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快乐》 1. 前男神(小修) 夜半,夜班。 念逅坐在灯火通明的医院住院楼,面前放着一台电脑。 她正在奋笔疾书一份病案讨论,明天科室开会要用的。 这已经是她连着上的第三个班了,她困得睁不开眼,头昏昏沉沉,在清醒之余,她把讨论的资料上传,又定了个15分钟的倒计时,干脆趴桌子上睡了。 15分钟一到,闹铃震醒了她。 关掉的那一刻,她晃眼一瞥,倒头又睡。 等等! 念逅猛地将头抬起,她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证明自己并没有做梦。 电脑消息弹框里,一个熟悉的黑色头像闪动。她点开一看。 蒲煜均:?发错了? 这下子彻底醒了,她开始疯狂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雨夹雪,你干了什么!这下完蛋了,八百年不联系的前男神,还被拒过表白。 当时就该直接删了,存啥念想。 念逅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对话,尴尬得能抠出一整座第五身心医院。 她操作鼠标将光标移动至关闭按钮,删除聊天框后,叉腰思忖。 他会不会以为,我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所以才深夜发消息试探吧。 念逅再次点开聊天框,心想:不行,如果传出谣言,我念逅在高中同学里潇洒自由的人设就毁了。 要回的话,输了又删。 最后发出一条:对不起,半夜太困发错了。 本想立刻关掉聊天框,删除好友来着。 可她没想到蒲煜均居然秒回了自己。 “没关系。” 三个字,颇具涵养和冷淡。 一如当初拒绝她的时候,少年抱着一摞调研报告站在茂盛的蓝花楹树下,浓密的黑发如同风信子花,上衣拉链拉到最顶端,两颗黑黝黝的眼珠沉默注视着她羞涩不安的告白,最后对她说:对不起。 没关系,谁要你说没关系。作为一个合格的拒过自己表白的前男神,就应该像死了的“前任”一样才对。 念逅想这人深更半夜不睡觉,怕是夜熬多了头都快变成地中海了吧。 她摸着自己的这头蓬松卷发,心里乐开了花,他就应该变成秃顶大叔,才对得起他当年的拒绝。 “我回榆南了,有时间见一面吗?” 消息提示音把念逅从遐想中拉了出来,看到蒲煜均的这句话时,她心里一咯噔,过往的思绪翻涌成海。 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念逅从那段悲伤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她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 一狠心,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和蒲煜均所有的联系方式。 「确定将联系人蒲煜均拉入黑名单」 确定。 就该这样,雨夹雪。 就应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至少努力过了,他并不属于你。 念逅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继续工作了。 清晨八点,念逅站在科室示教室讲台上,对着连夜赶出的PPT侃侃而谈,全然让人忽略掉了她熬夜的憔悴。 病案讨论结束后,念逅查完房,坐在电脑前打算写完病程,便回家休息。 坐在念逅身旁的副主任医师彭娟,突然好奇地盯着自己,“小念,你当时怎么想着来我们精神科上班了?” “彭老师,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念逅满头雾水,印象中的彭娟很少会八卦。 “你的病案讨论做得很好,我以前觉得你柔柔弱弱不适合我们精神科。” 彭娟很坦荡,毫不遮掩。念逅很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流,因为她实在不喜欢拐弯抹角。 同组的平级,主治医师吴飞见念逅与彭娟交谈,也上前凑个热闹,打趣着:“彭老师,你别看小念身板小,人家可是拿过跆拳道比赛三等奖的。上次值班你不在,你是没看见,小念一个人就把狂躁发作的病人按住了。” 彭娟瞪大眼睛,对眼前的女孩更加刮目相看,“小念,这么厉害的呀。” “彭老师,身板小不代表力气小。”念逅开朗笑着,又说:“其实我选择精神科,大概是因为缘分吧。” “缘分??” 两位老师异口同声问。 念逅点点头,很正经地,“高中学校旁边就是精神病医院,有的时候路过,里面的病人会在窗边大喊:进来耍进来耍。” “再然后毕业学了医,现在就在这家医院工作。” “你是四中的?”彭娟惊呼,得到肯定的回应后,来了兴致,“我儿子以前也在四中读书,他今年研一。” 榆南四中跟榆南市第五身心医院就隔了一条街,念逅上学的时候就常常路过,不过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最后会成为一个精神科医生。 念逅微微瞪大双眼,嘴角上扬,“那他应该是我学弟。”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吴飞拍了拍彭娟,使着眼色,低声说:“小念上个月才离婚,都还没走出来,你就别掺和了。” 都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离婚的人设。一个月前,由于念母长时间的唠叨,彻底恼了念逅,她随意求了个发小,恰巧两人都正好饱受催婚的困扰。 所以,念逅闪婚闪离了,彻底堵住了念母的嘴。 而对于领导的盛情,念逅不敢拒绝。 她靠在椅背上,大方一笑,“没事吴老师,彭老师都没介意我离过婚,而且彭老师长的这么好看,想必她儿子是个大帅哥,你可不要挡我的桃花。” “那我把你联系方式推给我儿子,他叫方淮,淮南的淮。” 念逅开心地答应,脱下白大褂等电梯准备下班。无聊之余,她掏出手机,竟发现多了两条好友申请。 上面的一条是,江淮河汉:学姐你好,我是方淮。 念逅走进电梯,然后视线移至下面一条。 yujun:念逅,我是蒲煜均,如果有时间,可以见一面吗,我到周六都在榆南。 谁跟你有误会。念逅翻了个白眼,退出蒲煜均的界面,转头就加上了方淮。 好友申请刚一通过,方淮就发来一条消息。 “学姐好呀,我是方淮。” 念逅看着手机,不知觉弯弯嘴角,走出电梯后回复。 “学弟你好,我叫念逅。” “学姐,我这几天都在榆南,要不要约个见面?听说四中的蓝花楹开了,很漂亮。” 蓝花楹…… 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花名了,念逅都快记不得这花是什么样子了。 只记得很美,却又很感伤。 念逅轻轻弯了弯嘴角,酒窝在脸上绽放,她打出字:“好,正好明天休假,可以去看看。” “okk,不过我明天有场惊恐障碍的科普活动,可能要下午了。” “正好我的研究课题就是这个,我可以去现场等你^v^” 念逅关上手机,望望晴朗无云的蓝天,太阳洒在医院外的广场上,地面的雨积水波光粼粼。 念逅租的房子离医院很近,所以她每次下班都是走回去的。 路过一家包子铺时,念逅才想起自己居然连早饭都忘了吃。 她拿了个酱肉包,啃了一口后,因为太烫一直往外吐气。 突然咚的一声,念逅闻声望去,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整个身子在不停颤抖。 第一次在院外遇到这种情况,念逅本能的反应使她不顾最后几秒的绿灯,直直冲了出去。 还未走进,一个女人焦急地推搡着地上的男人,念逅想也没想,蹲在地上直接说:“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家属吗?” 女人像见着救世主一般,抹着眼泪,“我是我是,医生我刚刚走在我老公前面,听到响动一回头,就看见他就这样躺在地上。” 念逅看了一眼手表,边听边解开男人衬衣的第一颗扣子,生怕他呼吸不畅。 “医生,他这情况是不是心脏不行了?你快给他做心肺复苏啊!” 男人的身子抖动得愈加厉害,女人见了害怕,忙拉着念逅,就差跪下来求她了。 可这个时候的念逅根本没空理她,她探了颈动脉,搏动有力,男人的头部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念逅甩下只吃了一口的包子,习惯性地往胸口一掏。 “我真是傻了,白大褂都没穿,怎么可能摸得到手电筒。” 念逅暗暗在心里吐槽着自己,打开手机的灯光,翻开男人的眼皮。看着男人的四肢正一张一弛的抽动,念逅大概知道他怎么了。 念逅将男人侧卧,脱下薄外套垫在男人头部,看向女人,“阿姨,你老公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女人努力平复焦虑,思索了会,摇摇头。 “有假牙吗?” 女人还是摇头,担忧地问:“医生,我老公这是咋了?” 念逅拍拍女人的肩膀,安慰着,“阿姨你别担心,叔叔这只是癫痫发作了。” “癫痫?” 女人瞪大双眼,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男人,抽搐使他全身紧绷,便连忙从包里掏出一条丝巾,揉成一团。 就要往男人口中塞。 念逅拉住她,“阿姨,你干什么?” “医生,这网上不都说癫痫发作的话,就要在嘴巴里塞个东西,防止他咬伤自己吗?” 女人真挚的话,让念逅语塞。 虽说防咬伤是没错,但是强行塞进牙关紧闭的男人嘴里,更容易导致他受伤。 “阿姨,你这样做,有可能会让他呼吸不畅的。” 女人犹犹豫豫,怀疑的眼光盯着念逅,“那不这样做,难不成就干看着?” 念逅轻轻叹气,“我们只要确保病人不要伤到自己就行了……” 女人震惊地盯着念逅,皱着眉生气质问:“你什么医生啊?” 念逅被这声质疑怼得委屈,但她还是耐心地解释:“阿姨,我是精神科医生。” 女人站起身,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医生呢?你一个看精神病的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周围的人被女人的吵闹声吸引,皆围观过来,有的还拿着手机录视频。 这等场面,念逅当然,也见过。 不过还是在她读研规培的时候,那时挡在她前面的是自己的师兄。 独自面对患者或家属的质疑,好像是一个医生一生的命题。 念逅看了眼地上的男人,确认他不会伤害到自己后,站起身笑脸相迎:“阿姨,我也在神内轮转过,所以基本的我肯定会看。” 女人好像并不能接受自己好端端的丈夫,在光天化日下被一个精神科医生诊断为癫痫,因为在她看来这不就是在说自己老公是精神病吗。 她呛声:“你才精神病,你全家都是精神病!我老公身体好得很。” 围观的人见女人嚣张跋扈,帮着念逅说话,“阿姨,你老公身体要是好的话,也不至于抽成这样吧!” 女人显然被这话惹毛了,脑羞成怒地往念逅脸上一拍,一个红色的巴掌印赫然留驻。 女人的力道很大,念逅被打得生疼,她强忍眼泪,双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脸。 这一巴掌,围观的人站不住了,纷纷指责女人蛮不讲理,一场群骂一触即发。 若不是地上还躺着个病人,念逅恐怕这个时候就逃之夭夭了。 她管不了周围人的嘴,只好蹲下守着病人。 时间分秒流逝,群骂仍在上演,且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念逅被吵得耳朵疼,掏出手机对时间。 念逅算了眼时间,见地上的男人还在抽搐,她提高声量以此吸引女人的注意,“阿姨!叔叔好像连着发作了两次,最好送医院……” 女人哪管得着这些解释,怒气还没消,硬生生将念逅从地上拽起,又开始骂:“我就说你不会看病吧,早点塞东西他就不会这样了,你还我老公……” 刚刚巴掌的余温还在,念逅巧妙地躲开了女人的第二个巴掌。 “阿姨,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 念逅拨通自己医院的急救电话,“急诊吗?我是精神一病区念逅,现在禾川路这边有个癫痫大发作的病人,已经七分钟了,疑似持续状态。” 念逅还没交代完,骂红眼的女人拉住她,“我跟你说了,我老公不是精神病!你还让他去精神病医院!” “阿姨,你讲点道理,这边最近的医院就是第五身心医院,人家医生处理得没错。” 围观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为念逅说着话,时不时还有几声应和。 “阿姨,我们医院不只有精神科,神内神外都有。神内的老师都是专业的。” 女人听后哑了声,还没僵持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上面下来一个急诊医生,姓王,和念逅打过几回照面。 就地做了简单处理后,王医生见念逅脸上的巴掌印,心照不宣地看了看身旁狠厉的女人。 调侃道:“小念,你这休假也不安生呐。” 念逅尴尬地挠挠头,男人被送上救护车后,围观的人见没什么后续便也散了。 王医生关救护车车门的那刻,坐在救护车里的女人,涨红了脸,气不过又继续冲念逅喊:“你叫念逅是吧,我告诉你,你把我老公拖成这样,我要去投诉你!”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1. 前男神(小修)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被点名 念逅内心奔腾过无数骂人的话,她还是憋住了,只是笑笑,说着最标准的答案:“好的阿姨,投诉请上医务科。” 救护车开走后,念逅站在人行道路口,落寞地望了望天。 低头的那刻,忽然发现自己还没吃完一半的包子被踢得裹满了灰尘。 念逅拾起它,拍了拍,喃喃自语:“你怎么也跟我一样啊,弄得满身泥,变成了垃圾。” 感伤之时,念逅不知不觉走到了四中。 预祝榆南四中高三生高考顺利! 鲜红的横幅扯得老大,挂在正大门。 念逅这才发现,又是一年高考季了。 她掏出手机,上面的日期刺痛着她。 6月9号? 一定是在医院上班上糊涂了,怎么一出医院高考就结束了,她这几天到底错过了多少大事。 念逅翻开某博,打算狠狠恶补一番。 往下翻的时候,一个词条让她的指尖顿在半空。 #你后悔过学医吗?# 脸上的巴掌仍火辣辣的,念逅恍然之中点进词条。 下面最高赞的回答:从没后悔学医,但下辈子绝对不会再上临床了。 连着三天的高强度夜班没让她崩溃,刚才的委屈也还是没让她哭,但这个最高赞的回答却让念逅,把几天的疲倦和委屈化作了眼泪。 走在熟悉的禾川路上,念逅稍稍抬头,强忍泪水,小心翼翼深呼吸生怕被路人看出来。 倏然,她瞧见四中林荫大道旁,蓝花楹正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蓝紫色的花瓣飘下来,落在念逅的头顶。 那段尘封了许久的高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2012年高三毕业典礼后。 “蒲煜均,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呀?” 念逅跟在蒲煜均身后,好奇地问。 蒲煜均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温和地瞧进念逅眼底。 风起得有些不合时宜,把即将枯败的蓝花楹吹得满地。 念逅大方对上他的眼眸,浅浅一笑。 只听蒲煜均操着一贯的风格,并不过多解释,“我可能,选化学吧?” “禾川大学吗?” 念逅把手放在身后,看着地面上的花瓣。 蒲煜均点头。 念逅若有所思,抬起头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开朗一笑,“那我就提前祝贺你,得偿所愿啦。” 蒲煜均顿了顿,“你呢?” “我肯定是学医呀,毕竟我除了这个就没想过其他的 ,”念逅挠挠头,又自嘲着:“不过我这成绩肯定是上不了禾大的。” 蒲煜均正经地安慰道:“你可以考研考禾大,万一我们之后还能做校友呢。” 校友吗…… 念逅回过神,她后来的确成了蒲煜均的校友,但那时他早就出国留学了。 她算了算,自己好像已经将近7年没见过蒲煜均了。 念逅想说不定他早都变成那种中年秃顶的大叔了,想到这她不免得在心里暗暗发笑。 站在四中的林荫大道上,念逅挽起散落的碎发,大步往前迈。 路上,昨天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三生,嬉笑打闹,追着太阳。 念逅步履轻快,感受着他们的喜悦,全然没了刚才的悲伤。 突然电话铃响起,念逅看了眼备注。 医务科? 没想到,这个阿姨的投诉电话打这么快,是不是反向证明叔叔没事了? 念逅晃晃自己脑袋,那个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干嘛还要关心他。 有这精力,还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医务科的追问。 视死如归地按下接听,只听那头传来:“精神一病区念逅?现在有个叫许云的病人家属实名投诉你,说你接诊时态度不好。请问一下,有这种情况吗?” 她倒还恶人先告状,如此颠倒黑白。念逅咬着牙,压抑自己的怒火,把所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 医务科老师敷衍地安慰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毕竟这事他们见多了。 投诉态度不好,就算颠倒黑白,还是会象征性扣钱安慰患方。念逅这个月的绩效被罚了,她有些丧气。 钱没了可以挣,心情没了多少钱都补不回来。念逅这般安慰自己,她总这样乐观。 下午补觉直接到了天黑。 念逅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睁开惺忪的睡眼,瞄了眼时间。 竟然都晚上八点了,她打开未读信息。 好友验证那一栏又冒出了红点,念逅点进去一看。 yujun:念逅,我们能聊聊吗? 睡了个饱觉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她赌气地回复。 “你没必要约一个不在榆南的人。” 这招貌似很管用,蒲煜均再没回复。 翌日。 念逅按照方淮的定位来到活动现场。 这是家三星级酒店,装修算不上多好,但也算是榆南这座小城市能拿得出当门面的地方。 念逅记得好像明天的年度学术峰会也在这里举行来着。 “学姐,这里!” 念逅寻声望去,一个穿着运动T,脖子上挂着游戏耳机的少年,开怀地笑着朝自己挥手。 “学姐好,我就是方淮。” 念逅自然地回握他伸出的手,她随意扎的马尾被风拂到一边。 “小学弟,不介绍介绍吗?”见方淮愣在原地,念逅提醒到。 方淮回神,手忙脚乱地带着念逅走进会场。 会场不大,但坐了很多人。 入口处,还有点心可以拿,念逅拗不过方淮的盛情,只好拿了块蛋挞才走进会场。 念逅在方淮安排的位子上坐好,听他交代:“学姐我先过去了,我师兄今天火气可大了,不敢惹他。活动不长,差不多一个小时。” 念逅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把蛋挞包进去,放到单肩包里。 讲台上的屏幕打开,光晃了念逅一脸。 抬头的那一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侧影闯进念逅的视野。 念逅不由得身子一怔。 那一刻,念逅才懂,原来真的有人在浮沉的人世间,即使沾染一身尘埃,也可以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蒲煜均走上讲台,屏幕的光把他的身影印出一道温和的轮廓。 亦如当年。 在他转向观众席的那一瞬间,念逅清醒过来。 她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生怕被看见。 念逅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N遍,就不该答应来的。 要不谎称有事爽约? 不行,方淮是领导的儿子,爽约的话自己还怎么在医院做人。 怎么还偏偏选了个这位子?第三排C位,这不妥妥等着被发现? 念逅慌乱中环顾一圈,看见最后一排的过道还没人坐。 她仿佛看见了曙光。 趁设备调试之余,念逅捂着脸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后排。 她试探地往台上看,好像并没有人发现自己,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念逅坐直身板,大着胆子看着还在调试设备的蒲煜均。 这个距离,他应该不会认出自己吧。 保险起见,念逅从包里掏出口罩和墨镜戴上。 俨然一副不想被发现的样子。 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念逅才不管,就算只有一两也得全副武装。 昨天才说了那种话,她可不想被认出来。 心惊胆颤的一个小时终于过了,马上就是提问环节,只要熬过去就解放了。 念逅心里祈祷,最后几分钟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姐,可以让一下吗?我孩子想上厕所。” 旁边一个抱着娃的女人,俯身盯着自己。 念逅移了移腿,但好像空间不够,女人还是出不去。 她只好站起身让她。 等女人走出来后,念逅在要坐下的千钧一发之际,被公开点名。 只听站在讲台上的方淮说:“那位带墨镜的小姐姐,您有什么问题吗?” 方淮你小子,还真精准打击呀。 念逅瞪大双眼,她扶了扶快要被吓掉的墨镜。 口罩下的她,发出尴尬的笑声。 工作人员来到她身边,把话筒递到她手上。 念逅双手握紧话筒,紧张地搓了搓,她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这一刻,她只想如鸵鸟一般把头埋进沙子里。 最后,她掐着嗓子,浑厚的假声响彻会场,“我那个,想问一下,如果遇到惊恐障碍的病人,我们这些路人,可以做什么?” 蒲煜均盯得她发毛,以至于他回的什么话一个字都没听。 这抓耳挠腮的尴尬终于过去,念逅顾不得还有什么后续环节了,拿上自己的包,溜之大吉。 逃出会场的那刻,念逅觉得呼吸都是新鲜的。 她摘下口罩喘气,摸出手机给方淮发消息。 “学弟,我先去定中午吃饭的地了,你慢慢来!” 念逅坐上出租,终于摘下墨镜,拿出早上领的蛋挞垫垫肚子。 她早就饿了。 在四中附近下车后,念逅径直走向自己以前时常和闺蜜光顾的火锅店。 来得次数多了,她和老板早就混熟了。 念逅一进店门,见老板还在收拾桌子,“刘叔,怎么还没开张呀?” 老板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笑着回头,“等你呢,你经常催我开张,以后不来了我可怎么办哦。” “刘叔的火锅这么好吃,我跋山涉水都是要来的。” “小念你别抬举我了,随便坐,时间还早着嘞。” 