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君心》 1. 挑战 腊月十五,已近年关。 锦州潮湿多雨,哪怕正值隆冬也是连日阴雨。 浩荡的锦江之上此刻乌云欲坠,青衣渡旁两层的客栈小楼被凄风冷雨笼罩着,在暗沉夜色映衬下越发凄凉肃杀。 “公子,公子您又发作了么!” 二楼的天字客房中,端午焦急万分地扑到苏白身边,仓皇地伸出手想要安慰,却终究停在半空,不敢碰哪怕一下。 倒在地上的男子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面色惨白。 “陆逍到底对您做了什么,每到十五月圆的时候您都要这般痛上一回,”端午急的哭了出来,“他凭什么这么对您?” “不得…直呼庄主名字!我…无妨……”苏白强撑着说道。 哪怕只是几个字,已经用尽了他浑身力气,他浑身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燃烧,他如同一只被熊熊烈火无情吞没的弱小虫子,想要躲避被炙烤的痛苦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得不到半刻喘息。 端午对苏白的话丝毫不信,这种非人的折磨怎么能叫无妨! 可他再怎么着急也无法减轻苏白丝毫痛苦,只能一遍遍地用毛巾擦拭苏白额头和脖颈的冷汗,可不管他再怎么擦,那豆大的汗珠又很快沁出来,没多久整个人已被涔涔的汗水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端午想到往常发作的情形,泣声道:“还有三个时辰,这,这要如何熬过去。” 冷汗一茬接一茬地涌出,苏白死死攥住倒地的椅脚,用力到指节发白,骨骼毕现,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的残破不堪,幽冷的夜光照进来,更衬得面色苍白。 “呃……啊!” 地上男子低低地喘息着,嗓音因疼痛而沙哑颤抖,听的端午恨不得以身相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您今日才和严松恶斗一场,内力消耗还没恢复,今夜又这般折腾,明日公子您还要去万合门,那上官泰可是锦州数一数二的高手——” 端午越说越急,越说越气,“庄主明知您每月十五都会发作,还故意命您此时下山,还让您七日内复命,庄主他,就是想要您的命!” 苏白早已疼的恍惚。 好热,好痛…… 师兄,他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窗外寒雨凄清,房内静地能听到苏白痛苦压抑的喘息,一楼却是一派嘈杂热闹,这江风楼是青衣渡旁最大的客栈,南来北往的行人相互吹嘘着见闻,跑堂掌柜津津有味地听着,像是锦都城里熙熙攘攘的集市。 “真是稀奇,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寒冬腊月的河水也不结冰,树叶甚至还是绿的。”一个胡髯大汉坐在火盆旁感叹道。 坐他旁边的人好奇道:“看来兄台是北方来的了?你大老远的跑到锦州做什么?” 大汉腼腆一笑:“俺这不是慕名前来,想来投奔严家。” “啧啧,这严家叱咤锦州百余年,可没这么容易——” 旁边桌上一个精瘦老者突然拍桌:“锦州已经没有严家了!” “没有严家了是什么意思?” 老者捋了捋胡须,一脸得意:“就在今晨,那逍遥山庄的苏白,单枪匹马闯入严家,杀了严松,将其余人全部制服。”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过了良久才爆发出阵阵嗤笑。 “哈哈哈哈。” “你这老头一把年纪,怎么还哗众取宠!” “那严松一双铁掌纵横西南鲜有敌手,严家更是高手无数,怎么可能被一人给破了。” 老者朝火盆靠近了些,“千真万确!是老朽朋友亲眼所见,那苏白离开严家时步伐稳健,一袭蓝衫清峻潇洒,浑身连血迹都没有沾染分毫!” 其他人齐声惊呼:“当真?” 老者夹起一块红烧肉,叹道:“自然千真万确,若有机会,一定要亲仰此人风采。”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也算我一个!”“我见过!”“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说不定只是侥幸。” 阿喜在这里当小二已经五年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再听到什么也不如最初那般稀奇,只不过人总是会忍不住好奇。 他今日见到那楼上天字客房的年轻客人,一身蓝色的宽袍广袖气度不凡,倒是有几分像这些人议论的苏白。 不过……阿喜想到什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早些时候去送菜时,那人一袭蓝衫倚窗而坐,右手高提酒壶,上好的梨花月倾泻入喉,在窗外浩荡江水的映衬下好似一幅水墨画。 可也正是因此,宽大的袖袍略微滑落,他分明看到那露出来的冷白腕骨上清晰可辨的交错红痕。 他最初来客栈做错事时常被掌柜的拿马鞭狠抽,淡下来后的鞭痕便同那红痕一模一样,若当真是武功高强,又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阿喜边端盘子边叹了口气,想来那公子虽然看似矜贵,却也是同他一样卑微的可怜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下了整日的雨终于停了。 凛冽的江风将乌云吹散,寒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楼上,镀上层淡淡银辉。 万籁俱静,只有二楼时不时能听到隐忍到极致的闷哼。 * “苏白,你闯我山门,意欲何为!”上官泰长剑出鞘,寒芒闪烁,剑尖直指门匾下挺立之人。 苏白一袭蓝衣锦裘迎风而立,腰间斜挂着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笛,脑后仅用一根玉簪束发,眉目如画衣衫飞扬,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局势,却更显矜傲不羁,丝毫看不出昨夜的疲态。 “上官伯伯别来无恙。”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嗓音在寒冷的北风中显得格外嚣张。 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众弟子也忍不住在心底惊呼一声,好一个风姿如玉的神仙人物。 上官泰不悦地看向苏白身旁倒地哀嚎的弟子,冷眉倒竖,显得一张虬髯圆脸越发圆润:“你既唤我一身伯伯,为何如此无礼。” 苏白嘴角噙着一抹冷意,眸中傲气隐现,“我只伤人,并未杀人,已经全了您和老庄主的情谊,可两年前老庄主出事后,您对庄主避而不见,又是何故?” 上官泰冷笑一声:“你作为小辈如此质问长辈,陆逍就教的你如此傲慢无礼么。” 苏白唇角一勾,目光淡然地扫过上官泰,缓缓吐出一个字:“呵!” 你也算长辈?你也配提师兄? 上官泰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所以你今日上门便是想为当年之事报复么。” 苏白摇头,眉眼间尽是漠然,“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庄主并未怨过门主,又谈何报复,苏白今日前来只是想同上官门主打一个赌而已。” 上官泰神色一凛,“什么赌?” 苏白薄唇一抿,傲然之气迫人而来:“晚辈想同门主比上一场。” “若门主赢,苏白便留在此处,门主想为弟子报仇也好,想杀了晚辈也好,任门主处置。但若是晚辈侥幸赢了,整个万合门便要成为我逍遥山庄的第四堂。” 声音中暗蕴内力,震的四周松枝簌簌,雨水从叶片上尽数掉落,怕是百里之外的人都能听见。 “你想同我比试?”上官泰仰天大笑,“苏小子,不要以为你孤身灭了严家便天下无敌,严松是废物,我上官泰可不是。” 上官泰身后的万合门人纷纷面露鄙夷。 “结果如何,比一比便知道了。”苏白双手抱胸,目光淡然,像是面对着一个普通路人。 上官泰怒极反笑,身旁的弟子更是高声呼叱:“你这黄口小儿口出狂言,师父两年前功力突飞猛进,就算你们庄主也只是手下败将!” 苏白声音骤冷:“上官门主功力多年没有长进,为何两年前突然突破,你我心知肚明。” 心中秘事被点破,上官泰顿时恼羞成怒,“我与你赌了!” 话音未落,已提剑刺来。 苏白眼中寒光闪过,从腰间抽出流光,灌入内力幻化成一淡金色长鞭,在日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众人齐声惊呼,他们早已听闻逍遥山庄有两件秘宝,皆是由珍稀的天蚕丝制成,一件是天蚕甲,一件便是眼前的天蚕锦,因其质轻色透,光照在其上是何色便是何色,江湖人称其为流光。 “这流光竟然在你手上,可惜了,你还配不上它!” 话音未落,上官泰剑势已起,他虽然身材圆润,身形却很是敏捷,一剑刺来似有千军万马急速奔来。 “让我替陆大哥教训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苏白瞬间内力大作,衣衫飞起,霎时间一股极强气势直冲云霄,飞鸟绝迹。 寒光闪烁,上官泰来势汹汹,苏白不退反攻,刹那间鞭影弥天,流光过处,万合门内的树叶尽数掉落,仿佛经历一整夜的狂风暴雨。 众人一声惊呼,急速后撤,生怕被两人内力波及。 苏白单足点地抢身攻去,流光更是乘势而上,长鞭掠出,众人只觉这蓝色身形说不出的飘逸好看,与其说是在生死相搏,更像是在翩然起舞。 众人正目摄神眩,不知今夕何夕,苏白已飘然落地,傲然道:“上官门主,你败了。” 万合门内静的只有上官泰剧烈的喘息声。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怎么可能?! 这才刚开始打,就已分出胜负了? 其余门人面面相觑,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却发现上官泰面色惨白,嘴角更是流下了一缕血丝。 “门主!” 众人齐声惊呼,若不是被上官泰举手制止,怕是要一拥而上将苏白拿下。 上官泰脸色惨然,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苏白身法轻灵飘逸,内力却雄浑沉厚,竟像有数十年之功!少年像一堵棉花做的墙,无论他剑招如何变幻,所及之处却始终是软绵绵一片,无法寸进,格外憋屈。 苏白不守只攻,一往无前,终究是他心中先生了怯意,胸口被流光的鞭梢狠狠击中,气血翻涌,差点站立不稳。 看着眼前毫发无伤却同样脸色苍白的少年,一股巨大的悔意瞬间席卷了上官泰,倘若他方才多坚持半柱香,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上官泰捂着胸口,忍不住问道:“你……有内伤?” 恍然想到昨日苏白才同严家一场恶斗,今日竟还能将他逼到这般地步,此人内力、心计无一不精,上官泰眸中透出惊惧,眼前少年真的只有十七岁么。 苏白将流光一卷,缠回腰间,漫不经心地说道:“此事不劳上官门主费心,在下至少还能赢门主三百次。” 少年长身玉立,眉眼淡然,如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傲视天地。 感受着门外越聚越多的纷杂气息,一股巨大的挫败油然而生。 在天下英雄的面前,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众毁诺,怔愣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苏少侠当真是人中龙凤。” 说着神色一转,压低了声音:“不过据老夫所知,陆逍侄儿性情阴鸷,对你动辄打骂,你又何必为他做到如此,方才你放弃防守,一昧进攻,根本就是在以命相搏!” 上官泰长剑回鞘,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苏少侠不如来我万合门,我许你副门主之位,老夫必会比陆逍待你好上千万倍。”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 挑战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回庄 苏白下颌微微扬起,眼睛却自上而下地看向上官泰,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也配和庄主相提并论?” 上官泰神色顿时一窒。 苏白高声呵道:“请上官门主遵守约定,举派归顺逍遥山庄!” 这一声已然用上了所有内力,声震四野。 见眼前人不为所动,上官泰魁梧的身形晃了晃,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陆大哥,我随你去九溪山。” 此话一出,瞬间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其余人顿时惊呼:“门主!” 方才出声斥责的吴代清更是大惊失色:“师父,万合门可是您一手建立的!” 上官泰无力地摆摆手,“在这诸多英雄面前,老夫若是毁诺,往后还要如何在江湖立足。” 直到此时,苏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过招之前他故意出言相激,赌的就是上官泰心中的这一丝愧疚和守信。 心中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苏白单膝跪倒,其余人看着场中面色惨白勉力支撑的蓝衣少年,目光中却再无轻视之意。 上官泰面无血色地环顾四周,明处暗处怕是有数百人围在门外,看向苏白的目光越发复杂。 今日过后,这少年怕是要名扬江湖了。 * 万合门和逍遥山庄虽同在锦州,却相距甚远,万合门地处东北部的平原,逍遥山庄却在西南边的九溪山上,要回逍遥山庄,便要渡过锦江折向西南而行,哪怕快马加鞭不吃不休也要近十个时辰。 阿喜对苏白这种谪仙般的人物可谓印象深刻,毕竟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只是没想到才一天不见脸色竟变得这么差。 身边除了原来的侍从,还多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红脸汉子,联想到之前无意中瞥见的手臂上的红痕,和眼前人越发虚弱的身子,阿喜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之前便听有的客人说,城里的达官贵人好玩男伶娈宠,狎玩虐打都是常事,思及此处目中不由多了三分同情,他跑堂虽辛苦,却也比眼前这位被中年男子玩弄的奄奄一息的年轻公子好上太多。 阿喜将三人引到最里面的一桌,“公子还是要喝上次的梨花月么?” 苏白有些诧异,不愧是江风楼,一个小二哥的记忆竟都如此好,当下点头道:“正是。” 阿喜心中更难过了,那壮汉这般魁梧,小公子怕是有罪受了。 苏白有些莫名,不过此刻实在疲惫也懒得深究了。 桌上的三人相顾无言,上官泰看了对面两人,问出一直憋在心中的话,“苏小子,你们为何一定要我加入逍遥山庄?” 苏白冷眼把玩着手中白玉做的酒壶,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若不是遵从老庄主遗愿,上官门主怕是还不配加入我逍遥山庄。” “你!” 上官泰心中怒气隐现,他既是长辈又是成名已久的高手,竟被一个后生晚辈这般看不起。 “老夫堂堂一门之主,叱咤锦州十数年,哪里配不上做你逍遥山庄的一个小小堂主?” 上官泰毕竟做了二十年的门主,发起火来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压,端午忍不住低下头去,苏白却神色如常,“上官门主您年过四十,比武却输给了区区在下,您和老庄主情同手足,大难临头却舍兄弟而就敌人,这智谋、心性皆是一无是处。” 苏白手指在桌面扣了扣,目光扫过上官泰青白交加的脸色,嘲讽道:“大概只有这一门欺软怕硬的功夫可以和乌龟媲美。” 上官泰猛然拍桌而起:“老夫要再跟你比试一次!” 客栈内骤然安静下来,众人视线纷纷向三人所坐之处投来。 苏白若无其事地拿起一块酱牛肉,慢悠悠地吃完,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气的胡髯横飞的上官泰,上官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苏白轻轻吐出一声:“呵!” 上官泰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睚眦欲裂,目射火光,他只觉一身怒火无处发泄,哪怕当年被唐家威胁也没有现在这般愤怒憋屈。 苏白神色依旧淡淡,“上官门主,输又如何,赢又如何,终归什么也改变不了。” 上官泰怒气一愣,顿时泄了气,身子一软又坐回了长凳上,过了半晌,颓然道:“老夫当初是对不起陆大哥,可将心比心,唐家势大,我当时若不屈从,只怕万合门上下也要不保。” 若他早知逍遥山庄会出苏白这么一号人物,当初的天平也许会倾向逍遥山庄。 苏白端起酒壶轻轻摇晃,淡声道:“若我是上官门主,当年被唐家威胁时,便会选择联合逍遥山庄共同抗敌,兄弟携手,并肩作战,快意恩仇不负情义。” 上官泰神色一怔,随后有些愠怒:“你说的倒轻巧,唐家久踞西南势力庞大,旗下高手众多,岂是你我能够抗衡,为了我万合门的弟子安危,我不得不忍耐。” 苏白冷道:“唐家想要缚虎,便只会越来越紧,若是逍遥山庄被灭,下一个就是万合门,想一昧忍耐就能息事宁人,怕是天方夜谭,上官门主自己胆怯,却拿门派做借口,当真可笑至极。” “你!” “你!” 上官泰连说几个你,一辈子从未像现在这般憋屈愤懑。 苏白扬起酒壶一饮而尽,“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唐家不仁不义必遭反噬,何惧之有?” 苏白因为内伤而声音无力,说出的话却自有股昂然之意,仿佛世间没有值得他畏惧之事。 上官泰脸上瞬间血色褪去,双手颤抖,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只是他心中一直存着一分侥幸,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对抗唐家才一直自欺欺人,如今被点破不由老脸一红。 看着眼前眉目清冷,眸光却异常清湛的年轻人,他莫名地涌起一股信念,也许唐家并不是那么不可战胜。 * 九溪山是锦州西南部的一处山脉,因主峰共有九条溪水而得名,三人到得山下,只见山峰直入云霄,气势雄峻之极,顿生高山仰止之意。 这九溪山山势险峻,风光却很是秀美,如今正是寒冬腊月,上官泰一路上山而来,沿途白梅盛开,百里香雪如海,暗香袭来好不心旷神怡,就连输给苏白的愤慨都消散了不少。 上山之后苏白便走在最前引路,脊背挺直双手负后,蓝衣玉簪在一片白梅中更显清冷孤傲,瞧着竟有些浑然一体的风流韵味。 三人沿着山路而上,没多久便看到一处白玉牌坊,上书“逍遥山庄”四个古朴大字,字迹大开大阖,细瞧之下顿觉一股剑势扑面而来。 上官泰不由在内心嚎了一声,这逍遥山庄不愧是财大气粗,上山的石梯都都铺了青石板便也算了,如今就连这山门竟都是玉做的,竟然是玉做的,家里有矿了不起啊! 若不是顾忌形象他都想薅一块带回去,薅这么一块至少够他做个玉佩再买个像端午这么忠心的书童了吧。 山门内外竟有十余名佩剑弟子分列两排,见来人是苏白,齐齐躬身作揖,苏白挥了挥袖,便带着两人继续往上走。 上官泰看在眼里也明白,两年内逍遥山庄被偷袭了两次,难怪如今守山弟子会这么多,瞧这架势怕不是暗处也有。 走过山门后地形越发复杂,只觉一草一木都暗藏玄机,想必已入机关,更何况这山林间不见日光,若是没人带路只怕会迷失方向。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渐渐地已是白茫茫一片,甚至还有零星雪花飘落肩头。 到了一险峻难行处,分外陡峭,梯子跨步很大,若是个头不高的人只怕到此处便上不去了。从山脚便隐隐听到的水声到此处变得清晰可闻,可四处张望,并未见陡溪或者瀑布。 上官泰的神情落在端午眼中,笑着解释道:“上官前辈,在这儿往西五里的山腰处有一三叠巨瀑,名为寒水瀑,瀑水汹涌澎湃气势磅礴,哪怕十里外都能听到。” “如今是枯水季吧,这隔着这么远声还这么大,这要是靠近了岂不是连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听到这儿,苏白眸光陡然一暗。 上官泰甚少在苏白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好奇地问道:“端午小哥,这当中有故事啊。” “公子年幼时——”苏白冰冷的目光陡然射过来,端午吐了吐舌,紧紧闭住嘴唇。 上官泰见状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可他生性闲不住,一路上都向端午问个不停,端午便看苏白脸色,捡些能说的说了,一路上气氛倒十分融洽。 待走近一处精致庭院时,端午突然噤了声,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 苏白回头拍了拍端午肩头,淡然一笑:“放心,要杀要剐我都受着就是了。” 两人的情绪变化自然逃不开上官泰的眼睛,他敏锐地发现哪怕身处敌营也潇洒自若的苏白,浑身气势竟突然一敛,嘴上虽然风轻云淡可垂在身侧的双拳已悄然攥紧,苏白这是在……紧张? 上官泰正觉有趣,听到端午低声说道:“前辈,到了。”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2. 回庄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陆溪月 上官泰抬头一看,一个玉制的牌匾上倚玉轩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端午这般拘谨,他不由也紧张起来。 本来陆逍是他的晚辈,可陆逍脾气乖张孤僻,对苏白都动辄打骂,更何况他这个曾经背叛过的人。 门口弟子见来的是苏白,纷纷恭敬地行礼作揖,苏白点头回礼。 走进后才发现这九溪山上大小院落众多,可眼前这座庭院最为精致,竟然亭台楼阁,重檐飞角样样齐全,估计比之那号称三步一景美轮美奂的江南温家老宅,也不遑多让。 回廊中四处都点着火盆,哪怕外面天寒地冻,一走进来便浑身暖和。哪怕习武之人并不畏寒,可终归是要舒服许多。 穿过回廊后豁然开朗,上得几步台阶便到了一处幽静房间,苏白走到房门顿住,轻扣道:“庄主,苏白回来复命。” 顿了顿,房内一个慵懒清脆的声音响起,“进来。” 苏白俯身推开门,上官泰正准备进屋,苏白已径直走了进去,上官泰也无暇分神计较苏白的无礼,忙紧随其后进了屋。 