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 1. 楔子 柳弈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他就被光线晃了一下,下意识别过头去,将脑袋埋进身旁的某个热源里。 感觉到柳弈蹭自己肩窝的动作,戚山雨也醒了。他伸手揽住伴侣光裸的肩膀,哑着嗓子问:“醒了?” 柳弈一扭头,便发现扰了他清梦的罪魁祸首是没拉好的窗帘,东方的第一缕晨曦正透过那条缝隙投射进来,正正好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将脸重新埋了回去。 “现在几点了?” 柳弈含糊地问道。 戚山雨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差五分钟到六点。” “再睡半小时。” 柳弈手臂一展,环住戚山雨的脖子,抱紧了,熟练得像抱住一个自带体温的人形抱枕,“……等会儿,我陪你去晨跑……” 说罢眼他一闭就要再迷糊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大作,两人睡意全消,立刻就清醒了。 柳弈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简短的对话后,柳弈挂断了电话。 “有案子?” 戚山雨问道。 今天是周末,两人虽然不用上班,但轮到柳弈备班。在天刚亮这么个折磨人的点儿电话打进来,九成肯定就是单位有事找他了。 柳弈点了点头,“滨韵大道那边有人坠下了防波堤,总值让我过去看看。” 两句话的功夫,戚山雨已利落地换好了外出的T恤,正在套牛仔裤。 他朝柳弈点了点头,“好,我开车送你过去。” 鑫海市是个海滨城市,海岸线长且曲折。 这次出事的滨韵大道位于鑫海市的东端,虽是一条八车道的宽敞大道,但从周边楼盘的价格比核心城区便宜四分之三就能知道,它的位置相当偏僻。 清晨戚山雨载着柳弈,在导航的带领下一路往事发地点开。 沿途的车流越来越稀疏,渐渐的,整条路上除了他们一辆私家车,就只看得见轰隆隆开得飞快的货车,周边的高层建筑愈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厂房、树林和点缀在房前屋后的小片菜田。 终于,一小时后,戚山雨把车停在一个坡道下。 前方已停了若干辆警车,并拉起了明黄色的隔离带,穿各种制服的人来来去去,这阵仗,柳弈和戚山雨都眼熟得很。 两人下了车,戚山雨朝人群聚集处抬了抬下巴,“柳哥,你过去吧。” 虽然戚山雨是市局的刑警,不过这会儿事情不归他管,他就得老老实实呆在隔离带外面。 “我等会儿跟法研所的车回去。” 柳弈心知这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生怕他等得太久,“你先回家吧。” 戚山雨笑着点了点头。 柳弈看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伸手飞快地抱了戚山雨一下,然后将工作证挂到脖子上,一秒切换到工作状态,转身朝案发地点走去。 ### “老板!” 柳弈的研究生,因受伤耽搁了论文而延毕一年的江晓原果然比他先到了,这会儿正站在坡道下,探头探脑地等着。 他一看自家老板来了,立刻机灵地迎上去,给柳弈递上外勤服,朝身后的一条楼梯一指,“现场在上面呢。” “什么情况?” 柳弈问。 江晓原刚才已经上去描过一眼了,回答得很是流畅:“据说是有个夜钓的人喝高了,爬到防坡堤上看日出,结果不小心摔下去了,掉到乱石滩上,死了。” “明白了。” 柳弈点了点头。 警察把他们这些法医喊来,就是为了确定现场是不是单纯的意外。 于是他迅速套上外勤服,和江晓原一起顺着楼梯爬上了坡道。 这坡道大约两层楼高,顶部是较为平坦的一处开阔地,前方十多米处有一条长长的防波堤,差不多又有个两层楼的高度。 一位警察看到柳弈,立刻上前招呼:“柳主任,今天要麻烦你了。” 这名警官姓章,是戚山雨在市局的同事,跟夫夫俩都挺熟的。 他一看来的是柳弈,便伸着脖子朝坡道下看了看,果然看到还站在车旁的戚山雨,于是朝对方挥挥手,隔空打了个招呼。 “好说。” 柳弈朝他笑笑,“听说有人摔下防坡堤了?” “是。” 章警官边说边更详细地朝柳弈介绍案情: “今天凌晨大约四点半左右,有人打了120,说自己的男朋友喝醉了摔到防坡堤下面去了,120十五分钟后到达,医生们到现场看了看,发现人在坡下,位置太险了,他们既下不去,也没法把人弄上来,只得又给消防打了电话。” 柳弈一皱眉,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章警官继续说道: “大约五点一刻消防赶到,花了二十分钟用吊床把人弄上来了,医生检查了一下,说那人连瞳孔都散大固定了,肯定没救了,于是就通知了我们。” 柳弈一面心想果然现场被破坏得很彻底,一面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时间线。 说话间,三人爬上防波堤。 柳弈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停在水泥地上的盖着白布的尸体,远处还有几个制服警察围着两个人,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喏,目击证人和报警者。” 章警官顺着柳弈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那男的是死者的好友,两人今晚一起出来夜钓,女的是死者的未婚妻,说是来给他们送宵夜的。” 柳弈没急着掀白布看尸体,而是先走到防坡堤旁去看死者坠落的地方。 这条防波堤长约十五米,与海面大约有四层楼的落差。不过防坡堤的另一面并非直接与海面相连,而是有一片新月形状的乱石滩涂,岩石嶙峋,石头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浅灰色,柳弈仔细观察,果然看到了有一处颜色特别深,大约是被血迹浸染过。 柳弈转身问章警官:“消防是怎么下去的?” “从那边爬下去的。” 章警官指向防波堤的尽头——防波堤嵌在了岩壁里,与下方的滩涂有个陡峭但好歹算个坡度的斜面。 柳弈蹙起眉。 那陡坡确实不好爬,一个不小心失足栽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也难怪一开始120的医生说下不去。 “而且,不止是消防。” 这时,章警官又补充道:“死者的朋友和女友也是从那儿爬下去的。” “哦?” 柳弈很意外,他朝被制服警围着的俩“目击者”看了一眼,“他们也冒险爬下去了?是在医生来之前还是之后?” 章警官秒答:“我已经跟120的医生确认过了,是在他们来之前。” 柳弈闻言,眼神微闪,表情带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微妙。 江晓原惯于察言观色,看到老板这表情,便猜到对方八成觉得此案可疑了。他凑过去,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现在还不好说。” 柳弈却没有正面回答学生的提问,“我们先看看尸体。” ### 死者是个年轻男性,约莫二十后半的年纪,面目普通,不算帅,但也不难看,体型偏瘦,可能是长期热衷于户外活动的关系,皮肤晒成了偏棕的小麦色。 此时他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袖T恤与一件薄外套,配深色的休闲裤,裤脚挽到踝骨上方,左脚穿了一只黑色的男士凉鞋,三四十块一双的那种便宜货,右脚的鞋子则不翼而飞,不知是不是还落在滩涂上。 死者掉落时身体明显在乱石滩上磕碰过,衣裤刮出了不少破口,皮肤上也有长短大小不一的擦伤,血痕斑驳,死相很是凄惨。 “好重的酒味!” 一旁的江晓原抽了抽鼻子,感叹道:“他喝了不少吧?” 柳弈侧头瞥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随后,柳弈在江晓原的帮助下做了一些初步检查。 “怎么样?” 章警官凑过来,问:“人死了多久了?” 柳弈回答:“从尸温来看,大概差不多三个小时吧。” 章警官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分,“倒是跟报警的时间吻合。” 死者的女朋友在四点半左右打的120,说明人是在四点半前摔下去的,确实和现在差了约莫三个小时。 章警官又问:“能看出人是怎么死的吗?” “目前看来,致命伤应该在这里。” 柳弈指了指死者右侧颞部的一块肉眼可见的明显凹陷,伤口处皮开肉绽,“头骨骨裂了。” 章警官又问:“那么,他是不是摔死的?” 这个问题就十分尖锐了。 毕竟能造成头骨碎裂的原因很多,高坠只是其中之一。 “裂口呈不规则的三角形,有明显的出血,且血迹呈流柱状。” 柳弈说着,将死者的头往右边侧去,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虚空比划过颞部伤口附近的血迹,“你们看,在这个姿势下,血顺着他的右耳廓内侧的形状往下流,最后集中在耳屏处……” 他抬头看向自家学生,“这说明了什么呢?” ——来了,老板的随堂考! 江晓原即刻打起精神,脑中思绪如电,“这、这说明了是死者的生前伤!还有、他死后保持右侧头的姿势保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伤口的出血才会形成这种稳定的流柱形!” 柳弈含笑点头。 虽然江晓原因为紧张而稍稍有点结巴,但给出的答案倒是很让他满意。 “唔,如果是这样……” 章警官顺着师生两人的思路分析,“这么说,如果死者是在别处受伤,再移尸到防波堤下面的话,致命伤处的血迹形状应该不会这么稳定……这么说,他确实是摔下去的?” 柳弈没有急着下结论,“只要将伤口的形状与滩涂上那带血的石头的形状互相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章警官的视线停留在死者身上,目光犀利。 “不过即便死者是摔死的,也说不好他是自己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去的,还是……” 他转向两名目击者,幽幽说道:“还是被人给推下去的。” 的确,事发地点位置偏僻,几个路口虽有监控,但关键的防波堤上的情况却没有任何监控可以拍到,死者到底是失足摔落,还是遭人谋害,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实在不太好判断。 就在章警官因事态变得棘手而凝眉沉思时,柳弈却忽然开口了。 “关于这一点……” 他看向远处那一男一女,“我倒是觉得,那二位相当可疑。” 章警官是知道柳弈的厉害的,双眼一亮,“怎么说呢?” “关键的线索在这里。” 柳弈在尸体旁边蹲下,找江晓原要了一把镊子和一把笔形手电筒,将镊子塞进死者半张不闭的嘴里,尖端顶开死者的下唇,再将电筒的光束集中在了他下唇右侧粘膜处,“这里,有两个并排的小伤口。” 章警官凑近了仔细观察,果然在光圈中发现了两个很浅又很不明显的小挫伤。 那两个伤口约莫只有两三毫米长,其中一个像个“^”字,另一个是不太规则的线状。 它们实在很浅很不显眼,若不是柳弈特地用手电筒的光圈给他指出来,章警官都不晓得柳弈到底想让他看什么。 “啊呀!” 一旁的江晓原发出了一声惊呼:“——难道说!” “没错。” 柳弈点了点头,“我认为,他在摔下去以前,曾经有人用布一类的柔软的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这两个小伤口,就是在外力压迫他的面部时,死者自己的牙齿在口腔黏膜内侧留下的伤口。” 他转头朝“证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对章警官笑道: “我建议你检查检查那二位的随身物品,看看有没有毛巾、抹布一类的东西,上面很可能还残留着死者和凶手本人的生物痕迹。”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1. 楔子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1.face off-01 5月6日,星期五。 时间进入五月,气温明显回升,街上行人的衣式已隐隐有了初夏的气息。 柳弈今天有教学任务,下午到鑫海大学给学生们上课,回家比平常晚了些。他一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知道戚山雨已经快把晚饭做好了。 最近这两个月市局尚算清闲,需要刑警介入的案子陆续有一些,但都不算棘手,几个组分一分也就完事儿了。多亏了这样,戚山雨才能过上朝八晚五,每天准时回家的规律生活。 “小戚。” 柳弈将包放到玄关的柜子上,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从背后环住正在忙活的爱人的腰,伸头看了看,笑了,“很好,是我喜欢的红烧鱼。” “嗯,马上就好。” 戚山雨手持锅铲,利落地给半浸在汤汁里的鱼翻了个身,丝毫没受背后挂件的影响,“你去洗把脸,换好衣服就可以开饭了。” 柳弈侧头在戚山雨脸颊上啄了一口,转身快乐地去洗漱更衣了。 一个平常而又温馨的夜晚来临。 “对了,柳哥,上个月滨韵大道防波堤那桩杀人案,老章他们今天移交给检察院了。” 晚饭时,戚山雨跟柳弈提起了这个案子。 柳弈点了点头。 他对自己经手过的案子都记得很清楚。 经过尸检,柳弈可以肯定死者确实死于高坠导致的脑挫裂伤。 不过他在死者的下唇内侧黏膜处发现了牙印,怀疑有人曾用巾帕一类的物品捂过他的嘴。 其后,章警官在死者的朋友的钓鱼工具箱里发现了一条毛巾,柳弈从毛巾上检出了死者的皮屑和唾液斑,证明捂嘴的“凶器”就是这条毛巾。 最后,再加上死者体内的酒精浓度其实不高,远不到醉酒的程度,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倒霉兄弟不是失足,而是被人推下防坡堤的了。 只是属于法医的工作到这份儿上就结束了。调查凶手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杀的人,就是警察的活儿了。 “死者的女友出轨,和他的朋友好上了,再加上二人和死者都有金钱纠纷,于是决定合谋杀死者。” 戚山雨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那天晚上,死者的朋友约他一起去夜钓,凌晨三点多时,女友以‘送宵夜’为由,带着烤串、炒面和啤酒与他们汇合,又建议去附近的防波堤上看日出。” 他顿了顿,“在120接诊前约五十分钟,也就是三点四十分左右,防波堤楼梯处的监控拍到三人一同上去的画面。” 柳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因为熟悉的味道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原来如此。” “本来两人想将死者灌醉,但死者说自己宵夜吃撑了喝不下多少,快到天亮时又说衣服穿少了有点冷,想回家了。” 戚山雨给柳弈夹了一筷子鱼腹肉,接着说道: “于是那两人急了,男方用渔具里带的毛巾从后方捂住死者的嘴,女方则死命压制死者的双手,终于将人捂晕了过去。” 柳弈点了点头。 死者体重只有六十公斤,身材以男性的标准来说偏瘦削,而他的朋友则比他要明显高壮一圈,再加上他女友的协力,要将对方捂到缺氧昏迷,还是能做到的。 戚山雨将最后一段说完: “然后,两人合力将死者拖到防波堤边缘,把人给扔了下去。事后他们还冒险爬到乱石滩上,确定人当真死了以后,才打电话叫的120。” 柳弈点了点头。 现在虽然到处是监控,但在监控覆盖不到的地方,留存在死者身上的线索往往会成为破案的关键——这或许就是法医学存在并持续发展的重要原因。 ### 旧案聊完,两人专心吃饭。 一顿饭快到尾声,柳弈正往碗里盛牛骨汤的时候,二人的手机以相差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毫无疑问,此等状况只意味着一件事——又发生了案子,而且是需要刑警和法医同时到场的恶性案件。 柳弈和戚山雨各自接了电话,与对面一通交流之后,明确了此行的目的地。 两人快速收拾了一下餐桌,重新换上外出的服装,一同驱车前往。 