念逅和刘叔唠了会儿嗑,方淮走进店内,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 “学姐真不好意思,你等久了吧。都怪我同门非要拉着我去团建,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才拒绝。” 念逅见方淮坐到自己对面,她摆摆手客气道:“是我走得太急了,毕竟这家店很火,来晚了就没位子了。” 其实念逅和老板这交情,她只需要打个电话,刘叔就能为她留一天的位子。 这借口亦真亦假,方淮也挺好糊弄,没再追问念逅急慌慌离去的缘由。 点菜的时候,念逅忽然问:“学弟,你师兄他也是你们专业的?” 话一说出口,她才发觉这提问有很大的语病。 既然是方淮师兄,那肯定就是一个专业呀,怎会有假。 “对,我老板的开山大弟子,之前去国外留学了,去年才回来。” 念逅若有所思点点头,她分明记得蒲煜均一直喜欢化学,而且大学也学的化学,怎么就突然去学心理了。 “学姐,怎么突然问到我师兄了?” 方淮质疑。 念逅佯装天真,“我就是看他今天是主讲人,才问的。” 也不等方淮要说什么,念逅站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方淮看着念逅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又一个被我师兄斩获的,我为啥就没这种魄力呢?” “想啥呢!这么入神。” 方淮被同门重重的手掌唤了回来。 同门看了眼方淮对面的单肩包,手指着他,调侃道:“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拒绝我们的团建,原来是找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 同门盯着方淮,质问的口吻说:“说!究竟是谁。” 方淮推开同门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就我一个学姐。” “哪个院的?” 另外一个师姐跟着蒲煜均一同走进来,见着八卦便往前凑。 “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之前高中的学姐。” 师姐贼眯眯地盯着他,“你小子终于出息了!诶,你是不是和师兄一样都是榆南人呀?” 方淮点点头,向蒲煜均招手,“对呀,我是四中的。师兄,你哪个学校啊?”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2. 被点名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这句话 “好巧,我也是,”蒲煜均点头思索,又问:“你说的那个学姐,是不是就是今天带着墨镜口罩提问的那个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蒲煜均敛着笑意。 这么久没见,她怎么还是那个傻子。 三天前,蒲煜均老板带着自己的团队来到榆南,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精神医学学术峰会。 蒲煜均站在熟悉的车站,自从搬家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过了。 他很想念这座城市,也想念着那个住在这座小城市里的人。 他在酒店收拾完东西后,去了四中。 到四中门口的时候,正好五点半,校门被打开,一群刚刚考完的高三生,欢呼雀跃。 蒲煜均揣着手,看着林荫大道旁的蓝花楹树,开得正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蓝花楹是一场盛夏的时刻表,花开是高考,花落是毕业。 蒲煜均低头笑笑,想起高中时的一件趣事。 2012年5月。 蒲煜均刚刚打完球回来,双手摆弄着篮球,就看见一群女生围在窗边。 念逅也在其列。 他假装无意经过,坐到自己位子上。 桌椅隔得很近,所以他大致能听清她们交流的内容。 同学A:“你看那对新人,真甜蜜。” 同学B:“听说他们好像也是四中的,这次专门回来拍婚纱照的。” 同学N:“那不就是从校服走到婚纱吗?好羡慕呀。” 念逅的闺蜜杜佳佳一手搭在窗边,一手揽住念逅的肩,“若是我以后结婚,多远都要回四中拍婚纱照。” 念逅手撑在窗台上,晃晃脑袋,望向楼下那对新人,道出事实:“你不一定能等到蓝花楹开放。” 杜佳佳抱着手,赌气说:“怎么就不能了,我以后还就偏偏选这个时候结婚。” 同学A:“他们不是都说,蓝花楹是一场盛夏的时刻表吗?” 念逅和杜佳佳赶紧接下句,异口同声:“花开是高考,花落是毕业。” 同学B:“你们知道蓝花楹的花语是什么吗?好像很伤感。” 同学N:“我知道我知道,在绝望中等待一场爱。” 杜佳佳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抖了抖,“那我还是不拍蓝花楹的婚纱照了。” 念逅噗呲一声笑出来,杏黄的阳光在她面庞晕开,她琥珀色的眸子闪着亮,蒲煜均用余光看她,陷入她侧脸的酒窝内。 只听她用稍显稚嫩的声线反驳,“花又不会说话,这些都是人给的,干嘛那么在意。再说了,蓝花楹这么好看,和纯白的婚纱多配。” 蒲煜均被高三生撞回了神,他走到林荫大道上,从挎包里摸出一个胶卷相机。 眼睛对上取景框,镜头对准树上的蓝花楹,满意地按下快门。 夜半,蒲煜均躺在酒店床上。 因为认床,他失眠到了后半夜。 叮—— 一声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蒲煜均猛然坐起,打开壁灯,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一个久违的备注,再一次闯入他的世界。 第三种。 念逅已经将近7年没有找自己说过话了,更别说深夜。好像听两人共同的好友提起过,念逅结了又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他不明白。 恍惚中蒲煜均竟点开消息框。而他慌乱的心,也在那刻瞬间平静。 看着念逅发来的一份标题为“惊恐障碍病例收集”的文档时,蒲煜均无奈地摇头傻笑。 想也没想,打字回复:?发错了? 这人,怎么能从高中傻到了工作? 等他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这消息没法撤回了。又过了会儿,念逅还没回复,蒲煜均开始慌了,他反复琢磨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得罪了对方。 还是说,她被盗号了? 毕竟这个号,是念逅的小号。 念逅可能早就没用过这个号了,但这么明显的文件,蒲煜均很确信对面的人只能是她。 他疯狂地组织语言,想着要不要为刚才的态度道个歉。 但这时头像下的一串文字正在疯狂切换。 电脑在线——对方正在输入中——电脑在线——对方正在输入中。 最后她发来一段话:对不起,半夜太困发错了。 蒲煜均安心地笑笑,秒回:没关系。 本来聊天进行到此,就可以了。 但蒲煜均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当年拒绝一事,自己欠了念逅一个正式的道歉,他突然打出这样一段文字,发了出去。 “我回榆南了,有时间见一面吗?” 发出去的那刻,他立马就后悔了。按照念逅的性格,她怎么可能愿意和一个拒绝过的人见面。 想着撤回,但话都说出去了,所以忙添了一句话,让自己的相邀显得并没那么突兀。 “听说学校的蓝花楹开了。” 【你还不是ta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删掉了?! 蒲煜均盯着手机上的红色感叹号提示,愣愣出神,抓着手指的指骨骨节渐渐泛白。 这一瞬间,他想见念逅的心到达了顶峰。 他不甘心,单纯见一面都不能吗。 怎么说,也是老同学。 第二天一早,蒲煜均重新申请好友。 可他等了一天,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满了又空,念逅还是一个字都没回。 难道说,她没看见好友申请。 蒲煜均摘下眼镜,揉揉眼眶,在纠结中又申请了一遍。 但得到的回复竟是。 “你没必要约一个不在榆南的人。” 她怎么可能不在榆南,蒲煜均看过她大号发的朋友圈,她明明去年就得到了第五身心医院的offer。 蒲煜均苦笑着嘲自己,情绪犹如浑水翻江倒海。 不过是她不愿意见自己,罢了。 *** 6月10日。 念逅从洗手间回来后,见方淮望着火锅店门口,便问:“你看啥呢?” “刚刚我同门来了,本来说来这里吃火锅,还好我给他们推荐了其他地方。” 方淮看向自己,轻轻叹气,“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同门一个比一个八卦,还好走了,不然你肯定会被盘问的。” 还好走了。 念逅捂住胸口,要是真的在一家店吃饭,蒲煜均百分百会认出自己。 她放松地弯眼,笑道:“他们有这么八卦吗?” 方淮像打开了话茬,“对啊,我师兄刚回国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八卦师兄女朋友到底是谁,要不是师兄说话颇具艺术,不然肯定招架不住。” 念逅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 高情商:说话颇具艺术。 低情商:毒舌怼天怼地没输过。 不愧是他。这么多年,还这么毒舌。 怎么生活不派个人,浇他一盆冷水呢? 方淮又道:“虽说我师兄长得帅能力强,但是就这嘴,劝退了无数女生。” “我们背后,都偷偷叫他,孤生老干部。” 念逅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么说他,他不会生气吗?” 方淮把手放在嘴边,嘘的一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吃过饭后,念逅跟着方淮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林荫大道。 方淮走在前头,指着蓝花楹上的两只麻雀,“学姐,你看有两只麻雀在睡觉。” 念逅朝着方淮手指的方向望去,蓝花楹树梢上的两只小麻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蹲在树枝上。 她掏出手机,定格了这幅画面。 准备关手机的那刻,闺蜜杜佳佳发来一条视频。 念逅还以为又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想杜佳佳又发了句:念念,这个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 点开视频,好像是昨天的事。 被剪辑并添油加醋地发到网上。 视频里的念逅被打码,但身形却看起来得理不饶人,一句“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的字幕被放大加粗。 念逅皱眉,她想起昨天举着手机拍视频的围观群众,他们怎么和那个阿姨一样,都这般能颠倒黑白。 她仔细看了看视频的配文:爆料!某医院精神科医生当街辱骂癫痫病人!态度极差! 杜佳佳:你看看这说的,怎么这么过分!念念你分明就不是这种人!我帮你说话的评论都被吞了。 念逅关掉视频,压着怒气回复:这群人也太颠倒黑白了,当时明明就是那个叔叔他已经疑似癫痫持续状态了,我才着急的。怎么还掐头去尾地剪辑。 杜佳佳发来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又文字回复:别气,别气。你看这个视频也不过几个赞,掀不起风浪的。我让我经纪人,派几个水军把这些瞎评论的人都挤下去。 念逅按下语音,“别了,你这大明星掺和一脚,万一以后被挖出来,变成你的黑料咋办。” 刚发出去,杜佳佳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抱怨自己是不是嫌她变成明星,就不肯再麻烦她了。 “佳佳,我没嫌弃你。”念逅微微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上次不就被造谣黑了好久吗?” “雨夹雪!”念逅被这一声喊得心颤了颤,杜佳佳的口吻貌似有点生气,只听她继续说:“我到底是不是你姐妹,这么拒绝我的好意!” 念逅松了口气,顺着杜佳佳撒娇道:“好好好,我不拒绝了,谢谢佳佳,麻烦佳佳啦~” “这还差不多。不说了,我要候场了。” 念逅无奈地挂断电话。 杜佳佳自从被星探看上拍了部小网剧后,一炮而红,代言大奖拿到手软。 但即使如此,她也仍把念逅当做最好的朋友,只要自己能帮上忙的事,分分钟安排到位。 闺蜜突然变成大明星,本是件好事。 但杜佳佳对她的爱意,每次都让念逅有些招架不住。 念逅停在原地有一会儿了,方淮折返到她身边,“学姐,你怎么了?” 她慌乱地摇摇头,“我一个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又响起,念逅撇了眼备注,医务科。 婉拒了方淮下午的活动,念逅直奔医院。 好像事情发展有些不可控了。 在医务科办公室,念逅再次见到了昨天的那个阿姨许云。 许云的嘴,很是厉害。 念逅几次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即使理在她这里。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医务科老师,精神科李主任和神经内科主任一起平息着许云的怒气。 但最后,她与念逅还是不欢而散。 纵使念逅再怎么道歉说好话,都不谅解。 念逅抹着眼泪,李主任拍拍肩膀安慰着:“别伤心了,行医生涯这么长,总会遇到看你不顺眼的家属。” “回去痛痛快快哭一场,但是明天的学术峰会我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 念逅点点头,蹲在医院门口的小巷子里,大大地哭了一场。 第二天,念逅按时到达年度学术峰会的现场,和昨天蒲煜均的科普活动同在一家酒店,但不是一层。 会场很空旷,门口摆满了各式的茶歇,看上去犹如一场高档宴席,果真是榆南最豪华的酒店。 念逅一大早就醒了,昨天哭肿的眼冰敷了一早上,倒不至于让人看出自己的狼狈。 李主任向前辈大佬们介绍自己,她一一握手。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还没走近,就敞开怀抱,只听他开怀笑道:“小师妹,终于又见面了,想死我了。” 李主任看了眼站在念逅旁边的人,这人他听说过,是国内研究成瘾戒断大牛的徒弟,他不免有些疑惑,“你们认识?” “你就是李主任?常听我师妹提起你。” 李主任握上他的手,看着念逅问:“他是你师兄?” 念逅轻轻点头,李主任惊叹道:“你是周立的学生?” 念逅的师兄邓滔解释着:“我这师妹怕丢师门的脸,出门在外从来不说自己是周老师的学生。” 念逅半开玩笑着,“我怕周老师晚节不保。” 邓滔俯身轻声在念逅耳畔说:“你是怕自己被特殊对待吧。” 这话确实不错,念逅没法反驳。 周立在行业内的地位,是被仰望的程度。 念逅始终不明白,如此平凡的自己,怎么就撞大运似的被周立看上了,当了关门弟子。 邓滔和李主任聊得正欢,念逅在旁边时不时插句话。 “念逅!”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念逅木在原地,这清亮的嗓音,不管是过了多久,她都一直记得。 她极不情愿地回头,看见了曾经暗恋多年的人。 这个分明昨天才见过,却久违了的人。 蒲煜均身着西装白衬衣,胸前挂着工作牌,手揣在裤兜里,温和一笑,朝自己挥手。 他还是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但貌似多了层老干部的气息。 念逅看他走近,尴尬地,不知所措地,“你怎么在这?真巧呀。” 蒲煜均稍稍靠近,念逅仿佛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他勾了勾唇,无框眼镜后的目光缱绻,声音低哑又暧昧。 念逅看着他真挚的眼眸,听他说这句话。 这句空旷会场里,只有她能听见的话。 “巧吗?我等你真的,很久很久了。”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3. 这句话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小纸条 蒲煜均炽热的目光,灼烧着她的心。 念逅转头看向别处。 蒲煜均仿佛看出她的不便,就向她身后的人,介绍自己:“老师好,我叫蒲煜均,是禾川大学应用心理的学生。” 话罢,他又意犹未尽地添了句:“是念逅的同学。” 邓滔握上他的手,客气着:“算是半个同行,不过我怎么从来没听小念提过你。” “我跟她是高中同学,也很久没联系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遇上了。”蒲煜均弯着眼角,颇有深意的眼神盯着自己。 念逅假意一笑,找了个借口拉着邓滔,快步走开,她稍稍往后一瞥,蒲煜均正和李主任侃侃而谈。 还好,没跟上来。念逅松了口气。 邓滔疑惑地盯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砸吧一声,“小念,你前段时间闪婚闪离是不是因为他啊?” 听罢,念逅震惊得连话都僵在半空,她不懂邓滔的脑回路是如何把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扯到一堆的。 邓滔见状,又猜:“那他肯定是你高中喜欢过的人。” “我喜欢他?”念逅并不想被人知道她的故事,假装毫不在意,咬牙闷声说:“那么毒舌的人,我眼瞎了才会喜欢。” “真的?” “百分百,一定是真的。” 邓滔识趣地点头,“你要不想说,我不问了。” “都说了,不喜欢!” 念逅急了,声音略大了些,周围的人闻声看过来,她只好尴尬赔笑道歉。 聊了一会后,邓滔便去准备演讲的ppt了,念逅打算找座位坐着等峰会开幕。 签到表上有位子信息,念逅好像记得在后面一点,她向会场后排走去,没多久就找到位子。 坐下的那一刻,她恍惚间瞄见蒲煜均的铭牌,正大落落地摆在自己的旁边。 怎么会这么巧? 念逅环顾一周,见还没人来后排,她连忙把自己的铭牌和后面的人换了一下。 本来觉得还是太近,想再移一下位,但蒲煜均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旁。 “念逅,真巧。”他客气着。 念逅看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蒲煜均,并不想过多套近乎,冷着脸说:“巧吗?” “不巧吗?刚好一块。” 念逅假笑着回应,转头刷起了手机。入座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尴尬终于平息了不少。 随着一阵掌声,学术峰会掀开帷幕。邓滔作为主持人在上面侃侃而谈,介绍着会议流程。 首先开场的是仁心医院的孟成主任,带来的是“精神分裂症药物的最新进展”。 念逅正专心听着,时不时用笔记下重要的临床论点。 倏然,她的眼前飞来揉成一团的半张A4纸,她困惑地拿起,四下瞧瞧并没发现是谁给的。 打开后,念逅的嘴角僵住,之前高中上课时传小纸条被抓包的回忆仍记忆犹新。 2010年高一,上午最后一堂语文课。 念逅接过后排杜佳佳扔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念念,待会下课吃啥? 她回复:佳佳,刚上课你就饿了? 然后从课桌下递了回去。没过多久,趁着语文刘老师的板书时间,杜佳佳大手一挥。 力气没把握住,将纸条扔到了前两排的蒲煜均手中。 两人惊慌地想将纸条拿回来,催促同学的动静稍微大了点。 刘老师回头的那刹,蒲煜均将纸条扔出的一条抛物线被他尽收眼底,最后落到了念逅的桌子上。 讲课暂停,刘老师走下讲台一把抢过念逅即将丢掉的开小差证据。 摊开纸条,念了起来。 “念念,待会下课吃啥?佳佳,刚上课你就饿了?早饿了,校门口那家炒饭吃不?” 闲话被一本正经地读出来,两人无地自容地低下头。 本以为丢脸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平日里行事颇为正派的蒲煜均竟也留了一句话——纸条砸到我了。 哄堂大笑。 念逅和杜佳佳被罚后排站着听了整整一节课,而蒲煜均作为“受害人”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坐在学术峰会现场的念逅回过神来,时隔多年她仍然认得这字迹,她面色平静地写下一句话,将纸条扔给了蒲煜均。 虽没看见蒲煜均的正脸,但通过他半怔的背影,念逅忽然想起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张纸条上写着两行字。 上面是一行看似洒脱却像是小心翼翼的字迹:念逅,待会会议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吧。 下面则是冷漠的一句:纸条砸到我了。 念逅掏出手机,给杜佳佳发消息:佳佳,你知道吗,我替小时候的咱俩报仇了。 杜佳佳:什么仇? 念逅:传纸条被抓的仇。 过了老久,杜佳佳像是想了很久念逅说的到底是哪茬事。 她回:你遇到蒲煜均了?你还好吧? 念逅晃神半秒,本想敲字回复,但台上的邓滔却说着中场休息抽奖的事。 抽奖? 念逅按照邓滔的指示,揭开自己铭牌,下方写的数字是…… 47,这不正是刚刚邓滔念到的数字吗? 今日竟这般好运,往日里自己抽奖必非的体质怎么就突然转运了。 念逅开心地拿着自己的号码走上讲台,却在台上站定的那刻,看见了后排起身的蒲煜均。 他伴着掌声朝自己步来,念逅慌乱地往远处站,但蒲煜均这次的目的地,明目张胆地,就是自己。 他跨越大半个宣讲台来到自己身旁,斜着身子,呼吸声凑近耳朵:“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很巧。” 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耳畔沙沙作响,搅得念逅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邓滔颁奖之时她差点没将礼品摔在地上。 念逅惊回了神,想到刚才蒲煜均说的话。 那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 颁奖之后,念逅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下讲台,但身后沉闷又翼翼的脚步提醒着她。 