若说方才回廊中是温暖,这屋中可谓是有些热了,三面窗户紧闭,精致的鎏金熏笼里炭火烧地噼里啪啦。 屋子屏风后的软塌上侧躺着一年轻男子,浑身上下只有一袭白衫,如墨长发在后背恣意扑染,明明是极素的颜色却丝毫掩盖不了眉眼间的浓烈艳丽,红唇含情,眼尾微扬,闪烁着如宝石般摄人心魄的流光。 上官泰心中一凛,算起来他已有三四年未曾见过陆逍,不想竟变得这般……妖孽。 想到这儿上官泰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脑中蹦出的第一个词竟会是妖孽,充斥着惊人的雌雄莫辨之美。 “庄主,苏白前来复命。”苏白躬身说道。 上官泰愣了愣,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苏小子这么恭谨的样子。 陆溪月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两人身前,举手投足之间便是宛若天成的潋滟风华,声音如玉石相击般清澈悦耳:“上官伯伯,这一路前来辛苦了。” 语气竟是出奇地温和,这一路上苏白对他都是不冷不热,当下顿时生出些受宠若惊,堆笑道:“侄儿太客气了。” 陆溪月温声问道:“苏白做事向来无状,这次可是得罪了上官伯伯?” “谈何得罪?是老夫学艺不精,长江后浪推前浪,二庄主武学精湛,老夫甚是拜服。”这话上官泰说的是心服口服。 陆溪月摇摇头,“您是长辈,晚辈对您不敬就该罚。” 淡雅清新的香味自案上的白玉琉璃香炉中慢慢飘散,令人心神安定。 上官泰一路的紧张疲劳似乎都在此时得到缓解,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推拒。 “啪!” 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划破寂静的冬日。 竟是苏白脸颊上狠狠地挨了一掌,整个头都偏向了右边。 上官泰拱着的手瞬间僵在原处,大惊失色:“陆逍侄儿!” 陆溪月却仿若未觉地揉了揉手,似是在责怪苏白的脸为何弄疼了她娇柔的手,一双桃花眼中仍泛着冰冷的笑意,“上官伯伯是觉得不够?” 上官泰后悔莫及,他方才为何会觉得陆逍温和!忙道:“够了够了,自然是够了。” 陆溪月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哪儿够,听说当时上官伯伯都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伤吐血了。” “那是老夫自己学艺不精。”上官泰目瞪口呆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难道他还敢让苏白也吐血,他不给苏白磕一个已经算好的了。 苏白强压下口中腥甜,缓缓转身朝向已然呆若木鸡的上官泰,俊美的脸庞上慢慢浮现一个掌印,突然右掌带风,大力拍向自己胸口—— “呃……” 一声压抑到极低的闷哼从喉间发出,鲜血自唇角流下,在惨白脸色映衬下更加触目惊心。 上官泰:“!!!” 陆逍只轻飘飘一句话,这傲气凛然的少年竟这般自伤向他赔罪。 一时间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陆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叫他伯伯的少年郎了,他如今是一庄之主。 “庄主一片心意老夫心领,二庄主年少有为,是逍遥山庄之幸。”这次语气无比地恭顺,身子躬的快与地面平齐。 陆溪月闻言露出了一抹笑容,冬阳透过窗纸朦胧地洒在她身后,整个人清丽无双,比漫山盛开的红梅还要艳上三分,“上官伯伯没有生气,是苏白的福气。” 上官泰惊的语无伦次,“老夫,不,属下定会忠于山庄。” 陆溪月笑意更盛,竟又走近了一步,从袖中拿出一个紫檀盒,从中拿出一枚黑色药丸摊到掌心,递到上官泰面前。 “如此,还请上官堂主服下这枚药丸。” 黑色的药丸在白皙的手掌映衬下格外刺目。 “这是?”上官泰想到什么,双手突然颤抖起来,“难道这是血燃丹?” 他知道老庄主陆霆的夫人柳南月来自锦州南边的云州,擅长蛊毒,特制了一种血燃丹,以人血入药。 上官泰声音中透着恐惧,“吃了这丹药,若是血的主人死了,服丹之人也会随之死亡,并且若是没有提前服下含有主血的解药,每月十五都会痛不欲生,甚至还有人活活痛死过?” “上官堂主多虑了,这是血竭丹,以人参鹿茸等珍稀之物制成,吃了强身健体。”不待上官泰松一口气,陆溪月唇畔笑意渐深,“只是若一年之后没有服下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见上官泰神色恍惚,陆溪月缓缓说道:“以一年为限,若这一年中上官堂主都矜矜业业没有二心,一年后陆逍自当将解药双手奉上。” 上官泰恍惚中想到,一年后万合门人心已尽归逍遥山庄,他就算有异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可他此时根本升不起丝毫反抗之心,没见那眼睛长在天上的苏白在陆逍面前都乖的像主人跟前的小狗,陆大哥忠厚老实,怎么生了这么恐怖的儿子! 上官泰连思想斗争都没有,含泪服下了药丸。 见上官泰整个服下,陆溪月突然绽开一抹笑容,明明灿烂至极却看的上官泰心中一凉。 “扑扑扑。” 门外传来扣门声。 上官泰瞬间松了一口气,这陆逍样貌虽美,性子着实太可怖。 房门本就没有关,门口竹帘被撩开,两男一女先后走进屋来,拱手道:“见过庄主,二庄主。” 逍遥山庄现在共有三堂十二旗,各堂主一般在锦州的各分堂中主持事务,有事请示苏白即可,可三个月前陆溪月突然规定,每月十六必须回九溪山汇报一次事务。这次是知道苏白十七回来,便延迟了一日。 上官泰之前同这三位堂主有数面之缘,这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 站在左首的肥头圆脸中年人是厌火堂堂主方无计,向来是逍遥山庄的军师。 中间的美貌妇人晏棠是青莲堂堂主,是八年前才加入的山庄。 最右边那位年轻俊雅的男子,明明是冬天手中却拿着一把水墨折扇不停扑扇,正是鬼木堂堂主秦月夜。 三人进门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见到苏白脸上的掌印和血迹后均是一惊,放眼整个锦州有谁能把二庄主伤成这样? 陆溪月此时已坐到房间正中的紫檀椅上,端起身旁冒着热气的清茶品了一口,直到腹中升出一股热气,才慢吞吞地说道:“三位堂主请坐。” 又指着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说道:“上官伯伯也请坐。” 房间中五把椅子,陆溪月坐在正中,若是四人左右各二坐在下首,那便只剩苏白站在一旁。 这两年来,苏白处理庄内事务果决有度恩威并施,整个山庄心服口服,如今逍遥山庄上下隐隐以苏白马首是瞻,苏白站着,其他三人如何好坐。 秦月夜年纪稍轻,忍不住对着苏白说道:“二庄主,您坐这儿,属下站着就好。” 陆溪月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其余两位堂主虽未开口却并未坐下,显是也有此意。 呵,这些人对苏白倒是恭敬。 她将手中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顿,茶水险些溢了出来。 众人心中一紧,却见陆溪月微眯双眸,白皙的手指指着身下:“没有位置了么,苏庄主不如坐这儿。” 众人心中一凛,庄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苏白垂眸站在原处,浓密睫羽覆下来甚至让陆溪月产生一种乖巧的错觉,像是他们以前无数次相处的情景。 “属下不敢。” 她听见苏白这样说道。 陆溪月挑了挑眉,笑意越发明媚:“你不敢坐,三位堂主又不愿见你站着,只好请二庄主跪着了。”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3. 陆溪月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刁难 上官泰心中大惊,他虽然知道陆逍对苏白不好,却没想到竟到这种地步,不像是对着亲近的属下,更像是对着仇人。 苏白垂眸,敛住周身气势,一撩衣摆,在陆溪月下首挺直地跪了下去。 其余四人顿时手足无措,陆溪月勾了勾唇,声音如常:“如此三位堂主肯坐下了吧?” 方无计堆起一抹笑容,显得脸上肉更多了:“坐,庄主之命属下岂敢违抗。”说着用眼神示意其余两人,他们若是再不坐,只怕苏白只能趴着了。 陆溪月身子往后一仰,阴冷的嗓音有些低哑:“你们都知道苏白此次下山是为了什么吧。” 秦月夜道:“听闻二庄主此行很是顺利,不仅灭了严家,还赢了上官泰,属下在此恭喜庄主。” 其余两人也附和道:“恭喜庄主,恭喜二庄主。” 只有上官泰面色难堪。 “哦?”陆溪月笑容消失,“当真灭了严家?” 方无计道:“严家上下三十三口人,除了严松身亡,其余三十二人已尽数在属下管理的玉矿中做苦力,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百倍。”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留下焉知不是隐患?”陆溪月一字比一字冷,“那严松将父亲出卖给唐家,我要他,全家灭门!如今这样,也叫灭门?” 三位堂主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求情道:“二庄主这次委实立下大功,如今我逍遥山庄在这锦州声名显赫,有不少人都慕名而来希望加入山庄。” 方无计说道:“正是如此,不知能否将功折罪?” 陆溪月居高临下地瞥向苏白,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三位堂主都在为你说话,不知苏庄主意下如何?” 苏白抬眸,清冷目光定定地看向陆溪月:“属下办事不力,愿受庄规处置。” 三位堂主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这个向来视庄规如无物的少年,也会说出这种话? 豁然对上苏白坚毅的目光,陆溪月心尖倏然一麻,眸色却更冷了,冷笑道:“看在三位堂主的份上,你去寒水瀑下待上两个时辰,此事就算了了。” 三位堂主:“!!!” 上官泰有些不解,这在瀑布下待着,虽然冷了点,但是熬一熬也就过去,毕竟才两个时辰,这三人有必要这幅神情吗。 苏白身子颤了颤,猛地攥紧了双拳,他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漆黑凤眸中竟泛起水光。 陆溪月忍不住转过头去,避开苏白灼热的目光,心中不知是痛快还是疼痛。 晏棠柔声道:“庄主,您也知道二庄主最怕那个瀑布了,您能不能网开一面换个惩罚?”她也是看着苏白长大的,这孩子性子虽然孤傲可着实惹人心疼,“更何况这寒冬腊月的,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屋内鸦雀无声,陆溪月静静地闻香品茗,似乎很是闲情惬意,对苏白的反应和众人的求情置若罔闻。见此情景,再多求情的话都被堵在了腹中。 过了良久,苏白低沉地开口:“苏白领罚。” 少年的嗓音竟有些沙哑,像是压抑已久从喉咙深处发出来般,坚定而悲绝。 陆溪月握着茶杯的手陡然一紧,心底那一丝疼意再难控制地蔓延全身,她紧紧捂着胸口,这次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怎么可以心疼苏白。 她没有资格心疼他。 他也不配! “方堂主,这是万合门的上官门主,以后便是我逍遥山庄第四堂的堂主,你带他熟悉一下环境。”不待方无计应下又对苏白冷冷说道:“你,随我去后堂。” 从前院到后堂不过几步路,陆溪月气息已肉眼可见地变得紊乱,眼尾血丝也越发明显,她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她想要力量,力量! 她要成为天下第一,她要让逍遥山庄的名声震烁武林! 陆溪月捂着胸口跌坐在榻上,苏白见状忙熟练地用双手抵住她后背,为她调理内息来,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紊乱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可她心头的烦躁却是丝毫未消。 陆溪月整理了下衣衫,站起身来,冷道:“苏庄主内功倒是越发精进了,难怪敢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以前要花一炷香的时间才能替她平息紊乱的气息,如今只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师兄,我——” 她别过视线:“我说过,你没有资格唤我师兄。” “是……庄主。” 苏白低缓的声音中透着疲惫:“严松罪该万死,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那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他们对严松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我下不去手——” 被踩到痛处,陆溪月怒气陡然拔高,目光冷地能把人冻住:“苏庄主,你对着陌生的严家人下不去手,对着至亲的师父便能下得去手?对着毫无反抗的同门便能下得去手?” 苏白闻言滚身一颤,起身下塌,俯身跪倒,“师兄,师父不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山庄。” 决然的声音中似乎带有一丝委屈。 “那你说是谁杀的,谁杀的?那禁地除了你,还有谁能进去?这世间除了你和师伯,还有谁会南苍剑法?那密室中毫无打斗痕迹,是谁能让师父没有丝毫反抗,就把短剑从正面插入他腹中?你告诉我不是你是谁?” 她若不是正值练功的关键时刻撞见这幅景象,又如何会血液倒行,内力尽失! 清峻的身躯颤了颤,最终深深地俯身,额头触地,一言不发。 陆溪月气极反笑,每次问到这儿苏白便是这种反应,姣好的桃花眼渐渐赤红,阴鸷目色中透着屋外的风雪寒意。 “把流光给我。”陆溪月冷冷说道。 苏白豁然直起身子。 四目相接。 大概是被陆溪月眸中的狠厉刺痛,苏白顺从地从腰间抽出流光,灌入内力将之变化成六尺长鞭,双手高举,将其呈在陆溪月面前。 陆溪月毫不犹豫地接过流光,右手缓缓地摩挲着鞭身,突然随手甩了甩,发出沉闷的劈空之声,苏白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一下。 她目色暗沉似渊,唇边噙着冷笑:“你也会怕?你可曾想过师伯死之前也会怕,那些弟子死之前也会怕?” 苏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陆溪月摩挲着手中长鞭,流光幻化的长鞭,粗细长短取决于灌注内力的多少,如今她手中这条比蟒鞭更粗,比苏白的修长身形还要长,显是用上了十足的内力。 不由冷笑道:“你对自己倒是下得去手,当日你从父亲手中接过流光时可会想到,被流光伤的最多的竟会是你这个主人?当日父亲将流光给你时,又可曾想到你竟会是这种不忠不义的卑鄙之人?” 苏白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眼中如有浓墨翻滚,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头去。 “敢做,不敢面对?” 陆溪月心下一狠,从脖颈处将苏白的蓝色衣袍豁然扯开,后堂炭盆点的并没有那么足,温热的肌肤乍一暴露在寒风中,泛起一层疙瘩。 苏白惊惶抬头,倏然对上陆溪月沉如深渊的眸子,双拳紧攥,终是又低了下去。 两只臂膀似是被垂在腰间的衣袍缚住,露出修长劲实的身躯,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一览无余,前胸后背,手臂颈间,无处不是。 陆溪月目光阴冷地看着眼前顺服的少年,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年轻躯体,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没有一丝赘肉,宽肩窄腰,浑身充满了她渴望而不得的力量。 苏白紧闭的眼睑颤了颤,哪怕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眼前人打量侵略的目光,却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陆溪月眼神越发晦暗,慢慢走近,缓缓蹲下身去,脸颊几乎快靠在苏白耳边,呼吸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将身下人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粉红,修白皙的手指猛然攫住苏白下巴。 苏白被迫抬头,撞进一张绝美精致的容颜,陆溪月突然邪邪一笑,灿若桃花,近乎邪魅,苏白嘴唇微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陆溪月手指从苏白脸颊慢慢划过,却并未停留,而是又往下滑去,冰凉的手指引起肌肤阵阵战栗,手指漫不经心地滑着,滑过苏白修长的脖颈,划过身上残留的红色鞭痕,滑至胸口时突然顿住,狠狠一拧。 “呃……啊!” 受痛之下苏白头颅猛地高高扬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又猛地咬紧牙关,将那冲口而出的惨呼吞了回去。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4. 刁难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痛罚 滴滴红色的血液自胸口那点沁出,又顺着肌肉纹理流下,带着些夺人心魄的异样感觉,陆溪月却恍若未觉,反而将脸贴的更近,“看来,你是能忍住不叫出声来的。” 苏白呼吸渐渐粗重,一阵恍惚,甚至没有注意到陆溪月何时起身站到他身后,直到长鞭猝不及防地狠狠咬上挺拔的后背,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苏白眼前一黑,就要向前倒去,连忙用尽力气支撑住身子,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一鞭,便已皮开肉绽。 没来得及缓过劲,身后鞭子已挥舞地更疾。 “咻啪,咻啪,咻啪。” 两鞭。 三鞭。 四鞭。 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汗珠顺着精致的脸庞滴下,嘴唇发白,眼睛垂着看向地面,面色越发惨白,修长的手指攥紧成拳,死死撑在地面维持住跪姿。 陆溪月死死攥着流光,眼前的人已维持不住挺直的跪姿,背上翻卷肿胀的鞭痕触目惊心,最长的一道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腰下。 淋漓的鲜血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眼,恍然想到了禁地外大片的鲜血混着枫叶,红的那般触目惊心。 那被当胸一剑刺死的师伯,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无辜弟子,陆溪月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鞭鞭抽向早已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杀师伯!” “你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弟子!” “天蚕甲现在何处!” 终于,陆溪月带着悲鸣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一句一鞭,一鞭重于一鞭,苏白已分不清是身更疼还是心更疼。 鞭子肆意地凌虐着,阴冷的鞭梢犹如锋利的冰刃,毫不留情地划开脆弱的肌肤,毫无征兆地落在后背,前胸,手臂,臀上。新伤覆盖旧伤,汗水流过伤口带起阵阵颤栗,苏白死死地咬住早已残破的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整个人被鲜血浸透,一鞭接着一鞭,疼痛无情地落下,无处可避,无处可逃,甚至连片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 苏白意识渐渐模糊,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师兄,他恐怕真的坚持不住了…… “你竟然敢死?”陆溪月像是发现了什么,怒吼道。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像是发泄般一鞭一鞭狠狠落下,眼前的身子却除了痉挛战栗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如果敢死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陆溪月的声音在苏白耳边炸开,苏白挣扎着睁开了眼,陆溪月双目赤红,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苏白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一阵恐慌袭来,陆溪月猛地丢下流光向苏白奔去,蹲下身去拉过苏白手腕,旋即怔住。 地上的男子眼睑紧闭着,哪怕晕了过去也因疼痛而无意识地颤抖,可这脉象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充沛有力。 不知过了多久,陆溪月终于回过神来,吩咐道:“谷雨,把他送回竹屋。” 听到声音的谷雨迅速从屋外跑进来,熟练地用草席把苏白裹住抱着往屋外走。 一旁的大寒忍不住说道:“二庄主忠于山庄,这次定然不是故意违抗您的命令。” 陆溪月紧紧捂住胸口没有言语,当年禁地中的事只有她和苏白知道,寒姨等人不能进入禁地,只知道她是被贼人害的内力尽失,若只是为了严松,她又何至于这般动怒? 见陆溪月脸色丝毫没有和缓,大寒一脸担忧,“眼下年关将近,小姐过两日也要回庄了,二庄主这次比上次伤的还要重,若是小姐看到定会又闹的庄主心烦——” “呵呵呵呵。”不等大寒说完,陆溪月嘲讽地狂笑不止,满脸尽是癫狂之色,“他伤重?他哪里伤重!” “他的逍遥游心法,已经练到了第五重。” “二庄主练到了第五重?春风境?”