在戚山雨开车的时间里,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柳弈用手机飞快地搜索了一下与本案相关的基本情况。 发生凶案的地点名叫“清泉小筑”。 柳弈在鑫海市工作的时间不长,将将只有两年,不过也听说过这个楼盘的名字。 它位于本市南侧,是一个开发了有些年头的别墅区。 从平面图上看,出了人命的“玉兰街12号”位于整个楼盘的最南侧,是一栋独立的三层的带前后花园与私人停车位的别墅,价值不菲。 “唔,这个案子……有点儿棘手啊。” 柳弈接着搜索死者的身份。 “玉兰街12号”的屋主,同时也是本案的受害人,是一个名叫钟允儿的女孩,今年只有二十一岁。 之所以说“有点儿棘手”,是因为钟允儿的身份特殊,只要她的死讯一传开,必定会引起公众的热切关注。 钟允儿是个很有钱的女孩儿。 她是家中独女,母亲早年死于车祸,父亲是本地实业家,两年前因癌症不幸去世,死后给她留了大几亿的遗产。 钟允儿自知自己年纪小又不是经商的料,于是在律师的协助下将父亲留给她的公司和工厂全数转让,再将这钱拿去财产信托,只靠吃利息也能躺平八辈子了。 在那之后,大专学服装设计的钟允儿玩票性质地搞了个设计工作室,并热衷于当个备受追捧的网红。 她平时没事做做直播,卖卖自己设计的漂亮衣裙,分享低调奢侈的日常生活,过得十分滋润,堪称让无数同龄人大呼“偷我人生”的究极赢家。 可这么一个在网上小有名气的人生赢家,却在今天在自己家遭人袭击,一把匕首扎入胸口,命丧黄泉了。 “现在她遇袭身亡的事还没传出去。” 柳弈点开钟允儿的小绿书账号,翻看她上传的视频,“可只要她的死讯一传开,舆论肯定要炸锅。” 戚山雨点头,神色严峻,“据说报案者是她的丈夫?” “嗯。” 柳弈说道: “严格来说,是她的丈夫和邻居。” 是的,钟允儿已经结婚了。 她的丈夫名叫汤俊明,比她大三岁,今年二十四,去年才大学毕业,学的是法律,现在正在他爸的律师事务所实习。 在柳弈念汤俊明的资料时,戚山雨耳尖地捕捉到了一个名词,“律师?” 柳弈侧头,双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了。 他就知道自家小戚警官肯定能注意到这点。 “对。” 柳弈回答:“汤俊明的父亲是本地一个挺有名的律师,自己开了间律所,一直是钟允儿父亲信赖的合作伙伴,钟父死后,也是他替钟允儿处理遗产问题的。” 与热衷于获得粉丝关注的钟允儿不同,她的丈夫汤俊明是个很低调的人。 他在钟允儿各类社交平台上的存在感并不强,除了妻子主动发布的秀恩爱的合照,以及逢年过节纪念日的礼物或是蛋糕之外,就再没有更多的痕迹了。 不过如今的社会,只要知道对方的姓名长相,便一定能顺藤摸瓜,翻出更多信息。 时间紧迫,柳弈来不及仔细搜索,只顺着汤俊明的大名摸进了他的大学校友录。 网页上的汤俊明穿着学士服,笑得一脸灿烂,面容虽不及戚山雨俊美,更不如柳弈漂亮,但确确实实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且成绩不错,人缘也颇佳。 加上他老爸是个大律师,自己又是名校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继承父亲衣钵指日可待,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位前途可期的优秀男士,难怪能让身为白富美的钟允儿倾心下嫁。 ### 三十分钟后,柳弈和戚山雨赶到了现场。 “柳哥,尸体在后院里。” 戚山雨的搭档林郁清比他们早到一点儿,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民警交接过了。 经过去年数个大案的锻炼,林郁清早非昔日吴下阿蒙。 他在面对血淋淋的死亡现场时,已能表现得从容淡定、有条不紊,且发挥了自己几乎堪称过目不忘的优秀记忆力,用机关枪一样的语速,飞快地向柳、戚二人解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死者钟允儿,女,二十一岁,与丈夫汤俊明居住在这栋别墅里。平时工作日时汤俊明要上班,钟允儿多半自己在家,做做直播什么的。” 林郁清说道: “今天傍晚六点二十分,汤俊明照常下班,将车在前面的小停车场停好之后步行回家,在开前院门时刚好遇到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也放学回家。因为钟允儿先前答应了让那小姑娘剪些紫薇花,于是汤俊明招呼她一块儿进门。” 柳弈和戚山雨交换了一个对视,不过谁都没有开口打断林郁清。 于是林郁清接着说道: “汤俊明回家时喊了几声,没听到钟允儿的回应,以为她出去了,就招呼邻居家小姑娘跟他去后院剪紫薇花。结果他们一踏进院子,就看到钟允儿倒卧在后院的护栏旁,浑身是血,一动也不动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2. 1.face off-01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1.face off-02 因别墅成为了凶案现场,为保护现场痕迹,已进行了清场。 至于身为第一发现人的汤俊明,以及邻居家才刚刚上高中的女孩儿,听说二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小姑娘当时就觉得头晕胸闷,吐了一轮,腿软得走不动路,被家长先行接回家休息压惊去了。死者丈夫汤俊明则被警察带到最近一个物业管理点暂时安置,等待他缓过劲儿后再接受问话。 “钟允儿的遗体在后院,这边走。” 林郁清领着柳弈和戚山雨经过前院,进入别墅玄关,又径直穿过装潢得十分奢华的客厅,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推开客厅尽头一扇虚掩的玻璃门,进入了后院。 后院里贴边站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了柳弈的研究生江晓原,以及另外一位姓高的年轻法医。 柳弈左右四顾,“要去后院只能走这个门吗?” “是。” 林郁清把这别墅的平面图记得很熟,想也不想就回答:“后院没有独立通往外面的门,除非翻墙,不然只能从这扇玻璃门走。” “明白了。” 柳弈微笑点头,心中甚为安慰。 想当初,他初见小林警官时,对方还是个刚刚从办公室转来一线的菜鸟,见血就难受,做事又慌乱,兼之体能不佳战力不够,像走错了门的文弱书生,市局刑警大队的警官们几乎都委婉地劝过他不如调回文职岗。 现在一年过去了,林郁清已在工作的重压下飞速成长,皮肤晒黑了,身板壮实了,行事稳重了,虽然面相还是柔和的,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然慢慢拉拔起来,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刑警了。 柳弈怀着看后辈成才老怀欣慰的心情,温柔地瞥了林郁清一眼,走到女孩身旁。 钟允儿仰面倒地,双目闭合,嘴唇微张,维持在一个痛苦扭曲的表情上。 她穿着一条米色长袖的连衣裙,式样宽松,显得十分居家。裙子外套了一条灰色的园艺围裙,似乎正在整理园中花木的样子。 一把英吉沙小刀扎入了她的左胸,一直深没到接近刀柄的位置,鲜血从伤口处晕出,已将她的半边围裙染成了接近黑色的深红,凭柳弈等人的经验,刀尖刺入的位置绝对能扎破她的心脏。 “真狠啊,这一刀。” 柳弈没有看到别的伤口,受害人手上也没有抵抗创,说明凶手极可能在钟允儿毫无防备时一刀刺出,正中要害。 戚山雨也蹙起了眉。 他左右打量四周的环境,又仔细观察钟允儿倒地的姿势,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柳法医。” 小戚警官在人前向来不会直接叫柳弈“柳哥”,哪怕在场起码一半人都知道柳弈是他对象,“我觉得,凶手可能是隔着栅栏,从外面刺了她一刀的。” 之所以作此推想,是因为戚山雨发现钟允儿倒地时脚朝着院子的栅栏,且从血迹的范围和形状来看,被害人受伤后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直接倒地了。 但柳弈却没有回答他。 只见柳弈忽然掏出别在胸前的笔形手电筒,扒开钟允儿的眼皮,将光柱照到她的眼球上——先检查了左边,又检查了右边。 然后他将电筒插回胸前,二话不说摘掉自己右手的橡胶薄膜手套,朝死者伸出了手。 众人:“??” 柳弈将手指搭在了钟允儿的颈侧,神情严峻,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半分钟之后,柳弈忽然以平常绝不会有的音量大声喊道: “钟允儿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快!叫救护车!”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钟允儿被救护车接走,送往最近一家有条件进行紧急开胸手术的大医院。 江晓原和小高法医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噤若寒蝉,表情苍白,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他们俩跟法研所的车子来,比柳弈早到了十几分钟。当时120的医生也是刚到,二人就看着他用听诊器听了“死者”的呼吸和心跳、伸手摸了她的脉搏,也检查了瞳孔。 两人也跟着医生检查了一下,当时他们既听不到呼吸音,也听不到心音,用电筒照瞳孔也没什么变化,甚至连皮肤触上去都是凉凉的,于是谁也没有发现钟允儿竟然还活着。 “这个、那个……老板……” 江晓原缩在柳弈身后,弱弱地解释:“对不起……刚才我、我们确实听过她的胸口了……还、还有……那个,脉搏也……” 还有一句话,江晓原没敢说:那刀子的位置一看就是正中心脏,扎得又那么深,以钟允儿那纤细单薄的体型,搞不好刀刃都要扎透胸腔直接成贯通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柳弈回头,以为要挨训的江晓原和小高法医立刻条件反射一个立正,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柳弈的反应倒是比他们想象中的平静许多。 “她应该是伤情太重,人以处于濒死状态,失血休克了。” 柳弈说道:“你们听诊听不到呼吸音,很可能是因为肺部被血液填充造成肺不张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心音和脉搏也极细弱,不仔细检查,确实很难察觉。” 江晓原擦了擦冷汗,“那老板你是怎么发现她还活着的?” 柳弈说道:“虽然很微弱,但她的瞳孔还有对光反射。” 江晓原和小高法医一起发出了一声“啊!”的感叹。 对光反射分是指瞳孔被光照射时的变化。 正常人的眼睛在受到光线刺激后,瞳孔会立即缩小,移开光源后瞳孔又会迅速复原。但重伤濒死或者昏迷的病人,瞳孔对光反射就会很迟钝,甚至干脆消失。 柳弈正是注意到了急诊医生和两位法医都没注意到的钟允儿那微弱的瞳孔变化,才发现人还剩一口气,将人送去了医院。 “可是……” 小高法医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嘟哝: “那刀伤的位置……就算送去医院也……” 柳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警官们也神色严峻,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模样。 确实,任谁都看得出,一刀正中心脏,即便没有当场死亡,在如此巨大的失血量下,大概率遭不住心脏破裂修补术的折腾,多半要么死在送医路上,要么死在手术台上,这桩案子九成还是会变成杀人案。 “总之,我们先开始吧。” 柳弈对江晓原和小高法医笑了笑,“‘人’不在了,现场还是在的,我们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 作为一个伤人几近致死案的现场,钟允儿家里的线索却少得可怜。 柳弈等人仔细检查过所有可能当做“入口”的地方,没有发现有暴力闯入的迹象,也没有在后院之外的地方发现可疑的脚印、血迹之类的可能与凶案有关的痕迹。 玉兰街12号的前院正门装了可视门铃,戚山雨和林郁清检查了内存卡里的内容。 监控摄像头的可视范围约为120度,监控距离大约两米左右。 根据内存卡里的记录,钟允儿今天一整天都没出过门。 早上八点十五分,钟允儿的丈夫去上班,带上门后身影就消失在了镜头之外。 早上十一半时,外卖小哥给她送了一份午餐。 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到傍晚五点半,陆续有三个不同的快递员来给她送了大小一共五件快递。 前两回小哥都直接把包裹放在院门口就走了。 第三次因为需要收件人亲签,顺风小哥按了门铃,摄像头清楚拍到钟允儿开门出来,穿着她遇袭时那件米色的宽松长裙,只是没有套围裙。她在小哥递过来的电子屏上签了名之后,还和对方唠嗑了两句,才抱着大包小包回屋去了。 林郁清盯着监控记录下方的“17:32:12”,对搭档说道:“这么看来,至少在五点半前,钟允儿还活得好好的。” 戚山雨点了点头。 下一段监控是六点四十二分,汤俊明和邻居小姑娘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内,二人的表情都很轻松。 汤俊明摁了门铃,铃声响过两遍,钟允儿没来应门,于是汤俊明一边回头不知和女孩儿说了些什么,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 作为本案的第一发现人和难以避免的嫌疑对象,汤俊明明确给出了自己今天下午的行动轨迹: 他父亲的律所六点下班,从律所开车回家需要半小时,再加上停车和步行的时间,回到家差不多就是监控里的这个点儿了。 要明确汤俊明今天的下班时间再简单不过。 不管是公司的同事、门卫的证言,还是打卡记录都表明,汤俊明今天并没有早退,而是规规矩矩地在律所呆到六点才离开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吧?” 一旁刚刚采完指纹的江晓原旁听完戚山雨和林郁清的对话,忍不住探过头来。 基于“若是年轻女性遇害,首先从她身边的异性关系进行排查”的认知,小江同学说道: “汤俊明完全可以停好车以后迅速跑到后院去,然后隔着篱笆墙刺妻子一刀,再跑回前院,假装自己刚刚回来吧?” “不可能。” 柳弈正好带着高法医从外头回来,听到自家学生的猜测,立刻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这个方法,他用不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3. 1.face off-02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1.face off-03 江晓原很好奇柳弈为什么这么说。 柳主任回答:“因为这房子的位置不允许。” 柳弈刚才带着高法医勘察外围情况,已将玉兰街12号的周边详细排查过一遍了。 这栋别墅位于整个楼盘的最南侧,与其他结构和外形基本上完全相似的三栋别墅排成一条直线,每栋别墅间隔约十五米,中间以带护栏的绿化带隔开。 这四间别墅前后都是一条直路,前面是与正门相对的“玉兰街”,后面是能经过各间别墅后院的“玉兰横街”。 只是前后这两条路并不相通。 若是凶手真是从后院隔着篱笆袭击了钟允儿,他就必须走后面那条“玉兰横街”。 那么他或者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主干道上就拐进“玉兰横街”,要么就翻越别墅与别墅之间的绿化带。 “物业在主干道上装了防盗监控,我们让保安查过了,监控清楚地拍到汤俊明走的是玉兰街,没有拐进岔道。” 柳弈说道: “而且我们刚才仔细地检查过绿化带了。洒水装置每天傍晚五点准时启动,绿化带里的泥巴到现在还是湿的,如果有人翻越,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江晓原听明白了:“没有发现痕迹,证明汤俊明没翻过篱笆……” 确实,冒险翻绿化带的风险太大了。 踩在湿泥上的脚印、鞋子或裤腿可能沾上的泥巴和草叶等等,都会变成锁定真凶的重要证据。 