发,他也不好剃头,做个道髻是绰绰有余了。 “之后,我肯定要弄一套道袍,紫色,算了,黑白两色的就成……” 穿上内甲,换好衣裳,黎渊很满意。 人靠衣装不是没道理的,穿一身粗麻衣裳简单是简单了,论及赏心悦目,自然不如满身绫罗。 当然,更重要的是,易了十形后,他身材修长,体魄匀称,真称得上一句衣架子。 “啧~” 并指如刀,内劲稍稍外放,黎渊将嘴上一圈胡子刮掉,这才推门而出。 当~ 这时,天色已是大亮,有钟声从宗门大殿处传来,锤兵堂内也有人声。 黎渊推门而出时,已有内门弟子从宗门大殿而来,还有外门的一位长老。 这是派来寻他的。 今天,正是举行真传大典的日子。 “真传。” 从墙角提起长柄瓜锤,黎渊踏步而出。 …… 当! 当! 当~ 神兵谷宗门大殿所在,钟声三三一波,不住回荡着。 “自祖师开山至今,我神兵谷每一代只有十二真传,五大内门长老,只能少,不能多。” 黎渊出得锤兵堂,只见岛内颇为热闹,平日里少见的内门弟子像是一下子涌了出来。 陪他一起的外门长老,名唤风中已,年过七十,须发微白,倒是颇为慈眉善目,路上和黎渊说着话。 “如今,神兵谷只有九,算你十个真传,但真传大典却只举办了三回,你知道原因吗?” 风中已微微一笑。 “略知一二。” 黎渊点点头。 神兵谷有着完善的晋升机制。 杂役、外门、内门、真传、长老,包括神卫军,只要武功够好,杂役也能成为真传,小卒子也能成为神卫军统领,甚至正副都统。 这机制下,是剧烈的竞争。 真传十二,内门弟子却有数百之多,真传弟子易位可不是稀罕事。 据他所知,宗门如今的九大真传里,只有八万里、秋长缨、石鸿不曾被人撼动过真传之位。 其余六大真传,近四十年里,至少变化过八九次。 “不易之真传,才有资格举办真传大典,否则,真传大典岂非成了儿戏?” 风中已说着。 黎渊面露感激:“承蒙师傅、谷主、长老们看重,黎渊必当竭尽全力。” 入谷的一个多月里,他没有碰到有同门寻衅的原因,是他还没正式位列真传。 一旦晋升真传,估摸挑战者不会少。 “真传大典后,再说这话吧。” 风中已笑了笑,止步: “做好准备,登山不易啊。” 眼前,正是宗门大殿所在,黎渊抬眼望去,几百米高的山道两侧站满了外门弟子。 他拾级而上,心里倒也没什么波澜。 他这一个月可不是白混的,真传大典的流程当然是了然于心。 说简单,也很简单。 他只需要走到宗门大殿,拜见谷主、长老们就能成为真传弟子。 说难也难。 因为,从山脚到大殿的路上,内外门与他年岁想当,且有心挑战他的弟子,都可以出手阻拦。 正午时不能入殿,则真传与他无缘,由内门弟子中最强者接替他,成为真传。 “敢问风长老,这个年岁相当……” “上下十二岁,算是相当。” 风中已微笑,离去。 “多谢风长老相送。” 黎渊微微拱手,目送风中已远去,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环顾四周。 山道上下的外门弟子,有不少熟悉面孔,显然是与他一同入门的,更多的则是陌生面孔。 神兵谷山门大开之前,每年都会招收各个郡县上等根骨的弟子,从小培养。 此刻,这些弟子看向他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好了。 “真传登山!” 山巅传来钟声,风中已高声呼喝。 轰! 钟声回荡的瞬间,山脚下已有人扑向黎渊,气流呼啸声中,一条混铁长棍犹如一条白线,扑面而来。 “外门,王武!” 内劲与气血一同爆发,率先出手那弟子声音极为响亮。 他倒飞砸落的声音同样响亮。 砰! 抬锤将那王武震飞出去,黎渊只觉敌意如潮,抬眼看去,只见刀剑如林。 若非门规不允许一同出手,只怕这些弟子此刻已经全部扑向他了。 黎渊提锤而动,跨步登山,气血沸腾,心中却很冷静的权衡着。 神兵谷不缺上等根骨,内壮武者自然不少。 如方云秀、沙平鹰,那夜跟着八万里的一干精锐,都是内壮大成,初入内壮的只会更多。 “正常而言,我应该速战速决,爆发最快的速度,杀入大殿……” 但…… …… …… “啊!” “拦住他!” “啊,你怎么不来拦?!” 兵器交击声,怒骂、惨叫声响成一片。 大殿前,青石铺彻的广场上,则站着不少的内门弟子,此刻也纷纷侧目。 “这小子……” 高罡微微眯眼,不少内门弟子也都有些骚动。 外门淬体大成也没多少,拦不住同为淬体的龙形并不奇怪,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不过,你今天想走进大殿,可也不容易。” 高罡神色微妙。 正常的真传晋升,是需要与同门打好交道的,真个车轮战,可没几个人受得住。 “黎渊……” 人群之中,少方白面沉如水,眼神有些复杂,也有些羡慕。 “龙形根骨,今日不见识见识,过些年只怕连见识的资格都没了吧?” 突然,一身材消瘦的弟子跨步走出,按刀走向山道前,声音颇响亮。 砰! 山道上,重锤碰撞。 黎渊抬手夺下那一口二阶重锤,不顾身后那外门弟子的怒吼,持双锤冲上山巅。 铮~ 刀光如练。 内门弟子一出手,威势已不是山道上的外门弟子可比,似乎已是蓄势多时。 呼~ 黎渊躬身前窜,双锤舞动如风,不避不闪,以硬碰硬。 长兵、重兵最是难练,可同样,一旦练成,对于刀剑之类的轻短兵,就天然有着巨大的优势。 刀剑固然锋利,却又哪里敢和锤兵硬碰? ‘这么凶?!’ 那弟子眼皮一跳,刀光一转,不想硬接,却又哪里来得及? 嘭! 只听得一前一后两声闷响,那内门弟子已惨叫着跌飞在地。 黎渊看也未看,双锤如风,已是招架向了另一人。 砰! 锤兵交击。 黎渊身躯微震,后退一步,眉头挑起:“高师兄?” 居然是高罡? 呼! 一锤无功,高罡咧嘴一笑,重达百斤以上的重锤已带着呼啸直砸黎渊: “来,碰一碰!” 第117章 不差当年韩垂钧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目光交汇,殿内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躬身而拜,衣衫染血的少年身上。 便是几大真传、内门长老也不由神色变化。 淬体战内壮对于他们而言自算不得什么,他们也都经历过不止一次,但车轮战还能胜之,未免有些惊悚。 即便是龙形根骨,可他学武才几年,入门才多久? 石鸿眉头微皱,越发心惊。 身兼九形,意味着其人根骨极好,一年就能将锤法修至大圆满,说明其天赋绝佳。 能越阶车轮战,说明其人胆气也足。 这可比当年的秋长缨要可怖多了…… 几大真传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脸上的凝重。 稍稍有些安慰的是,经历了八人车轮战,那黎渊身形似乎有些不稳。 殿外那些出手拦黎渊的弟子,虽也是内壮,但除却高罡之外难称精锐,连战连胜,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当年老韩淬体大成时,有一战诛杀八大内壮的战绩,有他在前,倒也不会太扎眼……」 黎渊躬身,他伤势不重,但还是踉跄着进殿,余光扫过一众真传的脸色,心下微定。 他是搜寻过历代神兵谷历代真传情报的,他今日虽稍露了一手,但也不至于过于夸张。 韩垂钧以及谷主公羊羽当年比他可高调多了,甚至,也未必超过那位石鸿少谷主。 「好!」 短暂的沉寂后,八万里率先叫好,声如洪钟,惊醒了殿内众人。 方宝罗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的石鸿,眉头舒展开来。 「淬体战内壮,连战连胜,不愧是龙形根骨!」 上首处,有应邀观礼的其他宗门宗主抚掌而叹,不乏赞许。 公羊羽笑了笑,点头: 「锤兵堂黎渊,禀赋极深,友爱同门,可为神兵谷第十真传!」 哗啦~ 大殿内,风中已跨步而出,朗声道: 「谷主有令,赐新晋真传黎渊: 名器一口,蛟马一匹、内甲一件,六灵靴一双、上乘武学兵道斗杀锤,存神小还丹三枚……」 「内岛小山一座,府城店铺三间、大宅一间、水田千亩、矿山一座、黄金二百两……」 「可入藏书楼内楼、可入铸兵谷……」 「……神卫重甲一套、任神卫丙营、三队统领一职……有举荐杂役弟子、神卫兵卒之权……」 「可招收挂名弟子十人,待遇等同外门弟子,亲传弟子三人,待遇等同内门弟子。」 …… 大殿内,一片安静,只有风中已的声音回荡,不少小宗门的宗主都面露艳羡之色。 殿门之外的一众内门弟子更是眼热不已,只有满脸乌青的高罡叹了口气。 这一套赏赐之丰厚不下万两黄金,更有统领上百神卫之权,这才是真正的实权。 神兵谷真传弟子,哪怕只上位一天,所得之赏赐,也足够撑起一个小家族了。 但这与绝大多数的神兵谷弟子无缘。 地位、待遇、兵刃、住宅、黄金、权利…… 黎渊心跳都有些加速,真传弟子的待遇委实远超内门弟子,这个差距,好比官和吏。 这一波赏赐,取一部分,就足够掌兵箓晋升五阶了! 真正的大手笔! 「谢谷主!」 黎渊躬身再拜,心下稍稍理解了秋正雄的愤慨。 神兵谷真传十二,内门与谷主一脉各有两个名额,自己占了秋正雄一个名额,这个损失不可谓 不大。 不止是金银财货,更涉及到神卫军。 百人神卫,由真传弟子率领,是可以攻城略地的力量…… 「嗯。」 公羊羽点点头,扫过殿内众人,方才摆手让黎渊落座,真传已定,自到了开宴之时。 黎渊却没急着落座,回应了八万里、方宝罗的道喜后,指向地上昏厥的内门弟子: 「谷主,这位师兄须发都白了,莫非是少白头?」 龙形根骨犹似比寻常上等根骨多出一次破限,他与内壮弟子交手并无任何劣势,最初都没动用掌兵箓,直至这老家伙暴起…… 「白惊!」 八万里冷哼一声,看向秋正雄: 「这老家伙入门比我都早,怕不是六十都有了,你又怎么说?」 「搅乱真传大典,按门规,当废去武功,剥夺身份,赶出蛰龙府!」 石鸿一摆手,已有人上前,将那生死不知的老者拖拽下去。 八万里想要阻拦,却被方宝罗拦下,黎渊也没阻拦,只是看了一眼那位少谷主。 石鸿,身具二形,只能算是寻常的上等根骨,家境一般,更无人脉,却能压过秋长缨成为当代真传第一,自然是因为其悟性极佳。 乃是当代所有真传弟子中,唯一的通脉…… …… 赏赐以后,黎渊又随着公羊羽去往祖师堂,拜见了历代祖师,又诵念了几遍门规,之后,才回转大典。 真传大宴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烈,黎渊真切感受到了老韩的人缘。 内门长老只有枯月长老与他交谈了几句,外门长老也只有风中已两人,真传弟子自然就只有他那两位师兄。 不过他早有预料,也没想着去硬融那石鸿的圈子。 只是与八万里、方宝罗两人举杯共饮,席间不乏有蛰龙府其他中小宗门的门主长老来敬酒。 但也只是礼节性的碰杯,最终还是绕回石鸿那边去。 「哼!」 黎渊不甚在意,八万里却颇为不满,但也没发作,只是喝酒碰杯的声音大了不少。 「谷主、老韩、秋正雄……」 黎渊一边陪着两位师兄喝酒,一边也在思忖着。 谷内无派,千奇百怪,神兵谷名为宗门,实为诸侯,坐拥一府之地,宰执千万人生,势力极大,自然,争斗也极多。 他也归拢了一下,谷主公羊羽、石鸿一脉最大,其次,则是以秋正雄为首的世家子弟。 比之这两脉,韩垂钧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且因行事暴戾而让人敬而远之。 但也因行事暴戾,之前很多年都少有人招惹。 「之前很多年都没招惹,偏生叫我遇上了?」 黎渊心下有些无语。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自然是因为只有极小部分人可以从中获利。 比如真传晋升。 真传晋升要打遍内门弟子,这是千多年来的规矩,而同门相助,也是流传多年的潜规则。 入门即真传的天才弟子,不乏入门才学武的,哪有打遍内门的实力? 潜规则,自然随之而生。 寻常内门弟子,要打遍同门,但五大长老要收的弟子自无需如此。 一如当年秋长缨成为真传时,根本都没有任何人阻拦。 他本来也该如此,是以,韩垂钧压根都没有和他提及过真传大典的流程。 因为本就只是走过场。 