大寒神情一愣,忍不住惊呼了出来,“据说到了春风境,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能活过来,伤病的恢复速度也会比常人快上数倍,正是春风过处,万物复苏。” 陆溪月神情晦暗不明:“方才我为他探脉,哪怕重伤昏迷,脉象却是充沛有力,生机勃发,正是春风境无疑。” 逍遥游心法是每个逍遥山庄弟子都会练的内功心法,共有七重境界,据说练到第七重逍遥境便可不受拘束逍遥物外。 可这门心法入门极难,能练到第一重知止才可成为山庄弟子,像雨水,端午这些无法练成第一重的,便只能成为有些外家功夫的侍从,也正是因此逍遥山庄弟子并不多,每损失一个都极为痛心。 “二庄主当真是天纵奇才,八岁入门,不到一年便练到了第三重,才会被人嫉妒推下瀑布,所幸被您救了起来。如今,二庄主怕是自逍遥祖师以后,第一个将逍遥游练到第五重的人。 “逍遥山庄振兴有望啊,二庄主才十七岁,来日修为定然不可限量!”大寒眼中隐有泪光闪烁,逍遥山庄百年前在武林中也是赫赫威名,可这一百年来却逐渐没落,归根结底便是再也没有人能突破逍遥游心法第五重。 “当年老庄主就说过,庄主您心中背负了太多责任,否则以您的天姿早该突破春风境了。” 陆溪月双拳渐渐攥紧,她不得不承认,苏白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她想要振兴逍遥山庄,有苏白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咳咳咳。”陆溪月艳丽的脸庞染上痛苦,难受地咳了两声。 “庄主您说什么?”大寒想到这三个月以来陆溪月对苏白的态度,试探着说道:“庄主,二庄主品行端方,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自小对您尊敬有加,绝不会像唐忱那个小人那般欺骗您,背叛山庄,您可以试着相信他——” 陆溪月脸色倏然沉了下去,他不会背叛? “出去!”陆溪月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两个字,嗓音嘶哑带着不容抗拒的怒气。 大寒神情一僵,此刻陆溪月气息紊乱面无血色,脸色难看地像她才是被打的那个人,可哪怕心中无比担忧,却也知道陆溪月不会允许别人违逆她的话,只能转身出门,将房门牢牢关上。 随着门被关上,陆溪月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坐在地。 她看着地上苏白留下的斑斑血迹,阖上双眼,掩掉眼底的疯狂。 从倚玉轩旁的石阶往下走约半里,便是一处开阔地,有两间竹舍,比之倚玉轩要简陋不少,却别有一番清幽雅致,是时月光洒在屋上更增清冷。 “公子,”端午急的都已经哭了出来,“谷雨,你动作轻点。” 每次只要庄主单独见公子,公子总是遍体鳞伤的回来,可这次公子早已是疲惫不堪,哪里还禁受的住庄主这般折磨。 床上的人发丝凌乱,面如金纸,如瀑的黑发一绺绺无序地散着,整个脊背找不出一块好肉。 “哎,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有什么误会。”谷雨也很是不理解,明明相处融洽的两人怎么就成了这样,他本是孤儿,自从五岁来到山庄便跟在陆溪月身边,从没见过庄主这般疯狂模样。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端午还是手足无措起来,还是谷雨看不下去从抽屉中翻出逍遥山庄疗伤灵药凝霜,跟不要钱似地往苏白身上倒去。 药水浸入伤口,引起阵阵痉挛,哪怕苏白还在昏迷中也不禁痛的闷哼。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5. 痛罚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苏醒 端午心疼地无以复加,他的公子如何受得了这份苦。 “好生养着吧,端午你也不要太担心,二庄主体魄强健会很快康复的。”见端午神情低落,谷雨安慰道。 *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透了进来,屋内有了光亮,苏白睫毛轻颤,艰难转醒。 一动之下扯动伤口,顿时便是一阵剧痛,眼冒金星,冷汗直淌,他下意识运转内力抵抗疼痛,惊喜地发现原本消耗一空的气海,此时竟已充盈如初甚至更胜往昔! 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内力运转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甚至内力中隐有生机蕴含,每运行一周天浑身疼痛都减轻了不少,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么。 难道他竟然突破了逍遥游第五重,春风? 定是这段时间他屡屡将内力消耗一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有所突破。 一股喜意瞬间充满了整个胸膛,师父曾说逍遥游心法只要练到第七重逍遥,便能为人重塑经脉气海,届时师兄的内力定能恢复。 端午端着水盆进来打断了苏白翻飞的思绪,“公子您醒了!” 端午激动地笑了出来,“公子您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大夫昨晚还说您至少得昏迷三天三夜,您这次伤的也太重了呜呜呜。” “还好。”苏白笑了笑,“看着严重而已。” 师兄内力全失,饶是流光锋利如刃,终究也只是外伤。 “就是辛苦你了。” 端午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端午不辛苦,倒是公子您,您武功早已不在庄主之下,您又不欠他什么,你何苦非要待在逍遥山庄,咱们回家吧?” 苏白抬眸冷冷瞥了一眼端午,“端午,你若再这么说,就不要待在我身边了。” “本来就是,公子您自小在家也是被夫人娇宠着,这天临城您几乎是横着走,何苦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庄主他究竟有哪点好值得您这样!” “二庄主,方无计求见。”一道恭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端午,让他进来。”说着挣扎起身侧躺在床上。 端午哪怕不甘愿,却也不得不听从苏白的吩咐,走到外间打开门,“方堂主请进。” “苏小子你这是怎么了!”上官泰雄厚的嗓音在清晨的竹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方无计和上官泰一道而来,一进屋便看见苏白只穿了素白中衣侧躺在床上,俊美脸庞毫无血色。 方无计心中大概有个猜测,上官泰已然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偌大的九溪山,能把你伤成这样的怕是只有陆逍侄儿了吧。” 苏白嗓音依旧冷淡:“上官堂主如今已是我逍遥山庄之人,当唤一声庄主。” 苏白虽然侧躺着,眉目间却是不怒而威,上官泰心神一凛,很快又不以为然,是谁前两日还口口声声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自己还不是对陆逍言听计从,被打成这样还毫无怨言。 方无计躬身道:“属下今日来,正是要请示二庄主,该如何安排上官堂主及万合门?” “入庄的机关密道可带上官堂主熟悉过了?” “已经熟悉了。” “万合门自然是并入庄内,成为继青莲堂之后的第四堂,就叫万合堂,万合堂弟子打散编入四堂,万合堂四位旗主,两位由上官堂主指定,两位由方堂主指定。”苏白声音虽然虚弱,说话却很是有条不紊。 方无计登时大喜,“多谢苏庄主。”心思已经飞到该他提拔谁成为旗主了。 上官泰本以为自己能继续统领万合门,没想到门下弟子竟会被如此打散,不由有些落寞。 苏白示意端午去柜中取出一物,“上官堂主,这是我逍遥山庄的堂主令,之前共有三枚,这是第四枚,如今便交于你。” 上官铁剑接过令牌,掂量了下,竟然是纯金的,中间是个烫金大字“堂”,不由又叹了一声。 苏白笑道:“苏某望同上官堂主携手,共拒唐家。” 上官泰感叹道:“当初唐家让这锦州的所有门派,都送一名女子去唐家联姻,所幸当时陆大哥和我都没有女儿,否则现在还要处处掣肘。” 方无计也附和道:“哎,所幸当初唐家势力还没有现在这般壮大,否则便直接向各门派要质子了。” “唐家现在已今非昔比,唐家三爷是现任的锦州安抚使,年轻一辈更是能人辈出,尤其是他们的大弟子唐忱——”说到唐忱时上官泰神色一顿,立觉失言,他可是知道陆逍少时和唐忱情谊深厚,可惜后来唐忱背叛了陆逍。 苏白一脸云淡风轻:“上官堂主说的是唐敛吧,他这个安抚使不过是个虚职,上有知州统领一州军政,下有通判行监督之权直达天听。退一万步,就算唐敛当真能调动一州兵马,他敢调,敢打么!若他当真敢,两年前也不会用那种卑鄙手段来对付逍遥山庄了。” 上官泰神色一顿,“二庄主对朝廷的事倒是了解。” 方无计道:“我们逍遥山庄所辖商铺如云,每年给锦州上交税贡都够全州一年开支,恐怕唐家对此也极为眼红。” 苏白神情冷傲:“唐家若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两位庄主天纵奇才,是山庄之幸。”方无计这番话真心实意。 两年前唐家来犯,老庄主和庄主夫人双双遇害,是陆逍重伤唐家老太爷,为山庄赢得喘息之机。陆逍自那时起便闭关练武,山庄的大小事物都由苏白掌管。他们三位堂主本以为苏白年幼,无知,谁料处理俗物竟游刃有余,进退有度,颇有大家公子之风。 苏白露出一抹微笑,“上官门主只要忠心,山庄定不会亏待你,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武功秘籍,任君选择。” “反正我都已服下血竭丹,只能同山庄共进退。”上官泰不无嘲讽地说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过那恐怖的血燃丹。” “你竟服了血竭丹?”方无计心中一凛,庄主当真是手段狠辣。 上官泰神情突然严肃,“既然要共同对付唐家,属下有一事想要请教二庄主。” “请说。” “三个月前是谁袭击了山庄,导致仇护法身亡,天蚕甲被盗?” 方无计瞬间竖起了耳朵,当日禁地之中发生何事只有陆逍和苏白两人知道,就连他们三位堂主都是毫不知情。 “老夫只是想知道,山庄的敌人还有谁?”若说是唐家他丝毫不信,以唐家的能力,还做不到在机关重重的山庄内杀人,否则当初也不用让严松把老庄主骗出山庄。 “此事还在调查,待查清了自会告知各位。” “两位请吧,我想休息了。”苏白眸中沉静如水,极平淡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虽被拒绝,上官泰此时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竹帘半卷着,冬日的阳光斜斜洒在床头,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越发脱俗出尘,却因为受伤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之前从未见过的脆弱。 眼前的人,武功之高,处事之沉稳,心性之坚毅,都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相处越久,他就越会容易忘记,眼前这个哪怕重伤虚弱却仍风姿如玉的人,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直到出了竹屋,上官泰才忍不住问道:“方堂主,这苏白一直都这么,嗯,目中无人么?” 方无计本看不上上官泰,可此时也忍不住低声附和道:“二庄主从八岁入庄时便是这样了。” 上官泰很是吃了一惊,有些好笑地想到,一个八岁的孩童这般傲气是什么模样,“二庄主也是被山庄捡回来的孤儿么。” “不清楚。”方无计话虽这么说,却想起了苏白刚入庄时的模样,哪怕年纪尚幼,周身气度已非他们这些草莽能比。 “不过他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上官泰感叹道,方无计不由也叹了一声。 上官泰神思一动,突然想到这方无计莫不是也在苏白手底下吃过亏,想到这儿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你们公子同你一样也是孤儿吗?”上官泰看向出来相送的端午。 端午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官泰继续问道:“你不觉得你们公子这气质更像是那京都天临城中的贵公子,同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格格不入吗?” 端午心中警惕,面上却越发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官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这江湖中人,谁会在腰间戴个玉佩,打起架来多碍事,还有你看看这江湖中人谁身边会带着像你这样的……书童?老夫好歹一门之主,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 端午:“……啊?” 公子一直都戴着玉佩,还有他一直都是这么跟着公子的呀。 看着端午一脸茫然,上官泰顿时泄了气,“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端午像是如梦初醒般说道:“原来上官前辈是在意这个?万合门没钱养不起书童也不是您的错,万合门买不起玉佩也不是您的错,您不用往心里去。” 上官泰顿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却不得不承认端午说的确实没错…… 送走两人后,端午急匆匆地奔回屋里,问道:“公子,您服了血燃丹是不是?” 苏白淡然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仿佛服的只是寻常补药。 “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对您?” “您为什么不反抗?您为什么要服下?这样您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制于庄主?”端午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语气一句比一句急。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6. 苏醒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往事 苏白翻过身趴在枕头中,声音沉闷:“是我求庄主让我服下的。” “怎么可能?” “是真的……”苏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的端午都听不清楚。 “公子您说什么?”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 随着房门关上,空荡的竹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卑劣的妄想,不容于世的情意,哪怕是陪伴多年的端午,他也不敢透露哪怕半分。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又做了那个梦。 三个月前,青莲堂的一名旗主被残忍杀害,他下山查看,回庄后碰到一名弟子告诉他,师父在禁地等他。 逍遥山庄的禁地是历代庄主及护法安眠之地,更是山庄的藏宝之地,修建在主峰的腹地之中。进入禁地的方法本只有历代庄主及护法知晓,可两年前师兄同唐老太爷一战后闭关修炼,便将进入禁地的方法告诉了他。 他虽不知师父为何要去禁地,可等他匆匆赶到时,看守禁地的弟子全部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鲜血混合着大片的枫叶,红的那般触目惊心。 幸运的是禁地的大门仍然紧闭,他打开厚重的石门,密室中的烛火已经被人点燃,一位身材清矍的老者正背对着大门负手而立,正是他的师父,仇维扬。 仇维扬似乎正对着牌位出神,听见身后有声音猛然回过头来,看清来人后一脸惊讶:“苏白,你怎么会来禁地?”惊讶中带着一丝恐惧。 禁地中供奉着历代庄主和护法的排位,时人皆认为祠堂是故去之人安魂之所,极为重视,不到祭拜之日不会轻易打扰,师父为何会让他来此处? “师父,不是您吩咐人让弟子前来吗?” 仇维扬摇摇头,“我没有这般吩咐过。” 苏白心下瞬间了然,只怕是有人故意要他到禁地中来,眉头不由皱的更紧,“师父,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死了那么多弟子?” “死?”仇维扬抬头,“我只是迷晕了他们。” 苏白喉头哽了哽,艰难地说道:“师父,他们……全部死了,死于南苍剑法。” 方才他探查伤口,那些弟子均是被南苍剑法所杀,而这整个九溪山上,只有他和师父会这门剑法,就连庄主陆逍都未曾习过。 仇维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会死,怎么会全部死了?!” 苏白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全部死了,连一个活的都没有……” 仇维扬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白,苏白想到什么,提气冲入旁边密室,原本放在房间正中的玉盒中空空如也,天蚕宝甲竟已不翼而飞!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拿走了宝甲?” “呵呵呵,”仇维扬笑意苦涩,“是我拿的。” “为什么?”苏白脱口而出,明明当年老庄主想要将宝甲送给师父,师父拒绝了。 仇维扬跌坐在地,“我派人将天蚕甲送给了他们,他们送了一片甘木叶,我给秀茹服下,她竟然清醒了几日!” 仇维扬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苏白却瞬间怔住。 两年前他被唐老太爷重伤命在旦夕,师娘为了救他浑身筋脉都被唐老太爷震断,多亏山庄内有不少灵丹妙药,师娘性命无忧却一直昏迷不醒。上个月师娘突然清醒了一阵,原来竟是得到了甘木叶。 仇维扬似是陷入了恍惚,“他们说只要我将这禁地中的牌位都毁了,就把甘木枝给我,给我一个活蹦乱跳的秀茹。” 甘木枝? 苏白声音颤抖,透着惊惧:“师父,他们,是谁?” 甘木枝明明在父亲手中,可父亲和逍遥山庄无冤无仇…… “可我下不去手,对着这些牌位,我如何下得去手?阿白,我下不去手。”仇维扬低着头喃喃自语,似是已然癫狂。 苏白攥住仇维扬有些粗糙的双手,“师父告诉我,他们,是谁?” 仇维扬似乎清醒过来,眼眶猩红泛有水光,狠狠地吐出一个名字:“温家大爷,温峥。” 温家,温峥? 苏白身形剧震,没有想到在此处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怎么会是他? 温家是医药世家,位列四大家族之首,整个江湖中除了禅叶寺和天心观,便数温家势力庞大。 苏白脸色发白:“温家同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 话没说完已被打断,仇维扬语速越来越快:“我本以为用一个天蚕甲就能换南茹一命,谁料他们竟只给了一片叶子,更是拿甘木枝再次威胁我!” 苏白眉头一皱,“师父,甘木枝明明在京都天临,不在温家,您确定对方是温家人?” “你说什么?”仇维扬一把攥住苏白衣领,“你怎么知道甘木枝不在温家?” “温家早在二十余年前便将甘木枝送到了京城,温家早就没有甘木枝了。”此事隐秘,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甘木枝是母亲的陪嫁,父亲不可能将它还给温家。 仇维扬心中瞬间一片冰凉,苏白话虽少却从不说没把握的话,他眼中的光彩慢慢消失,攥住苏白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喃喃自语道:“那人为何要骗我,为何要我……” 电光火石间仇维扬突然想到了什么,“呵呵呵,我真是个傻子,真是个傻子……他们只是想让我替他们做事罢了。” “阿白,我是个罪人,我是逍遥山庄的罪人呵呵……”仇维扬越发颓唐,“逍遥山庄传承百年从未有过叛徒,从未有过……山庄代代相传的宝甲却在我手中失了,还有那些弟子,呵呵……我是罪人,罪人!” 苏白急声安慰道:“师父,我们跟师兄讲清楚,他会原谅您的。” “不要,不要告诉他!”仇维扬突然惊慌,“不要告诉他!我不想逍儿知道,我希望在他心目中我永远都是好师伯。” 见苏白怔怔不语仇典猛地抓住苏白双手,“你答应我!” 直到苏白点头仇维扬才终于平静下来,“阿白,我是个懦夫,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更是个无能庸才,我丢了山庄至宝,我连秀茹都救不了……” 苏白紧紧握住仇维扬粗糙的双手,郑重地说道:“师父,徒儿跟您保证,我一定会救醒师娘。”他已决心等师兄出关,山庄一切稳定时,他豁出所有也要回天临城为师娘拿到甘木枝,哪怕当初是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如此我就放心了,阿白,师娘就交给你了……”仇维扬眸中泛着泪光。 “师父您放心,我以性命起誓,定会——” “不!” 仇维扬猛然抽出苏白腰间佩剑,倒转剑尖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地刺向自己左胸。 “师父!”苏白瞳孔大震,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而出。 苏白凄声道:“您为什么,为什么——” 长剑脱手,仇维扬已然面无血色,“我无颜面对逍儿,更无法面对自己……” 苏白双手死死捂住仇典左胸伤口,想要堵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平日里千般算计此时却是一片空白。 “放把火,将我和外面的弟子都烧了吧,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苏白满眼都是那喷薄而出的鲜血,哪里还听得进去任何话语。 “答应我,答应我!”说着又吐出几口鲜血,胸口已是鲜红一片。 苏白顿时泣不成声:“师父我答应您……” “江湖风波恶,阿白你要照顾好自己……” 仇维扬的声音已微不可闻。 “我知道你喜欢逍儿,她其实是……”仇维扬抬起手想要触碰苏白,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仇维扬右手无力地垂下,苏白陡然爆发一声嚎啸,满腔愤懑悲伤皆含在其中,蓝衫早已是一片鲜红,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白脑中轰地一响,僵硬地转过头去,一身白色中衣却难掩风华的陆溪月,正赤着双足站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陆溪月姣好的桃花眼泛着赤红,一字一句地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7. 往事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作态 “师父,师父被人害死了。”苏白俊美的脸庞异常苍白。 “被谁害死的?”陆溪月定定地问道,“禁地还有谁能进来,谁能从你手中拔出你的北冥剑?又有谁能从正面将剑刺进师伯胸膛?” 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外面那些弟子,是被谁害死的?” 苏白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慌,师兄对南苍剑法极为熟悉,自然也能看出外面弟子是被南苍剑法所伤,怔愣地问道:“师兄,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突然出来了?” 陆溪月身形摇晃,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在白皙脸庞映衬下尤其可怖:“你告诉我,他们是被谁害死的?九溪山上还有谁会南苍剑法,外面连打斗痕迹都没有,谁能做到,谁能做到?” 她心中那明为理智的弦已绷紧到极致,激动之下内劲不受控制地激荡而出,密室中的烛火明明灭灭,几欲熄灭。 过了良久,她将所有情绪死死压抑,静静说道:“苏白,只要你说,我便信你。” 苏白脑中一片混乱,平日里万种算计此时都化为空白,一阵萧瑟秋风刮过,赤足站在禁地门口的陆溪月身形越发单薄纤弱,似乎随时都要随风而逝。 苏白胸膛痛的几欲炸裂,若是此刻告诉师兄温家是幕后凶手,他定会去找温家报仇,他本就对不起温家,更不能让师兄受伤,过了许久,缓缓摇摇头:“师兄,我不知道……” 可那一瞬的犹豫挣扎已被陆溪月看在眼里。 陆溪月眼尾猩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渗着阴森冷气,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走来。 “你不知道?” “你竟然说不知道?” “阿白,你告诉我,只要你说的我都信。”陆溪月单薄的身躯剧烈地颤抖,明艳的五官异常扭曲,一双雪白赤足沾染鲜血,她却仿若未觉。 她唯一信任的师弟,竟然杀了她的师伯,杀了她逍遥山庄那么多弟子! 苏白心猛地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在陆溪月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如九溪山顶的千年寒冰般森冷可怖。 陆溪月惨笑一声,身子踉跄地后退一步,再抬头时目光已沉寂如死海,明明是剜心之痛却面无表情,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师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苏白放下仇维扬的尸体,朝陆溪月奔去。 陆溪月突然神色癫狂,猛地喷出几口黑血,如断线的风筝般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师兄!”苏白冲上去抱住陆溪月,撕心裂肺地唤道。 心尖一阵剧烈疼痛,苏白猛然坐起身醒了过来。他已经记不住多少次梦回当日,每一次都是这般心如刀绞。 怀中的温热触感似乎仍在,没想到他第一次拥抱师兄,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师兄比他印象里的要纤弱许多,也要柔软许多,苏白无意识地摸了摸脸庞,似乎还留有师兄鲜血的温热。 思绪从回忆中挣扎出来,他每次回想往事总会觉得有哪里被他漏掉,而也许那正是真相。 晨光透过苦竹窗棱照进来,苏白颓然地趴在床上,将阳光隔绝在背后,悲绝而无力。 倚玉轩。 “庄主,您唤老奴前来有何事?”大寒恭敬地问道。 陆溪月盘膝坐在楠木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苏白可是醒了?” 大寒点了点头,“二庄主昨日便醒了。” 陆溪月摆弄着瓶中带着露水的红梅,淡淡道:“你去告诉他,既然醒了便不要拖延,该受的罚也该履行了。” 大寒愣住,“二庄主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否宽限——” 陆溪跃不耐烦地打断:“你告诉他,三日后去寒水瀑受罚,他若不愿意自行下山便是,我绝不勉强。” 大寒惊讶地问道:“您当真要逼走二庄主么?” 陆溪月冷笑一声,“你不了解他,只要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他不会轻易离开的。” “庄主您说什么?二庄主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你去告诉他,不可用内力消褪鞭痕。”陆溪月顿了顿,语气更冷,“每一道鞭痕都是一个提醒,提醒他自己曾犯下的罪。” 大寒越发困惑,“二庄主他犯了什么罪?又为何不愿离开山庄?” 陆溪月冷冷地瞥了过去,大寒打了个寒颤,低头而出。 陆溪月裹了一身红裘倚在窗前,窗棱半开着,窗外红梅正盛,傲雪凌姿,正如那日禁地外洒落一地的红枫,触目惊心。 她当时晕了过去,待再次醒来时,已是气海碎裂,内力尽失的废人,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苏白究竟为何要那么做。 是时丧事已了,她让大寒和谷雨派遣人手去探访四大灵药和名医的下落,房里只有她一人,苏白却在此时来了。 他仍穿着一身白麻孝服,腰间简单地束了一根布带,衬得气质越发清冷,她却只觉得格外刺眼,格外恶心。 她的心像被一把钝刀慢慢地切割,痛到了极致,为什么明明背叛了她还要来见她,是想要炫耀他的胜利,嘲讽她的轻信么。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嘴唇发白面无血色,只能狠狠吐出一个“滚”字,连抬手赶他离开的力气都没有。 她眼睁睁看着苏白朝她一步步走来,最后停在床边,在她仇恨的目光中,那个向来孤高冷傲的少年,沿着床头跪了下去。 呵,惺惺作态。 她用尽力气转过身去面朝床壁,她不想看见苏白,更不想看见那双精致的凤眸,谁能想到那清澈透亮的眸中竟都是谎言! 房间里只有她和苏白两人,静地能听到窗外秋风吹过落叶的声音,瑟瑟簌簌像是吹在她的心里。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凄楚悲凉,父母俱亡,宝甲被盗,天地之大世间竟无一人可信。 她就这般静静听着窗外风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苏白已经离去,才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而又低沉:“师兄,对不起。” 苏白眼眸中泛着水光,是他没有及时发现敌人的阴谋,是他没有及时阻止师父自刎,是他还不够厉害,让师兄如此伤心。 陆溪月怔愣了片刻,旋即嗤笑一声,真是荒唐! “苏公子,难为你这些年在我面前扮演乖巧顺服,如今这九溪山上你武功最高,你便是想杀了我也是轻而易举,何必还要继续扮作这副模样?”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8. 作态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瀑布 苏白抬眸,急道:“师兄,你知习武本非我所愿……” 是师兄你醉心武学,只有每次我武功突破时,你的眼神才会在身上停留片刻,我夜以继日地练功,只是想让你看到我,眼里有我,仅此而已。 窗棂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苏白紧紧盯着床上人的背影,像在等一个审判。 陆溪月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转过身来,她看着眼前恭顺驯服的少年,和那日鲜血淋漓的身影渐渐重合,她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说道:“苏白,除了唐忱,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迫切地想要杀一个人!” “师兄!”苏白双拳蓦然攥紧,脸色惨白,“我绝对不会像唐忱那般背叛你!” “滚!” 陆溪月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在寂静的秋晨格外刺耳。 “唐忱为了唐家骗取我的信任,害我逍遥山庄折损整整一堂,他欺骗我,背叛我,但他至少敢作敢当,你呢?你明明背叛了却还要惺惺作态。” 陆溪月语气越发冷冽,“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九溪山上还有什么是你想要而没有得到的!” 是逍遥游最后一重的心法?还是山腹最深处的宝藏?” 苏白面色苍白地摇摇头,眸中似乎透着委屈,“师兄……八岁那年我离家出走,一个劲地想往离家最远的地方走,这一走便走到了锦州,走到了九溪山脚,当日那黑熊向我扑来时,若不是师兄出手我早已丧命熊爪。” “十岁那年,齐昆将我推下巨瀑,水流声震耳欲聋吞没了我所有的呼救,那水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我出不去,躲不开,就在我以为会这样死去的时候,是师兄你又一次将我救了出来。” 陆溪月紧紧捂住胸口,一阵酸痛从指尖蔓延开来,直到心尖。 所以,我救了你,你就这般报答么…… 苏白声音低沉醇厚,已听不出少年的稚嫩,“我将师兄视作神灵,又如何会背叛?” 陆溪月胸膛起起伏伏,“那那日的事情你如何解释?” “你为何如此心狠手辣?为了天蚕甲不惜杀害无辜弟子,罪行被师伯撞破,你竟狠得下心杀死传你武功的师父?苏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待她的却是再次、长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苏白沉沉地抬起头,眸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坚定:“师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清楚证明自己的清白。” 也证明温家的清白。 “呵呵呵呵……”陆溪月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杀意,冷得令四周空气瞬间刺骨,“我信过你。” 苏白如被雷击,短短四个字,却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陆溪月用尽所有气力翻身下床,从床边剑鞘中拔出扶摇,豁然架在苏白脖子上,“我是没有内力了,可我还有剑!” 扶摇寒光闪烁,剑尖因为主人的内伤而微微颤抖,扶摇锋利至极,苏白修长的脖颈沁出了颗颗血滴。 苏白非但没有退避,反而将身子往前一挺,修长脖颈瞬间划出一道血线,声音却没有丝毫颤抖:“师兄,请给我一颗血燃丹。” 陆溪月愣住。 苏白喉头哽了哽,看向陆溪月的目光却是无比坚毅,倔强的一如往常。 “你若服下,每月不会有解药,血燃丹的威力你最清楚不过,生生疼死的人也是有的,如此你还要服下?” 苏白垂在身边的双手死死攥紧,修长的指节青筋凸起,清亮凤眸中透着异样的神采,“求师兄成全。” “铛”的一声,扶摇剑掉在云纹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 陆溪月狂笑不已,甚至牵动内伤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苏白,我这逍遥山庄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想图谋的,让你宁愿自伤也要留下来?” 苏白抿了抿唇,眸中似有万千情绪翻涌,终究是一言不发。 陆溪月紧紧盯着苏白,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地审视过这个少年。 此时的逍遥山庄需要一个高手,她如今武功尽废,若想重振山庄离不开苏白,既然苏白要用这种方式留在山庄,既是互相利用,谁能笑到最后,便是各凭本事。 “呵,”陆溪月薄唇如雪轻轻扬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白,“每年一次解药,保你不死,仅此而已。” 说完坐回床上,“血燃丹就在那边立柜的第二格抽屉里,你打开紫檀盒,红色的便是。” 她看着苏白缓缓起身,沉步走到柜旁,拿出一颗浑圆鲜红的丹丸,通体闪烁着危险的色泽,正是那令人闻之色变的血燃丹。 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若要后悔还来得及。” 却见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服了下去。 * 腊月廿一,雪后初晴,晨间的阳光将整个竹屋都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温暖而美好。 “公子,您这伤!”端午惊讶地嚷道,拿着伤药的手不住地颤抖,“那么深的伤,就连里面嫩肉都被卷了出来,怎么现在就只剩一道道微凸的红痕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端午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他才十八怎么就老花眼了,“这才过了三日,怎么像过了一个月。”难怪当初庄主专门命寒姨前来,说什么不可让伤口愈合,他当时还纳闷,这么重的伤,想愈合也愈合不了呀。 苏白利落地将衣服穿好,淡然道:“走吧。” 半山腰的巨瀑,水声震耳欲聋,如千军万马自空中奔腾咆哮,直扑潭心,水声如雷,激荡起阵阵狂风迷雾,像是要吞没周遭的一切生灵。 瀑布宽十丈,落差达三十余丈,走近之后能清楚看到瀑布分为了三段,第一段约三丈,第二段和第三段各有十余丈,无愧三叠寒水瀑之名。 昨夜刚下过雪,天阴沉可怖,整个九溪山白茫茫一片,和雪白的瀑布完美地融为一体。 两人站在寒水瀑侧面的山坳,苏白仍是一袭蓝衣锦袍,衣摆被狂风震得猎猎作响,一根玉簪束发,披在肩后的乌黑长发也随风而动,发梢轻扬。 苏白就那么静静立着,脊背挺拔,白雪衬着清冷眉目,极尽风骨。 端午恍然发现,他已许久未曾见到公子这般认真的模样了。 可旋即便回过神来,手指颤抖着指向第二段瀑布下方的巨石,面带惊惧:“庄主让您在那块石头上待满三个时辰?” 端午越看越心惊,“那石头上怎么可能坐人?” 那巨石被长年累月地冲刷早已圆润无比根本无处着力,更何况水流落差巨大,哪怕是钉在石头上的东西都会被急剧的水流冲刷而下,一个人怎么可能稳住身形。 “总要一试。”低沉的嗓音说道。 “就算您武功高强能稳住身形又如何,那么剧烈的水流冲击砸到人身上,那得多痛!更何况,更何况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我平日里烧水指尖碰到都觉得冰冷刺骨,公子您可是要整个人浸到冰水中!” 端午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庄主明知您最怕瀑布,还非要您在这儿受罚,还是这种要人性命的刑罚。” 苏白深深凝视着潭底,他是不愿意来此,却并不是因为害怕瀑布,而是因为在这个地方,他怕自己再也克制不住心中那隐秘而卑劣的爱意。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有一束艳丽张扬的光,强势地照进了他的心中,可那束光,从来都不属于他。 “公子您怎么了?反正也没人看守,您就算不去也没有人会知道。”见苏白脸色不好,端午担心地说道。 “端午你回竹屋等我。”苏白冷静吩咐,说着就要纵身跃下。 “二庄主且慢,庄主有话托我转告。”大寒突然飞身而至。 苏白顿住,侧首道:“寒姨,庄主有何吩咐?” 大寒面带难色,犹豫道:“二庄主,庄主命你务必在寒水瀑中待满十二个时辰,若是中间断了,便需重新开始。” “十二个时辰?!”端午脸色难看地像馊了的隔夜饭菜,“寒总管,您要在此一直守着么?” 大寒摇头道:“庄主并没有这般吩咐,只说若二庄主做不到,自行下山便是。” 她也很是心疼苏白,但凡有一点闪失就会被剧烈的水流冲到深潭中,那深潭下暗流涌动错综复杂,就算是一把铁剑被丢进去没多久也会千疮百孔,就算以苏白现在的武功出来不难,却又要重新计时。 哪怕苏白已经突破了春风境,也禁不住这般反复折腾,想必庄主就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将二庄主逼走。 “二庄主,您不如去给庄主服个软?老奴也会替您求情。”大寒一脸担忧。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9. 瀑布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昏迷 苏白望着眼前如雷霆万钧般汹涌澎湃的巨瀑,摇了摇头,“既是师兄的意思,苏白照做便是。” 定是寒姨替他把过脉后告诉了师兄,师兄知道自己突破了春风境。 十二个时辰,刚好是他目前的极限。 大寒和端午不解地看向苏白,少年一双凤眸沉静如水,好像说的是极其疏松平常之事。 苏白不待两人反应过来,瞬间运气提起内劲,往瀑布纵身一跃,似秋天的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到那光滑巨石上,旋即身子猛然一沉盘膝坐下,像泰山压顶般牢牢地固定在光滑巨石上,使的正是千斤坠的功夫。 苏白凝聚全身内力,一面用于抵抗冰冷刺骨的寒水,一面用于抵抗水流的剧烈冲击。 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出,方能护住四肢百骸不至冻僵,不到半个时辰内力已然消耗一空,只能加快凝聚内力的速度。 一边凝聚,一边消耗。 苏白紧闭双眼,嘴唇早已冻的发紫,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然是夜幕降临。 山间的深冬寒夜高阔冷寂,漫天星辰都仿若冻住,只有一轮弯月洒下清辉,远处林间清幽雅致,瀑布之下却是波涛汹涌,清冷月光破碎在千堆水花间,唯独剩下澎湃的水声,在寂静的冬夜格外刺耳。 大寒和端午仍然站在山坳间,端午固执地望向苏白的位置,哪怕什么也看不到。 “端午,你还是回竹屋去吧。”大寒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二庄主身形掩盖在浓密水流下,以你的目力连人都看不见。” 端午却向着瀑布走近了一步,说道:“公子还在这儿受罚,我怎么能先回去。” 大寒叹了口气,“山间夜晚寒凉非常,你若在这儿待一夜,只怕还没天亮你就先倒下了。” 大寒这般说,端午听着听着眼眶便红了,抽噎道:“我不过在这儿站着都这么冷,公子在水里泡着岂不是冻僵了。” 大寒有些头疼地说道:“你也知道你们公子冷,明天二庄主完成受罚定然疲惫不堪,若你也在这儿煎熬一整夜,明日还有谁能照顾他呢?” “对对对!”端午如梦初醒般,急声道:“寒姨您说的对,我这就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 端午没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寒姨,那您会在这儿盯着公子吗?” 大寒无奈扶额,“我一把年纪了,在这儿待一晚只怕命就搭上了,再说庄主并没有命我在此看守,我一会儿便要回去向庄主复命。” “好吧。” 端午刚要走,又顿在原地,“寒姨,公子是不是把衣服脱了比较好,那湿漉漉的衣服紧身贴在身上,肯定难受的紧。” 大寒用最后的耐心说道:“这儿水声这么大,你我又不会传音入密,二庄主根本听不到你说的话,你还是安心地回去吧。” “算了,”大寒叹了口气,认命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竹屋。”她不亲眼见到这毛孩子回屋他是无法放心回去向庄主复命了。 大寒伸手拽住端午,刚走出一步便愣住。 二庄主淡漠沉稳的性子总会让人忽略,他甚至比端午还小上一岁,却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承担了这般沉重的责任。 大寒不禁回头望向那倾泻而下的巨瀑,在黑暗寂静的冬夜中巍然生威。 第二日辰时刚过,阴沉的乌云中露出一缕晨光,透过白雪皑皑的竹林照到竹屋,随后照到开阔的寒水瀑。 苏白缓缓睁开眼,却丝毫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 一夜未眠,他意识早已混沌,牙关紧紧咬着,脸色比山间的积雪还要白上两分,嘴唇白中透紫,双手在胸前紧紧相抵,浑身只余气海间一点热气。 师兄曾说这九溪山的冬天又湿又冷,像是全身都浸在冰水里,如今他算是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哪怕他已经突破了春风境,那刺骨寒冷依旧没有任何阻碍地长驱直入,强势地钻进他的四肢百骸,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轻易夺走他的所有知觉。 所幸只有一个时辰了…… “阿白,你在瀑布后面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在山坳间响起。 苏白眼睑轻颤,这不是师姐的声音么,她怎么会来此,难道是师兄告诉她的。 苏白心中倏然升起一丝微茫的喜意,难道师兄终究是心疼他的,愿意让他提前结束这难熬的责罚。 陆清月久等没有回应,却毫不意外,明明她是逍遥山庄的大小姐,可苏白自小对她就很冷淡。 她朗声说道:“阿白,你何时也学会了这种练功方法,我还以为你不会再靠近寒水瀑一步了。” 苏白全靠本能维持住身形,意识早已恍惚。 练功,也,这九溪山上还有谁会用这种折磨人的方法练功。 