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夏》 1. 枝桠长 入夏,H市凉风习习,街边梧桐枝繁叶茂,在路灯昏暗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温暖非常,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叫嚣着夏天的繁荣。路边三三两两在夜跑的行人,略显刺耳的鸣笛声和星星点点的灯光共同织成了这人间烟火气。 人行道上走过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那人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许是帽子偏大,遮住了大半个头,风衣衣摆随风轻飘。 这是温思尔呆在这座城市的第七个年头。 时光不说话,教给人如何去成长,如何波澜不惊的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但所有的一切都被暗中标记了价格。 之前随着妈妈来这里短暂住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年龄小,没有什么自主活动空间,所以视野被局限到了一亩三分地。 毕业后,温思尔不顾母亲的反对在公司附近合租了一套房子。 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便可以去很多不同的角落。 对于这座极富含文化底蕴的城市,温思尔是打心底喜欢。有时漫步在这座城市的小道上,有种与世隔绝,跨越了时空隧道的感觉。 但是现在,温思尔却找不到归属感,一切都是割裂的。 小说中常写为了梦想漂泊在外的游子经历生活的磨难,最后失意,潦倒而归。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句诗突然出现在温思尔的脑海中,倒显得十分应景。 想到这儿,她自嘲的笑了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前方一个小石子被踢的向前滚啊滚,最后打了个旋,“啪”地一声掉入了下水道中。 前方霓虹灯闪烁,夏天的风吹得树叶止不住的摇晃,沙沙的,扰人心弦,这条石板路也快走到尽头了。 “温思尔,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不要钻牛角尖,有的时候顺应市场的发展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只能说,迎合大众口味不代表没有质量。” “这个人人都能拿起相机讲两句的时代不适合你再说什么新闻理想。” “回去好好想想吧,趁着这两天正好是假期。我对你的期望很高,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吃记者这碗饭的,至于日后造诣如何,全凭自己的造化。” “思尔,罗姐又找你谈话了啊,害,我是从内心支持你的,但是罗姐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切话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路不远,很快回到家中,温思尔租的房子是个二居室,和一个南方的女孩合租。 两人作息不同,温思尔八点上班,下午六点回家。温思尔出门的时候,室友还没起床,回来时舍友还在工作。 一天下来能见上一面都是好的了,还谈什么感情和矛盾。 这间房子当初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在陈而苹身上,她说什么不愿意温思尔租房子,要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 温思尔先斩后奏,找好中介,租了房子。 陈而苹说,你有本事别用家里的钱。 当时温思尔刚毕业,一个月不过两千五,硬生生掰成几半花,省吃俭用。 今天也意料之中,房子黑灯瞎火的,温思尔打开玄门旁边的灯,倒了杯饮水机里的水。 “叮铃叮”铃声响了,温思尔端着水杯,拿出了包里的手机。 “哈喽,大忙人,这么多天怎么都不联系我。”对面传来一声嗔怪的女音。“想我了吗?” 温思尔白了她一眼,正对着手机摄像头,“想,想死了——” “切,我不信。”江苒摇了摇头。 “我妈又要给我相亲,我真的受不了了。” 温思尔一口水还没下肚,笑出了声。 看热闹似的说道,“这是大小姐今年临幸的第几个了?” “第一,二,三……”手机对面的江苒掰着手指头数,“哎,不管了。” “是没有合你眼缘的吗?” “我可算是看明白了,相亲都是有套路的。要想相亲好,黄金开篇少不了。女生问房车户口,男生问学历身高情史。真受不了。”江苒数落道。 “你大学谈的那几个不是挺好的。”温思尔也没啥印象,江苒反正没怎么吐槽过。 “哪有,时间长了,甭管你伪装的再好,也能被我的火眼金睛发现。”江苒已经看破红尘,“哎还是闺蜜好啊。明天周末我去找你玩吧。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家餐厅评分挺高的。” 温思尔耸了耸肩,“不好意思了,明天我不休息,加班出外勤。” 