酒宴过半,公羊羽与几大长老各自离去,其余真传弟子也都随之散去。 桌上只剩了黎 渊三人时,方宝罗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前几年谷主练功时伤及脏腑……」 「嗯?」 八万里酒醉没听到,黎渊却是眸光一凝,有些了然,又有些晦气。 「自古而来,谷主之位强者为之……」 方宝罗没有多说,深深看了黎渊一眼后,就拖着八万里离开,不将这大块头送回去,他实在放心不下。 「谷主之位吗?」 黎渊转着酒杯,心下了然了。 公羊羽生具十三大龙形,七十多年来始终稳稳压制着五大长老,强如老韩都不可撼动。 但他要是出事,石鸿也好,其余长老也罢,就没人能压得住老韩了…… 「老韩人缘是多差,硬是没人赞同他当谷主?」 黎渊心下哑然。 但也很清楚,这里面涉及到巨大的利益,绝不只是人缘问题。 蛰龙府及下辖郡县,人口不下千万户,每年的税收都是海量的银子。 这么巨大的利益…… 放下酒杯,黎渊摇晃着起身,除了有些可惜自己新买的衣裳外,总体来说,他很满意。 摇晃着出了大殿,他一眼就扫见了不远处夜色下对饮的几个真传弟子。 「石鸿,少谷主……」 …… …… 大殿一侧,树荫旁的凉亭里,有侍女掌灯,火炉温酒,几大真传在此小酌对饮。 「龙形根骨,真非寻常上等根骨可比,淬体都没大成,就能连战内壮,等他内壮了,岂非可战易形?」 一身着白衣的青年放下酒杯,看了眼黎渊离去的背影。 他名丁止,公羊羽门下的另一真传弟子,十大真传中,仅次于八万里。 「丁师兄说笑了,淬体与内壮的差距不过千斤之力,龙形根骨足可弥补彼此差距,但内壮与易形之间的差距,又岂是根骨所能弥补的?」 有人摇头失笑。 那人身着黑色长衫,身侧放着一口通体漆黑的宝刀,声音冷淡,其名龙晟,棍兵堂真传弟子。 「也就是今日殿外无甚精锐,若方师妹、沙师弟等人有一人在,哪里容他越阶战?」 几个真传碰杯喝酒,言语之间不乏冷笑。 只有石鸿皱眉不语,一杯酒在手里捏了许久都没喝。 「这小子天赋是好,但方才淬体,十年易形已是不得了了,哪能威胁到你?」 丁止与他碰杯,略带醉意的玩笑着: 「你要真担心,不如……」 「退下吧。」 石鸿一摆手,斥退了伺候的侍女。 见状,其余几人脸上都没了笑意,丁止的笑容也是一僵,酒意顿时消散大半: 「师,师兄,你不是真要……」 「韩垂钧只是平乱去了,不是死了。」 石鸿瞪了他一眼,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韩垂钧……」 小宴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几个真传弟子呼吸稍有急促。 他们都是一宗之真传,自然知道,同为易形,彼此之间的差距可以大到什么程度。 不是外面那些野路子,以为自己是易形,就认为与韩垂钧的差距不大…… 「师兄,你可曾见过韩长老出手?」 龙晟问道。 其余几个真传也很有兴趣,他们自入门就被师长告诫过不可招惹韩垂钧,但至今也根本不知其人武功到底多高。 「没有。宗门内外,但凡见过他出手的,除了师尊与秋长老外,全都死了……」 石鸿摇摇头:「即便是师尊,也有三十年没见过他出手了,只知道,他易形方成时,就杀过通脉高手。」 「易形杀通脉?!」 几个真传弟子心头皆是一颤,内壮至易形差距极大,易形至通脉又怎么会小? 易形之后越阶而战的事迹,他们也只从江湖传言中听说过。 那些人,无不是鸣动道州的大人物。 「是啊,易形杀通脉……」 石鸿的神情变得凝重,但有句话他又没说。 韩垂钧曾以易形杀通脉,而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 小宴散后,石鸿来到大殿后,一处清幽小院。 初夏的夜里颇为凉爽,但到了这里,他就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流扑面而来。 ‘师尊的气血如此旺盛,真伤到脏腑了吗? 石鸿躬身等候,未多时,得到了回应。 小院内,种着花草,有老树山泉,公羊羽盘膝坐于树下,呼吸几近于无。 「师尊!」 石鸿躬身。 公羊羽缓缓睁开眼,院内似乎亮了瞬间,看着低头的石鸿,问道: 「你看那黎渊如何?」 「龙形根骨,天赋极好,胜过秋师妹,也,胜过我。」 石鸿轻叹口气,寻了处干净的所在,席地而坐,很坦然: 「弟子不如他。」 「他之根骨未必止于九形,或许已近大龙形!」 公羊羽开口道: 「这一百年来,谷内天赋好过他的,或许只有老夫与韩垂钧!」 石鸿心头一颤,呼吸有些急促。 他即便是突破通脉时,也没得到公羊羽如此评价。 「或许,已不差韩垂钧。」 公羊羽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如果早十年,不,早五年遇到他,老夫必亲收他为徒,传授他宗门绝学,列他为少谷主。」 石鸿眸光微黯,心下却松了口气。 「可惜,太迟了。」 公羊羽稍有些惋惜,转而问道: 「你可知老夫与韩垂钧的关系?」 「弟子,不知。」 石鸿摇摇头。 「一府之地,民户千万,大小宗门、势力何止之多?外有其他三大派,内有府衙……」 公羊羽说起了执掌宗门的难处,石鸿听过许多遍,也只能继续听着。 「我与韩垂钧,互为表里。」 公羊羽起身,树下踱步:「身为一宗之主,许多事,老夫是不好说,也不好做的。 但这些事,又必须要有人去做,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 「你不明白!如果你要明白,今日就不会针对黎渊!」 看着石鸿,公羊羽眼底有些失望: 「这几十年,谷内颇有些青黄不接。 你们这一代真传,除却你、秋长缨、八万里勉强说得过去,其余人,撑不起宗门,撑不起一府之地,遑论三府?」 「黎渊天赋不逊韩垂钧,未来必是你之臂助,你却容他不下?」 第118章 五兵无色灵虚气 树荫下,石鸿跪地躬身:「弟子知错……」 「人力有时穷,即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不能面面俱到,事事躬亲。」 深深看了一眼石鸿,公羊羽接过风吹落的一枚树叶: 「黎渊的天赋根骨,放眼惠州也是顶尖,若有他相助,你才能静心练武,而不至于四处奔波……」 吹落掌中树叶,公羊羽说着往事: 「一如老夫与韩垂钧。这些年来,老夫不好杀的人,他去杀,老夫不好做的事,他去做, 老夫不好灭的门,他去灭……」 这…… 石鸿抬头,神色愕然。 这些他也曾有猜测,但真个得到证实,心里还是不免震惊。 「你曾问我,韩垂钧悖逆嚣狂,老夫为何能容,现在,知道了?」 「弟子,弟子明白了!」 「那黎渊……」 「弟子能容!」 石鸿精神一震,只觉豁然开朗:「能容!」 自己坐镇宗门手不沾血,所有脏活累活,恶名骂名全由他去背! 这太能容了! 「那便好。」 公羊羽这才满意。 「只是,弟子天赋根骨比他逊色,此时自不在意,但有朝一日,他也晋升通脉?」 石鸿有些忧虑。 他不怕秋长缨、也不在乎八万里,纵然根骨不如,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弹压两人一辈子。 但那黎渊…… 「你根骨、天赋、家境皆不如秋长缨二人,老夫为何要你做这真传之首,下任谷主?」 公羊羽环视四周,慢悠悠进屋。 石鸿福至心灵,随之走进屋子,并关上门,点燃油灯。 「武道修行,步步艰辛。练下乘武功,可养劲,可淬体,却无望内壮, 中乘武功,可内壮,可易形,却无‘气功,易形难以大成,更无望通脉…… 上乘武功皆有气功,练之可化劲为气,可易形大成,可通脉,但想要炼脏,也无甚可能。」 公羊羽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你的天赋根骨虽差,悟性却绝高,正契合我神兵谷镇宗秘传‘五形灵虚法!」 公羊羽神色平静: 「只要练成此法,他通脉也好,易百形也罢,又有什么妨碍?」 「弟子,弟子……」 石鸿心跳加速,只觉口干舌燥,麻利的跪了下去:「多谢师尊传法!」 「五色灵虚法,以内门五大秘传为根基,要化‘灵虚气,需养五大兵气!」 公羊羽摆摆手。 石鸿有些失望,却仍是心中振奋,内门五大秘传,他已成其三。 「五大兵气……」 …… …… 「呼!」 回到锤兵堂,黎渊眼神清明,哪有丝毫醉意。 他不喜欢喝酒,酒量却不差。 「十形根骨等同一次破限,单纯的速度与力道,高罡都不如我!」 夜色中的山道上,黎渊心情大好。 他早就想正大光明的称量一下自己的手段,今天虽稍有些意外,但目的是达到了。 「不动用掌兵箓的加持,我也不输沙平鹰和方女侠了,若是动用……」 黎渊对于自己的武功有了一个清晰的定位,离开高柳不过五个月而已,他已然追上了方云秀。 不需要偷袭,曹焰也接不下他的锤了。 「四把重兵加持下蛰伏偷袭,打不打得死真传?」 黎渊心思活泛,想起偷袭,他就想起了秋长缨。 她那一手追魂箭凌厉的吓人,真要偷袭,自己怕是招架不住。 「抽空去神卫军找找,等我搭配一套远程兵刃,非得让她也尝尝……」 夜里的锤兵堂很安静,黎渊回到住处院子时,还没推门,就不由得眉头大皱。 「有人。」 多次改易根骨,黎渊的感应也很敏锐,隔着院门,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屋里。 呼~ 他一抖袖子,长锤在手,翻身进了院子,余光一扫,不由怔住。 屋内灯光摇曳,透过窗纸,可以瞧见一窈窕曼妙的身影,似乎在对镜梳妆? 「?」 黎渊眉头大皱,脚尖挑起一块石头撞开了屋门,居然惊出了两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你们是谁?」 黎渊锤指,那两个女子忙行礼:「黎师兄,是方师兄让我们来服侍你的……」 好家伙? 黎渊这才想起,真传弟子是有杂役弟子贴身服侍的,只是这大晚上的…… 「去,做顿饭,顺便,烧桶水。」 将这两个女弟子打发到厨房,黎渊回到屋里,只见桌上放着一块蒙着红布的托盘。 一掀开,金光耀眼。 「啧,动作真快!」 黎渊伸手将这二百两黄金收起。 方宝罗虽然武功不如八万里,做事却要稳妥的多,这才多大一会儿,侍女、黄金就全都送来了。 「谷主赐予的其他物什,需师弟持腰牌自去神兵阁、宝丹堂、藏书楼、养马地去取……」 「除了八万里之外,各真传弟子从不乏有女弟子献殷勤……」 「那两个侍女家世清白,完璧之身,师弟若无意勿碰,若要碰,需纳为妾室。」 「新晋真传,难免诱惑,还望师弟勿要沉沦。」 托盘下压着纸条,黎渊看了一遍,方宝罗提醒了许多东西,他心下点头。 神兵谷雄踞一府长达千年,势力辐射三府之地,俨然国中之国, 有竞争谷主之位资格的十二真传,身份自然极为珍贵。 真传大典前就不发有人寻他巴结,遑论如今? 「吱吱~」 小耗子从床底下探出头。 「多大的耗子了,还得我来喂?」 黎渊取出肉片丢了过去。 灰色石台的三口香炉里,他时常也准备着清水、吃食,甚至锅碗瓢盆。 …… 这两个杂役女弟子不但长相出众,身材很好,干活也颇为麻利。 黎渊心里复盘了一下今日之事,热腾腾的饭菜就已做好,木桶里,也已经倒入热水。 「真腐败啊!」 吃完饭,在两个女弟子的服侍下,黎渊浸泡药浴,心下感叹。 往日里他自己烧水,多少也得一两个时辰,而且因为保温不当,没一会儿就成冷水。 但有了这两个女弟子服侍,药桶全程可都是滚烫的,让他有种前世泡澡的滋味。 「有人服侍的感觉真好。」 黎道爷很懂入乡随俗,前世今生,他多半在伺候别人,被人伺候还是头一回,很有些新鲜。 那两个女弟子比他可要放得开,主动殷勤的让他都有些不适应。 「呼!」 黎渊浸泡药浴,舒缓着筋骨。 他又发现了龙形根骨的好处,他的伤势好的很快,没服丹 都像是服了丹。 泡在药液中,黎渊微微闭目,感知着掌兵箓。 嗡! 灰色石台上,黎渊清点着收获。 真传大典前的一个多月里,他多半时间都在练功,但该干的事一件也没少。 王佩瑶、刘铮、文亦达等人虽然天赋根骨不行,但做起事来比岳云晋要稳妥麻利多了。 打理锻兵铺之外,各种诸如情报搜集、丹药采买,兵刃搜寻等等杂事,也都办的妥妥当当。 