陆清月脸色微嗔,眼珠一转,再次传音入密道:“温家发下英雄贴,广邀青年才俊为温家大小姐比武招亲,想必文书很快就会送到哥哥处,你若再不说话,我就告诉哥哥你喜欢我,所以不会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比武招亲!” 她正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连夜赶回九溪山,随便问了一个弟子得知苏白在此,连兄长都没来得及见就赶到了寒水瀑。 温家,比武招亲? 他这三个月来一直在暗中查探当初的事情,这次比武招亲不失为是个好机会。 可师姐在说什么,他喜欢她?当真是胡言乱语无稽之谈,可师姐为什么要这么说,这话绝不能让师兄听到…… 苏白早已累到极致,如今稍一疏神,嘴唇轻颤,一个“不”字就要出口,刹那间全身功力为之一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被飞流而下的瀑布瞬间冲走,向潭底直直坠去。 他迷糊中想到,原来,师姐是来扰乱他的…… 他还有最后一丝内力可以自救,可如果这是师兄想要的……苏白阖上眼,放任自己坠入了无边黑暗。 陆清月一直紧紧盯着瀑布,等待苏白的回应,直到一个蓝色身影一闪而过,急速坠落掉入潭中。 “阿白!” 陆清月心中一急,就要提气跃下,可她的逍遥游心法只练到第二重,如何能跃到这汹涌的深潭中,更遑论救出苏白。 陆清月身后的立夏眼眸一暗,提气纵前,飞身跃到潭中将苏白抱了出来,再足尖轻点石壁凸出的巨石,奋力跃回了陆清月身边。 陆清月一把接过立夏怀中的苏白,怀中少年浑身冰冷,俊美的脸庞白中透紫,双目紧闭气息微弱,陆清月心中一慌,抱起人便要往倚玉轩奔去。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0. 昏迷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温家邀请 “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 天刚亮,大寒和端午便相携而来,端午一眼看到陆清月怀中昏迷不醒的苏白,惊道:“公子怎么在这儿!” 大寒也是眉头一皱,看了看天色道:“这还差整整一个时辰。” 陆清月紧紧地抱着苏白,“寒姨,我要去找大哥,让他救阿白。” 陆清月抱的太紧,就连端午都无法近身,还是大寒走过来说道:“小姐,请容老奴先为二庄主把脉。” 陆清月这才冷静下来,矮下身形坐到一旁的石头上,却无论如何不愿松开抱住苏白的手。 大寒只好也蹲下身去,就着这个样子替苏白把脉,其余人紧张地看着大寒,生怕她露出任何不好的神情。 大寒神情先是一松,旋即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二庄主尚有生机,只是他浑身已然冻僵,以你我之内力恐怕无法助他回暖。” 陆清月急道:“所以我才急着去倚玉轩,大哥武功最高,一定能救阿白的,你们怎么还要在这儿耽误时间。” 端午见苏白这副模样,早已忍耐不住,嚷道:“庄主?他不害死公子已是万幸,指望他出手相救?” 陆清月怒道:“你说什么?” 若不是她还抱着苏白,只怕当下便要动起手来。 大寒摇摇头:“小姐您才回庄,许多事情还不知道。您先回避一二,立夏和端午过来,将二庄主身上湿衣脱下。” 待陆清月和大寒转过身后,立夏和端午艰难地将苏白身上结冰的衣服脱下,换上干爽的裤子,用提前准备好的狐裘大氅将苏白严严实实地裹住。 大寒用手探向苏白额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立夏:“立夏,你是我们几个当中武功最好的,你看以你的内力能驱散二庄主体内寒气吗?” 当年若不是立夏自请成为小姐的护卫,如今这山庄堂主之位定有他一席之地。 立夏摇摇头,“恐怕不行,方才那一纵一跃已耗尽了内力。” 陆清月这也才发现立夏面色苍白,关切地问道:“立夏你受伤了?” 端午想到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兴奋道:“入冬前公子从西州带回了一块火山石,放在了倚玉轩的晴空池中,又引入清溪水,形成了一处温泉!” 不待端午说完,陆清月已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这就带他去。”说着就要抱起苏白,立夏眼疾手快夺了过去,“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属下吧。” “这恐怕得先禀过庄主。”大寒犹豫道。 “人命关天,哥怎么会不同意。”陆清月没有听出大寒的言下之意,带着立夏往倚玉轩奔去,大寒和端午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到了倚玉轩陆清月直接推门而入,门口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出手却阻止。 陆清月轻车熟路地带着立夏走到晴空池旁,池面白气缭绕,一靠近便觉周身温暖了不少,忙道:“立夏,快把师弟放进去。” 直到看到苏白整个人浸入了温泉中, 陆清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什么人!”阴冷的声音从温泉旁的屋中传来。 陆清月浑身一颤,“哥,是我。” 陆溪月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算着日子最快也要两日后才到。 陆清月没有回答,而是急切地说道:“哥,阿白他学你练功,结果浑身都被冻僵了。”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陆溪月阻拦不及,陆清月已破门而入,陆溪月还躺在床上,“哥,你怎么还没起?” 她记得兄长痴迷练武,每日天没亮便已起床练功。 陆清月刚进屋,便觉一阵热浪袭来,不由嘟囔道:“哥,你这房间怎么这么热,连窗户都没有开。” 陆溪月怒道:“你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进男子房间就这般随意?” “哥你又不是别人。”陆清月撒娇道。 “对了哥,阿白他跑到寒水瀑去练功,我恼他不理我就出言相激,谁料他就突然掉了下来。” 陆清月自顾自地坐到窗边圆凳上,“我这次在外面听那些江湖中人说师弟武功多么了得,连严松和上官伯伯都不是他对手,如今看来还是比哥哥你差太多了,在那石头上连坐都坐不稳。” 陆溪月坐起身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可知他在那儿坐了多久?” 陆清月歪了歪头,回道:“当时天刚亮,想来最多也就一炷香时间吧。” 陆溪月起身穿好外袍,将锦带在腰间系紧,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从昨天午时一刻便坐在那儿了。” 什么? 陆清月惊地差点从圆凳上掉下来,颤声道:“那岂不是整整待了十个时辰?!” 难怪,难怪…… “哥你平日练功最多也就待三个时辰,师弟他为什么会待那么久?更何况现在天寒地冻——”陆清月突然想到被她漏掉的东西,“寒姨说还差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雪地难行,大寒和端午脚程稍慢,此时才赶到倚玉轩,端午迫不及待地赶去晴空池,大寒见陆溪月房门开着,心中陡然升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小姐竟然敢顶撞庄主,拜见了陆溪月后,大寒忙对陆清月解释道:“小姐,二庄主之前办事不力,庄主罚他在寒水瀑下待满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陆清月那和陆溪月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溢满愤怒,“这么冷的天,阿白怎么可能受得了?” 见陆溪月神色阴鸷,陆清月声音弱了下去:“不过好在阿白这次没事,哥你罚也罚了,气也应该消了。” 陆溪月冷哼一声,眸中寒气未减,声音比那寒潭水还要冰冷刺骨,“我早已说过,一旦中断,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陆清月怒气陡盛,“哥你想要阿白的命吗!” “滚出去!” 陆溪月眼尾猩红,浑身似被阴影笼罩。 长这么大陆清月还是第一次被陆溪月这般对待,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捂着脸跑了出去。立夏一直在门外侯着,也忙追了上去。 “庄主您别生气,小姐这次急着回来应该是为了这个。”大寒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山门弟子刚刚送上来的。” “温家为温大小姐比武招亲,最后取胜的人不止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请温老太君出手替一人诊治。” 温老太君? “快把信给我!”清越的声音隐隐颤抖。 陆溪月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漂亮的桃花眼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唇角隐隐扬起的笑容驱散了眉间的阴霾,夺目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自从三个月前受伤便开始派弟子四处打听四大灵药和温老太君的消息。 温老太君是百年前圣手药王的关门徒弟,已多年未曾出诊过,曾有人拿出万两黄金作为报酬却连老太君的面都没有见到,此次比武招亲也许是请她出手唯一的机会了。 “不过此事有些奇怪,温家若要招婿定然是从者云集,何须再加此筹码。”大寒抬头看了看陆溪月神情,“这次比武招亲,您意下如何?” 陆溪月放下书信,缓缓踱到窗边,吐出四个字:“势在必得。” “可您如今内力全失如何能赢得了比武招亲?” 陆溪月不答反问:“他可是在晴空池?”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寒知道陆溪月问的是谁,恭敬应道:“是。” 陆溪月冷笑一声,从一旁的雕花衣架上拿过大氅披在身上,径直往晴空池走去,大寒匆忙跟上将在池旁待着不肯走的端午带走。 陆溪月深深地凝视着白气缭绕的晴空池,她内力尽失后极其畏寒,多亏了苏白为她造的温泉,这个冬天才会不那么难熬。 而那少年此刻正背靠在池边,脑袋枕在池壁的鹅卵石上,乌黑长发随意地散在身后,哪怕仍在昏迷也丝毫不减清冷傲气,浓密的睫毛轻颤着,似乎睡的极不安稳。 陆溪月凝望的目光渐深,谁能想到这样风神蕴藉的外貌下竟会有那般狠辣的心肠。 若不是因为他,她本不用受这些罪,若不是因为他,她本应还是那个叱咤江湖的逍遥山庄庄主。 似是感觉到了陆溪月的到来,苏白昏昏沉沉中艰难醒来,他好像去寒冰地狱中走了一圈随即又被丢到了火焰山。 好冷,好热。 好难受。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倏然撞进一抹亮丽的红色。 陆溪月裹着厚厚的红狐裘,踏着雪向他走来,颈间那一圈光鲜洁白的白狐毛领,衬得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是那般张扬热烈、耀眼夺目。 苏白呼吸瞬间一滞,漆如点墨的眼眸深深地望着这一抹红。 “咚,” “咚,” “咚。” 那踏雪而来的一步步仿佛是踏在他的心上,和他的心跳合二为一,一颗心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这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 陆溪月走到池旁,矮下身去双肘撑在池壁,绝丽近妖的脸庞贴在苏白耳边,白皙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弄着苏白胸旁的池水。 一股幽香袭来,苏白喉结不自觉地耸动,池水蒸气弥漫,少年俊美的脸庞被蒸的隐隐发烫,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1. 温家邀请 免费阅读.[.aishu55.cc] 12. 温泉 苏白仓皇闭上眼。 若不是他此刻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他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一耳光。 他竟然想要搂过师兄劲瘦的腰身,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让那双漂亮妖冶的眼中只有他一人。 他怎么可以对着师兄起这般丑恶的心思。 陆溪月皱着眉看着苏白,不是说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么,怎么这脸竟这么红,甚至一直红到了耳后,让她想起了三月里的桃尖,鲜嫩欲滴。 “泡了这么会儿子功夫,你应该有力气说话了吧。” 苏白豁然睁开眼,点了点头,目光却不敢直视那明红色的身影。 陆溪月眉头渐紧,这人是怎么了,竟在躲避她的目光?难道这次逼他去瀑布当真伤害这么大,不由沉吟道:“你若替我做一件事,便可免了这次惩罚。” 苏白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陆溪月,沉声道:“庄主请说。” 倏然对上苏白泛着热意的目光,陆溪月怔愣片刻,道:“你知道温峥吧。” 温峥? 苏白眸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慌乱,垂眸道:“知道,温峥正是温家大爷,现任的温家主。” 完美无缺的回答,陆溪月却没有漏掉方才苏白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骤冷,笃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而他隐瞒的也许就是当初背叛的关键。 陆溪月俯下身子,将头凑到苏白脸侧,确保自己不会错过苏白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她紧紧盯着苏白,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方才为何慌乱?” 嘴上问着,冰冷的手指却向下伸去,划过精致的锁骨,划过胸口未愈的鞭痕,最后停在了左胸处,柔软指腹下少年胸膛有力地跳动着。 呵,心跳的这般快,心中必然有鬼。 苏白喉结上下耸动,声音低沉嘶哑:“是因为,因为我听师姐说过温家比武招亲一事,庄主可是想娶温小姐?” “呵。” 陆溪月指尖猝不及防地嵌入红肿的鞭痕,慢条斯理地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紧实胸膛,流入池中,晕起一圈血色。 陆溪月却仍嫌不够,指尖用力地按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力气越用越大,越嵌越深,那伤口下的嫩肉哪儿抵受地住这般按压。 “呃……啊!” 苏白痛的闷哼一声,背部紧紧抵在池壁,手指死死地抠住池边鹅卵石。 终于,陆溪月冰冷的声音响起:“痛吗?” 苏白嘴唇颤了颤。 陆溪月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笑意:“你痛,与我何关?” “我是想娶温韫,可那又与你何关?” 她声音冰冷,“你绝不会因此慌乱。” 苏白眸光陡然暗了下去。 师兄真的想娶温韫…… 师兄会娶妻生子,那双漂亮的眼眸会深情地看向别人,他会和别人幸福一生…… 心里的疼痛和嫉妒如同疯狂的藤蔓肆意生长,挤压着他的胸膛,让他痛的无法呼吸。 终于,苏白抬起沉重的头颅,目光压抑而悲绝:“温家形势复杂,如龙潭虎穴,温家小姐她不是良配”。 “呵。”陆溪月轻嗤一声,放过了重又流血不止的伤口,转而把玩起苏白散在身后的长发,“据我所知温韫是温峥独女,容颜绝丽医术高超,如何就不是良配了?” 那如瀑乌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泉水打湿,一缕一缕地垂在肩头,陆溪月饶有兴致地玩着,口中问道:“她不是良配,那你认为,谁是?” 她停下手中动作,灿若桃花的脸庞上目光灼灼,唇角微勾。 苏白看着近在咫尺的清艳脸庞,近的能在那潋滟的桃花眸中看到卑劣的自己。 师兄的脸竟这么小,他一只手就能覆盖,淡色的唇瓣竟泛着这般诱人的光泽,让人如着了魔般移不开眼。 是我,师兄你的良配,是我,只能是我! 他的心在嚎叫着,目光越发幽暗深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陆溪月被看的心中一凛,这个神态,这种目光,她在唐忱身上也曾见到过许多次。 真是如出一辙的令人厌恶! “无话可说了是吧。”她哂笑,“你嘴里究竟有几句实话?” 苏白陡然惊醒,嘴唇颤了又颤,终是什么也没说。 “无非是担心我和温家联姻后,你那不知名的阴谋再难实现罢了。” 陆溪月嗤笑一声,“也罢,我可以不娶。” “你娶。” 苏白没来得及高兴,便像被一盆掺满了冰块的凉水浇到头顶,哪怕身处温泉,仍然瞬间心中凉透。 “师兄,苏白无意娶妻。” 陆溪月不置可否:“温家遍邀江湖,娶温家女者,可请温老太君出手替一人诊治。” 苏白抬眸,一双凤眸似有星光闪烁,“此言当真?” “温老太君医术通神,她若肯出手,师兄定能恢复如初。” 陆溪月心中缓缓升出一丝困惑,苏白这喜意不似作伪,他难道不怕自己恢复内力? “所以待年过完你便启程去温家参加比武招亲,以你如今武功,年轻一辈鲜有敌手,就是那四大家族和四大门派,对你也构不成威胁。” 苏白愣住,漆黑眼眸中似有浓烈情绪翻涌,最终沉沉地看向陆溪月,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决绝:“师兄,我不能娶温小姐。” “你敢拒绝我?”陆溪月脸色倏然一沉,果然方才的喜意只是在惺惺作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虚伪! “你若不愿意,自行下山去便是,何必在这九溪山上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陆溪月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冬日尤为刺耳,苏白心中一痛,挣扎着撑起身,沿着池壁在温泉中跪了下来。 刚刚还浸在热水中的躯体乍一暴露在寒风中,苏白不由身体一颤,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批在肩后,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水汽氤氲,整个人显得比往日脆弱许多。 池水正好没在若隐若现的劲瘦腰身,苏白双拳垂在身侧,攥的太紧指节都已发白,他定声道:“师兄,我一定会去温家,一定会请老太君为你诊治,可温大小姐我不能娶。” 陆溪月一拳猛地打向水面,池水溅起,湿了她亮丽的红狐裘,“你不娶,如何能请的动温老太君?” 苏白看着陆溪月溢满怒气的眸子,咽下心口膨胀的酸涩:“我并不喜欢温小姐,是我对不起师兄,如何能因此误了她这一生。” 旋即,他的语气变得坚定:“苏白以性命起誓,定会让师兄康复。” “你以性命起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么?”陆溪月眼中似有怒火闪烁。 “你对仇深似海的严家手下留情,对素不相识的温家小姐心存怜惜,你对我呢,对师伯呢,对逍遥山庄的同门弟子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白,冷笑连连:“一个为了天蚕甲就背叛山庄的叛徒,你认为你说的这些,我会信么!” 苏白心中剧痛,浑身一颤,哽咽道:“苏白从来没有背叛过山庄。” 陆溪月收起唇角冰冷的笑意,突然一把紧紧攫住苏白修长的脖颈,逼的他将头高高扬起,她幽冷的眸子像毒蛇般紧紧盯着苏白,“那你说,为何刚才我提到温家时你神色慌乱,目光躲闪?” 苏白神色一暗,嘴唇紧抿。 陆溪月唇角微勾,冰凉的手指逐渐收紧,手中的脖颈温热脆弱,仿佛只需她轻轻一捏便会折断。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2. 温泉 免费阅读.[.aishu55.cc] 13. 逼问 陆溪月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暴戾,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增大,纤长手指越收越紧,苏白身躯渐渐颤抖,嘴唇大张,垂在身旁的双拳骨节毕现…… 她心中倏然涌出一抹报仇的快感,只要结束了眼前这个少年,师伯和弟子的仇便算报了。 眼前人俊美的脸庞已泛起痛苦的潮红,可明明他只需稍一用力就能轻松地震开她,明明他随时都能结束这痛苦的煎熬,眼前的人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几近窒息,明明极度痛苦,却仍旧那么驯服、恭顺。 “呵呵呵。”陆溪月突然嘲讽地大笑起来。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温家比武招亲还需要苏白,若他此刻死了,对山庄有弊无利,他是该死,可现在他还不能死。 陆溪月仍在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鲜艳的红狐裘随之抖动,眉眼间艳色大增,在苏白失去神智前,终是松开了右手。 失去脖间桎梏,苏白瞬间向前倒去,他剧烈地呛咳,大口地喘气,身上已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涔涔流下的汗水,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痛苦,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陆溪月恍然想到两年前唐家进犯,她匆忙赶回山门时,整个山脚已是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众多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唯有苏白一身蓝衫独自立在众弟子之前,少年紧紧捂着胸口,哪怕胸前已被鲜血染透,仍勉力支撑着身形,面对唐家强敌环伺,面对深不可测的唐老太爷,也不肯退哪怕一步。 那时他也是这般,孑然一身,脆弱而倔强。 