伴随着江苒的叹息声,温思尔又说,“若荷市不是今天发现一处古墓吗,我们加班加点的出了稿子,明天去采访。今天晚上还要改稿子呢。” 听到古墓,江苒的神经突然变得敏感,“我哥好像是学考古的,你要是去采访的是我哥多好,啧啧啧。话说高中毕业你俩是不是就没联系了,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仨还一块学习呢吗,物是人非啊。” “就此打住,不可能哈。”温思尔赶紧打断,别咒我。 次日大早,温思尔又把稿子熟悉了一遍。 这种早六晚一的生活真是令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稿子上有一个问题说的是 “据说国内考古低迷,更有传言称有人利欲熏心,把未放在大众面前的古物拿走倒卖,请问是真的吗?” 这是同组的同事提的,温思尔踌躇半天,决定删了。 具有明显的指向性,夺噱口用的,实在不太合适。 到最后上级肯定会责怪,查下去温思尔少不了一顿检讨加扣绩效。 联络人给了一个定位,在市郊古墓旁的一处临时工作室。 为调试设备,为采访做准备,温思尔跟工作人员准备提前半小时到场。 若荷市发展迅速,甚至吞并了一些本来是邻市的土地,造成市中心在东,西面还有若干区的局面。 发现古墓的这片地原来就是旁边的文源市。 挖掘古墓,喜在全国人民心中,痛在文源市考古部门心里。 春天快结束了,早上都开始升温,顶个大太阳。 城市的痕迹逐渐消失不见,田野和层叠的山障遮住了视野。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像是一幅动态的泼墨画。 “师傅,我们还有多久到?”温思尔打量着窗外的四周,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快了快了,还有十分钟吧。”司机师傅答道,“这路不好走啊。” “是啊,看起来荒芜一片,没啥人烟。”同组的摄影师季然搭话道,“能在这发现古墓还挺稀奇的。” “听说是来野外考察的人员发现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司机师傅的普通话夹杂着一股强烈的老若荷人的口音,听起来挺有意思。 “这棚子还是临时搭建的……”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走过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个蓝色大棚在一片山色中格外突兀。 “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吧?”季然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离我们约好的采访时间正好还有三十分钟。” 车慢慢行驶,视野也随之变得广阔起来。 一条刚被“踩”出来的小路直通蓝色大棚,三三两两的民工和考古人员蹲守在旁边的探方。 “才刚开始动土。”温思尔正了正工作证,背上背包,准备好下车。 阳光越来越毒,户外工作最大的困难就是要克服各种各样的天气情况,特别是考古挖掘,能趁着天气好,多工作一点是一点,等到哪天狂风暴雨就真的望而却步了。 路旁的民工见车来了,下来的有举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便知道是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了。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不知道能不能上电视让家里人看看。 戴着蓝色安全帽的黑黝黝的男人给温思尔两人指路,“蓝棚里都是城里来的考古人员,你们可以去那里找他们。” 季然走在前面,给指路的老师傅递了杯水,“师傅谢了。回头见。” 民工师傅一听,笑的合不拢嘴,颇为豪迈的挥了挥手,“哎——你们去吧。” 蓝棚是用铁架粗粗搭建而成的,和外面温度大差不差,里面放了一些考古工具,有很常见的手铲,毛刷,水平尺,其他有的不太常见,温思尔叫不出名字。 “您好,我们是若荷市电视台的记者。” 温思尔走上前,介绍道。 “您好。”考古人员在整理刚出土的破碎陶器,抬起头回道。 “约好的采访在半小时后,你们先忙,我们去调试一下设备。”季然回道。 “哎,好,你去告诉一下我们老师。”小伙子朝身边的人说道。 两人走到角落,温思尔拿起话筒,准备试试收音,“一把洛阳铲,半部中国史。今天若荷市电视台来到最新发现的市西考古现场,考古工作人员对已暴露的部分墙基沟槽进行抢救性发掘,并对遗址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和勘探……” 温思尔说话慢条斯理,台风很稳,加上独特的淡然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 结束后,温思尔跑到后面看了下效果,没有很嘈杂的背景音,但是光线不太好,待会去户外试试。 为您提供大神 浅浅色色 的《碎夏》最快更新 1. 枝桠长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枝桠长 很快到了八点钟。 温思尔两人在考古坑上用无人机飞了几个镜头。