即便凶手当真是汤俊明,小江同学也觉得他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对了,保安还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柳弈朝不约而同转向他的众人笑了笑,一字一顿说道: “监控拍到了嫌疑人的样子。” ### 晚上九点半,戚山雨和林郁清,以及柳弈和江晓原等法医赶到鑫海市第二医院,在手术室门外见到了钟允儿的丈夫汤俊明。 此时的汤俊明仍然穿着他进家门时的那身衬衣和西裤,衬衣的下摆蹭了些血污,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乱得像个鸟窝一样,脸颊上沾满横七竖八的痕迹,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干透后留下的。 他身旁还有一男一女,看来应该是他的亲戚、朋友或是同事,正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他的模样。 看到戚山雨和柳弈等人来了,汤俊明连忙站起身。 “警官同志,允儿她……”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哽咽住了。 汤俊明身旁的男女连忙凑上前,代替他把话说完。 钟允儿已经送进手术室了,签字时医生给他们交了底,说伤情极其凶险,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手术可能会做挺久的,让我们不要着急。” 年纪稍大些的女士姓李,是汤俊明律所里的师姐。 在老板不在,汤俊明又慌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李律师自动担当起了主心骨的作用,语气冷静,条理清晰:“我和小陈会在这里陪着小汤,直到钟小姐做完手术为止。” 说着她回头,拍了拍汤俊明的胳膊,示意他放宽心。 “好的。” 戚山雨对这个处理没意见。 他想了想,又问:“你们跟汤文耀先生联系过了吗?” 汤文耀就是汤俊明的父亲,律所的法人,同时也是帮钟允儿办理遗产继承手续以及财产信托的律师。 在发现钟允儿的“尸体”时,警方就第一时间打了他的电话。 电话里的汤文耀表现得极其震惊,并告诉他们自己在邻市开会,现在会立刻赶回来,开车大约需要三个小时的样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联系过了。” 李律师连忙回答:“老板说他已经下高速了,会直接赶来二院这边,大概再过半小时就能到。” 戚山雨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照片,递给汤俊明,“汤先生,得麻烦你看看这个。” 汤俊明吓了一跳,“什、什么?” “今天下午六点十五分,监控拍到这个人进入玉兰横街,六点三十二分时又匆匆离开。” 戚山雨问:“汤先生,你认得他吗?” 根据可视门铃的监控记录,钟允儿遇袭的时间只可能在下午五点半她收了快递之后,到六点四十分她丈夫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 在这个时间段里,设置在主干道上的监控只拍到一个男人拐进玉兰横街的身影,于是他便成了唯一一个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 汤俊明仿佛因为受刺激过度而反应迟钝,没能完全理解戚山雨的意思,只愣愣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照片。 他的两名同事也凑过去看。 监控摄像头拍到的是一个身形中等,衣着打扮看起来稍有些年纪的男性。 那人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含胸低头,头上戴一顶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还戴了个大口罩,在帽子和口罩的双重遮掩下,根本无法辨认出长相。 若是放在从前,他这副藏头露尾的模样一定很引人瞩目,甚至可能被保安当成可疑人物直接拦截下来。 可自从疫情开始之后,街上戴口罩的人多了去了,任谁也不会多看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一眼。 “……” 汤俊明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见过他……” 另外两名律师也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戚山雨收回照片,继续问道: “你和你太太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产生矛盾?或者你知不知道有没有谁可能会对你们不利的?” “没有……” 汤俊明痛苦地摇头,“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谁会做那种事……但我想不出答案啊!” 他表示他们夫妻俩平日里人际关系都处理得不错,也没和什么人结仇,更别说有谁会恨他们恨到要杀人的程度了。 但戚山雨仍然不放弃:“那么,你们最近有碰到过什么可疑人员吗?” 终于,这一次,汤俊明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说到这个……” 他皱起眉,仿佛在竭力回忆: “我自己是没碰到过……但是上周末,我爸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阿姨提起过她买菜回来那会儿曾经看到有人站在我们院子外扒拉着栏杆往里头看,她一问对方是干什么的,那人马上转头走了。” 汤俊明口中的“阿姨”,是他们雇佣的家政,一周会来他们家三次,搞搞卫生再做做饭什么的。 戚山雨记下了家政阿姨的联系方式。 “啊,对了!” 汤俊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大声叫道: “阿姨说那人左手手臂上有一个很大的疤!像是条大蜈蚣似的!”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众人顿时双眼一亮。 戚山雨和林郁清正待细问,没想到汤俊明下一句同样信息量巨大: “当时我爸听了阿姨的话脸就拉下来了,我还听到他嘟哝了一句‘不会是那个人吧’?可我问他是谁,他又不肯说了……” ### 半小时后,汤俊明的父亲汤文耀匆匆赶到,在询问了儿媳妇的情况,得知钟允儿还在抢救之后,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倒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足足十分钟才缓过劲儿来。 “警察同志,你们刚才说有问题想问我……” 汤文耀疲倦地抬起头,眼窝深陷,神情颓然,仿佛叹息一般道:“你们问吧……” 于是戚山雨给他看了监控截图,又问了先前问过他儿子的同样的问题。 “照片里的这个人,我认不出来。” 汤大律师仔细辨认过之后,首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说是跟我们……不,准确的说是跟我有仇的人,我倒是想到一个……” 林郁清忍不住追问:“是谁?” “上周我到儿子他们家吃饭时,万阿姨……哦,就是允儿请的家政,她说她看到一个男人在屋外探头探脑的……其实我在她提到那人胳膊上有伤疤的时候就该警觉的!都是我的错!” 汤文耀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乱了一头花白的头发,“我、我是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 戚山雨技巧性地打断他:“请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瞿从光,算是……我的学弟吧。” 汤文耀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投向医院白得甚至有些刺眼的墙壁,“那是在二十……嗯,我想想……对了,已经是整整二十五年前的事了……” 这时间跨度远比料想中的要大得多,戚山雨又确定了一次:“您是说二十五年前?” 汤耀文颔首,转头看向还守在手术室前的儿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嗯,那时候我还没和我前妻结婚,俊明也还没出生呢。” 戚山雨追问:“你和那个叫‘瞿从光’的人有什么恩怨?” “瞿从光那家伙……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说到此处,仿佛情绪被回忆触动,汤耀文双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他强=暴了我当时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的前妻!”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4. 1.face off-03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1.face off-04 接下来,汤耀文讲述了一个跟他自己相关的陈年旧案。 二十五年前,他的事务所刚刚起步,资金不足,养不起太多文员,日常杂务只能靠招些工读生来干。 瞿从光就是他当时招的一个工读生。 当年的瞿从光只有十九岁,是鑫海大学法律系的大二学生。 在那年头,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尤其是名牌大学的好专业,人人都是天之骄子般令人艳羡的存在。 瞿从光老家是农村的,家里很穷又父母双亡,还要拉扯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妹妹,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全靠老家亲人接济和自己工读的收入维持生活。 汤耀文知道了瞿从光的情况后,觉得他很不容易,于是对他特别关照,不仅工资开得体面,有时还会自掏腰包请他吃顿饭什么的。 “……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他居然会……” 说到这里,汤耀文面露痛苦之色,仿佛难以置信般,用力摇了几下头,“他平常干活很认真也很卖力,脾气也好,成绩又不错……到底为什么要自毁前途,做出那么……的事啊!” 与律所老板汤耀文混熟了以后,瞿从光曾经多次到过汤耀文当时的住处,送送文件、拿拿东西什么的。 有时候碰上汤耀文的活儿干不完了,瞿从光还会留下来帮忙,一个不小心耽搁到饭点儿,汤耀文就会招待他在家吃饭,甚至还会留宿。 汤耀文当时的女朋友,也是后来的妻子李琴也是学法律的,只是没有工作,而是提前当了“全职太太”,在家照顾男朋友的生活起居。 李琴长得很漂亮,性格又温柔亲切,瞿从光与她碰面的次数多了,渐渐就生出了仰慕之情。 “其实我那时就注意到了……瞿从光跟阿琴说话都不敢抬头看她……” 汤耀文叹息道:“可我只以为他是少年慕艾,害羞得厉害而已……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二十五年前,八月中旬的某一日,汤耀文照例将做不完的工作带回家加班,彼时已要升上大三的瞿从光也来帮忙。 那天他们一直忙到晚上接近十点才忙完,汤耀文觉得时间太晚了,安排他睡在自己家里,瞿从光也爽快地答应了。这时李琴给他们准备了夜宵,两人配着啤酒搓了一顿之后,就各自洗漱休息了。 原本只是平静而普通的一晚。 “没想到……我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口渴渴醒了,发现阿琴不在我身边,还听到客厅处传来奇怪的动静……” 说到这里,汤耀文的声音带出了明显的颤音,显然,虽然已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年,这段记忆仍然让他感觉痛苦而又屈辱: “我推开门一看,就看到客厅的地毯上,瞿从光压在阿琴身上,正……正在……” 他的声音哽住了,许久没能继续说下去。 戚山雨和林郁清没有催促他,只等他平复情绪。 半分钟之后,汤耀文才接着往下说。 “看到我开门出来,瞿从光吓傻了,哭着他只是喝高了鬼迷心窍,求我原谅他……呵,怎么可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就当着他的面报了警,但没等警察赶来,他就跑了!” 一旁的林郁清蹙起眉,“‘跑了’是什么意思?” “‘跑了’就是跑了!畏罪潜逃了!” 汤耀文说道: “他连行李都没拿,丢下还没成年的妹妹就跑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反正从此之后就再也找不着人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面面相觑,都对这个发展深感意外。 “总之,□□那么大的事,警察当然要立案的,瞿从光也就成通缉犯了!” 汤耀文越说越愤懑:“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就是没能抓到他!” 与现在不同,当年的个人信息采集系统还很不完善,可以钻的空子很多,天桥下花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一张假的证件,火车或者长途汽车购票也无需实名。 部分犯罪分子做下了案件以后不愿接受法律制裁,往往选择潜逃他乡,躲得好的经常一躲就是几十年,甚至可能不知何时已然悄悄改头换面,用新身份回归社会了。 “我记得很清楚,瞿从光手臂上有一条挺大的疤痕。” 汤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右前臂:“大概在这里,像条蜈蚣似的。我以前问过他是怎么弄的,他说是小时候在家干农活时被镰刀划伤的,缝了好多针。” 他对警官们说道: “所以当万阿姨说他看到的那个男人手臂上有条疤的时候,我就想到会不会是瞿从光了。” ### 5月7日,星期六。 凌晨三点,二院传来消息,经过一轮急诊手术后,钟允儿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但因为失血太多、伤情太重,女孩儿昏迷的程度很深,最终能不能醒来,连医生也说不准。 得知人已送入ICU之后,柳弈带着现场勘察采样的物证先回了法研所,戚山雨则和搭档林郁清一起返回市局。 而这时网红名媛在自家遇袭的消息已经在网上传开了,词条缀上了热搜的尾巴,且还在以小时为单位,一点点往上爬。 可想而知,等天亮了以后,又将会是一场全民热议的舆论风暴。 对此,戚山雨的顶头上司,刑警大队的队长沈遵连夜赶回市局,指导督促破案之余,还要准备应付接下来的舆情压力,最大限度保证手下的一众刑警得以集中精力,不受外界干扰。 戚山雨和林郁清在值班室里囫囵睡了一觉,疲倦稍缓后,就又全情投入到案情调查之中了。 下午两点半,柳弈带着他的研究生江晓原来了市局,刚好赶上专案组准备开会。 会议室里的都是柳弈认识的老熟人了,皆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原因无他,作为合作多次的搭档,市局里的一众老刑警都对这位法研所病理科一把手的能力十分信任,觉得他一定能给案情带来一些很有用的突破性线索。 然而很可惜,柳弈这次要让他们失望了。 “很抱歉,我那边没什么有用的进展。” 柳弈很遗憾地一摊手。 “别墅范围内找到的所有新鲜指纹都是属于钟允儿、汤律师父子,还有家政阿姨万蕙兰的……哦,门铃和门板边缘还扫到几枚顺风快递员的。” 柳主任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搁到会议桌上。 “凶器是这个,英吉沙小刀,全长二十四厘米,刃长十四厘米。我们只在上面检出伤者钟允儿的血样和她本人的指纹,没有罪犯的。” 