他在身后。 可她不敢回头,如果他变丑变得泯然众人,念逅说不定会大方回头。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耀眼夺目。 念逅坐回位子,烦乱的思绪让她根本没法专注,只能机械地拿出手机拍照,想着会议结束后回家消化最新知识。 会后拍照环节,趁着蒲煜均还在拍照,念逅拉着邓滔便往外走,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 电梯里就两人,邓滔开口好奇问:“小念,你在躲刚才那个人吗?” 念逅没回话,邓滔识趣地点头没再继续问。 念逅走出酒店大门,长吁一口气:“师兄,你中午想吃啥,我请客。” 邓滔抱着手仔细端详起自己这个师妹,然后瞥了眼身后奔跑的身影,“我今天就不凑你的热闹了。” 念逅疑惑地皱眉,顺着邓滔的眼色回过头,见蒲煜均跑来。 他喘了口气,一脸庆幸,唇角微扬,“还好你没走远,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念逅立刻摇头,仿佛这成了她的生理反应。 她假笑着挽起邓滔的手,“我今天跟师兄有约了。” 蒲煜均眼眸闪了闪,失落转瞬消逝,脸又变回淡漠,“可我明天就回禾川了。” “哦。”尴尬像无情的手扼住咽喉,念逅想逃了,“那下次有机会约。” 本是句场面话,她也早已转身,但背后蒲煜均的声音传来。 踌躇却又无畏,“你别忘了,就行。” 邓滔还有下午场的报告,与他吃过饭后,念逅走在回家路上。 杜佳佳的电话打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回她的消息了。 杜佳佳担忧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念念,你真的还好吗?你放心我认识的帅哥都给你备着呢,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成了大明星还是这样咋咋呼呼,念逅宠溺一笑,“好了佳佳,我没事。我就是忘记回你消息了。” 杜佳佳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快七年了我早就走出来了,而且听他师弟说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什么?!有女朋友还敢给你传纸条!这蒲煜均怎么七年不见变海王渣男了。” 杜佳佳气不过,她当然知道自己姐妹是没那胆子写纸条的,即使念逅不讲她也晓得是蒲煜均扔的,目的暂且不知,但作为一个名花有主的男性这种行为尤为不耻。 所以嗓门一向大的她,震得念逅耳膜痛。 念逅被她逗笑,应和道:“嗯,他怎么回事!” “念念,”杜佳佳恨铁不成钢般,“明明伤心还考虑我的心情,你能不能有一次稍微想想自己!” “佳佳不说了啊,”念逅看了眼挤进来的电话,“叶欣在催我了。” 念逅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她真的伤心吗,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没时间想得过多,念逅接通叶欣的电话:“我马上过来了,你的订婚宴我怎么也不会迟到。” 叶欣是念逅在外省求学时的大学室友,因是老乡便熟络了起来,成了她除杜佳佳之外最好的朋友。 两人毕业后都回了榆南工作,闲暇之余常常聚在一起。 今晚是叶欣的订婚宴,不过因为男方一直在禾川工作,最近才调回来,所以念逅并没见过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万源酒店的七家菜门前,叶欣的订婚迎宾海报安静地立在大红色的喜桌旁,时间还早喜桌上的点心还没摆出来。 念逅瞄了眼迎宾海报上男方的名字,便跟着服务员走了。 “叶子,”念逅走进为订婚宴准备的休息间,热切地上前,“你今天真漂亮。” 叶欣停下梳妆站起身,给了念逅一个大大的熊抱。 念逅眼眶闪着泪花,叶欣撇着嘴,假意抱怨:“不是都说好了,今天要开开心心的嘛,我才刚化的妆。” 念逅拿出纸巾为叶欣拭去泪水,忽然面前来了个男人。 叶欣瞧见他,“你还没见过沈黎川吧?” 沈黎川点头回应,做起自我介绍,“我是沈黎川,你就是念逅吧?” “我们是不是见过?”念逅从看见沈黎川的名字开始便在回忆里搜寻,见到他人后更是觉得眼熟。 她猛然想起,“你是不是教过我弟,好像是听说我弟高中时的化学实习老师姓沈。” 沈黎川微瞪双眼,惊叹道:“念潜是你弟?我早该想到的。” 念逅笑笑,原来叶欣和沈黎川的缘分竟这样奇妙。 “念逅。” 一个清亮的嗓音打破了三人叙旧的局面,念逅一怔,蒲煜均来到自己跟前。 他这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碰上。 蒲煜均骨节分明的手摊开推了推眼镜,咧开嘴,语调刻意拉长,“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很巧。” 话硌耳得要命。等等,这不是自己曾说过的话?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4. 小纸条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证婚人 2009年9月榆南四中正值开学。 初秋的季节不凉,反而蝉鸣深长。 公告栏处挤了老多人,念逅只能在人群外左站站右逛逛,想找个空隙钻进去。 公告板上贴的是这次新入校的高一生分班情况。憋了一个暑假,念逅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个班,有哪些认识的初中同学和自己考到一个学校,分到一个班。 可是等啊等,念逅在人群外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终于人渐渐散了。 她赶紧上前,一个个班级寻找自己的名字。 走到五班名单前,念逅从上往下看,瞧得正起劲呢,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不小心撞到自己。 念逅稍稍撇头,看见扶着书包肩带的他站到自己身旁,身子微倾,靠近公告板。 阳光将他侧脸的轮廓描摹得异常柔和,瞳眸深邃,脸颊上的创口贴却扎眼。念逅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名单上的第一,蒲煜均。 蒲煜均好似没看见念逅这个人般,转身就往教学楼赶。念逅快速扫视了一遍名单,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小跑着赶上,喘着气,“刚刚看你好像也是五班的?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很巧。” 蒲煜均没理自己。 但念逅还是跟在他身后,热络地,“我叫念逅,也是五班的。” 见他还是不讲话,念逅想着是新同学,应该还是要热情一点,万一他只是有些内向呢。 念逅努力找着话题,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落在地上没人接。 几个话题后,蒲煜均停下脚步,指着教学楼门前那棵高大榆树的枝干,淡漠地开口:“你看那是什么?” 念逅看向树枝,上面站在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咂嘴,她笑着应道:“麻雀!” 蒲煜均放下手,望向自己,眼眸垂下后又抬起,冷冷地,“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它很像吗?” 念逅愣了半秒,回过神看见早已走远的蒲煜均,气得直跺脚。 这算指桑骂槐吗? 说她像麻雀,不就是觉得自己吵到他耳朵了嘛,要不要那么装。 她碎碎念地走向教学楼,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念逅回头。 看见一个皮肤清透,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亮,嘴角扯出隐隐作现的酒窝,轻快的语调跳出来,“同学,你也是五班的吗?我叫杜佳佳,跟你一个班!” 念逅被蒲煜均弄糟的坏心情,立刻烟消云散。 这是念逅与蒲煜均的初见,非常不快。 但这也是她和杜佳佳的初见,十分愉悦。 2023年6月。 叶欣订婚晚宴开场前。 念逅站在迎宾处,端着垫了红布的盘子,上面放着很多喜糖。 蒲煜均站在自己旁边,来一个亲朋好友便从自己手中的盘子里拿出颗糖。 两人除了那句“订婚宴在进门左手边”外,彼此再没话。 沉默像无底洞,但念逅似乎不想爬出来。 过了很久,直到宴席上的人都快坐满了,蒲煜均才开口:“我明天就回禾川了。” 话罢,念逅端盘子的手紧了紧。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今中午随口一说的场面话他当真了吗? 他这高慢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念逅欠了他一顿饭没还呢。 念逅又想起和他初见的场景,硬挤出一个笑,仰头看他,“快七年不见,蒲先生怎么学会四处留情了?你就不怕你女朋友知道后生气吗?” 蒲煜均颔首对上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很刻意地解释,“我没有。” 念逅更生气了,那些记忆里蒲煜均曾经得理不饶人的回忆涌入心头,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扯了扯嘴角,“蒲先生名花有主,却还要请我这个旧人吃饭,这难道不是四处留情?” 蒲煜均彻底哑了声。 念逅自嘲摇头,“我连旧人都不算。” 是啊,都没在一起过,她又怎么能算是他的旧人,充其量只是个,追求者。 两人无声对望,念逅撇头掩饰着悲伤。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蒲煜均灼热的目光,正直白地投向自己。 “叶欣的订婚宴是在这吧?” 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朝自己走来,这一刻念逅仿佛看到了曙光。 她笑着回:“是的阿姨,这是叶欣的订婚宴,我是叶欣的朋友。” 卷发女人瞄了眼旁边的蒲煜均,又看向念逅,和善一笑,攀谈道:“我刚刚看还以为你们是新人呢,还在想我不过就一年没见叶欣,样貌也不会变化这么大。” 新人……怎么这都能认错。 念逅笑笑缓解尴尬,故意往旁边一迈拉开和蒲煜均之间的距离,以此划清界限。 “阿姨,你这误会也太大了。订婚宴在进门左手边。” 说罢,念逅等着蒲煜均拿糖,可是见还没动静,她抬头撞向他的视线,明晃晃地。 他怎么还在看自己。 念逅假意咳嗽一声,蒲煜均温和地浅浅一笑,拿着盘子里的糖递给卷发女人,“谢谢。” 他说什么谢谢? 念逅话没过脑,竟开口问:“你干嘛说谢谢?” 蒲煜均玩味一笑,无框眼镜反着光,念逅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说:“谢谢她,来参加订婚宴。” 他好似有些意犹未尽,添了句,“念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咬文嚼字了。” 果然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要相信蒲煜均的嘴没有怼人的一天。 念逅强颜欢笑,“学某人的。” *** 忙活一晚上,晚宴终于走到了尾声,叶欣和沈黎川签完订婚书后,便是两位新人和亲朋的合影时间。 雇的摄像师一个一个喊,亲朋好友拍完了,“新人的证婚人呢?” 念逅本开心地上前,但看着蒲煜均自然站到沈黎川身后的台子上,她心里万分不情愿。 罢了罢了,反正他马上就要回禾川了,以后也不会再见,忍忍就过去了。 念逅走到蒲煜均身旁,两人仿佛隔了条银河。摄影师示意再站近一点,念逅十分不情愿地挪了挪。 她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容,这么美好的时刻,她可不想耷拉个脸。 闪光灯一闪,念逅悄声跟叶欣道别。她可不想等会儿走慢了,又跟蒲煜均偶遇了。 可事与愿违,念逅出万源酒店门的时候,便被叫住。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蒲煜均小跑着来到自己面前。 念逅灵机一动,假装不巧,“我刚刚打上车了,还有……”她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打车,司机秒接单的那刻,她松了口气,“三分钟。” 蒲煜均手揣进西装裤兜,颔首若有所思。 沉默再度袭来,念逅直直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刷新汽车的动向。 终于汽车如约而至。念逅挥挥手笑得灿烂,终于不会再见了。 “念逅!” 他又有什么幺蛾子。 下了几节台阶的她回头,仰头看着他。 只见蒲煜均的喉结微微上下浮动,他低哑的声音在夜色浮沉,“我刚刚想说的没有,是没女朋友。” 六月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掉念逅的发圈,也吹散她的长发。 月色朦胧,路灯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司机的喇叭声将念逅从这样的氛围里拉了出来,她立刻清醒,捡起地上的发圈,说了声再见便上了车。 念逅坐在车里,摩挲着发圈,她混乱的思绪如潮翻滚。 心中的理智小人跳出来掐灭燃起的火苗,“念逅,他拒绝了你,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七年过去了,时光早就冲淡了一切。” 不想了,念逅清醒地坐直,捆好散落的长发,掏出手机看消息。 点开微信,杜佳佳的头像上竟多了个数字为11的红点。 出什么事了?念逅急忙点开。 杜佳佳隔一段时间就发一条消息,问自己订婚宴结束了吗,结束就回个电话。 电话被秒接,那头传来关切的话:“念念,你订婚宴结束了吧?你快去看热搜。” 念逅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先看热搜,但千万别点开评论。” 念逅挂断电话,本以为热搜上挂着的是杜佳佳,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上头版头条。 #某医院精神科医生罔顾人命# 这样的词条被推到了前十,热度不低,甚至比第一还高不少,念逅能猜到可能杜佳佳暗中替自己降热度了。 词条点进去,之前杜佳佳发给自己的那条视频赫然出现在第一页,念逅无意中点开评论区,乌烟瘴气。 高赞都是在抨击自己没有医德,不配做一名医生。 泪水不动声色地砸到屏幕上,念逅开了窗,风灌进来,她想要用此麻痹自己。 杜佳佳发来微信:念念,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抹平,那些评论你千万别看。今晚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早上就什么事都没了。 念逅行死走肉般回到出租屋,洗了把冷水脸,回到卧房瘫进床榻,一侧身看见自己书桌上摆满了如同板砖一样的专业书。 书被翻了很多遍,泛黄卷了边,但还是看得出主人很爱惜。 念逅蒙住被子,这一瞬间,泪决堤。 黑夜漫长,天微微亮了起来。念逅不记得昨晚睡着了没有,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刷那词条,评论里每一条恶毒的评论她都没忍住,看完了。 早晨七点半,念逅来到科室,医生办公室里关着灯,她打开。 住院部早上八点交班,但念逅总是习惯上白班的时候来很早。 她打开电脑,惯例查看自己管床的每一位病人的护理、会诊记录,检查结果和医嘱。 手机铃响起,念逅接通了按理还没有上班的医务科的电话,她被叫到了医院行政办。 推开门的一瞬间,念逅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坐在前排的许云。 领导很多,其中不乏只有在开全院职工会时才能见到的院长。 而许云就坐在副院长身边,趾高气昂地蔑视着念逅。许云身边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大背头看上去很是老成,想必这应该就是许云请的律师吧。 念逅心如死灰地入座,其实这么大阵仗,她大概能猜出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律师一条条地询问念逅当时是怎样的场景,她扣着手努力保持理智,尽量语意清楚。 期间许云没有说一句话。 痛苦的一个小时后,医务科主任站起身,准备宣布了对自己的处理结果。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5. 证婚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护犊子 清晨,榆南站候车厅。 榆南站不大,设施也比较陈旧,没有禾川那般繁华。 蒲煜均坐在椅子上,惆怅盯着微信申请好友的界面。 遇见念逅这么多面,怎么就忘记让她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请了。 邻座的一位瘦高男砸吧着嘴,跟他同行的人吐槽:“你看热搜了吗?现在的医生啊一点医德都没有,明明是癫痫,却被误诊了,差点让人丢了性命,真该死啊。” 蒲煜均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觉得聒噪。 这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方淮站起身,走到瘦高男身边,皱眉微怒,“这件事分明就不是网上说的那样,请你们不要对没有了解全部的事情口出恶言。” 他的语气愤怒又夹杂着委屈。 瘦高男睥睨笑笑,“你这么给这医生说话,怎么你认识她啊?” 方淮咬着后槽牙,“我是认识,所以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件事绝对不是说的那样。”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同门拉着方淮离开,歉疚地向瘦高男道歉。 蒲煜均本不想理这些事,但总感觉这描述很像一个人。 他咳嗽一声,凑到方淮耳边问:“你们刚刚说的是谁?” “热搜第一里的那个医生。”方淮隐瞒念逅的身份,他并不想让人知道。 热搜?工作的原因,蒲煜均不常上网,连某博这个app都是系统自带。 他翻开某博,搜寻半天才找到热搜的位子。 榜首的那条#某医院精神科医生罔顾人命#刺痛着他的眼。 他猜到了。 蒲煜均转头看向身旁的瘦高男,他瞄上了他的鞋带,这鞋带其中一边坠落在地上,蒲煜均假装无意踩上他的鞋带。 瘦高男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候车并没有发现。 等他推着行李箱转身时,鞋带被扯开,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蒲煜均收回脚。 瘦高男迈了几步,行李箱的滚轮卡住鞋带,他差一点摔了个狗吃屎。 蒲煜均憋着笑意,悠悠看回手机。 热搜第一下面是最新的一条,#院方称已停职查办涉事医生# 停职吗? 念逅这傻子,会不会伤心地又把自己关起来。 “怎么没有了?刚刚还在的。” 方淮的话引起他的注意,蒲煜均瞥头看着方淮在朋友圈界面疯狂刷新。 “怎么了?”蒲煜均试探。 方淮摇头,肩膀微抬,眨眼频率变快,语调放缓,“可能我看错了。” 很典型的心虚动作,蒲煜均知道他在骗自己。 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蒲煜均些许担心,忙问道:“是念逅吗?” 方淮微微瞪大双眼,震惊,“师兄认识我学姐?” “她发了什么?”蒲煜均没理方淮的话,继续问。 方淮不想回答的,毕竟念逅把它删掉了,肯定也并不想让人知道吧。 可蒲煜均灼烈的眼神炙烤着他,他妥协了。 如是答道:“她刚刚发了条朋友圈,内容好像是''''我在一个永远也不会有人找到的地方,做一个怯懦的胆小鬼''''。” 听罢,蒲煜均起身推着行李箱便往出口奔,全然不顾师弟师妹的阻拦。 只说还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没做完,车票他会改签。 蒲煜均把行李寄存在车站,拦下出租车,往榆南市区走。看着念逅的好友申请界面,他恨自己为什么来榆南这么久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在四中门口下车后,蒲煜均沿着那条蓝花楹大道走,试图在曾经熟悉的地方,企图能发现念逅。 可时光总是个小偷,榆南市三年前经过全市道路规划,很多路标都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禾川路,云雁山,奉诚寺。 蒲煜均走遍了这些地方的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她。 路两旁的银杏树还绿着,繁茂的枝干上站着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蒲煜均循着声音抬头,恍然间想起念逅曾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我是一只被囚禁于深牢的麻雀。” 可当时蒲煜均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出国留学的时候,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麻雀是最崇尚自由的鸟。 若被自由顾,它们甚至会绝食而亡。 如果麻雀向往自由,却要深藏自己,会选择哪里呢。 蒲煜均猛然惊醒,还有一个地方,一定还有个地方会成为念逅的桃园。 初夏的太阳渐渐烈起来,时间竟到了十一点。 榆南常年阴雨,很少会有这样的太阳,不燥也不刺眼。 蒲煜均赶到黄鹂巷口的时候,正撞见念逅坐在不算太高的围墙上,仰头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光打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晕出她彷徨的侧脸,苍凉又无奈。蒲煜均鼻头微微泛酸,记忆里那个永远乐观的少女真的是眼前的她吗? 他不甘心。 可他有什么资格替她不甘呢。