从高柳县带来的一阶兵刃大半都被他淘汰掉,二阶兵刃也很是搜集了几件。 最让他满意的,是两双一阶的六合兽靴,有着和最早那双六合靴一样的加持效果。 同时掌驭三双,‘健步如飞‘如履平地都有质的变化,山地、房檐、泥地,真如履平地。 「除了兵刃,甲胄之外,诸如外衣、靴子、腰带之类很难被认定为兵刃……」 黎渊发现,这些甲胄外衣之类的兵刃,往往有着不同于兵刃,但同样很有用的加持效果。 【寒潭鱼鳞衣(一阶)】 【取寒潭水中百种鱼鳞制成的内袍,可稍稍抵御刀剑劈砍,颇具韧性……】 【掌驭条件:水性精通】 【掌驭效果:抵御刀兵、水性大成、闭气】 「真是打鱼的好东西,来上三件,当个浪里白条都不是不可能。」 黎渊想起了梁阿水。 陡到异地,高柳县众人自然是抱团的,梁阿水也不例外,不过他并没帮他做事,而是执着于打鱼。 前后几个月时间都不见踪影,探索着平江大运河,偶尔,也会来山中寒潭。 「府城的好东西太多了,只是有些不好拿到。」 对他而言,蛰龙府、神兵谷有太多好东西了,八万里的锤、方宝罗的锤、石鸿的刀、龙晟的棍,还有秋长缨的弓与枪。 奈何想拿到,属实不易。 「铸兵谷,一定得去!最好,能搭上铸兵谷大长老,嗯,我可是锻造奇才,应该不难吧?」 黎渊心里盘算着。 铸兵谷算是神兵谷内相对来说最为特殊的地方,等闲弟子根本没有资格随意出入,真传弟子也得小心翼翼。 神兵谷,顾名思义,那铸兵地是最初起家之地。 「要是能弄把三四阶的锻造锤就好了。」 在药桶里泡了一个多小时,黎渊方才起身,院外两个女弟子已经是灰头土脸。 没有理会眼巴巴看着他的两个女弟子,黎渊合上房门,站桩兵体势。 「可惜,还是没找到裂海玄鲸锤的踪迹……」 临睡时,黎渊仍有些念念不忘。 比起其他任何东西,这才是他无比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十一阶啊!」 将锤兵靠在床边,黎渊入睡很快。 睡梦中,他梦到自己将神兵谷翻了个底朝天,最终都没找到裂海玄鲸锤。 他十分懊恼,然后惊醒了。 「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心里安慰了几句,黎渊没了睡意,索性起来再站起了兵体势。 …… 天光大亮,洗漱完的黎渊也没急着去领其他东西,而是回了一遭府城。 真传弟子的待遇,不止是大殿内风中已所说那些。 比如出行,远门有价值三百两的蛟马一匹,近一些,也有马车。 「就这么一夜,请柬就收了这么大一堆……」 神兵谷的马车里,黎渊翻着 请柬,一旁的刘铮止不住的笑: 「府城六,五大家族也都递来了帖子……」 昨天,他一夜没睡,请柬收了上百张。 「有拜帖请柬一律收下,去不去的再说,或者就有用呢?」 黎渊交代着,银子对他来说,那是再多也不嫌多。 「黎兄放心就是。」 刘铮连连点头,将腰间的长刀递了过来:「赵家覆灭后,青蛇刀也流入市里,并不难找。」 「有劳刘兄了。」 黎渊顺手接过这把不入阶的长刀,配合他之前在地道里捡到的那把一阶的长刀, 掌驭小青蛇刀法根本图的条件已然满足了。 「黎兄哪里话?」 刘铮连连摆手,在黎渊面前,他也感觉到了压力,不如之前自然。 「说起来,这两天府城里也发生了一件事……」 路上,刘铮说着府城这些天发生的事,神色稍有些古怪: 「有人领了年九的悬赏……」 「什么?」 黎渊有些错愕:「是谁领的?」 之前,他也想过戴人皮面具去领了悬赏银,但思忖后还是放弃了, 一双六合靴可不足以领走悬赏。 「是个外来的捉刀人,蒙着面,行事很小心,领了悬赏后就不见了踪影……」 刘铮摇摇头。 「外来的捉刀人?」 黎渊微微眯眼。 这些天,随着王佩瑶搜集的情报越来越多,他对于府城,甚至整个蛰龙府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近些年来,蛰龙府动荡不少,不止是高柳县、平勾县而已。 一年前,甚至有人当街杀了前任府主,轰动一时,引来大批镇武堂的高手。 「千钧洞可是大派,杀了他们的弟子,易容改面很正常。」 刘铮找补着,黎渊点点头没说话,心里记下了这人。 那悬赏银子他虽然没去领,但那也是他的钱! …… 「我要的东西呢?」 府城遥遥在望时,黎渊问道。 「东西都准备好了,都在铺子里。」 刘铮很好奇黎渊要那么多铁料现银干什么,但也不问,也不会说自己费了多大的劲。 比起岳云晋,他的心态变化很快,很自然。 神兵谷真传,这对于他,甚至整个高柳县来说,也是触及不到的大人物。 「好。」 黎渊点头,这省了他很多功夫。 高柳县中不好找的东西,在府城却不少,黎渊只是吩咐了一声。 不过半个多月,刘铮已将他所需的,七百斤百炼钢,百斤寒铁、现银两千两,以及九两赤金搜集齐全。 算上他身上的,掌兵箓晋升五阶的材料,已经集齐了。 第119章 五阶掌兵箓 锻兵铺位于神兵大街。 这是府城最为繁华的大街,其他所有城区的街道,都与其相连,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进了城,黎渊就坐马车了,起了个大早,他有些馋府城的小吃。 来来往往的行人、提刀背剑的江湖客、各种吃食油香、叫卖小贩、茶肆、酒楼里说书声……交织成一片高柳县中见不到的繁华景象。 「还是城里住着舒服。」 拿荷叶裹着只烤鸡,黎渊边走边吃,不由想起二哥,嘴角微笑: 「等我的信到了,二哥不知是个什么表情……等站稳脚跟,把哥嫂、孙胖子、老张头都接来。」 山中清静适合练武,但真个住起来,他还是喜欢城里,人多热闹。 「以后隔三差五也得来城里转转,见见人气……嗯,这莫非就是祖师们说的‘出世‘入世?」 黎渊心中嘀咕着,脚下没停,嘴也没停,走了一路,吃了一路。 他的饭量巨大,各种小吃都能来上一点。 刘铮只能暗暗咋舌,却也一路小跑跟着,黎渊看到哪里,他就说到哪里。 虽然才来小半年,但他已经是合格的向导了。 「通达钱庄,是谷主的买卖,遍及三府之地,日进斗金……」 「安平粮号是秋长老的买卖,他家还掌握着一府漕运……」 「盐铁是韩长老、枯月长老的买卖……」 「城外百里外的马场,是棍兵堂……」 …… 一路走了十多里,黎渊顿时觉得自己其实很穷,非常穷。 真传赏赐的那点东西,对于神兵谷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整个府城的民生产业,全部在五大长老,九大真传的名下。 除此之外,整个府城的税收,神兵谷能拿三成以上,剩下的,才是府衙、朝廷的份额。 「难怪赵家都被称之为六大家族,还做着粪霸的买卖。」 有着刘铮的直观介绍,黎渊对于神兵谷的富庶有了更深的了解。 真传大典时,殿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身家巨万…… 「府城内外的很多买卖,没有神兵谷允许,旁人是插不上手的。」 刘铮心中有些唏嘘。 蛰龙府千万人,无不以拜入神兵谷为荣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方诸侯啊。」 黎渊也有些感慨。 蛰龙府如此、德昌府、惠州,衡山道,甚至于天下诸道州只怕也不会例外。 这大大小小的宗门,就犹如一个个国中之国。 大运王朝,与其说是王朝,倒不如说是‘宗派大联盟…… 黎渊有些感慨,但接受的很快。 他如今也是神兵谷真传弟子,按理说,是有资格插手到各行各业的。 起码,有和其他真传、长老们竞争的资格。 「附近三条街道,上百间商铺曾经都是赵家的产业,如今半数在府衙,半数在神卫军……」 黎渊瞧见不少贴着封条的店铺,刘铮解释着: 「赵家产业,除了送给咱们那三间铺子,如今都闭了门,之前送给其他人的,也都被查封了。」 这,自然是真传的份量。 不过,黎渊很清楚,谷内处置的是赵家,租住店铺的商家不会受到影响,甚至之后,还会减免租金之类。 如何消弭影响,谷内很熟悉。 神兵大街中后段,几条街道交叉的地方,由三间店铺打通, 修葺过的锻兵铺就坐落于此。 远远地,黎渊已经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打铁声。 「刘兄去忙吧,我自己转转。」 到了这,黎渊就不用刘铮陪同了。 这里的布局和高柳县锻兵铺一般无二,只是小了些而已。 他先去锻造房里转了一圈,看着火炉锻造台,黎渊很有些亲切感。 不过他也没有惊动忙碌的铁匠们,看了一会儿后就转身去了后院。 刘铮很靠谱,掌柜小院里,各种铁料摆放整齐。 一旁,还挂着他需要的五牲之肉、五牲之血、五牲之骨、五牲内脏…… 「锻兵铺刚走上正轨,刘铮搜集这批材料只怕欠了不少银子,之后暂时不能调用了。」 黎渊很满意,关上房门,又将东西全都搬进屋子,关紧门窗,确信没人能瞧见。 这才将灰色石台上的其余材料取出,放在一起: 「晋升!」 黎渊一伸手,摆放整齐的铁料、金银就瞬间泛起微光,眨眼间消失于无形。 轰隆! 继而,他就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巨响。 这声巨响好似直接在他的脑子里炸开,饶是黎渊此刻筋骨强健,也没起到什么作用,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强撑着才躺倒床上。 嗡! 黎渊感觉到剧烈的失重感,像是从天上一直掉落到无底深渊。 「又来了!」 冥冥中,黎渊感觉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怖,那巨响之后的呢喃似乎在靠近,变得清晰。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哪怕感受过几次,黎渊都无法适应,脖子后面发凉。 「呼!」 好一会儿,呢喃消失,黎渊睁开眼。 掌兵箓如星图高悬,其上五枚大星熠熠生辉,其下,灰色石台再度翻倍扩张。 「呼!」 立于灰色石台上,黎渊怔怔出神,四周的幽暗如潮水翻涌,散发出极度诡秘的气息,让他有种发自灵魂的阴冷。 「那巨响、呢喃声,是从黑暗中传来的?」 黎渊心里嘀咕,有些渗人,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五阶掌兵主:黎渊】 【可掌驭兵器数:五】 没有波澜,晋升成功。 黎渊稍稍感应了一下,掌驭更换的间隔时间再度缩短一半到三个小时,一天足可更换八次不同的掌驭兵刃。 让他可搭配的范围进一步的扩大。 而除此之外…… 「有惊喜啊?」 黎渊心头一跳。 扩张一倍有余的灰色石台上,一大二小三口香炉只占了一半空间。 石台边缘处,赫然多出了一口等人高的巨大石炉子,占据了另外一小半。 「这玩意?」 黎渊凝神感知,这口石炉的信息就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五阶神火合兵炉】 【神火为引、金银为炭,可化腐朽为神奇,合兵为一】 合兵炉! 稍稍消化了这口炉子的功用,黎渊心头一跳,惊喜不已。 其用如其名,这口炉子,居然有合兵之能。 「神火为引、金银为炭,可将三件兵刃合为一件,等阶,有较大概率跃升?!」 黎渊先是一惊,旋即心中大喜。 掌兵箓已有五阶,但他如今掌驭的兵刃还停留在二三阶。 这除了掌驭条件不容易满足之外,也是因为,三阶以上的名器贵,且 稀少。 但有了这口合兵炉,那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受限于掌兵箓,此时的合兵炉最多只能合出五阶兵刃, 但五阶兵刃,可是上品名器,韩垂钧这等身份的,也只有那么一口而已。 「极品利刃,一口千两上下,名器一口就得五千两往上,三口合一,也是大赚!」 黎渊自动忽略了那个较大概率,凑近那口合兵炉,仔细的打量着。 掌兵箓晋升五阶都不如这口炉子吸引他,只是…… 「这神火?」 黎渊心中嘀咕着:「莫不是香火?」 他靠近炉子,感应着掌兵箓,似有似无的信息就涌入他的心头。 「人心有念,信则汇聚……神火可焚万般兵刃,乃是宇内奇火……」 真是香火?! 