他顿了顿,“鉴于别墅内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痕迹,我们认为罪犯极可能是隔着围栏与院子里的钟允儿搭话,趁其不备突然拔刀刺中了她的胸口。” 警官们同意柳弈的推测,但这相当于“毫无进展”的现场勘察结果难免让他们感觉沮丧。 今天早上,戚山雨和林郁清已找帮钟允儿做家政的万惠兰问过话了。 万惠兰肯定了自己上周末曾经见过一个可疑男人的说辞。 她说那人戴了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长相,但肯定不是年轻人,起码得四五十岁往上了。 当时那人就在院子附近徘徊,还扒拉开三角梅的枝条往里头窥视,行迹很是可疑。于是她大喊了一声“干什么的?”,对方似乎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不见影儿了。 戚山雨又问万惠兰那人的身形特点,万惠兰却不太能答得上来,只说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挺普通一男的,唯一特别的是他那时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处,右侧前臂上有一道很显眼的蜈蚣一样的伤疤。 这时记忆力很好的林郁清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于是追问道:“万阿姨,你怎么确定那人的疤痕在右手上呢?” “哦,因为当时他是这么站着的。” 万惠兰摆了个右半边身子向着林郁清的姿势,“他右边的胳膊正好对着我,那疤痕好明显的,我一眼就看到了!” “清泉小筑”的监控记录每三天就会被覆盖掉,故而上周末的监控视频已不可查。不过万惠兰描述的可疑男子的特征与案发当天监控拍到的嫌疑人的特征基本吻合,二者为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高。 “不仅知道先去现场踩点,还能把自己的长相遮掩得那么严实,动手时也没留下破绽……” 这时,一名警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说明犯人不仅很谨慎,还挺有反侦察意识的?”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感。 开会时,戚山雨就坐在柳弈对面,他注意到,自家柳哥微微蹙了蹙眉——那不是赞同的神色,反像是对什么东西感到疑惑的样子。 “不过,这人真是当年那个逃犯吗?” 又有警官说道:“就是那名叫瞿从光的强=奸犯。” “瞿从光的卷宗,我们也调出来了。” 林郁清起身,拆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抽出一页复印件放到投影仪下,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确实如汤文耀所言,瞿从光至今在逃,仍未落网。”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5. 1.face off-04 免费阅读.[.aishu55.cc] 6. 1.face off-05 即便是鑫海市这样的一线大城市,二十五年前电脑办公也还不够普及。 瞿从光的卷宗是手写的,在档案柜里保存了这么多年,墨水已不可避免地褪色了。好在当年负责该案的刑警字迹工整,虽墨迹有些淡,不过阅读起来并不困难。 二十五年前,也就是199×年的8月19日凌晨四点二十分,110接到汤文耀律师的报警电话,称女友李琴遭人强=暴,施暴者是他律所的工读生瞿从光。 附近的民警在十五分钟后赶到,但到达现场时,瞿从光已经逃跑了。 其后,法医在受害人李琴身上找到了遭受暴力侵犯的痕迹,包括两条手臂上的多处淤痕和擦挫伤,私密部位的撕裂伤等等,李琴的指甲里还有瞿从光的皮屑与血迹,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贴身衣物上检出了属于瞿从光的唾液。 这些证据立案绰绰有余。 然而立案是立案了,一直追捕不到嫌疑人就没办法审讯,案子也就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直到今时今日,仍然压在档案室里,没能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卷宗里附了瞿从光当年的照片,有证件照,也有生活照。 相片里的青年有一张青涩的脸,似乎不习惯面对镜头,唇线下意识地抿紧了,看起来十分严肃。 瞿从光五官端正,却缺乏辨识度,挑不出毛病,但也说不出优点,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青年,想必二十五年之后,已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了。 而且若是瞿从光当真已用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假身份改头换面,那么他或许做过整容手术,颜面特征变化后,想要将他从人堆里揪出来必定更不容易。 “请各位看这张照片。” 林郁清将瞿从光的一张生活照放到了投影仪上。 照片里的青年穿了一件短袖T恤,林郁清调整投影仪的焦距,将照片中的男人的右臂放到最大。 过塑的旧照片难以避免地有一种雾蒙蒙的模糊感,放到最大之后,众人只能看到他的右前臂外侧似乎有一道斑斑驳驳的痕迹,从腕部一直延伸到肘前。 有个警官摸了摸下巴,“这就是汤耀文说的瞿从光手上的伤疤是吗?” “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清楚的一张照片了。” 林郁清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也只能看个大概了。” 在场的诸位警官皆神色凝重。 一个潜逃了二十五年的犯人,为报复前雇主,一刀将他的儿媳妇捅成了重伤。 而警方既不知这人目前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姓名,更不知他在何处落脚,唯一的线索就是他右臂上的伤疤——要将这么一号人物从人堆里捞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排查起来的工作量大到想想就让人心生焦虑。 ### “对了,我要提醒你们注意一点。” 这时,一直没怎么发言,只旁听众人讨论的沈遵沈大队开了尊口: “别只盯着监控拍到的可疑分子,钟允儿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异性问题你们调查过了吗?还有她的丈夫和公公有没有疑点?” 身为市局刑警大队的一把手,沈遵总有种老刑警的执着。 他觉得,尽管这次的案件已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嫌疑人,但嫌疑人的身份不能只凭某个人的一面之词,还得从多方面考虑,尤其是那些最常见、最无聊,却也最切实的动机。 “关于这两点,我们初步调查过了。” 林郁清不用翻开资料就侃侃而谈。 他刚进市局的时候很怕沈遵,连带着在他面前发言都会结巴,和现在说话大方流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钟允儿自己搞了个小规模的自媒体工作室,包括她在内,一共就四个人。她自己是主播,剩下的一个是文案,两个是后期,负责剪辑配乐和做点简单特效。但那三人都不在鑫海市本地居住,平常都是网上办公的,联络也是用微信或是视频会议。” 钟允儿的自媒体工作室不怎么赚钱,但她本来就是个有钱到可以躺平三辈子的富二代千金大小姐,开工作室做网红是兴趣爱好,根本不在乎那么一点儿亏损,她给员工们开的工资不少,也不要求他们艹什么业绩,三人平日里除了完成工作室的工作之外,还能私下里接些外快什么的,算是一份很不错的职业了。 林郁清简单解释了一下工作室的情况,补充了一句结论:“那三人跟钟允儿没有矛盾,也没有金钱纠纷,加上住得都挺远的,近期没有离开居住地的记录,应该可以排除嫌疑。” 沈遵微一颔首,又问:“那么,男女关系方面呢?” “关于这点,倒是有查到一点儿情况。” 负责电子证据勘察的是个清秀斯文的女警,她接过了这个问题:“钟允儿的微信里有一个经常聊天的账号,两人的对话有过明显的暧昧迹象。” 她顿了顿,补充道: “除了微信之外,她在其他两个平台上也和几个粉丝有过言辞暧昧的私信记录,我们正准备逐一排查。” “不止一个暧昧对象吗?” 沈遵闻言蹙起眉,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短胡茬,“她不是刚结婚不久吗?和丈夫关系不好?” “这倒也不是。” 林郁清摇了摇头,“就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汤俊明和钟允儿两夫妻的感情挺不错的。至少在相熟的亲戚、朋友、同事面前,两人可谓模范夫妻了。” “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能说明问题。” 沈遵的神情愈发严肃,“钟允儿没有其他直系亲戚了吧?如果她死了,那么几个亿的遗产就全归她丈夫汤俊明了。” ——为了钱,这确实是最实际不过的杀人理由。 只是怀疑归怀疑,就目前的调查情况而言,不管是汤俊明还是汤文耀,两人不存在犯罪的动机,更不存在犯罪的时间。 汤家父子俩都有很稳定很体面的工作,律所经营状况良好、口碑甚佳,两人也没有高额投资或是债务问题,就二人目前的经济情况而言,根本没有理由铤而走险干那谋财害命的勾当。 更何况,两人都有再明确不过的不在场证明。 案发当日,汤文耀汤大律师在邻市开了一天的会,有起码两位数的证人能证明案发时段他不在鑫海市。 儿子汤俊明则像平常一样正常上班下班,加上监控和现场情况的双重佐证,他也不可能是凶手。 “汤文耀的律师事务所刚刚发表声明了,措辞挺客气的,说是会全力配合调查,相信我们一定很快会将凶徒逮捕归案云云……面子功夫倒是做得漂亮!” 沈遵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目光在会议桌旁绕了一圈,脸色沉郁: “凭我的直觉,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总之,先找到监控里那男人再说!” ### 下午五点,会议结束。 本来这会儿已是下班时间了,可一但发生了这种社会影响恶劣的大案,尤其是凶徒还在逃的时候,专案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玩命加班,没法子正常作息的。 柳弈故意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拖拉了一下,留到最后,和自家小戚警官一起离开会议室。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柳弈问戚山雨。 戚山雨回答:“我们要先去二院一趟,看看钟允儿的情况。” 柳弈笑问:“我也能一起去吗?刚好我也要找医生复印医疗文件。” 毕竟法医出现场有明确的规定,若被害人仍有生命迹象时,应当尽快采取急救措施,一切以抢救人命为先。 可伤者送去医院,医生就会立刻展开救治,法医便无法观察创口的形态、深度、损伤范围。还有伤者身上的血迹、体=液、附着物、微颗粒等等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毁坏殆尽,没办法再成为破案证据了。 如此一来,法医要了解伤者当时的情况,只能管治疗的医生要医疗文件了。 “当然可以啊。” 戚山雨点了点头,“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 柳弈看左右没外人了,上前牵住戚山雨的手,一双眼弯成月牙形,“别急,先去食堂打包点吃的,不然你们等会儿该饿坏了。” 站在门外等着他们的林郁清看得酸唧唧的,低声嘟哝:“真好啊,羡慕死我了……” 柳弈耳尖听到了,拉着戚山雨从他身边路过时,伸手在林郁清肩上拍了拍,“没事,等忙完这波,你就能到D城去找你家晴哥了。” 林郁清的男朋友张晴是个工程监理,家虽在鑫海,不过一年差不多有一半时间得往工地跑。 两人的感情很稳定,但因着张晴的工作性质经常不得不远距离恋爱,摊上工地离得远的时候,那可就得牛郎织女,好久见不上一面了。 这次张晴出差的D城倒是离鑫海市不远,高铁两个小时就能到,两人周末不是你去D城,就是我回鑫海,倒是甜蜜得很。 只可惜,现在钟允儿这桩大案一来,别说往异地跑了,林郁清怀疑自己搞不好得天天睡在值班室里,有家都回不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6. 1.face off-05 免费阅读.[.aishu55.cc] 7. 1.face off-06 傍晚七点,柳弈、戚山雨和林郁清来到鑫海市第二人民医院。 三人一路开车过来,发现附近停了好几辆媒体车,看样子应该都是冲着采访钟允儿遇袭的事件来的。 好在市二的探视制度比较严格,ICU更是严格中的严格,没探视证或是工作证,连所在楼层都摸不进去,就更别说接触到患者了。 柳弈等人来到ICU所在的八楼,便看到玻璃门外的家属休息区里坐着一个人——正是钟允儿的丈夫汤俊明。 汤俊明听到三人的脚步声,下意识抬起头来,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与挂在律所橱窗里的形象照判若两人,一点儿精英气质都不剩了。 “戚警官……” 汤俊明站起身,一开口,声音带了显而易见的颤音,双手无意识地抓住衬衣下摆,把本已皱成梅干菜的衣摆抓得更皱了。 戚山雨快步走到汤文耀面前,“钟小姐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 汤俊明茫然摇头,“医生说手术是做完了,但还不算脱离危险……她睡了一天了,一直都不醒……” 说着,他的眼眶明显泛出了一圈红潮,抬起头,目光落在戚山雨脸上,又转向柳弈和林郁清,仿佛迷路的食草动物,无助又仓皇,“我……如果允儿再也醒不过来……” 林郁清看得不忍心了,“汤先生,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守在这里吗?不回去休息吗?” ICU里都是重症病人,为防院内感染和影响医疗秩序,原则上是不许家属探视的。 按照规定,家属每天只能在探视时间轮流穿着一次性手术衣进入与ICU一墙之隔的走廊,隔着玻璃窗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而已。 事实上,汤俊明大可以回家等着,如果钟允儿情况有变,接到通知再赶来就是了。 但他偏偏一直守在这里,戚山雨和林郁清每次来医院,都能看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上,好像只要呆在这里就能快一步知道妻子的消息似的。 “我今早回家洗漱过了。” 听到林郁清的问题,汤文耀勉强笑了笑:“等会儿我师姐她们会过来替我守着,不用担心。” 林郁清看汤俊明的模样实在可怜,很难不心软,“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身体会先撑不住的。” 汤俊明疲惫地点了点头。 “你们俩才结婚没多久吧?” 林郁清记得很清楚,汤、钟两人去年十月底才登记结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将将半年而已。 “是啊……” 谈起身受重伤的妻子,汤俊明的神色明显柔软了一些,“很多人都以为我和允儿是闪婚,其实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从她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谈了……” 汤俊明垂下眼:“本来我和允儿说好了暑假去摩洛哥旅行的,我想补给她一个蜜月……可现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双手使劲地揉着已经皱巴巴的衣摆,“如果允儿真的……我以后要怎么办啊?” 林郁清其实不太会应付这种安慰被害人家属的情况,一时间有些麻爪了。