看上去效果不错。 “我们开始吧。”季然调好摄像机,按下录制键。 “李教授您好,若荷市近些年来发展迅速,此次古墓的发现更是牵动人心,李教授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此次古墓目前为止的挖掘情况吗?” 李教授年迈已高,在考古界享有极高的威望。在他的身上,能直观感觉到时间和知识带来的沉淀和素养,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 一个好的被采访人能拔高采访的高度。 李教授坐在民工师傅拿来的板凳上,说是板凳一点不冤枉,三块木板拼接而成的。 “您好。”李教授温文儒雅,和声和气。“目前古墓中可见土金、铜、玉、石、玛瑙、绿松石、陶、象牙、象牙器、海贝等” “都是很常见的古人陪葬物品,但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是从数量上判断墓主人为皇亲贵胄吗?”温思尔追问。 “是,也不是。通过碳十四初步测定,此墓距今约五百年,正是明朝中期。其中有一玉佩花纹特殊,距史料猜测可能为明朝某一王爷之墓。” 有人慌忙跑来,在李教授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教授起身,满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学校突然有些事情,我让我学生继续接受采访。” 季然暂停了录制。 “没关系,您忙。” 像这种情况,温思尔和季然都已经见怪不怪,以前说好的采访,被采访人放鸽子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见怪不怪,甚至被人辱骂。 李教授拿了资料,匆匆离场。 约摸十分钟后,一个年轻男人穿着宽松的短袖,带着遮阳帽,手上还有没来的及取下的手套,沾着淡淡的泥土,走了进来。 温思尔整理稿子,准备略微改动一下,个别问题随着被采访人的身份不同,可能要删减。 一抬起头,看到了赶过来的男人。 温思尔的第一反应,江苒,我恨你。 温思尔心咯噔一下。一晃神,有点没有想到,李教授口中的这个“学生”是宋时桉,这个被尘封了七年的名字,如今被重新提起,却是在这种场合下。想来却也合理。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过,缓解了夏天带来的燥热。宋时桉的衣摆稍稍摆动,空荡荡的,他比以前瘦了一些,五官变得没那么锋利,柔和了许多,但桃花眼丝毫不变。 对温思尔来说,却是恍如隔世。 宋时桉率先开口,“您好,我是若荷市考古研究所的宋时桉。” 宋时桉眼眸微动,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笑容如常的向前走了两步,随即恢复如常,态度友好却疏离,仿佛世间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您好,若荷电视台记者温思尔。” “我们进入正题吧。” 宋时桉坐下,和温思尔隔了半米的距离,空气弥漫着郊外泥土的气息。 温思尔看向稿子,按顺序提问“这次考古工作与以往有哪些不同呢?可以说说吗?” 尽管努力克制,但语气还是僵硬不少。 被临时薅上来的宋时桉没做准备,反应很快,马上就想好了合适的措辞。 “此次出土的玉器种类更加繁多,出现了前无仅有的特殊图腾……” …… “此次考古工作的后续将围绕哪些方面展开呢?” “我们推测周圈可能存在其他古墓,有一定几率是同期的陪葬品。后续将会缩小探孔间距,进行补探,工作将以保护修复为主。” 一个小时时间在采访中如细沙般流逝。 “谢谢您百忙之中接受我们的采访,非常感谢支持我们工作。”温思尔起身,表达敬意。 温思尔猛然想起,刚入行时,在一次采访过后,罗鸢问温思尔,“新闻最重要的是什么?” “真实性,时效性,准确性。”温思尔答。 罗鸢笑笑,摇摇头,“是新闻本身。” 这一句话在温思尔心中成了一块刺,时刻提醒她新闻意识不够。 这次因为采访对象改变,没有进行很恰当的追问,温思尔看着考古大棚,满心都是愧疚。 下一个采访场合是附近村民家里,台里没有联系到具体发现古墓的村民,所以要两人挨家挨户走访调查,这一环节可能无功而返。 采访完毕,宋时桉没有急着走,看着忙着整理素材的温思尔,说了声, “好久不见。” 可能是说了一堆话,没有喝水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重重的舌音。 温思尔一时不知是装没听见,继续手里的动作,还是像老朋友见面一样寒暄。愣了两秒。 逃避可耻但有用。 倒是季然听到十分惊喜,好心的提醒貌似没听见的温思尔,“哎——你们认识啊!” 大哥,你的机灵用错了地方。 温思尔只好抬头,有点尴尬。勇敢面对,讪讪道“好久不见。”随即向季然介绍,“我们是高中同学。” “哇,高中同学,这好多年了吧。”季然惊讶,温思尔真不够意思,有这么厉害的同学怎么不早点说。 “啊?是…好多年了。”说这一句话时,温思尔有点不自在。尽管过去七年了,但她现在还为当时单方面删除某人而感到羞愧。有种东窗事发,想要逃走,刚翻过墙就被受害人抓住的感觉。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联系司机。”