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蒲煜均深吸口气,迈步走到离念逅只两步的地方。 稍稍仰头注视她,用老朋友的口吻,“你果然在这。” 念逅听到声音低头,四目而对。 她顿了半秒,咧开嘴笑起来,心头一酸,蒲煜均模糊在她的视线里。 他怎么总能找到自己啊。 念逅转过头,眨眨眼将眼泪忍住。 然后回头,蒲煜均已经爬上了围墙,坐到了自己身边。 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狼狈,假装无事发生,“你不是今天就回禾川吗?怎么来这了。” “我看到热搜了。”蒲煜均这样说。 念逅无奈笑笑,舆论竟传得这般快,不然蒲煜均这种八百年都不看热搜的人怎么会这么快知道。看来就算是杜佳佳帮忙,有些刻意为之的事是压不住的。 她望着天,榆南初夏的蓝天没什么云,是画家手里的颜料盘调不出来的美。 良久,蒲煜均拿出一块脆柿饼,递给自己,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笑着。 念逅恍惚中接过,手捏着包装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想通了一般。 她握紧那块脆柿饼,眺望远处的飞鸟,娓娓道:“你知道吗?今天有个人给我讲,非医学专业的人在外救人叫见义勇为,而医学专业的人在外救人叫,非法行医。” 没等蒲煜均开口,她继续说:“很讽刺吧,但这就是现实。许云的律师今天跟我说,我的执医范围是精神科,而癫痫是神经内科的疾病,如果他们要告我,一告一个准。”念逅顿了顿,“还好,许云人很好,只是让我赔偿他们住院期间的全部费用而已。” 话句一气呵成,口吻仿若像是在讲述旁人的遭遇。 蒲煜均愣了半晌,眼里闪着细碎的心疼,“你不怪她?” 念逅回过头看他,自嘲般傻笑,竟安慰起自己来,“我还有点存款,不至于赔不起。” 她怎么还是个傻子。 蒲煜均刚想开口骂她一顿,念逅的电话便响了。 他听到她很激动地说了一句,“什么?老师来了?” 话罢,便急匆匆挂断了电话,跳下围墙,拍拍身上的灰,对自己说:“我老师来榆南了,我现在得回趟医院。” 蒲煜均跳下围墙,关切询问:“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出意外,念逅拒绝了自己。 蒲煜均站在原地,看着她跑出黄鹂巷的那刻,他在心里庆幸。 还好,还好现在有人护着她了。不然她这个傻子怎么斗得过那些妖魔鬼怪。 医院行政办院长办公室门外。悠长的走廊连通着医院直梯和行政办,路上只有零星摆放的几株绿植,看上去规矩又压抑。 念逅从电梯出来后,便见到邓滔抱着手在疯狂踱步,她小跑着来到邓滔面前,喘着气,“老师呢?” 邓滔无奈地摇头,朝院长办公室使了个眼色,“刚进去,等不到你,非要进去。你也知道老头那脾气,我拦都拦不住。” 念逅蹙眉,带着些许责怪,“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老师要来,我又没什么大事,多麻烦老师跑一趟。” 邓滔叹了口气,“我也是今早上才接到老头电话的,那个时候他都到榆南了。对了,你怎么没跟我讲过这事,如果不是老头跟我讲,是不是你就不打算跟我说?” 见念逅沉默着逃避自己的追问,难过和愁绪写了一脸。邓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老头在,有人替你主持公道了。你可是咱们的小师妹,老头大病初愈后收的关门弟子,你在老头心里的地位可不亚于大师姐。”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而一墙之隔的院长办公室内,气氛焦灼。 念逅的老师周立,禾川大学精神医学博导,国内精神医学领军人,只要在这个行业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可头发花白的他,平日里就是个爱招猫逗狗的小老头,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生活里,都很少能见到他发脾气。 但这次第五身心医院的吴院长,有幸见识了。 吴院长递来一杯茶,与他对坐,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周老师,喝口茶,消消气消消气。” 看着周立端起茶杯吹气,又说:“停职念逅,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这话说的,让周立火冒三丈,他重重摔下茶杯,愤懑地质疑,“这叫保护?停职查办,这会写进她之后的履历,你跟说我这是保护?以后她要怎么晋升?” 吴院长被周立怒目圆睁的神色吓到了,吞了口唾沫,开始游说讲起故事来,“周老师,去年我们医院神外科一个特别能干的医生出差,在车站遇见一个心脏骤停的年轻人,没给救回来。结果人家属找上门,张口就要一大笔赔偿。” 听到这,周立撇头拒绝再听下去,他好歹也做了几十年医生,从来没听过这种事还能怪到医生头上的。 吴院长见状还是继续说下去,“那个医生并不打算赔,后来人就把他告到法院,结果判他赔了15万,这可是他一年的血汗钱呐。而且他媳妇才生完孩子正值用钱,东拼西凑才拿出钱赔。” 周立难以置信地盯着吴院长,“这世上竟有如此颠倒黑白的事,吴院长怕不是在骗我这个老头。我看吴院长还是不要转移话题,就好好跟我聊怎么解决小念的事。” 吴院长颇有怨言地叹气,无奈摇头,“今天许云的律师扬言如果念逅不赔钱道歉,医院不停职查办她的话,就要告得她倾家荡产。”他又叹气,仿若是在对念逅的遭遇扼腕叹息,“我们实在没办法,培养一个医生不容易,我们也不想看见念逅就这么被毁了。” 周立的眼睛动了动,抿了口茶水,他仿佛想起什么来,竟重重叹起气来。 吴院长又再次添了句话,刺耳地,深刻地,一针见血地,“周老师,您在神坛上呆太久了,是不是都快忘了小医生和小医院的难处了。” 话罢,便是良久的沉默。被阳光暖和过的风吹进来,办公室的窗帘飘起后又落下,如同这句像山谷回音般的话震响在周立的心头。 吴院长的语速很快,但他说的这一字一句却像尖刺深深扎在周立的心上。 周立本还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吴院长就递来一张纸。 “今天念逅都还没听我们说完,交了这个就跑了。也好,让她一个人静静。周老师,你要不把它还给念逅。” 周立从吴院长手中接过那张纸,标题大大的辞呈两个字,刺痛着他的眼。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6. 护犊子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前夫哥 吴院长将周立和邓滔送出行政办,电梯门一关,只留两人。 还没见到念逅,周立担忧地问:“小念人呢?” 邓滔本来还想替念逅遮掩,但周立不怒而威的模样,吓得他根本不敢撒谎,声线略微颤抖,“她去住院部了。” “什么?”周立瞧上邓滔,一副被念逅气得头顶生烟的样子,“停职又辞职,还去管那群病人做什么?” 电梯开门后,邓滔跟在周立身后,极力替念逅辩解道:“她说走之前至少把病情交代了,毕竟她是管床医生,他们的病情只有她最清楚。” 周立闭着嘴,合起眼,深吸气又从鼻孔里吐出来,蹦出寥寥数词,“傻得可笑。” “老头,你去哪儿?”邓滔小跑着才跟上步伐突然加快的周立,看得出来他很生气,邓滔心里打了个颤,念逅这回怕是要倒大霉了。 一路上跟着指引牌,周立来到了精神一病区的楼层。邓滔发了一个又一个消息,可是念逅并没有理。 精神一病区里的病人都是轻症的精神病患,他们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这里大多住着即将出院的抑郁症和精分症患者。 邓滔叫住感应门后的吴飞,吴飞昨天才参加了学术峰会,是认得邓滔的,面对邓滔的到访,他不免惊讶,“邓老师,您怎么来我们医院了?来找念逅吗?” 邓滔瞧了眼还是不说一句话的周立,只能点头。吴飞破戒给他们开了门。 周立一踏入陌生的病房走廊,便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看,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念逅。 邓滔跟在他身后,仿若回到了学生时代,跟随周立查房的每个清晨。 只是这次他们不是以医生的身份,也不是以念逅老师和师兄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病房内的念逅。 念逅正在病房里耐心地向患者询问今日是否有什么不适,不时用笔记录下病情变化。 “走吧。”周立这样对身后的邓滔说。 他们走到另一处走廊的尽头,前面一间房就是这个病区最后一个病房。 周立背身于走廊,看着病房走廊里只能半开的窗户,阳光从窗户的狭小缝隙里漏进来,将病房走廊描出灿黄的生机。 “老师?师兄?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念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立知道她查完房了。 邓滔上前拉住念逅,说起悄悄话。两人的神色拘谨起来,仿若两个犯了错的小朋友。 周立回过身,阳光从他背后照来,光霭很远。这一刻,他在心里想,自己在患者心中一直是这样一个帮助他们打开狭小窗户让光落下的人,患者对于他的诊断和治疗统统都深信不疑,当然他自己也是。 而念逅,还有邓滔会循着他的脚步,也成为这样的医生。 他把念逅的辞呈在手中揉成一团,悄悄塞进自己衣袖,露出平日里的标准亲切笑意,“你俩这幅惶惶不安的样子是干嘛?难不成我还要吃了你们?” 念逅和邓滔面面相觑,邓滔大着胆子开口,“老头,你不生气了?”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周立看了眼手腕,假装有块表,“都这个点了,吃饭。” 他绕到两人前面,念逅转身看着周立,戳了戳邓滔,悄声说:“你不是说老师气得肺都要炸了吗?” 邓滔俯身贴耳,小声嘀咕:“我哪知道?来的时候跟要吃了你一样。” 周立回身催促,“你俩干嘛呢!吃饭都不积极。” 两人立马装乖,颤抖着挤出笑容,周立这样子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住院部下楼的电梯里,气氛凝重,念逅硬着头皮出来活跃沉重的氛围。 “老师,你还是第一次来榆南吧,要不我带你去吃最近榆南很火的谭砂锅吧。” 周立点头,三人终是一起笑了。 念逅看着周立一脸正经却憋不住的样子,“师兄,你不是说老师很生气吗?” 邓滔无奈看着周立,“还不是老头那副样子,把我吓一跳,要知道他上一回发脾气还是大师姐犯错的时候。” 周立接着话,和蔼地眯着眼,“错了,我上回发脾气明明就是在刚才嘛。” 邓滔靠近周立,大声密谋道:“老头,这次得让小师妹请客,咱俩狠狠宰她一顿。” 念逅举起锭子,准备挥到邓滔身上,电梯门却刚好打开了,让他给跑了。 她只能无奈地发泄情绪,“师兄,我才赔了钱,你好歹给我留个底吃饭吧!” 邓滔躲到周立背后,“老头救我,小师妹要吃人啦。” 念逅露出撒娇委屈的模样,指着邓滔,小孩子告状般,“老师,你看他又在污蔑我。” “念逅。”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正和邓滔打闹的念逅回过头,看见蒲煜均站在住院部门口,弯着嘴角,温和笑起来。 念逅啜着泪,许是这几日见面次数多了,都快有些习惯看见他了。 “那人谁啊?”周立跟邓滔说着悄悄话,被念逅听了个全概。 “新朋友。”念逅无厘头地答,等她反应过来时,周立和邓滔疑惑地盯着自己。 她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大事,一本正经起来,“老师,我还欠他一顿饭,他马上就要离开榆南了,我能斗胆申请邀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周立瞥了瞥邓滔的眼色,转转眼珠,应下了。 念逅开开心心拉着周立往前,走到蒲煜均跟前,眉眼浅浅笑着,“走吧,一起去吃饭。” 谭砂锅离医院不算太远,四人没多久便到了,因过了饭点,店里没有什么人。 只有大堂里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去的一桌人。 念逅跟着服务员,打算去往包厢。突然,有人喊住自己,念逅还在想会不会是因为热搜的关系,让自己的“知名度”番了个番。 她沿着声音看去,她没绷住笑出声,朝那人伸出手,礼貌拥抱了一下。 周立早就跟着服务员走进了包厢,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始点菜了。 邓滔和蒲煜均正聊着,听见有人在叫念逅的那刻,他俩也看过去。 蒲煜均瞧着两人,眉头微蹙又立马舒展,深邃眸子里翻滚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不爽,淡漠的语气开口:“这位是?” “你们好,我是小念的前夫,肖肃。”他朝两人挥手示好。 邓滔冷哼一声,“原来你就是和小念闪婚闪离的人啊。” 话中带着刺,肖肃撇头满脸问号地看着念逅。 肖肃是念逅读小学时的邻居,前段时间他跟自己吐槽被逼着相亲的痛苦,念逅将自己闪婚闪离堵住父母嘴的想法告诉了他。两人一拍即合,策划了一场简单的婚礼,假装合住了一个月后,以性格不合在双方父母面前演了出苦情戏。最后,拿着离婚本的两人,彻底和催婚与相亲无缘了。 念逅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你倒也不必全盘托出咱俩的关系吧?” 肖肃贴近念逅的耳朵,“不是你说咱俩这离婚的人设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见蒲煜均用咳嗽声吸引着自己的注意,他饶有兴致地挑眉,就念逅和他的童年情谊,他大概能猜到一二,小声问:“你反悔了?” 念逅猛地侧头看他,腹语道:“才没有!” 然后又像假装维系着这段关系的模样,跟邓滔呛到:“师兄,你在外面就不要胡说八道了好不好?” “这不是事实吗?”邓滔顿了顿,瞧了眼神色不太对的蒲煜均,“话说,你俩看着也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怎么就离婚了。” 念逅扯了扯肖肃的衣角,回答邓滔,“我们这是,和平分手。” 忽然念逅的余光瞥到蒲煜均,他正看着自己,眼中藏着很深很深的愠怒和不甘,不易察觉念逅并未发现,她只觉蒲煜均还是如同往常,波澜不惊。 “小念人很好,她值得所有更好的一切。”肖肃转头看向念逅,假装不舍的面色后藏着颗看戏吃瓜的心。 念逅微瞪双眼,困惑地看着他,双方父母又不在场,他在演什么深情戏码。 她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催他赶紧离开,“肖肃,你吃完了吧?” 肖肃点头,念逅推着他走向出口,“我去送送他,你们先进去点菜吧,别让老师等急了。” 蒲煜均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心里波涛翻涌,面上倒还是极力压抑着。 邓滔与蒲煜均并排而立,将他的心事尽收眼底,吃瓜的心态安慰询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蒲煜均如同往常一样,假装着自己毫不在意。 嗯本就没事,怎么会有事呢,他想。 邓滔挑挑眉,便拉着蒲煜均往包厢走,还边说:“既然没事,那就赶快入座,我家老头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谭砂锅门口,肖肃抱着手,八卦的心思铺了满脸,“雨夹雪,刚刚那男的不会就是杜佳佳口中,你忘不掉的人吧?” 念逅就料到他会问的,还好之前签了协定,两个人不得过问对方的往事,违者对方有权将假结婚这件事全盘托出。 她提醒道:“你别忘了咱俩签的君子协定。” “行,你要不想说,我闭嘴就是了。”肖肃抿了抿嘴,挥挥手转身作别,“走咯!” 念逅挥手应他,看着他走远,终于把人给请走了,她稍稍松了口气。 铃声传来,杜佳佳发来消息:念念,热搜我已经全都撤下去了,我还在拍戏,等晚上给你电话,一定不要做傻事。 她拿着手机愣了半晌,敲字的手指微微轻颤,她回:好,安心拍戏,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怎么样都会像扒了层皮那般,很难捱,却只能自己抗。 念逅闭上眼强忍着情绪上头的眼泪,使劲向外吐气,调整好情绪后转身,直奔包厢而去。 推开门,三人围着桌子而坐,交谈甚欢。桌子上已经上了两道菜了,周立看见念逅进来,忙喊:“小念,快来。” 邓滔半开玩笑,“师妹啊,你要是再不来,老头都要把菜吃完咯。” 周立夹着一筷子的菜,狡辩道:“明明是你吃的最多。” 蒲煜均没搭话,只是弯了弯眉眼。 邓滔和蒲煜均身旁都还有个空位,念逅却径直跨越大半个桌子坐到邓滔身边。 席上,四人闲话着家常。 这也是时隔七年之久,念逅第一次从蒲煜均本人口中听到他的近况。 听他说那些关于他的熠熠闪光的成就,听他说那些她没曾参与过的生活小事。 他还是念逅记忆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念逅尽力装作不在意,闷头吃着饭菜,偶尔说上一两句话。 她自认为伪装得很好。 直到蒲煜均在饭店门外叫住自己,他摘下眼镜,深邃澄澈的眼眸闪动,“我们能聊聊吗?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第二句话,语调很轻,似在耳语,如同她潜藏的心事。 这一刻,她精心制造的伪装,由他掀起了波澜。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7. 前夫哥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黑板报 念逅本能的反应还是拒绝,但却被蒲煜均打断,“别急着拒绝我。” 蒲煜均微微颔首,真挚的眼光,让念逅貌似没法拒绝。 也不忍拒绝。 “小念,”邓滔的话打碎了两人的沉默,“老头让你跟他去找一趟许云。” 念逅恍惚中应下,便被邓滔拉走了,临走时只听见他对蒲煜均说:“我先把小念借走了。” 等反应过来时,念逅已经随周立走了好远,回头连谭砂锅的门面都瞧不见了。 她转过头,朝邓滔使了个眼色。 “老头,你还让小念去找许云做什么?”邓滔跟在周立身后问,也替念逅问。 周立不语,只是说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五身心医院,神内科。 许云的丈夫林宇住的是双人间,因为旁边的床没人,病房也就变成了单人间。 三人走进病房的时候,正撞见许云正背着身给林宇削苹果。 “很久不见啊,许云。”周立笑眯眯地打着招呼,许云回头放下苹果,站起身来。 念逅惊讶地盯着周立,她从没想过他们居然认识。 许云埋头笑笑,走到周立身前,讥讽的语气听着让人不爽,“五年过去了,没想到周医生还认得我呢。” 说完,又看向念逅,死死盯住,“可惜,念医生却不记得我了,怕是早就把林子尧这个名字也给忘了吧?” 林子尧? 念逅怔住了,她怎么会忘掉。每个医生心里都有一座墓,念逅也不例外。 而林子尧是她深埋心底,从不敢祭奠的墓碑。 难怪许云那天会下意识喊出自己的全名。原来她们早就认识了,只叹自己的记性实在记不得了。 念逅愧疚地垂下眼,不敢对视。 2018年8月底,禾川的天还热得很,即使转着空调,窗外热辣的炙阳也将门诊室内的温度烤得高了几度。 念逅擦了擦手,蹭了蹭腰间的白大褂。 她刚跟周立看完上午的门诊号,忙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却只能点了外卖拿去住院部吃。 苦逼的住院医就是下了门诊也得去住院部待着。 她刚出门,看见诊室的狭窄走廊里坐了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身旁放着一盒精致的礼物。 “子尧?你怎么来了?”念逅走近他,困惑询问,“你复诊不是在下周吗?” 林子尧欢快地跳下椅子,抬头看着念逅,笑意满满,“念姐姐,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念逅咧开嘴,“你找我什么事呀?” 林子尧拿起椅子上的那盒礼物,打开盖子,装着满满的脆柿饼。 “上次念姐姐给我的脆柿饼很好吃,我爸妈看我喜欢就给我买了一大箱,吃都吃不完,想着给你送一点过来。” 念逅蹲下看着他的眼睛,温和道:“可是我们医院有规定,我不能收你的礼物。但你的心意,我领啦。” “一块都不行吗?”林子尧委屈地垂肩,又立刻兴奋道:“我就当送给姐姐,不是送给医生。” 念逅不想拒绝一个只有十三岁小孩的善意,从礼物盒里拿出一块揣进包里,“好,那我当是弟弟送了我一块。” 林子尧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到念逅眼前,诚恳着:“念姐姐,能不能拜托你,下周我爸妈来替我复诊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他们?” “下周你不来?” 林子尧点头,“我下周就要回学校上课了,来不了。” “我给你爸妈说,让他们给你请假。”念逅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算让林子尧拨电话。 “不用麻烦了,周爷爷上次说让我复诊一定要来,可我爸妈那么信任他却还是不听。我们的话他们就更不可能听了。” 林子尧弯着眼,将信硬塞进念逅手中,笑道:“而且我感觉最近好多了,药也减了多好,就缺席一次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林子尧摇着自己的手撒着娇,想着他之前复诊也有一次没来,念逅放下了戒备,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后来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念逅想象的既定轨道。 林子尧在复诊的那一天,走了,那一封念逅并没有拆开的信,是他稚嫩的绝笔。 这算是念逅入行以来,在她生命里走掉的第一个患者。 念逅记得后来林子尧的爸妈来闹过,但她没有见到,周立和邓滔为她挡住了全部火力。 耳畔传来周立和许云的交谈声,念逅从窒息的回忆里清醒。 周立:“林子尧当时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大半,谁也不知道他会……” “不必说了,”躺在病床上的林宇打断他的话,歉疚的眼神看向念逅,“念医生,我们从来都没怪过你。” 