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柳弈,想要求助他家万能的柳哥。 柳弈笑了笑,拍了拍林郁清的肩膀,“你陪汤先生聊一会儿,我去办公室找医生问问钟小姐的情况。” 说完便无情地撇下了林郁清,和戚山雨一起拐去走廊另一侧的医生办公室。 ### 这个时间点儿,各个病区应该都只剩值班医生了。 不过ICU的医生本来就不多,值班制度更是凶残的AB班,此时在班的医生就是钟允儿的管床医生,需要提供的资料都是提早准备好的,就等着柳弈来了。 “两位,请坐。” 看过柳弈和戚山雨的证件后,钟允儿的管床医生客气地招呼两人坐到办公桌前,将一大叠盖好章的复印件递给柳弈,“钟允儿的病历资料应该都在这里了。” 柳弈翻开资料,只看了第一眼就吃了一惊:“原来钟允儿是内脏完全转位!” “没错。”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也很意外。” 柳弈懂了。 内脏转位是一种先天性解剖异常,可分为完全内脏转位和部分内脏转位两种情况。 顾名思义,完全内脏转位就是全部脏器都与正常方向相反,又被称为“镜面人”或“镜子人”。 部分内脏转位往往合并复杂的畸形,有些畸形还是会致命的。反而是完全内脏转位的人脏器功能一般正常,在生理方面与正常人几乎毫无区别。 难怪钟允儿被人一刀正中左胸,却竟然没有身亡,因为那一刀只是刺穿了她的左肺叶,却没有伤到她的心脏。 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120的出诊医生,连带江晓原等两名法医在检查她的“尸体”时,都没能听到她的呼吸音和心音了。 当时他们按照常规习惯把听诊器放在了左锁骨中线第五肋间处,那本应是心尖搏动的最强点,却因为钟允儿的心脏跟正常人位置完全相反,加上刀伤所致的血气胸以及心搏细弱而什么都没听到,结果误以为人已经没了。 “不过也幸好她是个完全内脏转位。” 管床医生感叹道:“不然她这次肯定没命了。” 他顿了顿,神色又严峻起来,“不过,警察同志,我跟你们交个底吧,钟允儿够呛能恢复意识。” 柳弈停下翻看资料的动作,正色问:“情况很严重吗?” “嗯,失血量太大,脑缺氧太久了。” 管床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植物人了。” 柳弈和戚山雨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担忧。 钟允儿的伤势太重,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样的结果,对钟允儿本人而言,根本比死好不到哪儿去,而他们也不可能从被害者口中问出当日袭击她的人的具体信息了。 柳弈想了想,问:“钟允儿可能变成植物人的事,医生,您跟她家属说过了吗?” “当然得说啊!这事儿怎么能瞒着家属呢!” 医生回答得很干脆: “她老公当时就捂着脸哭了,哭得我们整条走廊都听得见呢!刚才护士还说啊,他在外面守了一整天了!才结婚没多久啊,太惨了!” ### 晚上九点,戚山雨开车先把柳弈送回法研所,他和搭档林郁清则准备返回市局。 “好好的小两口子变成这样……可惜了。” 车上,林郁清感叹道:“钟允儿这也太无妄之灾了,二十多年前的逃犯,怎么就报复到她身上了!” 柳弈回头看了看后座的林郁清,没说话。 但他脸上的表情刚好被红灯转绿的戚山雨捕捉到了。 戚山雨何等了解柳弈,一看便知道他定然对此案有些想法,于是开口问道:“柳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 “嗯,确实有个小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柳弈倒也不瞒他们,“我总觉得,那个疑犯瞿从光……总给我一种互相矛盾的感觉。” “哦?” 林郁清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扒住前座的靠背伸出脑袋,“怎么说呢?” “从凶案现场情况来看,犯人足够谨慎也足够心狠手辣,几乎没在犯罪现场留下痕迹,监控录像也没能分析出他的长相。” 柳弈说道: “可是,他却偏偏在踩点的时候,让家政阿姨看到了他胳膊上的旧伤疤。” “啊!” 林郁清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他是故意把伤疤露出来给人看到的?” 确实,这才刚进五月,就算是位于华国南部沿海的鑫海市,早晚也还是得套件薄外套的气温,再往前一周,气温还要更低两三度。 但家政阿姨却说,嫌犯把袖子挽到肘部,才让她看到了最明显的特征。 如果说这不是瞿从光一时大意,那么就是他想让汤文耀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假设瞿从光是故意的,那么他的行动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恐吓啰?” 林郁清皱起眉,“他是有自信,我们一定找不到他吗?” 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定比例的凶徒在行凶前会以各种方式发出“犯罪预告”的——比如打电话、写信给受害者,或者在电台、电视或是网络上发表宣言等等。 小林警官觉得,瞿从光故意露出手臂上的疤痕,就是想让汤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以此扩大“复仇”的快感。 柳弈回头,对林郁清笑了笑,“但如果瞿从光的目的不是恐吓呢?” 林郁清愣了,“柳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山雨也在汽车发动前一秒,快速看了柳弈一眼。 “目前线索太少了,我也没有头绪。” 柳弈倒是一点没有要充胖子的意思,回答得很坦然:“我只是觉得不能忽略这个疑点罢了。” 他想了想,“总之,先查查瞿从光吧!” “英雄所见略同!” 林郁清一听,笑了: “我们今天跟瞿从光唯一的妹妹联系上了,她明天就会赶到鑫海市,接受我们的问询。”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7. 1.face off-06 免费阅读.[.aishu55.cc] 8. 1.face off-07 瞿从光父母早亡,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姥爷姥姥亦过世多年,他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就只剩一个妹妹,名叫瞿思嘉,算算年纪,今年也三十九岁了。 瞿思嘉许多年前就搬到了另一个城市生活,距离鑫海市不算近。 收到警方的联系,说有一桩案子可能与她哥有关,需要她协助调查的时候,瞿思嘉表示会尽快赶来,态度很是配合。 5月8日,星期日。 早上九点二十分,戚山雨和林郁清在市局见到了瞿从光的妹妹瞿思嘉。 或许是因为生活奔波操劳的关系,瞿女士明明才不到四十岁,眉梢眼角已染上了清晰的岁月痕迹。 她的肤色偏黑,不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是暗沉干燥的黄黑,糟糕的气色让她显得有些憔悴,但她精致的脸型和清秀的五官却又表明,年轻时的瞿思嘉一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漂亮姑娘。 “警察同志,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当年的事我哥是无辜的!” 瞿思嘉坐下后第一句就这么说。 她的语气不愤怒也不激动,只有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 林郁清蹙了蹙眉。 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家属,特别是近亲总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我知道某某某是无辜的”这句话,警察们听得实在太多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戚山雨的手就搭在了桌上。 ——这是让他稍安勿躁的意思。 林郁清按下了话头。 “瞿女士,方便跟我们聊一聊当年的事吗?” 戚山雨没有急着追问她最近有没有跟瞿从光联系过,而是态度很好地问起了二十五年前的旧事。 瞿思嘉显然也颇觉意外。 她抬起视线,定定地看着戚山雨,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硬邦邦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戚山雨淡淡一笑,“没关系,你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面对戚山雨鼓励的目光,瞿思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她隐隐有种感觉,面前这位年轻且面容过分英俊的警官不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而是来帮助她的。 那些她憋了二十多年的话,或许他愿意听上一听。 “我爸妈在我们小时候就死了,我和哥哥都是姥爷姥姥带大的,后来我哥考上了鑫海大学,我也跟他在这边念中专,这些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看戚山雨点了头,瞿思嘉继续说了下去:“也正好是那时候,我得了白血病。” 这个细节并没有记录在瞿从光的卷宗上,戚山雨和林郁清都颇为意外。 既然瞿思嘉能在二十五年后坐在这里跟他们陈述案情,那么她的病定然是好了。 即便两位警官不是医生,也知道要治疗白血病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需要花很多的钱。 瞿家兄妹是上学都得靠乡亲资助和奖学金的穷学生,怎么会有钱治病呢? 林郁清和戚山雨交换了个对视,都感觉事有蹊跷。 于是林郁清开门见山地问:“您治病的钱是瞿从光筹措的吗?他哪来的钱?” “这就是我想对你们说的事情。” 瞿思嘉回答得也很干脆:“我治病的钱,是我哥一个朋友借给他的,但那朋友给了他一大笔钱之后就失踪了。” “哦?” 这又是一个卷宗里压根儿没提的新人物,林郁清更精神了,“你哥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他很有钱吗?” “他叫赵远航,比我哥大一岁。” 瞿思嘉摇了摇头,“他跟我们是同乡,也是我哥的发小,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我哥来鑫海读书以后,他也一起跟来了,说是刚好在大城市打工。” 林郁清眉心蹙起。 他不认为一个靠打工为生的人能攒下多少钱,更别说是借给好友帮妹妹治病了。 于是小林警官问道:“那么,这个赵远航借了多少钱给你们?” “十万。” 瞿思嘉给了一个颇为惊人的数字。 二十五年前的十万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若说这笔钱的来历没有猫腻,真是骗鬼都不信。 戚山雨问:“赵远航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抱歉,我不知道。” 瞿思嘉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止是我,连我哥也不知道。” ### 接下来,瞿思嘉将她还记得的事情尽可能地回忆给了戚山雨和林郁清听。 瞿从光考上鑫海大学后,瞿思嘉跟着哥哥来到鑫海市,并很争气地考上了一所护理类的中专。就当时而言,兄妹俩都非常优秀,完全算得上是前途可期了。 而赵远航则是瞿家兄妹的老乡,三人青梅竹马,交情甚笃。 当瞿家兄妹决定要来鑫海市求学的时候,赵远航自告奋勇跟了出来,说要打工赚钱,顺带还能照应二人的生活。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瞿思嘉刚上卫校不久就突然在上课时晕倒,鼻血长流,吓坏了一众老师同学。 人送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她得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接下来要面对的天文数字一般的巨额医疗费,顿时让原本生活逐渐走入正轨的瞿家兄妹陷入了天塌地陷的绝望深渊。 瞿从光本打算辍学打工给妹妹赚医药费,但赵远航阻止了他,说他好不容易才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这么好的专业,若是就此放弃,可就太对不起给他们兄妹筹措学费的乡亲们的期待了。 于是瞿从光一面坚持上学,一面照顾妹妹,还要挤出时间做家教打零工,每日忙得天昏地暗,几乎将自己逼迫到了极限。 当瞿思嘉说到这里时,林郁清忍不住悄悄瞥了戚山雨一眼。 虽然戚山雨当年的处境比瞿从光要好上不少,但确实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也是父母双亡,靠一己之力拉扯妹妹长大,一边工读一边努力偿还替母亲治病时欠下的债务。 相同的经历总是很容易让人共情,不过戚山雨却表现得冷静又专业。 他神色不变,接着问道:“是赵远航主动提出借给你们钱的吗?” “嗯。” 瞿思嘉点了点头,“那时候,医院说我哥哥的骨髓跟我配型成功了,只要进行骨髓移植,我就有可能治愈……但是手术费和后续治疗需要十万块。” 她叹息道:“十万块啊……我们当时都觉得不可能的,已经打算放弃了。” 就在瞿家兄弟对天文数字一般的巨额治疗费感到绝望的时候,赵远航忽然说要到外地去“干点活儿”,在消失了一个月之后,忽然给瞿从光汇来了整整十万块钱。 “当时我哥吓坏了!他其实也知道,除非是中了大奖,不然没有哪个正当收入是能一下子搞来那么多钱的。” 瞿思嘉回忆道: “我哥后来试图联系赵哥,但再也没打通过他的手机。” 当时正值瞿思嘉准备进舱的关键时期,瞿从光虽然担心好朋友的情况,但也实在抽不出身去寻找。 这样一拖就拖了整整两个月,直到瞿思嘉移植手术成功,出院回家修养之后,瞿从光才告诉妹妹,赵远航的行踪,他有些眉目了。 林郁清很好奇:“那赵远航人在哪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 然而瞿思嘉却再度摇了摇头,“因为之后不久,我哥就出了‘那件事’了……” 她抬起视线,目光澄澈又坦然。 “我承认,我不知道他那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但我那时候才刚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他一定不会丢下我逃跑的!当年的事一定另有隐情!” 瞿思嘉恳求道: “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重新调查一次,拜托你们了!” ### 一小时后,戚山雨载着瞿思嘉去了一趟法研所。 柳弈亲自接待了瞿女士,先给她取了一份口腔粘膜上皮细胞刮片,再抽了一管血。 “抱歉,有段时间没给人扎过针了,手有点儿生。” 柳弈拔掉针头,将一块止血敷料贴到了瞿思嘉的伤口处,朝对方露出一个安抚式的微笑。 “没关系。” 瞿思嘉摇了摇头,笑容苦涩,“我才应该谢谢你,愿意再帮我比对一次我哥的DNA。” 档案里还留有瞿从光的DNA数据,柳弈承诺会用瞿思嘉的血样再做一次对比,以确定当年犯下那桩□□罪的到底是不是瞿从光本人。 柳弈朝她微微一笑,“也是因为瞿女士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正好有这个机会罢了。” 瞿思嘉移植了她亲哥瞿从光的骨髓,如此一来,她体内就会有两套DNA系统。 一套是属于她本人的,组成了她的皮肤、肌肉、器官等体细胞;另一套来源于她哥移植到她身上的造血干细胞,这会使得她血液和免疫系统的DNA与他哥哥的相同。 如果拿她的两份采样去检测,她口腔粘膜上皮细胞的性染色体会是属于女性的XX,而她的血样则会是属于男性的XY。 