季然识相的去钻小角落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温思尔没话找话。 “恭喜你如愿以偿成为记者了。” 两句话几乎同时而出,温思尔挠了挠头,回答道,“谢谢,你也是,考古工作很辛苦吧?” 谢谢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谢谢你永远赤诚。 “还好,有空可以一起吃个便饭,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宋时桉说话语气很快,估计等下又要去忙工作了,他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亮晶晶的。 “好。”嘴比脑子快系列。 温思尔以最快的速度从包里翻出手机,问道,“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宋时桉的耳朵不知何时变红了,皮肤本来就白,像只呆萌的兔子。 “我没拿手机,你可以记一下我的微信号吗?” 温思尔没考虑到。 两人这边刚记完微信号,季然就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看了一眼宋时桉,告诉温思尔,“我们的车到了。” “那我们先走了。下次见。”温思尔的语气很生疏,仿佛对面是个工作上的应酬而不是多年同学一样。 “嗯,下次见。”宋时桉神色认真。 他对待什么都很认真。 气温渐升,大棚到车里的一小段路就足以让两人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两人上了车,到后排坐下。 “周六加班简直是惨无人寰。简直把我累成狗了。不对,狗可能没我累。”季然长吁一口气,吐槽道。 “不过——”季然看向温思尔,意有所指。 他咂了咂嘴,“你的老同学还挺帅的,谈吐也不错,这一次也算没白来。” 温思尔正在看稿子,听了这话,不经意笑了笑,季然这么臭屁,竟然还会说别人帅,温思尔想逗逗他,“你和他谁帅?” 季然回道,“那当然还是我了。他也就比我差一点点吧。” “你们俩高中之后就没联系了吗?”季然追问,好奇简直要溢出来。 汽车行驶到坑坑洼洼的路面,稍一刹车,两人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连带着包也向前跑出不少。 “没了。”温思尔把东西放好,无奈道。怎么以前没见他这么八卦。 “啧,真可惜。”季然回道,感觉到温思尔不太喜欢这个话题,讪讪闭嘴。 约摸十几分钟的车程,但路很奇怪,七拐八拐的。在茫茫山色中终于浮现出一丝炊烟,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村庄了。 “这挨家挨户问,要到什么时候?” “我们去人多的地方问,有很多人喜欢谈论家常,简称情报局。”温思尔指着前面的空地说道。 “好吧。” 若荷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当地吴侬软语很有当地特色,但实在不利于采访。 空地阴凉处有个凉亭,很多大爷大妈围坐在一起,有嗑瓜子的,有打麻将的,还有带小孩的,闹哄哄的。 两人走过去,凉亭里无处下脚。温思尔索性找了一个凉亭边边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是这里除了小孩子外最年轻的了。 “您好,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温思尔礼貌问道。 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众人的吵嚷中。 “啥,没听清。”男人扯着嗓子喊道。 季然走上前,用手指指着旁边的空地,示意到一边去谈。 男人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和两人往旁边走了两步。 “您好,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想问一下您知道哪个村民最先发现古墓的吗?”季然问道。 “啊?古墓?我知道。”男人看上去人不错,很热心肠。主要是没太大口音。 “这事我们这里都传开了,说有人发现了古墓。” “嗯,那是谁发现的呢?”温思尔好脾气的重复道。 男人挠了挠脸,回忆道,“那人进城里找他儿子住去了,不回来了。” 温思尔有点惋惜,不死心的追问到,“那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那没有。”男人摆了摆手。 “好的,谢谢您。” “小事情。”男人道别后回去。 两人又顶着太阳跑了很多地方。未果而返。 温思尔像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焉了吧唧的。 下午两点,一天中暑气最大的时候。 温思尔回到家。 为您提供大神 浅浅色色 的《碎夏》最快更新 2. 枝桠长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枝桠长 这个漫长的夏天好像永远也不会过完似的。 温思尔打开门,把钥匙放在一边,客厅水壶里有正在烧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原来合租舍友回来了。 