说罢戳了戳身边的许云,她逃避着林宇的眼光,眉头落满了哀怨,抬眼看向念逅,“其实,这些年我不知道该恨谁,我甚至恨上了每一个精神科医生。你救我老公那天有个人喊了你一声小念,我忽然就认出了你,当时很生气,想着我一定要报复你。我想我应该恨你,恨你没有拆开那封信,也恨你没有察觉到子尧的心思。” 见念逅沉默,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请了律师,想要报复你,但我没想到闹成了这样。” 许云走到念逅跟前,又转过身,自顾自地笑,释怀了。 “跟你吵了这么些天,我突然就不恨你了。” 躺在床上的林宇坐直了身,脸上挂着歉意,“周教授,我们已经跟医院申请了撤回停职的事,这次的事实在对不起。” 听罢,念逅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她好像无法轻易将这一切原谅。 她只是笑着,苦涩着,默默承受着痛楚。 “小念,”走出病房后,周立叫住她,“你还是要离开吗?” 念逅回过头,抿了抿唇,“老师,你知道了。” “老头是老了,又不是傻,你的辞呈我从吴院长那拿回来了。”周立摸出那团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扔回给念逅。 念逅垂着头,看着手里的这团纸,她很是不解,“老师,不劝我?” 周立点头,笑意如暖阳,他好似读懂了念逅般,“我不劝你留下,但希望你最后作出的这个选择不会让以后的自己后悔。” 念逅半怔,将那团纸揣进衣兜,追上走远的周立和邓滔,“老师,我送你回去吧。” 陪着邓滔在酒店拿好出差的行李后,念逅送他们到了榆南站。 “小师妹,下次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了,到禾川记得来找师哥。”邓滔拍拍念逅的肩,不舍地说着离别。 周立的目光注视自己,蔼然地,“小念,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都要告诉我。” 念逅微微颔首,道了声:“好,我会的。” 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念逅依依作别,在车站门口望了好久,看见他们过完安检才不舍地准备离开。 还没往前走两步,念逅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也看到了自己,朝她步来。 待他走进,念逅轻拧眉头,“蒲煜均?你怎么在这?” 他挑眉,看上去心情大好,半开玩笑道:“某个人拒绝我好多次,我就算再不识趣,也该走了。” 他又这样说话,念逅挤出笑来应他。 蒲煜均弯弯眉眼,温和的笑意映入橙红的夕阳余晖里,光影打在他身上,恰到好处。 “有空来禾川,我做你向导。” 话罢作别,念逅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背影,就算隐入人烟,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忽然,蒲煜均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又站到自己跟前,他勾了勾唇,意犹未尽地,“念逅,记得同意我的好友申请,下次见。” 念逅站在原地,思绪在心中猛烈翻涌,高中时代的故事如潮汐涌来。 2009年9月,月假傍晚,榆南四中高一五班。 念逅坐在凳梯的顶端,惬意地懒了个腰。忙活了半下午,中秋节的黑板报她负责的部分终于搞定了。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和她一起加班的还有蒲煜均。 自从入学那天他指桑骂槐后,她便再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平常见到他也是翘着走。 上周学校通知每个班需要有庆中秋的黑板报,班主任询问班级里是否有会板书和绘画的人时,念逅踊跃地报名。可若是让她提前晓得蒲煜均也会站起来的话,她打死都不会报名。 这下好了,班上只有他俩报名,正恰好念逅会绘画,蒲煜均写得一手好字。 念逅看不惯他那副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又没人欠他的钱。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拖着杜佳佳打下手。 本来说好的,月假下午把剩下的部分弄完,可杜佳佳居然临阵脱逃了。 留念逅一个人独自面对蒲煜均。 还好,既然他说自己像麻雀,念逅干脆整整半下午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纯当没他这个人。 想着做完事情,礼貌打声招呼便走。 懒腰伸完了,可能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念逅还觉得不爽利,便坐在凳梯上活动筋骨。 转动肩膀时,她不经意间往蒲煜均那边瞥了眼。 四中教学楼天井里栽了几株桂花,秋日的凉风从窗户外溜进来,带来桂花沾着雨水的湿气,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一旁。 黄昏碎影,夕阳西斜。 澄黄斑驳的暖色照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将眼前正认真书写板书的少年描摹得,灿烂生机。 念逅举着彩色粉笔的手久久不肯放下,她陷进少年认真的思绪里,随着他的视线,一笔一划勾勒着。 许是看得太过入迷,坐在凳梯顶端的念逅突然失了重心,她摔了下来。 重重落在地上的念逅,脑子嗡得一声空白了。 掉落发出的巨大声响,引来蒲煜均的注意,看见念逅呆呆坐在地上,他放下粉笔走上前蹲下,担忧地,“你没事吧?” 见她不语,蒲煜均看了眼身旁的凳梯,“幸好这梯子不高,你还能站起来吗?” 念逅缓过神,逃避着眼前人担忧的眼眸,并执拗地撑着身边的椅子起身。 蒲煜均没有之前相处的不耐烦,反而跟着自己起身,他的手在身旁举着。 念逅站起身,瞄了眼他的手。蒲煜均收回手,弯弯嘴角,“你没事就好。” 沉默良久,蒲煜均微微点头,走到黑板旁,拿起笔继续写起了板书。 念逅瞧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 幸好……她在幸好什么? 念逅揉揉自己摔疼的左腿,怎么就因为看别人写个板书都能入神到掉下来。她内心无言。 疼痛感消退后,她准备将凳梯收回卫生角。 可能因为地面上的彩色粉笔碎成了几节,念逅并没有注意,直直踩到上面,滑跪到地上,就在蒲煜均的脚边。 她忍着疼痛,尴尬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8. 黑板报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禾川路 蒲煜均朝自己笑出声,蹲下身询问:“你又没事吧?” 又?念逅默不作声,他倒也不必提醒,自己在短短几分钟内摔了两次吧。 这回算是丢脸丢大发了,不过还好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念逅转转眼珠,现下疼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要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绝不能第三个人知道。 “你,能保密吗?”她扭扭捏捏打探着。 蒲煜均咧开嘴,笑得灿烂,点头示好。 过了会儿,他说:“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念逅本想拒绝,但脚踝的撕裂感让她妥协了。被蒲煜均一路半搀扶半单腿跳着,念逅走得很累。 幸好的是,班级在二楼。 一路走走停停,蒲煜均跟着自己的步伐,没有半分不耐烦。与开学时说自己像麻雀的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念逅忽地想,这个人本性是不坏的,或许只是嘴有点欠。 在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一下,幸亏只是扭伤了脚踝,没伤到骨头。 蒲煜均搀着自己走出医务室,假期的校园空荡荡的,操场都没什么人。 两人走着,相顾无言。 念逅看着他一副想开口的表情,轻笑一声,“蒲煜均,你板书不是还没写完吗?要不你先回去?” 蒲煜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质疑,“可你,能行吗?” 念逅笑着点头,笃定道:“都没骨折,慢慢走还是能回家的。” 蒲煜均没回话,手揣在校服衣兜里,向前迈了几步后又停下,回过头看着还在原地的念逅,“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你的板书不是还没写完吗?” “送你回去后,我再回来写就是了。” 风起地不合时宜,念逅瞧着他,满脸写着不许拒绝这几个字。 她笑了笑,跳到蒲煜均跟前,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我们交个朋友吧。” 蒲煜均困惑:“我们不一直是朋友吗?” 他这话……哪有朋友指桑骂槐的。罢了,看在他送自己来医务室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虽然他傲得不可一世,但总归是个好人,算是自己以前看走眼了。 念逅歪了歪小脑袋,眼珠转了转,“反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蒲同学。” 后来,念逅和蒲煜均的关系缓解了不少。惹得杜佳佳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念逅只说这是个秘密。 蒲煜均也遵守承诺,守口如瓶。 再后来,念逅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蒲煜均时,杜佳佳就更看不懂了。 在她看来,蒲煜均总是冷冷地,被动接受念逅的好意。哪为啥自己姐妹还要热脸贴冷屁股呢。 再再后来,她与念逅因为蒲煜均的间接原因,传纸条被老师逮了个正着,害得她俩罚站了一节课。 连吃午饭的心情都没了,杜佳佳终于耐不住向念逅吐槽:“念念,你把蒲煜均当朋友,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今天要不是他,咱俩也不会在全班面前丢脸。” 念逅眉头微蹙,撅着嘴,“可他人挺好的,他可能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吧。” 见念逅还在替他辩解,杜佳佳一听火气便上来了,“他要是人好的话,也不至于把那纸条扔得比天花板还高吧,这不是存心的吗?” 念逅挽着杜佳佳的手,安抚她的怒气,“佳佳,你太夸张了……” 不巧的是,对话进行时蒲煜均从两人身旁路过,念逅注意到他,拽了拽杜佳佳,“万一他不是故意的呢?我去问问。” “蒲煜均,”念逅叫住他,唇角轻陷,“你干嘛在纸条上留那句话呀?” 蒲煜均诚挚地对上她的眼眸,薄唇轻启,冷漠又淡然,“实话实说。” 念逅的笑容僵在半空,她尬住,“其实你想还我们纸条,也不必扔得那么高……” 没等自己说完,蒲煜均打断她的话,“上课传纸条本来就不对。” 正确的话从他口中也变得凉薄了几分。念逅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想起初见时的不悦场面,她顿时怒火中烧。 对杜佳佳吐槽,“佳佳你说得对,他就是存心的!也不知道他傲给谁看,我又没欠他的钱。” 他们的关系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但蒲煜均好像并不在意,这让念逅更加生气。 这事发生不久后,便迎来了四中的五十周年校庆。记得校庆典礼当天,念逅和杜佳佳拿着板凳去操场开表彰大会。 一个班级分男女只坐两列。念逅不幸地排到了蒲煜均身旁,她连忙抓住杜佳佳,以跑腿一个月贿赂,和她交换了位子。 蒲煜均坐在了她的右后方。 从小到大,表彰大会就一直与念逅无缘,每次参加这种会议,她除了鼓掌就是在发呆,很是无聊。 奖学金一二三等奖都念完了,只剩下特等奖。 念逅知道蒲煜均一直是第一,但是当教导主任在台上念道他名字的那刻,她还是恍惚了。 蒲煜均从自己身后起身,揣着衣兜昂着头,跨越偌大的操场,三步并作两步跨着台阶而上,他来到台前站定。 念逅的视线在他身上久久停驻,那一刻她第一次明白书上所讲的意气风发该是什么样子。 是肆意,是青春,是正当年少。 表彰大会后,念逅又缠上了蒲煜均,问东问西。她也想要像他一样,站在讲台上一回,哪怕是撞大运地一回。 蒲煜均对她的问题,总是不厌其烦地解答。问的问题多了,念逅这才知道他虽然看上去傲,但对知识很谦逊,如同抱着一颗赤子之心。 念逅也因为努力,成绩渐渐浮到了上游,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学习变好了,但生活却狠狠出手,给了念逅一记痛苦的耳光。 某天放学回家,念逅也忘了具体时间,只是模糊地记得是在高一暑假前几个月。 锁芯转动后,念逅打开门,家里的一切刺痛着她的眼。 地上洒落着各色的颜料,白色的墙灰也掉下来,好几副父亲的画作被撕毁,扔在了颜料上。 念逅怯怯地进门,环看四周后,发现屋内安静得出奇,家里没人了。 她浅浅叹了声,埋头收拾起来。 不用多想,大概就是念母又以念父只会画画为由,挑起了一场战争。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她已经免疫了。 拿着平铲小心翼翼在白色瓷砖铲掉五彩斑斓的颜料,时不时再用抹布擦拭,念逅闷头干着。 忽然身后传来阵阵呜咽声,念逅停下动作拍拍手站起身,她循着声音找去,满心疑惑。 这个时候家里怎么会还有人,往常父母都是扔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她,基本都要到晚上才会回家。 呜咽声好像是从自己房里传出来的,她赶紧打开门,撞见念潜靠坐在门边,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似在无声地痛哭。 念逅见状蹲下,摸摸他的脑袋,“多云,你怎么来了?” 念潜比念逅小整十岁,刚上一年级,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屁孩,因为家里只有两室,所以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 念潜委屈地抬头,看见念逅就抱上去,无声地哽咽换作了语无伦次的嚎啕。 “姐……姐姐,爸爸妈妈……吵……架了。” 念潜好像从来没见过父母的战争,这也是念逅一直不许他住过来的真正原因。她轻轻拍拍念潜的背,温柔安慰着:“没事,哪有大人不吵架的呀,多云不是生气了也会跟爷爷奶奶吵吗?” 念潜在她怀里渐渐哭声小了许多,他嗦着鼻涕,哽咽地看着自己,手足无措,天真的眼光夹带着对未来的担忧,“姐姐,爸妈会离婚吗?” 念逅拍背的手顿在半空,无措地笑笑,又继续拍着,“不会的,多云。” “真的吗?”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念逅哼着歌儿,将怀里哭累了的小孩哄睡着。又拿着平铲和抹布收拾起残局来,弄好一切后,晚饭时间到了。 父母还是没有回来,念逅熟练地从冰箱下层掏出速冻水饺,先哄着念潜吃完睡下,又硬逼着自己吃下。 她目色空洞地望着那碗饺子,强烈的生理反应让她干呕了几次,她更尝不出味道。 碗里空了后,她机械地弯弯嘴角,自言自语安慰道:“嗯,吃完了,吃饱算数。” 开灯将这次月假的作业摆出来,念逅想用作业麻痹自己的担忧。很快夜深人静,窗外居民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她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念潜,捻捻被子。 她走到漆黑的客厅,呆坐在沙发上,想起以前父母吵架也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家,心中不免起了层担心。 念逅抄起沙发旁的座机,按下念父的手机号,无人接听。她彻底慌了,准备拨念母的电话。 这时门开了,楼道里微弱的亮光照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念逅回头看见念父打开玄关的灯。 念父耷拉着肩,丧丧的,见着自己又立马惊慌地笑起来,掩饰起失落,“逅逅,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爸。”念逅走到他身边,慌张无助的神色望着他。 他就像是明白念逅要说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爸妈没事的。这么晚了再不睡就要长不高了。” 念逅担忧地瞧着他,却也不敢开口,只好回卧室睡觉,整夜辗转反侧。 翌日清晨,念父做好早餐便把自己关进了阳台,一如往常。念逅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安抚念潜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这个事,念逅上课也心不在焉。自然地成绩意料之中下滑了,比之前还要再差一个水准。 念母本就强势,看着念逅一脸丧气的模样,像极了她父亲,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雨夹雪!你以前成绩也没这么差!好不容易前段时间有点起色,现在又变差了,你怎么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啊!” 念逅不敢反驳,因为成绩下滑这件事本就是事实,没什么好辩驳的。 可她实在堵得慌。 念母骂完了自己,又转过头骂念父。 念母:“都是你,天天画你那个卖不出去的画,你看现在雨夹雪都学着你不上进了!” 念父:“你说我?那你呢!除了谈生意就是在谈生意的路上,逅逅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有关心过吗?” 又是这套说辞,念逅这些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郁闷的她趁着父母吵架的档口跑了出去,外面新鲜的空气让她松了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洄河边,站在河滩踢着碎石子,喃喃自语,“没出息,没出息,爸爸画画那么好看才不是没出息呢。” “念逅?”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念逅回过头,看见穿着休闲装的蒲煜均走到自己面前。 他不穿校服的样子,她还有些不习惯。 她问:“你怎么在这?” 蒲煜均散漫地,“我来散步。” “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念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散步是独自一人的。 蒲煜均走至河边,“我爸妈不在榆南,我一个人住。” “你不害怕吗?”念逅继续问。 蒲煜均回头瞧她,勾了勾唇,好似对念逅的问题不解,“我平常都住学校,为什么要害怕。” 说罢,忽然没由头地,“会打水漂吗?” 念逅摇摇头,蒲煜均捡起河滩上的几粒石子,斜着手用力扔出去,石子在河面上划出几道涟漪,最后落入河心。 “六个。”他回头,朝着念逅昂头,看上去颇为得意。 念逅瘪瘪嘴,他总是这样,傲气中带着点幼稚,像个小孩子脾气。 “其实你可以把石子当成烦恼,使劲丢出去,很解压的。”蒲煜均走到自己跟前,将一粒碎石子递到面前,温和而笑,“试试。” 月色朦胧,照得水面波光粼粼。霎时间,念逅忽觉,蒲煜均眼眸闪动的真挚,就像洄河,泛起了点点涟漪。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9. 禾川路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脆柿饼 念逅晃然间接过石子,蒲煜均又扔出一粒石子作着示范,她看着他,自然弯弯唇角。 然后使出全力,将力气放在右手把石子甩了出去。 石子划出一道平直的曲线,扑通一声掉入洄河,念逅咧着嘴,稍稍有些尴尬,“一个。” 蒲煜均又递来几粒石子,温和地安慰,“多试试。” 念逅拿着那几粒石子,奋力扔了好几次,到最后一次时,水花绽成了两朵,她跳着脚开心地看着蒲煜均,“两个。” 果真,打水漂的确很解压。 念逅松快地坐下,恍惚间抬头,夜晚的星星美不胜收。她指了指其中一颗星星,问道:“蒲煜均,你知道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蒲煜均抬起头,摇头回答:“不知道。” 念逅惊奇地转头看他,“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对念逅而言,蒲煜均这样的学霸该是知无不晓的,他应该知道的。 蒲煜均丝毫不恼,只是淡定一笑,“知识浩渺如烟,不知道很正常。” “我知道!”念逅放下手背在身后,一脸骄傲,“小的时候呢,我爸经常带我去云雁山看星星,所以我认识很多星星,但这一颗我最喜欢。它叫摇光,也叫破军。” 蒲煜均:“破军?” 念逅点点头,“不破不立,方为摇光。” 正说着,安静的洄河桥头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念逅下意识一瞥,看见两个人影正在桥头吵架,她咽了口唾沫,“那边好像是我爸妈,我得先走了,拜拜。” 她知道肯定又要免不了教育。 虽然父母平常做什么都意见不合,但对念逅的私自离家这件事的意见出奇一致。她被爸妈联合臭骂到了深夜。 搞得她第二天周一上学坐在教室时昏昏欲睡。课间本来想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但一本墨蓝色外壳的笔记本就这样扔到了自己怀里。 念逅疑惑地抬头,只见蒲煜均恹恹地眼神看着自己,撇清道:“别多想,我写多了而已。” 她看着蒲煜均走远,一脸懵地翻开那本笔记,里面全是数学和物理一些经典题型的解答和思路。念逅嘴角疯狂上扬,她得到宝了。 这事没过多久,便到了6月8日。 榆南四中有个传统节目就是高考结束当天,高三生从考场返回学校的时候,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会站在校门口拉着横幅庆祝他们凯旋。 