这就意味着,柳弈可以跳过亲缘分析,直接拿瞿思嘉的血样去与瞿从光的DNA存档对比,相当于瞿从光本人亲至,也就能确定当年在受害者李琴贴身衣物上留下唾液的犯人到底是不是瞿从光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8. 1.face off-07 免费阅读.[.aishu55.cc] 9. 1.face off-08 说干就干,柳弈拿到瞿思嘉的血样和口腔粘膜上皮细胞采样后,就吩咐江晓原跑电泳去了。 5月8日,星期日。 傍晚六点半。 今天是休息日,鑫海市司法鉴定科学研究所里留守的人本就不多,晚上这个点儿更是比白天还要冷清。 戚山雨穿过两层门禁,熟门熟路地坐电梯上到病理鉴定科所在的楼层,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果然看到主任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敲了敲门。 “进来。” 门内传来柳弈的应答声。 戚山雨打开了门。 “小戚。” 一看来人是戚山雨,柳弈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起身迎向他,伸手给了爱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辛苦了,这两天你都没怎么休息过吧?有好好吃饭吗?” 说着,柳弈捏了捏戚山雨的手臂,又摸了摸他的胳膊,似要检查自家小戚警官有没有又因为忙得忘了吃饭而饿瘦了似的。 戚山雨低头,在柳弈的唇角印下一个浅吻。 “还行,这几天就是跑来跑去的。” 他其实是刚刚从交警那边回来,调取了出事的清泉小筑附近的交通监控,顺便来柳弈这边一趟,取他刚刚做完的DNA对比结果。 “好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陪我聊聊吧。” 柳弈拉着戚山雨坐下,说是陪他聊天,其实就是想让他歇口气儿,“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戚山雨摇了摇头,“嫌疑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出事的清泉小筑是一个相当有规模的别墅区,管理也算完善。 楼盘的入口处设有门禁,所有进入小区的私家车——包括出租车和网约车,都需要提供住户的门禁卡或者户主的约车信息才能进入。 另外,别墅区提供区间车服务,每半小时发一趟车,住户可凭门禁卡免费乘车,访客则需投币才能上车,一趟五块钱。 外来车辆限制得是很严格没错,但只要凶手愿意多走点路,还是能开着11路正大光明地从人行道穿过门禁,一路走到目标别墅去的。 事实上,戚山雨他们已经通过小区内的监控锁定了疑犯的行动轨迹——确实就是一路走进别墅区,再走到玉兰街12号的。 不仅来时如此,嫌犯离开时也同样。 那人在捅了钟允儿一刀之后,还能镇定自若地花二十分钟走出小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和注意。 疑犯的伪装做得很好,宽沿渔夫帽和大口罩把能作为五官识别点的眼耳口鼻遮了个严严实实,即便沿途好几个摄像头拍到了他的行迹,也无法重构出他的面容。 当嫌疑犯离开了清泉小筑的门禁监控范围之后,便如同落入湖中的一滴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清泉小筑那位置,确实有点儿难办啊……” 听完戚山雨的叙述,柳弈也犯愁了。 清泉小筑虽不算很偏,但离市中心有段距离,周边虽也有其他大型楼盘,但放在鸟瞰图上便是稀稀落落的,楼盘与楼盘间有许多未开发的绿地、山林和农田,监控死角比主城区多得多了。 若是嫌犯事先把车子藏在某处,或是有同伙在附近接应,那么他只需在离开监控范围后换掉身上的衣物和伪装,再假装无事发生一样坐车离开就可以了。 甚至更狠一点的,自行车、电动车、小电驴都可以成为凶手来去的交通工具,这可就更难查了。 “难怪你们要调附近的道路监控。” 柳弈说道:“不过要一辆一辆排查可疑车辆也挺费时间的吧?你们压力很大吧?” 这案子现在是民众关注的热点,所有人都盯着警察什么时候才能抓到犯人。 偏偏警察查案不是一拍脑门灵光一闪,繁琐程度远超大家的想象,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 “刚才汤文耀的律师事务所又发了个声明。” 戚山雨接过柳弈递给他的矿泉水,扭开盖子,一口气灌了小半瓶,“他们用钟允儿和汤俊明两夫妻的名义,给重症儿童妇女基金捐了十万块,说是帮助有需要的人,同时也祝愿昏迷的钟允儿早日苏醒。” “唔,做得挺漂亮的嘛。” 柳弈心说不愧是业界小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在应对舆论方面简直堪称完美。 尤其是给公益捐钱这一招,一方面不动声色地证明夫妻两人经济情况良好,不存在金钱纠纷,大大减少了民众“为遗产杀人”的怀疑,另一方面也拉足了吃瓜群众的好感和同情心,衬托得没能开个天眼一下子从人堆里揪出凶手的警察愈发无能了。 “不过,没查出汤文耀和汤俊明父子的动机也是事实。” 戚山雨知道柳弈是心疼他们破案压力大,朝他笑了笑,顺着话头说了下去: “今天已经有同事仔细调查过了,汤文耀和汤俊明父子俩的财务状况确实没出任何问题。二人收入稳定,没有贷款和债务,投资也没有巨额亏损……” 他顿了顿,“至少为钱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柳弈微微颔首。 人心不足蛇吞象,与经营律所相比,不劳而获的几亿遗产当然诱惑巨大。 但汤家父子二人可是学法律的,若是当真想要图谋女方的遗产,在时间并不紧迫的前提下,完全可以想出更加稳妥的方法——哪怕是给钟允儿下个慢性毒药,或是在国外旅游时制造个意外什么的,也比在长居地雇凶杀人来得合理。 “我看汤俊明对钟允儿还挺真心的。” 柳弈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一流了。” 戚山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们也查过网上跟钟允儿有过暧昧的那几个账号了……” 柳弈猜到:“没有问题,对吧?” 戚山雨遗憾地点了点头。 那些暧昧对象都是仅止于网络上的交情,只要确定他们近期没有离开过常住地,更没来过鑫海市,基本上就能排除掉他们的嫌疑了。 事实上,钟允儿跟那几个账号也就是网上互撩几句的程度,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发展,偶尔有几笔打赏,金额也没大到可能闹出人命的地步。 说到这里,柳弈站起身,“对了,我这儿还有点吃的,小江他女朋友刚才来接他下班时顺道捎来的,你要不要吃两口填填肚子?” 以柳弈对戚山雨的了解,他一忙起来三餐就很凑合。食堂里的包子、便利店里的三明治、油纸袋包的炒面……全都是拿在手里三两口塞完,每次柳弈都怀疑就他那匆忙劲儿,到底尝没尝出是什么味道。 现在,戚山雨愿意借讨论案情的机会在他办公室坐一会儿,柳弈当然怕他饿着,想变着法子给他填填肚子。 戚山雨明白柳弈的好意,笑着说了句好。 柳弈转到文件柜的隔断后,几秒后又转出来,端了个餐盒放到了茶几上。 小戚警官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块咸甜点心,都是味道很好的款式,搭配得合理又漂亮,一看就是出自心思细腻的女孩之手。 “帮我谢谢小江他女朋友。” 戚山雨拈起一块蛋黄酥吃了起来。 酥皮松脆,入口即化,馅料香软而又不会过于甜腻,让两三天食不知味的小戚警官愉悦地眯了眯眼。 柳弈给他端来了一杯就点心的红茶。 “对了,瞿思嘉和瞿从光的DNA对比结果,我们做出来了。” 趁着戚山雨吃点心的功夫,柳弈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瞿思嘉的血样跟瞿从光当年留下的唾液样本的DNA是吻合的。” 戚山雨咽下嘴里的蛋黄酥,“这么说,当年对李琴施暴的人,确实是瞿从光咯?” 柳弈一摊手,“至少留在李琴内衣上的唾液斑是这么说的。” 二十五年前的DNA提取和扩增技术跟现在自然没得比。 柳弈仔细翻看了瞿从光一案的鉴定书,发现当年负责该案的法医一共从受害人的内裤、睡衣下摆以及袜子上剪取了多块可疑斑迹,但PSA试剂显示阴性,镜检也没发现精子。 于是他们重新梳理检材,并结合受害人的证言,在受害人的文胸上发现了两片唾液斑,并在这两片唾液斑中成功分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十个基因座的基因分型,再与瞿从光用过的牙刷上的DNA做对比,确定二者同属一人。 为了确定当年的个体识别结果是否可靠,柳弈用从瞿思嘉那儿采到的,属于她哥哥的造血干细胞生成的血液再做了一次DNA对比,结果很明显,二者是吻合的。 “不过我总觉得,把刚刚做完骨髓移植手术的妹妹扔下自己跑了,还一跑这么多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柳弈将两张DNA STR分型图谱放到桌上,在戚山雨旁边坐下,“就算瞿从光那时因为太过惊慌选择了跑路,也不应该一直不联系他妹妹的,对吧?” 戚山雨同意柳弈的想法。 犯罪分子畏罪潜逃这种事绝不少见,但能忍住一直不与至亲联系的却实在不多。 至少,瞿思嘉口中的瞿从光,并不像那种狠心到能够彻底割舍亲缘的人。 “还有,当年他妹妹治病的那笔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柳弈眉心微蹙,“这点我也很好奇……”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9. 1.face off-08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1.face off-09 戚山雨也觉得瞿从光当年那十万块巨款来历可疑,可惜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搜寻不知所踪的行凶者,实在抽不出精力调查一个只知道名字的男子。 5月9日,星期一。 距离钟允儿遇袭已三天有余,姑娘依旧还没醒来。 趁着午休时间,柳弈决定再去医院一趟,看看钟允儿的情况。 临出发前,柳弈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里,他两个小时前问戚山雨进展如何的消息仍然在最下面,对方显然还没空回复他。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柳弈带着一束向日葵来到二院ICU所在的楼层。 今天他不是以法医,而是以探病者的私人身份来的。 不过因为钟允儿好歹是个名人,想探听她病情的记者和自媒体人不在少数,ICU的探视制度执行得比平时还要严格,为了能顺利上楼,柳弈只能动用他的证件了。 一出电梯,柳弈便看到走廊的休息区坐了个熟面孔——正是钟允儿的丈夫汤俊明。 柳弈挑了挑眉。 别的不说,至少汤俊明天天守在医院的毅力,倒是挺让人动容的。 “汤先生。” 柳弈抱着花来到汤俊明面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陪着汤俊明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性,大约也是律所的年轻律师。 那人这会儿早就坐得不耐烦了,眼看有人过来,也不问柳弈的身份,直接将手机揣回兜里,找了个“出去买点东西”的理由就开溜了。 “柳法医。” 汤俊明记得柳弈,连忙站起来,跟他握了手,又接过了柳弈带来的鲜花。 ICU的病房里当然是不能放花的,不过走廊上有几条长桌可以给家属们摆放花束花篮。 汤俊明谢过柳弈,将花束放到其中一张桌子上,那儿已摆了好几束鲜花,显然都是送给钟允儿的礼物。 柳弈帮汤俊明将花束插好,又问起钟允儿的情况:“钟小姐今天怎么样了?” 汤俊明沮丧地摇了摇头,“还是那样子,没醒。医生也说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就这么等着……” 他拨开垂落到额角的乱发,抬头看向柳弈,眼神中似带着真诚的希冀:“柳法医,你说,允儿她能醒过来吗?” 柳弈一个职衔里带“医”的,实在说不出什么“一定会好”这般没有根据的宽慰的话语。 就在他思考该如何回答的那两秒犹豫里,汤俊明似已猜到了他的意思,“……是吗……你也觉得允儿她……或许以后都不会醒了吗?” 柳弈只能拍了拍汤俊明的胳膊,以示鼓励。 “其实我知道,允儿她确实伤得很重……” 汤俊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想不通,那个人……跟我爸有仇,哪怕冲着我来也行啊!为什么偏偏要发泄在允儿身上!?” 提起疑犯瞿从光,汤俊明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与自己精英身份很不相配的粗话:“那个×××的人渣!” 柳弈转向汤俊明,目光微微一闪。 他冷不丁问道:“对了汤先生,你以前知道钟小姐的心脏在右边吗?” 汤俊明一愣,一秒后才摇了摇头,回答:“不,我不知道。” “是吗?” 柳弈笑了笑,“某种意义上来说,钟小姐算是很幸运的,毕竟全内脏转位在人群里的比例只有不到十万分之一。” 汤俊明不知柳弈为什么提起这个,神色有些尴尬。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什么幸运……还不知道允儿能不能醒过来呢……” 汤俊明转开视线,抬手摁在桌前的玻璃窗上。 那扇玻璃窗连着可以探视病人的内侧走廊,在探视时间是会拉开窗帘,让亲朋好友远远看一眼ICU里面的情况的。 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深蓝色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窗户这边的走廊亮如白昼,里面的窗帘却连一丝光也透不出来,整块玻璃就像一块镜子一样,清楚地照出了柳弈和汤俊明的身影。 “……我真希望允儿她快点好起来……” 小汤律师转开视线,对着窗中自己的倒映低声说道:“如果她……” 最后那几个字太含糊,柳弈没有听清楚。 说完,汤俊明又仿佛是想让自己振作起来一般,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转头对柳弈笑道:“对了柳法医,你吃午饭了吗?我们这儿还有些点心,要不你带回去点……” 然而柳弈却没有在看汤俊明。 他的目光停留在连一只小飞虫都没有的光洁的玻璃窗上,视线一动不动,仿若凝固住了一般,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柳法医?” 汤俊明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啊,不用了。” 柳弈这才很自然地转开目光,微笑婉拒,“我下午还有工作,这就回去了,改天再来探望钟小姐。” 他真的说走就走,朝汤俊明摆了摆手,留下一句“祝她早日醒来”,就转身快步穿过走廊,在对方迷惑的注视中,消失在了屏蔽门后。 ### 三个小时候,戚山雨接到了柳弈的电话。 “小戚,你今天一定要来我这儿一趟,或者我过去找你也行,总之我们得见上一面。” 电话里,柳弈直截了当地如此说道。 戚山雨可太了解他家柳哥的性格了,会在此时提出见面的要求,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儿。 他蹙起眉,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嗯。” 柳弈也不卖关子:“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发现,你一定得看看。” “好。” 戚山雨探头往专案组办公室里看了看,看到一众警官都忙着翻查监控,又低头看了看表:“那我现在过来吧,二十分钟。” “好。” 柳弈答道:“我等你。” ### 下午四点半,戚山雨果然准时敲响了柳弈办公室的门。 “来,小戚,先坐下。” 柳弈拉着戚山雨在沙发上坐好。 