陆溪月猛然掐住自己大腿,疼痛让她瞬间惊醒。 叛徒不值得怜惜,更不配她的感情! 她豁然站起身来,红色的裘尾扬起好看的弧度,她冷冷问道:“你恢复了几成功力?” 苏白方才如获新生,闻言忙调息运气,不待呼吸平稳,便忍着喉咙剧痛回道:“不,不到半成。” “若是你此刻点人穴道,能封住穴道多久?” 苏白挣扎着直起身子,思忖片刻后道:“若用全力,且对方内力弱于我,至少能封住十二个时辰。” 陆溪月唇边突然绽开一抹笑容:“若是点你自己的穴呢?” 这一笑,瞬间褪去了冷意,本就明艳昳丽至极的脸庞越发生动,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眸中似是载满了万千星辉。 苏白怔愣地抬眸,失神道:“逍遥游心法不引自动,若是封自身穴道,最多两个时辰。” 陆溪月唇角笑意倏然消失,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看着眼前人,淡淡开口:“封了自己的天溪穴。” 冬日的早晨很是安静,此刻连风都停了下来,生怕触怒处于疯狂边沿的陆溪月。 苏白敞露的胸前后背上或长或短的红痕还未消褪,紧实的躯体一览无余,苏白心一横,伸出两根骨节泛白的手指迅猛地点向两肋之间,狠狠地封住了自己的天溪穴。 内力运行陡然受阻,苏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温泉中。 方才因为窒息而潮红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昏昏沉沉中只觉得像是有百万只虫蚁在血管中争先噬咬。 封住天溪穴本是江湖中人严刑拷问的常用手段,虽然难熬,但以苏白的忍耐力并不会这般艰难,可此刻他全身都泡在温泉中,热气刺激下内力欲运行却受阻,剧烈程度甚于平日百倍。 奇痒难耐,奇痛难忍,苏白双手死死地扣着池边鹅卵石。 好痛……好痒 好难受…… 他想要伸手去挠却不知道该挠哪儿,无处不痒,无处不疼,他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掌好结束这种没有尽头的痛苦…… 见苏白痛苦地蜷缩在池中,陆溪月却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她本准备好这个命令会被拒绝,不想苏白竟毫不犹豫地封住了自己的天溪穴,那般决绝、不计后果。 她胸中倏然涌上一股异样的烦恶之意,胸口酸酸胀胀,她使劲地揉了揉,却怎么也揉不掉。 她冷冷地看着苏白,如晨星般清亮的桃花眸中情绪翻涌,“何时想明白,愿意说了,可以唤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屋中走去。 她回到屋中,坐到烧的噼里啪啦的火盆旁,周身瞬间暖和了起来,可心中烦躁厌恶却更胜方才。 大寒将端午送走后便一直站在门后,将池边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见陆溪月这般神情走上前说道:“庄主,二庄主重伤未愈,又在寒水瀑受罚了十个时辰,此刻再这样罚他,是不是有些——” 有些太不近人情,太过分了些。 “你在教我做事?”陆溪月猛地抬眸,眸中寒芒乍现。 大寒连忙低头:“老奴不敢。” 她对陆溪月的脾气最了解不过,知道她最在意的只有山庄的荣辱,斟酌着说道:“如今山庄中数二庄主武功最高,这次比武招亲需要他。” “听弟子来报,唐家这次也准备派精锐弟子前往,”大寒顿了顿,犹豫道:“领头之人正是唐忱。” 陆溪月捧着暖壶的素手一僵,旋即冷笑出来,“唐忱,唐忱呵呵呵。” “他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为人汲汲营营唯利是图,他挖空心思地往上爬,自然不会错过温家这个高枝。” 唐忱当时是怎么向她说的? 他说,阿逍,世上之事仅仅有情是远远不够的,你既非女子,家世更非显贵,我在唐家本就处境艰难,只有立下赫赫功劳,我才能有立足之地。 呵,无耻至极! 她恍然想到苏白方才所言,是唐忱你想在唐家立足,为什么就要牺牲无辜的我,牺牲无辜的山庄? 陆溪月神色骤冷,凡是唐忱想要得到的,她必然要抢到手。 她死死攥着暖壶,吩咐道:“你去外面看着他,若他想明白了便来唤我。” “是,庄主。”大寒应声出门。 大寒甫一打开房门,一股冷气便迎面扑来,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她缓步踱走到温泉边,苏白此时整个身子都没在池水中,只有头无力地靠在鹅卵石上,脸色一会儿苍白似雪,一会儿红似烈阳,如瀑黑发在池边倾泻而下,眼睑紧紧闭着,修长脖颈上青筋根根暴起,抠在鹅卵石上的手指早已鲜血淋漓,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痉挛。 大寒长叹一声,她也不知道苏白能不能听到,自顾自地说道:“二庄主,庄主想知道什么,您告诉他不就好了,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 苏白嘴唇翕翕合合,浓密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抖,无数次他都在心中思索,他该怎么告诉师兄。 可他无法说,他一个字都无法说…… 若幕后真凶不是温家,自然无从说起,若真是温家,这罪由他承受也是应该…… “庄主,二庄主他晕过去了!”大寒声音急切,高声呼喊。 以苏白如今的修为,若不是精疲力尽到极致,是断然不会晕过去的。 “铛!” 暖壶掉在了地上。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3. 逼问 免费阅读.[.aishu55.cc] 14. 挣扎 大寒忙奔回屋中,手炉倒在地上,水洒了一地,陆溪月却仿若未觉。 她怔怔地抬头看了眼窗外,哪怕已是正午,乌云却沉甸甸地压在山头,透不出半点亮光,她心中某处似是刺痛了一下,冷道:“把他丢回隐庐。” “是。”大寒应下,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寒姨,公子不是泡温泉去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端午看着依偎在大寒怀中,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苏白,“唰”的一下哭了出来。 大寒将苏白轻轻放到窗边的竹榻上,替他把起脉来。 端午紧张地看着大寒,生怕她流露出任何不好的神情,“寒姨,公子如何?” 大寒凝神思量后松了口气,道:“还好,二庄主体魄强健,气海充沛,只是太过辛苦所以力竭晕倒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端午又焦急又纳闷,“怎么泡个温泉还力竭了。” “哎,”大寒叹了口气,她对此也很是困惑,“二庄主不知怎么又惹恼了庄主,被封住了天溪穴,痛晕过去了。” 天,天溪穴?! 端午虽然武功平平,但人体周身穴道是学武的基本功,他还是知之甚清。 天溪穴位于胸口两肋之间,天溪穴通则人体血流像溪水般通畅,故名天溪。 可若是天溪穴被封,则浑身内力运行受阻,整个人似要炸开,又似被万虫噬咬,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端午想到什么,问道:“可是庄主她没有内力,就算点了也封不住公子的穴道呀。” “难道是寒姨您点的?您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吗!”端午不禁抱怨起来。 大寒无语地瞥了眼端午,知道他也是心中着急才这般口不择言,当下也不同他计较,“是二庄主自己封了自己穴道。” “公子自己点的?”端午惊地张大了嘴。 大寒说到此处,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佩服之情,她虽说也对庄主忠心耿耿,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自己封自己穴道下手还这么重,是个狠人。 “但是以公子的承受力,也不至于痛晕过去呀……”血燃丹那么恐怖的东西,公子都还能撑过三个时辰。 大寒沧桑的眸中流露出同情,“二庄主他,当时整个身子都泡在温泉中。” “泡在温泉中?” 端午拿毛巾的手猛地一抖,“怎么可以泡在温泉中就封穴呢!” 端午连连跺脚,那温泉会促进血液流动,穴道被封痛苦加剧何止千百倍。 端午一边拿毛巾帮苏白清洗,一边哭诉:“公子自小是娇养着长大的,这三个月来怕是把几辈子的苦都吃了。” 若是让夫人知道公子如今动不动被打被罚的直接晕过去,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大寒只当端午说的是来九溪山后被护法夫妇娇养着长大,感叹道:“是呀,以前二庄主和庄主同住倚玉轩,现在,”大寒环顾这简陋的竹屋,“现在这竹屋着实简陋了些。” 端午一抽一搭地说道:“这竹屋是公子亲手搭的,还算别有风致,可是公子他心里苦。公子向来高傲,世上的人和事鲜有放在眼里的,可如今他心里憋了事,憋了很重要的事,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哎,端午你别哭了,你哭你们公子就能醒过来?”大寒看着端午俊秀的脸庞哭成小花猫,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安慰道:“我相信不管有什么误会,终会解开的。” 提到误会,端午顿时激动起来:“庄主他自己被唐忱欺骗,害的山庄损失了一整个堂的力量,他自己变得敏感多疑,成天怀疑接近他的人别有居心,可如今怎么连公子都不相信了?” 大寒道:“这其中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庄主向来是不肯说的,你们公子也没有跟你提过吗?” 端午摇摇头:“公子不肯告诉我,寒姨您也知道,我们公子对庄主那叫一个敬仰濡慕,到底有什么误会能让庄主下这么狠的手。” 大寒点点头,“是这样,你们公子性子虽然傲慢了些,但是对庄主向来恭顺,相信庄主慢慢会意识到的。” 说着站起身来,“你好生照顾二庄主,恐怕年后开春了我们要去一趟应州。” “应州?” 大寒点头:“应州应都城。” 端午眼睛瞬间一亮,“江南的春天同我们锦州不同,繁花似锦,杨柳垂堤,寒姨您届时可以大饱眼福了。” 大寒突然想到,好像端午正是二庄主去应州参加武林琼花会时带回来的。 “庄主他真的要去温家?”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问道。 端午眼睛一亮,顿时咧开了嘴,“寒姨!公子真的被我哭醒了!”说着忙不迭地端起桌上热水喂苏白喝下。 大寒没想到经过这么一番反复折腾,如今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苏白就能苏醒,不由心中生畏,“恭喜二庄主武功再次精进。” 她虽内力不强,但这练功的法门她还是略知一二,二庄主这段时间反复将内力消耗一空,再次凝聚,极大地拓宽了气海,也使自身内力更加凝实。 单以气海之宽广来看,二庄主恐怕已是这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了。 苏白却丝毫没有喜意,而是问道:“寒姨,庄主还是要去温家么?” “温家?”端午惊的低声重复了一遍。 大寒颔首道:“庄主需要温老太君相助来重塑气海,自然得赢得比武招亲娶到温大小姐,更何况庄主想要振兴山庄,若能交好温家必然是如虎添翼。” “娶温大小姐?”端午愣住,“庄主想娶温大小姐?” 大寒摆摆手,“庄主的打算,我等怎会知晓。不过,为了振兴山庄,庄主愿意付出一切。” 若非如此,庄主又何必从小就女扮男装。 苏白心中剧震,一股难以言明的痛苦席卷全身。 为了山庄师兄可以连命都不要,以命相搏伤了唐老太爷,替山庄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时间。 为了山庄师兄日夜苦练,就为了成为天下第一扬名天下。 少年的声音因为受伤而低哑浑浊:“振兴山庄……纵使是那横亘古今的月亮也会有阴晴圆缺,门派兴衰本是常态,何苦执着。” 大寒心中一凛,旋即明白苏白这是还迷糊着,若是完全清醒,定然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忙道:“可是振兴山庄,重回逍遥祖师在时的辉煌,也是山庄历代庄主的夙愿。” 苏白嘴唇轻颤,声音微弱:“难道要为了别人的想法,搭上自己的一生么。” 就像父亲是用所谓的礼法束缚他,逼迫做不愿做之事,娶不愿娶之人…… 大寒噎了噎,想说那老庄主也不是别人啊。 端午突然歪头道:“可公子您不也是为了庄主才好好打理山庄事务,才认真练武的么。” 他的公子,有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便足矣。 他的公子喜欢听雨对弈,对烛温书,夏日赏荷,冬日赏雪,于武学一道都不甚上心,更不用说那些庄内俗务,可两年前,是公子担起了整个山庄事务。 大寒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二庄主行止由心,不痴迷武功,也不恋栈权力,她记得老庄主常说二庄主比庄主更加契合逍遥游心法。 可这人在江湖,风雨飘摇,谁能真的逍遥。 “比武招亲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庄主说待过了年天气回暖便往应州赶去。庄主的情况整个山庄只有我们几人知道,就连大小姐和几位堂主都不知情,”大寒顿了顿,正色道:“还请二庄主务必要养好身子,才能保护庄主,保护山庄。” “我想见……”苏白面如金纸,强撑着说道。 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端午举着拳头,“公子您想见谁,我去把他叫过来。” 苏白神色瞬间黯然,头一沉,闷声道:“算了……” 就算他去见了师兄又能如何……师兄今年已二十有三,正常男子在这个岁数早已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能做什么,又能说什么,他甚至连多看师兄一眼都是亵渎。 他那隐秘的情愫倘若被师兄知晓,以师兄的性子,哪怕再如何需要他,也不会再容他留在九溪山上。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4. 挣扎 免费阅读.[.aishu55.cc] 15. 挑衅 “我要见阿白!” 门外突然传来清脆洪亮的女子声音,似乎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是小姐。”大寒犹疑道。 苏白没来得及说话陆清月已径直推开门闯了进来,大寒只能歉意道:“小姐也是被老庄主夫妻宠坏了。” “阿白,你怎么样了?”陆清月快步上前,焦急地问道,立夏紧随陆清月进门后便站在了一旁。 苏白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上的月白中衣衬得清峻脸庞越发苍白,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一双薄唇干涸发白,她记忆中的苏白像是夜空中的鹰,永远是那般风神蕴藉孤傲不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苏白这般脆弱地躺在床上,仿佛下一刻便会死去。 “阿白不是去泡温泉了么,怎么会这样?” 端午一脸愤懑: “如果今晨不是小姐出现,公子早就完成庄主的要求在屋中休息了,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大寒眉头一皱想要斥责,却也觉得陆清月这次做的属实过分,更何况端午本是二庄主带回来的人。 陆清月脸色一白,辩解道:“我怎么知道大哥会这样罚阿白,我以为阿白也是在练功而已。” 两人齐齐问道:“也?” “大哥以前经常在寒水瀑练功,为了抵抗冰冷瀑水的冲刷内力运转的速度便会不知不觉地提高,借此可以加快修炼。”陆清月不满地嘟囔,“阿白十岁那年被推下去,那寒水瀑人迹罕至,若不是大哥那日刚好在那儿练功,又如何能将阿白救上来。” 三人心中一惊,这件事他们竟然都不知道,端午不可置信地问道:“庄主他竟对自己都这么狠?” 陆清月点点头, “不过大哥每次最多也就坚持两三个时辰,不像师弟这次坚持了那么久,所以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苏白虽然闭着眼,却将陆清月的话听了个清楚,原来当时师兄是在寒水瀑练功,原来师兄竟会用这种方式练功。 见苏白没有反应,陆清月不悦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何还是这幅表情。” 端午说道:“把公子害的这么惨,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算了?” “不然你想怎样?”陆清月声音拔高,她对着端午和颜悦色也只是看在苏白的面子上而已,并不代表她会任人欺负。 端午正想说话,苏白豁然睁开眼,斥道:“端午!” 端午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师姐,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我现在很累,想休息。” 见苏白竟然要自己走,陆清月心中一急,道: “从小到大不管大哥怎么冷着脸你都愿意亲近他,可对着我总是不冷不热,就因为大哥是未来的庄主,以后这整个山庄都是他的么?” “呵,”苏白轻笑一声。 “庄主与走卒有何区别,高坐明堂的帝王又与在地里劳作的农夫有何区别。” 他如何对一个人,与他身份有何关系。 窗外清冷冬阳洒在苏白身前,陆清月却觉得眼前少年比夏日正午的烈阳还要耀眼。 “那为何不管大哥如何对你,你却总愿意听他的话?难道就是因为大哥两次救过你?可你八岁初上山被那黑熊袭击,是我开口大哥才出手相救的。” “师姐的恩情苏白一直记得。”苏白静静地看了眼陆清月。 陆清月神情一窒,她也知道苏白因为这个恩情已经帮她做了很多事,可是这不是她要的,“我一直想要的只是你而已!” 苏白阖上眼,淡淡道:“苏白贱命一条,师姐想要就拿去。” “我——”陆清月一时语塞,脱口而出:“我要你喜欢我,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喜欢!” 大寒和端午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虽然他们都感觉陆清月对苏白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是喜欢。 苏白紧闭的眼睑一僵,他从没想到陆清月竟有这种念头。 大寒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姐,您方才说什么?” 陆清月却恍若未闻,对着苏白柔声说道:“阿白,我喜欢你,我很早便喜欢你了。” 大寒眼中担忧一闪而过,陆清月向来骄纵,鲜有这般温柔的时候,此事若是被庄主知晓,会不会迁怒二庄主…… 只有立夏一身黑衣劲装低眉垂手立在门口,看不清神情。 屋外溪水淙淙,明明是深冬陆清月额头却沁出细腻的汗珠,带起女儿家特有的馨香和娇羞,“我知道女子应该含蓄,可我就是想要告诉你,阿白你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苏白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男子女子有何差异?男子可以做的女子一样能做。师姐,我很羡慕你,这么勇敢。” 陆清月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由狠狠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苏白的眼神越发热切,鼓起勇气说道: “阿白,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去娶什么温家大小姐好不好。” 苏白豁然抬眸,清冷凤眸中神采闪烁,看的陆清月心脏砰砰直跳。 “我不会娶温家大小姐。” 她听见苏白这般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陆清月瞬间如释重负,听说温家大小姐玲珑剔透,风华绝代,若苏白见了定然是移不开眼的,她知道苏白心中没有她,可她还可以用时间让苏白慢慢喜欢上自己。 陆清月喜滋滋地说道:“那阿白你一定要帮我哥抱得美人归,这么厉害的女子若是能做我嫂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苏白眼眸一暗。 师兄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温韫虽好,却仍旧不够。 * “公子您醒啦!”哪怕已不是第一次见到端午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觉起来,公子面色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反而有了几分红润,怎么睡了一觉就像已经过了十天一样,恢复的这般好。 端午直到走出房门还如在梦中,撞到了上官泰也没有发觉。 上官泰不满地说道:“这小子是魔怔了么。平日里看着眉清目秀的,不想竟是个傻子。” “端午向来守礼,今日失态定是事出有因。”方无计一边解释,一边扣门,“二庄主,属下方无计和上官泰求见。” “进来。”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众人进屋后,方无计发现苏白脸色如常,终于放下心来,这逍遥山庄大小事务都离不开苏白。 几人齐身拜道:“二庄主。” 苏白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榻上正中摆着一副残局,他拿起一颗黑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口中问道:“两位堂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方无计应道:“二庄主,您上次吩咐的旗主人选已经定好了。” 两人说话间上官泰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起屋中陈设,上次来时心神俱紧,这次才终于放松下来。 明明是卧室却有两排竹制书架,摆着成套的书籍,有的连书名他都不认识,案上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白梅,还带着晨露。 