黎渊一惊,又有些麻,香火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怎么搜集? 「不对?」 黎渊突然回头,看向角落处一大二小三口香炉: 「信念汇聚,这香炉岂不是也算?」 黎渊福至心灵。 嗡! 几乎是他起念的瞬间,他好感觉到有缕缕青烟从香炉中冒了出来,飘忽着进了合兵炉。 呼! 瞬间,石炉变亮,实质的白色火焰在其中升腾,也有蓝色掺杂其中。 「这真行?」 黎渊顿觉惊喜,看着石炉中的蓝白相间的火焰,心下也升起明悟: 「这火的颜色对应一二阶兵刃,所以,可合之兵,也只有一二阶,对,还有不入阶。」 呜~ 黎渊发怔时,石炉里的火焰渐小,他猛然惊醒: 「填柴!」 金银,黎渊一扫香炉,取来金银,试探性的丢了一两银子进去,火焰顿时变大。 「金银为柴,这太奢侈了……」 没一会儿,火焰又小了,黎渊又丢了一两银子进去,心里有些肉疼。 他左右扫过各类兵刃,来不及多想,将三双一阶的六合靴丢了进去。 合兵炉的用法,是越相似的物品,就越容易合于一处。 呼! 三双六合靴丢入石炉的瞬间,黎渊都感觉到了热浪,忙后退一步,先后又丢了三两银子进去。 「这三双靴子的掌驭效果一模一样,应该是必然能成!」 看着火焰蒸腾的石炉,黎渊心下微微有些紧张,如果这么相似都合不成,他真要怀疑这个‘较大概率是有多大了…… 嗡! 没一会儿,火焰突然熄灭,一双鞋子被震动一下的合兵炉‘吐了出来。 【上品六合靴(二阶)】 【神火为引,金银为柴,经掌兵主之手,合兵炉锻造而成……】 【掌驭条件:任一轻身、提纵术精精通】 【掌驭效果:健步如飞(蓝)、如履平地(蓝)、快若奔马(蓝)】 「成了!」 瞥见蓝光的那一刹,黎渊心下就是一定,旋即才察觉到,掌兵箓晋升五阶之后的变化似乎比他想的更多。 「掌驭效果也分出层级了?这倒是直观许多,一阶白,二阶蓝、三阶深蓝、四阶浅青……」 黎渊环顾四周,这才发觉,所有兵刃的掌驭效果,全都有了变化。 他发现,同样的掌驭效果,因为兵刃等阶的区别,也有着色彩上的差异。 「这倒是真直观了!好,这银子花的值了!」 黎渊来 回将所有兵刃都看了一遍,心下顿觉满意。 五阶掌兵箓比之四阶的变化要巨大太多了。 「这三口香炉里还有‘香火,估摸着,还能点个十来次?嗯,这算多还是少?」 香火不可见,黎渊很难直观的感觉,决定之后去其他的庙宇逛一逛。 大运别的未必多,神庙那真是比比皆是,府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寺庙,至少有四五十座。 「这三双六合靴合成一件后,也多出了掌驭条件,不过,比起寻常的二阶,似乎要低很多……」 黎渊敏锐察觉到了好处。 这两年来,他经手看过的兵刃也有几百上千了,对于各个兵刃的掌驭条件也大概了解。 正常而言,完整的二阶兵刃,掌驭条件至少也得是一门武功大成。 「试试效果!」 黎渊都没犹豫,将鞋子往上一丢,掌兵箓泛起微光的瞬间,他也睁开了眼。 砰! 黎渊轻一抬脚,都没用力,已撞开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这靴子比之前三双的掌驭效果加起来都好!」 黎渊眼神发亮,在院子里腾转挪移。 只觉脚下生风,动作说不出的轻缓灵便,一分力,能发挥出平常三分的效果来。 院子里,黎渊翻来覆去的尝试,心情大好。 合兵炉的出现给了他巨大的惊喜,只要有足够多的香火、金银、同类兵刃,掌驭五件名器,甚至上品名器都不是不可能。 毕竟,名器固然稀少,但利刃和上品利刃数量可是足够多。 「要是能掌驭五件上品名器级重锤加持……」 念头发散,黎渊只觉心潮澎湃,越想越是激动。 他想到了神卫军的重甲,那些重甲,神兵谷内足有三百套之多! 「三百件制式重甲啊!」 稍稍一想,黎渊就恨不得立马去神卫军诸地转一圈去。 神卫军不止有制式重甲,还有制式长弓,制式刀剑…… 「冷静,冷静……」 他深吸几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 「弟子黎渊,拜求苍天授箓!」 小屋内,黎渊一拜又拜,五牲血、肉、骨、内脏全都用了一遍。 每每掌兵箓晋升之后,他都会祭拜一次苍天,奈何,没有回应。 「五阶都还不够吗?」 黎渊有些遗憾,旋即又觉得自己太贪婪了,这口合兵炉给他的惊喜已经足够大了。 只是…… 「掌兵箓晋升六阶需要的材料,暴涨了啊。」 黎渊有些牙酸。 百炼钢万斤、寒铁千斤、白银三万两、黄金一千两、赤金一百两,精金二两。 「真传赏赐全卖了,估摸能凑齐?」 这念头刚升起,黎渊就给打消了。 神兵谷赐予真传的东西,他敢卖,都没人敢买。 「还是穷,我要是有老韩的家底,立马就能升到六阶了吧?」 黎渊心中盘算着怎么赚钱,以及,精金。 精金,是自黄金、赤金中提炼出来的,用于铸造上品,极品名器的珍稀材料。 「铸兵谷内就有精金,还好,还好……」 黎渊长出一口气。 祭苍天失败之后,他也无心逗留了,将身上剩余的金银塞给刘铮,当他买一批丹药回来。 他自己则叫了匹马车,饭都没吃,就匆匆回山,直奔铸兵谷而去。 第120章 寒潭中的地火谷 「五阶,像是分水岭。」 去铸兵谷的路上,黎渊仍在琢磨着掌兵箓的变化,以及合兵炉。 除却必须要用到‘香火外,这炉子简直没有任何缺陷。 「之后,得想办法弄些香火来。」 乘舟渡湖,午后的阳光洒在寒潭上颇为耀目,黎渊瞥见了梁阿水。 他撑着小舟,引渡着来回的弟子。 内门弟子的待遇要优于外门,每月都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可拿, 五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不少,却远不足够内门弟子练功所需,自然就要赚钱。 寒潭引渡就属于这种任务。 不过黎渊猜测,梁阿水应该还是想着怎么打鱼,这片寒潭里,可不乏灵鱼。 「真传弟子……」 远远的看到向自己打招呼的黎渊,梁阿水点头回应,心下复杂。 内门弟子与真传弟子之间的差距,比少爷与陪读书童的差距都大。 别的不说,只是真传大典后的赏赐,内门弟子一辈子都赚不来。 更不要说其他隐性的待遇了。 比如,寒潭摆渡,寻常弟子往返一次就要付一钱银子,真传弟子就不需要。 「若钓不到灵鱼,十年我都不一定能成内壮,更别说真传了。」 梁阿水心下叹气,专心摆渡,继续凑自己调配鱼饵的银子。 「改天,我也试试能不能摸几条灵鱼。」 看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黎渊心中微动,府城不乏豪富之家,灵鱼的价格可远超高柳县。 最主要的是,滋味委实很好,他很喜欢。 呼呼~ 湖风徐吹。 舢板上,黎渊环顾山川美景,看似赏景,实则扫视着各处,想要找裂海玄鲸锤。 「这把锤子的出现,莫不是有时限?得等到明年年后?」 一无所获的黎渊心下叹气,掌兵箓晋升五阶之后,二十米之内的兵刃,他凝神都可感知。 但神兵山脉占地数千里,漫无目的的寻找,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会不会在铸兵谷里?」 下了渡船,黎渊走向铸兵谷,目光远眺,可以看到一根根笔直且粗大的烟囱。 黑烟滚滚,隔着十里都看得清楚。 神兵谷山门所在的湖心岛,方圆约莫三四十里,铸兵谷在最东侧,远离宗门大典,也远离弟子居所。 掌驭了二阶六合靴,黎渊的脚程更快,没一会儿,已经到了铸兵谷外。 此谷三面都是小山,只有一面可以进入,有披甲神卫守护,戒备森严。 有着真传令牌,黎渊畅通无阻,提着一阶的锤兵就进了谷内。 长长的廊道还未走过,他就听到了八万里中气十足的声音: 「什么,我这锤子只损坏这么一角,你要价八百两?!」 走过一线长廊,视线豁然开朗,黎渊一眼就瞧见了两手叉腰的巨汉。 黎渊打量着此处深谷,正中是六根拔地不下百米的烟囱,四周似乎是弟子、匠师居住之地。 八万里站在一处地道口,怒目圆睁,一赤膊打扮的汉子被他喷了一脸唾沫,苦笑低头: 「八师兄,谷内就是这么个价格,你便是打死师弟,也没办法。」 「不修了!」 八万里火冒三丈,提锤转身,这才瞧见黎渊: 「黎师弟,你锤子也坏了?」 瞥了一眼变形的长柄瓜锤,黎渊摇摇头,加重语气: 「没,来见识见识。大师兄你 忘了,我也是铁匠出身。」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铁匠!」 八万里拍拍脑门,这才想起,他这位师弟最初可是被称为锻造奇才的。 想起来,他眼前一亮: 「师弟,你会修复锤兵吗?」 「这有何难?」 黎渊心下大喜,却佯作冷静,沉稳些才更容易被人信任: 「去年年关前,我先后打造了两把极品利刃,其中一口,就是重锤!」 「好!」 八万里心下大喜,瞪了一眼身后诧异的铁匠,抬手就将擂鼓浑金锤丢了过去: 「修好这锤,师兄给你一千两!」 说着,瞪了一眼身后的铁匠,那铁匠苦笑低头,心中无语。 正常人谁能办出这种事? 呼~ 黎渊接过巨锤,眼神微亮。 这柄重锤至少在八百斤上下,以八万里的力气挥舞,真是杀人利器。 「大师兄说的哪里话?你我师兄弟,修把锤子哪里能要银子?」 黎渊摆摆手。 见他随手接下重锤,还不要钱,八万里就更加满意了:「七天后,我要出谷,时间可够?」 七天时间也太短了点。 黎渊心下遗憾,自然点头答应:「够是够了,不过,师兄这是要去哪?」 这可是五阶的重锤,更有圆满级斗杀锤加持,对他的用处可太大了。 只是他此时并不能满足掌驭条件,只是想趁机揽下这笔买卖。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先打出名气。 八万里这么大的嗓门,不用可浪费了。 「云景郡里有些事需要我走一遭。」 八万里摇摇头,没多说,只是冲身后铁匠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云景郡? 黎渊心中微动,有心想问,但也识趣的没开口。 少方白所在的白家就在云景郡,此外,高柳县也在…… 「黎师兄。」 那铁匠丝毫没有被抢了买卖的恼怒,拱手施礼,颇有些热情: 「师弟早听说你是难得的锻造天才,只是这些天太忙,没来得及去拜访。」 「师兄?」 看了一眼这位的风霜老脸,黎渊笑着回应,跟着他走入地道。 铸兵谷,不在地面,而在地下。 寒潭水、烈火谷的名头,他也是早就听说过的。 这匠师名叫朱晨,是个外门弟子,看起来老成,实则方才二十一,六岁入门就来了铸兵谷。 朱晨颇为热情,向他介绍着路上碰到的匠师,以及铸兵谷内各种设施。 「烈火谷下,有着天然火脉,因四周尽是寒潭水,故而只从此处宣泄,颇为炙热,是天然的铸兵地。」 刚进地道,黎渊就感受到了滚滚热浪,越往下越热,到了锻造之地,他觉得呼吸都是热的。 不过,比起温度,他更在意的是眼角时不时闪过的兵刃光芒。 这一路下来,他至少感觉到了超过十把名器的存在,这百米地层里,只怕别有玄机。 「好家伙!」 百米下,空旷的锻造之地,黎渊一眼就瞧见了那六根烟囱。 十人环抱的巨大烟囱深插入地底,每一个烟囱旁边,都有数十个锻造台。 每一处锻造台下,居然都有滚烫的岩浆在流淌,各种催火、助燃的木炭更是不要钱一样往里塞。 「黎师兄,您自己进去吧。」 朱晨到这已经汗流浃背。 他方才养出内劲,平日里负责的是搬运铁料,招待来往之人。 再有五六年都未必有资格拿锤。 「有劳了。」 黎渊点点头,提着擂鼓浑金锤走向其中一处空着的烟囱。 朱晨早已通禀过,此时不少匠师都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只着短裤的老者开口: 「韩垂钧弟子?」 「回长老,弟子正是。」 黎渊躬身。 这老者身材高大,面目方正满脸虬髯,两膀筋肉劲装,而四肢粗大,正是龟形鹤背。 正是铸兵谷三长老,雷惊川,成名数十年的锻兵大师。 「嗡!」 黎渊话音未落,就听到劲风来袭,不假思索抬手,两膀筋肉膨胀,内劲勃发,将砸来的锻造锤攥在掌中。 ‘老头好大力气! 黎渊后退一步,只觉手臂发麻,不过,瞥了眼这把锻造锤,他心里又不免一跳。 