温思尔在玄关柜换鞋,动作不大。 舍友出来接水,被突然冒出来的温思尔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向温思尔打招呼,但语气客气而疏离,“嗨,你回来了。” 温思尔回道,“哈喽,刚忙完回来,没想到你也在。” 安颜接了杯水,在椅子上坐下,“嗯,我周末没工作。” 两人一时没什么话题,气氛尴尬,连带着空气都凝滞了。 凭心而论,温思尔不是很喜欢社交的人,之前网上有个话题说,“忙碌了一周,一次外出的社交活动正是你所需要的。” 简直是酷刑。 “那我先进屋了。”温思尔尴尬的笑了笑。 “嗯。”安颜语气平淡。 忙得一口饭也没吃上,实在是懒得做饭,外卖又不知道吃什么,温思尔翻箱倒柜,准备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 上个星期买的面包还剩最后一袋,充充饥还是可以的。 明天交采访稿。打工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忙绿且朴实无华。 温思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一时想不起来。 吃到这块面包的最后一口,一怔,今天上午是不是加了个好友来着。 尽管努力克制自己想要点开微信看的心情,尽量用写稿子发散注意力。 但稿子写了个开头,电脑上的语言就已经出现语无伦次的现象了。 [填土是指我们可以观察土质土色来辨别其新、老程度,以此来判断时代。]他同意了吗? […据专家推断,此次发现的墓穴来自明代中期…]他加我干啥? 这篇稿子已经不圣洁了。 为了不让浑浊的思想继续污染这篇纯洁的稿子。温思尔决定打开微信一探究竟。 发出的好友申请没人回复。 很好。呵,男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纵吗? 奇怪的台词突然钻出来。莫名贴合。 温思尔平时再怎么感性,也不会相信时隔七年,少年时代的悸动会掀起现在生活的涟漪。 可是大脑却不听使唤,不自觉的想起。 温思尔深呼一口气,把稿子保存,合上电脑,认了命。 打开和江苒的聊天框, [真让你乌鸦嘴说中了。] [啊,咋了?]对面秒回。 [碰到你哥了。] [我靠!] [我靠!] [我靠!] …… 对面不断用国粹表达自己震惊的情感。 温思尔弱弱打出一个,[你疯了吗?] [明天去买彩票。电量94,请细细说来。] [就碰到了,然后留了个联系方式就没了。] [没了?] [不然呢?] [哎,突然想起来我也好久没见我哥了,大忙人一个,不想联系。] 江苒明显不知道高中时两人暗戳戳的小心思,更不会知道温思尔当初把人单删了,现在又社死的加回来。 [说好了下周末一起出去吃饭哈,我直接一个高铁飞快赶来。] 江苒在本地读的大学,毕业后也就留在了那里,去了一个私企工作,待遇还不错。 [好。] 忙碌了一个周末,稿子修修改改终于赶在ddl结束前交上了。 温思尔内心忐忑不安,罗姐会不会因为她没问有噱头的问题而打回呢,一切还是个未知数。 温思尔拿着手机,在工位的椅子上摇摇晃晃,发呆般的打开各个软件的红点,又关闭。 不经意一看,手指正好停在微信上,有个小红点。 温思尔屏住呼吸,手一松,打开。 2min前。 [我是s。]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了s,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很多年前的那条好友通过和今天一模一样。不过添加者和被添加者互换了。 温思尔给他备注上:宋时桉 看着消息的空白页,温思尔发呆,又开始无意识的扣手指。 从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过后,温思尔就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这么一个坏习惯,手指甲被扣的像一排排秋天的枯树枝,坑坑洼洼,光秃秃的。 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人的一生会有各个阶段,从上小学,中学,大学再到工作。在每个阶段会认识不同的人,他们中有缘分的会再陪你走段路,但大多数的友谊都被扼杀在了某个阶段的结束。 温思尔尝试说服自己。 但没有办法,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等了一会,没等到某人的消息,却等来了三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的提示。 人果然不能太闲。 罗姐人过四十,却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扎着清爽的高马尾,每天充满鸡血的鞭策大家。 但会特意关注每个小员工的心理状态,节假日也会专门给大家准备小礼物,在大家心里是近乎长辈的存在。 [先请各位总结一下上周的工作情况。] 最后边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先来,把上周的采访内容说了一遍,高高的个子,能看得出来对这行的热爱和自信。 [李述的新闻稿很有画面感,功力深厚,抓住了采访重点,终稿更是获得上下一致好评,特此表扬。] 温思尔对他有些印象。他是最近才被调过来负责社会采访的,以前负责人物采访,做得有声有色。 又轮了两个人,到温思尔发言了。 [我上周共有三次外出采访,两个采访剪辑视频和三篇纸质新闻稿,稿件已全部上交,主要内容包含针对安龙企业食品舆论采访,若荷市郊西考古坑采访……]温思尔一番话讲完,停了下来。心在不停的打鼓。 [……温思尔,继续努力。]罗鸢没提上次稿件的事情,让温思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看罗鸢的脸色,此劫还是没逃过。 几个同事依次做报告,罗鸢又说了一些新闻注意事项,很快一次会议就结束了。 作为被罗鸢点名当反面例子的专业户,温思尔战战兢兢,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会议结束,一根绷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上午的工作就是联系下一个采访者,约好采访时间,写稿子。 忙忙碌碌中,时针转了几圈,停在了十二点。 温思尔用手指揉了揉因长时间工作而酸痛的眼睛,再一抬头,看到门口有个带着鸭舌帽的女生用眼神示意温思尔去吃饭。是邻组的杨染。 温思尔环视四周,见走了差不多一半了,是时候去吃饭了。 “走吧。”温思尔走到杨染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今天吃什么?”杨染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这是?”温思尔边走边问。 “讨厌周一,讨厌上班,好想回家追剧。”杨染仰天长叹。 “谁不是呢,我们组的压力比你们组大多了。对我来说周五的明天就是周四。” 两人下了电梯,在楼下的自选餐厅买了饭,一点点东西,结账就要近30,若荷的物价谁不服,来战。 杨染坐在位子上,又打开了昨天没看完的韩剧。 温思尔想了想,终于开口,“为什么总感觉罗姐针对我?” 杨染的视线还留在手机上,“没有吧,她不是对谁都挺严格的。” “事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温思尔盯着面前的一块五花肉,用筷子费力的把肥瘦肉分离,要与肥肉决一死战。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压力才不大。”温思尔反驳道。 “你感觉我是一个合格的记者吗?”片刻,温思尔问道。 “很合格,但是记者的一个特性,你没有把握好,那就是——”杨染擦了擦嘴,打哑谜。 温思尔按耐不住,好奇的看着她“是什么?” “记者应该好打听,好……”杨染思考了一下,没找到合适的措辞,“八卦。嗯,没错。记者就是好事之徒。” 温思尔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看着铁盘里的菜,绿了吧唧的,顿时觉得无味,如同嚼蜡。 “说实话,我感觉你的性格不太适合做记者。但来都来了,一干就是两三年,姑且认为你能胜任吧。”杨染毒舌道。 说记者是“好事之徒”,温思尔不否认,持保留意见。但后半句温思尔一点也不赞同。 当记者是她高中甚或更早就定下来的梦想。平时懒洋洋的,没什么责任心,却被一句“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不知戳中了哪个神经,整个人像开了窍一样。虽然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佛系,但内心早已痛改前非。 我就是为了做记者而生的。温思尔不服气的噘着嘴,筷子不断的戳着青菜,把怒气都撒在餐盘上。 “吃饱了。”温思尔朝着看剧的杨染说道。 杨染惊讶,眼睛从手机屏幕转移,看了看温思尔的餐盘,还剩一大半的饭菜。“这就饱了?” 温思尔等待杨染吃完,无所事事,手贱的打开了微信,和宋时桉的聊天框。 除了好友验证,没半点消息。手习惯性的点开朋友圈。 这么多年了,宋时桉的头像还是海贼王的人物,和以前用的是不是同一个,温思尔记忆模糊,想不起来。 寥寥的几篇转发的推文。还能看到江苒点了个赞。捧哏做得不错。 “走了。”杨染在温思尔眼前晃了晃手,“看啥呢,这么入迷。” “啊,这么快。”温思尔把手机放好,端起餐盘跟上。 为您提供大神 浅浅色色 的《碎夏》最快更新 3. 枝桠长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枝桠长 公司的午休就是简简单单的让员工在各自工位上休息。温思尔眯了一会,醒来脖子疼,腰酸背痛,暗暗发誓一定要买个靠枕,不然医药费能让温思尔直接少奋斗十年。 打开电脑,福利院院长发来了新消息, [明天有时间。] 温思尔赶忙约具体的时间,生怕对面反悔。 下午又有事干了。 这次的采访对象是若荷市南区一个名叫“天使福利院”的地方。该福利院是一位名叫刘晓兰的女士一手办成的,历经三十年,从一个人的青年到老年,帮助了不少被父母遗弃,因天灾人祸或其他原因无家可归的孩子。 此次采访,温思尔在网上查阅了不少资料,因天使福利院规模比不上市里重点资助的福利院,所以有关它的报道寥寥无几。 微博上输入关键词,倒是能看见几个有关的帖子。 [请问若荷市天使福利院的领养手续是什么,家人们有知道的吗?]——1年前。 [听说福利院的捐款抽成蛮大的。]——2年前。 [我是在天使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天,有一对夫妻宣称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要跟他们去做亲子鉴定吗?]——5个月前。 [经常看见天使福利院门口站着一位和蔼可亲的奶奶。]——7个月前。 再往下翻,帖子和天使福利院就没关系了。没看到半点有关刘院长的评价。 单从三十年的坚守,温思尔先入为主的给她戴上了一个仁爱的帽子。 第二天上午九点。温思尔和摄影师跟着导航驱车前往天使福利院。 没错,这次的搭档又是季然。 季然保持了一贯的好奇,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世界上真有无私奉献,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吗?” “也许有吧,只不过现实中我们没见过而已。”温思尔回道。 跟着导航来到了天使福利院。缺德导航提醒,[本次导航结束。] 但两人望着四周茂密的绿林,只有一家小卖铺,外周铁皮生出了淡淡锈迹,荒废许久。 福利院呢?两人大眼瞪小眼,四眼懵逼。 温思尔再三确定,地图上显示就是这里了,没错啊。 “应该就是这了,我们下车找找吧。”季然边收拾东西准备下车边说道。 温思尔退出导航界面,给院长发了一条信息,[我们到了。] 两人下车一路寻找。旁边种着高大的乔木,往两侧不断伸展,给道路形成一层阳光的天然屏障。 走了大约100m,两人意识到不对,又折返回来。 终于在一片绿荫遮挡下,看到了一块黄色的牌子,字迹在风吹雨打下早已斑驳,写着“天使福利院”五个大字。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的响起,是刘院长打来的。 温思尔连忙接听,“您好刘院长,我们到了。” “嗯,给门卫说一声,直接来办公室吧,就在一楼最右边的办公室。”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年迈的女声。 “好。”挂断电话,两人没有耽搁,快步进了门。 大门是老式的大铁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进入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两棵高大的榆树,这个季节的榆钱还没熟,拥挤得挂在树上,像是一排排被打了结的风铃。 最右边的办公室,温思尔看了看前面的红门,一侧牌子上写着“办公室”。应该就是这个了。 “咚咚咚”季然敲了下门。 片刻,门内有人说了一声“进来。” 门虚掩着,两人推开红门,一个约摸着五六十年岁的妇人坐在凳子上。黑发夹杂着银丝,没有幅度的表情却怎么也遮不住眼角的皱纹。 办公室内只有桌椅和柜子,还是那种上了年岁的,估计比两人年纪都大。 “刘院长,您好。我们是若荷市电视台的记者。”温思尔有点局促,含着笑意朝面前的妇人打了个招呼。 刘院长缓缓起身,把面前的文件合上,又俯身拿起桌子底下的暖壶倒了两杯水,“您好,现在就可以开始。” 刘院长笑容和蔼却很有威严。让温思尔季然两个处世未深的小年轻乖乖照做。 季然把摄像机架好,找了下合适的光线,然后对温思尔打了个ok的手势。 看着面前刘院长递过来的一杯水,温思尔忙说“谢谢。” 把水放在一边,温思尔开口,“刘院长您好。今年是天使福利院创办的第三十年整,这三十年来,天使福利院走过风风雨雨,累计让3000多个孩子重新有了家的感觉。请问是什么契机让您当初决定创办这所福利院呢?” 刘院长睫毛微颤,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水杯拿起又放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五十年多前,经济萧条,无数家庭衣不蔽体,吃了上顿没下顿。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家庭保持着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为了拼男胎,不惜把已出生的女婴丢在河里淹死。” “我就是其中一个。”刘院长顿了顿,云淡风轻的说道。 “不幸中的万幸,我被一户没有孩子的老人家捡走,长到可以帮家里做事的年纪,我便上山捡野果,砍柴,烧水做饭。有天我从集市上回来,发现收养我的老爷爷安详的躺在椅子上,没了呼吸。” 刘院长停了片刻。涉及到对方的伤心事,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出声催促。 “然后我和村里几个人进城打工,轮转了许多厂子,终于攒下一些积蓄。历经了千辛万苦,中间被人骗过——这都过去了,不提了。再后来就回来办了这座福利院。” 中间省略了多少往事,多少艰辛,温思尔不知,但单从刘院长的叙述上,她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女性。 “现在条件好了,慢慢的有很多人捐款,政府也出手帮助。” “刘院长以前淋过雨,想为现在的孩子打一把伞。”