啧啧啧,明明是江湖中人,这居所倒更像是读书人,这苏小子难道还想考状元不成。 苏白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略显紧张的四人,心下了然,漫不经心地说道:“两位堂主办事如此高效。” 方无计躬身回道:“二庄主的吩咐,属下必得尽心尽力,这二位是属下所选旗主,那两位是上官堂主所选。” 苏白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淡淡道:“上官堂主身后的这位吴旗主似乎心有不平,若是不愿加入山庄,我逍遥山庄绝不勉强,自行离去便是。” 上官泰瞬间吃了一惊,他从未向苏白告知过吴代清身份,苏白竟能一眼点破。 “那你为何要勉强师父加入山庄!”吴代清穿着一身灰衣劲装,站在上官泰身后不屑地说道。 苏白将棋子落定,微微一笑,明明如清风朗月,上官泰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因为老庄主遗愿,想要和兄弟并肩作战,尊师恐怕还没有资格加入逍遥山庄。” 吴代清呼吸一窒,“你!” 上官泰忙呵斥道:“清儿,还不向二庄主行礼。” 吴代清脸色涨的通红,来之前上官泰已将利害关系同他说清,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堂堂万合门大弟子,凭什么要对着这么个毛头小子俯首帖耳? 当下高声说道:“这逍遥山庄果真是没落了,偌大个山庄,这庄主是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二庄主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依我看这逍遥山庄不如改名叫——” 话没说完已经被上官泰一把捂住嘴。 其余人:“……!” 苏白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扣了扣,虽未说话,眉眼间却有股不怒而威。 方无计低着头,冷汗涔涔地滴了下来。 他虽年长苏白许多,但在苏白面前却永远是战战兢兢,从不敢以长辈自居。 因为是堂主,他比一般弟子了解的更清楚,这个年轻的二庄主行事果决,御下有度,平日里虽谈不上亲厚,但比庄主要温和不少,可一旦遇到同庄主有关的事,便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陌生、恐怖。 庄主便是二庄主唯一的逆鳞。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5. 挑衅 免费阅读.[.aishu55.cc] 16. 出手 屋内一片寂静,静的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方无计暗自怨上了上官泰,这老家伙虽然缺心眼但是行事还算稳重,可这挑人的眼光着实太差,他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恐慌,希望二庄主明察秋毫,千万不要迁怒他。 上官泰一脸莫名地看着方无计,这人不是号称笑面狐狸,智计百出,可现在这人圆滚滚的身躯竟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代清这话是有些无礼,可这老狐狸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吴代清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走到房间正中得意地看向苏白。 方无计见状将头垂的越发低,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苏白一双凤眸如漆如墨,他衔着棋子的手指随意地动了一下,似是在掸掉棋盘上的灰尘,突然间一道劲风激荡,众人眼前一花,吴代清整个身子竟如断线的炮弹般飞出房门,直直掉入十丈外的竹溪之中。 上官泰脸色剧变,苏白竟然这般毫不留情! 明明心中担心到了极点,脚下却如钉死般丝毫动弹不得。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窗边的少年,仅用手指就这般轻描淡写地隔空将人震到十丈开外,换了他决计做不到这般轻松。 方无计先是怔住,反应过来后圆脸上瞬间涌上一抹笑意:“恭喜二庄主,功力再次大进!” 苏白目光如电,朗声道:“谁敢对庄主出言不逊,下场将比他惨上千万倍!” 话音刚落却蓦然敛眉,他本想把吴代清震到屋外田地中,谁料内伤未愈,控制上差了毫分,竟将人震到了竹溪中,不由脸色一沉,道:“方堂主,把他捞出来,别污了溪水。” “是。”方无计应声而出,上官泰这也才如梦初醒般地随之飞奔而出。 若是叫两人知道苏白竟在懊恼距离没有控制好,只怕更会大为骇然。 原本站在上官泰身后的精瘦中年向苏白躬身道:“二庄主,属下衡正初,代清年少无知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衡正初弓腰曲背,好不恭敬,同吴代清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 苏白意味不明地扫了衡正初一眼,点了点头。 上官泰和方无计两人相携而出,吴代清正狼狈地倒在溪水中,胸口鲜血浸染,见上官泰来了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上官泰见状忙盘膝坐下替他运功疗伤,过了好半晌,吴代清才悠悠转醒,脸上羞愤一闪而过,虚弱地说道:“师父,我说的都是实话,咳咳咳……这么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压在我头上!” 见吴代清终于醒来,上官泰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对苏白的惊惧却越发加深。 弹指间将吴代清震开,重伤而又不伤人性命,其内功造诣比在万合门时竟又有精进,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一个人。 “你问凭什么,就凭人家动一根手指就能将你震出十丈开外!”上官泰苦口婆心地劝导,“若不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今天只怕小命都要丢了。” “上官堂主,你要不还是换个旗主吧。”匆忙追来的方无计颇为无语,这小子明显脑子不大好使,根本看不清形势。 “换就换,谁稀罕当这个旗主。”吴代清白着张脸,不以为然地说道,“咳咳咳,那苏白不过个后生晚辈,仗着武功高强就目中无人,他一门心思地想要拉拢师父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想给个下马威逼我服软而已。” 说到激动处不禁又吐出口鲜血,瞬间面如金纸。 方无计听的目瞪口呆,这人是怎么一边吐血一边得出这个结论的。 上官泰一脸为难,代清若不当旗主,就会被分到其他堂去,他膝下无子,一直把代清当亲生儿子,哪里能忍心他去受那些气。 方无计忍不住说道:“上官堂主你这弟子虽然清醒过来,但是内伤极重,若不及时治疗恐会留下后患,不如——” 就在此时,一绿衣弟子走到三人身旁禀告道:“二庄主请两位堂主速速回去,至于这位吴少侠,衣服脏了就不要进屋了。” “谁稀罕进那个破屋子,四面漏风,我万合门马夫住的都比这好上千万倍!”吴代清不住地嚷嚷,可惜因为内伤而中气不足。 上官泰对吴代清无可奈何,打定主意回去后便立即替他向苏白道歉,大不了被那傲气的小子再狠狠嘲讽一顿也就是了。 上官泰刚进门站定,便看到苏白单腿弯曲静静坐在竹制的罗汉塌上,少年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似乎沉浸在思考中,那清峻身形笼罩在晨光中,周身竟似有凛凛之气。 当下躬身说道:“二庄主,老夫一把年纪武功修为皆不如你,你瞧不起老夫也是应该,只是代清他年纪尚幼——” 话到嘴边突然僵住,论岁数眼前的少年比代清还要小上不少,武功却已远在他之上,心机智谋更是令人心服。 苏白转头,唇边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上官堂主,我瞧不起你并非因你武功不行,我苏白不会因为一个人武功高而敬重他,只会因为一个人做了令我心服之事而尊重他。” 寒风吹过,吹的窗棂纸簌簌作响。 上官泰只觉一股热气自心头涌上,他迫切地想要作出什么,让眼前这个少年也能对他说出一声佩服。 苏白目光射向两人,淡声道:“好叫两位堂主知晓,万合堂以后只有三旗。” 明明是极平淡的语气,却叫人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上官泰顿时愣住,方才未及说出的话只能永远吞在腹中。 方无计见苏白只是处置了吴代清,心中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那姓吴的敢对庄主出言不逊落得这般下场是他应该,还好二庄主没有因此迁怒于他。 有这样惊人气魄和过人武功的两位庄主,何愁山庄没有振兴之日,届时那些看不起山庄的人只怕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当下越发恭敬地引着另外两人拜见苏白。 那两人久在山庄深知苏白的手段,比起吴代清,态度简直天壤之别,甚至觉得吴代清就是个傻子,才会跑到苏白面前耀武扬威。 苏白睨着两人,神情清淡不怒而威:“既然方堂主信任你们,望你们不要辜负了这份信任,更不要辜负山庄。” 两人齐齐躬身。 苏白衔起棋子,再也不看众人一眼,道:“年关将近,新堂成立事务繁多,你们各自去忙吧。” “属下告退。”众人相继退出门外。 直到走出屋外,一阵北风吹来,上官泰不禁打了个寒噤,伸手一摸才发现已是一头冷汗,僵硬地朝外走去连身后吴代清的连声呼唤都没有听见。 * 夜幕降临,冬夜辽阔,寒星满天。 哪怕是向来冷清的九溪山今日也是张灯结彩,阵阵梅花幽香中,除夕已至。 “哥,阿白今年不同我们一道过年么。”陆清月问道。 倚玉轩内灯笼高挂,屋内金丝火盆烧的劈里啪啦,几案上烛火摇曳,衬得所有人脸庞都柔和了许多。 陆溪月白皙如玉的脸庞在烛火映衬下染上淡淡红晕,越发明艳不可方物,语气也是少有的温和:“山庄有事需要他去处理,这几日他不在山上。” 说着将桌上的蜜饯夹到陆清月碗中,“这是你最爱吃的枣蜜。” 陆清月没有理会碗中的蜜饯,不依不饶地问道:“有什么事非要过年的时候去办,就不能晚几天么。” “你在质疑我?”陆溪月脸色骤沉,屋内气氛一窒,就连烛火都暗沉了下去。 陆清月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霍然对上陆溪月阴冷的目光,缓缓地又低下头去,不忿地想到哥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见陆清月偃旗息鼓,大寒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若是这小祖宗闹起来惹怒了庄主就大事不好了。 陆清月正吃着蜜饯,突然想到什么,又抬头问道:“可端午还在山上,若是阿白去办事怎么会不带上端午?” 大寒闻言心中一紧,端着碗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陆溪月放下筷子,嘴角绽开抹冰冷笑意:“既然你执意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大寒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6. 出手 免费阅读.[.aishu55.cc] 17. 下山 陆清月神情一肃,口中的咀嚼都瞬间止住,满怀期待地看向陆溪月。 陆溪月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前两日惹你生气,我罚他到后山禁地,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跪省三日。” 陆溪月声音清澈柔和,语气温缓,昳丽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比平日里温和不少,说出的话却带着屋外的冰雪冷气,让陆清月如坠冰窟。 “后山禁地,跪省?” “今天可是除夕!”陆清月惊地站起身来,“除夕,你让他一个人在禁地,跪省?” 桌上羊脂玉做的酒杯,在烛光下温润生辉,陆溪月平静地端起,浅尝了一口。 大寒在桌子另一侧,无奈地低着头,她就知道一旦被庄主知道那日之事,二庄主定躲不过一场责骂。 见陆溪月无动于衷,陆清月急道:“哥,阿白他没有惹我生气,我是喜欢他,可他不一定要喜欢我。” 陆溪月清瘦的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声音冷的像九溪山顶的千年积雪:“他本就配不上你,还敢故意接近你引诱你,罚他跪省三日只是小惩大诫。” 陆清月不可思议地拔高声音:“明明是我喜欢阿白,想要同他在一起,他哪里配不上我,哪里故意接近我了?你明知道阿白自小就喜欢亲近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陆溪月眸中冷若冰霜:“你是我陆逍的妹妹,逍遥山庄的大小姐,温家大小姐都只配给你提鞋,苏白这种不忠不义,无德无才之人,竟对你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定然是别有阴谋!” 陆清月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哥,我知道你因为唐忱的事情一直多疑不肯相信别人,可你对阿白是很好的——” “那是以前!”仿佛被踩到了什么不可触摸的地方,陆溪月神色骤冷,她好容易再次相信一个人呵呵呵…… “哥,我离开的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师伯为什么突然去世,是唐家动的手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大寒哀叹一声,每每一提起二庄主,庄主总会变成了这样。 陆溪月冷道:“苏白这个人冷血无情,唯利是图,他接近你定然是有所图谋,以后我不会再允许他靠近你。” “哥,我喜欢他,你不能这样做!”陆清月神情激动,“你不允许他靠近我,那我可以主动去找他!” 陆溪月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笑意,“若让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看到一次我就打断他一根肋骨,让他再也无法靠近你一步。” “你凭什么这样做?是我喜欢他,是我天天追着他,是我想和他在一起!” 陆溪月声音低哑,明显隐忍着怒火:“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理直气壮地说着喜欢一个男子?” 陆清月想起苏白之前说的话,反对道:“师弟说,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一样可以做,凭什么男子可以大胆示爱,女子就不能?我就是喜欢师弟,喜欢苏白!” 陆溪月怔了怔,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一样可以做? 若真是如此,当初唐家为何命每家送一女子去唐家,而不是送男子?无非是送女子可以看做联姻,送男子便只能是质子,会让各门派颜面无存直接撕破脸皮,达不到试探的目的。 若是如此,父亲为何要让她女扮男装?父亲为何认为女子就护不住山庄? 她和妹妹都是女子,一旦结亲便只能孤身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届时又有谁能护住山庄?这也叫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 呵,一派胡言。 “苏白的话你也信?”陆溪月笑意冷的像雪上顶的白雪,“你若再说这种话,三日恐怕就要变成七日了。” 大寒心疼地看了眼这个倔强而坚强的女子,自小就背负了过于沉重的责任,甚至连唯一理解她的人都被她拒之门外。 陆清月登时愣住,过了半晌,小声道:“总要给师弟送一壶屠苏酒吧!今日可是除夕,师弟一个人在禁地,得多难挨。”说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就要出门。 陆溪月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今日出了这个门,恐怕有人就出不来了。” 陆清月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眼眶通红,凄然道:“哥!” 寒风起,树影摇落,北风呼啸而至。 冷风吹过倚玉轩,呜咽一声又往山腰的禁地吹去,吹到紧闭的大门上打了个转,终究穿不透那厚重的黄铜大门。 * 正月十六,倚玉轩中的梅花开的正盛,阵阵清香沁人心魄,让人不自觉地心神安定。 “这儿到应州四千里地,马不停蹄也得整整十日才能到,二庄主做事沉稳,定能请到温老太君替您诊治,庄主您身体……欠安,不如就留在山庄。”大寒苦口婆心地劝道。 陆溪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相信他。” 就凭当时苏白那般抵触的态度,和他的所作所为,她如何放心将这种事全部交给他。 大寒愣住。 “二庄主绝不是唐忱那种小人,您——” 陆溪月打断道:“你去通知苏白,明日一早出发。” 见大寒还想再劝,陆溪月眉间阴郁渐增,大寒心中一紧,退了出去。 等她走到隐庐时,苏白还没醒来。 端午耷拉着脑袋,“昨夜月圆,公子……睡的有些晚,估计是这两日累着了。” 大寒看了看窗边竹榻上摆的残局,调笑道:“二庄主这是跟自己对弈累着了?”又看了看案上被风吹开的书册,“还是写这什么《竹溪梦记》累着了?” 端午丧气道:“寒姨您别取笑我。” 大寒道:“我一直没想明白,怎么去年入冬以来,每到十六,庄主生龙活虎,这二庄主就半死不活。” 端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苏白,红了眼眶:“庄主为什么生龙活虎我不知道,可公子这样可都是拜庄主所赐。” 大寒心中一紧:“为何这么说?” “公子不让我说。”端午沮丧道。 大寒虽然好奇到了极点,却也知道端午绝不会违背苏白的叮嘱。 “那你今日好好准备,把行李替二庄主收拾好,明日一早便出发去应都。” 端午惊道:“公子身子现在这么虚弱,明日便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应都距锦都城有四千里地,温家比武招亲定在二月二,明日出发时间都算有些赶了。” 端午激动的跺起脚来,“可怜我们公子,万家团圆的时候一个人在又空又冷的禁地跪了三天三夜。整整三日滴水未进!我接他回来的时候整个膝盖全是淤青,嘴唇干裂发白。” 可怜的公子,长这么大何时饿过肚子?就算曾经有一次老爷罚跪祠堂,也被夫人用方法救了出来。 端午越想越上头,“庄主他每天不想着庄中事务,就想着怎么折腾我们公子了。” 大寒心中一愣,端午这番话看似无礼,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可庄主和二庄主之间的事情,她也无法插手。 “我瞅着庄主神情,本来还想今日出发的,还好她最后定的是明日。” 端午挤出一抹笑容,“不过也好,起码出门一趟,公子能远离庄主的迫害。” 大寒一个脑瓜崩打了过去,“说什么呢。” 端午吐了吐舌,开心地准备收拾东西。 大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庄主和我,也要与你们同行。” 端午欢快的身影顿时愣住,僵硬地转过身来,“啊?” “庄主的身子能出这么远的远门么?万一被人发现——” 大寒长叹一声,“此事我也担心过,两年前若不是庄主伤了唐老太爷,震住了唐家,只怕这两年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不过如今二庄主声名鹊起,敌人再想动山庄也要多掂量掂量。” “更何况庄主上好的人参、鹿茸吃着,只要不动手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温家龙潭虎穴,庄主何苦跑这一趟。”端午心中实在是不想和陆溪月同去温家。 “可能庄主还有别的考虑吧。”随着年岁渐长,庄主的心思也越发难测,想到陆溪月那阴鸷的神情,大寒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月十七,锦都城内年味仍浓,市肆林立,宽阔的街道中间行驶着一辆纯乌木制成的马车,马车侧面有一青色鲲鹏标志,正是逍遥山庄的马车。 赶车人一身蓝衫,神态清冷淡漠。 马车窗帷掀开着,陆溪月斜倚在窗棱上,闭目听着车外不绝于耳的纷杂喧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有多久未曾置身于这般繁华当中了。 上次来这锦都城中的集市恐怕还是和唐忱一起。 天色将晚,苏白将马车停靠在江风楼外,翻身下马,向着车内禀告道:“庄主,我们今夜在此休息,明日渡江。” “好。”她应道。 大寒掀开帷帘,陆溪月矮身从车厢探出,苏白正挺身立在马车旁,一袭蓝衫身姿如松,劲瘦有力的手臂侧举着,正好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陆溪月长睫微垂,呵,真是讽刺。 若不是因为眼前人,她又何至于沦落到需要他来扶她下马。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恭顺的少年,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少年清透的眼眸似乎是在疑惑她为何站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陆溪月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笑意,伸出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向地面。 寒风吹过,苏白蓝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他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俊美的脸庞上血色褪去,身形一颤,缓缓屈下身子,单膝跪地,伏在马车旁。 呵! 