【奇兵锻造锤(四阶)】 【万载炽火精铁,混杂七十九种珍稀铁料,经烈火千炼,百血淬火而成,有锻造大师持之锤打兵刃上千,渐生灵异……】 【掌驭条件:锻造术大圆满、下乘锤法大圆满、上乘锤法圆满】 【掌驭效果:铸兵术大成(淡青)、甲胄锤炼大成(淡青),兵甲通灵术(深青)、兵道斗杀锤圆满(深青)】 好东西! 攥上这把锤子,黎渊就有些不想撒手,这是他继大匠之锤后,遇到过最好的锻造锤。 「好筋骨,好力气!」 雷惊川赞了一声,招手:「来,外面都传你是锻造奇才,来,让老夫掌掌眼!」 「掌驭,大匠之锤!」 黎渊十分果断的将掌驭不过三个小时的六合靴换下来。 「碧精铜锤、精刚风虎杵、百炼破风槌、极品纯钢锤……大匠之锤!」 跨步来到雷惊川面前,黎渊已经做好了准备。 锻造地的打铁声停了大半,诸多匠师的目光纷纷看向这位‘锻造奇才。 不等后者开口,黎渊已抬手一锤砸向了锻造台上烧红的铁锭。 这一锤,是锻造术大圆满,是千斤之力、势大力沉,更有锤类天赋加持。 「嗯?」 「咦?」 铸兵谷内持锤的无一不是积年的匠师,眼光何其之毒辣,黎渊一锤砸出,不少人已瞧出了东西。 便是雷惊川都不由得挑眉。 轰! 锤落如雷炸,继而,绵延不绝,好似江水滔滔,狂风席卷。 黎渊的锤法本就极好,披风锤圆满,斗杀锤也已精通,此刻更有四把重兵加大匠之锤的加持。 兼具力道、天赋、举重若轻于一身,十八锤过后,已有人变了脸色。 三十六锤后,锻造之地就只剩了他的打铁声,当一百零八式斗杀锤悉数打完,锻造地一片死寂。 这样密集均匀的锤声,在场之人都能做到,可他们打铁多久? 短的二三十年,长的不少四五十年,这小子才多大? 「黎师弟,你真打铁才两年不到?」 有铁匠放下锻造锤,惊疑不定。 「听这锤声,这小子都不差我什么了,这怎么可能?」 「真有这样天赋的锻造奇才?」 「九形根骨的打铁奇才?活见鬼了,神兵谷千年以来,哪有这种天赋的弟子来打铁的?」 有人开口,锻造地顿时躁动起来,议论纷纷。 真传大典前后,黎渊的名字早已传遍神兵谷,他们虽足不出户,也听说过。 不少人听说过他锻造奇才的名头,但多半嗤之以鼻,毕竟,龙形根骨的天才,练武都嫌不够,哪里会来打铁? 但现在…… 「呼!」 一套锤法打完,黎渊气定神闲,以他如今的体力,这已经不足以让他落汗。 「嗯……」 雷惊川皱眉不语,伸手将那滚烫的炽火精铁锭抓起来掂了掂,神色终于变化。 神兵谷不乏锤法好手,他甚至见过韩垂钧的锤法,对于黎渊那手锤法,他有些惊讶,但却远不及拿起这块铁料时。 「受力这么均匀?」 炽火精铁是寒铁地火中才有的珍稀铁料,以坚韧与极难提炼闻名。 铸兵谷三百匠师,能提炼此铁的不足半数。 这可不是锤法高明就能办到的,这需要无数次锻打的经验,以及极高的锻造天赋。 瞪了一眼其他铁匠,雷惊川问道:「你,打了多久的铁?」 「差不多一年。」 黎渊回答。 入谷时,他的根底早就被调查干净,这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自然不需要隐瞒。 他来这铸兵谷,除了寻找裂海玄鲸锤之外,也是准备学一学铸兵术的。 神兵谷以神兵为名江湖,即便近些年有些势衰,但千年传承做不得假。 铸兵术的价值,不会逊色于兵道斗杀锤,某种意义上,很可能还要超过。 「不到一年。」 掂量着手里的铁料,雷惊川自语了两遍,又将铁料放下: 「继续。」 黎渊心下微定,提锤再打,他发现,这铁锭杂质极多,且极难去除。 不过他对于劲力拿捏很稳,仍是一锤接着一锤的打铁,不急不躁。 其余铁匠看了好一会儿,被雷惊川训斥后,方才恢复忙碌。 「这就是龙形根骨?」 雷惊川静静看着,心中可远不是表面这么平静。 这小子打铁一年,居然抵得上自己十年? 这天赋未免…… 听着那一声声几乎没有差异的锤声,雷惊川有些站不住了,稍稍犹豫之后,转身离开。 「应该会差不多吧?」 黎渊心下嘀咕。 铸兵术可不是轻易能学到的,这锻造地不乏打了十年二十年铁的匠师都没学到。 他想立刻学到,自然要展露天赋,不然,别人凭什么看重你? 砰! 砰! 砰! 黎渊呼吸平稳,一锤锤的打着铁,他半年没打铁,此时居然有些沉浸其中。 尤其是,他手里这把锻造锤,委实太顺手了些。 「我也该弄一把新的锻造锤了……」 …… 铸兵谷几乎被挖空了,上百米厚的地层里,有着许多洞穴,地道更是错综复杂。 雷惊川轻车熟路,走过一处处复杂地道,来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中到处悬挂着钟乳石,与锻造地不同,此处很冷,山壁上甚至结着冰。 洞穴深处,一巨大深坑前,有一白发老者盘膝而坐,他手里拿着鱼竿,鱼线垂入深坑中。 这深坑,连通着寒潭水,是铸兵谷最为隐秘的几处地穴。 「师兄!」 雷惊川大步而来。 那白发老者正是铸兵谷的大长老,经叔虎,七十余年前入门,曾与韩垂钧、公羊羽同为真传。 「老夫的鱼儿!」 经叔虎拉动鱼竿,只见空钩不见鱼饵,当即有些恼怒: 「老夫好不容易要钓到了,你给惊走了!」 「……你自己钓不到鱼,怨我?」 看了一眼深坑,雷惊川毫不客气的反驳:「我天天打铁,你倒是清闲!」 「要不是你,老夫这次肯定钓到了!」 经叔虎冷哼一声,这才问起:「你急冲冲来,难道是给飞瀑堂打的‘惊空钩出问题了?」 「老夫出手,区区一件上品名器又算得什么?」 雷惊川一摆手,道: 「今天,韩垂钧新收的弟子来了……」 「韩垂钧!」 经叔虎面色一沉:「那老东西来,老夫都不见,遑论他的弟子?」 他的地位特殊,除却谷主外,其他五大长老都不在意,遑论一个新晋真传? 「这个不一样。」 雷惊川可懒得理会他和韩垂钧的恩怨,沉声道:「韩垂钧新收的这弟子天赋很高!」 「天赋?」 经叔虎冷笑: 「老夫又不是没见过龙形根骨,大龙形都见过,他能有多高?」 「不一样。」 见雷惊川不似玩笑,经叔虎倒是有了些兴趣:「有什么不一样?」 「他锤法天赋极高,而且,锻造天赋也极高!」 雷惊川沉声道。 「哦?」 经叔虎微微皱眉: 「有多高?」 「锤法天赋或许不如韩垂钧,但锻造天赋,只怕更胜你我!」 「放屁!」 经叔虎勃然大怒,像是被戳中逆鳞:「他弟子的锻造天赋能超过我?」 雷惊川面无表情,看着他师兄作妖,看着他平静下来,方才道: 「师兄,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又能意味什么?」 经叔虎哂笑: 「从祖师到老夫和韩垂钧已经一千四百年了,你莫非以为真有‘玄鲸锤?」 雷惊川默然低头,也觉怅然。 自祖师玄经迁徙山门至神兵山至今,一千四百多年来,每一代锤兵堂主、铸兵谷主都在追寻那件传说中的‘天运玄兵。 但…… 「你说得对,或许世上根本没有……」 雷惊川摇摇头,突觉眼前一花,再抬头,经叔虎已消失在眼前: 「老夫倒要看看,他有多高!」 「……」 第121章 锤法天赋大叠加 「呼~」 锤起锤落,烟火弥漫,黎渊沉浸在打铁之中,呼吸节奏变换,配合着锤法。 兵道斗杀锤的配套呼吸法名叫‘九形,合计有九种不同的呼吸节奏,对应着各种情况。 站桩、打铁、练法、打法、战斗厮杀,疗伤等等,所用呼吸法不同,调运气血、内劲的流转也有不同。 「呼!」 「吸!」 黎渊变换着呼吸,避开锻造地这浓重的烟火气,四阶的锻造锤在他手中起起落落,说不出的自然随意。 一把好的锻造锤对于铁匠来说,不亚于剑客手中剑,他虽有大匠之锤,但多数时候都在掌兵箓中掌驭着,所用只是一把普通锻造锤。 此刻手持这把名器级的锻造锤,顿时察觉到了区别。 「这锤子,太顺手了……」 直至这块精铁中的杂质尽数去除,黎渊停下,都仍有些爱不释手。 这把锤子完美契合兵道斗杀锤,像是有着自己的呼吸与生命,配合着他打铁。 每一锤,都有种力道尽数宣泄,无一丝泄露的酣畅感。 「秋水剑就没有给我这种感觉,名器真这般好,还是因为锤法天赋?」 黎渊把玩着锤子,突然察觉到四周安静下来,抬头一扫,就见一身穿灰袍,不修边幅的老者,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黎渊,拜见大长老!」 黎渊回过神来,忙躬身行礼,不敢怠慢。 这老者正是铸兵谷大长老,经叔虎。 六十多年前与韩垂钧、公羊羽同为一代真传前三,其根骨天赋不如前两位,却是公认的,数百年来神兵谷第一锻造奇才。 早三十多年前,就已接连打造出多把极品名器,名声大噪,甚至有来自其他道州的成名大高手来此寻他铸兵。 当时就被认为是神兵谷六百年来,最有可能铸就‘神兵的锻造大宗师。 可惜,一次外出重伤…… 「韩垂钧的弟子。」 经叔虎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许久,方才道: 「你来铸兵谷,有何贵干?」 黎渊执礼甚恭: 「弟子是铁匠出身,心慕铸兵术……」 对于伺候老头,黎道爷是有些心得的,这经叔虎不修边幅,邋里邋遢,都懒得收拾一下。 与他们打交道,最好不要绕圈子,找借口。 经叔虎面色一沉:「那你可知道,韩垂钧与老夫颇有仇怨?」 还有这种事? 这却是他没能打听到的情报了。 黎渊心下一紧,暗叫糟糕。 铸兵术的地位不下于内门五大真传,没有经叔虎的同意,他怕是学不到。 「哼!」 就在他心里琢磨怎么说时,经叔虎拂袖便走,走了几步,见他不动,回头呵斥,颇为不悦: 「韩垂钧怎么收的弟子个个呆蠢?还得老夫背着你不成?」 「跟我来!」 「是!」 黎渊微喜,还有戏? 他余光一扫,见众匠师虽然敬畏却又都带着羡慕,心下稍缓,快步跟上。 掌兵箓晋升五阶之前,他对铸兵术的兴趣就很大,合兵炉出现后,这门锻造奇术在他心里的地位更是拔升到了极高的地位。 各个匠师打造的兵器,根据个人的手法都有不同,要发挥出合兵炉最大的功效,最好是自己打造兵刃。 …… 锻造场占地颇大,却仍不是地穴的尽头。 跟着经叔虎,黎渊走上一条连地砖都发烫的地道,没走多远,他都流出汗来。 不得不调整呼吸,调运气血,心下不免惊骇: 「好家伙,这温度怕不是有七十度以上?!」 经叔虎还在走,黎渊硬着头皮跟着,只觉四周燥热到令人发指,呼吸一口气,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些刺痛。 又走了一段路,黎渊已经准备停下了,即便是有着血气、内劲护体,这种温度也已经能伤到人体了。 「此处,距离地热火脉只有不到百丈。」 经叔虎这时停下脚步。 黎渊擦汗,这热浪滚滚的,他都差点流泪,呼吸节奏已经放到最低,根本不想说话。 这处空旷的地穴里,四周石壁都有些发红,居然也是一处锻兵地。 不过,仅有三座锻造台。 「韩垂钧的弟子,老夫素来不喜。」 经叔虎丝毫不受影响,负手沉声道:「不过,既然老雷说你天赋极好,老夫便给你一个机会!」 黎渊躬身:「多谢大长老。」 有求于人,就得有有求于人的态度,他自然懂这个道理,哪怕说话时脏腑剧痛,也强自忍住。 「铸兵首要,是火!」 经叔虎面无表情,自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来: 「这是七枚护脏丹,三日一枚,可护住你脏腑不受损伤……」 看着躬着身,仍十分痛苦的黎渊,他嘴角一扯: 「老夫要你在此呆足二十天时间,并至少淬炼千斤的炽火精铁!」 「二十天?」 黎渊面色微变。 这里的温度极高,呆了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经觉得浑身不适,二十天,还要打铁…… 「铸兵术远胜兵道斗杀锤,乃是神兵谷不传之秘,老夫的弟子都有不少没学,你要学,莫非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吗?」 经叔虎冷笑: 「天才?铸兵术不止需要天赋,更要有超越常人的忍耐力!」 「你若不愿,大可离去!」 「弟子愿意一试!」 黎渊咬牙答应。 「好!」 经叔虎将丹药丢将过来: 「这二十天里,你要什么,老夫就给你什么,吃喝更不需要你操心!」 「但二十天后若不见千斤炽火精铁……」 「那弟子,再不会来叨扰大长老!」 黎渊浑身冒汗,汗水又很快蒸发,整个人像是被雾气包裹在内。 