他们身前的茶几上已经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大部分是全英的验单,戚山雨也就没有擅自翻看,只等着听柳弈解释。 “今天中午我到二院去看望钟允儿,碰到了汤俊明,跟他聊了一会儿。” 柳弈简单交代了一下他的行踪。 戚山雨:“钟允儿还没醒对吧?她脑部缺氧的问题好像挺严重的,医生说她不一定能醒过来。” 柳弈点了点头,神色严峻。 “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不是钟允儿的病情,而是我今天注意到的一个细节……” 说到这里,柳弈亮出自己的右手手掌,模仿了一下中午时汤俊明将手按在玻璃上的动作,“他的指纹,非常特别。” “哦?” 戚山雨挑眉:“怎么个特别法?” 柳弈说道:“他的十个手指,都是斗纹。” 根据指纹内部花纹的各种不同形态结构的特点,一共可分为弓形纹、箕形纹、斗形纹和混杂形纹四种类型。 戚山雨一个公安大学毕业的学生,专业课上当然也是学过基础的法医和痕检知识的,分得清弓、箕、斗的区别。 他记得汉族人中簸型和斗型纹最常见,却不太明白十指全是斗纹又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也是今天偶尔注意到他印在玻璃窗上的指印,才忽然留意到这个细节的。当时我就觉得,好稀奇啊,他右手五指居然全是斗纹。” 柳弈说道:“等我回到办公室,取了汤俊明的双手拓印对比后才发现,不止右手,他两只手的十个指头全都是斗。” 说着,柳弈从桌上的文件里取出一张纸,那是汤俊明拓印的手印复印件。 他将复印件递给戚山雨,“你看,十个斗,对吧?” 戚山雨仔细分辨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再看看这张。” 柳弈又拿出另外一页掌印拓本。 戚山雨扫了一眼右上角的名字,便知道这是属于汤俊明的父亲汤文耀的。 当时柳弈他们在钟允儿遇袭的白兰街12号扫出了几百个新鲜指纹和局部掌印,要从中找出哪些是属于嫌疑人的,就必须排除受害者本人、家属、朋友以及无关人员的干扰项,于是他们很自然地就请汤文耀和汤俊明留下了掌印拓本。 “嗯……四个箕,四个斗,还有两个弓。” 戚山雨给出了答案,随后抬起视线,看向柳弈,“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汉族人里,十指全是斗的人很少,但在一些少数民族里的比例则要高得多。” 柳弈给出了一个大大出乎戚山雨意料的回答: “但汤文耀和他的前妻李琴都是汉族人……于是,我有了一个猜测……” 他又从桌上抽出一份亲子鉴定书,拿给戚山雨看。 戚山雨已经很熟悉法研所的报告书格式了,准确地直接翻到结论: 【根据DNA分析结果,不支持1号检材所属人汤文耀与2号检材所属人汤俊明存在亲缘关系。】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汤俊明不是汤文耀的儿子。” 柳弈顿了顿,强调道:“不仅不是亲子,二人甚至不存在亲缘关系。” 戚山雨是当真吓了一跳。 他稍稍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然后才猜测道: “……李琴被瞿从光强=暴过吧?……说不准,汤俊明是瞿从光的儿子?”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10. 1.face off-09 免费阅读.[.aishu55.cc] 11. 1.face off-10 “不对,等一下。” 戚山雨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瞿从光犯案的时间是八月中旬吧?我记得汤俊明的生日是在九月,中间间隔了一年多,对不上啊。” 他的记忆力没有搭档林郁清那么厉害,查起案来又千头万绪,对于这个现在还处于搁置状态的旧案,只记住了个大概的月份。 “嗯,你说得没错。” 柳弈笑道:“瞿从光那案子是199×年8月19日发生的,而汤俊明的出生日期是次年的9月27日,这中间隔了十三个月,从孕期时长来看,汤俊明确实不应该是瞿从光的儿子。” 柳弈顿了顿,又翻出了另一份亲子鉴定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用瞿思嘉的血样跟汤俊明比对了一遍……” 戚山雨翻到结论处一看,依然是一个“不支持亲缘关系”。 小戚警官的神色愈发凝重了。 汤俊明既不是汤文耀的亲生儿子,也不是瞿从光的——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戚山雨盯着手中的两份亲子鉴定书,低声说道:“看来,只有找李琴本人问问,才能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谁了。” “可是李琴出国了,对吧?” 柳弈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瞿从光二十五年前的案子特别感兴趣,他记得很清楚: “李琴在十年前和汤文耀离婚,离婚三个月后就移民到枫叶国去了,现在想要联系她,估计不容易。” “没关系,我会说服沈队的。” 戚山雨当然知道现在他们人手紧张,大家都忙着四处走访、翻查监控和搜寻凶徒可能使用过的交通工具,整个专案组忙得不可开交。 但他同样认为他家柳哥的发现很重要——汤俊明的生父另有其人,或许就是这桩无头公案的切入点,他不愿放弃这个线头。 “总之,我会循着这条线追查的。” 戚山雨将两份没有签名的亲子鉴定书收好揣进包里,便起身准备回市局了。 出门前,他像是忽然想起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仪式忘了做一般,停下脚步,回身朝柳弈张开双手。 柳弈笑着迎上前,与戚山雨交换了一个深深的拥抱和绵长的亲吻。 “加油。” 一吻完毕,柳弈替戚山雨理了理被蹭皱的衬衣衣襟,“早点破案,我等你回家。” “好。” 戚山雨认真地答应道:“我会加油的。” ### 说服沈遵沈大队长的过程比戚山雨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毕竟是有过多年一线刑侦经验的老刑警,沈遵从一开始就觉得钟允儿这个案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哪哪都透着一种不协调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当戚山雨拿出柳弈刚刚做出来的两份亲子鉴定书时,沈遵一拍桌子,差点没震飞桌上的笔筒。 “我就说嘛!汤家父子一定TMD有问题!” 沈遵一激动起来就控制不住音量和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在骂人,“跑了二十五年的逃犯,忽然跑来高调寻仇?真当我们警察是傻×吗?肯定得有什么理由啊!” 戚山雨早就习惯了他们沈大队长的脾气了,平静地点头表示“领导您说得真对”。 “这样吧,小戚。” 沈遵将两份亲子鉴定书还给戚山雨,摸了摸下巴,“你和小林子负责调查瞿从光二十五年前那桩旧案,顺便再挖一挖汤俊明的身世,看看和瞿从光有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 ,难得对着得力爱将开了句玩笑: “反正你跟柳主任是一家人,这要插队查个DNA什么的还不简单嘛!这活儿交给你,再合适也没有了。” 戚山雨垂下视线,“明白。” 虽然他的音调很自然,但耳朵尖已经不自觉地红透了。 ### “果然,汤文耀那一家子肯定有古怪!” 两小时后,林郁清急匆匆地带着自己查到的线索,冲进了沈遵新给他俩辟的小会议室。 戚山雨刚刚挂断一个电话,闻言抬头:“哦?你查到什么了?” “李琴——我是说,汤俊明那个移民到枫叶国的亲妈,这十年来,居然一次都没回来过!” 林郁清刚从海关那儿调到了涉案人士的出入境记录,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异常,“而汤文耀和汤俊明两父子也从没去过枫叶国,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整整十年没见过面了!” 戚山雨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确实很不符合人之常情。 李琴离开华国时,汤俊明才十四岁,又是她的独子,就算她因为什么原因和前夫断绝关系,也不应该当真对儿子不闻不问才对。但李琴偏偏跟汤俊明十年都没见过一次面,甚至连儿子的婚礼,当妈的都没回来参加。 想了想,戚山雨问:“李琴还有留在国内的亲属吗?” “有。” 林郁清点头:“她还有个妹妹,比她小几岁。李琴出国后需要再国内办的业务,都是托付给她妹妹帮忙处理的。现在她妹妹长住在D市,我已经查到她的住址了。” D市离鑫海只有三个小时高铁的距离,如果有必要,戚山雨和林郁清随时可以去找李琴的妹妹。 “嗯,很好。” 戚山雨点了点头,“我这里也查到了一点线索。” 林郁清连忙凑过来:“是什么?” “汤俊明并不是在鑫海市本地的医院出生的。” 他翻出一张刚刚传真过来的出生证复印件,递给林郁清看。 这张二十五年前的出生证是手写的,填写文书的医生字迹潦草,再加上户籍处存档的复印件本身年头已然不短,传真又消减了它的精度,林郁清只觉得整张纸上都是斑驳雪花,看得很是费劲。 但他好歹看清楚了——出生地点写着“滇越市孖海村卫生院”。 滇越市是Y省所辖的县级市,位于Y省西南部,与蒲甘国毗连,素有“西南边境第一城”的美称。 “这个孖海村还不在人流密集的城区啊……” 林郁清打开千度地图搜了搜,才发现它离县城还有十二公里,即便是当地旅游业已大大发展的现在也依然十分偏僻,就更别说二十五年前了。 “……疯了吧,好好的大医院不去,非得跑到那种村卫生所去生孩子!” 林郁清一看到这张出生证明就觉得事有蹊跷。 “还有,我刚刚给柳哥打了个电话。” 戚山雨又补充了一个新的情报: “柳哥告诉我,彝族人的某个分支十指都是斗纹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十二,该分支的聚居地就在Y省的西南部,甚至在滇越市内就有他们的村庄。” 其实柳弈也是在发现了汤俊明的指纹特征后才去现查的资料,恰恰好就与汤俊明的出生证联系在了一起。 “这么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去一趟这个孖海村了。” 林郁清对即将到来的外勤莫名有些雀跃又有些紧张: “就是那个协作函……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批下来。” ### 5月10日,星期二。 上午十点四十分。 就算沈遵沈大队长答应帮忙运作,办案协作函批复下来也要时间。 趁着这个机会,柳弈和林郁清跑了一趟D市,与李琴的妹妹见了一面。 李琴的妹妹名叫李婷,比姐姐小四岁,今年四十八岁。 她一直没有结婚,现在在D市经营着一家陶艺作坊,过着说不上多富裕,但衣食无忧的悠闲生活。 当接到警方的联系,说想向她了解她姐姐的情况时,李婷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样子,很配合地答应了下来,并与戚、林二人约好了今早在她的陶艺作坊见面。 李婷的陶艺作坊在D市一个创意园区里,节假日时会有不少家长带着小朋友来这里捏些瓶瓶罐罐,工作日则会做一些客户定制的精品陶件。 戚山雨和林郁清到时,李婷正在给一个陶瓷娃娃上色。 她的手艺极好,娃娃桃子一样的脸蛋圆嘟嘟水润润,触感细腻,甜美得仿佛拥有人类的体温。 “李婷女士,您好。” 林郁清上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请坐、请坐!” 李婷客气地招呼两人坐下,又请作坊雇佣的前台给两人倒了茶,“警察同志,你们在电话里说想问我姐的事,对吧?” “是的,我们最近查到了一些有关于二十五年前那桩旧案的线索,本来想找李琴女士本人了解一下情况,但偏偏她已经不在国内了。” 林郁清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孩子脸,最能让年长女性放下戒心,由他负责问话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我想知道,您最近和您姐姐有过联系吗?” “有。” 李婷点了点头,点开手机里的微信,划拉了一阵,翻出了一个聊天记录,“这是我家姐的微信号,我们两个月前聊过几句。” 戚山雨接过李婷递过来的手机,迅速看了一遍。 两人的对话很日常,无非是互相报个平安,再问候对方的近况,最后闲聊几句而已。 林郁清点进李琴的信息页,背下了她的微信号,打算过后试着添加对方的好友。 “对了,你姐姐是不是跟她前夫关系很紧张?” 小林警官将手机还给李婷,很自然地提问道: “我看他们好像很久都不联系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11. 1.face off-10 免费阅读.[.aishu55.cc] 1.face off-11 原本林郁清只是想稍稍试探一下,没想到李婷一听这话,居然连连点头。 “果然,你们也知道啊!” 李婷女士叹了一口气,“我家姐她跟前夫处得不好……” 说到这里,她蹙了蹙眉,神色似有些纠结,随后改了措辞:“不对,与其说处不好,倒不如说是‘害怕’吧……” “什么意思?” 戚山雨和林郁清异口同声问道。 “唉,怎么说呢……我觉得家姐她心里一直藏着什么事,可能是当年那个强=奸犯害的吧……总之,这么多年,她过得很不舒心。” 或许是戚、林两位警官看起来一个可靠一个面善,让她愿意多说几句;又或者是这些话本来就在她心里憋得太久,终于寻到了愿意倾听的人,李婷的话一起了头就有些刹不住车了。 “她没出国那几年,不知为什么总爱往我这边跑,有时候在我这里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有家都不回。很奇怪吧?明明家里有老公有小孩的……我记得俊明那时候还很小,还在上幼儿园还是小学的,我说你不用回家照顾儿子吗?家姐说家里有保姆,用不着她……唉,很不负责任,对不对?” 李婷抬头,朝两位警官苦笑了一下,“我当然问过她为什么总待在我这边,但她每次都只是摇头说在我这里感觉更自在。” 林郁清微微蹙起眉:“那您知不知道她和汤律师有什么矛盾呢?” 小林警官口中的“汤律师”,指的当然是年纪大的汤文耀。 李婷摇了摇头。 “我家姐她口风很紧的,只要不是她自己想说的事情,就算是我问她她也不会开口的。” 顿了顿,她蹙起眉,又补充道: “不过,家姐她快要出国那时,我给她践行,做了一顿大餐……当时我俩都喝得上头了,她跟我说了一些话……” 林郁清睁大了双眼,“李琴女士说了什么?” “让我想想啊……对了,她说,‘我终于要解脱了’……” 毕竟是十年前的旧事了,李婷需要仔细回忆才能想起当时的细节,“她说她太难受了,十几年前那事,她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虽然已有了猜测,但林郁清觉得还是得再确认一下。“‘十几年前的事’,是指她曾经被强=暴吗?” “嗨,那还能有别的吗!” 李婷愤愤然道:“我觉得她一直没能过那个坎儿!尤其是警察还没抓到那强=奸犯,真是太无能了!……哎呦,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们!” 她不好意思地对戚山雨和林郁清笑了笑,看戚、林二人神色未变,才又补充道: “不过,她的愤怒也不止是对那强=奸犯就是了,因为那时候她还说了,‘都是汤文耀害的,要不是他,我不会变成这样’……” ### 5月10日,星期二。 傍晚六点二十五分。 戚山雨和林郁清从D市返回鑫海,下了高铁就直奔法研所。 因为柳弈就在自己科里等着他们。 “果然,你们的怀疑是对的,李琴不是汤俊明的生母。” 柳弈将刚跑出来的基因分型结果搁在了两位警官面前,“这么说来,汤文耀和李琴两夫妻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他俩亲生的。” “我就说嘛!” 林郁清立刻精神了:“怎么可能有当妈的会狠心到对亲儿子十年不闻不问的!这根本不合理!” 昨天他调查李琴的出入境记录时已经感觉不对劲儿了,今天和李婷聊过之后,只觉违和感更加强烈。 于是今天戚、林两人去拜访李婷时,就以“疑似找到当年那个□□犯的行踪,想再做一次DNA对比,但李琴人在国外采样不便”为由,希望李婷能提供一份DNA样本。 