陆溪月一袭红裘眉目如画,神情却似风雪般冰冷刺骨,她抬脚,径直踩在了那紧实又脆弱的背上。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7. 下山 免费阅读.[.aishu55.cc] 18. 迷药 “挞。” 一脚踩实。 雪白的靴子踩在蓝色的衣衫上,她全身重量都压在苏白身上,少年右手撑着地,低垂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从始至终身下的少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脊背更没有丝毫颤抖,身躯同少年的性情一样沉稳。 她愣了愣,终于再次一脚踏出,踏在了地面上。 “走吧,去客栈。”她说道。 走出两步,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是”。 端午和大寒对视一眼,连忙也跟了上来,端午恨不得立刻跑到苏白身边,可当着陆溪月的面也只能忍住。 “公子,您又来啦。”阿喜一身灰衣短打,迎着苏白走了过来,热情地问道:“这次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白眸光有些暗淡,沉声道:“四间上房,准备好吃食和热水送到房间。” “好勒。”阿喜愉快地应下。 “不必了,就在楼下吃。”陆溪月打断道,“还有,三间上房便可。” 这江风楼人来人往,在楼下也许能探得温家的消息。 阿喜听见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溪月,这一看瞬间愣在了原地。 这小公子的新主人竟然这么好看! 方才马车前发生的事他看的一清二楚,可如今等人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一身红裘玄带束腰,肌肤胜雪,容颜绝丽,眸光冷峻却更加勾魂夺魄。 若说那小公子像天上的月亮,眼前这男子便像是山间的红梅,妖冶艳丽,可这一举一动却不会让人把他当成女子,他在江风楼干了这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气质的男子。 啧啧啧,阿喜撇了撇嘴,就是可怜这小公子了,被那般折辱还要这么毕恭毕敬。 阿喜恍然想到,这小公子跟的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如果他再多攒些钱,是不是也可以把这小公子买下来。 苏白有些莫名,怎么这小二哥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四人坐定后,阿喜殷勤问道:“公子想吃点什么?” “四盘酱牛肉,还要一壶——” “还要一壶梨花月对吧。”阿喜将抹布往后背一撩,笑着说道。 “小二哥深得我心。”苏白由衷地叹道。 菜都是现成的上的极快,苏白指着盘子说道:“庄主您尝一下,这江风楼的酱牛肉最是好吃,劲道入味,唇齿留香。” 语气如常,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溪月神情晦暗,没有动筷,而是凝视着少年:“苏白,你到底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这般折辱都能风轻云淡地过去,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还有更大的图谋。 苏白正要替陆溪月夹菜,筷子蓦然僵在半空,顿了顿,如常笑道:“庄主您尝尝。” “出门在外为免暴露身份,以后唤我主人。”陆溪月声音冷淡。 苏白倏然愣住,喉头哽了哽,“我——” 门外突然传来喧闹的马蹄声,隐约听到有女子说道:“少掌门,我们就在此将就一晚吧。” 客栈内的众人纷纷望向门口,一男子领着五六位妙龄女子进的门来,定睛一看,这些人竟然个个都是蓝瞳。 大寒低声道:“是西州人。” “这还要多久才到应州?”一个娇媚女子嗔道,“哥你这次不娶到温小姐都对不住我们赶这么远的路。” “就是呀哥哥,你这次可得给我们把嫂子抱回来。”如银铃般的娇嫩声音此起彼伏。 店中人神色各异,但均是如出一辙的惊讶,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竟都是这男子的妹妹。 大寒惊道:“庄主,他们也是去温家参加比武招亲的。” 那些女子目光扫过堂中,最后停留在苏白和陆溪月身上,“哟,好俊俏的小郎君。” 其中一名女子甚至直接朝两人走来,红唇含情,说着就要坐到苏白腿上。 苏白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突然出手扣住女子手腕,将人反手搂在怀中,内力猛然一吐,道:“小娘子还请自重。” 女子心口被内力猛然一撞,难受得紧,强颜欢笑道:“哟,郎君真是孔武有力。” 苏白冷笑一声,手一松,女子迫不及待地跑了回去,后背早已沁出一身冷汗,方才暗中较劲,她输的一败涂地。 “你倒是风流。”一个清冷的声音蓦然说道。 苏白笑意顿僵,垂眸道:“属下是为了试探那女子内功来历。” “呵。”陆溪月嗤笑一声,试探内功需要这般作态么。 女子回去后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锦衣男子听完后离开女子的簇拥,向四人走来。 陆溪月长袖一挥,径直朝楼梯走去。 “小二哥,麻烦你将剩下的吃食送到房间。”苏白匆匆吩咐,人已追着陆溪月而去。 端午和大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大寒暗自叹气,没想到这庄主看似冷厉,却还是小孩脾气。 “明日还要赶路,今夜好生歇息,寒姨和端午一人一间房,”陆溪月对着追上来的三人冷静吩咐道,说完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苏白,“你,同我一间。” 苏白动作一僵。 “这怎么能行,我同公子一间就行,公子睡床,我睡榻。”端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你在质疑我?” 端午被陆溪月眼神一瞪,瞬间低下头去。 大寒示意苏白和端午先上楼,亲眼见他们上楼后低声说道:“庄主,您毕竟是女儿身,和二庄主同住——” “此事我自有考量。”陆溪月摆手,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当初的事情,天蚕甲至今下落不明,诸多弟子派出去查探却一无所获,禁地之事苏白无法一人完成,定然还有同伙,而那同伙就是苏白一直在包庇之人。 她将人拘在身边,就是想试探是否有人会和他暗中联系。 大寒斟酌着问道:“您当初女扮男装,主要是为了躲避嫁到唐家,如今我们和唐家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您是否要恢复女儿身更为方便?寻常女子在您这年岁,大约已是儿女成群了。” 陆溪月冷笑一声,“我要那成群的儿女作甚!” “这世间男子纵使嘴上说的再好听,都是骗人的,他们眼里只有权势,财富和武功。” “可您若因此孤寡一生——” “呵,”陆溪月勾唇,“求之不得。” 大寒顿住,随即继续劝道:“当初唐忱隐姓埋名到您身边,欺骗您,背叛您,他确实不是个好人,可您看老庄主和二庄主,这世间男子并不都是负心薄幸之人。老庄主给您和小姐取名为溪月和清月,意为稀罕和倾慕段南月,对夫人是一片情深。至于二庄主,更是人品端方,世间少有的君子——” “他人品端方?他君子?”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陆溪月陡然绽开一抹笑容,瞧着竟有些阴森可怖。 “他人品端方会杀了师伯,盗走天蚕甲?” 什么!! 大寒浑身剧颤,仇护法是被苏白杀的?天蚕甲何时被盗了? 庄主竟说这些都是二庄主所为? 大寒脑中一片空白,她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陆溪月接下来的话却消除了她最后的一丝侥幸。 “就是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你认为他会有情义?” 大寒脚底踉跄了一下,难怪这段时间以来,庄主那般对待二庄主。 “二庄主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大寒怔愣地看着陆溪月,“二庄主他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若真是二庄主所为,他为何还要留在山庄?” 陆溪月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猜,他是为了逍遥游心法的最后一重。” 大寒如坠冰窟。 逍遥游心法最后一重只有历代庄主知晓,若苏白当真是为了这个,那之前那些恭顺都是装出来的么。 * 夜幕降临,四周渐渐安静,陆溪月内心却波涛汹涌地好似寒水瀑底的漩涡。 她透过屏风看向罗汉榻上隐约安睡的身影,不知不觉那八岁孩童竟已长成这般身量,这七尺长的罗汉榻竟得屈着身子才能睡下。少年的睡颜似乎格外乖巧,可惜这只是他欺骗人的表象。 若是没有屏风阻挡,也许她就能看到苏白目光中流露出的那一抹眷恋和渴望。 陆溪月思绪混乱地翻飞着,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禁地外血流成河的景象,一会是苏白疼痛难忍时看向她那晦暗不明的眸光, 陆溪月想着入了神,身上竟沁出了薄汗,时下才初春,这屋内为何这般热? 突然一阵劲风激荡,门外传来痛哼倒地的声音,苏白不知何时走到了屏风后,低声问道:“方才贼子放了……迷香,庄,主人……您没事吧?” 陆溪月这才发现并不是房间热,而是自己被人下了药,心中怒气顿生,讽刺道:“苏公子不是内功精深,怎么连宵小靠近都没有察觉?” 苏白神色一僵,以他的内力普通毒药对他根本无效,可他方才发现身体异样后第一时间出手封住周身大穴,那奇异变化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他这才明白过来。 “是属下之过,请主人责罚。” 说完苏白眉头一皱,师兄今夜说话的声音和以往不同,既有男子的沙哑,又有些女子的婉转,甚至有丝□□人…… 陆溪月隔着屏风看到苏白修长挺立的身形,心中陡然升出一个念头,她想要将这个少年牢牢禁锢,盯着他好看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质问他,他为什么要背叛她? 药劲上行,陆溪月从喉咙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 这,到底是什么迷香! 苏白听得心中一激,大力一脚将屏风踹倒,快步奔到床边。 床上的人一身白色里衣,双颊酡红,本就明艳的容颜此刻如盛开的春桃,美艳不可方物,苏白心头一热,皮肤隐隐发烫,竟比方才还要剧烈百倍。 “滚!”陆溪月双手死死攥着身下被褥,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明明是凶狠的字眼此时多了些婉转低哑,叫人生生地听出了情意。 苏白呼吸渐渐粗重,眸色越发深沉,他所有神志都用在克制自己的冲动,强忍着说道:“师兄,我去帮你找个女子……” 找个女子? 难道这迷香竟是□□? 陆溪月早已是冷汗涔涔,前所未有的空虚燥热一阵阵袭来,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早已模糊的神志也没有发现苏白称呼上的变化,她无意识地喃喃道:“不用……” 迷糊中却看见苏白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喜意,少年又走近了一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让我帮你?你…内功尽失,忍着会伤身。” 苏白屈下身子半蹲在床边,床上的人因为难受而眼神迷离,双颊绯红,眼眸水波潋滟,眉眼流转间勾心摄魄,原本浅淡的唇色嫣红饱满,充斥着雌雄莫辨之美,苏白心中如有响鼓咚咚重锤,每一下都锤的他如痴如狂。 “师兄,师兄——” 苏白一声一声,喃喃地重复,专注的目光像是看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18. 迷药 免费阅读.[.aishu55.cc] 炽热 昏昏沉沉中,陆溪月听到苏白低沉而又沙哑的呼唤声,像是从九溪山顶传来般遥远而缥缈。她挣扎着抬眸看去,瞬间怔住。 少年,或者说男子清俊的脸庞泛着潮红,脖颈青筋暴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床沿,一双清透凤眸泛着猩红,璀璨夺目又深邃无比。 药劲如潮水般阵阵涌来,陆溪月难受地阖上眼,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蓦然间,一双滚烫有力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肌肤接触间陆溪月瞬间颤栗,她惊慌地抬眸看去,那双如寒星般深沉的眸子正紧紧地看向自己,目光中有痛苦,有隐忍,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让人想要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她……竟然对着这个背叛了自己的男子升出了某种渴望… 苏白越靠越近,近的她能感受到男子温热的呼吸吐在她脸庞,近的她能清晰地看到那猩红的凤目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往日那般清冷自持,那疯狂的模样更像是一个失去了意识和理智的野兽,想要将觊觎已久的猎物拆吞入腹。 陆溪月心生陡然生出一股警惕,她伸出没有被压住的那只手朝眼前的男子胸口推去,那身躯却纹丝不动,她皱了皱眉,突然一个温热覆上了她的唇! 陆溪月脑中嗡的一声,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 那欺上来的唇炙热无比,却似乎带着某种清凉的青草气息令人眷恋,那柔软温热从唇角慢慢蹭到中间饱满的唇珠,男子一点点地细微厮磨,不放过任何一处,陆溪月略一失神,牙关被猝然撬开,男子肆无忌惮地汲取着,侵略着…… 一股陌生的,酥酥麻麻的感觉突破了神智的禁锢,她轻轻地,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 仿佛被这一声刺激,男子动作越发急促,强烈的男子气息裹挟着她,是那般炽热,热的她快要喘不过气…… 陆溪月怔了怔神,窒息的痛苦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蓦然间她一耳光狠狠向苏白扇去。 她用尽所有理智怒道:“滚开!” 房间里似乎静了下来,似乎还能听到清脆的巴掌声。 陆溪月死死地看着苏白,神色间满是阴郁厌憎,男子这才如梦初醒般撑起身子,他眸中似有黯然一闪而过,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餍足。 陆溪月心中怒气陡生,冷道:“还不去拿解药!” 苏白定了定神,猛地翻身跃起,三两步走到门边弄醒方才被打晕的女子,呵道:“把解药拿来!” 女子迷糊地睁开眼,支吾着说道:“这,桃花醉这种药怎么会有解药……” “凡是药都会有解药,最不济也有镇压缓解之物,你若不拿解药,就把命拿来吧!”苏白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右手紧紧钳住女子脖颈,力道之大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捏碎。 女子吓的一哆嗦,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腰间有个红色小瓶。” 不等女子说完苏白已伸手探向女子腰间,“如果解药不对,你同样小命难保!”说完冷哼一声,将药丸服下,确认身体并无异状后才走向床边。 “师兄,解药。”语气比之方才温柔了不知多少,苏白将药丸喂到陆溪月唇边,手指不经意地碰到柔软的唇瓣,犹自泛着诱人的光泽,一股热气瞬间自小腹升腾而起,苏白回头怒道:“你这解药是假的!” 女子早已吓的瑟瑟发抖,忙发誓道:“这解药千真万确!” 陆溪月服下药丸后感受着渐渐平静下来的身子,冷道:“解药是真的。” 苏白神色一怔,若解药是真的,那他是真的对着一个男子起了那种心思么。 不是因为药物,只是单纯地起了不该有的想法,而那人是他的师兄,是他藏在心底寤寐思服的人。 “你愣着做什么!”陆溪月有些愠怒,这苏白怎么看着像是傻了一样,她整理好褶皱的衣衫,怒道:“还不去问她,究竟是谁派她来的,有何意图。” 女子不等苏白审问,便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家公子知道你们也是去应州参加比武招亲,他见这位公子长得俊俏内功又强,便想对他下药,让奴婢和他春风一度,坏了他的名声而已,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其他意图!” 对上苏白泛红狠戾的双眼,女子瑟缩地往墙角躲去,男子向来最爱她这幅如小白兔般柔弱的模样,可眼前这两个男子竟然没有一个怜香惜玉。 “你们家公子是谁?”苏白玉笛直指女子命门,厉声问道。 “是,是西州清灵门的少门主,慕情。” “呵,你们怕是想在床上杀了他吧!”陆溪月冷笑。 “不,不是……我们早就打听过,温小姐最厌恶风流成性的男子,所以只是想着坏他名声而已。” 陆溪月靠着床坐起身来,指着苏白问道:“你们如何会知道他内功高?” 女子犹豫了下,瞥见神色冷淡的苏白忙道:“我们体内都被下了一种秘制的蛊虫,和人有肢体接触时能感应到一个人内力的强弱。” “这种毒虫你们竟也有。”陆溪月心下了然,她曾听母亲说过,有一种蛊虫酷爱内力精深之人的气血,一旦被他们嗅到,若无压制便会钻入那人体内大肆吸食, “所以你们公子想让你在床上接触苏白,然后用蛊虫吸食他的气血是吧。” 女子眼神颤抖,这个男子怎么轻描淡写地就看穿了他们的计划。 陆溪月冷笑道:“这种蛊虫极为珍惜,一旦离开人体超过半盏茶的时间就会死,而吸食气血对它来说也是飞蛾扑火,吸食完便会炸体而亡,你们竟舍得用它来对付苏白,还真是看得起他。” “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女子便知失言,她也很委屈,她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人,她也不想委身一个陌生男子,况且那蛊虫离开她身体她也会痛苦万分,不由哀声道:“两位公子,我已经全部说了,能否解开奴家穴道?” “杀了她!”陆溪月冷道。 女子瞬间花容失色,哪怕被点了穴都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奴家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见苏白没有动手,陆溪月冷笑一声:“你不杀,我自己杀。”说着从床上站起身来。 苏白出手如电,一掌挥出,掌风强劲径直将女子轰出门外,女子落地后吐出一口鲜血,欣喜地发现穴道已尽数解开,不及道谢便逃命似地往楼下跑去。 “你竟敢放走她?”陆溪月狠狠一掌拍在床沿。 “她也是身不由己。” “她将我弄的这般狼狈,难道不该杀?”陆溪月字字含怒,“还是说,见我这么狼狈,你很开心?” 苏白忍着心中翻腾未歇的欲望,哑声说道:“是苏白方才言行无状,要打要罚皆由您。” 言行无状? 方才的记忆瞬间浮现眼前,陆溪月胸口起起伏伏,愤怒、烦闷充斥着整个胸膛,她豁然抬手,再次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道歉就是这般姿态?” 苏白被打的偏过头去,他怔愣片刻,旋即缓缓地跪下身去,脸上红色的手掌印慢慢浮现。 陆溪月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要跪出去跪,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是。” 苏白低声应道,缓缓起身将方才被他一脚踹倒的紫檀屏风扶起来,退到外间将门阖上,沿着门侧跪了下来。 将苏白赶走,陆溪月却久久无法平静,她躺回床上,出神地看着床顶帷幔,满脑子都是方才苏白难以自抑的模样,那带着强烈侵略的目光,泛着猩红的清亮凤眸,和那浓烈而炽热的气息…… 直到此刻,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苏白不再是那个会软糯地叫她师兄的小娃娃,他已然长大成人,已经是一个有正常欲望的男子。 她昏昏沉沉中想到,方才那清灵门的女子年轻美貌,并且正昏迷不醒地躺在门口,苏白为何没有动她一下,而是走到她的床边,对着她这个男子那般行事,难道他竟想用这种方法来羞辱她么。 星夜漫漫,初春的夜静得可怕,整个客栈似乎都陷入了沉睡,苏白静静地跪着,无声无息,天地之大仿佛此时只有他一人。 他阖上眼,眼前,心上都是方才那唇齿相交时的情形,都是陆溪月那泛着水光的眼眸,那勾心夺魄的神情。 他不是头一次被罚跪,却是第一次跪的离师兄那么近,近的仿佛只要他再多努力一下,师兄就能属于他了…… 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端午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公子,您怎么跪在这儿!您,您不会彻夜没睡吧!” “小声点,别吵到师兄。”低缓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端午顿时一噎,“公子,庄主这是又怎么了。” “是我犯了错,你不要妄议师兄。”想到昨夜陆溪月泛着水光的桃花眼,苏白眸色一暗,“你若有空,不如去楼下把早点备好。” 端午万般不愿地下了楼,听到门外声音消失陆溪月这才推开了门。 “起来吧!”陆溪月神色复杂,她没想到苏白当真在门外跪了一夜。 眼前男子面色疲惫,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来,她想到什么脸色突然沉了下去,以苏白如今武功只是跪一夜如何会这般疲惫,想来不过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她声音骤冷:“你若不服,随时可以离开。” 苏白闻言身形一颤,猛地又跪下身去,膝盖重重砸在青板上,喉咙中顿时溢出一声闷哼。 为您提供大神 蔽月流风 的《捂君心》最快更新 炽热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