「好!」 经叔虎大笑,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惊讶: 「你要什么?」 在这样的高温之下,黎渊每说一个字,都觉得是种煎熬。 但他仍是强忍着,提出诉求: 「我答应了八师兄,为他修理锤子,需要各种铁料。」 「嗯。」 「我遣杂役弟子刘铮代为买了一批丹药……」 「老夫为你拿来!」 「我需要挑选多柄锻造锤,越多越好……」 「嗯?」 经叔虎微微皱眉: 「你手里这把锻造锤已仅次于老夫那把,莫非不够?」 黎渊强忍着,没说话。 「也罢,不过几把锻造锤,随你就是。」 经叔虎应了下来。 铸兵谷打铁超过千年,遗留的锻造锤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好!」 黎渊擦去汗水,一抬头,已不见了经叔虎的人影,这才 倒出一枚护脏丹服下。 换做往常时候,无论哪里得来的丹药,他都要先拿小耗子试一试,但眼下也只能服下。 「呼!」 护脏丹入口冰凉,黎渊只觉像是三伏天喝冰水,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虽然燥热仍是难以忍受,但至少脏腑不再剧痛。 「比起根骨改易的痛苦,这又算什么?」 看着发红的手掌,黎渊苦笑着安慰自己,但心底,却也没什么波澜。 学艺难,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一门白猿披风锤都要十多年才能学全,二十天就能学到铸兵法,他觉得不亏。 「这种环境倒是修炼横练的好地方?」 黎渊小口呼吸着,站出兵体势,徐徐推动,搬运气血,舒缓燥热。 他发现,气血、内劲在这里消耗的十分之快,七星横练身的进度,似乎也变快一些。 高温比之铁砂摩擦可要痛苦多了,每一秒,他都觉得很煎熬,像是被人丢进油锅里。 「忍,忍,忍……」 ……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毅力。」 ‘赤融洞穴外,眼见黎渊适应这么快,甚至还敢练武,经叔虎脸上方才涌现一抹诧异: 「根骨好,适应高温都比旁人快?」 经叔虎都有些惊疑了。 神兵谷以铸兵起家,可早在七百年前,谷内就在没人能打造‘神兵了。 铸兵谷内更从未有过龙形根骨的弟子,事实上,但凡他当年有个小龙形根骨,鬼才来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打铁。 「师兄,你居然把他丢进赤融洞里?」 雷惊川快步而来,眼皮狂跳,探头看了几眼,方才松了口气: 「韩垂钧最为护短,这小子要是出了事……」 想想那后果,雷惊川都不由得身子一抖,除了谷主,没人能拦住韩垂钧。 「他又不是死人,扛不住自然不会硬抗,再者说,有护脏丹,最多吃些苦头而已。」 经叔虎不甚在意,他当年是这么过来的,所有学铸兵术的弟子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韩垂钧的弟子,就想破例? 凭什么? 「这等根骨,天赋,还愿意学铸兵术的弟子,错过一个,只怕几百年都没有下一个。」 雷惊川摇头不已。 铸兵术是秘传不错,但龙形根骨,天赋绝顶的真传弟子面前,他是愿意破例的。 奈何…… 经叔虎看了他一眼:「去,给那小子拿些锻造锤来,他嫌你那把不趁手。」 「老夫的锤子还不顺手?」 雷惊川气的瞪眼,那可是他耗费颇大心血打造出来的,仅次于历代祖师,与经叔虎那把。 「多拿些。」 经叔虎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你瞧着点,别让这小子真死了。」 「这老家伙……」 雷惊川心下嗤笑。 几十年的师兄弟,他哪里不知道经叔虎? 平日里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懒人,要不是有极大的兴趣,怎么可能来见‘仇人的弟子? 「锻造锤,嗯,我想想……」 …… …… 赤融洞中无日夜。 黎渊只打了一套兵体势就收了势,高热让他有些脱水,又等了许久,才等来了雷惊川。 「水,管够!」 雷惊川提着两口大缸,其中一口 灌满了寒潭水,另一口,则满满都是锻造锤。 黎渊都顾不上道谢,一头扎入水缸里,又猛然收回来,冻得龇牙咧嘴。 「赤融火加寒潭水,这滋味不错吧?」 雷惊川‘哈哈大笑,等黎渊喝完水,才将那一缸锻造锤丢给他: 「先试试顺不顺手,明天老夫再给你拿两缸来!」 「多谢雷长老。」 灌了一肚子水,黎渊方才好了些,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觉燥热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又出了满身汗。 「在这地方打铁……」 黎渊有些牙酸,眼见雷惊川离去,方才看向了那一缸的锻造锤。 数十把锻造锤里,大多都是一阶的锤子,只有少数几把是二阶。 最下面,却有一把三阶的锤子。 【宗师锻造锤(三阶)】 【炽火精铁混杂百种精铁而成,曾随锻造宗师多年,铸兵百余,微有灵异……】 【掌驭条件:任一锤法大圆满、猛虎巨力、兵道斗杀锤小成】 【掌驭效果:锤类天赋(深蓝)、锻造天赋(淡青)、铸兵术精通(淡蓝)、锻造大圆满(淡青)、兵道斗杀锤大成(淡蓝)】 「好锤子!」 黎渊心情这才好些。 这锤子自然无法与雷惊川那口相比,但掌驭条件也低一些,容易满足。 「两种天赋,而且,锻造天赋是淡青,这已经算是准四阶的锤子了,而且,还有大成级兵道斗杀锤加持!」 黎渊将一缸的锤子全都倒了出来,背对着洞口,一一上手,以防有人窥视。 很快,他翻出了一把二阶,掌驭效果中有‘斗杀锤小成加持的锻造锤。 「也有锤类天赋,可惜,只有淡蓝,嗯……多找几把类似的,叠个天赋试试。」 黎渊目不转睛,心中喜悦,一时都忽略了四周的燥热。 几十把最低一阶,而且相似的锻造锤,可以让他尝试许多东西了。 比如,同时加持五种锤类天赋! 「好机会,不能放过。」 将最好的锻造锤全都挑选出来,黎渊心思活络起来。 铸兵谷不乏四阶锻造锤,但他估摸雷惊川不会都拿来,但三阶,未必不能凑足一套五件。 「挑选一套,离开之后,拿银子买下来,老雷还是好说话的……」 …… 雷惊川说到做到,之后果然又送来了两大缸的锻造锤。 黎渊最终凑了四件三阶的锻造锤,以及一件准三阶,加持深蓝色锤类天赋的锻造锤。 「五次锤类天赋叠加,二十天,足够我将斗杀锤练到小成了吧?」 黎渊很期待。 等确信四下无人后,选择掌驭。 第122章 万兵震动,再见裂海玄鲸 嗡! 赤融洞里温度极高,黎渊都没法躺下,只能拄锤而立,阖眸感应掌兵箓。 随其心念一动,五枚大星旋即放出光芒,一把二阶、四把三阶的锻造锤一一掌驭。 哗啦啦! 霎时间,黎渊像是听到了潮声翻涌,脑海里瞬间涌现出大量的记忆画面。 打铁、淬火、舞锤…… 「呃!」 黎渊闷哼一声,擦去流出来的鼻血,脑子虽有些昏沉,眸光却是大亮。 这五把锻造锤高度相似,锤类天赋多达五个,锻造天赋多达三个、小成的斗杀锤也多达三个,此外,还有锻造术大圆满四个,更有大成斗杀锤三条,铸兵术精通三条。 掌驭效果,一下激增到了二十二条之多! 「二十二种掌驭效果!」 黎渊缓缓一起锻造锤,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这把锤子的每一条细微纹路,与细微处的磨损。 甚至…… 他平举锻造锤,微微闭眼,只觉自己好似千万次挥舞过这把锤子,能感觉到它的颤动与呼吸。 嗡~ 黎渊睁眼,落锤,锤声如蜂鸣,没有如何用力,落下时,锻造台上赤红的铁锭上就溅起了大片的火花。 起, 落, 起, 落! 锤声连绵,火花迸射。 黎渊闭着眼却好似还能看到东西,甚至比睁眼时看到的更多。 锤子的角度,力道,铁料受力之后的变化与反应,如何挥锤,如何锻打…… 他甚至没有催动掌兵箓的加持,锻造术却水到渠成的迈入了圆满,并向着大圆满而去。 轰! 一百零八锤后,黎渊收锤睁眼,他的目光落在锻造台上,几乎是同时,狂暴的劲力从烧红的铁锭内一起爆发。 炽热的火花冲天而起,犹如民间的火树银花,只一百零八锤,却胜过之前千锤,这块炽火精铁的杂质,已全部去除! 「爽!」 黎渊好似感觉不到赤融洞中的高温,只觉浑身毛孔都张开,向外喷洒着汗气。 他还未凑足十三形,淬体却已然大成! 「天赋叠加!」 黎渊一把扯下外衣、收起内甲。 他古铜也似的精壮身躯上,所有毛孔都在舒张,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向外排出热气。 四周难忍的燥热,一下子似乎降低了许多。 黎渊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向着全身传送血夜,而他的皮膜之下,气血大循环中,已遍布内劲! 「砰!」 抬脚震动水缸,黎渊双臂张开,任由寒潭水如雨般洒下,他站立不动,周身却有一团团水雾炸开。 竟没有一滴能落到身上! 「劲至周身,淬体大成!」 黎渊闭着眼,只觉劲力通达周身,四肢躯干无所不至,随其念动就能爆发。 只是…… 「我的内劲还是稍显稀薄,全力爆发之下,很快就会耗尽!」 仰头吞下一枚增血丹,黎渊仍是沉浸在自身的变化之中,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天赋的存在。 他提锤未动,脑海之中就不断有灵光画面浮现,锻造锤法,斗杀锤法…… 往日里茫然疑惑处,此刻豁然开朗,再无困惑。 「根骨重要,境界同样重要。」 深深呼吸着滚烫的空气,黎渊的脏腑却不再刺痛,他周身毛孔都在散热。 他的实力远超淬体大成,但淬体大成之前, 他就无法承受此处的高温,燥热。 「加持!」 片刻之后,黎渊气血恢复到了巅峰,这才闭眼,选择同时加持这五把锻造锤。 嗡! 闭着眼,黎渊好似感受到了赤融地穴的震动,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嗡鸣。 犹如刀剑轻鸣,好似兵铁交击,又像是锤声! 「唰!」 黎渊睁开眼,于赤融洞穴的尽头,他再度看到了一闪而逝,像是直冲天际的玄色光芒。 「裂海玄鲸锤!」 …… …… 遍布钟乳石的寒潭洞中,经叔虎静坐垂钓,似睡非睡。 「淬体尚未大成,已经能在赤融洞里呆三天,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毅力,但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不可能撑得住二十天。」 一旁,雷惊川沉声道:「他是真传,又确有天分,铸兵法传他也不算坏规矩。」 三天里,他往返赤融洞至少六七遭,眼见那黎渊通体赤红,痛苦难言,却仍是硬撑着打铁,不免有些感慨。 要知道,那可不是寻常弟子,是当代真传,且是根骨天赋最好,有资格继承谷主之位的天才。 「哼!」 经叔虎很不满的睁开眼,见鱼钩没动静,才道:「你道老夫是因为与韩垂钧的恩怨,才刻意为难他吗?」 你就是! 雷惊川心中腹诽,却只能捏着鼻子违心:「师兄心怀宽广,当然不至于如此。」 「看来,你真挺看重这小子。」 经叔虎略显诧异的看了一眼雷惊川,有些玩味:「你是因为他根骨天赋好,才看重他,还是因为他有望继承谷主之位?」 有毅力的人太多了,如果放出消息,赤融洞内二十天不死即可得传铸兵法,敢来一搏的人不知几千几万了。 「都有,怎么?老夫家大业大,子孙众多,还不能为后人打算一二了?」 雷惊川瞪眼。 「他的天赋很好,可因正因天赋太好,反而不可能真个传承铸兵法,传他,也只能是卖个人情。」 经叔虎盯着深坑下纹丝不动的水面,打了个哈欠: 「他入门太迟,未来五大长老有其位置,但谷主,必然没有可能……」 「嗯?」 雷惊川微微皱眉。 「铸兵法,不是锻造法,不是一味苦练就能成的,常年不出山洞,谷内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 经叔虎微微摇头。 