李婷对二人印象颇佳,本身又是好说话的性格,一听或许能为姐姐伸冤,也就同意了。 李婷和李琴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虽然比对效果不如本人亲至来得精确,但大不了多跑几个位点,总能比对出端倪。 于是柳弈亲自给李婷和汤俊明的采样进行了六十个多态性高、回复突变率低、分型能力强的SNP位点的比对,结果六十个位点无一吻合。 这结果,基本上就能排除二者存在血缘关系了。 既然李婷不是汤俊明的姨妈,那么李琴也极大概率并非汤俊明的生母。 “可是为什么呢?” 林郁清将那两张对他而言形如天书的DNA分型图谱翻过来倒过去的看,边看边嘟哝:“看李琴对汤俊明的态度,分明是知道那不是她儿子的……也对,是不是自己生的,还会不知道吗?” 他转头看向柳弈和戚山雨,“那汤文耀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替别人养儿子?” “汤耀文那么精明的一个大律师,会当那种冤大头吗?” 柳弈低低哼笑一声,“会让他心甘情愿这么‘无私奉献’的,一定有别的更具体更确切的理由。” 林郁清摸了摸下巴,“可是柳哥,目前涉案者都排查过了,谁都跟汤俊明没有关系……他总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还剩一个人没查。” 这时,一旁的戚山雨开口了:“当年瞿从光在找的那个人。” 林郁清一拍大腿:“对哦!我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人,那个叫赵远航的!” 他抬头看向戚山雨,目光炯炯,“小戚,你怀疑汤俊明是赵远航的儿子?” “汤俊明跟赵远航有没有关系还暂时不好说。” 戚山雨没有妄下定论。 但随后他又补充道: “但当年瞿从光在调查好友行踪时,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我推测,或许跟Y省有些关系。” 柳弈笑着轻推了戚山雨一下,“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于是戚山雨告诉柳弈和林郁清,他后来又给瞿从光的妹妹瞿思嘉打过一次电话,请她尽量回忆二十五年前她哥哥失踪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者做过什么事。 瞿思嘉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回答戚山雨,说她哥在收到十万汇款后,曾经接到过好友赵远航的一个电话。 “瞿思嘉回忆说,他哥和好友讲完电话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问哥哥到底在愁些什么,瞿从光很担心地告诉她,赵远航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 戚山雨说道: “于是瞿从光问赵远航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赵远航回答说他最近忙着打工身体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然后还像开玩笑一样说,自己这儿山清水秀的,还有很多温泉,正好适合疗养……” 他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山清水秀,还有很多温泉’。” “Y省!说起温泉,可不就是Y省嘛!” 林郁清顿时兴奋了:“果然,这不就联系起来了!看来汤俊明应该就是赵远航的儿子了!” “别高兴得太早。” 柳弈适时泼了林郁清一盆凉水,“毕竟华国那么大,温泉出名的地方可不止Y省,光是鑫海市周边就有好几个温泉山庄呢。就算真是Y省,Y省也是很大的,不一定就是你们要去的那旮旯小村。” 林郁清顿时就萎了。 “没关系,反正总归要去一趟孖海村的。” 戚山雨倒是不觉得沮丧,“就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线索了。” ### 因为钟允儿的案子破案压力很大,在沈遵沈大队长往死里催的全力运作下,《协作函》在今天下午就批复下来了。 这就意味着,戚山雨和林郁清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前往Y省了。 于是两人也获得了今晚回家收拾行李,顺便好好睡一觉的“下班”的待遇。 看完李婷和汤俊明的DNA比对结果后,林郁清这个电灯泡就自动自觉地润了,将私人空间留给了柳弈和戚山雨。 “好了,我们回家去吧。” 柳弈拍了拍戚山雨身上皱巴巴的衬衣,笑道:“这几天你两件衣服来回倒换着穿,都要成梅干菜了。” 戚山雨是那种一忙起来就顾不得打扮的人。 这几天他每日东奔西跑,换下来的衣服直接丢进单位的洗衣机里,洗好拿出来晾干了就继续穿,就算是柳弈替他置办的质量很不错的衬衣也经不起如此折腾,那质感真是不能看了。 戚山雨腼腆一笑,也不反驳,只很自然地拉过柳弈的手,仗着现在整层楼只剩下他们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进了电梯。 “柳哥,我倒是觉得,汤俊明是赵远航儿子的可能性不大。” 电梯门一关上,戚山雨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柳弈一个没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音。 他就知道自家小戚警官这会儿肯定满脑子都是案件,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 戚山雨意识到柳弈在笑什么,耳尖又红了,在衣袖的遮掩下悄悄捏了一下恋人的手。 “好好好,我知道了。” 柳弈笑道:“小戚警官,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戚山雨却给出了一个令柳弈颇为惊讶的回答: “那个叫赵远航的人,八成已经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1.face off-11 免费阅读.[.aishu55.cc] 1.face off-12 柳弈问戚山雨:“为什么你觉得赵远航已经死了?” “我们初步调查过了。” 戚山雨回答: “赵远航这二十五年来从来没回过老家,也没和村里的亲戚联系过,身份证十五年前就到期了,却一直没去换证,还没办过电话卡和开通过移动支付,当然也查不到他车票船票的购票记录……如果他不是换了个身份生活,那么多半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确实,赵远航又没有案底,没必要把自己藏起来。” 柳弈摸了摸下巴,“就算是欠了巨额债务躲避债主,也不至于连身份都舍弃得那么彻底吧?这么看来,他不声不响死在哪里的可能性应该不小。” 两句话的功夫,电梯已下到一楼,发出了“叮”一声提示,门开了。 柳弈和戚山雨出了电梯,往职工专用的小停车场走。 车是柳弈今天开回法研所的。不过戚山雨开车比柳弈稳,只要有他在,柳弈通常摸不到方向盘。 “还有一点,我也很在意。” 戚山雨接过柳弈递给他的车钥匙,对爱车按下了解锁键,“赵远航给瞿从光汇款后就失踪了……” 二十五年前的银行转账远不如现在这般方便快捷,所以赵远航是用邮政汇款分成两天将那十万块手术费汇给好友的。 当年的汇票存根瞿思嘉当然找不着了,邮政系统即便保留着那么久以前的汇款信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他们把底单翻出来。 不过她那时正是病情的关键时刻,瞿思嘉记得哥哥拿到钱后立刻就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而她还记得手术的具体时间,往前一推,大概也就知道钱是什么时候汇到的了。 “瞿思嘉说她哥后来一直在找赵远航,查了两三个月才查到了些许眉目。” 戚山雨并没有急着启动车子,而是继续将想说的话说完,“可惜,瞿思嘉那时候年纪还小,又刚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身体还没恢复,对他哥哥那时候究竟查到些什么几乎一无所知。” 柳弈问:“你怀疑赵远航的失踪跟那十万块有关?” 他顿了顿,“还是说,你怀疑瞿从光是因为追查赵远航的行踪,才会……?” “线索太少了,目前还说不准。” 戚山雨摇了摇头。 他素来习惯凡事谨慎,没有把握的推测,即便只是猜想也不会轻下定论。 “但至少现在有了汤俊明这个突破口。他这个跟汤文耀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一定有什么来历。” “嗯,你说得对。” 柳弈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戚山雨的侧脸,“真想陪你一起出差。” “还不知道在孖海村能不能找到线索呢。” 戚山雨发动车子,缓缓倒出了停车位,“毕竟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旧事了……” 柳弈知道戚山雨在担心些什么。 就算是一具尸体,不管是埋在土里还是沉入水底,二十五年也该烂成一堆白骨了,还能留下多少线索,真是只有天知道的事情。 “这案子,不好办啊。” 车子驶出法研所,汇入主干道晚高峰的车流中。 柳弈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象他们要从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两个失踪多年的人的线索,感觉简直就是大海捞针,难胜登天。 “……到底,是谁袭击了钟允儿?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 5月11日,星期三。 今天是钟允儿遇袭后的第五天,钟允儿仍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但伤情已稳定下来,医院说再过两三天就能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 而专案组仍然没能找到那个被监控拍到的嫌疑人。 经过一众警员的实地勘察,又分析了周边能找到的大小监控的数据,众人推测,嫌犯很可能在离开清泉小筑之后,找了个人迹罕至的树林子往里一钻,换掉他犯案时所穿的衣服,然后用事先藏好的交通工具从偏僻处逃走了。 像这样不知其真面目,又查不出他行动轨迹的凶徒非常难找,尤其若是他只犯案一次就蛰伏起来的话,想要将其挖出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现在他们只知道犯人身高一百七十公分上下,体重一百三四十斤左右。可这身高体型在男性里实在太常见了,并不能作为辨识凶徒的标志。 另外,在调查走访的过程中,警方也着重询问了有没有一个右臂上有伤疤的男人,但目前为止,他们没能从这条线索中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 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戚山雨和林郁清从鑫海直飞春城,中午一点飞机落地后,又在一个小时后转乘省内短途飞机,前往滇越市的小机场。 到了滇越市后还没算完,两人租了辆车,在千度的导航下往远离市区的孖海村开去。 终于,下午六点,两人辗转到达了孖海村。 村派出所的几位警员居然还没走,一直在等着他们。 “辛苦辛苦,我们这里不太好找吧?” 所长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叔,苗族人,姓氏很少见,姓“仡”。 他皮肤晒得黝黑,国字脸配八字眉,面容显得十分慈祥,若不是穿着制服,看起来就像个村委会主任。 仡所长本以为戚山雨和林郁清奔波了一整个白天,都这个点儿了,怎么都该先去休息,不管要查什么明天再说的。 于是他打算寒暄两句,就让民警送他们去村里的招待所,结果戚山雨却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地址。 “我们那边的案子有点急,所以想尽快去这里看看。” 戚山雨说道:“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仡所长接过地址一看,发现竟然是“孖海村卫生院”。 孖海村人口大约四千人,青壮劳力大多出门务工,留守当地的村民仡所长差不多都能叫得出名字,卫生所的医务人员自然也熟得很。 在他看来,那些医生护士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实在很难想象怎么会和两千公里外的鑫海市的大案扯上关系。 但既然人家远道而来的刑警同志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接了协查通知的本地警察又怎么好说“不方便”呢? “嗯……现在卫生院里应该还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仡所长只得勉为其难,给卫生所打了个电话。 值班的护士很快接了电话。 在听闻仡所长的要求之后,护士显得非常吃惊。不过她吃惊归吃惊,还是接连说了两次“没问题”,表示他们随时可以过来。 ### 孖海村绕着一大片湖泊湿地而建,虽然只住了几百户人家,但整个村子呈狭长的月牙形,派出所和卫生所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步行需要约莫二十分钟。 戚山雨和林郁清在派出所办好相关手续,前往卫生所时,已是晚上七点了。 不过Y省的日头落得晚,这会儿天还亮着,西斜的太阳照在湿地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金落银,而漂在湿地上的大片草排则像散落在金银中的浮毯,美丽得令人心悸。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被湖光与草海吸引,心中甚至生出了驻足欣赏的念头。 “很漂亮吧?” 注意到戚、林二人的目光,仡所长笑得一脸得意:“我们这儿可是整个Y省唯一的国家级湿地公园,要不是实在太偏了,说不定就像丽水那样热闹啰!” “是啊,真美。” 戚山雨感叹道。 他忽然就很想和他家柳哥一起来玩一次——不是查案,不是工作,只是好好地,无拘无束地享受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 显然林郁清也有同感,那一脸毫不遮掩的艳羡神情,摆明了就是很想和他家晴哥一起来玩的样子。 可惜他们俩都是连年节都要值班的苦逼公务员,好不容易攒下的补休和年假还得想办法和同样忙碌的对象凑一起。即便是在放假,手机也得二十四小时待命,若是不幸遇到什么大案要案,就要随传随到,立刻返岗。 “从这条路往前走一公里就是湿地公园的入口了……那几家农家乐是咱们相亲自己开的,味道可好了!哦对了,那边还有个码头,能乘船游湖!我跟你们说,那景色骚得哩,比画出来的还漂亮!” 仡所长是个热心又爽朗的性格,一说起自己的家乡,滔滔不绝连方言都带出来了,热情劲儿堪比专业导游,只差恨不得亲自领他们来个湿地一日游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原本想在路上向仡所长打听一下当地的治安情况,比如这些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一提的恶性事件什么的,却根本插不上嘴,只得熄了心思,等到了卫生所再说。 终于,在仡所长已经在给他们介绍村里哪家餐馆做的“大救架”最地道的时候,戚、林二人看到了卫生所的门牌。 因为早接到联系知道他们要来,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已在一楼的门厅等着了。 仡所长在介绍过戚山雨和林郁清的身份后,转向医生和护士:“这两位警察同志有话想问你们。” 为您提供大神 吕吉吉 的《鉴罪者2》最快更新 1.face off-12 免费阅读.[.aishu55.cc]