念逅和蒲煜均站在横幅中央,拿着拍手器等在禾川路两旁,路边的蓝花楹开得极艳,风一吹过,紫蓝色的花瓣洒落下来,好像禾川路给每一届高三生的祝福。 “蒲煜均,你以后想做什么呀?”念逅突然没头脑地盯着他问道。 蒲煜均收起平日里的幼稚傲气,平缓地开口,“我喜欢化学,或许当个化学老师?” “你呢?”他问。 “我啊,”念逅说着,目光渐渐坚定起来,“我一直想做的只是医生。” “你没想过其他?”他又问。 念逅摇头,坚定地看着蒲煜均,稚嫩的口吻很执拗地,“没有。” 后来啊,大概是文理分科后了吧。念逅靠着蒲煜均给的笔记和自己的努力,和蒲煜均分到了一个理科班。 蒲煜均还是无法撼动的第一。 可念逅却是班级里吊车尾的几个。 自从上了高二后,念逅的物理便再也没有听懂过,她只能死缠着蒲煜均,让他交自己晦涩难懂的物理题。 念逅记得那天,是个飘银杏的季节。 那个时候蒲煜均坐在她的左前方,正值课间,周围打闹喧嚣的很多,很嘈杂。 念逅拍拍蒲煜均的肩膀,见他转过身来,笑得灿烂,稍带着恳求的语气,“蒲煜均,你能给我讲讲这道物理题吗?我知道老师上课讲过,但我就是没听懂。” 蒲煜均温和弯弯眉眼,拿过她的笔和草稿本,看了眼那道大题,耐心地开口,“这道题啊,首先我们要先算出它的电场力,它是小球需要考虑它的重力,所以力的方向应该是……” 念逅坐在位子上,窗外的桂花香顺着风灌进来,像是刻意地掀起她放在桌上的试卷。 眼疾手快之时,她与蒲煜均同时用手压住那张试卷的两边,她的心瞬时慌作一团。 而蒲煜均还在耐心地讲解着那道题目,念逅不时地看着他,全然忘记了看他手写的草稿。她陷进了一场惊慌的漩涡,心跳声在耳畔响起的那刹,周围的喧嚣停滞了。 她只能听见蒲煜均温和清亮的嗓音,如同蓝花楹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落满了她的心田。 “念逅?你听懂了吗?” 蒲煜均的话总算把她从汹涌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她微瞪着双眼看着困惑不解的他。 念逅眨巴着眼,夺过蒲煜均手中的笔和草稿,一个劲地点头,“听懂了!两只耳朵都听懂了!” 留蒲煜均茫然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疑惑挑眉。上课铃救了念逅一命,她看着蒲煜均的背影,和那道难题,拍拍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雨夹雪!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听懂了? 事实证明,她应该大概听懂了半截。 念逅晚自习回家时,骑着自行车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件事,思绪搅得她很烦躁。 回到家后,本想径直回房躺下,睡一觉便什么都忘掉了。 “逅逅,爸爸妈妈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把书包放下,坐着吧。” 父母于沙发对坐,满脸严肃。 念逅放下书包,小心翼翼来到他们面前,颤颤巍巍地,“你们要说什么?” “逅逅这么聪明应该猜出来了,”念父明明满脸愁容,却含笑宽慰自己,“我跟你妈准备离婚了,我们想一人带一个。想问问你是想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妈妈。” 死寂的沉默袭来,念逅如鲠在喉。看着父亲带着笑,和脸上不何时起的皱纹,她说不出一句话。 “雨夹雪!”念母的一声叫唤,念逅看向她,她交叉双臂,面露不悦,“你成绩这么差我是没指望了。多云还小,我带着他肯定比跟他跟着你爸这个没出息的好得多,你就跟着你爸吧,我把多云带走。” 话罢,念父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冲念母吼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尊重两个孩子的意见吗?” 念母站起身,指着念父的鼻子骂:“意见?多云那么小他哪会做决定?我看你们家就是想要孙子,多云都上小学了我这个做妈的见他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念父闷闷地回击,“那是我爸妈不让你见吗?明明是你做生意忙,多云每周都会回家,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念逅坐在两人面前,拘谨地扣着膝盖骨,看着他们吵来吵去,这样的场景本稀疏平常,她应该习惯了才是。 但她不知怎么地想起,念潜那天问自己的问题,带着孩子的天真和对往后日子的惴惴不安。 “姐姐,如果爸妈真的离婚了,你想跟着谁?” 念逅摸着他的小脑袋,极力逃避着这个话题,“不会有那一天到来的。” 念潜眼里闪着泪花,固执地追问:“万一呢!姐姐我不想跟你们分开,我们都跟着爸爸好不好。” 他环着自己的腰,晃着小脑袋撒娇。 念逅轻抚他的头,仍在回避,“不会的,爸妈怎么会离婚。” 逃避一件事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很有用,但那些痛苦的事情总要独自一人面对。 念逅看着还在争吵的两人,白炽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到白色的墙壁上,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影栩栩如生地刻在墙头。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很大,“你们别吵了!妈,我跟着你。” “你说什么?”念母踱步于跟前,狰狞的面容吓得念逅不敢动弹。 只听她继续说:“分家的时候想着能在你妈身上多捞一点了?我告诉你,”又转过身看着念父,“还有你念维,多云我要定了,要是你们不肯,就上法院吧。” 话罢,念母拿起茶几上的公文包,摔门而出。 剩念逅和念父两人呆呆怔在原地。念逅目色空洞,将自己锁进了卧室,她想要逃出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念父轻叩房门,温柔地,“逅逅,是爸爸,你开门跟爸爸聊聊吧?” “逅逅?”见无人应答,念父找来钥匙开门,屋内无人,之前念逅夜晚不打招呼去洄河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掏出手机,给念母打了个电话。 两人伴着夜色找了许久,直到天光大亮也找不见人,念逅消失了。 翌日高二五班,晨读时念逅的桌椅仍空着,印象中的念逅不是个会迟到的人,蒲煜均不免起了担忧。 同桌和前排正在窃窃私语,大致内容好像是关于念逅的,蒲煜均听了一耳朵。 她好像离家出走了……蒲煜均恍惚中想起那晚在洄河心情烦闷的念逅,不由得忧心起来。 早读过后,蒲煜均带着请假条来找班主任,“陆老师我请个假。” 班主任老陆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糊涂,他接过请假条署上自己的大名,又忽然觉得不对劲,问:“你这个时候请假干嘛?” 蒲煜均平静地,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撒谎,“我爸妈回榆南了,只待一天。” 老陆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妥,“我打个电话问问。” 见这招不奏效,蒲煜均趁着老陆不注意,抄起请假条就跑,走到办公室门口朝还在拨电话的老陆喊:“陆老师,我先走了,回来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蒲煜均走出校门,应该去哪找她呢?她会不会去云雁山看星星了。 他招呼了辆出租,直奔云雁山。 云雁山不高,蒲煜均沿着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有座超大的观景台,旁边有棵参天大树,即使现在是秋天也枝繁叶茂。蒲煜均无意间抬眼,撞见树上有个人影躺着。 他定睛一瞧,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蒲煜均走到树下,仰着头朝树上的人影喊:“念逅,我找到你了。” 躺在粗壮枝干上的念逅,愕然坐直了身,望向树下,斑驳的阳光影射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霍然念逅跳下树,站到他跟前。 她啜着泪,哽咽地笑出声,“你怎么找到我的?” “很简单啊,上次你不是说你爸经常带你来这儿看星星吗?” 念逅忽地破涕而笑,“谢谢你找到我。” 蒲煜均瞧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听见念逅尴尬的咕噜声,掏出兜里的零食,“饿了吧?” “这是什么?”念逅没见过。 蒲煜均拆开外包装,把它放到念逅手心,“脆柿饼。” 念逅闻到柿饼散发出的香气,吞了口唾沫,“从来都没吃过,好吃吗?” “尝尝,”蒲煜均温和地朝自己盈然一笑,“不就知道了。” 她看着手心那块脆柿饼。 这块儿时的脆柿饼曾带她走出深渊,又在刚进临床时带她沉入海底,却又再一次带着她逃离了黑夜。 29岁的念逅蹲在一座墓碑旁,将这块蒲煜均送自己的脆柿饼放在了祭台上。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10. 脆柿饼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天上月 “子尧,我来看你了。原谅我这五年都不敢来看你。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样都是榆南人。”念逅对着那块墓碑,愣愣地出神。 只见墓碑上写着「爱子林子尧墓」 念逅忽然埋头一笑,自嘲道:“你说姐姐是不是一点都不称职啊,连你是哪里的人现在才知道。” “子尧,这些年你在天堂过得好吗?”念逅顿了顿,“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话罢,她长吁一口气,眼里的泪花闪烁,“晚安,子尧。” 而后,站起身离开了墓地,头也不回地。 夕阳西斜,黄昏染红了天边的淡薄白云。而念逅踩在这样的余晖下,时隔多年再一次走上了回家的路。 自从念逅高中毕业后,母亲再也不许她踏进父亲的小家。她就这样搬到了禾川,找工作时念逅逆母亲的旨意回到了榆南。不过念母也只许她在外租房,要与念父一家见面也只能在外面。 念逅叩响熟悉的房门,开门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见着她的那刻,念逅委屈的泪像断了线的珠串,收不住了。她抱上奶奶,一个劲叫唤,“奶奶,我回家了。” 奶奶拍拍她的背,柔声细语,“逅逅,受委屈啦?别怕,我们都在呢。” 念父闻声从厨房跑来,见着念逅到访,不知所措地不知道锅铲该往哪儿放。 “你怎么来了?你妈她……” 奶奶挽着念逅的手,甩了个白眼给自家儿子示意他闭嘴,又拉着念逅的手坐到沙发上,理了理她额间碎发,温和地看着她。 良久,念逅埋头痛哭的声渐渐小了,她顶着两只哭肿的红眼抬头,含着笑意,撒娇道:“奶奶 ,我饿了!” “行,”奶奶拉着她的手,朝厨房喊道:“念维你的饭做好了没啊?” “好了好了,”念父端着盘还冒着热气的芋儿鸡放到餐桌上,用身前的围兜搓了搓手,笑呵呵地,“来吃饭吧,逅逅。” 念逅擦干眼泪,站起身踱步于饭厅,像高中时念父做了好吃的一样,嘴巴微张作出惊奇的表情,“是芋儿鸡!我的最爱!” 席间,三人有说有笑,念逅心里滑过一丝暖意,她想所谓的避风港湾便是如此了吧。 本开心地聊着,一阵开门声让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念潜嚼着口香糖,把钥匙甩到鞋柜上,换上人字拖啪嗒啪嗒走出玄关。 他路过饭厅时半怔了一秒,而后径直走向自己卧室反锁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剩念逅的招呼僵在半空,念父尴尬一笑解释,“你弟他就那样,别理他。” “对对对,不要理他。”奶奶夹了一块肉给自己,“我们吃自己的,不管他。” 念逅弯着嘴角应和。 怎么就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念潜的关系变得这般疏离了,印象中应该是父母离婚后,她在念潜的咒骂声下选择了母亲,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念潜再也没主动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逅逅,今早上那个热搜你看了吗?” 念父小心翼翼地提问将念逅拉回了神,她矢口否认,并不想他们为此过多地担心,“我看了,那个医生她太不小心了。” 念父和奶奶对着眼神后,清清嗓子,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对,确实是那个医生太不小心了。” “爸,奶奶,”念逅放下筷子,摆出令人放心的笑,“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跟她一样的。” “吃菜,提这些干什么?”奶奶缓和着气氛,假意怪罪起念父。 吃过饭后,天也全黑了,念逅跟奶奶和父亲告别后,走到念潜门前,思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叩门。 这时念潜打开房门,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驻,又迅速移开。 见他关门的动作,念逅眼疾手快用脚抵住门,和善开口,“多云,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 沉默片刻,念潜瞄向自己抵门的脚,念逅只能识趣地移开。果然,他还是什么话都不愿跟自己说。 念逅打车回到出租屋,跳进懒人沙发里瘫着,还没放松半刻,杜佳佳的电话如约而至。 杜佳佳:“念念,你今天还好吧?”听到自己肯定的话语,她喘了口气,“谢天谢地,这深山老林还有信号,我刚刚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终于通了,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念逅被她逗笑,“还以为什么?佳佳,我才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开的,我念逅是什么人呀?我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杜佳佳没好气地,藏着怒气,“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啥人?念念别装了。” 念逅玩笑着笑道:“我没装啊。” “反正不管你装没装,都得给我好好活着。你姐妹我把你那烂摊子全摆平了,请了十万水军,这下你再去看那些评论区,全是夸你的。”杜佳佳骄傲地讲述自己的事迹,又把那些水军刷屏的评论区截屏给念逅。 念逅翻来一看,不愧是杜佳佳的手笔,全是清一色的评论。虽然有些浮夸,但她确实心定了不少。 “佳佳,谢谢你。” 杜佳佳打断矫情,“我们这关系谢啥?对了,我明天拍完早戏就杀青了,下午要去禾川赶通告,你不是停职了吗?这次总不能说工作忙不能来看我了吧?” “行,我连夜买票去见你行了吧?” 自从念逅当了医生后,杜佳佳不知道被放了多少次鸽子,对念逅的海口她自然不信,“真的?” “假的!”念逅没好气笑笑,正经起来,“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不过我发誓,明天下午你一定能在活动现场看见我。” 挂断电话后,念逅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又翻开了杜佳佳发给自己的那张长截屏。 吃丸子汤:人家医生不过只是心急了点,就被你们指指点点,矛盾就是这么来的[白眼] 干饭人:看事情不能看表象,明明医生救了这人一命,现在反过来还倒打一耙,算什么英雄好汉[怒气] …… 实话实说,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水军发的,但念逅的确很开心。 划着划着,长截屏底部最后一条与清一色的评论不一样的评论吸引了她的注意。 yujun: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嘴上还是积点德的好。 端着水正准备喝的她,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网名一看……就是他嘛。蒲煜均怎么还实名制上网的,就连念逅奶奶都知道取个化名,他是生怕别人不认识自己吗。 念逅敲敲杜佳佳让她把这条链接发给自己,看着截屏里蒲煜均这条评论下方还有两百来条回复,她实在是有点想去实地吃瓜。 翻到对应位置,念逅点进蒲煜均那条评论的回复。 回复里正常多了,骂自己的话比比皆是,跟昨晚的评论区十分相像,念逅划半天没了耐心,准备后台关闭。 一条评论留住了她。 匿名用户:大赞楼主,有的人嘴巴放干净点,积点德吧! 下面便是这位匿名用户和其他人的对骂,堪比念逅看过的杜佳佳黑料下的撕扯大战。 最最下面是楼主的回复。 yujun:[握手] 念逅噗呲一声笑出来。嗯,是他的风格。 翌日清晨,念逅早早拿着收拾好的东西等在医院人事部。 人事部周主任看着她抱着一堆东西便知道了来意。 念逅把辞呈递到他面前,“周主任,我会按照合同的条款赔违约金的,病人的事我也跟科室交接清楚了,这是我的辞呈。” 周主任接过辞呈,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念,撤销你停职的公告估计后天就出了,你真的要走?” 念逅释怀一笑,“嗯,我想了一下,上临床这么久我好像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我真的需要停下来散散心了。” 话罢,周主任也不再说什么,按照规矩办理起离职手续。 从医院出来后,念逅回家拿起行李箱奔向火车站,再不快点她怕是赶不上火车了。 榆南是禾川的临市,即使坐慢车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当然念逅坐的是快了一倍的高铁。 推着行李箱,走向地铁站,念逅站在地铁指路牌前,呆呆地望着,若坐二号线她可以直达杜佳佳商演的地点。但二号线的对面是八号线,念逅很熟悉这条线,它的终点是禾川大学。 很鬼使神差地,当地铁站的志愿者跑来问她这个伫立良久的迷茫者时,她竟然听见自己说她要坐八号线。 她就这样恍惚地来到了禾川大学,回到了自己的母校。 从禾大的正门往里看,两旁的路灯挂着很多鲜红的横幅。念逅看了眼日期,毕业季。 她推着行李箱混进学生堆里走进去,一排排的银杏树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路上穿着学士服的学弟学妹正兴致勃勃地合影留恋,不时有人跑过,嘴里说着迟到了的话。 她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地跑进礼堂,念逅把行李箱放在外面,走到礼堂里找了个后排摄影机的位置坐着。 随着校长的宣布,禾川大学又一届毕业典礼拉开了帷幕。念逅望着台下坐着的学弟学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正当她感怀地要跟杜佳佳分享时,一段报幕声引得她抬起头。 “有请2023届优秀毕业生蒲煜均同学上台发言——” 蒲煜均穿着黑红色的博士服从讲台的一侧走到台前。那一瞬间,念逅似乎看见了曾经的少年踌躇满志地站上了高中毕业典礼的讲台。 “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高三五班的毕业生蒲煜均——” “各位同学,学弟学妹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心理学院的博士毕业生,蒲煜均。” …… “高中不是终点,它只是我们漫长一生中的一个节点,读书也不只是高中的事,它是一生的事,希望各位不负韶华,孜孜不懈,继续学习——” “毕业不是终点,它更像是人生的起点,希望大家都能在自己的领域熠熠闪光。” 这一刻念逅想,不管是现在的蒲煜均还是以前的,都还是那个发着光的少年,都是自己曾经肖想了很多年的月光。毕业典礼不算太长,结束后她穿过人群,轻声唤道:“蒲煜均。” 他从交谈中抽出视线,见着自己不知说了什么便撇下老师来到跟前。 念逅敛着笑,对上他清亮的眼眸,稍带戏谑的口吻说:“上次你说如果我来禾川,就做我向导,这事儿还做数吗?” 蒲煜均的话,疏离又冷淡,“不好意思,它过期了。”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11. 天上月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保质期 念逅微微蹙眉,他这是拒绝自己的意思吗?果然,就不该抱有幻想。念逅弯弯眉眼,局促地。 她飞快地在脑中组织着语言,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波澜不惊。 但蒲煜均居然朝自己浅浅迈了一步,无框眼镜后的眼神如同摄了魂,他轻弯的唇角牵起若隐若现的酒窝,“跟我的好友申请一样,保质期就三天。” 念逅慌乱中翻出手机,反驳他的话,“不还没三天吗?” 却看见蒲煜均的好友申请那栏已经变成了黑白色的已过期几个字。 啊哦,确实过期了。 念逅抬起头看他,尴尬地挤出一个笑。 蒲煜均的二维码顺势摆在了自己眼前,“你扫我吧。” 貌似现在已经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好友申请了,念逅只好打开扫一扫准备加上他。 可杜佳佳的电话好巧不巧打来了,她说不上来是不是该庆幸。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念逅迅速按下接听,不给蒲煜均说话的间隙,背过身打起电话。 悄咪咪第一句便是:“佳佳,给你点赞。” 杜佳佳困惑地抠脑袋,“哈?” 话罢,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尖叫背景声,和手掌摩擦声。念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半是杜佳佳在机场被围堵了。 “念念,我的粉丝太热情了,”杜佳佳坐在保姆车上喘着气,汽车引擎发动,“聊到哪儿了?” 不等自己回答,她滔滔着继续:“哦对,我到禾川了,中午记得陪我吃饭!我位子都定好了,你可别跟我说你又没赶上火车。” 做了医生后常常爽约的自己,原来信用值已经在杜佳佳这里降为了零,可能只有现在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概才会相信自己真的到禾川了吧。 念逅无奈叹气,“佳佳,我早就到禾川了,你把位置发我,我现在立刻马上闪现到你身边好吧?” “别开玩笑!”杜佳佳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念逅习惯性地堵住耳朵,把手机拿远。 “她没开玩笑。” …… 念逅震惊地撇头,看见蒲煜均站在自己手机前低着头。她飞快将手机拿回耳畔,可杜佳佳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抑制住音量,“念念,刚刚那声音是谁呀?”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听着是个男的,好像还挺耳熟的。” 眼凑着杜佳佳马上就要猜到了,念逅嘴快地说:“佳佳,你把定位发我,我马上到。先挂了,拜拜!” “诶,诶!雨夹雪!操,敢挂我电话!”坐在保姆车上的杜佳佳望着手机的通话记录,顿时怒火中烧。 身旁的助理方期期刚想跟她沟通下午的商演事项,见着杜佳佳一副惹不起的样子,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硬着头皮开口:“佳佳姐,这是下午商演的注意事项,这是广告词。” 杜佳佳烦闷地接过ipad,只见上面的香水广告词写着:让你感受一场来自蓝花楹的浪漫。 蓝花楹? 杜佳佳猛然一惊,打开手机,看见念逅发来的贴贴表情包。结合她这几天的异常,那个男的多半就是蒲煜均无疑了。 杜佳佳眼珠一转,找到蒲煜均的微信,将饭店的位置发给他,并配文:老同学,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坐在一高档火锅店的包厢内,杜佳佳摘下墨镜口罩,松了松筋骨后捏捏拳头,然后接过菜单翻看起来。 “佳佳佳!”念逅从门缝里探进一个脑袋,朝里面的人糯糯地喊道。 杜佳佳跳着站起来,蹦跶着紧紧抱住念逅,欢呼地叫着,有些语无伦次:“念念,终于见面了,我们都快一年没见了吧,这一年你可是放了我三次鸽子,我记得可清楚了。” 念逅歉疚笑道:“你知道我的工作,我也不想鸽你的。不过我现在辞职了,以后就麻烦佳佳大明星包养我啦。” “你辞职了?”杜佳佳松开怀抱,震惊地盯着她,“念念,你真的还好吗?” “我很好啊。”念逅一脸无所谓,“难道说你之前让我辞职包养我的话都是假的?” “哪敢,辞职散散心也好,”杜佳佳拉着她坐下,把菜单塞到念逅手中,“不聊这些烦心事啦,快看看你要点什么。” 念逅看着菜单,发现杜佳佳竟然点的鸳鸯锅,“佳佳,你什么时候不吃辣了?你不一直是变态辣爱好者吗?” 一阵清脆的叩门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念逅疑惑地回头,看着杜佳佳打开门拽进来个人,待门关上的一刹那,一挥拳打在了那人脸上。 念逅连人都没看清,便看见杜佳佳回过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并朝自己抛了个媚眼。 “佳佳,你打人干嘛?”她跑过去,想看看捂着脸颊靠在门边喘气的人是谁。 只见那人理理眼镜,擦擦嘴角的血渍,无奈地晃头。 “蒲煜均!”念逅捂着嘴,朝杜佳佳使了个眼色,悄声道:“你叫他来干嘛?” 杜佳佳挑眉,揽住自己肩膀,“给你报仇。”她把自己按到位子上,又回过头朝蒲煜均,“坐吧。” 蒲煜均并不恼杜佳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温和一笑拉开椅子,坐在了念逅身旁。 念逅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将椅子轻轻往杜佳佳旁边移了移,歪着头窃窃私语:“你打他干嘛?万一这里有监控拍到,到时候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杜佳佳捂着嘴,“你放一百个心,我黑料多了去不在乎多这一条。我这可是在为你出气。” 念逅暗自扶额悲痛,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时,方期期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杜佳佳耳边聊了一会。杜佳佳站起身摘掉身上刚穿的围裙,面露难色地看着自己。 “念念,我下部戏的导演听说我来禾川了,非要请我吃饭,我得先走了,下午活动现场见。”走到一半看了眼念逅的行李箱,朝助理使了个眼色,“我把你行李拿上车,单我已经买了,你慢慢吃。” 念逅本想起身挽留,却被杜佳佳一把按住,她瘪气地看着关上的房门。看来现在的她俩想要聚一回,堪比登天。 菜渐渐上齐了,念逅撇眼看了看蒲煜均嘴角的伤痕,不得不说杜佳佳下手还真的挺狠的。 念逅小幅度地点点头,“蒲煜均,我代佳佳跟你道歉。” “不需要道歉,”念逅回过头看他,他继续说:“这本来就是我欠她的。” 念逅:“啊?” 蒲煜均:“你来禾川有什么安排?” 他这话锋转的,真是陡坡直下。 “散心。”念逅低头手拿筷子搅着碗里的调料。 “我可以做你向导。” 念逅听到这话心里麻麻地,她似乎还在介意蒲煜均说的话,“你不是说,保质期就三天?” 蒲煜均像吃了哑巴亏点点头,嘴硬着,“确实如此。”话罢又觉得不甘心,“你今下午有安排吗?要不我陪你?” “我要去看佳佳的活动,”念逅夹了一块毛肚在碗里,“你很闲吗?” 蒲煜均吃瘪地笑笑,“我刚毕业,确实很闲。” 念逅:“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蒲煜均:“留校给我老板打工当助教。” “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明明学的是化学,怎么突然就去学心理了?”念逅看向他的侧脸,并没什么特别。 蒲煜均在火锅升腾的烟雾中,平静地对上自己的眼眸,“人的梦想总会变的。” 念逅的眼眶不自觉湿润了,她转头夹着菜,掩饰起自己的失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蒲煜均这样说的时候,竟会如此难过。她更不懂自己在难过什么,难过曾经那个骄傲的少年换了梦想?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这样一直聊到了商厦A座地下一层,杜佳佳的活动现场。 现场人头攒动,念逅根本挤不进前排,只能丧气地站在后排,她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高处站定,站在这里总不怕杜佳佳瞧不见自己了吧。 没过多久,身后便又来了很多人,她们推着人群往前挤着。 可念逅却发现自己这排根本不挤,她困惑地回头一看,撞见蒲煜均温和的眼光投向自己。她紧张地转身,生怕他看见自己的局促。 主持人正在台上眉飞色舞地报幕,台下的粉丝窃窃私语打发着这无聊的时间。 粉丝A:“诶,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商场外面昏倒的老人了吗?” 粉丝B:“看见了,围了好多人,不知道咋了。” 听到这些话,念逅皱着眉低头,心里的思绪翻滚,在纠结了千万遍后,她扒开人群跑到商场门口,但当她真的站在围作一团的人群外时,她犹豫地愣在原地。 直到看见一个自称医学生的人冲进那团人群里,念逅悬着的心掉了下去,她自嘲笑笑回过头。 蒲煜均站在自己跟前,念逅身子一怔,拉开商场的围帘,站在下负一层的扶梯上时,她忽然开口问身后的人,“蒲煜均,我是不是很怂啊?” “我为什么要觉得你很怂?医生只是一份工作,而你现在下班了。”蒲煜均几乎是秒答的。 是这样的吗。 念逅走下扶梯,看着香水展台前,杜佳佳穿着吊带亮片鱼尾裙,标准笑容挂在她的脸上。 她不再想这些恼人的事了,走到活动现场,在最后一排遥望着她的闺蜜。 “逗逗!”身后传来惊讶的女人声音,念逅回头看着一个头顶应援发箍的中年女人给了蒲煜均一个熊抱,随即撒开。 只听她说:“你不是嫌我追星吗?怎么今天也来现场了?我就跟你说你肯定会对我家佳佳真香的。” 念逅看着女人疯狂的眼睛里闪着慈爱的目光,她尴尬地傻笑。 “这位是?”女人看向自己,用手肘戳了戳蒲煜均。 蒲煜均捂着被打的肚子,“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女人突然兴奋地抓住念逅的手,“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念逅吧!”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12. 保质期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假恋人 “我是他妈妈,”蒲母拉着念逅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头,“我就说我儿子这个老古董肯定不会来这的,是你带他来的吧。你也是佳佳的粉丝吗?” “那个阿姨。”念逅瞪着眼瞧上蒲母身后的蒲煜均。 蒲煜均快速揽住蒲母的肩膀,低声说:“妈,我跟念逅说个事,你先看着。” “好好好,我绝对不打扰你谈恋爱。”蒲母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蒲煜均拉走念逅,捎带恳求的口吻,“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念逅面着他,是真的有点懵。 “我妈她一直以为我有对象,你能不能帮我演一次?”蒲煜均假意扶了扶眼镜,指骨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在镜框上停顿了半秒,“缘由我之后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念逅就这样被带到蒲母身旁,手足无措,只能尬笑。 蒲母笑眯眯地瞧着自己,期盼着问:“小念啊,你也是佳佳的粉丝吗?” “……算是吧。” 蒲母听后摘下应援发箍戴到念逅头上,挽着她的手,激动地,“阿姨也是!我可是老粉,佳佳演第一部网剧的时候我就喜欢她。” 念逅应和地陪笑,身旁的蒲母跟着周围的小粉丝们一起尖叫,心想要是她知道杜佳佳是蒲煜均的高中同学,不得教训一顿她儿子,指责蒲煜均这种级别的情报都不跟追星人讲。 商演时间不长,但念逅硬是陪着蒲母扯着嗓子喊了好久。 “小念,你知道佳佳下部戏演什么吗?” 活动结束后,蒲母挽着念逅的手,踱步于商场负一层,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蒲煜均提着包安静地走在两人身后。 念逅明知故问,“什么呀?” 蒲母答道:“知名大导演姚天权的繁花,她要是能把握住,说不定还能混个影后。” “是吗?”念逅浅浅笑着,替杜佳佳开心。 “诶?”蒲母停下脚步,“小念你不是在榆南当医生吗?怎么来禾川了?” 蒲煜均不知哪吃错了药,咳嗽得快喘起来。蒲母瞥眼瞧他,吓得他立马闭了嘴。 念逅身子微怔,尽量保持镇静,平缓地,“我休年假。” 听罢,蒲母拉过蒲煜均,“你可以让逗逗带你在禾川逛逛,他以前可是禾川旅行团的导游,有一年好像还评上了最佳导游奖。” “看不出来,他还当过导游,我还以为他一直都在读书呢。” 蒲母对着蒲煜均冷哼一声,又笑脸盈盈看着念逅,“兼职!大学暑假的时候,那么热的天非要去。搞得我差点以为他不打算当老师了。” 兼职? 念逅忽地想起以前和蒲煜均好像聊起过这种事。 那是个蝉鸣深长的盛夏,念逅坐在凉席上,贪婪地享受着手持小风扇的风,嘴里啃着一根冰棍。 室友都因为暑假回家了,就她一个人独守空寝。 她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出字来。 不吃花椒发言问:蒲煜均,兼职的话你有什么推荐吗? yujun:或许,端盘子? 不吃花椒:你去端盘子了? yujun:没有。 不吃花椒:那你在做什么兼职? yujun:秘密。 念逅鼓着气,把手机一扔干脆躺在凉席上,嘀嘀咕咕:“不说就不说,还非要吊胃口。” 滴——滴—— 消息提示音响了两声,刚躺下没几秒钟就汗流浃背的念逅烦躁地坐起来,打开手机。 聊天界面竟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热得有些恍惚的念逅心血来潮,不吃花椒发问:你撤回了什么? yujun:秘密。 看到这里,念逅心中升腾地怒气差点按捺不住,点进蒲煜均的主页。 立马修改了他备注:一问三秘密。 至今,念逅想起这事还是会气得笑出声。 “小念?”蒲母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把她晃回了神。 蒲煜均把自己的包递到跟前,她才惊觉自己的电话响了。 念逅从包里掏出手机,是杜佳佳打来的,她按下音量减少键。 “念念,你在哪?我在车库等你哟。”杜佳佳油腻地撒娇,念逅起了身鸡皮疙瘩。 和蒲母道别后没走几步,便又被她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杜佳佳催得急,念逅很想离场了。 只见蒲母打开微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小念,加个微信吧。阿姨可想请你吃顿饭了。” 可以拒绝吗?念逅在脑中疯狂发问。 答案是当然不行的。不知怎地,念逅总感觉站在远处看不清表情的蒲煜均,露着得意的神情。 她甚至都没同意蒲煜均的好友申请,就这样加上了他妈妈的微信。 念逅坐在杜佳佳的保姆车后座上,长长唉叹。 “念念你咋了?”杜佳佳凑过来关心。 念逅垂头,“别提了,蒲煜均妈妈居然要请我吃饭。”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请你干嘛?”杜佳佳语重心长地拍拍念逅的肩膀,“听我的别去。” “其实,我也可以去。阿姨人挺好的,”念逅抿嘴纠结,“她还是你粉丝后援会禾川分会的副会长呢。” 杜佳佳惊得张嘴,突然贼贼地盯着自己,声量放大,“听我的,去!” 念逅嘴角的弧度僵住,“你变卦……可真快。” “反正他妈妈请你,他又不去。”杜佳佳躺在真皮座椅上,看起来很是懒散。 “难说。”念逅想起蒲煜均央求自己假扮他女朋友时的情景,恶心地抖了抖。 杜佳佳直起背,手举起颤颤巍巍指向念逅,“念念,你说实话你对他,不会还……” 念逅抓住杜佳佳八卦的手,认真起来,“年少心动过的人过多久还是会心动。” “念念你……”杜佳佳也没想到念逅会如此诚实。 念逅盯着杜佳佳惊慌的眼,像是思索很久,郑重地,“可是佳佳,我和他不可能了。”念逅深吸气,语气清醒又理智,“我们已经快七年没见了,这七年里我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他又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这份心动,也只能止步于心动了。” 见杜佳佳听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念逅温吞一笑,“而且,你知道我的,凡事我都喜欢向前看。” 半晌,杜佳佳好似回过神般,目光坚定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要去了!” 念逅不知作何回答,撇头看向窗外,路灯连成线,天空的云也渐行渐远,她看出了神。 杜佳佳见念逅不想说,拿出手机准备登陆游戏账号玩一局。 可恼人的备注闪现在屏幕里,她差一点又爆了出口,“这个蒲煜均还敢给我发消息。” 她戳了戳念逅,将手机递给她,“你说,我回不回?” 念逅接过她递来的手机,聊天界面干干净净,只有顶端蒲煜均发来的对话框。 蒲煜均:我找念逅急事,能否把我推给她? 蒲母准备请自己吃饭,而自己作为他假女友,他肯定也要出席,要是露馅了估计他会被蒲母收拾一顿。 他现在应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吧。 念逅笑出声,狐精道:“晾会儿,再说吧。” 杜佳佳的游戏声在耳旁响起,念逅凑近,“怎么开始打单排了?你上次不是说找到搭子了吗?” 杜佳佳熟练操作着屏幕,抽出空回:“他只有晚上有空。念念,你来吗?” 念逅摇了摇头,“早卸了。”片刻后念逅忽然回过神,拉着杜佳佳的手乱晃,心急如焚,“遭了佳佳,你马上把蒲煜均推给我。” “啊!”杜佳佳丧气地放下手机,瘫倒在座椅上,瘪着嘴,“念念,你害得我又死了。” 杜佳佳望着念逅求饶歉疚的眼,愣是生不气来,找到蒲煜均的微信发给她,嘀咕吐槽,“不是打算晾晾吗,这么快也叫晾人?” 念逅提交好友申请,微微蹙眉,“我才反应过来,他妈妈怎么会那么笃定说我是他女朋友。肯定有鬼!” “什么?!”气本就没消的杜佳佳,立马找到了宣泄对象,“你等着,看我不打电话骂死他。” 杜佳佳的行动力迅速,以至于念逅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只听杜佳佳拿着手机,嗓音都变了形,“蒲煜均,你神经病吧。又当又立?要不要我再给你来一拳……” 骂声戛然而止,杜佳佳捏住手机,“他也有胆挂我电话!操!” 念逅还想着如何平息杜佳佳的怒气,却没想到蒲煜均同意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并发来试探性的hi。 念逅顾不得杜佳佳,发出质问:为什么阿姨会那么笃定地认为我是你女朋友? 片刻又半晌,无人应答。 念逅烦躁地关掉手机,正巧车到了酒店停车场。 她顺顺杜佳佳的胸口,“别气了,伤身体。” 杜佳佳转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气得哪是他?是你!” “我?我怎么了。”念逅试探。 “我也不是气你,”杜佳佳怒气冲冲带上口罩帽子,撇下自己,“我也不知道我在气谁。” 念逅耷拉着肩跟在身后,外人看上去就好像是杜佳佳的小助理。 一路上晃着杜佳佳的手撒娇,念逅开启话痨模式变着法哄她开心。 步至酒店门前,站在假山喷泉前的念逅放缓脚步。 酒店大门旁有棵蓝花楹树,许是禾川与榆南的地势不同,它还没有花落枯败,反而开得极盛,仿若一团紫蓝色的焰火簇拥。 念逅伫留原地,初夏的风不急不躁,拂过她的发梢,也吹过蓝花楹的花瓣。 那一刻,她恍惚中点开手机微信。 杜佳佳置顶下方一条还没有任何备注的黑色头像冒出个小红点。 念逅握手机的手感受着传入心底的震动,消息划过两条。 yujun:我们见面吧,我会解释清楚的。 yujun:听说,禾川的蓝花楹开了。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13. 假恋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往前迈 “念念!”杜佳佳在酒店大堂喊自己,念逅慌乱中收起手机,跑到跟前。 杜佳佳看穿一切的表情盯着自己,“你干啥呢?” 念逅使劲摇头,极力撇清,边说边假装揉眼睛,“就是刚刚风沙迷了眼。” 杜佳佳识趣地闭嘴,不再多问。 夜色渐渐降临,杜佳佳卧在大床戴上耳机熟练操作着游戏界面。 念逅吹完头发路过,“网瘾少女,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地打游戏呢。” 犹记得还是自己带杜佳佳入的坑,没想到在坑里留到最后的是她。 杜佳佳眉头微蹙,关掉话筒,比着嘘的手势,“你小点声,差点露馅。好不容易找到个搭子跟我一起打游戏,你别把人家吓跑了。” 听罢想起杜佳佳上次跟自己说找了个游戏搭子,不过对方一直以为她是个大叔。念逅惊呼,“你不会真的是在用变声器跟人家交流吧?!” “啊——我又死了。”杜佳佳被包了饺子嘎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人菜瘾又大。 她放下手机,“念念你刚才说啥?” 念逅:“我说,你的搭子知道和他天天打游戏的寂寞大叔真实身份其实是女明星吗?” 杜佳佳耸肩,“我演技很好。念念,你要玩吗?” 念逅收拾着行李,稍稍叹气,“蒲煜均妈妈说请我明天中午吃饭,我应该没法陪你熬夜打游戏。” “明天?”杜佳佳掀开被子走到自己面前,“这么赶。那蒲煜均那边你谈好了吗?” 念逅继续整理着行李,“他让我明天提前一个小时到。” “念念,你不会真的要陪他演戏吧?”杜佳佳跟着念逅在房间内踱步来踱步去,。 “我演技也不错。”念逅抬眼,目光坚定,“你放心吧佳佳,只是演个戏而已。” 抱着这样的心态,念逅和蒲煜均见面了。 她像高中时那样,轻轻拍拍他的肩,跳到蒲煜均面前。 这里是湿地公园,绿化很多,空气不错。昨天收到蒲煜均定位时,杜佳佳嘲笑说不愧是精神老年人,连选约会的地方都在公园。 当然不是约会只是见面解释误会,念逅并不在意是不是公园。 “你来了。”蒲煜均咧开嘴,惊喜地。 念逅点头,然后直截了当开启话题,“请问蒲煜均同学,你妈妈为什么会认识我?”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不拐弯抹角,蒲煜均低头含着笑意,“五年前出国的时候,我妈很害怕我不会再回国,变着法地催我相亲。所以我撒了一个谎。” “只是一个?”念逅问。 蒲煜均把手伸到背后,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真挚,“确切地说,是三个。我骗她我有一个谈了几年的对象,她不信我就说那个人是我高中同学,她还是觉得我在骗她,没办法我只能把高中毕业照拿给她看。” 蒲煜均顿了顿,语气放缓:“当时我就随便指了指。” 念逅微蹙眉头,似是不信,“那么多人,随便指你都能指到我?” “其实,”蒲煜均抿唇,一副被看穿的模样,“你也知道,在我们班女生里我只跟你比较熟。” “蒲同学,你骗鬼呢?你跟佳佳不也很熟?”念逅踏步在公园的健身步道上,踩着步道上的白线。 半晌,蒲煜均还是没回话。 念逅转过身,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只见枝繁叶茂的健身步道上,西装革履的蒲煜均竟沿着自己踩过的白线,如同走平衡木一般津津有味。 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抬起头笑着,走到跟前,“你是不是忘了,我妈是杜佳佳粉丝。我指她,她不仅不会相信还会发疯。” 站在蒲煜均的角度,这么做的确是深思熟虑后的最佳选择。但念逅就是觉得心痒痒的。 “你会帮我吗?”