「那你?」 雷惊川皱起眉头。 「二十天,千斤炽火精铁,缺一不能传他,这不是因为韩垂钧,也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 经叔虎语气平淡,却不容抗拒: 「老夫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 「你……」 雷惊川眉头大皱,又有些狐疑: 「我怎么觉得你别有其他想法?」 「你想多了。」 经叔虎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 雷惊川太熟悉他了,越是这样,越是觉得经叔虎别有目的。 「大长老!」 这时,洞穴外有脚步声快步而来:「少谷主来了!」 「石鸿?」 经叔虎闭上眼:「老雷,你去吧。」 雷惊川点点头,快步走出地道,远远就瞧见了锻造场地内的一男一女。 正是石鸿、秋长缨。 「少谷主今日怎么得空来此?」 雷惊川跨步而来。 「雷长老。」 两人皆拱手见礼。 「长缨你家曾祖可还好?」 「还好。」 「谷主可还好?」 「还好。」 不熟的三人寒暄了几句,石鸿开口: 「不瞒雷长老,我二人此来,是想向大长老请教一下,关于极品名器所需之材料……」 「极品名器?」 雷惊川也没太意外,来这的真传,除了八万里那个憨货外,多是为了极品名器。 「师兄睡下了,有事问老夫便是,极品名器老夫也不是打不了!」 「这……」 石鸿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四周,方才道: 「得师尊允许,也想问一问‘神兵。」 神兵? 雷惊川摇头失笑:「咱谷内七百年没锻出一把神兵了……」 于寻常江湖武人而言,极品利刃已是可望不可即之物,名器已经是镇族重器。 神兵,对于绝大多数的江湖人,乃至于宗门势力而言,那也是只存在于古史流言中的东西。 「还望雷长老带路。」 石鸿再拱手。 雷惊川没再推辞,谷主都允许的事情,他也没法推辞,只能带着两人到了寒潭洞中。 「师兄(大长老)。」 深坑边,经叔虎打了个哈欠:「老夫这些年越发容易困倦,怠慢之处,少谷主莫怪。」 「大长老哪里话?」 石鸿的礼数周道:「弟子此来,是想请您出手铸一口刀……」 「五色凌虚刀?」 经叔虎有了兴趣,雷惊川也是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前者。 五色凌虚刀,是习练五兵五色灵虚气这门神兵谷镇派绝学必然要有的兵刃。 而往往,有真传打这把刀时,就说明了下任谷主的人选不会再改变了。 「不错。」 石鸿点点头:「还请大长老出手一次,弟子必有后报。」 「五色凌虚刀……」 经叔虎态度变化不少,他虽然不怎么瞧得上这位当代第一真传,认为他比之六十年前他们那批差的太远。 但到底是未来谷主,也起身站了那么一会儿才坐下: 「老夫多年不曾打造兵刃,手有些生……」 「弟子可出一两精金。」 「哦?」 经叔虎微挑眉:「真传十年,精金一两,少谷主真舍得?」 石鸿当然肉疼,但面上却满是崇敬:「精金是铸就神兵的辅材之一,也只有大长老有资格拥有……」 秋长缨满脸厌弃,下意识离他远了些。 嗡~ 突然,经叔虎眉头一皱,冷眼看向秋长缨,后者错愕抓住身后长弓: 「这?」 秋长缨神情错愕,还未来得及说话,石鸿脸色也是一变,他腰间的长刀也剧烈晃动起来。 「地龙翻身?」 雷惊川稍稍错愕,经叔虎却已猛然窜出洞穴,他的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已出了地道。 他打眼望去,只见锻造场中乱成一片,诸般刀剑锤兵无不震荡,发出成片的嗡鸣之声。 「这,这……」 第123章 绝顶天赋(求保底月票) 铮铮铮~ 偌大的锻造场中,兵击之声不绝于耳,各种铁器震颤之声连成一片,锻造台都震颤不停, 炉中火焰喷薄出数尺之高。 甚至于,那六根直插地底,贯穿百米底层的烟囱,也剧烈晃动着。 「地动了?地动了!」 「跑,快跑!」 「长老,长老快跑,地动了,火脉震动,火脉……」 …… 偌大的洞穴中乱成一片,一干铁匠人人脸色惨白,惶惶不安,不少人已提锤而逃。 身处百米深的地下,又靠近火脉,一旦地动塌方,莫说是他们,便是铁人都得死。 「所有人,不准乱动!」 雷惊川快步而来,发声如虎:「有序撤离!」 呵斥的同时,他大袖扬起,内气鼓荡而出,将抢夺地道,围堵一团的铁匠们打翻在地。 经叔虎比他来的更早,此刻却怔怔出神,看着震动的诸般铁器,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之中。 「百兵震,地火动,百兵震,地火动……」 雷惊川跨步而来时,听到了经叔虎的喃喃声,心头也不由得一震: 「难怪,难怪……」 经叔虎的呢喃让他想起了一则古闻,记录在祖师起居录中的秘闻。 一千四百年前,辅佐大运太祖庞文龙定鼎天下的祖师‘封云,于天下大定之后,云游四海。 某一日,途经神兵山脉时,惊见地动山摇,地火喷薄之景,随后将封地定于蛰龙,而非原本的‘紫云州。 舍一州而要一府,当时也曾轰动天下,甚至一度引来许多人的窥伺,久而久之,才渐渐不为人所知。 这一幕,虽然动静要小了太多,但却像极了祖师起居录中的记载…… 「师兄?」 经叔虎的眼神亮的吓人,他抓住雷惊川的手臂,攥的后者生疼: 「这是地动牵扯到了火脉!」 「啊?」 雷惊川先是一怔,旋即重重点头: 「对,是地脉震动牵扯到了地火!」 两人低声交谈不过几句话,锻造场内的一干铁匠已经向着地道疯狂逃窜而去。 石鸿、秋长缨两人慢了一步,此刻看着震动嗡鸣不断的锻造场,一时间也都陷入震惊之中。 「走,地火***!」 雷惊川大步而来,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已快步冲向地面。 「地火***?」 石鸿抬手打碎了头顶落下的石块,跟上雷惊川,百米地层,真塌陷了他都得死。 「不对……」 秋长缨微微皱眉,虽然她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但这更像是那六根纯钢烟囱晃动导致。 但她也没多想,转身也快步冲向地面。 …… 赤融洞中,上百把锻造锤都在震动,发出阵阵嗡鸣。 黎渊却恍若未觉,死死的看着那一道自山壁中显现而出,直冲天际的玄色光芒。 【裂海玄鲸锤(十一阶)】 【???】 这光芒仍是一闪而过,但他却几乎已经笃定了。 「这把裂海玄鲸锤,就在寒潭之下,火脉之中!」 黎渊下意识的追逐了几步,又被越发滚烫的高温逼退。 赤融洞相距火脉入口不过三百多米,但这三百多米的距离,强如雷惊川、经叔虎都无法逾越。 血肉之躯终归难以抵御这种高温。 「火脉之中, 火脉之中……」 黎渊心中悸动连连,眼见至宝在前却无法接近的感觉让他难受的想要吐血。 他恨不得将所有护脏丹一口气吞下,试着往里面冲…… 「冷静,冷静。即便到了入口,那玄鲸锤如果在地火岩浆深处,我也拿不到。」 黎渊咬着牙,久久不愿意挪动视线。 直到身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破风声,他方才猛然回神。 呼! 经叔虎余光一扫,赤融洞内一片狼藉,上百把锻造锤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那炽火精铁打造的锻造台赤红一片。 「大长老?」 黎渊心中微凛。 此时的经叔虎没了之前的懒散,整个人气势大变,跨步而来,如雄鹰俯冲,猛虎下山。 起伏之间,身形如电,可见轻功极好。 「黎渊!」 经叔虎脚下微顿,虎目扫过:「你在这里,可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变化?」 黎渊微怔,旋即摇头: 「只是锻造台突然晃动起来……」 「你怎么不跑?」 黎渊苦笑:「回大长老,震动之前,弟子正在打铁,体力消耗巨大,委实跑不动了……」 地下的震动早已平息。 「嗯!」 经叔虎心事重重的模样,只随口问了一句,就跨步向火脉所在走去。 嗡! 他脚下微沉,体内竟有蜂鸣之声传出。 下一刹,黎渊听到了他骨节摩擦筋骨绷直的声音,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年岁比韩垂钧都大不少的铸兵谷大长老,居然瞬间像是年轻了数十岁! 虽然白发依旧,但本来稍显干瘪的身躯一下充盈起来,本来好似树皮般的手掌,也变得白皙嫩滑,犹如少女! 「这也行?!」 黎渊瞠目:「这又是什么武功?」 「藏生功!」 经叔虎发声如虎啸,内气勃发于外,顶着越发炙热的高温,走向了火脉所在。 「通脉大成!」 隔着数十米,黎渊像是感觉到了风吹,劲出一尺,气通三丈。 此刻经叔虎犹如披上一层无形的屏障,以此减弱高温对于自身的伤害。 嗤嗤嗤~ 黎渊都听到了内气破空的声音,经叔虎浑身赤红一片,走的艰难,却生生走了进去。 「真想进去看看……」 黎渊看的眼热,却也不敢靠近,那温度太高了,他刚才走了几步,都觉得像是快融化了一样。 「想靠近火脉,至少得通脉,甚至通脉大成!老韩不知道行不行,估摸着也不行……」 黎渊心中嘀咕着。 纵然韩垂钧有越阶而战的实力,但却也做不到经叔虎这样内气贯穿周身,如披屏障。 这是境界的差距。 「内壮、易形、通脉……根骨重要,境界也不能松懈!」 黎渊心中升起莫大的紧迫感。 经叔虎如此变化,分明是知道裂海玄鲸锤在火脉之中,说不定,诸如公羊羽等内门长老也知道。 甚至于…… 「呼!」 默默服下一枚护脏丹,黎渊强行提锤打铁,听着打铁声,才让心中的悸动平复下来。 「噗!」 许久之后,黎渊听到有人咳血的声音,他放下锻造锤。 满脸苍白,老态尽显的经叔虎咳出一口污血,还未落地,已蒸发成血雾。 这明显是脏腑受损。 「大长老,你受伤了?」 黎渊放下锤,心中微惊,哪怕有着内气护体,经叔虎身上的衣衫也尽数焚毁了。 此刻通体赤红,甚至隐隐能闻到烤肉味,令他有些作呕。 「嗯。」 接过黎渊递来的衣裳围在腰上,经叔虎声音沙哑,似乎喉管也被灼伤了。 随着他走进,黎渊感觉到惊人的热浪。 「走!」 经叔虎低沉道。 「啊?」 黎渊心下微紧。 「火脉异动,这赤融洞已不能呆了,你……」 经叔虎面无表情,他看了一眼锻造台下淬炼好的炽火精铁: 「十天之后再来,寻老雷传你铸兵法!」 「……多谢大长老!」 黎渊躬身一拜,随经叔虎离开洞穴。 锻造场内温度也很高,但从赤融洞出来,黎渊却觉得颇为凉爽,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起来。 经叔虎心事重重,出来之后一言不发。 黎渊本想问问买下那几把锻造锤的事情,见他不问,也就闭上嘴,准备离开。 「站住!」 经叔虎叫住他:「今日之事,不能外传!」 「弟子明白!」 黎渊点头,正欲走,又被唤住。 「老夫借你衣裳的事,也不能传出去!」 「……弟子明白。」 想起那干瘪的身躯,黎渊打了个冷颤,忙应下,转身离去。 …… …… 一个时辰之后,赤融洞中。 「呼!」 公羊羽长出一口气,只觉脏腑剧痛,调息许久后方才看向满脸关切的经叔虎: 「老夫走出八十余丈,地道转折处的温度太高,非人能承受……」 经叔虎神色微叹: 「也不知祖师当年到底如何修出这条地道,后辈无能,竟都走不到地道的尽头。」 「祖师……」 公羊羽微微沉默,才道:「这次异动虽与祖师起居录中记载相似,但未必与裂海玄鲸锤有关。」 「万一呢?」 经叔虎眉头紧皱。 「没有万一。」 公羊羽面沉如水,不容抗拒: 「此洞封锁,任何人不准进出,今日之事,只是火脉异动,和什么玄鲸锤毫无关系!」 微微一顿后,他眼神凌厉了几分: 「更不准告知韩垂钧!」 「是!」 经叔虎心下一叹,没有反驳。 他知道公羊羽的顾虑。 天运玄兵乃是传说之中的东西,但凡有蛛丝马迹出现,就必然引来无数人的争抢。 神兵谷已非一千四百年前,未必承受的住。 见他应下,公羊羽神色一缓,他很清楚铸兵谷、锤兵堂对于那把裂海玄鲸锤的执念。 