温思尔动容道。“设立福利院的三十年间,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您印象特别深刻呢?” 闻言,刘院长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温思尔否认道。 “要说这还真有一件事,福利院的一对五岁的双胞胎小女孩被领养父母接走了一个,后来被接走的那一个女孩舍不得妹妹,离家出走,竟然跑回了福利院。夫妻二人以为孩子丢了,急得不行。发现孩子舍不得妹妹不想分开,心一软办了手续把两个孩子一同领养了。” 院子里的榆钱缓缓飘落,刘院长看着窗外,思绪伴着时间的长河逐波而去,“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吧。” “这对双胞胎的后续如何呢?长大后的她们会不会经常来福利院探望?” “她们后来都成为了老师,每年节假日会来几次。很有感恩之心的两个小姑娘。” “我们相信在天使福利院里,类似这样感人的事件每天都在上演。我有些好奇,当初为什么给福利院起名为天使福利院呢?” “当初起这个名字没有特殊的含义,现在望去,过去的三十年,福利院就像天使一般,默默守候这群孩子,告诉他们无论他们走的多远,这里都有天使在永远等着他们,做他们永远的后盾。” …… “今天的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刘院长百忙之后配合我们采访。祝愿天使福利院越办越好。”温思尔站起来,表达感谢。 “没关系。我送下你们吧。” 在一旁收拾器材的季然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等下要去外面补拍几个镜头。” 刘院长见状,只好把他们送到了办公室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讲了一番话,温思尔口干舌燥,但已经顾不上了。要在有“天使福利院”牌子的地方补拍个开场白。 一阵凉风吹过,榆树被刮的沙沙作响。 “就在这吧。”温思尔提议。 两棵大树中间就是小楼上挂着的“天使福利院”的牌子。 “在工作节奏繁忙,人们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的时代,有这么一所福利院,秉承着给所有孩子一个温暖的家的理念,一办就是三十年。在天使福利院创办三十年之际,让我们走进这座孩童之家,走进他们的故事。” 又重录了几遍,反复修改了稿子,两人才满意。 又双叒叕错过了饭点,好的电视台工作者有一个如铁般强大的胃。 匆忙吃饭,匆忙写稿,结稿上交。记者的生活大多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稿,但温思尔却乐此不疲。 她看上去柔柔弱弱,温室中长大的外表下是一颗不断跳跃着的,不屈的心,渴望未知,渴望尘封的真相, 《南方周末》记者在自己的“随想”中深有感触地说:“当我们采访一个事件时,我们只是一个未知的探险者,不知命运的浪头会把我们推向何方。这是记者生存的意义,就本质而言我们是浪子。” 温思尔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一直是漂泊的,她不会囚于某个角落,无尽的远方,无尽的未知才是她的归宿。 交稿子的第二天,当温思尔以为这次采访已经结束,在寻找下一个选题的时候,罗鸢打来了电话。 此时是下班时间,温思尔在家刚刚看了一部电影。 一部文艺电影,导演的技术忽高忽低,把简单的故事线拍的难以理解,再加上缓缓的配乐和乌漆嘛黑的滤镜,终于成功把温思尔催眠了。 铃声响来,温思尔还在梦境中,梦到一阵刺耳的音乐声,声音结束,有警察包围了现场,把电影里的男女主都抓走了,说:让你们装神弄鬼。 然后温思尔也醒了,看到了手机上罗鸢的通话,腾的一声坐了起来,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声音不要那么无力软绵绵的。 “罗姐。”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黛色,依稀可见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温思尔,上次天使福利院的采访是你做的吧?”罗鸢声音很是严厉,温思尔感觉下一秒就能被骂个狗血淋头。 “是,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温思尔困意顿然消散,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瞬间把稿子从头到尾想了个遍。 “没事,天使福利院的院长被带走调查了。你的稿子应该发不出去了。”罗鸢声音稍缓和。 “啊?”温思尔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犯事了,具体情况还在调查。” 温思尔还想问什么,罗鸢挂断了电话,“就这样,通知你一下,做个心理准备,没什么事就挂了。” 为您提供大神 浅浅色色 的《碎夏》最快更新 4. 枝桠长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