蒲煜均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盒精致礼物,打开盒子一串银手链呈现眼前,看上去十分贵重。 念逅连忙摆手拒绝,一个小忙而已她并不想收这么贵的礼物。 蒲煜均不解,“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送我妈妈的见面礼。” 念逅的笑容僵住,她尴尬地接过礼盒。 “这才是送你的礼物。” 尴尬的脚趾头还没有动工,蒲煜均便将一个玻璃瓶在自己眼前晃起来。 “这是……永生花吗?”念逅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要。” 可蒲煜均并不搭理,直接将玻璃瓶塞进自己手中,又向前迈了几步。 念逅反应过来追上他,他却说一朵花而已不值几个钱。念逅看着握在手里的玻璃瓶,纯白色的茉莉花旁边漂浮着几朵紫蓝色的花瓣,显得格外扎眼。 这不是蓝花楹吗? 还挺别致。 蒲煜均带着自己来到一家私厨,环境很好,店门口还有一方小院子,池塘旁还立了架木椅秋千。 “小念,快来坐快来坐。”蒲母脱下围裙,热情地从店里探出来,拉着念逅坐到窗边的位子上。 桌上摆满了佳肴,散着香气,念逅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在肚子抗议前,她起身掏出蒲煜均让她送的礼物,恭敬地,“阿姨,这是我给你挑的见面礼。” 蒲母咧开的嘴就没下去过,佯装生气客气道:“人来就行,送什么礼。” 若不是蒲煜均强塞,念逅估计还要在劝说上几回。 “小念,快尝尝我的手艺。”蒲母夹了个酒酿丸子给自己。 念逅早就饿了,酒香裹着陈醋的味道熏得她顾不上客气,葱花和牛肉的香气在唇齿间绽放。 她竖着大拇指,“很好吃!” 蒲母得意地朝蒲煜均挑眉,吃了几筷子后,大着胆子说:“别怪我多嘴,你俩都谈了七八年了,有结婚的打算吗?” 念逅刚喝一口的饮料呛得咳嗽,尴尬地看着蒲母笑起来。 蒲煜均找补,“妈,我们还没这个打算。” 蒲母仍不罢休,“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恐婚,现在不是流行试婚吗?你们可以试试啊。” 念逅斜睨一眼蒲煜均,眼神交流:“你不是说就吃个饭,怎么还上升到催婚了?” 蒲煜均清清嗓子,故作不耐烦,“妈,我刚毕业你就催婚,这样不太合适吧。” 哪知蒲母放下筷子,拍桌子吼道,“蒲逗逗,你是不是不想负责任?” 他连忙喊冤:“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怎么可能不想负责任!” 话罢,场面寂静。蒲煜均感觉自己好像上了当。 蒲母笑嘻嘻看着自己,念逅只能埋下头扒饭。 蒲母人很好,念逅除了那句话尴尬过一次外,之后气氛都很放松。 念逅甚至在想,这么古灵精怪的母亲,蒲煜均是如何变得如此老成的。 饭后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的念逅,看着蒲煜均喂鱼。 他抽出空来,拍拍手上鱼饲料的残渣,“对不起,我妈今天说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看他的样子还挺忙。念逅点头回应。 “时间还早,想去禾川逛逛吗?” 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念逅差点被吓到。 今日阳光很好,仿佛昨夜的小雨是个梦。院子里慵懒温馨,光洒在他的发梢,让念逅晃神中竟答应了。 跟他来到车库,她瞄了眼副驾驶,径直走向后座。 两人尴尬地坐在车内等前面的车出库,念逅刷起手机。 他突然递给自己一面红色小旗子,哄小孩的口气,“给,拿好就不会丢了。” 念逅被他逗笑,“你平常都是带很多人的旅行团吗?” 蒲煜均转动着方向盘,回道:“差不多,最少的也有五个人。” “但现在你的旅行团,只有我一个人。”念逅拿着这面旗子,摇了摇,“你还给我旗子干嘛?难不成一个人你都会弄丢?” 蒲煜均眼光淡下来,悲伤被他藏起来,抬眼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的念逅,一本正经地,“以防,万一。” 这是什么话…… 路上,念逅瞧着旗子发呆,到目的地时才被蒲煜均喊回神。 六月的天清风徐来,北煦镇被阳光描摹得如同油彩。 形形色色的游客众多,蒲煜均走在念逅身前,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这座远郊小镇的历史风情。 还是第一次能从蒲煜均嘴里听到这么多的话,念逅承认他金牌导游的名号确非浪得虚名。 行至一处小山坡,山脚下一个巨大的石墩立在上山的必经之路,只见上面刻着无忧百步的行楷。 蒲煜均站在石墩旁介绍,“这里是北煦镇的后山坡,曾经这儿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走过这条无忧百步道的人余生都能顺遂无忧。” 都能吗?属实有点荒唐了。念逅笑着,不免悲观,“确实是个传说。” 蒲煜均温和地反驳,“这不仅是个传说,也是古人对生活的美好憧憬。” 话罢,他踩上台阶举起旗,“从踏上第一个台阶往上走,你可以数数正好就是一百阶。” 念逅也不知为何竟听话地数起台阶。此山不高,一百步就登了顶。 不过比起北煦镇的拥挤,这座山只有他们两个游客。 她来到蒲煜均站着的观景台,他说:“从这看都是树林,你可以试试把烦恼喊出来。” “我不要。”念逅本能地回,装作漫不经心,“而且我也没什么烦恼。” 蒲煜均识趣点头,换了个话匣,“念逅,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念逅看向山下的树林,飞鸟划破长空,一片生机盎然,尽收眼底。 伤心难过的事情,逃避真的很有用。她转身下山,沉默半晌后还是回了句话,“还没想好。” 两人沿着来时路准备回北煦镇,却看见无忧百步道的不远处围了很多人。 “怎么这么多人?”念逅困惑。 蒲煜均挑眉,贼贼笑道:“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念逅:“你不是最讨厌凑热闹吗?” 蒲煜均:“旅游不就是在凑热闹?” 念逅笑出声使着眼色,走上前扒开人群。 撞见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另外一个女人跪在他身旁做着心肺复苏,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鼻尖滑落,低马尾散下来遮挡住视线,可她根本没时间整理。 要不要去帮她?她看上去好像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体力估计到了极限。可如果去了,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许云律师的话仍在耳畔回响。 念逅僵在原地。 倏然,手中的旗子被拿走,念逅转头看着蒲煜均朝自己点头,目光坚毅似在说“我知道你想去的”。 “救护车到了吗?” 一段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入脑海,念逅回过头扒开人群冲到女人身旁,看着她焦急的神色,“我来替你吧,我也是医生。” 念逅跪在地上,打直手臂,心底里默念,“01,02,03……30。” 女人整理好头发,喘了口粗气,凑近念逅,“据家属说,他在18分钟前昏倒,我已经进行心脏按压15分钟。” 十五分钟……还没有恢复跳动。念逅的心揪起一块,可她不敢松懈。 机械地重复了大概十多次循环后,念逅再次按照流程判断复苏效果。停跳将近20分钟了,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当手指摸到颈动脉搏动,亲眼看见胸腔微微起伏的时候,她的心震了震。 念逅压制住泪,“手电筒!” 接过身旁女人的手机,扒开病人的眼皮,两侧瞳孔都缩小的那一瞬间,她疲软地对表,望着身旁女人笑起来。 救护车赶来,念逅站在人群外,看着病人被送上救护车。 她忽然没头脑地对蒲煜均说:“我想再上一次山。” 蒲煜均疑惑,“不是才下来吗?” 没等他说完,念逅奋力地迈开步,百米冲刺般跑到山顶,冲着山下的树林大喊。 “啊——雨夹雪——” 炙烈的胸腔共鸣声响彻树林,不知名的鸟儿惊得飞向天。 蒲煜均站到自己身边,“念——逅——” 念逅对上他的眼眸,没崩住笑与泪交织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蒲煜均,你知道吗,你刚刚遇见了一个奇迹。” 他点点头,“我看见了。” 念逅将手背在身后,望着天空漂浮的白云,敞开心扉,“以前我大五刚实习就在急诊,第一天我就遇到了抢救,老师发善心让我上手,我当时想我马上就要拯救一条生命了,或许还会得到家属的感谢。可现实是,我没有把他救回来。” 她顿顿,“那段时间我很沮丧,可我的带教告诉我,很多时候除非很幸运,否则很难出现心脏按压了十分钟后还能复跳的情况。以至于我一直认为半小时的心肺复苏只是一场表演。后来在临床待久了,我不再共情,不知不觉也变成了那种在病人看来很凶的医生,甚至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学医。” 话罢,念逅自嘲笑笑,目光看向蒲煜均,一字一句,语调刻意变慢,“直到刚才,我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 蒲煜均认真地看着她,“其实很多人工作很久之后,会渐渐磨灭年少时的意气,所以你并不需要为此自责。” “你说得对,”树林里的飞鸟盘旋,念逅埋头笑道:“或许,我们都应该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吧。” 蒲煜均愣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少女渐渐走远。 霎时,念逅回身站在台阶旁朝自己挥着手,“蒲煜均,走啦!” 风带着阳光的暖意吹来,念逅说罢转身下山,融入这场阳光的和煦中。 为您提供大神 六斤厘 的《春天快乐》最快更新 14. 往前迈 免费阅读.[.aishu55.cc] 手帐本 “念逅。” 听到蒲煜均叫自己,她站在台阶上回头,“怎么了?” 蒲煜均弯弯眉眼,却摇头。 “没什么。” 他径直走过自己,念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背影,属实有些莫名其妙了。 走到北煦镇门口,蒲煜均的大奔就停在那里。 念逅坐在副驾驶上系安全带,本来没想着坐的,但后排的门被锁住根本打不开。 没打开后车门的时候,念逅还敲窗户提醒他,可蒲煜均就像聋了一般,坐在驾驶位目不转睛注视前方。 她敲一次窗户,他就按一次喇叭。 她只好妥协。 “念逅,”汽车引擎启动,蒲煜均开口:“你打算在禾川待多久?” “不知道,看佳佳什么时候走吧。”念逅刷着手机回。 话罢,便是沉默。 念逅庆幸还好有手机这个发明,不然不得尬出个几室几厅来。 叮—— 念逅打开微信,方淮发来问候。 方淮:学姐,你最近还好吧? 念逅对这个小学弟的印象很好,虽然最近的事搅得她一团乱麻,但她还是礼貌回:挺好的。 方淮:我听我妈说你辞职了。 念逅:嗯,我想散心所以辞职了。 过了会儿,念逅刚想退出,没想到他发来一条视频。 念逅关掉音量,这居然是方淮拍的发疯短视频,若不是在蒲煜均车里她怕是早就笑出了声。 方淮:学姐,不管遇到多难的事都要开心哦。 念逅看着这句话,想起多云在很小的时候,看见自己哭得伤心,拿纸巾替她擦干眼泪,也说过这话。 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念逅唇角微扬,牵起浅浅的酒窝。 她回:谢谢。 蒲煜均突然一句,“手机有那么好玩吗?” 他怎么跟她妈一样还管上自己玩手机了,算了,看在他免费当导游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念逅扁扁嘴,“打发时间刚好。” 半晌,念逅还在刷手机。 蒲煜均又开口,带着些许试探地意味:“你在跟杜佳佳聊天吗?” 念逅抬眼,“没。” “哦。”蒲煜均踩住刹车等红灯,余光看向自己,“你把夹层打开。” 念逅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但还是照做。 副驾驶夹层里除了几面旗子,还有一本手账。 她拿出来问,“是这个吗?” 忙于转弯看路况的蒲煜均并没有看念逅手里拿的是什么,只是说:“送你。” 念逅好奇地翻开,没想到竟是蒲煜均手写的旅行攻略。小到一个有趣的路牌,大到禾川有名的青树院。 看得出来他确实下了功夫,做好一个兼职导游。 不过念逅还是好奇,“送我这干嘛?” “你不是来禾川散心吗?我后面几天很忙,应该没时间带你去。如果你想逛的话,这个手账的每一个地方都很不错。”他开着车,平静地说。 话说的有些大,念逅不信,“你怎么知道都不错?难不成你都去过?” “当然。”他说。 他怎么连兼个职都像上学一样刻苦又认真,难怪蒲母说觉得他那段时间要放弃当老师准备去做导游了。 念逅想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观吗,她搞不懂,“可我拿了,你以后还要用怎么办?” 蒲煜均目光仍看着前路,很认真地,“放心,我不做导游了。” 念逅识趣地点头收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蒲煜均这样的说辞是在骗自己。 太阳落下后,念逅也回到酒店。 卧室传来爽朗的笑声,她走进看见杜佳佳正躺在床上追剧。 “念念,你回来了!”杜佳佳甩开平板,嘴里的炸鸡还没嚼干净,立马拉着念逅坐下,八卦的眼神瞧着她,“怎么样?” 杜佳佳还是那么爱八卦吃瓜,念逅无奈,“没怎么样!” “那你今天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杜佳佳不泄气,继续问。 念逅受不住她星星眼般的恳求,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杜佳佳听完,捂着惊呆的嘴,道出猜想,“念念,我总觉得蒲煜均他还喜欢你。” 她的脑回路还是这样清奇。念逅轻轻叹气,“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忘了我被他拒过。” 杜佳佳灌了口快乐水,晃着头说:“万一他这七年忽然发现你的好,改变想法了呢?” 念逅戳戳杜佳佳的脑袋,“你脑子一天电视剧看多了吧。” 杜佳佳突然抓住她的手,念逅被吓得一激灵。 她还是不死心,“我说真的!念念,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给迷惑了。” 念逅实在不想解释了,杜佳佳怎么就不相信她的定力呢。她叹气,语重心长,“放心吧,我念逅说不回头就不回头。” 然后起身收拾起昨晚还没弄完的行李了。 杜佳佳见套不出什么话,只能躺下继续追剧。 突然,念逅从客厅探了个头,“诶,佳佳今晚我想打游戏!” “真的吗?!”杜佳佳开心过了头,掀开被子跳到念逅跟前,手舞足蹈着:“大神你终于肯回归了。” 然后拿出手机兴高采烈地,“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要再点炸鸡吃!” 念逅无奈看着她发疯,“佳佳你不要上镜了?” 杜佳佳佯装生气瞪着自己,“闭嘴,我好不容易放纵一回。” 算了随她去吧,人生本就该及时行乐的。 酒足饭饱后,念逅躺在床上,打开了久违的游戏。 登陆界面,念逅想起自己的小号,之前加蒲煜均时用的大号,所以现在这个小号只有杜佳佳一个好友。 于是心血来潮间她注册了一个新号,随便想了个‘我爱吃花椒’的ID就上了号。 “念念,你怎么用这个号啊?”杜佳佳从游戏里抽出眼问,“你之前那个满级账号呢?” 念逅翘着嘴,得意地,“满级了多没意思,当然要从头开始。” 这就是大神的世界吗,杜佳佳垂眼,准备邀自己的游戏搭子上号,“你待会别开麦,我要用变声器。” 念逅关掉麦,反应过来,“可你开了麦,我说话你搭子不还是能听见?” 杜佳佳:“那你也用变声器吧!” 念逅才不想变成猥琐大叔,但耐不住杜佳佳嗲嗲撒娇。 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她抖了抖。反正也只是心血来潮玩玩,用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杜佳佳是房主,没多久一个游戏ID叫咕噜饭醉进了队伍。 他一进来,便开口:“新手?” 看样子是在问自己,念逅操作着变声器,选的是浑厚的男低音:“难道你不跟新手打?” “咕噜,他是我朋友。”杜佳佳操着一口沧桑老大叔的声线解着围。 咕噜饭醉:“那你负责。” 这惜字如金又不可一世的口气,让念逅又想起蒲煜均,不知为何她心中窝火。 在这款游戏里,她还没怕过谁。 开局后猥琐发育完进入决赛圈,念逅趴在草地里熟练操作大狙。 一个,两个……七个。 公屏上播报着念逅的战绩,没一会儿念逅就带飞了他俩。 咕噜饭醉惊呼:“花椒,你这看着不像新手。” 杜佳佳骄傲地回:“那是,我朋友以前可是大神,只不过工作之后不怎么玩了。” 念逅勾勾唇,正想开口说话时,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这声音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在哪儿呢,她思来想去还是记不起。 耳边传来他俩的对话。 咕噜饭醉求带飞:“那下次再约。” 杜佳佳:“才一局?你不玩了?” 咕噜饭醉:“我还要开组会,今天老板不在师兄主持,我可不想被骂。” 说完便下了线,杜佳佳惋惜地长叹:“又只有我一个了!” 念逅关掉麦摘下耳机,转头看着杜佳佳,“你不是还有我吗?对了佳佳,你不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吗?” 杜佳佳:“熟悉?你说咕噜?你认识啊?” 念逅:“不知道,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杜佳佳满不在乎,催促,“管他的,快快快再来一局。” 麻木娱乐直到深夜。念逅被刺眼的阳光吵醒。 她摸出手机,下午三点。 她居然从凌晨三点睡到了现在,杜佳佳已经出门拍广告了。 念逅伸着懒腰洗漱,她坐到客厅沙发上,睡眼惺忪间看见蒲煜均的手账本摆在茶几上。 正愁不知道点外卖吃啥呢,要不去尝尝手账里的小吃? 说干就干,念逅大致拾掇了下便出了门。 从酒店出门,离得最近的是芙蓉蛋烘糕。 念逅也算是在禾川生活了几年,但她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号,莫不是蒲煜均在诓自己。 手账本上写卖这个蛋烘糕的芙蓉阿姨神出鬼没,只有撞大运才能找到她。许是睡得饱,念逅很有兴致,想去一探究竟。 按照手账本上的位子,她没绕什么圈子便来到一处深巷,甜食的香气传来,念逅循着香气找到这家芙蓉蛋烘糕。 也不是很难找嘛,蒲煜均写得这么神秘。 这是个小摊,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弯着腰背身收拾,看样子准备收摊了。 她似乎注意到念逅的到来,“不好意思,我卖完了你明天来吧。” 这么快就卖完了?念逅丧气,低头那刹她却发现操作台的透明盒子里还剩了点材料,应该可以再做一个的。 闻着敞开的小锅里散发的香气,念逅咽了口唾沫,她大着胆子,“芙蓉阿姨,我看你应该还能再做一份,我可以加钱的。” “不是钱的事,最后一份被预定了。”芙蓉阿姨直起身,很不耐烦。 吃不上这么香的蛋烘糕,念逅不甘心,“还能预定?那我能定一份明天的吗?” 哪知芙蓉阿姨拿起锅铲赶她,“不行,我没有预定服务。” 没有就没有嘛,凶死了。念逅丧气地转身,抬腿要走。 倏然,芙蓉阿姨喊住自己,念逅捧着冒热气的蛋烘糕走出深巷,咬了一口后往外吐气,蹦跶着摇头晃脑。 确实是少有的人间美味。没踩大雷。 蒲煜均的手账本确实不诓人,念逅这些天拿着它走街串巷,见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看了很多以前从没发现的美景,尝了酒香也怕巷子深的美食。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在禾川呆了半月。蒲煜均偶尔也会来找自己,兢兢业业做着导游的工作。 还有些死皮赖脸。 就像这次,蒲煜均像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非要跟着自己回榆南。 据他所说,这是蒲母要求的,他只能妥协,不然谎言就要不攻自破了。 念逅不管真假,毕竟有个人在路上解闷也不错。 “你想进去吗?” 刚被保安赶走的蒲煜均站在榆南四中门口,带着点渴望地问念逅。 念逅转转眼珠,展颜一笑,“蒲同学,看来我要带你这个好学生违反校规校纪了。” 两人就这样从四中一直不肯修缮的矮墙这里,翻进了操场。 念逅拉开刚买的啤酒罐,递给蒲煜均。然后在只有几盏灯的操场,踩着跑道线走,一步一步很是认真。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喜欢沿着地面上的线条走。杜佳佳说这是一种怪癖,得改,可她就是怎么也改不掉。 “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真的不会被发现吗?”蒲煜均在身后说。 念逅抿了口酒,转过身笑他,“你都已经毕业这么久了,怎么还怕老师啊?” “我不是怕。”他嘴硬,“我是怕老师怕。” 念逅敛起笑转身,顺着他的话,“哦。我们这样确实会把老师吓一跳。” 正说着,不属于路灯的光照过来,念逅警惕一瞧,竟发现个看样子是教导主任的人朝他们追过来。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念逅转身拉蒲煜均逃,可他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不走就真的完了。”念逅弯腰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蒲煜均抱着啤酒罐用脸蹭了蹭,如同孩童撒娇,“我不走!” 仿佛下一秒就该是熊孩子样的痛哭。 望着他通红的脸,念逅拍了拍额头,怎么就忘记蒲煜均酒品不行了。 “好大的酒味,不穿校服还喝酒,哪个班的!” 身后的斥责声闷闷,念逅忽觉大难临头。 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露出无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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