事实上,即便是他也很有兴趣。 但他很清楚,历代祖师寻找千年都找不到的东西,他就更找不到了。 即便真找到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此外,五色凌虚刀,还要劳烦师弟,石鸿悟性绝伦,至多十年,就能承接老夫的位子。」 「嗯。」 经叔虎像是一下被抽走了所有精神,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就转回了寒潭洞。 雷惊川不是很放心他,快步跟来。 「祖师的起居录内没有半个字是没用的,他老人家刻意留下 的记载,绝不可能只是意外!」 寒潭洞中,经叔虎盘膝而坐,他的眼神盯着深坑里的寒潭水: 「裂海玄鲸锤,一定存在!」 之前你还说不可能存在…… 雷惊川心中腹诽,却也附和着他:「即便那玄鲸锤真在地火之中,我等连靠近都不成……」 「总有办法。」 经叔虎闭上眼,胸膛起伏:「过几天,等那黎渊来了,你传他铸兵法就是!」 「他还要帮八万里修锤,或许明天就来了。」 雷惊川并不奇怪他的态度转变。 千余年来,铸兵谷历代谷主都没有寻到的东西,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就绝不会放弃。 「要不要飞鸽传书韩垂钧?」 「嗯?」 经叔虎睁开眼,眉头紧皱:「算了,听说平勾县有诸多邪神教高手,没有他坐镇,其余人只怕应付不来。」 雷惊川点点头。 神兵谷内没几个待见韩垂钧,但又不得不承认,许多事缺了他还真不成。 「依着历代祖师的猜测,裂海玄鲸锤或许已通灵性……」 经叔虎自语了几句,突然想起了黎渊,那小子的锤法天赋极好: 「嗯……等他来了,老夫会亲自传他铸兵法!」 …… …… 「又不见了!」 铸兵谷外,黎渊回望那六根大烟囱,心下隐隐有些猜测。 那把玄鲸裂海锤很有可能是通了灵性的,他先后两次看到这玄光,估摸也和自己的锤法天赋变化有关。 「初来时,我掌驭四把重兵,也有锤法天赋加持,而现在,我的天赋又有质变……」 夜风徐徐吹来,黎渊颇觉凉爽,冷热的更替下,他感觉七星横练身又有进步。 要常年待在那赤融洞里,说不定很快就能横练大成,甚至圆满。 「锤法天赋,是找到玄鲸锤的唯一办法!」 此刻,黎渊有些恍然。 「难怪老韩满天下招收有锤法天赋的弟子,这不是为了继承衣钵,而是为了寻找玄鲸裂海锤!」 黎渊此刻已经笃定。 想要找到这把锤子,需要极高的锤法天赋,但到底有多高,他此时也不得而知。 「或许,神兵谷早就知道玄鲸裂海锤的存在,只是寻常弟子不知道?」 心思一发散,黎渊仍是忍不住想起那把锤子。 他此刻掌驭过最高的兵刃不过三阶极品利刃,十一阶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叠天赋!」 夜风中,黎渊暗暗咬牙。 他决定之后将搜集神火也提上日程。 铸兵谷内一二阶的锻造锤多如牛毛,只要神火足够,他未必不能合出一身五阶锻造锤来。 他想试试,一身五阶的锤法天赋加持会不会有更大的变化。 「往好处想……嗯,或许我天赋足够高,这把玄鲸裂海锤会自己跑出来?」 这么一想,黎渊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 ps:新的一月,求保底月票啊! 第124章 铸兵术(求月票) 夜里,小院。 哗啦啦~ 两个外门的女弟子将滚烫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小心翼翼,怕烫到黎渊。 「有劳了!」 黎渊长出一口气,半靠在木桶上,舒缓着疲惫。 赤融洞里这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都不想回想。 武者也是人,血肉之躯,只是相对能耐冷热,不是真个寒暑不侵,若不是淬体大成,他还真承受不住。 「师兄太客气了。」 两个女弟子也没有了最初的拘束,捂嘴轻笑,又出去烧水去了。 这两个女弟子,高挑些的叫潘怡、丰满些的叫喻香,都是府城人,能拜入神兵谷,根骨也不差,只是家境差些,过的颇为捉襟见肘。 贴上他,也不真是一门心思要做妾室,也抱着赚些银子的打算。 「穷文富武啊。」 黎渊心下感叹,即便是神兵谷弟子,也没有几个能真正‘脱产,内外门弟子,都要为了银子奔波。 武功差的,杂役杂活,甚至有兼职捉刀人,武功高的,要不加入神卫军,要么和方云秀、沙平鹰一样,奔波各处执行任务。 能完全脱产的,只要部分家境富足的内门弟子,以及各大真传。 「难怪其他真传各个易形,天赋根骨都好,又有丹药,不易形才奇怪。至于内门、外门弟子,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千年传承,神兵谷的规矩也很多,尤其是对于栽培弟子。 杂役弟子出钱出力、外门弟子放养、内门弟子出些银子,大抵也还是放养。 神兵谷真正养着的,是三千神卫军,那才是神兵谷镇压府城诸多势力,甚至对外攻伐的利器。 真传弟子则要更高,名义上低于长老,实则待遇不差几分,对比内外门,这是‘供着的待遇。 这就是神兵谷森严的等级,只有根骨天赋作梯,才能稍稍逾越。 「我很早就修成了气血大循环,所以,淬体大成到内壮,也只是水磨工夫,丹药足够,这一步很快……」 微微闭眼,闻着淡淡的药香,黎渊心中思量着。 拜入神兵谷的两个多月里,他很是恶补了些关于武功的常识,对于易形之前的各个境界已经很熟悉了。 对于上等根骨而言,只要有一门中乘武功,易形之前都没有任何瓶颈可言。 以他如今的根骨,又有全本的兵道斗杀锤,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丹药,易形大成,乃至通脉都无阻拦。 而丹药,他目前并不缺,毕竟,他又不是日日吞服上等补元丹之类珍稀丹药。 泡完澡,送走了略带幽怨的喻香两人,黎渊擦拭着身体,也将小耗子从床底下叫了出来。 神兵谷内不乏野猫,这小耗子之前被吓到之后,几乎是不离院子半步,是个彻底的宅鼠。 「这小家伙的灵性越来越足了。」 拿了几枚最劣等的蕴血丹,捏成粉末喂食着小耗子,黎渊微笑,很有些解压。 神兵谷内不乏灵兽、灵鱼,真传赏赐中的蛟马,也属于灵马中的一种。 这些‘灵兽,在他的理解之中,就像是同类之中天赋异禀的那种,有着远超同类的力量与体魄。 味道也很好。 「或许,还真能养出一只灵兽来?」 黎渊没太在意,这只是他练武之余的乐子而已,他已经很自律了,但也没办法整天埋头练功。 也需要适当的消遣。 这小耗子一点点的变化,让他有种养成 的乐趣。 「呼!」 黎渊少见的没有站桩,关上门就躺了,稍稍感应了一下掌兵箓,又思忖了一下裂海玄鲸锤,也就昏沉睡去。 赤融洞里这几天,他精神体力耗费都颇为巨大,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咔嚓~ 乌云密布,有雷声响彻。 黎渊伸了个懒腰,精力充沛,却不想起床,只是靠着床头闭眼听着雨声。 嗡! 掌兵空间内,五枚大星熠熠生辉。 「不同的掌驭效果搭配更全面,相同的掌驭效果叠加,则能让这一种效果拔升到极高的地步!」 黎渊发现自己对于掌兵箓的了解还是不够,还需要更深层的挖掘。 「叠五件重甲,能抵御住赤融洞深处的高温吗?」 黎渊想了想,觉得只怕不行。 高温与刀剑不同,能抵御刀剑未必能隔热,他还得寻找能隔热的加持效果。 「隔热的话……」 黎渊想起了‘金丝缠蛇手,这件四阶的名器级手套,就有‘抵御水火的加持效果。 「江湖中,最多的兵刃是刀剑,锤兵都算冷门兵器,手套,可是冷门中的冷门……」 黎渊心下摇头:「还是得自己打!」 江湖里手套再少,也必然足够他的需要,奈何他根本找不到,也没有那么时间去搜寻。 相比起来,自己打可能更快一些。 「铸兵法,还得早点学到手。」 睁开眼,屋外的雨声很急,黎渊随手摘了顶斗笠带上,去往铸兵谷。 路上,他尝试着大循环已成的内劲,雨点密集而又连绵不断,他内劲爆发了没多久就已见底了。 「想要长时间维持内劲覆盖全身,只怕根本做不到……」 黎渊服下一枚丹药,等气血恢复,才走进铸兵谷。 他发现,昨日震荡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路走过,没听到任何铁匠交谈此事。 ‘封口了? 黎渊心中微紧。 这间接印证了他的猜测,神兵谷不但知晓裂海玄鲸锤在哪里,似乎还知道那火脉异动与其有关。 「雷长老。」 黎渊径直走到雷惊川所在的锻造炉,看他打铁。 这位铸兵谷的三长老,锤法精湛圆融,对于力道掌控入微,但在他的眼中,就能察觉出些微的不协调之处。 不但能察觉到错漏,甚至瞬间就知道这些错漏是如何产生,以及如何弥补。 不过虽然看出来,他可不会说,只是立在一旁,佯作惊叹,敬佩。 当! 当! 雷惊川锤落如疾风暴雨,但余光也扫过黎渊,见他面露敬佩,心下不免点点头: ‘孺子可教也! 片刻后,雷惊川放下锻造锤,黎渊适时将擦汗的毛巾递过去:「长老这锤法,真是精妙至极!」 「老夫这锤法嘛,也就……哈哈哈,小子,你真有眼光,不愧是韩垂钧的弟子!」 类似的话雷惊川听了不知多少遍,但此刻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 主要这小子可是龙形根骨,韩垂钧嫡传弟子,甚至可能是与自己师兄比肩的锻造奇才。 这夸奖,着实让他心花怒放。 「……」 黎渊都没想到有这效果,那自然各种惊叹,佩服的话就不要钱似的丢了出去。 「咳咳,行了,行了。」 雷惊川听着舒心,可察觉到四周铁匠们诧异的目光,连忙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随老夫来。」 黎渊自然跟上,七绕八绕后,就来的了寒潭洞。 地道里十分闷热,可到了这里,黎渊又觉得冰冷刺骨,比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还冷。 「这里,通着寒潭?」 黎渊看到了那口幽沉的水坑,以及一旁垂钓的经叔虎。 「不错,这里通着寒潭。」 雷惊川咳嗽几声,见自己师兄睁开眼,这才拍了拍黎渊的肩膀,转身离去。 「大长老。」 黎渊躬身行礼。 正常而言,真传弟子见长老拱手即可,但他觉得,既然有求于人,不要钱的礼数,再周道些也没所谓。 「嗯。」 经叔虎都没回头,但显然能感觉到,心下稍缓缓: 「你要学铸兵法,那么,你对此法,又有多少了解?」 「铸兵法,是铸兵谷秘传之法,千余年前的历代祖师都曾以此法锻造出‘神兵,神兵谷由此得名。」 黎渊自然是做足功课的,对于自家祖上的光辉记载,哪家势力都少不了,都不需要打听。 「铸兵法,包罗万象,涵盖天下各种奇门兵刃、甲胄……」 「……诸般法门,可尽数规统成‘锤炼法与‘通灵术……精通其一,可打造名器,两者皆通,才能锤炼神兵……」 黎渊斟酌着语气,将自己的了解说出来。 「还不错。」 经叔虎点点头,语气稍缓: 「锤炼法,分为兵戈锤炼,甲胄锤炼,通灵术也分为两种,你准备学哪一种?」 黎渊一怔:「不能都学?」 「年纪不小,野心倒是不小。」 经叔虎差点气笑了: 「老夫打了六十多年的铁,才勉强都学了,你想直接学四种?怎么和韩垂钧一个德性,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要……」 他越说越是火大,想起了那个面目可憎的老东西,要不是黎渊唾面自干,他都要赶人了。 ‘老韩不是抢了人老婆吧? 看着跳脚的经叔虎,黎渊心中腹诽,这两位的恩怨,他还真没听说过。 「哼!」 经叔虎气哼哼的从怀里掏出本厚实的册子丢给黎渊: 「这是兵戈锤炼法,给你半年时间,若能入门再来,半年要是入不得门,那就不必再来了!」 「是!」 黎渊听到了这老家伙声音中的嘲弄,却也不甚在意,转身离开寒潭洞。 他准备寻个理由,找雷惊川买些锻造锤。 半年? 他锻造术从入门到大成都没用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